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主宰漫威》 作者:度方 内容简介: 超级英雄,超级反派,仙魔妖邪大乱斗。法术神通,法宝飞剑,符箓大阵动天地。仙为阳,魔为阴,穷极算计,两位一体。炼肉身,合元神,镇压神祗,定立天道。立教门,定教义,开山收徒,称宗道祖。...... 第一章 夺运系统 终极任务 正是夜深时分,赵昱拖着疲惫的身躯,脚步蹒跚的行走在城中村的狭小肮脏的街道上。天气很冷,寒风一波接一波的吹,呜呜的,好像刀子一样一次次从脸上狠狠的刮过,赵昱缩着脖子,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使劲的搓了搓冰冷的脸。 街道上黑漆漆的,街口那边路灯的光照射到这里,已经昏黄昏黄,几近于无。赵昱一个人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在这寒夜十分清脆。 这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要么已经酣然入睡,要么玩手机看电视。悠然自得。 赵昱也想,可却不愿意放弃三个小时的加班工资。那可是一点五倍! 快点租房了,赵昱不由加快了脚步——早一秒钻进被窝也是好的。 忽然,刹那的闪亮不知从何而起,好似千百个太阳同时升起,赵昱被刺激的条件反射闭上眼睛,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一团红彤彤看不清模样,散发着尺寸毫光的东西突兀从虚空中跳出来,与从另外一个方向跳出来的一个混混沌沌的东西狠狠的撞在一起,而赵昱恰恰就在它们中间,撞击的中心位置! 二者速度之快,已经不能言语形容,快逾光,迅逾电,尚未撞击在一起,处于二者之间的赵昱的身体就已化作了虚无,只剩下普通人无法看见的一个人形虚影茫然懵懂的立在原地,转瞬化作一片光点。 这一撞,不知蕴藏多少奥秘,无声无息,便是撞击产生的强烈的光和波,都竟然没有传出哪怕一米远,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束缚着。 那团红彤彤的东西在撞击中爆开成一团鲜艳的红雾,仿佛有灵性,一兜将赵昱灵魂化作的光点卷起来,往那个撞击后怔滞了一下的混混沌沌的东西一扑,随即一个黑漆漆的小洞忽然诞生,二者光芒一闪,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赵昱意识苏醒过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就知道了自己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儿——一个昏暗狭小的屋子。 这就好像是一种本能,不凭借视觉、听觉,只需要感觉,就知道周围方圆十米之内的一切存在! 而且比视觉、听觉更全方位,更敏锐! 便是墙角那只苍蝇煽动翅膀的声音和动作,都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 赵昱心里有些奇怪,他茫然睁开眼睛,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呈现在视觉中的一切,跟刚才感受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而且视觉也非同寻常——还是那只苍蝇,如此昏暗的屋子里,还是在墙角的背光处,它的一举一动,竟都在赵昱的眼皮子底下。 “我这是怎么了?” 他晃了晃脑袋,顿时,一股庞大而杂乱无章的信息,在脑海中爆炸开来! 裂开嘴,吸了口凉气,好一会儿,赵昱才平静下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惑然不可思议的神色。 “纽约?布鲁克林?” 那些陌生信息,来自于另外一个记忆——一个名为欧文-格林的人的记忆。就仿佛赵昱自己的亲身经历,是那样的清晰——美国人,也是孤儿,在布鲁克林的一家孤儿院长大,十六岁出来草社会,现在是一家快递公司的快递送货员。 赵昱本身的记忆与这些信息碰撞着,孤儿——打工——打工十多年——加班——戛然而止,两个记忆交织着,梳理着,最终平静下来。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翻身下床,赤着脚三两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阳光、街道上的车流和各色人种人流、店铺的英文招牌所有的信息,在第一时间,汇集到赵昱的脑海里。 良久,哗啦一声拉上窗帘,赵昱慢慢走回床头坐下,脸上神色变换莫名。 “穿越了吧?” 他实际上已经肯定了现在的状况,但潜意识仍然有些犹豫。 “而且还有特殊的能力” 感官敏锐到了极点,十米范围内,任何信息逃不脱他感官的捕捉。而且十分自然,可以随意控制范围,跟吃饭喝水走路一样,是一种本能。 忽而,他咧嘴笑了一声。对原来的人生,他没有什么留恋,穿越了也好——也好。 “这应该是好事?是吧?” “系统融合完毕,宿主你好,夺运系统为你服务。” “谁?!” 赵昱身子一僵。 “系统?” 他心念一转,难道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想到这,隐隐惶恐之中,一丝窃喜油然而生。 定了定神,不由试着问道:“夺运系统是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到美国了?” “宿主提问未超过当前权限,可以回答。宿主当前所处世界为漫威宇宙地球,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身份为黄白混血孤儿,十八岁,职业快递送货员。” “漫威?!” 赵昱声音猛然拔高:“是你把我弄到漫威来了?!” “宿主来到漫威世界,与本系统有一定的关系,具体原因超越宿主当前权限,系统不予回答。” “” 赵昱无语凝噎,喘了口气,心念一转,愤懑道:“那你带我到漫威世界来干什么?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还是个孤儿,已经够凄惨的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回去行不行?” “驳回宿主无理要求。” “无理要求?”赵昱心头一动,提起嗓子大叫:“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我让你送我回去,这是无理?还讲不讲道理了!?” “人类的道理与系统无关。” 赵昱:“” 系统可不管赵昱是什么表情,直接发话了:“现在为宿主解说系统基本功能。系统有两大板块,一,任务板块,二,兑换板块。宿主通过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获取气运值,兑换所需一切。” “现在发布任务。” “漫威宇宙终极任务:炼化o-a-a,夺取漫威多元宇宙控制权,教化万灵,成就道祖。任务奖励:气运值一万亿,先天至宝一件,宿主权限提升一级。时限:无。任务失败,宿主死亡。” “主线任务一:开山立派,称宗道祖。任务奖励:气运值一万,镇运灵宝一件,九等洞天福地一座。时限,三个月。” “支线任务:待触发。” 听着脑海里冰冷机械的声音,赵昱只觉得一股凉意浸透了灵魂。 看看那些所谓的任务吧,炼化o-a-a?成就道祖?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o-a-a是什么?虽然赵昱对漫威不是十分熟悉,但因为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的缘故,也稍作了一些了解。那可是漫威最终极的大神,号称无解的存在!现在竟然让他去炼化,这不是送上门去找死么? 他心里拔凉拔凉的,只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怎么都是个死! 赵昱终归还有一丝侥幸,不由道:“那要是我不做任务呢?我能安安稳稳的过点普通人的日子么?” “任务时限内未完成系统任务,根据任务的重要性,予以相应层次的惩罚。” “惩罚?!”赵昱一滞,侥幸破灭,不由大叫:“给我滚出去,滚出我脑袋,什么狗屁系统,滚滚滚!!!” “判定宿主辱骂系统,实施九级惩戒。” “呃”赵昱一愣,随即惨叫一声,整个人滚落在地,接着身体僵直,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分毫不得动弹,只白眼直翻,脸色青黑,青筋暴露,涎水长流,脖子好似被卡住,口里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仿佛濒死的落水者! 不知过了多久,赵昱才艰难的翻过身,任凭满脸的涎水流淌,木头一样的躺了下来。他已经生无可恋了。 那是惩罚吗?简直是生不如死! 从脑袋深处、脏腑深处、骨髓深处迸发出的一种疼痛,一波接一波,一浪压过一浪,仿佛要把人从灵魂到*全部碾碎! 赵昱可以确定,如果不是被束缚住无法动弹,他早就撞墙自杀了! 那根本不是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良久,他木头一般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人色,无力的抹了把脸,双目无神:“可以告诉我,惩罚等级是怎么回事吗?” “惩罚等级分十级,九级最低,超级最高。” “九级最最低?”他僵硬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老泪横流:“这还最低?最低?” “是的宿主,九级最低。” 赵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你这是要整死我呀!你干脆杀了我算了,我不活了,杀了我吧” “系统不会抹杀宿主,请宿主放心。” 赵昱终于无话可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吗? 这是逼着他上路哇,不上路也不让死,就是折腾,折腾的崩溃都要让人上路。有这么黑的系统吗?! “我——认了。”赵昱咬着牙,瞪着眼睛,脸上肌肉抽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未来 “宿主能从心底接受本系统,本系统感到非常的高兴。宿主做了一个英明的抉择。不过系统提醒宿主,千万不要与系统作对,否则后果难料。” “基于宿主接受本系统的大前提,系统开始下发初始福利。初始福利如下:气运值一百,唯一抽奖机会一次。” 赵昱怔怔的躺着,呼呼地喘息着,没有理会所谓的初始福利。惩罚留下的后遗症仍然影响着他,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提不起。 好在似乎有一股温暖的热流在缓缓流淌,逐渐平复后遗症,让他好过了许多。 过了良久,他才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床头。 第二章 系统凶残 唯一抽奖 “就这么上了黑船,不跟着走都不行,太失败了。人家穿越者都是大爷,系统什么的,只是附庸,到我这儿反过来了可现在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心里沉吟了片刻,稍稍振奋起精神:“这个所谓的系统不对,万一这混蛋能听到我的心声呢?” 他神色一滞,随即试探着在心中道:“系统,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系统无意窥伺宿主思维,请宿主放心。” 赵昱眼珠子一转,心里不由一动。 他瞬间确定,夺运系统无法窥伺他的心声。否则,就凭混蛋两个字,少不得又是一番惩罚。 可这系统应该是神通广大吧,怎么可能看不穿自己的心声呢? 他有些迷惑。 不过能避免被系统看透心声,赵昱心里隐隐生出一些别样的想法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将心思压下,心道:“系统,我的初始福利呢?” “为方便宿主体验,系统全面数据化,宿主呼唤系统,便能看到。” 赵昱呼出口气,试着道:“系统,出来?” 登时,一道熟悉的好像游戏菜单一样的光幕突然呈现在眼前。 赵昱一愣,看着大大的光幕上,一个陌生模样的全身像和旁侧的数据,不由道:“这是谁?” “按照宿主最熟悉的游戏属性模式,将宿主的身体属性以数据的方式呈现。宿主你没有看错,这就是宿主你。” “我?”赵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这模样?眼睛瞳孔有点蓝色,鼻梁高了些,这是混血儿吧?帅是帅,但怎么可能是我?” “提醒一下,宿主是穿越附身。” “呃”赵昱恍然大悟。 “好吧,穿越附身是吧?混血儿就混血儿,好歹黄种人的血统占优”他自嘲了一下,将目光落在了全身像旁侧的数据上。 姓名:赵昱(欧文-格林) 种族:人 血统:未知 体质强度:2(普通成年人平均1) 灵魂强度:2(普通1) 简简单单的几行数据,将赵昱身体数据大致展现出来。 他细细品味了一番,心里沉吟:“普通人平均属性是1,也就是说,我现在比普通人强一倍,是穿越带来的福利?” 他又将目光锁定在血统项的那个未知上,微微凝神。 这系统肯定不是一般的系统,看看发布的任务就知道,目标直指漫威多元宇宙的老大,可先是无法窥伺自己的心声,看样子只有自己呼唤,也就是针对性的对系统发言,它才会知道。后是无法鉴定血统这其中,一定有些缘故。 不过他想不通,系统也肯定不会告诉他。 赵昱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应该是好事。系统给赵昱的第一印象就非常恶劣,如果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系统之下,一点*都没有,那才真正令人心寒。 现在看来,这系统应该也有破绽。 这让赵昱心里安定了许多。 随后,赵昱将目光落在旁侧孤零零的两个选项上。一个是任务选项,打开一看,正是刚才系统发布的两条任务。 粗略扫了一眼,便关掉人物选项,打开了兑换选项。 兑换选项就好似一个游戏商城,分作法门、物品和杂物三个区域。法门区域集合各种功法、战技、法术、神通、阵法。 不过赵昱看到的,最贵的,也只是价值一百气运值的几部法门,比如基础符箓,比如一元练气法等等。 看了看右下角的一百气运值余额,赵昱就知道,这跟自己的购买力有关。如果不是初始福利带来的这一百气运值,恐怕什么都看不到。 而物品区,则是集合各种法器、法宝、阵盘、阵旗、丹炉、符笔、符纸等物品的区域。赵昱能看到的最贵的同样也是价值一百气运值的东西。 最后是杂物区,五花八门,什么玩意儿都有。 有锻打兵器的技巧,有炼制药丸的配方,有制作符箓的符纸,有材料,有药物,有普通书籍,甚至还有成品的药丸和符箓出售。只要是想得到的杂物,这里都有。 稍稍浏览了一下杂物区,赵昱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法门区域。 被黑的发亮的系统绑架到漫威世界,不论从赵昱本身急需的安全感,还是为了避免被惩罚而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力量,都处于第一位。 而力量来源于功法。 当然,漫威世界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也都是获得力量的办法。但漫威世界并没有完整的力量体系。 力量体系不完整,就意味着风险,意味着看不清前路。 既然已经上了系统的黑船,又无法逃离,不用系统资源,纯粹是脑袋有问题。虽然这系统很黑,让赵昱心里不安。 他出神的看了会儿法门区域,忽然道:“系统,最好的九等功法有哪些?列出一百气运值以内的。” “因宿主权限不够,无法免费使用系统相应功能,可扣除气运值十代替,是否扣除?” 赵昱张了张嘴,心头火焰高涨,几乎忍不住骂出声来,但顾虑到系统的狠毒,好歹强压怒气,闷声道:“扣吧,扣!” 随着话音落下,法门区杂七杂八的各种功法典籍一一消失,最终只剩下三门功法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而右下角的气运值瞬间从一百降至九十。 顾不上肉疼,赵昱连忙瞪大眼仔细看了起来。 九转元功! 三元归一炼炁法! 圣巫道青莲冥想法! “九转元功?!”他不可思议道:“这不是道教传说中的护教神功,号称九炼九转,肉身成圣的无上法门吗?一百就能买?” 他乐了一下,接着脸就拉下来了。 他才想起,自己只剩下九十气运值。 “宿主不要误会。”系统声音响起:“九转元功乃开天盘古之法,一转九炼,九转八十一炼,九九归真,肉身成圣,乃是无上证道法门。完整的九转元功需气运值一万亿。” “那这”赵昱指着法门区说不出话来:“这是在消遣我喽?” “系统无意消遣宿主。九转元功第一转第一炼价值一百气运值。” “我就知道”赵昱只觉胸中闷气暴涨,冲的脸上青筋暴露:“那这个三元归一炼炁法又是玩意儿?圣巫道青莲冥想法呢?” “三元归一炼炁法,又名混沌大道宝典。以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炁、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炁、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炁为根基,三元三炼,三元合一,逆证先天,得见大道。是一门不逊色于完整的九转元功的无上法门。至于圣巫道青莲冥想法,乃巫师道最高冥想法门,高深奥妙之处,不逊色于前二者。” 什么混沌大道宝典,什么混洞太无元,一听就觉得高大上。 赵昱眼热,可心中只能叹气。可以想象,不论那三元归一炼炁法,还是圣巫道青莲冥想法,现在挂在眼前的,恐怕也只是最基础最基础的部分。然而,这最基础的部分,自己竟也买不起了。 只能看,不能碰,就好像跟女票去酒店开房,正兴高采烈呢,伟哥都吃了一瓶儿,却得知大姨妈来了。那种郁闷,简直让人抓狂。 好在赵昱心宽,转念一想,又舒服了一点——好歹是知道了这三门功法的存在,以后有了气运值,慢慢兑换就是了。 他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以后少跟系统打交道,最好永远不向系统提任何一个要求,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留恋的看了眼三门毫光万丈的绝世功法,赵昱砸吧砸吧嘴,强迫自己挪开眼睛:“我那个初始福利呢?不是有一次什么抽奖吗?在哪儿?” “宿主是否确定进行唯一一次抽奖?” “唯一一次”赵昱凝眉:“可以解释一下吗?当然,如果要气运值,那就算了。” 吃过一次亏,赵昱绝对不在同一个地方倒下第二次。 “宿主咨询初始福利相关信息,系统不收取任何费用。” “那就快说。” 赵昱语气不耐烦道。 “本系统不具备抽奖功能,因为特殊原因,初始奖励宿主唯一一次抽奖机会。” 特殊原因? 赵昱斟酌了片刻,不打算继续问下去。既然唯有这一次,那么抽奖什么的,以后也不用指望了。 他心里微微一叹:“抽吧。” “如你所愿。” 赵昱眼前一晃悠,一个巨大的轮盘便出现在眼前。 这轮盘混混沌沌,好似有无穷颜色,又好似没有一丝颜色,好似无穷大,又好似无穷小,好似无穷远,又好似无穷近,非常奇妙的感觉。 赵昱没有理会系统的催促,仔细打量了一番。 轮盘大致被分为几百个区域,中间一根指针,估摸着,指针指向哪儿,抽到的就是什么东西。可数百个区域,都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赵昱皱了皱眉,心里更加不爽利。 “宿主是否开始抽奖?” “催什么催?”赵昱嘟囔了一句:“抽吧抽吧,开始吧。” “抽奖开始,宿主叫停为止。” “那就停。” 指针猛地转动起来,以赵昱那敏锐无比的感官,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就好像指针消失了一样。 但赵昱知道,这是因为转速太快,看不清。 从开始到叫停,中间最多五秒钟,也不知道那指针转了多少圈,赵昱只傻愣愣的瞪着,心里暗暗祈祷。 在赵昱无法看到的地方,抽奖轮盘之中,一道隐晦的红色光芒潜伏着,等到指针速度慢下来之后,突然窜出来,随即消失不见。 然后赵昱便看到,指针停住了。所指的那个区域,迷雾散开,露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宝箱。 第三章 混沌九转 唤圣玉牌 赵昱搓了搓手,等着系统发话,可良久,系统都沉默无声。 他心中略略奇怪,问道:“系统,我抽到的东西呢?!” “宿主抽到神秘宝箱一个,是否领取。” 赵昱没听出,这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领取。” 他只盯着那宝箱,斩钉截铁道。 话音一落,一个大概十公分长宽的古朴宝箱凭空落在了赵昱怀里。 赵昱想了想,关闭了系统光幕,抱着宝箱放在床头,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它。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华丽的光彩,随着宝箱盖子打开,一团光点和一个巴掌大小青翠欲滴的玉牌出现在眼帘里。 赵昱深吸了口气,伸手缓缓触摸光团。那光团好似有灵性,呼的窜上赵昱指尖,登时消失不见,随即,赵昱脑子一疼,好似有无穷的信息爆开,撑得脑仁发热,他不由猛地抱住了脑袋。 好一会儿,才微微呼出一口气,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混沌真身九转元功嘿嘿” 他心里一动,莫名的笑了起来。 却原来,那光团竟然就是混沌真身——完整版九转元功的修行法门!虽然略略可惜,只有第一转九炼之法,而不是完满的九转八十一炼,可赵昱已经很满足了! 要知道,单单第一转第一炼就要一百气运值,天知道完整的一转九炼需要多少——系统有多黑,赵昱已经深有体会! 如今直接省掉了这部分开销,得节省多少时间和努力?! 就好比一个*丝刚出来草社会就搞定了一个白富美,人生的起步阶段直接抬升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爽不爽?! 当然,这不是最爽的。最爽的,是系统吃瘪。想起之前抽奖完成之后,系统半天不开口,赵昱心里一转,暗暗嘿笑。 “坑我,嘿嘿” 虽然不明白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赵昱却猜到,刚才的抽奖,系统竟然没能控制得住。要不然,怎么可能给他这么大个礼包? 之前屡屡在系统面前吃瘪,现在终于扳回一城,虽然跟赵昱本身无关,却也油然爽快。 赵昱知道,以后也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毕竟抽奖只有一次,而且这份功法中携带了一些额外的信息,告知赵昱,之后的各转法门,就必须他自己兑换,并且提示他,最好将三元归一炼炁法也兑换下来同时修炼,这在某种程度上,加大了赵昱的负担。 但对赵昱而言,万事开头难。 有了一个好的起步,以后的路就好走的多。总比好东西买不起,买点垃圾将就着修炼要好上无数倍吧!? 粗略品味了一番印刻在脑海里的混沌真身一转修行法门,赵昱睁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宝箱中的那块玉牌上。 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玉牌,只见到玉牌上青光一闪,一道信息便出现在脑海里。 “唤圣牌:滴血认主,可召唤诸天神圣一缕投影附体,半小时内拥有所召唤神圣亿亿分之一的基础能力。限制次数三次,三次过后,唤圣牌碎。” 赵昱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这是保命的好东西呀! 诸天神圣,一听就高大上。虽然只亿亿分之一的基础能力,还有次数限制,但总比他自己现在要强的多吧? 细细把玩了一会儿玉牌,赵昱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的咬开手指,在唤圣牌上涂抹了一缕鲜血,唤圣牌随即化作一道青光,投入掌心消失不见。 随即,他又唤出了系统。 “系统,我觉得我运气真不错。”赵昱畅快笑着,心头一动,掌心一枚玉牌缓缓浮现出来,道:“你看,唤圣牌,保命的宝贝儿,谢啦!” 系统无语。 赵昱并没说出同时获得混沌真身法门的事,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唤圣牌可以让系统知道,但获得混沌真身法门的事,决不能让系统知道。 这似乎发自潜意识,赵昱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请宿主尽快完成第一阶段主线任务。” 系统给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冰冷回音,便沉寂无踪。赵昱叫了几次,都再也没得到回应。 他笑了笑,收起唤圣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先洗漱洗漱,我得为任务做准备了,要不然”他想起之前受到的系统惩戒,那种痛苦,不由连连打了几个寒颤。 想起系统惩戒,赵昱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竟已精力饱满——就这会儿,之前留下的后遗症全都消失了,只隐约感到体内热乎乎的,好像有无穷精力正在涌动。 “依照系统这尿性,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好处看来,穿越一遭,这身体肯定发生了什么变化” 心里想着这些,赵昱往洗手间而去。 脸上还黏糊糊的呢,之前被系统惩戒的时候,口水横流,一直没来得及清理。亏得身边没人,要不然,脸丢大了。 这屋子虽然狭小,但很干净,而去五脏俱全。 洗手间虽然只有一两个平方,但里面好歹还挂了一面镜子。 对着镜子,赵昱仔细打量着自己现在的模样。 跟系统光幕上的一模一样,高高瘦瘦的,怕不有一米八五,眼珠子带着些蓝色,鼻梁高挺,面庞棱角分明,着实是个混血帅哥。 他摸着下巴,很满意现在这具身躯。 要是穿越前能有这身板,即便只是个打工仔,怕也早就找到另一半,不会一直蹉跎到而立之龄。 “话说这个世界美女不少,嘿嘿,虽然任务紧急,那黑心的系统逼得慌,可闲暇之余也不能禁止生理需求吧?”他嘿嘿一笑,三两下漱口洗脸,几分钟搞定,换了身衣物,信步出了租房。 布鲁克林区是纽约人口最多的一个区。这里不算是平民区,但也不是富人区。这里聚集的,多是中低产阶级。 赵昱这具身躯的原主人虽然只是个孤儿,但还有些上进心,从孤儿院出来,没有跟着学坏。虽然快递送货员这个工作算不上什么顶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他在布鲁克林立足,不必待在混乱无比的贫民窟朝不保夕。 赵昱从租屋里出来,迎着朝阳,直奔公司而去。 他要辞职。 不得不辞职。 实际上,如果没有系统,没有任务逼迫,他绝对不会辞去这样一份较为稳定的工作。可系统任务就在眼前,三个月要开山立派,如此急迫,哪儿还有时间去工作? 且不说时间不允许,单单工作的收获,就无法支撑开山立派的花销。 要开山立派,总要有个据点吧? 小说中、神话里,那些神仙的宗门,可都是名山大川,开口就是几万里方圆的山门,他赵昱跟神仙比起来,虽然只是萤虫,但总不能把山门立在租房吧? 那也太没追求了! 好歹是穿越人士,还拥有系统,虽然系统太黑。 不说名山大川,山清水秀总得满足吧? 他已经考虑好了,目标——农场! 他打算搞一个农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立下山门。 虽然对一个终极目标是0-a-a的穿越者而言,农场作山门仍然很挫,但条件不允许呀! 话说即便买个小农场,对赵昱来说,也几乎不可能完成。 他没钱。 当然,赵昱可以去山郊野外,划地为王。这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离得远,比如跨越美国,去西部,在落基山深处立下山门,想来也没人会找他麻烦。 可总要联系实际情况吧? 他还不是神仙人物,没有一步万里的本事。躲在山旮旯里,进出不方便,一个来回十天半月几个月的,怎么招收门徒? 说到底,他现在没实力。虽然有块唤圣牌,但那是保命的玩意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怎么可能用来赶路?用完可就没了! 更重要的是,赵昱对系统已经有所理解。 作为一个特别喜欢看小说的骨灰级读者,只看系统的名字,大略就知道系统核心所在——夺运,夺的是气运。 气运在哪儿? 主角身上!大事件上! 漫威世界的主角是谁?超级英雄!超级坏蛋! 超级英雄超级坏蛋在山旮旯吗?在大城市! 大事件发生在哪儿?基本上也不是荒郊野外吧? 联系到种种因素,他这山门,必须要立在大城市附近。纽约是超级英雄汇聚的地方,这里将会发生许多大事,要夺运,怎么能远离? 辞职的事非常顺利。 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普通人。 虽然原来的欧文在这里工作了一两年,但也没有谁会有多留恋一个生性孤僻的孤儿。 辞职,结算薪水,从快递公司出来,赵昱直奔报刊亭。 用结算的几百美金薪水从报刊亭买下了一星期内所有可以买到的报纸,好几十斤,一大摞,抱回了租房。 随后的半天时间里,赵昱都在翻看报纸,连中午饭都没心思吃。 到傍晚的时候,报纸翻完,又打开那台老的不能再老的二手电脑,在各大门户网站上浏览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赵昱终于揉着额头关闭了电脑。 从报纸和电脑上,他梳理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主要就是关于超级英雄的信息。 大略活跃在纽约的英雄,从网络媒体和报纸上,只找到两个。一个是惩罚者,一个是超胆侠。 而这两个人的能力,实际上与普通人没有质的差别。 至于蜘蛛侠,现在还没踪影,赵昱估摸着,那小子还没变成蜘蛛侠。 而钢铁侠——现在还是史塔克工业的花花公子。他的报道最多,但基本上都是些花边新闻。托尼-史塔克跟彼得-帕克一样,还不是超级英雄。 第四章 神圣附体 施以紧箍 揉着眉心,赵昱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沉吟着。 “新闻上只隐约有惩罚者和超胆侠的消息,这两个都是老梆子了,而且相较于强力英雄,他们的能力低微,连小蜘蛛都比不上,价值不大。不过既然超胆侠都冒头了,那么他的对手金并,还有靶眼,以及日本的手合会之类的,应该也潜藏在暗处” “而小蜘蛛和钢铁侠都还没有出现,不过现在是零二年,应该也快了。” “没出现更好,对我来说方便行事。” 他思绪略过这些现在的或者未来的超级英雄,又想到另外一个边角新闻:“变种人竟然也穿插其中想想也是,虽然在穿越前,因为版权问题,变种人和超级英雄被分开了,但实际上仍然可以归于一体。” “对我来说,变种人很有价值那种天赋能力,也许跟某些修炼体质有关,需要好好观察。而且这些人身上也各有气运,可以动一下手脚。” “但”他微微叹了口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立山门钱啊” 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一张报纸上——那是一个神色傲慢的小胡子。 “就你了!” 作为一个超级富豪加超级天才,托尼-史塔克的生活环境实在太优越了。在美国这个国度,即便是已经换了一个世界,却终归是资本的世界,有钱,有能力,自然受到追捧。他身上有永远也报道不完的热点,钱包里有永远也用不完的钱,永远都有无数的女人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他。 他可以傲视任何人,瞧不起所有土包子,可以任性,可以无理,但少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对于托尼-史塔克而言,他除了流连于女人堆,参加各种派对,最大的乐趣,就是实验室。至于史塔克工业,有两朝元老奥巴代-斯坦和助理佩珀-波茨在,一切都不需要他自己操心。 他只负责拿出新产品,就能获得足够热烈的目光注视和赞赏。 他是天生的主角,龙傲天级数的人物。 “波茨,导弹的实际测验结果呢?军方说了什么?他们一定很满意,对吗?” 史塔克大厦顶层,托尼和佩珀从电梯中走出来,一前一后。托尼随意问着,佩珀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跟在他身后。 “好吧,我们都知道你,托尼-史塔克,是世界第一天才,他的杰作,军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佩珀早已习惯了托尼的自信,或者说自负。 “说得对!”托尼毫不犹豫的把这句话当做对他的赞叹。 “不过我不相信他们不会不提出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也许他们准备让我制造一颗导弹,能够一下子把木星打爆的导弹,然后称霸全世界。” 佩珀耸了耸肩。 全自动的金属大门在托尼接近的时候,自动打卡了,托尼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贾维斯,我们接着上次的实验继续” “抱歉先生,我想,您必须要先见一个客人,才能继续实验。” “好吧,”托尼缓缓放下外套,若无其事的走向酒柜,道:“佩珀,你先出去一下,我也许要跟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来一场拳击赛。” 他说着话,从酒柜里拿了一瓶价值数万美金的高级红酒,倒了一杯,对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怪异的家伙示意了一下:“嘿,伙计,要来一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穿过重重安保来到我这里,但作为主人,我必须要欢迎你,当然,前提是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佩珀也看到了那个穿着青色袍子的身影。这道身影,给人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好像在那里,又好像不在,似乎遥远,但近在眼前。 她看了看托尼,从托尼的眼神里,她得到了‘暂时按兵不动’的信息,然后她悄悄退了出去。 托尼面色浑然不变,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他自恃有所依仗,他相信,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无缘无故把他怎么样。 “托尼-史塔克?” 穿着青色袍子的身影抬起头,露出了赵昱的面孔。 “是的伙计,我就是托尼-史塔克,世界第一天才,第一富豪,你没有认错。”他晃了晃酒杯:“我刚才跟你说,要不要来一杯?” 赵昱摆了摆手:“你那些劣质的酒水毫无益处。” 托尼神色一滞,随即大叫:“你说什么?劣质的酒水?你这是在鄙视我?哈哈”他怪异的笑了一声:“从来没有人鄙视我,除了你之外。” 赵昱淡淡的看着他,眼中有一道光芒闪烁,看的托尼好像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一样,他叫道:“嘿,嘿,伙计,你不要这样看我行不行?我不是gar,ok?” 赵昱眼中光芒消散,嘴角微微翘起来,还了一句:“我也不是。” “那么,伙计。”托尼坐在赵昱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茶几:“你现在可以给我解释吗?” “为什么不呢?”赵昱淡然笑道:“我要一笔钱,而这笔钱,最合适从你这里获取,这是我今天过来的原因。” “啊哈,”托尼一愣,脸上随即露出嘲讽之色:“不错,我非常有钱,我很富有,如果把我在银行里的钱都取出来,堆积起来就是另一座史塔克大厦。但是伙计,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想问一问,你的脸有多厚呢?这世上竟然有比我还脸厚的人,真是稀奇。” 赵昱不以为忤,弹了弹宽大的袖袍,自顾自道:“我说你最合适,有两个原因。一,你很有钱。但实际上,我需要的这笔钱,很多富翁都出得起。其二,我打算收你做徒弟,因为你很聪明,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哈哈,你这是在施舍吗?”托尼张开双臂,不可思议道:“徒弟?学生?我是谁?托尼-史塔克!伙计,你确定你脑子没问题?” “这么说,你拒绝了?”赵昱缓缓站起来,负手而立。 “当然。任何人都不能指望对一个不速之客有多好的脸色。”托尼松了松肩。 赵昱看着他,神色微微露出一丝怅然:“我本不愿用强,但却不能浪费”他缓缓伸出了手,一缕荧光在指尖闪耀起来。 托尼猛地向后一倒,直接从沙发上翻过去,躲在了沙发背后。 他正要叫喊,一缕荧光便飞射而来,无视任何障碍,无视任何人类的反应,射入了托尼的额头。 他神色一僵,随即大叫出声:“你对我做了什么混蛋!” 赵昱露出一抹微笑:“这是一门法术,也可以炼成法宝,名为紧箍咒。这道法术直接作用于你的灵魂,通过念咒,对灵魂施加惩罚。曾经有一个天生地养、无法无天的猴子,他打上天庭,搅动三界,金仙见了他也要让路,可终归被紧箍咒驯服。” 说着话,赵昱笑眯眯的看着托尼:“我想知道,世界第一天才,跟那只猴子有什么区别。” “猴子?!你把我比作猴子?”托尼难以置信:“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把我,托尼-史塔克,比作猴子,这是多么的可笑!”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放缓,认真道:“伙计,你这是在犯罪知道吗?如果不想警察找上门,你应该为我解除你的这法术?” 托尼虽然傲慢惯了,也曾从不被威胁,但他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禁锢,他害怕了! 赵昱仍然淡笑着,负手而立,大袖垂落,衣袂飘飘,仙气凌然。 “人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你说你是世界第一天才,但实际上在那只猴子面前,你只是蝼蚁。你不知道他的神魂有多坚固,但为什么仍然为紧箍咒所驯服。虽然我给你下的这道法术,与如来亲手施展的无法想提并论,但天仙之下,绝对无人能解。而且我怀疑,在这个世界,有天仙威能的人,恐怕也没那个本事。” 赵昱悠然道:“所以,对你来说,这是无解的。除非你愿意魂飞魄散。否则,即便转世重生,这道烙印在灵魂之中的法术,也会永远跟随着你,不离、不弃。” “我应该让你先体验一下这门法术的乐趣。”赵昱说着,笑了起来,唇角微动,一些难以言喻的咒语,从唇缝里蹦出来,化作一种无形的力量,勾动了烙印在托尼灵魂深处的法术。 “啊!” 托尼神色一紧,巨大的疼痛和压抑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他抱住了脑袋,在地上翻滚嘶吼! “先生,先生!” 贾维斯这个人工智能在一旁干着急,它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络,连报警都做不到——就在旁边的桌上,一个隐隐散发光芒的光球,被扭曲的符文禁锢着——在托尼进入这里的时候,赵昱激活了唤圣牌的一次机会,出现在这里,并随手将贾维斯这个连器灵都远远不如的虚假灵性禁锢。 看着痛苦的青筋暴露,几乎欲仙欲死的世界第一天才,赵昱淡淡道:“紧箍咒有多重效果,第一重便是疼痛。这是某位大能依照十八层地狱的效果,创造的法术。他可以让你体会十八种不同的乐趣,托尼,你告诉我,你愿意体会吗?” “不!啊”他一只手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脑门,双目突出,牙龈咬的出血,脸上的肌肉无意识的抽动,整个人都抽搐着,他艰难的伸出另一只手:“停,停!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第五章 可劲忽悠 端坐静待 赵昱微微一笑:“有的人太自负,以自我为中心,但实际上,这个世界,缺了谁,都不会崩溃,地球照样转动。用太平洋对面那个地方的古话来讲,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明可以欢欢喜喜的成为本尊的开山大弟子,但现在你看” “别别说了”托尼以头抢地,额头上都撞出血来。 连猴子那样的人物,一旦唐长老念咒,都要欲仙欲死,更何况托尼这个凡人? 赵昱眼看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托尼怕不就要自杀,于是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无尽的痛苦好像潮水一样,终于褪去。托尼整个人霎时瘫软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喘着粗气,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球上布满血丝,脸上汗水成河,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 赵昱看着他这个模样,不得不怀疑,系统惩戒是紧箍咒? 估摸着一开始到现在,时间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距离时限已过去了一半,剩下一半赵昱觉得还算充裕,就打算跟托尼再说几句:“旧话重提。我还是那个意思,你,托尼,是一个人才,这个星球上,在某些方面能与你相提并论的并不多,我看好你。现在我再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做我的开山大弟子?” “我还能说不吗?” 托尼艰难挪动了一下身子,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脸上露出疲敝而嘲讽之色:“虽然我不敢,是的,我第一次说不敢我敢说,我体会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他们说女人生孩子有多痛苦,打到蛋蛋又有多痛苦,但我相信,我是第一哈哈,我还是第一” 赵昱能从托尼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隐晦的愤恨。 但他毫不在意,笑道:“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托尼-史塔克,你便是本尊开山大弟子。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的好徒弟,为师现在要立山门,却没个地方,你做贡献的时候到了。” “山门?”托尼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 “就像你的史塔克工业有史塔克大厦这个总部,我的山门,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为师的山门需要的是山清水秀,而不是钢铁丛林,但又不能离城市太远。好徒儿,我希望能在三天之内看到一处纽约郊区的农场或者牧场,面积暂时不需要太大,一百英亩以内即可。” “就为了一百英亩的牧场或者农场?”托尼比划指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你就给了我一道巫术?!” “不不不,那不是巫术,记住,是仙法,紧箍咒。至于山门,尚在其次,能提供这种小农场、小牧场的人,整个纽约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为师说过,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 “我应该感到荣幸,对吗?” “当然。跟着为师,比你现在可要强得多。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我拭目以待。”托尼嗤笑着撇了撇嘴。 “罢了,为师口述的你不会相信,以后亲身体会了就知道了。今日便如此吧。好徒儿,好好休息,明日为师再来找你。”赵昱眼中闪过一丝有趣的笑意,转身没有任何兆头,好像虚拟投影一般,说消散便消散了,找不到任何一丝痕迹。 看着那个一直淡淡笑着,却跟魔鬼一样的人总算走了,托尼把着沙发,缓缓爬起来,狠狠的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该死!” 呆滞了良久,各种惶恐、惧惮,一一从心头流过,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他捂着额头,脸色突显狠厉,低声咒骂起来:“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魔鬼紧箍咒,灵魂我该怎么办” 就算是毒药,乃至于各种已知甚至未知的科技手段,他都有自信解除,但唯独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作为世界第一天才,却没有任何涉猎。 尤其涉及所谓灵魂——根本无从下手。 他聪明的大脑迅速运转,忽然眼睛一亮:“泽维尔,泽维尔天才学校!” 不顾疲惫欲死的身体,他猛地爬起来:“贾维斯,通知我的司机,我要用他,我必须马上去一趟泽维尔天才学校!” “抱歉史塔克先生。”智能管家贾维斯的声音传来:“您的师父用了某种不科学的方法,把您的管家固定在了桌子上,我无法与外界联系,抱歉。” 托尼摊了摊手,几乎无言以对,狠狠的骂了几句该死,只好拿了外套,拖着几乎难以移动的脚步,蹒跚往门外走。 每走一步,他浑身都要打一个颤——说起来,这位世界第一天才的意志力,其实还是不错的。 “托尼!” 佩珀就在门外,见门打开,托尼一个站不住,扑腾出去,差点没扶住。 “那是谁?噢天呐,他对你干了什么?我们报警吧托尼” 托尼摇了摇头,勉强道:“亲爱的,你扶着我下楼,联系我的司机,我要去一趟泽维尔天才学校。” 对于托尼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他不知道的秘密并不多。变种人这个多次登报的族群,托尼虽然不太关注,但也知之甚深。这是作为一个社会上流人士必须要关注的,即便与他无关。 尤其是泽维尔学校的那个人,号称世界最强者之一,精擅于心灵力量的人物——查尔斯教授。 在托尼看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帮助他,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就是查尔斯-泽维尔。那个跟奥巴代一样的光头佬! 虽然他非常不愿意见到这个人——任凭谁,面对一个能够知道你心里想的任何一丁点东西,甚至看一眼就让你身不由己的危险人物,都不会有多自在。 但事实是,他不得不求助于查尔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对一个骄傲的天才来讲,是巨大的打击。 就在史塔克大厦斜对面不远处的一个高档咖啡厅里,临窗的一个座位上,青袍人影静静地透过玻璃,看着一辆炫酷的跑车从面前的街道上划过。 唤圣牌第一次使用的时间还没到,被召唤附体的那位神圣的力量,仍然在赵昱体内澎湃回荡。即便只是亿亿分之一,也让赵昱暂时拥有了一击毁灭整个纽约州的能力! 方圆万里之内的一切,空间的纹路,能量的流动,连蚂蚁爬动,蚊子飞舞,都逃不过他的感官。在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万千,无所不能。 托尼在他离开之后的一切行为,所说过的话,全都落入他的心湖之中。甚至于这一刻,整个美国的所有超级英雄,他们在哪儿,在干什么,也都为赵昱所知。 不过这不重要,还剩下几分钟的时间,这种强大就将离他而去。他只要记住下一个目标在哪儿就好,其他的,暂时不在考虑之中。 至于托尼去找查尔斯教授解危的事,他也不放在心里。那位变种人教授虽然在心灵力量方面,的确有很深的造诣,在这个地球上几乎无出其左右者。 但赵昱却不信,他能奈何紧箍咒。紧箍咒直接作用于托尼的灵魂,也许查尔斯能找到紧箍咒,但绝对束手无策。他并不了解仙道体系,这是其一。其二,灵魂与心灵之力有本质的差别。其三,对托尼施展紧箍咒的,是唤圣牌唤来的神圣——这样的存在,虽然在附身赵昱之后,只能动用亿亿分之一的力量,但对力量的操控,其精微之处,其玄妙之处,无法想象。 连猴子那样的大能都无可奈何,更遑论查尔斯教授? 说不好听的话,就算将紧箍咒这道法术放在查尔斯面前,他也只能当天书来看,摸不着头脑。 赵昱相信,托尼最终一定会乖乖投降。 时限终于到了,赵昱整个人突兀一变,从之前青袍凌立、仙气缭绕的神圣模式,重新退化成了他原本的*凡胎。 到这时,赵昱的身影,才真正出现在咖啡厅里——之前,他与咖啡厅,根本就不在同一纬度。 这突兀出现,竟没引起任何人的察觉,赵昱施施然站起身来,抬步走出了咖啡厅。 租屋里,赵昱嘿嘿的笑。 “传说中的超级富豪,花花公子,世界第一天才,哈哈,这忽悠,给力!”他笑的开心。 实际上,在赵昱决定使用一次珍贵的唤圣牌的机会的时候,就已经决心控制住托尼。不论托尼最开始的时候是否答应。 这是必然的。 托尼是个危险人物,别看这个人平时嘻嘻哈哈的,但实际上,他在这个星球上,拥有巨大的能量。 如果不将其控制住,赵昱相信,事后托尼一定会把吃的亏加倍还给赵昱。有神圣附体的赵昱当然不怕,但神圣附体有时限! 一旦退出附体状态,赵昱现在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必须要杜绝任何隐患。 这次召唤神圣附体,对赵昱来说,不但是一个难得的体验——在凡人状态下,就提前体验到了至少返虚境界的基本能力——强大的法力、分化万千的元神,踏步虚空、穿梭基本纬度等等能力。甚至于,还有一丝大能的道韵,被他捕捉。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突发奇想,在控制托尼的同时,分心借助附身大能的威能,初步将混沌真身第一转所有内容做了一个深刻的理解! 以大能的眼光,去理解第一转混沌真身的奥义,高屋建瓴,自然轻而易举。 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第六章 托尼求救 赵昱炼法 神圣投影虽然已经离去,但对混沌真身第一转奥义的理解,却留在了赵昱的心中。混沌真身一转九炼九层法门,已是谙熟于心,随时可以修炼,并且没有瓶颈。 这种惊喜,让赵昱激动的心里发颤。 若不是心中潜意识在警告他,他恐怕会唤出系统,大炫特炫,好好看看系统那憋屈的反应! 同时,赵昱也略略懊恼——早知道该先兑换一门战技,最差的战技也好。他现在,除了身体素质超过普通人一倍,没有任何其他手段,仍然缺乏保护自己的基本能力。 如果之前就兑换了一门战斗技巧,在神圣附体的状态下,定可眨眼理解通透,并很快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连混沌真身都被完全理解,区区低等战技,还不手到擒来? 这也让赵昱真正体会到了唤圣牌的另一个强大作用——不只是保命,更能帮助修炼!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剩下两次绝对不用——就算要用,也要掐准时机——比如修炼遇到瓶颈没有办法突破。 这才是其真正的用法。 就在赵昱乐滋滋的时候,托尼终于到了泽维尔天才学校。 这个学校就在纽约郊外。 查尔斯教授早就知道托尼的到来,便吩咐镭射眼斯科特去门外迎接。 查尔斯这个人,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自诩为了变种人付出一切,但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偏离了变种人的阵营——他更为人类着想。 偏偏他还以为自己完全正确。 而与他相对的另外一个人,万磁王艾瑞克,则是另一个极端。 一个崇尚妥协再妥协,另一个坚持进攻再进攻。如果两人能够合为一体,取个中间数,也许变种人的处境,比现在要好得多。 查尔斯疑惑于托尼的目的,他很清楚自己被许多人讨厌——任何人都不想自己的一切隐秘,都赤果果的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 所以,他很少出去。如非必要,他宁愿一辈子待在这个偏僻的学校里。 他相信,如果没有必要,其他人也不愿意见到他。 而且为了所谓的信念,他几乎不会用自己的能力去监视任何其他人,虽然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所以,他不知道托尼的目的——他没有贸然查看托尼的记忆。 即便是查尔斯教授,也不想得罪托尼。 很快,戴着墨镜的斯科特便领着状作精神却神色疲敝的托尼走了进来。 “嘿伙计,”一边走,托尼还不忘他那永远也停不下来的嘴巴:“没人说过你非常酷吗?你的墨镜很漂亮,真的” 斯科特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对托尼这样的人,富翁或者上流社会的人物,永远保持着一种警惕和厌恶——变种人的处境,在他看来,就是这些人从中作梗,才没有实现教授的梦想。 “教授,人到了。”他说了一句,鄙视的看了一眼被人扶着的托尼,理也不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抱歉,”查尔斯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斯科特这几天可能心情不太好” “不必,不必。”托尼被保镖扶着坐下来,脸上露出大度之色:“我知道,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查尔斯顿时哭笑不得。他早知道,托尼这个风云人物从来是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嘴巴跟刀子一样的角色,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好吧史塔克先生,我想知道你的来意。”他也不打算跟托尼虚与委蛇下去。 托尼看了看周围,让保镖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两人。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伸出手比划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就在刚才,一个很奇怪的陌生人到我的办公室,给我下了一个诅咒或者巫术什么的。那个魔鬼称之为紧箍咒,天知道这是什么倒霉的名字!” 他恨恨道:“那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做我的师父,上帝,查尔斯教授,师父!?你说,这个世界还有这样脸皮厚的人吗?” 查尔斯理解的点了点头。 “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确!”托尼好似找到了知己,诉苦不已:“可那个魔鬼见我不愿意,就给我施展了巫术,我以为是骗子,但是教授,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痛,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我现在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在我的某个角落里,我被某种东西捆住,压抑!那个魔鬼说,这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一种对了,仙法!他说是仙法,上帝,什么鬼东西!” 他抱怨连连:“你可能不知道,他找我的目的,用他的话说,只有两个,一个是让我为他提供一座不超过一百英亩的农场或者牧场,要纽约周边的。第二个竟然是看重我?!我无法忍受!只为了一百英亩的场地,就受到这样的痛苦,而且还要永远持续下去,被他控制!教授,我想到了你!这个世界上,如果能有人帮我,那个人,只有你!” “当然,我不会让教授你白白出力。”托尼做保证道:“在变种人法案的事情上,我也许可以为你们说几句话。” 教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映衬着光亮头,脸上的神色非常的显眼:“用异于常人的力量去控制别人,这是违背道德底线和枉顾自由思想的恶劣行为,是不可取的。不过史塔克先生说的这个人,我可能不知道。这个星球上,竟然有掌控灵魂的人?” 他抬眼看着托尼:“如果史塔克先生不介意的话,我想先看看。” “当然。”托尼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否则我来这儿干什么?” 教授笑了笑,眼中精光一闪,托尼顿时变得浑浑噩噩。 查尔斯教授脸上的神色开始很轻松,随之逐渐凝重,到后来光滑的脑门上竟然开始冒汗!脸色也变得红通通的! 他枯瘦的手捏得紧紧的,一条条血管暴露出来,显得非常的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查尔斯闷哼一声,鼻孔里喷出两股鲜血,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同时,托尼浑身一颤,也清醒了过来。 他看到查尔斯的狼狈,不由微微张嘴,心里往下一沉。 查尔斯擦拭了一下鼻孔外的血迹,眼神里透露出极端的疲惫,低沉道:“抱歉史塔克先生,我尽力了” 托尼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看着托尼被保镖搀扶着蹒跚离去,查尔斯教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教授,怎么了?” 琴、奥洛洛、斯科特、汉克等人围着他,一双双眼睛关心无比的注视着教授。 查尔斯轻轻摆了摆手:“那位花花公子被人在灵魂深处施加了一个诅咒,被控制了他来找我,可我无能为力。” “不可能!”斯科特大声道:“教授,什么人对心灵施加的诅咒您都无法解除?” “不是心灵。”教授摆了摆手:“是灵魂。我能看到灵魂,但那个诅咒太深奥了,我无法解读当我竭力去解读的时候,我受到了严重的心灵反噬” 说着话,他叹息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又出现一个极度危险并且肆无忌惮的人。他精通灵魂的力量,我无法找到他人类的命运,为何总是多灾多难” 说完,他转动轮椅,缓缓离开了。 一干人等看着他的背影,不由面面相觑。 赵昱很安宁的修炼了一夜。 他相信紧箍咒,相信神圣的威能,因此,他没有一点担心。 这一夜,他正式踏入修炼的门槛——虽然是初次,但却分外的熟悉。神圣投影留下的东西,让他受益无穷。 混沌真身第一转有九层炼法,除此之外,还有一部总纲。这总纲并非文字,也非图录,而是一种道韵。 在体悟这种道韵的时候,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做出许多普通人难以为继的动作,通过这种道韵引导的动作,锤炼肉身,从内到外,骨髓、血液、内脏、筋骨、皮肉,乃至于大脑,没有一个地方会落下。 这是全方位的锤炼。 这也是混沌真身的第一步炼法。 只有经过总纲道韵的侵染和锤炼,打下牢固的基础,才能真正开始修炼九层炼法。 一夜之中,赵昱都沉浸在总纲道韵里,狭小的租房,就成了他锤炼肉身基础的场所。 早上,第九遍体悟结束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以一个收功的姿势,站在屋中间。 他并不觉得奇怪,虽然昨晚上,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床上。 唤出系统光幕,他的目光停留在基础属性上。 体质强度:5 灵魂强度:9 仅仅一个夜晚,他的身体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体质强度从2到5,暴增一倍多。 尤其是灵魂强度——这是神圣附身带来的遗泽。 在神圣附身的状态下,悟通了混沌真身第一转九炼的奥妙,这相当于悟道,灵魂强度有此增长,在情理之中。 而且赵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增长,并未停止。体质强度和灵魂强度都在缓缓的增长,这与混沌真身法门无关,也与神圣附身无关,这是体质本身的本能! 之前他还无法轻易体会到,随着踏足修炼大门之后,他能感受到,自己体质的特殊! 也许只吃了睡睡了吃,就像传说中的西方大肚子蜥蜴龙,睡个几百年,就天下无敌了。 第七章 科技仙神 蜩与学鸠 托尼没想到,连查尔斯教授对他的遭遇都无能为力,这该多么令人绝望?他想不出,除了查尔斯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帮他。 从天才学校出来,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连好几个美女的电话,都直接挂掉。到了这个地步,就好像一根最牢固的绳子拴在脖子上,任凭人摆弄,这对托尼来说,是最大的痛苦。 普通人一辈子都在受人摆布,但他们习惯了。 而托尼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就好像一个曾经在天上自由飞翔的天使,突然之间被人拴上铁链变成宠物狗,那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无法接受。 越是有地位、越是心高气傲的人,就越容不得被控制。 “先生,史塔克大厦到了。” 前面,司机出声。 托尼猛然惊醒,透过车窗,看了眼那栋历来让他自豪的大厦,突兀竟产生了一种情怯。吸了口气,振奋了一下精神,他打开车门,缓缓走了下去。 虽然过了好几个小时,但他仍然觉得浑身提不起劲。 但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他不想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别人,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他是谁?世界第一天才、超级富豪——托尼-史塔克! 佩珀在大厦底层的大堂里焦急的等待,时而坐下,时而站起来走动,时而看看手腕上的表。 直到看到托尼走进来,看他精神面貌还不错,不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一路无话,就到了顶层。 屋里,就只剩下这两人。 佩珀虽然只是托尼的助理,虽然托尼风流不羁,时常流连于花丛,但二者之间,却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他们很亲密。 “史塔克先生,能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佩珀到现在,其实都不知道在托尼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叫我托尼。”托尼强调了一句,习惯性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又亲手给佩珀冲了杯最好的咖啡:“我是谁?” 他自傲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难得到我的事吗?” “所以,”他摊了摊手:“一切ok!” “是吗?”佩珀捧着咖啡杯,狐疑的打量托尼:“我希望你不要骗我当然,作为你的助理,我有义务关心你。” 托尼嘿嘿的笑了起来,趁佩珀不备,偷袭的吻了佩珀一下,只是脸蛋。 佩珀退开一步,脸上状作嫌恶:“史塔克先生,请您自重。我可不是那些维密模特,也不是某家报纸的女记者!” “ok,ok,”托尼连忙举手投降:“我们不说这个。” 他打定主意,不让佩珀担心,所以三两下,就扯开了话题。 却说:“亲爱的佩珀,有件事你帮我去处理一下。” “嗯哼。”佩珀露出认真的表情。 历来有事的时候,佩珀都是这样的。 她是个极有能力的女人,相关于托尼的一切事务,如果没有佩珀,一定会一团糟。 “我有个朋友,”托尼斟酌着,心里虽然在暗骂,但表面上神色不变:“他需要一座牧场或者农场,一百英亩以下,环境要好,并且要在纽约周边。他刚来纽约,对纽约并不了解,因此把这件事拜托给了我。” 佩珀一听,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我立刻去办。” 这只是小事。 一百英亩的高档农场,即便在纽约,其价值,也不超过五百万美元。这对佩珀来说,仅仅只是一件小事。 “ok。”托尼道:“那么尽快。他明天会来找我。” 当托尼再次看到赵昱的时候,表情、语言方式,都没有变化。但赵昱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巨大的隔阂。 愤恨、恼怒,还隐约夹杂着畏惧。 任凭任何一个人,无缘无故就被人控制,成为牵线木偶,换作是赵昱,也一样有这样的情绪。 他不以为忤。 佩珀带他上来的时候,并没有认出赵昱就是昨天那个人。 一来衣饰着装不一样,二来气质截然不同。 关键是佩珀昨天只跟神圣附身的赵昱打了一个照面,而且连一分钟都不到。 “你很漂亮,女士,谢谢你带我上来。” “谢谢。” 跟佩珀道句谢,赵昱走进了这间熟悉的充满科幻气息的房间。 作为助理,佩珀将赵昱带上来,很自然的离开,只留下赵昱和托尼两人。 “你要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托尼没给赵昱好脸色:“农场,一百英亩,就在皇后区郊区,紧邻哈德逊河,风景很不错。也许,你可以葬在那儿。” 赵昱并不在意托尼的语气,他笑了笑,自顾自坐下来:“好徒儿,为师到你这里来做客,作为主人家,你就是这么招待的?” 他心里很想发笑。 眼前这个历来心高气傲、桀骜不驯、自负、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竟被他吃的死死的。除了口头上讽刺几句,他已无能为力。虽然是借助了神圣的能力,但这也足够令赵昱感到爽利。 托尼狠狠的瞪了赵昱一眼,闷哼一声,给赵昱倒了满满一杯纯净水,啪的一下磕在赵昱面前,顿时水花直溅。 对于这种好像小孩子气一样的行为,赵昱只是觉得好笑,任凭水花溅在身上,施施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不错,很解渴。” 托尼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难受的紧。 他吸了口气,强压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脸色一肃,正色道:“听着,伙计。你要的我都给你,但是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叫师父。” 赵昱静静地看着他。 托尼无语凝噎,他千般艰险,万般为难,真真是难以启齿。 但在赵昱目光的逼视下,只得闷声闷气的叫了一声:“师父。” “好。”赵昱哈哈一笑:“这杯水,就当是你拜师礼敬。”说完,他一口喝掉了那杯纯净水。 “其他的事先不说。你是我开山立派之前收的第一个徒弟,作为大弟子,须得对我教门教义、行为准则,做一个深入的了解。” 他侃侃道:“本门名太一门,太一者,道也。宇宙之源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时空纬度,物质能量,万物生灵,一切规则,皆出于其中。” 好大的口气! 虽然托尼并不十分懂得赵昱这句话中某些句子的意思——毕竟,赵昱是按照道家术语翻译解说的,但后半句,他却懂得。 只觉得眼前这个魔鬼,这个便宜师傅,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本门乃修仙了道之大宗。入的我门,修神功法门,悟法术神通,参宇宙大道,得长生不死,证得天仙,此乃其一。晓轮回奥妙,参不朽奥义,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证得金仙,此乃其二。超脱宇宙,摩弄乾坤,运转阴阳,调和时空,万劫不磨,得证混元,此乃其三。” 他竭尽想象力,忽悠着:“为师此番出山,见这地球物广人稠,万灵躁动,多欺多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故此开山立派,教化众生,普度万灵。你既为我开山大弟子,当以此为信念,助为师教化生灵,是时自有功德天降,成仙成神。” 赵昱忽悠虽好,但托尼却一句不信。 他反而觉得,这个魔鬼野心太大。在他看来,所谓教化生灵,恐怕就像那耶稣基督一样,用愚昧的思想,去欺骗民众,以达到黑暗统治的目的。 ——托尼不信上帝。 赵昱仍不以为忤。 有的事,嘴巴里舌绽莲花,人也不信。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到托尼亲身体会到了种种奥妙之后,赵昱相信,他自会归心。 “我教门教义,内外两分。内为超凡脱俗,只求己身,只证大道。外为普度众生,教化万灵,使人人如龙,人道昌盛。” “入得我门,先从外教,普度众生,在那万丈红尘走一遭,待悟透己身,了结因果,再入内门,勤修仙道。” 托尼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那勤修仙道之后呢?” 他嗤笑道:“我研究科技,也是造福世界,你教化众生,却是奴役众生,我为什么要跟你玩?” 赵昱不予理会,自顾自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抑扬顿挫的念完一节逍遥游,赵昱笑道:“你就像那‘蜩与学鸠’,自以为‘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就是了不得的人物,却讥笑那展翅九万里,跨越天地时空的鲲鹏,认为不可能。海对面那边有句古话,叫作‘井底之蛙’,你,现在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既然拜我为师,之后自能跃出凹塘,见证更广阔的天空。” 托尼欲说无言。 他心里觉得好笑,但隐约觉得这个魔鬼说的有道理。 宇宙这么大,他只是区区地球的一员而已,说是什么‘蜩与学鸠’也并非不对。只是心里总归有些不爽利——他托尼号称世界第一天才,竟然被比作小虫小鸟,这何其打脸? 第八章 气运气数 乾坤符箓 “你以为你的科技、你的智慧就是一切。那我问你,地球现在的科技,有多厉害?你的史塔克工业又有多厉害?冲出星球?征途星海?不过区区窝在本土星球的小道而已。” “我入定之时,元神返照虚空,观察宇宙种种。在那遥远的星空中,有比地球强大无数倍的科技文明,人口数以万亿,宇宙战舰如过江之鲫。但却还有更强大的个体,挥手之间,能破灭文明,灭绝众生。” “在那些个体的眼中,地球只是一粒尘埃,不被放在眼中。” “而今劫气升腾,宇宙中争杀不断,这地球虽地处偏僻,却也有覆亡之危。若非如此,我何必出山?” “你曾问我为何一定要找你,为师从不诳言,自是看重于你。我有符道一卷,若修的通透,有*力大神通。在某些层面来讲,与所谓科技,兴许有相辅相成的奇效。因你是科技天才,窃以为在符箓一道上,当是有些前途,这才看重于你。否则,为师随意择选一人,岂非更加方便?” “至于以紧箍咒之法将你制住,原因有二。其一,我不愿麻烦缠身,虽然挥手便能解决。其二,你性子桀骜自负,若不将你制住,如何传你大道?” 托尼听着赵昱的话,心里浮想联翩。时而觉得赵昱杞人忧天想得太多,时而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时而又啼笑皆非——原来是自己太优秀,才遭了灾。 看托尼神色变换,赵昱心里暗笑。 这一番忽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搜肠刮肚,把想到的,该说的,都给他说了。就算不能立即将他忽悠住,也能在他心中留下一点印象,等到以后诸事一一发生印证,就由不得这托尼不真正入彀。 “今日为师与你说的这些,你要牢记,且不能乱传。现在带为师去那农场看看吧。” 他弹了弹指甲,站了起来。 “天才亦或者妖孽,性格各异,但桀骜,却是本性。或是傲气,或是傲骨。”车子里,赵昱淡淡道:“作为凡人,你的地位和你的财富决定了你的安逸,但这只是普通层面。总有一天,你会卷入更大的漩涡里。” 托尼并不言语,脸上一直是不以为然的笑容。 赵昱见状,便也不说了。 很快,便到了皇后区郊外,哈德逊河旁。 一座名为火枪的小农场。 托尼的办事能力,或者说佩珀的办事能力,自然毋庸置疑。这座农场,昨天下午便易手,在托尼带赵昱来到这里的时候,除了一栋小别墅和田地里的果园、粮食经济作物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前主人留下的痕迹。 赵昱带着默默无言的托尼在农场里大致转了一圈,心里很是满意。 这农场将将一百英亩,其中,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大概有四十英亩,另有三十英亩的果园,剩下三十英亩,是一个小湖外加林区。 那栋小别墅便坐落在林区、小湖和哈德逊河之间。依山傍水,景致的确不错。 一圈下来,赵昱满意点头:“很好,暂时符合要求。”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淡淡对托尼道:“为师对宿处没有任何要求,这农场便且这样罢。至于工人,全部遣散,为师要这农场,可不是为了种田。” 托尼耸了耸肩,表示随意。 随即,赵昱便与托尼一起走进别墅。 别墅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所有家具之类的,都被原主人搬走了。赵昱道:“今日将这里装饰一番。” 托尼仍然耸肩。 不过却对旁侧跟着的一直表情奇怪,没说过一句话的佩珀示意了一个眼神。 佩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赵昱这才回身,面对面站在托尼面前。 “今日有了山门驻地,有了弟子,正是开山立派之时。” 赵昱说完,微微闭上了眼睛。 实际上,如果没有那次抽奖,赵昱要在三个月内完成开山立派的任务,简直难如登天。没有唤圣牌,他没办法做到这一步。 没有混沌真身法门,他也只比普通人稍稍强那么一丁点。 要搞到一大笔钱买下一块地,要忽悠收取弟子,其难度就可想而知。 但现在,仅仅三天,任务就完成了。 原本赵昱并不打算立刻向系统交任务——他甚至打算一直拖延到三个月时限最后时刻。他想看看,系统会不会憋屈。 不过他改变主意了。 主要原因是气运值。 镇运灵宝和洞天福地现在需求不高,暂时可有可无。但对气运值的需求却迫在眉睫。收了徒弟,自然要履行义务,但赵昱除了一门残缺版混沌真身,再无可传之法。而混沌真身是他的立身之本,怎能轻易传授? 因此,兑换势在必行。而兑换法门,却需要气运值。 他现在还有九十气运值,倒是能兑换一些凡人级数的修行之法,可一来赵昱立意高远!这系统的终极任务是o-a-a,立意不高远不行啊。 二来普通的法门,绝对忽悠不住托尼。 就像赵昱之前跟托尼说的一样,他认为,如果让托尼走上符箓一道,与他的科技结合,一定大有前途,于是,他打算先给托尼兑换一门符道基础修炼法门。 而符道基础修炼法门,并不包含在基础符箓之中。基础符箓这部典籍,并不含有根本修炼法门,只有多种基础符箓的画法而已。 修炼之法,是根本。其价值,远远超过赵昱现在拥有的九十气运值。 因为在法门区,根本就找不到。 所以赵昱才决定提前向系统交了任务,先把奖励的一万气运值拿到手再说。至于看系统吃瘪,以后也有机会,不差这一回。 “主线任务一:开山立派完成。任务奖励发放。” 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赵昱微微舒了口气。 心道:“搜索符道基础修炼法门。” “扣除气运值十,是否搜索?” “搜!” 赵昱神色不变。 十点而已,还以为像当初么?手握一万零九十气运值,十点算什么!有钱,任性! 随即,眼前只赵昱能看到的光幕中,法门区一大堆各种符道法门让赵昱看花了眼。赵昱沉吟着——这些法门有好有坏,但都是完整的直指炼气化神阶段的法门,从锻体筑基可一直修炼到化神九重。因此,价值都颇为不扉。 最差的一门功法,都需要一千气运值,最好的,竟然要五千! 这让赵昱颇为皱眉。 他不由心里问道:“当初那三门无上法门都可以一小层一小层分割开来,为什么这些都是直达化神九重的完整法门?” “一切解释权归于系统,宿主无权过问。” 赵昱嘴角一抽,心里约莫猜到,这是混蛋系统的报复! 都受不得委屈呀! 他暗暗吸了口气,心中斟酌起来。 气运值很宝贵,这一点毋庸置疑,看看系统的名字,就知道了。他现在好不容易,耗费了一次唤圣牌的机会,才提前完成任务,也只获得了一万气运值。可见这气运值的价值之高。 可要给托尼兑换一门修炼之法,最差的都要付出兜里十分之一的气运值,更别说最好的了,这让周禹分外的肉疼。 虽然收了托尼当徒弟,但一来日短,赵昱对托尼,也没什么师徒之情。二来托尼本身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受制于人才答应的。 若给他最好的法门,划算吗? 正此时,系统声音响起:“完成支线任务:收徒一。收纳徒弟,聚拢气运。每收取一位,根据其气数高低予以不同的奖励。托尼-史塔克,未来的钢铁侠,漫威世界地球极重要的超级英雄之一,气运所钟,宿主收其入门,传授大道,捆绑气运,奖励气运值五百。” “”赵昱惊讶了一下,他根本没想到这点:“收徒弟也有奖励?” “气运所钟才有奖励。” 赵昱沉吟了一下,脑子一转,道:“那要是我收了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但他得了法门,变得强大之后,也参与影响漫威世界的各大事件,这又怎么算?” “气运天生,但会流动。”系统云里雾里的解释了一番,道:“友情提示,宿主门人参与漫威世界事件,不论大小,皆有气运值累积奖励。事件越大,参与越深入、起到的作用越大、影响越大,门人弟子气数就越强,门派气运因之增长。系统将在每次事件过后,比照宿主门人气数增长,予以宿主气运值奖励。” 赵昱更加惊讶:“这还长线投资了这也就是说,如果托尼去行侠仗义之类的,每次我都有收入?” “然也。” 欢喜过后,赵昱心头一转——若是收了一个普通人,只要他能参与影响世界发展的大事件中,一样会逐渐被气运所钟,参与任何事件,赵昱一样能得到气运值奖励! 想到这,他心里一定。 这世界,超级英雄虽然是主角,但普通人也未必不能! 那些超级英雄各个性格鲜明,要把他们都纳入门下,难。现在好了,多了一个选择。 当然,赵昱也清楚,主角肯定比普通人对门派益处更大,收益更快。但不论如何,多一个选择都是好的。 “既然这样” 赵昱心头一转,咬牙道:“门人自是越强越好系统,给我兑换乾坤符箓炼炁法!” 乾坤符箓炼炁法,便是如今法门区价值最高,整整五千气运值才能兑换的上等法门。 第九章 太一宝印 宗门洞天 赵昱也是拼了。 整整一半财产,就这么要花在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身上,怎么都觉得肉疼。话一出口,赵昱就隐隐有些后悔。 可系统怎么会给他反悔的机会?一个盈盈光团飞射而出,其中仿似有无穷线条勾勒交织,隐隐竟然有一个世界雏形的模样! 这是乾坤符箓炼炁法最高奥义的一丝体现! 光团一闪,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情况下,从赵昱眉心入,瞬即化作无穷符箓在脑海中一一展现玄妙,有云龙风虎,有地风水火,有雷霆闪电,有大地山川,天地奥妙,皆在其中最后收摄成一枚玄奥无比的母符,静静地悬浮在赵昱的识海之中。 母符显化之时,赵昱仿似悟到到无穷大道奥妙,种种体会、感悟,如碧海生潮,澎湃浩荡,智慧的火花和灵感在这一刻一一乍现。待得母符凝聚,收摄奥妙,这种玄妙的感觉突然褪去,让赵昱怅然若失。 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睛瞟了下已经疑惑的不耐烦的托尼,心中对系统道:“这门乾坤符箓炼炁法我已知些皮毛,但若要传授于人,却不能口述,系统有什么办法吗?” 大道之妙,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尤其赵昱只是初通奥秘,并不熟稔。若理解通透,修炼完满,自能口述,可现在没那个能力。 至于直接将这大道传承光团赋予托尼,同样不可能。 大道法门岂能轻传? 便是完全归心,也须得逐步传授。 赵昱对教门的规划,已是心里有了框架。以往那么多的仙侠、玄幻小说也不是白看的。其中很多门派的构架,自可借鉴。 譬如这法门传授,就该有相应的规矩。什么层次的弟子,传授什么层次的法门,这是定律! “扣除气运值十。宿主可兑换醍醐灌顶之法,分割法门层次,予以灌顶传承。” 赵昱噎了一下,又扣?! 但面对系统,他无能为力,只得忍了,当下便闷头兑换了醍醐灌顶法,微闭着眼,细细感悟起来。 这醍醐灌顶之法,倒也简单,若化为文字,仅仅只百十字而已,加上系统传承之时,已然展现奥义,于是只用了几分钟时间,赵昱便了然于胸。 这时,他关闭系统光幕,把目光落在了托尼身上。 托尼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赵昱面前好一会儿,说实话,他心里很别扭。但这个人,从来是个不认输的性格,即便被控制了。 说起来有些孩子气,他虽然不耐烦了,但仍然瞪大眼睛盯着赵昱,好像斗鸡眼一样,表现自己不情愿的态度。 赵昱心里觉得好笑——这些超级英雄,说白了,他们仍然是凡人。漫威世界里,那些强大到一击能打爆星球的超级英雄,他们的力量足够强,但心境道行,与凡人并无本质区别。 所以,他们永远是人,不会是仙,也不会是神。 不过赵昱来了,以后他们到底会是人还是仙,便要看造化了。 “今日我教门初立,因弟子稀少、门派规模渺小之故,暂称为‘门’,待得日后教门壮大,再称为‘教’。你是我开山立派的第一个弟子,今日为师便传你大道法门,望你能勤修苦练,早日见证大道!” 赵昱说完,缓缓盘膝坐下:“跪下。” “跪下?!” 托尼眼睛一瞪,不敢置信道:“你让我跪下?!” “嗯。”赵昱面无表情:“你跪的,不是我,是大道。大道岂可轻传?须得保持敬畏!” 他眼中光芒一闪:“又想体会体会紧箍咒的滋味吗?” 托尼几乎欲哭无泪。 三十岁的人了,从小到大,就算他老子霍华德,他都没跪过,现在竟然要在一个魔鬼面前下跪?! 尊严呢?! 虽然这个魔鬼说跪的是什么大道,但他托尼需要向什么鬼大道下跪吗? 但想起昨天的痛苦,托尼气的浑身颤抖,牙齿顿时咬的咔嚓响,但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很好。” 赵昱心里暗暗点头。 像托尼这样自负到自私,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必须要好好折服。不论他此时愿是不愿。待得他见证到大道奥妙之时,自能体会其中意义。 见到托尼万分艰难的跪在自己身前,赵昱神色一整,缓缓伸出手指,轻轻点向托尼眉心。 托尼反射性的想要让开,却被赵昱目光逼视,终究不敢,生生承了这传功一指。 登时,托尼只觉一些奇妙的信息涌入脑子,那些信息非常奇怪,他从未有过听闻,但却能理解一些皮毛! 但他却分外厌恶! “你做了什么?!” 托尼大叫:“你往我脑子里塞了什么?!” 赵昱收回手指,不理会托尼的抗议,淡淡道:“为师传你乾坤符箓炼炁法第一卷筑基锻体篇并第二卷第一层基础炼炁法。 “乾坤符箓炼炁法乃符箓一道的高等法门,此法有四卷,为锻体筑基篇、炼精化气篇、炼气化神篇,附基础符箓一卷。三卷正法每卷九层,合二十七层,炼至圆满,必登化神九重之境,可初窥返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用你们凡人的计量做一个最简单的形容——返虚地仙全力一击,可直接打爆地球,返虚巅峰,窥得天仙大道的圆满地仙,元神返照虚空,天地元气、小千法则,皆为所用,若尽全力,可破灭太阳系。便只化神九重,也能轻易毁掉地球文明,不借助任何外物横渡虚空,得享寿元三千载。” “当然,这修行之道,不是打破多少星球、毁灭多少星系能够简单形容的。大道奥妙,无所不包,生死轮回,皆在掌握。内中玄之又玄,却需你自己体会。” 说到这里,赵昱翻手取出两本线装书籍,他将之递给托尼:“太平经、灵宝无量渡人上品妙经各一卷,都是相关符箓之道的基础知识部分,你拿回去之后,好生钻研,不可懈怠。” 托尼看了看这种古董般的线装书,暗暗咬了咬牙,好歹也是收着。 赵昱点了点头:“为师并不强求你在此修行,也不强求你以后在符箓一道上能有多大成就,修道是见证大道的过程,是领悟知识的过程,属于你自己。不要以为,这是神神叨叨的没用玩意儿。所谓大道三千,如今地球上普世的科技之道,若能走到尽头,也可能见证大道,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科技文明,相反,我却知道个体证得大道的例子。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如何抉择,只看你自己。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各有各的缘法” 赵昱这话也不算忽悠,他说知道个体证得大道的例子——系统兑换区那些高等法门从何而来? 赵昱状作高人模样,摆了摆手:“你且去罢,若有疑问,随时可来此处,为师自会倾囊相授。若你不来,为师也不强求。” 托尼可不管赵昱忽悠的天花乱坠,虽然心里已经受到一丝影响,但他仍然坚定地认为赵昱是魔鬼。 听到赵昱让他离开,他一下子蹦起来,转身就走。 赵昱的声音最后从背后传来:“你现在尚不能理解为师,但为师相信,总有一日,你会理解。到那时,为师自为你解开紧箍咒此外,你那低等灵性——人工智能被为师用一道符箓困住,七天自会解开。如果你有兴趣,就好好钻研” 赵昱忽悠着,忽然想起,这会儿是不是该唱‘onlyyou’了? 托尼身子一顿,登时加快速度,大步仿似小跑般离开了小别墅。 下午的时候,家装公司的人来到这里,将别墅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了一番。赵昱并没让他们重新装修,只要了一些家具,让其摆放妥当,便打发走了这些人。 到此时,赵昱终于舒了口气。 “系统,我的镇运灵宝和洞天福地呢?” “是否确定接收?” “确定。” 话音一落下,一枚主体玉色的大印和一团霞光缭绕的光团,便各自出现在左右掌中。 同时,相关于大印与光团的信息,也为赵昱所知。 这大印便是赵昱这新立宗门太一门的镇运灵宝太一宝印。此宝此时不过法器级数,威能尚浅,但此宝却是可成长的宝贝,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练就,只与教门气运相连,教门气运越盛,此宝威能越强。而此宝威能越盛,镇压气运的功能就越大!相辅相成,无不如此。 太一宝印第一功效,便是镇压气运。除此之外,也有攻伐、防御之能。攻伐之时,镇压时空,搬运五行,雷霆火焰,也是信手拈来。当然,现在等阶太低,无法显化真正威能。防御之时,则能作为护教大阵的阵眼,提升阵法威能。 太一宝印的印纽,乃是两只阴阳龙鱼首尾相对,一半黑,一半白,合阴阳两仪之数。印身四方有四灵圣兽之象,合地风水火四象之数。 印底有‘太一’大道神纹印刻,周围雷纹环绕,具备种种神妙。 虽然这宝印如今连法宝都还不是,只是一件法器,可赵昱已经很满足了,他并不强求。话说,就算给他一件先天至宝,他也用不了不是? 相反,太一宝印,正是合手。 而那霞光迸射的光团,便是一个九等洞天福地。其中空间方圆十里,高三里,有灵脉一条,随时散发天地灵气以供修行所用。 洞天福地分为十等,九等最低,超等最高。即便只是一个九等洞天,其中天地灵气的含量,也比外界高一百倍。 正是修仙了道的好去处! 至于这洞天福地的安置办法,赵昱也已知晓。 如法宝法器一般,先需认主,再择一地,安置便可。 当下周禹便咬破手指,滴了一滴心头血,完成初步认主,与洞天福地形成了一丝潜在勾连——不论洞天福地还是法宝灵宝,完全炼化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当然,唤圣牌不在此列,那是一次性,不,三次性用品。 第十章 安置洞天 引诱彼得 有了这一丝潜在的联系,便算是初步认主,待有了法力,合以气血,日日祭炼,自能圆满无碍。 接着,赵昱便就择这农场,以之为基,将这被赵昱直接命名为太一洞天的洞天福地安置了下来。 只见一道霞光微微一闪,掌中福地便消失不见。 而在赵昱的心湖中,却是已得知,太一洞天与农场融合为一——实际上并不能这么说。洞天福地与农场,处于同一空间,却并非同一层面,用这个世界的话讲,不在同一纬度。只不过太一洞天因赵昱的缘故,与农场紧密相连,或者说覆盖。 要进入太一洞天,除非赵昱允许,赐下通行烙印,要么法力道行达到某个标准,能看透维度。 这还是赵昱未完全炼化洞天福地的缘故。等到他炼化了洞天福地,能随意掌控,便是法力道行超过某个标准的人,也很难找到洞天所在。 普通人进来,看到的,是农场原本的模样。 而经过赵昱允许,则能进出太一洞天。 安置好洞天福地,赵昱念头一动,打算对洞天进行一番改造——可他高估了自己,或者说,因为没有完全炼化洞天的缘故,改造起来分外困难。 只将农场大致地形投射入洞天,让洞天中的地形,有了农场的一些框架,也就仅此而已了。 只看赵昱汗流浃背,神色疲敝,便可知这一番作为对精气神的消耗有多大。 他只好停下,调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也亏得他体质特殊,要是普通初踏门槛的修行者,在无法直接利用天地灵气的前提下,怕要三五天才能恢复。 “捷径是走不了了,”他暗忖道:“如果修为高深,念头一动就能做到。但我如今尚在锻体阶段,法力都没有炼出一丝,仅靠洞天初步认主产生的联系,还做不到。” “不过不急,如今连门人弟子都只有一个,而且还是强迫性的” 想着,赵昱决定先就这么着。 宗门如今对洞天环境没有需求,他自己也尚在炼体,对灵气也没有要求。进不进洞天都无所谓。 至于托尼赵昱心知,这个强迫而来的大弟子,如果这个世界一直安稳下去,如果不好好区处一番,恐怕一辈子都不愿意到这里来。 赵昱可以强迫他留在这里,但修行大道,是强迫不来的。人在心不在,又有什么用呢?恐怕还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其次,赵昱也猜到,不论是托尼固有的认知,还是出于对自己的憎恨,传授给他的乾坤符箓炼炁法,恐怕也要受池鱼之灾。有可能会搁置一旁,即便就印刻在他脑子里。 不过赵昱相信,乾坤符箓炼炁法有足够的吸引力——托尼早晚会注意到! 这些,都在赵昱的算计之中。 他是有意顺水推舟——托尼-史塔克如今只有花花公子、天才、富翁这三个头衔。至于钢铁侠的头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戴上。 而对赵昱来说,有了钢铁侠头衔的托尼,其价值,比其他三个头衔加起来都大的多! 只有成为钢铁侠的托尼,才是真正的主角之一,才有真正主角的气运。 这,才是赵昱想要的。 布鲁克林高中,这是一所位于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交界位置的私立学校。这里,与赵昱的农场,距离并不远,约莫四五公里。 每天早上,赵昱都会像普通人一样,穿着运动服,晨跑般从农场出发,来到这所学校附近。 在这里,有一个人值得赵昱关注。 他已经观察这个人两三天了。 彼得-帕克。 也即是未来的小蜘蛛。 当初神圣附体之时,彼得-帕克的踪迹,就留在了赵昱心中,现在找来,水到渠成。 一路跑到布鲁克林高中门外,赵昱脸不红气不喘,旁若无人的,便在中学门口保安奇怪的目光中,进入旁侧一片小树林里,缓缓打起了太极拳。 这套拳法,是赵昱用二十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的正宗太极拳,吐纳口诀、总纲招式,应有尽有。 专门用来——装逼的拳法。 这几天,在高中保安的眼皮子底下,把学校门口的小树林,当做公园,自顾自的打拳。让那保安感到怪异之余,也勾起了一些好奇心。 不单单是保安,随着时间接近八点,陆陆续续上学的学生,也对这个连续出现在这里两三天的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三三两两的,时不时指指点点。 彼得瘦瘦弱弱的,长相模样普通,除了学习很好之外,在绝大多数女孩的眼中,没有任何吸引力。 所以,他没有女人缘。 便是青梅竹马的邻居玛丽-简,他也很少能跟她说的上话。 他暗恋她,但自卑,说不出口。 每天早上,他都会等到玛丽出门,然后尾随其后。 青春期的男孩,总是有很多幻想,他觉得,只要能看着玛丽的背影,就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也许某天玛丽一个回头看见他了呢?一下子发现了他的闪光点呢?然后跟他谈恋爱呢? 当然,他想多了。 刚刚上高中,并且跟玛丽分到一个班,他以为机会来了。可闪闪发光的哈利-奥斯本的出现,让他感到自己的‘初恋’可能即将结束。 虽然不甘,但这个善良的男孩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埋怨自己,懊恼自己没本事。 除了在爱情方面受到挫折,彼得在学校里过得也不好。 每个学校总有学霸,有的是学习厉害,有的则是恶霸。 布鲁克林高中,就有这种人。 这样的人,将人类的某个劣根性发扬的淋漓尽致——欺软怕硬! 在赵昱看来,这是趋利避害的一种延伸。校霸要展示自己的强大,就必须要通过欺负人,杀鸡儆猴,来达到自己雄霸校园的目的。强大的、有钱的、有势力的,他不敢动,所以像彼得-帕克这样的弱者加*丝,就是最好的目标。 话说自入学开始,第一个星期尚好,约莫是校霸们正在观察目标。从第二个星期开始,彼得就遭殃了。 教室里会随时遭到嘲笑讽刺加挑衅,上体育课的时候,他们更是肆无忌惮。随便抓住一点小事,比如看了校霸一眼,就招来一顿打。 “瞅什么瞅?” “瞅你咋的?” “再瞅一个试试?”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眼,就挨揍了。 如果是在厕所里、角落里,彼得倒也能忍住,像他这样的人,不忍着又能怎样?可关键是,那校霸经常在玛丽-简——彼得的心上人面前,狠狠的修理他。 他的尊严,他的面子,被踩的粉碎! 这让他分外的沮丧。 有时候彼得会幻想,某天自己当着玛丽的面,一巴掌把校霸打翻在地,然后玛丽就投入他的怀抱了。 可幻想过后,只剩下无力。 他能做的,也只是趋利避害——尽量不跟校霸照面。 推着自己的自行车,看着前面几个女孩中间,那个凹凸有致的背影,彼得心里充满了渴望。 眼看着到了校门口,他打算几步赶上去,装作突然遇到的模样,准备跟玛丽打个招呼。不经意间,他瞥到了旁侧小树林里的那个身影。 他微微一怔,站住了。 赵昱的感官,一直笼罩着这一片。随着修行的深入,身体的那种特殊的本能,也越来越强大。初时仅十米方圆,到现在,完成锻体,涉足混沌真身第一炼之后,这个范围扩大到了方圆百米。 彼得跟在玛丽后面,脸上每一个神色变换,都被赵昱看在心里。 直到彼得不经意看到他的时候,他恰巧挥出一拳,无声无息的将一棵腰身粗的树打出一个洞来。 施施然抽出手臂,赵昱收功而立,长长的吐出一道白气,好似离弦之箭,射出三四米,才缓缓消散。 然后,他回头,仿似不经意的与彼得对视了一眼,笑着跟他点了点头,这便抬步离开了。 彼得张大了嘴巴,看着赵昱似慢实快离开的背影,他大叫一声,在周围学生看神经病的目光里,冲进了树林。 他摸了摸那棵大树,想要确认那不是假的——果真不是假的。 又把自己的手,放进那个新鲜无比的大洞,拿出来,满手的细密木屑——他敢肯定,比机器打出来的木屑都要细密,跟面粉似的! “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彼得喃喃自语。 这一天,彼得看见一个人,就跟他说早上那事,哈利、玛丽那些同学,都被他烦透了。 但让彼得沮丧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 连玛丽都以为,彼得是为了吸引她的目光的注视,才出此下策。实际上,很多同学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觉得,彼得总算开窍了,但办法很一般。 彼得见他们不信,想拉着他们去外面看看,眼见为实,但校霸突然降临! 由此,彼得又被收拾了一顿。 鼻青眼肿的站起来,彼得看着校霸得意洋洋的背影,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第二天早上,彼得比以往早了一个小时。 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除了刚刚上班的保安,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四下里看了看,佝偻着钻进了树林,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相机。 “我拍摄下来,再看看你们的表情!” 彼得是这样打算的。 终归是个少年,虽然懦弱了一点,但年少气盛嘛,总要争那么一口气——他打不过校霸,但用事实说话打脸总是能的吧? 他也暗暗祈祷,希望那个人今天一定要来,并且要展示出那种异于常人的力量! 他先将昨天那个树上的洞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一番,然后就找了个不错的遮掩的地方,静静地等待起来。 十一章 自信力量 凡体一重 赵昱没有让彼得失望。 他又来了。 仍然是那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似慢实快的从远处跑来,彼得看见了。 他面露喜色,心里一松,把自己藏好,然后做好了拍摄的准备。 赵昱缓步走进树林,他呵呵的笑了起来,让一旁藏着的彼得心下感到奇怪。就听到赵昱开口了:“出来吧。” 彼得四下张望,最后确定,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有些尴尬的走出来:“那个早啊。” 赵昱转身面向他,笑着点了点头:“的确很早。你比以往至少早了一个小时。” 彼得抓了抓头发,脸门发热,左顾右盼,心虚解释道:“对,是早了一个小时。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今天起早了,家里又没事” 赵昱脸上笑容更深,指了指彼得手中的相机:“那么,你告诉我,你拿相机是做什么的?难道今天你们要去郊游?拍摄难得的景致?” “啊,对。”彼得连忙跟着瞎扯:“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今天是要去郊游,我专门带了相机呢所以我才来这么早嘛” 赵昱不到算跟这小子继续扯下去,转言道:“鼻青眼肿的,还有心思去郊游?不怕在女孩子面前丢脸?” 彼得顿时手足无措:“那个,我” 赵昱状作打量,打断彼得的话:“你这么瘦弱,一定是被欺负的对象,我说的对吗?”他指了指旁侧树上的那个洞:“男人首先要有力量,有了力量,就有了自信,你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不太能让人入目。你昨天看到了对吗?今天是为了拍照?做什么?拿给人看?证明你没有说错,不是撒谎?” 彼得低下了头。 暗道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昱上前几步,来到彼得身边,细细打量。目光极具穿透力,让彼得觉得有些恶心——就好像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没穿衣服一样,那种感受简直太恶劣了! 彼得连忙后退几步:“你你干什么?” 赵昱没有回答,在彼得的目光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在彼得的疑惑中,道:“我看你骨骼精奇,有些天资。我们也算是有缘——如果愿意的话,就沿着这条公路,到五公里外的火枪农场找我,也许我心情高兴,教你两手也说不定。” 说完,赵昱转身就走。 彼得有些惊讶,他伸了伸手:“什么叫‘教我两手’?是那个吗?”他指了指树上的洞。 赵昱笑声传来:“如果你愿意的话。” 小蜘蛛有价值,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赵昱这次,不打算按照强制折服托尼的路子来走。托尼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龄的人,见多识广,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已经定型,忽悠不住,而且身份地位也决定了不好忽悠的事实。 而小蜘蛛呢?才刚刚上高中呢! 这样的少年,最好忽悠。尤其是他还没成为小蜘蛛,过得不太好的前提下。 因此,赵昱并不担心小蜘蛛不会来找他,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三天,还是五天? 帕克的确年轻,也很好忽悠。但他终归来说,是个聪明人。他考虑了两天,第三天的早上,正是礼拜天,他来到了邻居玛丽家门口。 玛丽对彼得竟然光明正大的来找她,感到非常惊奇。 在玛丽的记忆中,彼得这个同龄的竹马永远是懦弱而且自卑的。这不是她的菜——虽然她很清楚彼得的暗恋。 她的理想,是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是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而不是跟着一个最大可能是整天窝在实验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分外无趣的科研者一辈子。 彼得学习很好,但她不在意。 站在彼得面前,玛丽就这么看着他,看的彼得低下了头,玛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无语——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 “有事吗?”她问道。 彼得闻言,低着头道:“玛丽,你觉得,一个男人,首先是不是应该拥有力量?” 他说了这句,又连忙解释:“有人告诉我,一个男人要有力量,有了力量,就有自信。你认为这对吗?” “你应该深有体会。”玛丽抿了抿嘴:“布莱克不正是有欺负你的力量,才能横行学校吗?” “可他” 玛丽打断彼得:“拥有力量,可以像布莱克一样欺负人,但也可以保证你不被欺负。” 彼得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他转身离去。 玛丽有些摸不着头脑——来找她就为了这句话? 她看了看彼得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将这个疑惑撇在了一边。 一夜修炼无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赵昱在系统光幕中的数据显示,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再是体质强度和灵魂强度,而是合二为一,只剩下一个数据——凡体一重。 这个改变,在赵昱的体质强度与灵魂强度同时超过一千这个数值之后产生的。也就是说,凡体一重的标志,在赵昱身上,体现为超过一千的体质强度和灵魂强度。 他专门花了十点气运值咨询了系统。 才知道,这这是特例。 凡体一重,只是肉身体质的第一个境界——根据个体潜力的不同,在突破第一个肉身瓶颈的时候,便进入凡体一重。有的个体潜力很深,数据要达到上百,乃至于数百,才突破进入凡体一重。有的个体潜力很浅,可能不到十,就遇到瓶颈,突破之后,也一样是凡体一重。 其中差距非常大。 进入凡体一重,也就代表着锻体筑基有成。普遍来讲,修炼仙道法门,肉身体质达到凡体一重之后,便可进阶炼炁。 但赵昱的混沌真身却并非寻常的修仙法门,一转九炼,每一炼凡体进阶一重,到一转圆满,便是凡体九重。混沌真身必须要到第二转的时候,才会修出法力,第一转只注重肉身体质的强化和潜能的挖掘。 混沌真身的修行法门,可以说是一种自虐!等闲的人,根本承受不起这种法门带来的痛苦! 对意志和体质,都有最苛刻的要求。 意志不过关,就坚持不住,只能半途而废。 体质不过关,则会在修炼过程中身体崩溃而死。 就譬如与混沌真身这门无上功法有些联系的九转玄功和*玄功。修炼九转玄功的代表人物,约莫就是二郎神杨戬。这人是人神混血,体质非凡。而*玄功的修炼代表,则是猴子——天生地养的灵猴! 正是因为有非同寻常的体质,才能修炼这般法门。 普通人直接被排除在门槛之外。 赵昱能修炼混沌真身,就跟他穿越之后的特殊体质,关联紧密。 但即便如此,每一次修炼,都欲仙欲死——混沌真身一转并不涉及天地灵气的汲取,只是单纯的动功,以特殊的动作,牵动气血,冲刷肉身。 如果只是这样,混沌真身跟普通的炼体法没有差别。关键在于,运转法门,牵引气血的时候,冥冥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虚空中降临,施加在修炼者身上,让修炼者每一个动作,都必须要用尽全力。 这种力量,针对一切要素——*、感官、乃至于灵魂! 每一次修炼,就仿佛背着一个世界做长跑,每每被压得粉身碎骨,又将其重组,这样的痛苦,连赵昱几乎都坚持不下去。 但他终归还是坚持下去了。并且已经修成一转第一炼,即将突破第二炼。 早上大口吃下昨晚就炖好的几十斤牛肉,胃部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熔炉,迅速将牛肉炼成精气,补益肉身。 他在别墅外小湖畔的草坪上活动手脚。 每每修炼过后,体质就会明显增强,那种精气冲刷带来的爽利酥麻感,约莫是痛苦之后的唯一奖励。 距离在此立下山门到现在,将将二十天左右。 二十天时间,赵昱就完成锻体,正式踏足大道旅程,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这跟他的体质有很大的关系,但同时,也离不开系统资源的辅助。 混沌真身第一转九炼的奥秘,在神圣附体的时候,他已经理解通透,修炼起来没有瓶颈。但混沌真身第一转的特性,决定了对食补资源的依赖性。 因为无法直接汲取天地灵气,因此,饮食进补就是唯一摄取营养的手段。每顿几十斤上百斤牛肉只是等闲,单只牛肉,对混沌真身的修炼,仍然是杯水车薪——因此,丹药就是首选。 幸亏有系统,幸亏还有一笔气运值捏在手里。 可这段时间下来,气运值已经消耗了一大半! 当初兑换了乾坤符箓炼炁法和醍醐灌顶法之后,剩下的气运值还有五千出头。到现在,就只剩下两千了。 每天至少十粒精气丹,每一粒价值十五气运值。三千气运值,都花在这上面了。 不花不行。 赵昱总是有一种紧迫感——虽然系统第二个阶段的主线任务仍然还没有音讯,但赵昱知道,肯定不会远。 到时候多半要亲自出手。唤圣牌是一个保证,但却不能把什么事都寄托在唤圣牌上。 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太危险。 这种危机感敦促着赵昱,让他迫切的想要强大起来。 一趟太极走下来,赵昱吐出口气箭,缓缓收功。太极拳虽然只是凡人练的拳法,但对调理身体,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的。 然后赵昱抬起头,望向农场大门,随即信步向那边走去。 一个少年正骑着自行车沿着公路往农场而来,他心里充满了一种期待——那个人,会不会‘教他两手’呢? 是不是拥有了力量,就像那个人一样,一拳把大树打出个洞,就有自信了?就能让人有安全感了? 他有些忐忑。 终于到了大门前,他抬头,就看见一个笑盈盈的身影站在那里。 “来了?进来吧。” 赵昱转身进了农场。 十二章 本能神通 纯阳炼体 “嘿,嘿,先生!” 彼得一边追一边喊,可总是追不上前面那个人——明明就是在漫步好不好?怎么就追不上呢? “你知道我要来?知道我这个时候来?你怎么知道的?” 他心里有许多疑问。 赵昱并不给他回应,只是走。 就似乎缩地成寸——这并不是一种法术或者神通,而是一种本能。自他进入凡体一重之后,他的身体,就似乎解开了一个小宝藏,发掘出了这种本能。 这种本能与缩地成寸仿佛类似,用全力一步可以跨出三十米之外!看似一步,实际上比的上普通人的三五十步! 而一步所需的时间,与普通人一步的时还要少些。其中差距,一目了然。 这种本能,可以让赵昱感受到大地中蕴藏的某些奥秘,一种很奇妙感觉,赵昱心知,可能是大地磁场。 每一步,都本能一般的踩在磁场的某些节点上,以磁场的力量为载体,推动自己前行。 当彼得气喘吁吁的停下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别墅外的湖畔。 赵昱站定,转身笑道:“真是个瘦弱小子,你的确需要好好练练。” 彼得喘了几口粗气,弯着腰,撑着膝盖,断断续续道:“先生你走的可真快” 赵昱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说不定你以后也能” “算了吧”彼得按着腰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我只希望能不被布莱克欺负就好了” 长久没有运动,突然一下子跑的太急,腰腹之间就会隐隐作痛,让人颇为难受。彼得现在就是这种症状。 “你的愿望真是渺小。”赵昱笑了笑:“先歇一会儿吧,话都说不清了” 彼得涩然。 好一会儿,彼得终于缓过起来,站直了身子。 “那个先生,你我”彼得有些难以启齿——他本身是个羞涩的男孩。 赵昱道:“你是想说,我叫你来,然后你来了,问我是否要教你,对吗?” “对,对呀。”彼得连忙点头,嗯嗯个不停。 赵昱没有直接回答,却问道:“那么,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彼得面露期盼,迅速道。 “你认为,个体的力量,能达到什么程度?” “个体的力量?就像您那样,一拳,”他比划了一下:“把大树打个洞?” “对,你认为那很强?”赵昱道。 “当然。”彼得毫不犹豫:“那些拳王都做不到,他们只是在台上表演,可能块头很大,但让他们打树,肯定打的哭爹喊娘。” 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少年,彼得接触的世界,只是平凡人的世界。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毁天灭地的强者。在他看来,拳赛的拳王,就非常强大了。而对比赵昱一拳把大树打个洞,却又什么都不是了。 在他眼中,赵昱是最强的! 赵昱笑着摇头:“那不算什么。”他负手而立,面向镜子般的湖面:“个体的力量能摧毁星球、毁灭星系、让一个发展了数以百万年、横行星际的文明烟消云散,乃至于毁灭世界,再造天地。比起来,一拳把大树打个洞,那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力量了。” “呃”彼得眨巴眨巴眼睛:“先生,你是在跟我说神话故事吗?” 赵昱微微叹了口气:“也许吧。” 然后道:“你叫彼得-帕克,对吗?” 彼得点头:“我叫彼得-帕克。可是,”他道:“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已经观察你好几天了。”赵昱并不遮掩。 “啊?”彼得愣神:“观察我好几天了?为什么?” “因为你有那个潜力,有天资。”赵昱道。 “潜力?潜能?你说是,我可以变得跟你一样,打树么?”彼得高兴起来,原来自己竟然也有让人看好的一面? “人不能妄自菲薄。”赵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彼得的心理:“你虽然很瘦弱,性格自卑,但我说你有,你就有。” 彼得突然间产生了一种被认同的感激,他望着赵昱:“可是,他们都” 赵昱摆了摆手:“过去的都是尘埃,你应该向前看,眼睛要瞄准未来。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他道:“有了力量,你会做什么?一拳能打断一棵大树的时候,一拳能打爆一颗星球的时候,能毁灭星系,任凭强大的文明、无数的生灵在你手中也只是玩物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做呢?正义?邪恶?保护?毁灭?还是顺其自然?” “呃”彼得瞠目结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问题,你不需要立刻回答。你只是个少年,这些问题对你来说,太过遥远,而且必须要你自己去体会。”赵昱认真的看着彼得:“你以后的行为,会告诉我你的答案。” 然后他转身向别墅内走去:“跟我进来吧。” 彼得脑子混混沌沌的,跟着赵昱走进了别墅。 而此时的别墅大厅里,格局摆设也呈现在彼得的眼前。 很空旷。 四周没有太多的家具,只有角落里,有一张不起眼的沙发。 光线不明不暗,恰恰合适。正面的墙上,壁炉所在的位置,覆盖着一幅图,图上一些不明所以的线条勾勒,中间是一个大字,彼得不认识,那是个‘道’字。 道图下,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蒲团,那是赵昱平素静坐的地方。 道图和蒲团并非什么至宝,只是从系统中兑换的便宜货色,大致能做个样子。 但也使得整个厅子,有一种难言的韵味。 让人心灵平静澄澈。 赵昱在蒲团上缓缓坐下来,对四下里张望的彼得招了招手:“过来。” 彼得依言上前。 “要获得力量,需要学习某些法门。”赵昱道:“要我教你法门,拜师懂么?” “拜师?”彼得想了想,眼睛一亮:“就好像东方的电影,拜师?系富?” 彼得对此并不排斥,少年人比成年人总是不一样的。 托尼觉得拜师对他来说是一种践踏尊严的行为,而彼得则认为理所当然。 他直接跪下来,学着电影里的样子,不伦不类的拜倒大叫:“系富,系富” 赵昱闻言,高人气质顿时装不下去了,他摸了摸额头,无奈道:“你还是说英语吧,就把师父,当做老师,ok?” “噢。”彼得连忙叫了几声老师。 赵昱提醒道:“记住,这个老师,不同于你学校里的老师。学校里的老师,是一种职业。而我作为你的老师,师父,是老师,也是父亲,知道了吗?” “啊?” “行了,不要多问。”赵昱摆手:“既然你拜我为师,我就先给你说一说本门的具体情况。” “本门?”彼得眨眼睛。 “就是门派知道吧?你看过电影,门派!”赵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哦。”彼得似懂非懂。 “本门现在叫太一门,具体什么道理,你以后会明白。”赵昱也懒得给彼得仔细解释,解释了他也不懂。 彼得不同于托尼,要忽悠托尼,说的越玄越好。而彼得呢,现在都心甘情愿的拜师了,就用不着了。 “你是为师的第二个弟子。你还有个师兄。” “我有师兄?”彼得见缝插针:“谁?” “托尼-史塔克。”赵昱道。 “”彼得惊讶道:“那个花花公子,大富豪?是我师兄?可是系富,我认为他比你年纪更大!” “你怎么知道为师的年纪比他小?”赵昱摇头道:“为师已经五十岁了。” 前世三十,加这一世十八,差不多是五十吧? 彼得闻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可是可是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返老还童,长生不老懂不懂?”赵昱不耐烦道:“你少问几句,听我说!” “哦。”彼得连忙闭嘴。 “本门有完整的传承体系,修炼本门功法,会越来越强大。就像之前为师说的,毁灭星球,毁灭星系,也只弹指之间” “可是系富,我只想不被人欺负。”彼得忍不住插嘴。 “闭嘴!”赵昱怒了:“我让你少说几句,没听到吗?” 彼得脖子一缩,连忙住口。 赵昱吐出口气:“你是为师的二弟子,自然要修习本门功法。我有法门三千,你大师兄托尼修炼符道法门,你想修炼哪一道呢?” “符道法门是什么东西?”彼得不明所以。 “不是东西!”赵昱狠狠的瞪着他:“算了,你先修炼一门锻体拳法,具体该走哪一道,以后再说。” 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解释,就越解释不通。这小蜘蛛问题太多,稍稍不明白就问,而解释起来又太麻烦,并且会带出更多的问题,根本无法解释。 于是干脆不予解释,直接传承法门! “规矩点,别动!” 赵昱说了一句,一指点在彼得眉心。 与此同时,刚刚从系统中购买的一门纯阳炼体拳法便随之印入了彼得的脑海中。 “纯阳炼体拳?”彼得用蹩脚的汉语,一字一顿的念叨出来。 这是意念传法,传承的是奥义,而不是具体的文字。但如果要解读出来,就必定的汉语。 赵昱点头道:“不错,这是本门基础炼体拳法,中正平和,最适于筑基,也方便突破锻体筑基之后改换更高深的法门。” 纯阳炼体拳,也是赵昱刚刚才兑换的一门拳法。通篇上下,皆是锻体之法,不涉及炼炁之法。但即便如此,这门拳法也要九十八气运值,是所有锻体拳法中,除开混沌真身等无上法门外最贵的一种。 因其性中正平和,赵昱打算将其作为日后太一门所有弟子的入门功法。 随着收了小蜘蛛做弟子,以后弟子一定会越来越多,成体系的修炼法门,就必须要准备妥当。 这也是赵昱刚刚才想到的。 十三章 传道授业 静待时机 “法门直接烙印在你的脑海里,你应该能懂得一些皮毛。” 传法之后,赵昱对正在品味脑海中那些信息的彼得道:“不过要完全理解这门拳法的奥义,在文化基础方面,还有一些要求。彼得,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好好学习汉语。” 彼得回味过来,啊了一声,道:“知道了系富。” “嗯。”赵昱见他神思不属,知道他心里牵挂着脑海中的法门,道:“你先好好体会体会吧。” 说完,赵昱闭上了眼睛。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彼得把脑海中的信息梳理了一遍,才完全回过神来,惊叫道:“系富,好神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昱睁开眼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现在想知道。” “你!”赵昱眉头一束:“我让你以后知道,你就以后知道!不许再问!” “哦” 彼得欲言又止,脸上的求知欲怎么也掩盖不住。 赵昱站起来:“你跟我出来。” 带着彼得走出别墅,来到湖畔草坪:“为师跟你说,相关于纯阳炼体拳之外的任何问题,都不许再问,明白了吗?现在为师先给你通篇解释这门拳法的内容” “所谓纯阳,你可以看做纯净阳和,无比的纯净阳和” “系富,纯净我知道,可是阳和是什么意思?” 赵昱抹了把脸,强忍着没一拳打过去,强自耐心道:“就好像春天的阳光,明白了吗?” “噢,纯阳就是纯净的春天的阳光,我知道了系富!” 赵昱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彼得委屈的爬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算了。我给你解释这些做什么?”赵昱长叹连连,唏嘘了好一阵子,才道:“这门拳法共有九层八十一路,七百二十九招招,你也别问每一层每一路每一招是什么意思,只管照着练。一层九路拳法,练的圆满无漏,通了一路穴窍,便有百均神力,九层圆满,力有千钧这个钧是量词,就跟你们的磅、吨差不多。一钧三十斤,就是十五千克。千钧你算算是多少?” “一万五千千克,十五吨!”只一秒,这小子就得出了结果,然后他惊讶道:“练好了就有十五吨力气?” “哇喔,太厉害了,一辆小汽车只有一吨左右,要是我有十五吨力气” 赵昱无语的看着这小子顷刻间陷入自己的世界,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我让你安静点,你没听懂吗?” 小蜘蛛摸着脑门,登时不敢说话了。 “这只是一个平均值。同样的法门,不同的人修炼,效果各有差异。跟人的潜力有关,潜力深的,圆满之后,也许有三十吨力量也说不定,潜力浅的,可能只有三五吨甚至更少。当然,前提是练就圆满。” “这拳法,要日日练,时时琢磨,不能落下分毫,要勤修苦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从今往后,你每天都要到我这里来,至少苦练三个小时。为师会指导你怎么练。来,现在把你脑子里的招式一一比划出来,我们今天从第一招开始。” 彼得的体质,说实话,现在差的不可思议。 是美国同龄人中,最差的那部分之一。拳法招式演练出来,歪歪扭扭的,几乎全都走形,还没走完这一路九招拳法,就累趴下了。 好在赵昱有足够的耐心——这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修炼的过程。这套拳法才刚刚兑换出来,虽然赵昱得了真正奥义,但要说理解通透,却也不然。 在教授彼得的过程中,赵昱自己对这套拳法,也逐渐熟稔起来。 为了帮助彼得尽早入门,赵昱不得不肉疼的给了这小子一粒精气丹——他太瘦弱了,基础条件太差,入门困难。 彼得将信将疑的吞下精气丹,只觉得一股热气顿时从胃部散发开来,无穷的精力将他一身疲惫直接驱散! 他已经不再惊讶了。 今天来到这里,他惊讶的足够多,已经麻木了。 只是舔着脸:“系富,这药丸效果太好了,再给我几瓶?” 赵昱回应的是一巴掌。 “你以为这是六味地黄丸?几瓶?起来,继续练!” 这下效果就好得多。 彼得在赵昱的指点纠正下,终于走完了一路拳法,他只觉得,浑身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几乎要呻吟出来。 赵昱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后脑上:“继续!” “系统,为什么要强制我组建教门呢?一个个没有任何基础,学起来太慢,我几乎可以想象以后有多麻烦!” “宿主不用抱怨。系统有系统的理由。宿主的终极任务是成就道祖。传道授业,是宿主的本分。” “传道授业”赵昱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传说中的鸿钧道祖最聪明。他等到成圣之后再传道,比我可强多了” “鸿钧天命所归,宿主怎能与鸿钧相提并论?宿主并非此宇宙土生土长的生灵,只有通过传道聚拢气运,才有可能达成目的,而不是达成目的之后,再来传道。先后顺序请宿主要仔细体会。” “”赵昱无言以对。 良久,他又道:“这些西方世界的超级英雄我看并不适合修仙了道。你觉得,我现在直接去东方怎么样?” “宿主不是早有决定了吗?” 赵昱叹气。 “是啊,早有决定。” 他觉得非常的无力。实际上,他不是没考虑过去东方那边的国度传道,毕竟在文化基础上,那边的人比这边的,可强得多。至少入门要容易的多。 但等到赵昱完全查知这个世界东方国度的情况之后,他死心了。 漫威不愧是西方人的漫威,在这个宇宙的地球上,东方世界可有可无。一切都以西方世界为主。 东方世界是存在的,但较之于赵昱穿越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根本就没有华夏!甚至于华夏的文化,在这个世界也是断断续续的,没有明显的传承体系。连汉语这种语言,都是极少数的语种! 在亚洲的大陆上,根本不存在以汉人为主的国家——全都是黑白黄混杂的国家。连南棒、扶桑都一样。 这个世界,是西方人的世界。 了解这一切之后,赵昱知道,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实际上情况都是一样的。 更重要的是,因为是以西方人为主的世界,气运明显偏向于西方人。从超级英雄多数聚集在美国,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奥妙。 想来想去,终归是留在美国最合适。 “毕竟不是原来的世界呀”他叹息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我少了许多顾忌。”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华夏,情况跟穿越前如出一辙,那么赵昱在行事过程中,少不得因为那种文化同源的缘故,予以考虑。 就有可能出现束手束脚的情况。 这对赵昱来说,并不是好事。 终极任务直指漫威最强大神,如果还有种种顾虑,有一个大包袱背着,难度至少要提升一个档次。 赵昱略略竟然有些庆幸。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赵昱除了每天必须要休息三个小时之外,剩下的二十一个小时,其中十二个小时用来修炼混沌真身,三个小时用来体悟乾坤符箓炼炁法的奥秘,三个小时用来教导彼得并同时体悟纯阳炼体拳法,最后三个小时,则用于放松。 劳逸结合,倒也充实的紧。 这段时间以来,托尼没有出现过一次,但赵昱却一直关注着他。 从媒体上,有时候也会打电话给佩珀,问一问情况。 赵昱有佩珀的电话号码,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赵昱和托尼之间的复杂关系,让佩珀感到难以理解。但她仍然留下了一个号码——这是作为助理的一种思维。 她觉得,赵昱的事,托尼亲力亲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应该很紧密。虽然看起来二者之间有些别扭。 赵昱只是在关注着,想要知道,托尼什么时候,才会成为钢铁侠。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要动一动了。 或许,到时第二阶段的主线任务,就会发布。 相较于顺水推舟,等待托尼变成钢铁侠,对于彼得,赵昱却有另外的想法。赵昱安排托尼走符箓之道,这是考虑到托尼在钢铁盔甲方面的成就。 如果托尼在符箓一道上有了成就,那么,他的钢铁盔甲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在盔甲上铭刻各种符箓,坚固的、防御的、进攻的、地风水火,无所不包,那时候,钢铁侠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而对彼得,赵昱就觉得,他是否成为小蜘蛛,并不强求。 或许成为小蜘蛛还是一件坏事——被蜘蛛的基因感染,在仙道方面来讲,就是改换血脉。使得自己的肉身失去纯净,对以后的发展,可能有阻碍。 他也想看看,通过修炼获得力量的彼得,跟被蜘蛛感染的彼得,会有什么区别,在气运方面,会不会产生变化。 亦或者,彼得成为蜘蛛侠,是不是必然的。 有一种试探的味道在其中。 当然,如果最后彼得仍然成了蜘蛛侠,那么也相当于给赵昱提了个醒。会让他更加警惕! 十四章 心性变化 力量之由 彼得过得非常充实。 虽然每天的时间,都挤得满满的,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心灵变得饱满了。随着修炼日深,他的心态,在逐渐发生改变。 人的心态,总是随着力量而变化。 在这个世界,多少超级大反派,都是在突兀获得力量的时候,把持不住心灵的变化,走火入魔一般,将负面情绪发挥到了极致。 赵昱曾经考虑过收纳一些超级反派做弟子,但最终,他否定了。 其原因,就在于此。 这些人,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才走上反派的道路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那种不堪造就的朽木。 给他们再强大的力量,他们想的,仍然是怎样统治世界,怎样毁灭世界,非常极端! 便是真正的魔道,也不是这样的。魔道也是道,也许会造成毁灭,但毁灭不是目的,永远不以毁灭为主。魔道是掌控心魔,而不是被心魔所掌控。 那些超级坏蛋,他们早就把自己给毁了。用一句仙道的话讲,叫失了道基。 收入太一门,恐怕不但得不到好处,还会被反噬——虽然赵昱并不怕反噬,但总归是隐患——要知道,他的终极对手,可是漫威最强大神。 再者道不轻传,便是魔道法门,也要细细布局一番才能传播。 彼得修炼纯阳炼体拳,半个月下来,不论体质还是精神面貌变化都非常大。 随着气血越来越浑厚,身体越来越强健,他变得愈发阳光——虽然还是那么嘴碎,但至少现在面对女孩,不会动不动就低头,不敢对视。 勇气,是第二个变化。 对于校霸,他已经不打算躲避。不是因为面子,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躲。 这是本能反应! 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强大了,自然就不害怕了。 经过半个月的修炼——这小子实际上也是个吃得苦的家伙。每天放学之后,在赵昱农场勤修三个小时,回到家吃了晚饭,等叔叔两口子睡下之后,又偷偷摸摸的出来,在夜色里苦练。 到现在,他修炼的目的,已经不再是不被欺负,而是觉得修炼本身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很有成就感的事。 逐渐演变成一种爱好。 每次艰难练完,清晰的体会到那种逐渐变强的感觉,他就觉得很奇妙。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觉得很有意义。 就好像自己努力学习,考试的时候拿第一,拿奖学金的那种感觉。而奖学金、第一,每年只有那么一两次。修炼,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这种感受最是深刻。 当然,彼得不知道的是,赵昱一直在肉疼,而且越来越肉疼——起初每天只给这小子一粒精气丹就够了,随着修炼深入,现在变成两粒! 每一粒十五气运值——而收了彼得为徒,系统只奖励了三百气运值,到现在,已经快花光了。 这是亏本买卖呀! 彼得不知道,他只觉得,‘系富’对自己太好了。就像本叔叔一样,难怪称作‘师父’,难怪叫‘亦师亦父’。 他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 这天,彼得背着自己的书包,骑着自行车好像一阵风,看到某个熟悉的同学的时候,还会阳光满面的跟人打招呼。 以前他也会打招呼,但声音很小,很怯懦。 但现在,他觉得,他可以面对任何人。 昨天‘系富’已经跟他说了,要劳逸结合,让他先休息两天再去。因此,他今天心情非常好。 他打算跟玛丽表白。 而且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会扭转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他不再是那个自卑怯懦的彼得-帕克,而是一个阳光朝气、充满希望、充满想象的崭新的彼得-帕克。 学校就在眼前。 这半月以来,因为修炼的缘故,彼得在几乎所有同学的眼中,变成了透明人——早上他掐准时间修炼,不浪费一分钟,直到上课前夕才会去学校。中午的时候,一个人吃完饭,就躲在小树林里,体会拳法。放学后,撒丫子直奔农场。 总而言之,这半个月,他几乎没跟任何人有过交流。 不过他以前在学校,除了考试后领奖学金的时候,也基本上是透明人,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比较熟悉的,或者教室中跟他紧邻的几个,略略感到了他的变化。 锁上自行车,彼得昂首阔步,自信满满的走进了学校。老远,就看到一个本该令他十分憎愤的人,正带着几个跟班,站在楼梯口。 布莱克,校霸同学。 但在这一刻,彼得忽然发现,这个人距离自己,好遥远的样子。 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只需要两根手指,就能把布莱克按在地面上摩擦。一时间,那种原本的憎愤,竟然变的好淡好淡。 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找布莱克报仇,狠狠的打他的脸,但现在竟然没兴致了。 力量的差距,让他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半个月前,他瘦弱、自卑。半个月后,他强壮、自信。 每天都有精气丹进补,加上赵昱手把手的指导,使得彼得的纯阳炼体拳已经进入了第三层——不得不说,作为主角之一,在某些方面,总有十分突出的地方。 遍数漫威世界的那些超级英雄,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其他的,要么是什么天才博士,要么是什么总裁,要么是什么董事长,都不是等闲的人物。即便小蜘蛛这个草根,在学习方面,也极其优秀。 也就是说,悟性超出常人。 有足够的指导,有足够的进补,加上本身悟性的优秀,半个月就练到第三层,举手投足拥有数千近万斤巨力,并且还初通拳法的发力技巧,再次面对校霸,能产生这样的感觉,也就理所当然。 他摇了摇头,将过去的一切都抛开,不再理会这个原本于自己是饿狼,现在只是小丑的家伙,他现在只想到教室,向玛丽表白。 “嘿,小子。” 然而,他放过了布莱克,布莱克却不打算放过他。 “这半个月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找欺负的人都找不到,伙计们,你们说,他是不是罪大恶极?现在是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哦哦,布莱克老大说的太对了,这小子一定是害怕老大,不敢来学校!” “” 彼得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无语之色:“伙计们,你们应该让开,马上该上课了,不是吗?” “你这是在炫耀吗?”布莱克一巴掌拍在彼得胸口上,本意是想推彼得一个跟头,但却发现好像拍在的石头上,手臂被反震的发麻,但他以为这只是意外,强自露出狠厉的神色:“你学习很好那又怎么样?我想揍你就揍你!” 说着话,挥拳就往彼得脸上招呼。 “好吧,本来我不想计较。”彼得侧脸让开布莱克的拳头,脚下半步都没动:“可你找上门来,那我只好跟你清算一下了。” 布莱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硕大的巴掌啪的一声就扇在了他脑门上——这是彼得跟赵昱学到的绝技! 威力非常大——他自己深有体会。 这一巴掌下去,彼得只觉得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舒爽——难怪‘系富’每次给他一下之后,都会露出笑容。 啪嗒。 布莱克应声摔了个大马趴。 又啪啪两声,布莱克的两个跟班,也相继步上了布莱克的后尘。 受了这一巴掌,布莱克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他两个跟班也一样,好像蠕虫在地上蠕动,却怎么也起不来。 这是一种精微的发力技巧,拍在人身上,会让人筋骨酸麻,现在拍在脑门上,虽然不会变成白痴,但也会昏沉一段时间。 彼得对他们的状态,并不感到好奇。 他对自己的力量把控,虽然算不得精妙,但至少不会随意伤到人。 他拍了拍手:“好了伙计们,你们在这儿先冷静一会儿,我要去上课了。” 他笑嘻嘻的,跟旁侧惊讶看着这一切的其他同学点了点头,抬步上楼去了。 “我看到了什么?学校最弱的家伙,把布莱克给打了!” “不会出事吧?布莱克还爬不起来呢!” “看看吧,活像个蠕虫一样,真恶心。” “我认为他是自找的。他经常欺负别人,现在被人欺负回去了吧?” 这些话,彼得没有在乎。 他快步上楼,走进了教室。 几乎跟老师并肩,同时踏入。 戴着眼睛的秃顶老师对此感到很惊奇——他对彼得有所了解,这是一个很聪明,但自卑懦弱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很好,他几乎都会忽视他。 然而现在,他却感受到这孩子身上有一种向上蓬勃的气息,那是生机勃勃的阳光! 教室里,几乎所有同学都到了。 彼得脚步顿了一顿,他目光扫过,着重在美丽的玛丽身上停了两秒,然后对身旁的老师鞠了个躬:“老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借用几分钟时间,可以吗?” 秃顶老师笑眯眯的:“为什么不呢?” “谢谢。” 说完,彼得昂首走上讲台:“嘿,伙计们!” 大家都非常惊讶的看着他。 “这是彼得吗?”哈利对旁侧的一个小胖子道:“他会不会有个哥哥或者弟弟?”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除非他爸爸从天堂带下来的。” 哈利耸了耸肩。 “我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要郑重宣告。”他大声道,毫不怯场,虽然心里仍然还有那么一丁点紧张:“第一。” 他伸出手指:“我要告诉大家,我是彼得-帕克。但我不是从前的彼得-帕克。而是崭新的彼得-帕克。我不会自卑,不再怯懦,我想,大家今天如果带着眼睛的话,能够看得到。” “哦噢,我看见了,彼得,我带着眼睛!” 众人感到惊奇之余,齐声哄笑起来。 十五章 道不轻传 欲访系富 “那么谢谢。”彼得俏皮一笑:“谢谢大家都带着眼睛。” “不过我希望大家也带好耳朵。” 他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一件事,”他面露郑重,然后抬步走下讲台,往玛丽的位置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仿佛能牵动人心。 好像一个充满光和热的能量源一样。 同学们的眼睛,随着他的脚步,一起移动。 玛丽迎着彼得的目光,心跳忽然加快,彼得每一步,好像都踩在她的心跳节奏上——她好像有种感觉,感觉彼得要说的,跟她有关。 彼得终于来到了玛丽面前。 他微微躬下身,目光灼灼的看着玛丽逐渐变红的脸:“我和玛丽是邻居,从小学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当然,那是暗恋。” “我经常嗯,猥琐的,跟在玛丽后面,只觉得,能看到她的背影,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实际上,我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心声,因为我自卑,没有勇气,羞涩还有怯懦。” “但现在,我必须要把我心里所想所念,都表达出来。是的,玛丽,我喜欢你。” 他郑重的看着玛丽:“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玛丽已经手足无措了。 她抿着嘴唇低着头,脸上神色变换,最后终于小声道:“抱歉彼得,我们可能并不合适,你可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只是朋友,抱歉。” 彼得闻言,脸上的神色稍稍动了一下,随即露出遗憾之色:“我早该知道的。你很聪明,肯定知道我对你的暗恋,但你从来没有表示过我只是觉得遗憾,或许初恋总是会让人遗憾好吧,我只是心存侥幸,或者想要对自己的初恋有一个了结抱歉,打扰你了。” 他并未沮丧。 就像他自己说的,如果不说出心里话,会憋着,会遗憾。 但现在,被拒绝之后,他心里忽然一宽。 然后他转身对秃顶老师鞠了个躬:“抱歉先生,占用了您的时间。” 秃顶老师笑着耸了耸肩:“人生的另一半,肯定比我重要,不是吗?”他大笑起来:“我很高兴能看到你的新面貌,彼得。” “谢谢。” “那么,回到你的座位去。”秃顶老师脸上的神色好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如果再耽误我的时间,我会告诉校长的!” 彼得吐了吐舌头,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彼得,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前座的哈利偷偷道:“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伙计,玛丽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你这是在挖墙角!是不道德的!” 彼得偷偷一笑:“我知道,可是伙计,我先暗恋她的!” “某些人应该安静!”秃顶老师的目光好像刀子一样射过来,让人噤若寒蝉。 彼得、哈利连忙正襟危坐。 彼得的改变,并不出乎赵昱的意料。 当人们拥有了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发生变化。或是金钱,或是力量,或是权力,一旦拥有,心态就会不一样。 懦弱的就有了勇气,自卑的就有了自信。只看你是否有所凭恃。 不论是赵昱穿越前的一些小说,还是民间故事中,那些绝世高手或者隐士仙人,他们寻找传人的时候,都是慎之又慎。 因为他们知道,获得了力量的人,会变。 所谓道不轻传,除了大道奥妙,珍之又贵,另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或者挑选本质纯良,有赤子之心的。或者挑选性子淡漠,不为外物所扰的。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力量不被滥用,为了力量在下一代身上不会变质。 因此又有了教义。 作为一个核心的思想,指导力量的传承。 很多人都说什么门户之见之类的,有这方面的弊端。但更多是为此。 彼得的变化,是赵昱一手促成的,每一个改变,都如同掌上观纹。也因此,使得他有了更多的思考。 也许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确有自己的使命。 因为这个宇宙没有健全的力量体系。那些意外获得力量的人,看不到前路,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于是,他们就向下看。 动不动要统治世界,毁灭世界之类的。 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符合大道,但实际上,他们连道途都没踏上,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的行为符合大道呢? 仙道传承,就是一个完备无比的进化体系。锻体的,知道接下来要炼炁,炼炁的知道接下来要化神,化神的知道接下来要返虚,然后成仙,然后成圣,有明确的目标。 走到哪一步,他们都在向上看,而不会向下看。 再加上教义的指引,让仙道修士有了一个思想准则,成为仙道修士的普世观,符合世界发展、大道运转的规律,因此才是一个完满的体系。 这个世界就没有。 赵昱心想,或许自己天生就该成为这个世界的道祖! 传道授业,指引方向。 当然,传道授业,也要有选择性。所谓法不传六耳,那些没有道基,没有道性的,就没有资格。 彼得说不上深厚的道性道基,现在还早。但在赵昱眼中,还算合格。实际上遍观漫画中小蜘蛛的一生,除了遇到心障产生过一点消极,其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坚持做一个‘超级英雄’,他没有用自己的蜘蛛能力去非法获得金钱,去获得利益,而是秉持本心,一边行善,一边打工,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很多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赵昱说,这已经是一种赤子之心了。 这两天赵昱冥冥中感应到,自己即将突破混沌真身一转第一炼,这才放了彼得两天假。赶走了彼得之后,关闭大门,神思直入冥冥,神游天外去了。 放学后,彼得背着背包准备回家,刚到校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看,他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杰西卡同学,有事吗?” 是杰西卡-琼斯,玛丽的同桌。 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不过以往彼得的目光总是在玛丽身上,忽视了周围的美景。现在玛丽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刚刚就已经发现,学校里的美景多的不可思议。 “彼得。” 杰西卡俏生生的走过来,嫣然一笑,棕色的眸子锁定在彼得身上:“明天放假,我们打算去郊游,你呢?” “都有谁?”彼得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明天是九月一日,国家法定劳动节,要放假的。 如果是以往,他一定落荒而逃。但现在不会了。 “哈利、玛丽”杰西卡掰着手指数出五六个人,都是同班同学,最后道:“当然,还有我和你。” “ok。”彼得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 “那么,明天早上八点,学校门口。”杰西卡说着话就走:“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看着杰西卡婀娜的背影,彼得摸了摸鼻子,嘿嘿的笑了起来:“难道我的运气要来了?” 回到家里,彼得扔下书包:“叔叔,我去外面修炼一会儿,有事叫我!” 本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起头看了彼得一眼:“去吧,最好去找玛丽,臭小子。” 彼得的笑声隐约从屋外传来。 梅端着咖啡走出来,有些担忧道:“我发现彼得最近变化很大,本,这或许” “这是我乐意看到的。” 本放下报纸,看着自己的妻子道:“彼得以前让我很忧虑,他腼腆、自卑,不敢与人交流。我担心他以后会很困难。你知道,在这个社会,人际交流非常重要。” 顿了顿,他继续道:“现在的彼得,才是我喜欢的。阳光有朝气,充满了年轻人的激情和梦想,这难道不好吗?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本,”梅看了眼门外,道:“你难道没发现,彼得拥有了常人没有的力量吗?他能一拳打断一颗大腿粗的树昨天早上我亲眼看到的!如果用来打人呢?” 本笑了起来:“亲爱的,你只看到的力量,没看到人。彼得我们一手带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相信,我的彼得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会去做坏事,这就够了。” “不,本,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梅比划着道:“我是说,教彼得——修炼——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能让彼得拥有这样的力量” 本看着妻子,认真无比,良久点了点头:“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仍然要说你想多了。如果他是一个坏人,彼得现在或许就不是阳光朝气。我跟彼得详细了解过,他们的力量,来自己勤修苦练,是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就像我们劳动一样,没有捷径可走。在修炼的过程中,是一个坚持和考验的过程,如果心灵不够纯粹,心思不够坚定,就不会有成就。我认为这种方式很好,通过努力得来的东西,往往会让人更加珍视和谨慎。而且不是还有我们吗?” “好吧。”梅摊了摊手,露出笑容:“也许你是对的。” “你知道,彼得经常被欺负。”本点了点头,随即微微叹息一声:“可是我们只是普通的家庭,无法给他坚强的后盾,我看到他鼻青眼肿,常常心痛,这也加深了他的自卑。可我无能为力。但现在,彼得能保护自己了,亲爱的,我们必须要高兴。” “或许,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彼得的那位‘系富’?”梅提议道。 “当然,可以选择一个时间。”本点头。 十六章 纽约市区 武装骚乱 彼得是个乖孩子。 赵昱给他灌输的理念,告诉他,修炼不是一件可耻的事。虽然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自己的力量,去炫耀。但修炼的时候,也没必要对亲近的人遮遮掩掩。 因此,在十多天以前,刚刚跟随赵昱修炼的时候,彼得就老老实实的跟自己的叔叔婶婶说明了这件事。 毕竟,每天放学之后要去农场三个小时,不跟叔叔婶婶说明,他们会担心。 最初,本和梅夫妇两人还以为彼得只是锻炼,跟空手道、跆拳道一样,锻炼身体。他们是乐意看到的——彼得太瘦弱了。 但随着时间流逝,彼得修炼的深入,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就开始展现出来。 本早就发现了,因此专门跟彼得做了一个了解。 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彼得走上了一条非同寻常的路。他甚至知道,彼得现在拥有的,只是一个非常基础的东西。 一拳打断大树,也只是小事。 彼得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以后的道路是怎样的,但在赵昱身边,时时被忽悠,零零碎碎的,也知道什么开天辟地、毁天灭地之类的。 当然,这些他不敢跟自己的叔叔婶婶提。太不可思议了。 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只是告诉叔叔婶婶,他现在走上的道路,是一条持之以恒,有大成就的道路。 本得知这条道路需要付出点点滴滴的努力的时候,就放心了。他觉得,那些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获得的东西不靠谱,而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才是正常的。 而且他相信自己对彼得的教导,相信这孩子的善良。 第二天天不亮,彼得起来,在屋外的院子里修炼了两个小时,吃了早饭,就告别叔叔婶婶,背上昨晚上早就准备好的背包,骑上自行车,奔学校方向而去。 到了校门口,不一会儿,哈利的跑车就到了。 看着跟哈利一起下车的玛丽,彼得猜到昨晚上他们一定在一起,但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他已经放下了。 “嘿伙计,你来的真早。”哈利锤了彼得一拳,跟他来了一个拥抱。 三人随意聊了起来。 彼得没有任何尴尬的地方,哈利也没有。只是玛丽的话,要少一些。 不多久,杰西卡等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三辆车,八个人,直奔市区而去。 “今天怎么安排?” 彼得跟杰西卡坐在后座,前面是哈利和玛丽。 “我们现在是要去市区么?” 哈利点了点头:“我先带大家去奥斯本大厦参观,然后好好吃一顿,下午我们去哈德逊河边野炊,在野外度过美妙的一晚,明天再回去。” “good,很好的安排。”彼得笑道。 车里,节奏感强劲的摇滚响起,少年少女们哼着歌,随意闲聊着,一路直奔市区。 杰西卡的目光,一直在彼得身上。 玛丽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切,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一个本该属于自己的玩具,现在就要易主,是一种其怪异的感觉。 哈利时不时说一句话,找出许多话题,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而后座,杰西卡则跟彼得聊了起来。 她挨得很紧,几乎依靠在彼得身上,让彼得心里有些兴奋之余,仍然感到一点不自在。说到底,这孩子还是个小处男。 “彼得,”杰西卡侧脸望着彼得,眼睛里眼波流转:“你的变化就像一个转身,我们好像还没来及反应布莱克去医院住了两天,虽然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我很好奇,这是什么原因呢?” “额他去医院检查过么我有分寸的,不会打伤他,嗯,你知道,他实际上还只是个孩子”彼得抓了抓头发。 “孩子?”杰西卡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并不比他年纪更大。” “只是只是一种说法。”彼得比划了一下:“我觉得他很幼稚,用欺负弱小来彰显自己的强大,跟小孩子一样。” “喔也对。”杰西卡认同,抱怨道:“以前看到他欺负人的时候,我感到很害怕,生怕他来找我的麻烦现在好了,他就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狼。不过彼得,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我非常好奇。” 她觉得彼得身上有一种神秘感,迫切想要了解。 这话也吸引住了前排的哈利和玛丽。 哈利道:“我也很好奇。” 彼得想了想,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道:“你们还记得那天么?就是十七天前,对十七天前。我告诉大家,我看到一个非同寻常的人,他一拳把大树打了个洞!” “我想想”哈利想了想,想起来了:“你说就在学校外面的小树林里,可我们都不信。” “是的,你们都不相信。以为我哗众取宠。”彼得耸了耸肩:“但那是事实。我为了让大家相信我,第二天,我带着相机,一早就藏在树林里。” “你想拍摄下来?万一那个人不来呢?” “我也担心。”彼得笑道:“还好,他来了。我觉得我藏得很好,可是他走进树林就发现了我。或许或许还没走进树林的时候就知道我在里面了。他叫我出来。” “他怎么发现你的?”其他三人都很好奇。 “我不太清楚,是一种感觉吧。我现在大概也有这种感觉,虽然还不强烈。但如果某些危险或者专门注视,会让我产生警觉。我想,那时候系富就是这样发现我的。” “系富?” “对,我拜师了。类似于老师,但比老师更进一步,系富说亦师亦父,又是老师,又是父亲,反正我不太明白。不过他对我很好,虽然经常抡起巴掌拍我后脑”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考虑了两天,就去找他。他就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农场里,那个农场是他的,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走路很快,我明明看见他像我们一样迈步,但怎么跑也追不上。他带我到他的别墅,然后传授了我一种拳法。” “你们看到了,我现在的变化,跟系富有直接的关系。我想,这是我的幸运。如果没遇到系富,我可能还是那个自卑而且懦弱的小瘦子。” 听着彼得的叙说,几个人各有心思,但都怦然心动。 哈利不由道:“彼得,你觉得,我们可以拜师吗?很有意思不是吗?你一下子就变的变得这么不一般” “我不知道。”彼得摊手道:“师父说,练拳是需要天资的。他说我有天资,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师父能看出来,我不行。” “可以去试试。”杰西卡插口道:“彼得,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带我们去么?” 彼得有些为难,想了想:“好吧,师父放我两天假,后天吧,后天下午放学后,我带你们去。” “我喜欢这种繁华。” 玛丽看着高楼林立的钢铁丛林,充满激情道:“郊区的一切都让我厌倦,我要成为这个城市最耀眼的明星!” 玛丽的梦想,就是成为大明星。她更喜欢高楼大厦的繁华,对郊区乡间的自然本能有一种排斥。 对此,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哈利不在意,以他的身份背景,要把自己的女朋友捧成大明星,并非困难。 而彼得则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郊区乡间其实也不错。 杰西卡则没有任何看法。 “到了。”哈利忽然道。 透过车窗,一栋百层大楼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辉——奥斯本大厦。 玛丽露出幸有荣焉的神色——这是她的男朋友家里的财产,这一刻,仿佛属于她。 如何参观奥斯本大厦不提,当他们从大厦中出来,连彼得都露出很满足的神色。对彼得来说,尤其是一些高科技实验室,他非常的感兴趣。 然后,哈利就带着他们到了繁华区的一家酒店——以美味闻名。 年轻人总喜欢热闹,他们就在底楼的餐厅里,享用美味。 透明的玻璃窗户外就是繁华的大街,里面则显得很宁静,在抒情的音乐中,任何人都不会大声说话——这是一种强迫性的‘修养’。 让年轻的人们,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们更喜欢展示自己,青春飞扬。 正吃着饭呢,忽然,正对着大街坐着的彼得站了起来! 其他正在边吃边聊的同学被他搞的一愣:“怎么了彼得?” “外面发生了骚乱!”彼得皱眉。 众人回头一看,果然,外面的大街上,一片骚乱。如果不是隔音玻璃的阻挡,也许这会儿能听到一片尖叫和嘈杂。 许多汽车被迫停了下来,无数的行人四散奔逃,街道上,七八十人各自拿着一些棒球棍、铁棍之类的东西,仿佛潮水一般,所过之处将一辆辆汽车玻璃敲的粉碎。 有跑得慢的行人也受到池鱼之灾,不少人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哀嚎! “武装游行吗?” 哈利不由道。 外面的骚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有人将大堂经理叫来询问,但经理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沉吟了一下,道:“大家在这儿等会儿,我出去看看。” “别!” 杰西卡拉住他:“这是警察的事” 彼得摇了摇头:“那些人受伤了,他们需要帮助!” 他认真的看着杰西卡,挣脱她的手,脚步一动,几个闪身就出去了。 “噢上帝”杰西卡有些接受不了:“他挣开了我外面那么危险,那么多的人” 哈利最沉稳:“彼得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他有那个能力去帮助别人。伙计们,我想,我们也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力的事。” 他站起来:“那些受伤的必须要得到救治和保护。玛丽,你立刻打急救电话,其他人跟我来,我们先将伤者送到里面保护起来,外面太乱了!” “嗯!” 看着同学们在哈利的带领下走出去,杰西卡手足无措。 只好跟了上去。 十七章 平息暴乱 少年英雄 彼得闪身出来,迎面一根铁棍飞射而来,他反射似的一把抓住,看着正向酒店大门蜂拥来的暴乱人群,眉头皱起来,大叫道:“嘿,嘿,站住!” 他扔下铁棍,张开双臂:“如果要游行的话,我希望大家能冷静一些!政府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人回答他! 那些人成群结队的冲上来,抡起棍子当头就砸。 彼得有些纠结,但觉得自己不能让开!如果让这些人冲进酒店,哈利他们就不能保证安全,酒店里的客人们也会受到威胁。 迫不得已之下,他开始还击。 就用他的拳头。 他的速度很快,身形灵活异常,一拳一脚都直奔暴乱者的腿弯、臂膊这些非要害的地方而去。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量,只为了把他们打倒,而不是打伤! 同时,还要费心保护被逼迫到酒店门口的慌乱人群。 而那些暴乱者仿佛无惧无畏,他们无视彼得的拳脚,即便被打翻在地,也要给彼得来一下。不一会儿,彼得就挨了好几下! 这叫做乱拳打死老师傅! 彼得心有顾忌,不愿伤人。而那些人,却毫无顾忌,受伤都无所畏惧! 此消彼长,彼得被逼得步步后退。 “快进酒店!” 彼得对那些受到波及的人群大叫:“我堵住门口” 范围太大,他难以照应周全,唯有堵住大门,才能阻止这些暴乱者的恶劣行为。 “彼得,打晕他们!” 哈利带着同学们跑了出来:“这些人应该被控制住了,不打晕他们没有效果!拦住他们,我们去救援伤者!” 哈利的地位决定了他对这个世界某些异于常人的事有所了解。 他比彼得更快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一听,这才发现,这些暴乱者一个个面色狰狞,但双目无神,就好像牵线木偶一样! 他咬了咬牙,终于决定稍稍用点力了! “谢谢,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 哈利等人将外面的伤者扶进来,一一安置好。所有人都向他们道谢,由衷的感谢这些还是高中生的孩子们。 大堂经理也带着服务员七手八脚的帮忙,哈利深表歉意道:“抱歉,弄脏了大堂” “不不不,”大堂经理连忙摇头,竖起大拇指道:“你们都是好样的!我决定,今天你们的消费全免!” “谢谢。” 哈利微微一笑。 这时候,外面的暴乱终于平息了。 七八十个暴乱者,全都被彼得一一打晕。 代价是彼得一身狼狈——他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棍子——若非身体已经强壮到超越普通人的层次,体能浩瀚,若非拳法奥妙,他早就倒下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才修炼不过半个月而已。 彼得喘着气站在横七竖八的人堆中,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最后从地面上捡起一张劣质的宣传单,细细一看,皱着眉反身走进了酒店。 “英雄!” 人们看着这个头破血流、鼻青眼肿的蹒跚少年,不知谁,忽然高声喊了出来! “英雄!” “英雄!” “好样的!” 彼得一愣,随即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一样。他傻傻的抓了抓头发,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张青肿的脸,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可爱,人们眼神炽热的看着他,崇拜、热烈。 “那个我”他低下头:“是我该做的” 警察终于到了。 警察往往最后抵达,这是定律。 警察们看着满地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心惊胆战。 “他们都死了?” 带队的警长不由打了个寒颤:“快,封锁场地,寻找目击者!” 下达了命令,警长蹲下来,将手指放在一个‘尸体’的鼻端试探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是昏迷过去了!” “伙计们,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都昏迷了!” 这时候,鼻青眼肿的彼得和哈利等人走了出来,还有酒店的大堂经理以及一些客人。 “他们只是昏迷了。”彼得见警察们的动作,不由道:“我有分寸的,没有伤人。” “是你?” 警长站了起来,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彼得一行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哈利拦住彼得,上前一步,正色道:“警长先生,你们来的太晚了。我们所有人受到生命的威胁,在我们渴望安全的时候,却没有你们的踪影!” 警长脸色一黑:“抱歉,我们需要反应时间。现在,小子,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们应该是目击者。” “是的,我们是目击者,并且还是参与平息暴乱的功臣。”哈利道:“我是哈利-奥斯本,高中学生,我们都是。今天我带着我的同学们参观了奥斯本大厦后,来这里用餐。可外面发生了暴乱,”他让出彼得:“正是我的这位同学,他平息了暴乱。他受了许多伤害,你应该能够看到!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是的,他是英雄!” 大堂经理站出来:“如果没有他,我无法想象,这些暴乱的人群,会对这个城市造成怎样的伤害!”他反身指了指酒店大门:“里面,还有上百伤者,都是这些好孩子救助的受害者。警长先生,我想现在最需要帮助的,是他们!” 医院的急救车终于到了,警察们将那些被打晕的暴乱者也全都押运送走。 “当时我们正在吃饭。彼得坐的方向面对大街,他最先发现外面的骚乱。我们看到七八十个暴乱者提着各种棍棒凶器,他们阻断了车流,见车就砸,见人就打,然后一部分人向酒店涌来。” “彼得拦住了他们,也吸引了所有的攻击。所有的暴乱者,都向彼得涌来。但他挡住了他们,给了我们救援伤者的机会。您看到了,他受了很多伤!” “这些人被控制了。他们不怕疼痛,无惧无畏,彼得只好打晕他们。” “他并没有伤人,他是英雄,他应该受到嘉奖。而且现在我认为,彼得应该去医院。” 与警察交流的事,哈利独自揽下了,他在保护他的同学。 彼得也知道哈利的好意,因此,他很少说话,都交给哈利他们。 最后,彼得忍不住道:“我想你们应该看看地面上的传单。” 说着话,他递给警长一张劣质传单:“这是一个自称紫人的家伙给一个叫做超胆侠的家伙的挑衅。” “你们应该把紫人抓起来,还有这个超胆侠,这件事跟他也有关系!” 警长一把抓过传单一看,顿时愤愤道:“这些无法无天的混蛋该死!”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好吧,我错怪了你们。不过孩子们,你们现在应该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尤其是你。”他看着彼得:“也许你很强壮,但我看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彼得龇牙咧嘴:“是的警长,你没说错。我浑身都在疼。” 杰西卡担心的搂着彼得的胳膊,焦急道:“警长,你应该送我们过去!” 随着封锁解除,之前被排斥在封锁外的媒体记者们一拥而上。长枪短炮瞬间将彼得等人围的水泄不通。 好在有哈利,对此颇有经验,还有警察的阻拦,才艰难的上了警车,往医院而去。 媒体记者虽然没有直接采访到太多的信息,但他们神通广大,竟然从酒店拿到了监控视屏。 同时,还采访了许多目击者,得到了许多珍贵的信息。 不到几个小时,这件事就登报了! “这件事的起因是超胆侠!一个自称紫人的超级坏蛋对他的挑衅。他们两人都有责任,我们的政府应该问责于两人!” “他们只是高中学生,还没有成年。但他们充满了正义、朝气蓬勃,他们救了上百人!如果没有这位名叫彼得的少年,我无法想象,这场暴乱还会持续多久,还有多少人会受伤!” “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少年英雄彼得在重重围困之中,受到多少伤害!但他善良,而且有精深的格斗技巧。面对七八十个暴乱者,他没有真正伤害到一人,只是把他们打晕。他宁愿自己受到伤害!” “他很坚强。我无法想象,被铁棍、棒球棍攻击了上百次还能站着!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勇气?是正义!” “我们应该欢呼。这是伟大的美利坚的胜利!我们有英雄般的少年,他们每一个都不比任何人差。他们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栋梁!” “诺曼-奥斯本先生后继有人,哈利-奥斯本临危不乱,沉着冷静,非常难得。” “紫人到底是谁?他竟然能控制人的思维!让人违背意愿,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本报记者采访到刚刚苏醒的暴乱者,他们清晰的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但他们无法控制自己!” “必须要将紫人绳之以法。他的存在是对整个社会的威胁。如果他控制了总统,随意发射核弹,我们又该怎么办?” 凡此种种,一片喧嚣。 而此时,彼得等人已经离开市区,各自回家去了。 十八章 事后波澜 自己动手 “这孩子叫彼得-帕克?” 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独眼黑人正仔细观看视屏。 “是的,彼得-帕克。” 独眼身旁,颇有英气的短发及肩的美丽女子抱着一个文件夹,正色回答。墨蓝色的制服,将其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希尔,我记得这孩子今年应该十五岁了吧?看起来很结实啊” “是的先生,体检报告表明,他的身体强度明显超过普通人,抗打击能力、力量和灵敏,都非常出色。” “我看到了。”独眼看着视屏,道:“没有特殊能力,体质很强,格斗技巧精湛,有东方国度的特色。抛开枪械,抛开仁慈,面对面战斗,我的特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么您的意思是——是否让他成为特工,毕竟他的父母” 独眼摆了摆手:“他还小。” 忽然,他眼神一凝:“暂停!” 视频画面暂停。 希尔疑惑的把目光凑上去:“您看到了什么,先生?” “这个。”他手指点在屏幕上,一粒很微小的东西上面:“他阻止紫人控制的暴乱者的时候,掉下了这个!” “也许是扣子?” 希尔道。 “不,不是。”独眼对旁侧道了一句:“继续。” 然后才对希尔道:“我相信我作了几十年特工的眼光和感觉。希尔,你让人去警局看看证物中是否有这个东西。另外,查一下这孩子为什么会格斗技巧,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 “好的先生。” “又被人欺负了?!” 赵昱看着鼻青眼肿,额头上还打了疤的彼得,满脸无语:“你修炼到哪儿去了?你的拳法呢?” 他忽然觉得,这小子是不是不堪造就。 彼得低下头:“师父,您不是会预知吗?或者没看新闻吗?” “预知?我没事整天预知什么?!吃饱了撑得吗?!” “至于新闻” 赵昱道:“什么新闻?” 彼得摊了摊手:“也许您应该看看这两天累积起来的报纸。” 赵昱才刚刚突破出关,当然不知道近两天发生的事。闻言皱了皱眉,道:“去,把外面邮箱里的报纸拿进来。” “哦。” 彼得一溜烟出去了。 片刻后,别墅里。赵昱一一翻看完报纸,心里暗叹。 也许某些人生来就有使命,这小子还没成为蜘蛛侠,就已经扬名了。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 “我从这些报纸上,只看到一件事。” 他扔下报纸,狠狠的瞪着彼得:“你必须要努力,再努力!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普通人!吹口气都能撂倒,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弱小!你行侠仗义我不管,那是你的生活态度,也符合宗门教义。但你鼻青眼肿算怎么回事?体现我没有教人的本事吗?” “师父,你不责怪我我是说,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彼得听到的是‘行侠仗义我不管’这句。 赵昱摆了摆手:“坐下。” 彼得乖乖坐下。 “我说了你没做错。你帮助别人,总比去害别人,更让我省心。”他道:“不过你要去害人,毁灭世界呀,统治地球哇,那为师只能清理门户了。” “呃师父,清理门户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道。 “打了我的脸,你还有存在下去的意义么?” 听到这句,彼得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不会,绝对不会。” “不会就好。”赵昱微微颔首:“我给你的精气丹呢?都吃完了?都是些皮肉伤,吃了精气丹,走几趟拳脚,炼化淤血不就好了?” “那个”他抓了抓头发:“本来还剩一粒的,可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丢了,可能跟那些人战斗的时候” “丢了?”赵昱皱了皱眉,心里肉疼。 他瞪了彼得一眼:“战斗?那算是战斗吗?衮出去,今天不练完二十遍不准吃饭!” “啊?!” 彼得哭丧着脸,只好出去练拳去了。 看着彼得离开,赵昱沉吟起来。 “这小子暴露了他的拳脚功夫,虽然算不得惊人,但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也许,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还有紫人这是谁呢?所作所为也是丧心病狂,这样的人,不去惹他都有可能招灾,彼得既然都卷进去了,少不得” “能控制人的行为倒也不惧。” 赵昱心思转动。 紫人到底是谁,他并不了解。对漫威世界,他大略只知道那些很出名的超级英雄,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就控制人的思维而言,约莫变种人学校的那位光头佬最厉害,或者那个什么心灵宝石,也是一个大杀器。 至于其他的,赵昱不放在眼里。或者说,都不放在眼里。 他脑子里有一个黑的发亮的系统,要控制他,还得把系统压服了再说。不过赵昱不认为光头教授和心灵宝石能奈何得了系统。 要知道,系统的目标,可是直指o-a-a呀。宝石什么的,都是小意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就算没有系统,赵昱也不认为他会随意被人控制。 这跟意志紧密相关。意志强大,谁能控制? 他相信自己的意志力并不弱小。 “我平静的生活也许将一去不复还不过这不正是我所需要的吗?” 他心里这样想着。 就在彼得在农场被赵昱操练的欲仙欲死的时候,他的叔叔,本,还有他的婶婶梅,这时候也烦恼无比。 本提着双管猎枪,恶狠狠的将记者赶出去:“滚出我的家!彼得不接受任何采访,出去!” 一阵鸡飞狗跳,记者们心里狠狠的诅咒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却也奈何不得他。只能蹲守在外面,但一个也不愿离开。 “抱歉,也许打扰到两位了。”却还有人,并不是记者。衣冠楚楚,西装革履。 “那么,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本皱眉道。 “是这样的。我是阿迪达斯纽约区的一位负责人。我们看上了彼得先生的商业价值,我们打算用一百万美元请他代言我们的产品” “出去!” 本眼睛一瞪:“彼得还小,不接受任何商业代言!” “您听我说,第一年一百万,如果情况好的话,逐年百分之二十上升,您看” “出去!” 本狠狠的指着门外。 这位阿迪达斯的负责人只好摊了摊手:“好吧本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就打我电话。” 看着这个人离开,本一把捏掉名片,直接扔进垃圾桶。 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对梅道:“也许,我们该搬家了。” 梅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才多久,就闹出这些事来” 本摇了摇头:“他也是出于好心。只是这个世界是金钱的世界他还太小,我不能让他受到这些不良思潮的腐蚀。” “那么,我们应该去见见他的师父。”梅道:“听听他的意见。” “现在就去吧。” 本站起来,换了鞋,拿了外套:“一起。” 随着修炼的愈发深入,对资源的需求,就会越来越高。 赵昱完成筑基锻体,总共耗费了大概三千多气运值的精气丹。而彼得没有赵昱这样自主迅速增强的体质,按照他现在的进度,等他将纯阳炼体拳修炼到圆满,完成锻体的时候,恐怕少说也要四五千气运值的精气丹,乃至于更多。 用气运值兑换精气丹练功,这太奢侈了,赵昱不得不考虑另外的办法。 早前还剩下近一千多气运值,这次彼得闹出这件事之后,系统奖励赵昱五百气运值,总量又有两千左右。 赵昱打算自己动手——兑换丹方,兑换丹炉,兑换炼丹法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脱离对系统的依赖。 扔了一颗精气丹给彼得,让他继续练拳,赵昱便在系统兑换中搜索起来。 几分钟之后,八百气运值换来了一个半人高的法器级丹炉、一份精气丹的丹方,还有一门丹经入门基础。 尤以丹经入门基础最贵,五百气运值! 不过赵昱觉得值。 虽然只是入门基础,但寻常炼炁阶段及以下适用的丹药,已经不是问题——只要熟稔,只要有经验了,炼制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前提要有足够的草药材料! 没奈何,赵昱只得又从系统中兑换了精气丹十余种原材料的种子——元精草、人参、黄精等等。这便宜,十几包种子,每包一万粒,总共才百来气运值。 拿到种子,赵昱转身便进入了洞天之中,在洞天中心位置,被他逐渐改造出的一座小山包周围,将这些种子洒下。 洞天的灵脉就在这座小山下面,将种子种在这里,有灵脉散发的最浓厚的天地灵气的滋养,想必很快就能成材。 不过短时间内,想要自己炼制精气丹仍然是妄想。 从洞天中出来,瞥了眼正在外面努力练拳的彼得,赵昱盘膝坐下,开始体悟丹经基础炼丹之法。 忽然,赵昱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有人即将接近农场。 “彼得。” 他叫了一声:“去门外,有人来访,带进来。” 彼得收功停下,哦了一声,一溜烟出去了。 门前,一辆老旧的皮卡敦敦敦的开了过来,本和梅夫妇二人从车上下来。 “叔叔,婶婶?!” 彼得道:“怎么是你们?!” 本和梅走上来,与彼得拥抱了一下:“你在这里迎接?” “师父说有人来访,让我过来看看。我没想到是你们” “那就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师父。” “嗯。” 十九章 话说修炼 阵盘迷踪 赵昱见彼得带了两位四五十的中年夫妇走进来,大略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他站起来微笑道:“欢迎你们,本先生,梅女士。” 本和梅感到非常的惊奇。 在他们的认知里,彼得的师父,应该是一个睿智的老人,或者再不济也是个中年人,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轻人。 看模样,似乎并不比彼得大多少! 虽然眼神深邃,气质厚重。 赵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却笑道:“两位不必感到奇怪,人不可貌相,我的年纪,并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 梅捂着嘴巴一脸惊讶:“可您看起来这么年轻” 赵昱笑道:“先坐。” “或许贵夫妇对‘修炼’应该已经有所了解。”赵昱道:“也许你们不太清楚其中的奥妙,我曾跟彼得也粗略说过,但他可能不太理解。” 四人在角落的沙发分宾主落座。 “修炼,不是无法解释的东西。大家都知道锻炼可以强身,修炼只是更进一步,乃至于多步。我们修炼,先了解自己的身体,强壮自己的身体,挖掘自身的潜能,掌控自己的力量。直到入微——也就是能掌控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每一块骨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穴窍和每一条经脉。到了这个阶段,就是真正的凡人的巅峰,拥有超越普通人的纯粹力量。” “这是对我们自己身体的探索和了解的一个过程。” “接着我们就要踏足钻研能量的范畴,理解能量、吸纳能量,以强大己身。” “接下来,会涉及到灵魂等更深层次的修行。” “实际上,修行的过程,先从自己入手,通过我们与天地自然之间的联系,去理解世界的奥秘,最终透析这个世界的规则。” 本听的入神,他骇然道:“这真是难以置信只通过我们自己就能理解世界的奥秘吗?” “为什么不能呢?”赵昱笑道:“这是完善的进化体系。我跟彼得说过,到了一定阶段,我们就是神灵。” 本夫妇瞠目结舌。 “而且二位也不必担心在这个过程中会走上歧途。”赵昱笑道:“所谓道不轻传,也就是说,通向神秘的大门,不会轻易向人敞开。在传承者的选择上面,我们非常谨慎,要确定他不会轻易的滥用自己的力量,能紧守自己的心灵和坚定自己的意念。我们追求的是这个世界的奥秘和真理,而不是毁灭世界或者统治地球这样低级的东西。” “彼得,你们的侄子。”赵昱道:“之前在很多人的眼中,他仿佛一无是处。但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能看到他的闪光点。修行很艰苦,但他能坚持下来,能保持朝气和活力,并不会滥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我对他的期待很高。”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先生。” 本由衷的感谢。 听了这一番话,他知道,彼得能遇到眼前这个看似年轻、实则深不可测的人,是一种多大的幸运。 虽然接触世界的神秘层面,让人感到突兀,但他眼前这个人的话,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信任。 又聊了几句,本说到了今天的来意。 “我和彼得的婶婶今天过来,第一是为了见一见您。”本道:“第二是解决一个问题。” “是因为彼得在市区的作为,导致的麻烦吗?”赵昱笑道。 “您的目光能看透一切。”本道:“是的,我之前打算和梅搬家,不过我现在认为,应该听一听您的意见。” “搬家倒是不必。”赵昱笑道:“彼得生来就不寻常。不论走到哪里,除非一辈子待在深山老林,否则,他一样耀眼。” 梅和本笑了起来:“您说的太过了。” 赵昱摇了摇头:“有的人生来就不一样这样吧,两位,我有一个提议。” 两人看着他。 “我的这个农场,只有我一个人。彼得也不会常待在这里。我想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我这里安家。” “这个” 本和梅对视一眼。梅犹豫道:“合适吗?” “为什么不呢?”赵昱笑道:“我和彼得的关系,是师徒。我是他的师父,亦师亦父,关系非同寻常。而你们,是他最亲近的人。” “况且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要是你们在这儿,也热闹一些。”赵昱说着,犹豫了一下,道:“有了力量,实际上也意味着麻烦。” 他斟酌了一下:“这次彼得卷入的这个事件,跟两个人有关。其中一个不用担心,就是那位超胆侠,是个正面人物。而另一个则是和失了心性,变得非常坏的这样一个人。这种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避免彼得担心,你们住在我这里,应该更安全。” 彼得在一旁像个乖孩子一样好久了,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跳,连忙道:“叔叔,婶婶,师父说的对!” “可”本犹疑道:“彼得会遇到危险吗?” 赵昱笑了笑:“不用担心。他有力量,而且不是还有我吗?” 夫妇两考虑了一下,本郑重的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意见我们接受。不过先生,我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了,但还能动。我不能白白的住在你这里,我想,我可以帮你打理一些琐碎?” 赵昱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实际上刚才突发奇想,准备把这两夫妇留在这里,就有这个原因。 赵昱一个人,大部分时间要修炼。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牵连到身上,让他很难专注于一些琐碎小事。 比如清洁卫生,或者关于洞天的一些事。 早晚会找人打理,既如此,何必舍近求远?本夫妇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站起来,笑道:“我的这个农场,本身并不需要怎么打理。我也不打算种植农作物。不过有些事,的确需要人看管。” “你们跟我来。” 赵昱说着,手一挥,彼得及其叔叔夫妇,三人只觉眼前一晃,就出现在了一个好像有些熟悉,但又极为陌生的地方。 “这是” 几人张望着,满脸疑惑。 “这里是太一洞天。” 他们站在一处山包上。 赵昱笑道:“这是不同于外界的另一个维度,却又与外界的农场覆盖重叠。” “另一个维度?!” 彼得张大了嘴巴。 本夫妇则一脸茫然。 “可以看做是有别于地球的另一个空间,是附属在地球的一个很小的空间,独属于我的小世界。”赵昱解释了一下。 “哦!” 本夫妇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虽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奥妙,但却能感受到那种超凡。拥有一个小世界,啧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里环境有别于外界。”赵昱笑道:“因为与农场覆盖,我大致将这里的地形做了一个改造。除了我们脚下的山包,其他的地方,跟农场的地形框架类似,所以你们会有一种熟悉感。但这个洞天才刚刚建立,一片荒芜。这里的环境,蕴含一种能量,也是彼得下一阶段修炼所需的能量,我称之为天地灵气。等彼得度过了筑基锻体,也就是等他将身体锻炼到极限,完全理解和掌控自己的身体,入微之后,修炼的地方,将会固定在这里。” “修炼需要许多资源,主要是草药。我已经在这山包周围播下了种子。但我没有太多时间来打理,需要人帮忙。” “看来我还有用。”本笑了起来。 赵昱哈哈一笑:“彼得的成长,还需要你们夫妇的引导。你们是不可或缺的。” 然后道:“我会在你们身上下一个烙印,你们能够清晰感知,就可以随意出入洞天世界” 给他们进入洞天世界的钥匙,也就是烙印,是赵昱经过深思熟虑过做的决定。 首先,他对本夫妇很有好感。这俩夫妻,虽然都是平凡人,但人性的光辉很耀眼。通俗来说,是好人。 当然,好人不一定做的都是好事。 不过洞天终归掌握在赵昱的手中,烙印随时可以收回。 其次,彼得是他的徒弟,早晚也会进入洞天修炼,早或者晚,什么时候告诉他都无关紧要。 当天本夫妇便搬家过来了。 而同时,赵昱为防受到骚扰,不得不花一笔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了一个成品阵盘——迷踪阵。 二百气运值! 也就是说,到现在,赵昱手里只剩下一千左右的气运值了。 将之置于农场地底,又通过洞天联系灵脉,可保证阵法随时运转。 效果很显著——看看那些围着农场乱转,一脸糊里糊涂,然后惊惧逃走的记者们,就知道了。 这只是一个初级阵发,效果很单一,迷惑人的感官,仅此而已。 但用在这里作用却不小。 本夫妇看着那些记者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农场大门外转悠,惊奇道:“他们这是在干嘛?” “阵法。”赵昱笑道:“就好像小说中的魔法阵。这只是一个初级阵发,迷惑人的感官。任何人闯入农场范围,都会被不着痕迹的送出去,不会伤人,又避免麻烦。” “真神奇!” 夫妇俩惊叹道。 “这个阵法我将之与洞天勾连,你们拥有洞天烙印,不会受到影响,可以随意进出。”赵昱补充了一句,笑道:“那么,以后农场的杂务,就要拜托二位了。” “乐意效劳。” 二十章 菲儿来访 接触神盾 “彼得-帕克的改变,源自于一个农场。” “二十天前,彼得-帕克仍然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在学校里经常受到欺负,自卑、怯懦,除了学习好,其他一无是处。” “我们咨询过相关的一些人,彼得是在二十天前的早上,在他们高中学校的门口,看到了一个人,然后就成为了那个人的学生,而那个人,就是这座农场的主人。” “彼得的变化,跟这个人有最紧密的关系。” “告诉我,他是谁?”独眼黑人面无表情。 “我们查了一下,发现这座农场在四十五天前,还属于另外的人。四十五天之前,史塔克工业的董事长,托尼-史塔克买下了这座农场,但房产上的名字,不是托尼-史塔克,而是一个叫做赵昱的人。” “这是他的照片,我们从史塔克大厦的监控视频中截取的图片。” 尼克-弗瑞从希尔手中接过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这只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是的,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但我们继续查,发现这个人在那之前,跟托尼没有任何关系。赵昱,英文名欧文-格林,孤儿,两年前从孤儿院出来,一直在快递公司工作,直到四十六天之前。” “花花公子的性格,boss您很清楚。我很疑惑,这个叫做赵昱的人,是用什么办法说服托尼,并让托尼付出一笔钱,买下农场送给他。” 弗瑞斟酌了片刻:“或许在他身上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那么,那颗药丸呢?成分检验出来没有?有什么效果?” “成分无法分析。我们通过各种手段,只检测出了一种成分,作用于人体会产生大量的能量,会让人精力充沛,更加健康,但仅此而已。” 精气丹的效果,本来就是这样,用于补充肉身所需的营养和能量。并且必须要在运转功法拳脚的过程中,才会迅速吸收,进而增强体质。普通人吃了,最多就是更健康一些,精力充沛而已。 至于成分,通过炼丹手段炼出来的丹药,自然很难分析出成分。何况是系统出品! “很多生物药物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希尔补充了一句。 弗瑞想了想:“叫科尔森过来一下。” 片刻后,一个穿着正式,头发很短、发际线靠后,个头不是很高大,眼神很温和的人走了进来。 “先生。” “这个拿去。”弗瑞将手上的一叠资料递给科尔森:“交给你一个任务。去资料上的农场拜访一下,我需要知道农场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好的。” 科尔森点了点头,道:“有提示吗?” “这需要你去了解。”弗瑞道:“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去。” 科尔森笑着耸了耸肩。 农场外,科尔森一脸懵逼。 他刚才到了这里,打算去按门铃,在周围蹲守的几个记者看白痴一样的目光里,走向大门。然后他眼前一转,看到一些幻想,不知怎的,就又回到了原地。 皱眉想了想,他笑呵呵的走向旁边一个记者:“先生,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那个记者耸了耸肩:“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只要靠近大门,就会被幻想迷惑,无缘无故的走回来。” “只有大门吗?”科尔森问。 “不。应该是整个农场。”那个记者道:“我们想过很多办法,但很显然,一百英亩的农场,周围任何一个角落,都很严实。” 科尔森道了声谢,转身看着农场大门,沉吟思考起来。 却忽然,就见到一个少年——资料上的少年英雄,彼得-帕克,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记者顿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 就看到那个少年轻松拨开这些记者,道:“嗨先生,师父叫我来请你进去。” 科尔森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是在叫我吗?” “当然。”彼得笑道:“跟我来。” 眼睁睁的看着彼得带着那个家伙进去了,记者们打算跟上去,但可惜的是,他们还是一脸懵逼的回到的原地。 “上帝,我差点以为今天我会原路返回。” 科尔森紧跟着彼得,略略抱怨道:“小伙子,你们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事呢?非常神奇,不是吗?” 彼得耸肩道:“这只是为了防止被骚扰。您知道,那些记者可不是善茬。” 科尔森笑起来非常具有亲和力,道:“记者就像是鲨鱼,哪儿有血腥味,他们就一拥而上,非常讨厌。” “对对对。”彼得深以为然:“他们甚至逼的本叔叔和梅婶婶都打算搬家了。您知道吗,我们这儿已经被他们形容成幽灵农场了” “幽灵农场?这个名字倒是很贴切。你知道,我刚才可是吓了一大跳。认识一下,我是菲儿-科尔森。你是彼得-帕克,对吗?”科尔森笑道。 “你知道我?呃应该知道吧。”彼得想起自己现在的少年英雄的名头,便不再奇怪了。 科尔森笑了笑,没有解释。 “你刚才说你——师父?他知道我来拜访?门口有摄像头?” 彼得摇了摇头:“肯定没有。他总是先知先觉——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好像知道我什么时候来。还有本叔叔和梅婶婶,他让我去门口,然后他们就来了。” 科尔森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那他一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是巫师吗?或者异能者?” “应该不是。”彼得抓了抓头发:“他跟我说,只要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天地万物,大到日月星辰,小到原子夸克,从物质到能量,乃至于法则,无不如掌上观纹。反正我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应该能知道吧” “你是说,修炼?”科尔森抓住了关键词。 帕克反应过来:“先生,你这是在打听什么吗?” 科尔森心里遗憾,笑道:“我只是很好奇,不是吗?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同寻常吗?” 彼得耸了耸肩:“那你应该去问我师父。” 他就不再说话了。 科尔森见状,知道从彼得口中不好套话了,也不再多说。一路只是四下打量,看看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这座农场被称之为幽灵农场的根源。 远远地,望见一座小别墅矗立在湖边,依山傍水,景致宜人。 一个妇人正在外面打理草坪,两人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便走进别墅。 科尔森对赵昱年轻的面孔并不惊奇,赵昱的资料,他有,而且反复看过许多遍。 “你好赵先生。” 科尔森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证件:“我是国土战略防御攻击和后勤保障局的科尔森,初次见面。” “国土战略什么?”赵昱状作皱眉。 “简称神盾局。”科尔森笑道。 “请坐。”赵昱伸手示意了一下,等科尔森坐下,才道:“听起来你们这个部门跟cia或者fbi差不多。那么,科尔森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记得我触犯过法律。” “神盾局并非cia或者fbi。它隶属于国际安全理事会,与政府没有直接从属关系。”科尔森解释道。 “那么你的来意?“ 科尔森温和笑道:“是这样的。神盾局的主旨,是保护人类的安全。对外,也对内。赵先生不是普通人,应该对这个世界另一面有所了解,我们主要就是处理这方面的事务。” 赵昱没说话,嗯哼了一声,示意科尔森继续。 “赵先生因为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慢着。”赵昱摆了摆手:“你们怎么知道我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科尔森笑呵呵的指了指旁侧的彼得:“彼得-帕克,在二十天前只是一个瘦弱的高中生,但现在,他是英雄。” 赵昱颔首:“那么,你们准备怎么办?收编我们?” “不,赵先生可能误会了。”科尔森笑道:“我们不会收编任何人。我今天过来,代表神盾局,与赵先生做一个简单的会面,我们相互了解一下,以免以后的日子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比如?” “比如在保护这个世界的安全的时候,我们可以相互帮助。”科尔森笑道。 “你说的话让人听着很舒服。”赵昱笑了起来:“互相帮助,不是协助你们?” “当然不是。”科尔森很真诚的道:“我们生来自由平等,不是吗?” 赵昱大笑,随即道:“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我需要对赵先生您做一个了解。”科尔森道:“以便于在某些时候预先估算我们自己的力量,以合理应对任何危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昱摆了摆手:“我并不喜欢搅风搅雨,我更喜欢安宁平和。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疯狂的事。当然,如果你们有棘手的事,如果有空的话,我愿意予以一些帮助。或者,彼得,我的徒弟,他更愿意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至于我本身不太好描述,以后你们就会知道。” 科尔森听了,笑道:“看得出来。”他指了指外面:“您的这个农场,的确非常的安宁。” 他站起来:“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希望以后,我们能成为朋友。” “当然。” 二十一章 神盾评估 朝气少年 “情况就是这样。” 科尔森将所见所闻,以及与赵昱、彼得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告知弗瑞。 弗瑞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淡淡道:“那么你的看法呢?” “我认为还不错。” 科尔森笑道。 “还不错?”弗瑞转过身来:“说说看。” “通过对话,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淡然。”科尔森道:“当然,可能是伪装。他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拥有很深阅历的人,至少四十岁以上甚至年纪更大的人才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对比我们侦查到的资料,可以肯定,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或者他一直都藏得很好。” “他有多强,有什么能力,我们不知道。不过那个叫彼得的孩子,说了一个我认为很值得重视的词——修炼。” “修炼吗?”弗瑞摸了摸下巴:“这个词的意思,你查过没有?” “东方一些零碎的古老传说中,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很高。”科尔森明显做足了工作:“传说东方某个民族的少数古人,通过某些方法,锻炼自己,逐渐拥有强大的力量。现在的武术或者格斗,也可以算是一种修炼。” “你是说,他们修炼武术格斗?”弗瑞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科尔森耸了耸肩:“从彼得-帕克在那次事故中的行为,我们可以看出,他精通格斗。但他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体质就增长到远远超越常人的地步,武术没有这样的效果。” “赵昱很神秘,看不透。但如果我们通过他的行为,以及与他相关的人的行为,可以做一个推测。”科尔森继续道:“彼得-帕克的行为,我想是无可挑剔的。而且我们知道,那次事故,对彼得-帕克来说,是一个意外,可以排除有意安排的可能。那么,彼得-帕克这样做,出于他的本心。而他,是赵昱的徒弟。由此,我们可以知道” “赵昱的引导?” “至少赵昱没教他怎么做坏事。”科尔森补充道。 弗瑞微微颔首。 “其次,收留本夫妇的行为。当然,我们可以认为是因为彼得,他才会这样做。但我仔细观察过,本夫妇面色红润、精神正常,看起来在那个‘幽灵农场’过的很不错。” 弗瑞继续点头。 “另外就是‘幽灵农场’。他可能对农场施加了一种蒙蔽、影响普通人感官的力量。但这种力量无害,只是为了防止被骚扰,我体会过。我们知道,很多人如果突兀得到了一种超越常人的力量,他的心理会发生扭转性的变化,肆意的释放自己的*,破坏世界的规则。他没有这样做。” “所以?” “所以我认为他暂时无害。”科尔森道。 “那就保持观察。”弗瑞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最好能跟他拉近关系——彼得-帕克的变化,对我们很有价值。” 科尔森点了点头。 “可以算我一个吗?” 黑色长发、褐色眼眸的窈窕女孩与杰西卡同时出现在校门口。 正是放学的时候,彼得打算兑现自己的承诺,带哈利等几个人去农场见赵昱。 “辛迪-穆恩,你好彼得。”女孩伸出手。 彼得摸不着头脑,跟她握了握手,看向与她一起的杰西卡。 杰西卡摊了摊手:“我跟她说了这件事,她” 辛迪接话道:“我喜欢运动,还有武术格斗。”说着,她摆了个空手道的起手式,看起来英姿飒爽。 “我知道你,彼得。你很厉害。一手阻止了市区的暴乱,我看过视屏,你非常厉害。如果不是顾忌那些被控制者的安全,你不会受伤!” 女孩目光灼灼的看着彼得,火热无比。 杰西卡瞪大了眼:“嘿,辛迪,你是什么意思?彼得是我的!” 两个女孩顿时争持起来。 旁侧哈利偷笑着用胳膊顶了顶彼得,小声道:“伙计,你桃花运来了。” 玛丽抱着双臂不言不语。 彼得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感到一丝窃喜。两个女孩,而且都是赏心悦目的漂亮女孩,竟然嘿嘿。作为一个青春躁动的男孩,不窃喜才怪。 “ok,ok。” 彼得连忙拉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道:“你们不是朋友吗?好吧,我的觉在校门口这样不太好,不是吗?” “哼!” 两个女孩哼一声,各自侧过脸去。 彼得摸了摸鼻子,给了哈利一个无语的神色,然后道:“我们现在就走。” 哈利、玛丽、彼得、杰西卡还有辛迪,五人同时上了哈利的跑车。哈利和玛丽坐在前面正副驾,后面的彼得被两个女孩夹在中间。 见两个女孩还互相瞪视,彼得感到非常尴尬,他连忙转移话题:“我师父的农场就在不远处,大概四五公里,很快就到” “幽灵农场,我知道。”哈利从后视镜看着后座彼得坐立不安的模样,笑开了,道:“那些记者说那里有幽灵,让人无法靠近。” “真的有幽灵吗?” 杰西卡露出害怕的神色,使劲的抓着彼得的一条胳膊。 另一侧的辛迪不甘示弱,也抱紧彼得的另外一条胳膊。 这下彼得连抹鼻子都做不到了。 “那是谣言。”彼得压下尴尬,道:“只是为了不被记者骚扰。你们应该也有体会才对。” 哈利笑道:“他们着重关注的是你,我们还好。” “就算彼得吸引火力,还是有记者骚扰。我爸爸这几天都神经衰弱了”杰西卡抱怨道。 “你应该适应。”哈利道:“我们是好朋友,这样的事,以后可能还会发生。如果遇到那天那样的暴乱,彼得不会无动于衷,不是吗?” “我就知道。”杰西卡无力道:“我不喜欢被人聚焦。如果彼得成为大英雄,那些长着狗鼻子的记者,一定还会骚扰我们。” 玛丽却乐在其中:“我觉得还好啊。” “你当然觉得还好。你要做明星嘛。”杰西卡撇了撇嘴。 “好吧,难道你们不觉得偏离话题了么?”哈利道:“我记得我刚刚正在向彼得打听幽灵农场的事。” 彼得笑起来:“反正马上就要到农场了,我就先解释一下吧。” “师父说,是阵法。”他挣开两女抱着的手臂,比划着道:“可以看成一种魔法阵,小说中的魔法阵。用途在于扰乱闯入者的感官,迷惑他们,让他们产生幻觉,自主回到原地。” “阵法?魔法阵?!” “对。”彼得抓了抓头发:“反正我也不懂。我每次问他,我的师父,他都告诉我,以后会明白。也就是说,现在不明白。” “应该很深奥。”哈利道:“媒体报纸上说,整个农场水泄不通,没有死角。我听说幽灵农场一百英亩,这个阵法很了不起。” 说着话,跑车终于到了农场门口。 三女两男,五个少年从车上下来。 “就是这里。”彼得道:“大家跟我进去的时候,不要离开我超过两米以外,否则你们也会迷失。” “你不会迷失吗?”辛迪好奇的打量着这座看起来跟其他农场没什么差别,甚至更破旧的农场大门道。 “我有师父给我的权限。可以看做是一种权限,反正我也不明白,你们只要知道我可以随意出入就是了。”彼得并没说关于洞天世界的事。这事赵昱嘱咐过,不告诉任何人。 “那么现在?” 哈利摊了摊手。 “走吧。” “嘿,伙计们。” 走进农场,彼得连连嘱咐:“我没有跟师父说过我会带你们来,等见到师父的时候,你们要帮我,知道吗?” 哈利一愣:“你没说过?” 彼得抓了抓头发:“你不明白我师父的恐怖他就喜欢扇人后脑,我都被他扇怕了。” 哈利无语的看着他,随即爆笑起来:“噢,彼得,你真可怜。好吧,我想我和女士们都会帮你的,你放心。” “最多再挨一下”彼得嘟囔了一句,然后道:“要记住,千万别让我独自奋战!” “实际上我非常想看到那种——恐怖!”哈利夸张道:“我们的少年英雄的日常会是怎样的呢?女士们,你们不好奇吗?” 女孩子们嘻嘻笑道:“好奇。” 彼得的脸拉了下来。 赵昱当然知道有陌生人来到农场,也知道带路党就是彼得。彼得的气息,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而剩下四个陌生的气息,也带着年轻的勃勃朝气。 赵昱知道,多半是彼得的朋友们。 他从别墅中出来,负手立在小湖边,直到彼得等人到来。 “师父” 彼得抓了抓头发。 他明明知道,自己带朋友过来,一定早就被师父知道了。就像当初的他和叔叔婶婶一样,师父一早就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掩耳盗铃也行啊。 现在却有一种做坏事被抓个现行的感觉。 赵昱转过来,没说话,板着脸抬起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哎哟!师父,您能不能轻点!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朋友在呢!”彼得一个踉跄,摸着后脑,直接抱怨开了。 “你带朋友过来,为师有说过不允许吗?”赵昱道:“你不知道先给为师打个招呼,做点准备吗?很失礼你知道吗?” “呃”彼得张了张嘴,垂头丧气:“好吧,我错了。” 赵昱便不理他,对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几个少年少女笑道:“欢迎你们,彼得的朋友们。我是赵昱,彼得的师父。” “您好呃师父。”哈利连忙道:“我们抱歉,我们给您造成了困扰。” 二十二章 少年来访 忽悠引诱 “没事。”赵昱笑道:“这小子,”他指了指彼得:“记吃不记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互动,不要觉得奇怪。还有,你们可以叫我赵,我和你们不是师徒关系,不必叫我师父。对了,不介绍一下?” “我是哈利,哈利-奥斯本,彼得的同学和最好的朋友。”哈利道:“这是我的女朋友,玛丽-简,彼得以前的邻居。” “您好,赵。我是辛迪-穆恩,我喜欢彼得。” “我也喜欢彼得,杰西卡-琼斯。” 黑发女孩和金发女孩介绍之后,立刻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赵昱微微楞了一下,不由特意看了眼彼得。 这小子,眨眼这么受欢迎了? 他不由暗暗吐糟,他这个做师父的现在都还是光棍一条,没想到做徒弟的,都开始脚踏两只船了!对了,再加上未来的格温-斯黛西,那就是三条船! 当然,托尼不算。 那花花公子,经手的女人,数都数不清。没有可比性。 “噢,看来彼得的感情生活很丰富。”赵昱说了句冷笑话,然后道:“那么,少年们,你们觉得,现在是进屋好呢,还是这里更好?” “呃嗯,今天天气不错,大概这里更好吧?”哈利不自在道。 “行。” 赵昱点了点头:“彼得!” “啊,师父!”彼得连忙点头哈腰。 “去,把沙发、茶几搬出来,水果、泡茶、冲咖啡,懂吗?” “了解!”彼得一溜烟就进屋去了。 放好茶几、沙发,摆上水果,咖啡和茶,就在这镜子般的小湖边,在黄昏暖和的阳光的照射下,几人就聊了起来。 “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吗?只是参观?或者其他?” 赵昱笑眯眯的。 彼得带来的四个人,在赵昱的眼中,至少哈利-奥斯本有价值。搜索穿越前的记忆,电影中的哈利,最初,是一个非常让人有好感的少年。 有背景,但并不傲慢,能与彼得这样的*丝打成一片。可见其心性还是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哈利不但与一代绿魔,有紧密的关系,他本身还是二代绿魔。超级英雄身具气运,超级反派也一样。 而且赵昱很想知道,当超级反派做不成反派,反而去做大英雄的时候,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在看到哈利-奥斯本的时候,赵昱就起了心思。 所以,他一开口,就打算直接引出话题。 果然,如赵昱猜测的一样,他们好奇于彼得短时间内发生的巨大变化,并且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也想亲身体验。 哈利也许是害怕赵昱误会,竭力解释道:“我们只是只是对您感到好奇。彼得的变化,我们都很羡慕,当然,如果” 赵昱笑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彼得是个大嘴巴,不是吗?” 哈利等人尴尬的笑了一声。 赵昱道:“修炼。” 他竖起手指,认真道:“彼得的力量,不是凭空得来的。哈利,你的出身与彼得他们都不一样,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你比他们知道的多。还有女孩子们,我并不讳言,你们也可以听一下,权当作听故事。” “我的确了解一些,可是赵,我知道的也不多。也许我的父亲知道的更多。”哈利道:“很多事,都是无意间听到我的父亲跟人说起的时候,一些片段。” 赵昱点了点头:“他这是在保护你。” 然后才道:“这个世界上,有别于普通大众看到的另一面,有一些神奇的东西。据我所知,很多隐藏在暗中的人,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除了因为本身血脉基因变异、觉醒而获得力量的变种人,其他绝大多数,都是意外获得力量,或是被辐射,或是被感染,或是得到一件可以赋予力量的物品,或是被人直接赋予力量。这些力量来的太突然,没有根基,就像空中楼阁,导致很多人心性大变,变得疯狂。就好比你们之前经历的那场暴乱,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紫人,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力量,我无法赐予。”实际上,有办法。只要有气运值,一些直接增强力量的丹药,不是不能兑换。比如一颗下去直接成仙的九转金丹! 但赵昱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我拥有完整的修炼体系传承,而彼得,还未真正踏足门槛。而修炼,非常艰苦,要耐得住寂寞,要守的住本心。要不然,轻则无法再进一步,重则走火入魔而死。” 先吓唬吓唬他们,赵昱眼见几人露出犹疑之色,又道:“但你们要知道,经过勤学苦练得到的力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能够完全掌控的力量。而不是那些罪犯,被力量所掌控。这才是最难得的。” “而且修炼,不是神神叨叨东西。修炼是理解自身、理解世界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理解领悟到的奥妙、知识,会化作你的力量。这并非不科学。只不过,是有别于科学的另外一条进化方式。” “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彼得每天都必须要花许多的时间练拳。他必须要在我的监督下每天练拳超过三个小时。早上、有空的时候,他都没有浪费。除了必要的上学、吃饭和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必须要付诸于修炼。前几天因为我有些事,就给他放了两天假,否则,他没有时间跟你们去玩耍。” “而这样的生活,将会一直持续下去。除非有事,除非遇到瓶颈,否则不会改变。只会因为阶段的不同,方式发生一些变化而已。” 听着赵昱的叙说,几个人都表示难以置信。 玛丽叫道:“我每天要保养皮肤、要化妆,时间根本不够用!” 除了喜好武术和运动的辛迪,其他人,包括哈利在内,都表示这样的生活太艰难。一成不变,年长日久。 赵昱就笑道:“实际上你们理解有误。修炼虽然艰苦,但也很快乐。因为修炼的过程,就是发掘的过程。彼得现在就是在发掘自己本身的奥秘。每一点进步,都获得了相应的知识。沉浸其中都并非不能。” “而且。”赵昱道:“就比如玛丽。你需要化妆,需要保养皮肤,这是女孩子都要做的事。但你不知道,修炼,也是美容的过程。你们难道没发现,彼得越来越高大帅气?没发现他皮肤越来越好?” “修炼,练出来的不是肌肉,而是协调。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都练成肌肉男、肌肉女。你看我,看看彼得,我们是那样的吗?” 他又看向哈利:“我记得奥斯本集团的核心业务是生物科技对吗?” 哈利压制住惊讶,点了点头:“是的赵,奥斯本专注于生物科技。” “那么,我觉得,你可以走上彼得同样的道路。有三个理由。” 赵昱笑道:“第一,你是诺曼-奥斯本唯一的儿子,你将来会成为他的接班人,掌控奥斯本企业。在修炼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人体的无数奥秘。这些奥秘,直接转化成你的力量,但也可以将之运用到生物科技方面。因为透析了人体所有的秘密,因此,你会知道,人体在发生某种病变的时候,该用怎样的方式,去解决!” 哈利瞪大了眼:“这也可以?” “为什么不能?”赵昱哈哈大笑。 “那,另外两个理由呢?”哈利忍不住问道。 “第二,你有这个资质。”赵昱笑道:“修炼之道,对人有资质要求,也就是这方面的潜力。很多人不具备,或者潜力不够大,修炼没有前途。但有资质的人,比如彼得,比如你,会获得不菲的成就。” “我有资质?”哈利惊讶道:“彼得之前跟我说,需要资质和潜能。没想到我也有?” “为什么不呢?”赵昱摆了摆手:“这是天赋。” “那我真是幸运。”哈利吞了口唾沫:“第三个理由呢?” “第三?你可能不会愿意听到。”赵昱道:“这也跟你本身有关。” 哈利略略紧张:“不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赵昱道:“我能看出来,你的身体,隐藏着一种疾病。” “不可能!?”哈利登时不信:“怎么可能?我很健康,非常健康!” 其他几个女孩也都表示不可能! “大概是一种作用于肌体的疾病,应该是遗传疾病。”赵昱摇了摇头:“或许再过一两年,就会有显著症状。哈利,也许你父亲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听赵昱这么说,哈利心里犹疑起来。他并不相信,但赵昱的淡然,而且还然他去问他的父亲,那么就不可能是说谎! 他心里一慌,随即想起赵昱之前说的话,忍不住道:“修炼可以可以治病?” “当然。”赵昱肯定道:“我不是说过吗?修炼的第一步,就是透析本身、强大自身。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强壮,产生远超于普通人的抵抗力,并且会发现病因所在,或许不需要其他的办法,等你足够强壮,你的病因便迎刃而解。” 哈利和女孩们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能解决就好! “那”哈利犹豫了一下:“我必须先问问我父亲,然后” “当然可以。我并不强求。”赵昱点头微笑:“是否要走上与彼得相同的道路,这是你的自由。” 二十三章 出世入世 渡人渡己 “那我们呢?赵?” 辛迪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也想” 她顿了顿:“我并不是因为可以美容或者拥有好的身材皮肤,我跟杰西卡不一样,我只是只是喜欢我觉得‘修炼’比武术酷多了!” 杰西卡瞪了辛迪一眼:“辛迪-穆恩,你是打算把我当做你的衬托吗?” “为什么不?”辛迪毫不示弱:“本来就是这样嘛。樂文小說|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杰西卡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她看到一直坐在赵昱身边没有说话的彼得,立即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接近彼得!” “哼,是又怎么样!我喜欢彼得,他是英雄。而且我也喜欢‘修炼’,两全其美不是吗?我可不像你,根本就不喜欢修炼。” “谁说我不喜欢修炼,我” 彼得已经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他觉得真是真是好丢脸的样子——看看一旁笑嘻嘻的哈利吧,也许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 赵昱觉得女人斗起嘴巴来,还挺有意思的,看了会儿热闹,才道:“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着尝试一段时间,体验一番,再做选择。” 然后对彼得道:“彼得,交给你了。” “呃,啊?” 彼得看了眼两个互不相让的女孩,重重的叹了口气。 “玛丽,也许或者,你更好。”彼得砸吧砸吧嘴,说了一句。 “不,我是为了美容。”玛丽笑了出来:“彼得,你不要想多了。” 彼得只好摊了摊手。 面前的在这群少年,赵昱最看好的,当然是彼得。然后是哈利。至于剩下三个少女,他略略好看辛迪。 至于杰西卡和玛丽,不是一路人。 哈利有很多优点,有些资质,而且聪明,性格也不错。任谁看到哈利,都不会觉得他不好。不过赵昱仍然持着观望的态度,虽然他已经打算收哈利做徒弟。 穿越前,关于彼得的电影,赵昱都看过。其中哈利的表现,现在赵昱还记得不少。在疾病的威胁下,生命遭受严峻考验,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哈利没能熬过去。 由此心性大变。 当然,对九成九九的普通人而言,生死之间的恐怖,都没人能熬得过去。这一点可以理解。但能在生死之间,淡然处之,以良好的心态应对,那才是修仙了道的好苗子。 也许赵昱自己现在都做不到,但他当然希望自己的门人徒弟,能做得到。这是作为传道授业者对门人的期望。 不过凡事不强求。 哈利能够成为二代绿魔,自然有他的气数。这对赵昱有价值,那就足够了。 至于成为赵昱徒弟之后,他还会不会成为二代绿魔,这并不重要。 对赵昱的计划而言,他成为超级英雄也好,超级反派也罢,实际上都无关紧要。 而辛迪-穆恩,赵昱觉得,这个少女的性格,应该还算坚毅。相较于与她争夺彼得的杰西卡,赵昱看得出来,她的心脏更大。 杰西卡是个玻璃心。 赵昱从哪儿看出来的呢?其一,就是之前的暴乱事件。前后所有的一切,彼得都原原本本跟他说过。杰西卡的第一反应,是逃避,是慌乱,是手足无措。他们一行人,杰西卡的表现,最差。 其二,看她和辛迪之间斗嘴,相较于辛迪的强势,她却软弱的眼睛都红了,哭兮兮的模样,实在软弱。 至于玛丽,赵昱便不予评论了。 “好了。” 赵昱淡淡的声音,有某种威严,两个正在斗鸡眼的少女立刻一惊,顿时规矩下来。赵昱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对女人没有什么手段。两世为人,两世都没有相关的经验。虽然在他们面前师长的气度装得很好,但实际上,对于斗鸡眼的两个少女,赵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用身份和力量去压制。 “接下来听我说。” 他道:“今天你们都过来了,上次暴乱事件的参与者,大多数都在,我针对这件事,着重说一说我太一门的教义。” “太一门?” 哈利等人茫然。 赵昱摆了摆手:“以后问彼得。” 接着道:“我太一门的核心宗旨,是渡己。我们修炼,一切从自身开始,一切以自身为核心。所谓渡己,便是在透析自身、解析天地奥秘的过程中,全方位的提升自己。*、思想和灵魂。让自己达到与天地同在,乃至于超越天地宇宙的境界。” “与我们没有因果关系的,理会与否,看自己。” “就上次暴乱事件,在我看来,这跟你们无关” “不,师父,我不赞同你说法。”彼得看赵昱目光扫来,脖子一缩,强自道:“本叔叔跟我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如果有能力” 赵昱目光清亮的看着他摆了摆手,摇头道:“这个责任,是谁赋予你的?” “呃” 彼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应该应该” 赵昱笑了起来:“你可能会说,我们是社会的一员,因此就有责任。但我要告诉你,那些事,不是你的事,是警察和政府的事。说的不好听点,你那叫越俎代庖。你以什么名义,去为政府越俎代庖?” “我” 彼得求助似的望向一旁正在打理草坪的梅婶婶。 “我想,赵这么说,是要保护你。”梅停下来,叹了口气道:“你并不担负整个社会的责任,就像赵说的,那是政府的职责,是我们所有人赋予政府的职责。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管。人一旦表现出超出常人的一面,也许他会受到赞扬和追捧,但也有人会用贪婪和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你。”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赵昱接话道:“因为你不普通,所以人们就会猜测,你为什么不普通呢?而他们,为什么就普通呢?就有了嫉妒。更进一步,就有人想获得你一样的不普通,因此,他们会对你下手。” “可是师父,婶婶,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平凡的人们受到生命的威胁。我既然有能力,我为什么不能帮助他们呢?我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是吗?”赵昱笑了起来,他看向哈利:“也许哈利比你更懂得这一点。” 哈利点了点头:“是的。人们常常说,不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但实际上,舆论,对人影响很大。” “这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要有心人一挑拨,你将面对所有人的非难。”赵昱总结。 “可是师父,难道我们修炼,就只是为了自己?”彼得无法接受:“然后藏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卷云舒。”赵昱道:“不过这还早。你以为,在暴乱事件之后,我为什么没有责难你?” “那”彼得糊涂了。 “不错,太一门的核心宗旨,是渡己。但出世入世,收发由心,渡人渡己,皆在一念之间。人不可能一开始就有那样的境界,在生活中历练阅历,见的多了,悟的透了,自然就有了。所以,才有入世的概念。这与本门宗旨并非不符合。先入世历练,渡人中看透红尘,再出世勤修,淡然中渡己成道。这是先后过程。” “你帮助人,就是一种历练,是一种渡人的行为。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收获很多。因此,我是鼓励的。但永远不要忘了,渡人是为了渡己,你要记住!任何人活着,都不是为别人而活!” “而且,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要量力而为。鲁莽行事,害人害己。”赵昱叹道:“而且,你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引起了关注,这是一个隐患。所以,以后做事,就要更加的深思熟虑。” 他再看向哈利:“在普通人的世界中,人们要有惊天的行为,就要有惊天的靠山,或者关系网,或者有深厚的政治、军方背景,或者有无穷的财富。因此,别人才不敢非难。哈利的出身背景,应该对此深有了解。” 哈利深深的点了点头。 “然而,那些都是外在的东西。只要其中某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迎接的,必然是轰然倒塌。我们没有交错密布的关系网,没有各种背景,没有数不尽的财富,而我们的靠山,就是我们自己。你要记住,为师是你的靠山,宗门是你的靠山。”赵昱转脸认真看着彼得:“要理智、谨慎。” 彼得抿了抿嘴,郑重的点了点头。 “很好。也许你现在还无法真正理解。但为师相信,你以后会明白为师的这番话里的道理。”赵昱露出一抹笑意:“你如今纯阳炼体拳已经修炼到第三层,有了初步入世的条件。你想做什么,要帮助人,为师支持你。因为这个过程,也是修炼。可为了避免麻烦,你要行侠仗义,须得换个行头,记得不要露脸。” “你入我宗门已有二十天,为师早该给你起个字号。不过现在也不迟。为师自号太一,宗门之主。那么,你,彼得,宗门二代弟子,为师的二弟子,便叫做天阳吧。” 言罢,赵昱翻手间取出两件款式一模一样的乳白色金纹长袍。 “以后在外面,或可以天阳为名,当然,看你喜好。” 二十四章 混沌元始 三元三炁 “这是宗门服饰,拿去。” 说着,赵昱将两件袍子递给彼得:“一件是你的,一件是你大师兄的。顺便为师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天把属于你大师兄的服饰送过去。” “对了,”赵昱不理会彼得欲言又止的模样,道:“你名天阳,你大师兄也不能少,叫天符,到时候你告诉他。” 实际上赵昱心里肉疼之余,也在笑。 肉疼是因为这袍子是用气运值兑换的,一件一百,贵的很。 笑,则是因为他仿佛看到彼得和托尼,这两个高鼻深目的西方白人穿上东方古装,还是乳白色古装的那种滑稽模样。 彼得抓了抓头发,倒是没发现赵昱眼中闪过的一丝笑意,却道:“是托尼-史塔克吗?” “你该叫大师兄。要有礼貌,知道吗?”赵昱瞪了他一眼。 “哦。”彼得缩了下脖子,连忙点头。 “这衣服很奇怪,不过摸起来很舒服,师父,这是什么料子?”彼得转言就道。 “你就关心这衣服的料子?”赵昱又瞪了他一眼。 旁侧玛丽忽然道:“能给我看一下吗?” 彼得望了赵昱一眼,见赵昱没有说话,就把衣服递给了玛丽。 “手感的确很好,”玛丽又转手递给哈利:“比你定做的都好。” 赵昱无奈的看着他们,只好道:“这不是普通的衣服,是法器。舒适只是基础,坚韧和变形,才是你们应该关注的。” 这天,赵昱当着他们的面,说了很多好像是秘密的话。但实际上,都是大而化之的东西,没有一点真正的意义。 至于随后彼得展示拳法,也一样。 赵昱早就说过,非本门弟子,决不能传授。彼得展示的拳脚功夫,零零碎碎的,不成套路,没有口诀,照着练最多就只能强身健体而已。 晚上,赵昱在蒲团上静坐。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接近两个月。系统发布的第一阶段的主线任务,开山立派,已经完成。暂时没有发布第二阶段的主线任务。 这让赵昱心中忐忑之余,也有稍稍松了口气。 要说他现在吧,也不算太差。突破到混沌真身一转二炼之后,已是凡体二重。单说力量,举手投足,少说有十数万斤,亦即是五十吨以上。 相较于凡人,不折不扣是个超人。 但赵昱知道,这个世界,水很深。尤其他现在仍处于基础阶段,可用的手段,太少了。一旦遇到生命危险,约莫除了使用唤圣牌,别无他法。 对他来说,藏在太一洞天,才是最安全的。 因此,他打算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绝不乱跑。 他只能通过彼得,或者哈利等人的手和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做一些小动作。心中的大计划,暂时不打算真正铺开。 赵昱心里千回百转,微眯着的眼睛,在黑夜里,放射出的精光,切割着黑暗。 良久。 “系统。” 赵昱唤出系统:“我要兑换三元归一炼炁法价值一百气运值的基础部分。” “兑换成功。” 系统声音随之传来。 然后,这套无上法门的基础部分,便在赵昱的脑海中炸开了。 体味片刻,赵昱看了眼兑换区右下角的气运值余额,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到现在,他只剩下四百气运值了。 “必须要让彼得这小子出去搅风搅雨,给我赚取气运值,要不然再过几天,连精气丹都没得吃了。” 心中念头一转,赵昱便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三元归一炼炁法的体悟之中。 三元归一炼炁法,是一门不比混沌真身稍差的无上法门。这套法门,练就三元三炁,以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之炁、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之炁、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之炁为根基,最终逆转先天,得证大道。 然而,要修炼这套法门,有一个先决条件——必须身具混沌元始炁。 以混沌元始炁居中调和分化,才能分别练就三元三炁。 赵昱体悟之后,不由面露无语之色。 他忽然想了到当初唯一抽奖的时候,混沌真身法门中留下的那点信息,要求他同时练就三元归一炼炁法。 “要不,先试试?” 赵昱微微凝眉。 话说,任何法门,修炼起来,都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一旦出了一点差错,轻则瘫痪,重则魂飞魄散,后果太严重! 赵昱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试试。 或者说潜意识告诉他,可以这么做! 他念头转动,突然唤出系统:“系统,这三元归一炼炁法需要混沌元始炁,你怎么不告诉我?” “宿主没问。” “”赵昱咬牙:“那可以兑换混沌元始炁吗?” “可以。一亿气运值。” 赵昱:“” “你这是在消遣我对不对?”赵昱强压住心头的不爽:“一亿?要不,把我卖给你?” “驳回宿主提议,顺便告诉宿主,宿主现阶段只值五千气运值。” “” 赵昱干脆直接不再理会系统。 关闭系统光幕,赵昱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波澜一一压下。待得心湖空灵之时,三元归一炼炁法的口诀心法,便化作一道道最本源的线条,在心湖中留下深刻的烙印。 他念头一动,法门运转。 冥冥蒙蒙之中,有一双眼睛眨了一下,瞬即消失不见。随着法门搬运,身体中,从各个角落,忽然涌出一丝一缕,好似梦幻,又好似真实,好似不存在,又好似存在,好似渺小,又无比伟大的东西。 赵昱好像看到了开天辟地,看到了大道本源,虽然一闪而逝,却留下了一抹痕迹。 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从身体中汇聚起来,随着法门的搬运,最终汇聚在了心窍之中! 这一刻,赵昱冷眼旁观。 就好像一个看客,看着那些迷迷蒙蒙的存在汇聚起来,最终融为一体,随即爆发出万丈毫光,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照耀的一片通透。 毫光一闪即逝,猛地坍缩,最终在心窍中形成了一团混混沌沌的气团。 “混沌元始炁!” 赵昱猛地从看客的角色里惊醒,差点脱离修炼状态。 “为什么我的身体中有混沌元始炁?” “系统没这么好心” 这些念头一闪即逝。他连忙定住心神,念头全部的投入了心窍! 三元归一炼炁法的法门迅速运转起来,心窍中的混沌元始炁在法门的催动下,开始逐渐分化。 就好似三条颜色各异的小蛇,即将从中孵化出来,对混沌元始炁不舍,却又充满了脱离的渴望和好奇。 一条小蛇清濛剔透,一条小蛇赤黑幽暗,一条小蛇紫气浩荡,却不正是那三元三炁?! 赵昱竭尽全力,分化出三道念头,要与三元三炁融合为一! 这个过程中,受不得半点打扰! 若是中断,后果难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三元三炁完全从混沌元始炁之中分化出来。而混沌元始炁,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胎膜! 这层胎膜一分为三,兜头将三元三炁裹住,就仿似给三元三炁穿上了一层衣服! 三炁在心窍中游弋,时不时会碰撞,互相之间产生一种排斥。而那层衣服,便在此时,产生了巨大的调和作用。 赵昱心里一松,长长的吐出口气。 “终于成了!” 他压抑着心中的波澜,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看来,抽到混沌真身之时的那道信息,并非没有根据。想是早知道我身具混沌元始炁才是。” “不过”他心念转动之间,脸上却露出苦笑:“一门混沌真身,就够我受的了,现在再加上三元归一炼炁法,得多少气运值才能兑换圆满法门呐” “罢了,能以这两门无上真法打基础,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天大的幸运,我何必奢求太多?走一步算一步,有了好的基础,我未必” 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随即,又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早上,赵昱走出别墅,迎着和煦的朝阳,感到心情非常爽利。 难怪那信息告诉他,要他合炼两门真法,却原来,这两门真法之间,竟然有相互促进的效果! 昨夜初步练成三元归一基础部分,分化三炁之后,再修炼的时候,才发现,在搬运三元三炁的时候,竟然会对混沌真身产生莫可名状的促进! 只一夜,就让赵昱的混沌真身一转第二炼有了长足的进步。并且,使得肉身突破凡体一重时诞生的缩地成寸本能,以及突破凡体二重时得到的太白金炁,都得到大大的增强! 而混沌真身的强大肉身,却又能支撑三元三炁快速搬运,迅速壮大。 二者果真相辅相成! 赵昱不由想到,难道这两门无上真法存在某种内在联系? “也不是不可能啊” 只不过他现在境界太低,无法透析其中的本质。只有境界到了,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开始炼炁,那么,对天地灵气就有了需求,看来以修炼须得依赖洞天了。 彼得这时候正在练拳。 远远地他在湖边,拳风呼呼,使得就近的湖水,都跟着荡漾!纯阳炼体拳,已然颇有火候。赵昱见状,心里满意,微微点头。 也不打扰彼得,赵昱走到旁边,拉开架势,打了一套太极。 接着,本夫妇相继也到了湖边。 夫妻二人,也跟着赵昱打起了太极拳。 默默无声之中,合于自然,升腾朝阳之下,四人各有收获。 二十五章 哈利拜师 丹药迫切 “彼得,” 早餐之后,赵昱把彼得叫到身边:“你到曼哈顿,去见见你的大师兄,代为师问问他,乾坤符箓炼炁法锻体之法修炼的怎么样了。@樂@文@小@说|另外” 赵昱顿了顿,认真的盯着彼得,道:“从现在开始,你帮助别人行侠仗义也好,惩奸除恶也罢,为师自不阻拦。不过有几句忠告,你要牢记。” 彼得挺直了身子,连忙打起精神倾听。 “第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做事的时候,要记得遮掩住面目。用新的身份代替,逐渐消磨以前‘少年英雄’的名声,让‘彼得-帕克’这个人,从大众眼中消失。” 说这话的时候,赵昱心里实际上不是很爽利。 只怪自己不够强,若够强,还怕徒弟暴露身份?暴露了又怎么样?谁能奈何? “要好好运用宗门服饰的变形之能,当然,也要珍惜,这玩意儿很贵的知道吗?别三天两头回来,开口就说衣服坏了,看为师不好好收拾你!” 彼得脖子一缩,嘿嘿笑道:“放心吧师父。” 宗门服饰的神奇,他昨晚上玩了一两个小时,体会颇深。滴血认主之后,他心中一想,衣服就跟着变。想要西装就是西装,想要休闲就休闲,红橙黄绿青蓝紫,千变万化,让人眼花缭乱。还能变幻出头盔、头巾遮掩面孔,真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 而且还非常坚韧,至少彼得用尽全力,都无法扯坏! 当然,这个他可不敢跟赵昱说,害怕扇脑门。 “我会放心你?”赵昱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你让为师怎么相信?!” “师父!”彼得捂着后脑连忙闪开。 “行了。第二个,如果遇到坏人,该杀就杀。” 说到这句,赵昱神色一变,充满肃杀:“要果决,要下的了手,知道吗?!” “杀人?”彼得小心翼翼道。 “蠢蛋!”赵昱又是一巴掌:“我问你,你觉得,坏人的生命更有价值还是好人?” “呃生命都一样吧?”彼得道。 “一样也好,有差距也罢。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多活一天,就有无数人受害,这其中的抉择,你不懂吗?杀人就是救人,你要牢记。不要拖拖拉拉,让人翻盘,要是死了,为师可不会为你收尸!” “坏人之所以是坏人,他不会感恩。放走了他,反而更加憎恨你。你自己死了无所谓,别连累了亲朋好友!” 彼得闻言,神色肃然起来:“我知道了,师父。” “嗯,为师说的这些,你要记好。具体怎么做,为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区处也许,等你真正体会到了伤痛的时候,才会明白算了,赶紧滚蛋。” 彼得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这约莫就是有靠山、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处。 靠山是师父赵昱,后顾之忧则是本夫妇。本夫妇现在住在农场,有赵昱照看,彼得当然放心。 赵昱穿越前的蜘蛛系列电影中,彼得一直瞒着本夫妇,约莫就有保护他们的考虑。他是个聪明人,深知那些罪犯、超级反派没有下限,一旦知道他的底细,难保不会对本夫妇下手! 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 其实很多超级英雄用各种制服遮掩身份,都有相同的顾虑。 少年走出农场,翻身上了自行车,喔呜一声怪叫中,绝尘而去。在翻身上车的同时,他的衣着开始发生变化——从练功服模样,不着痕迹变幻成t恤、牛仔休闲装扮。 一辆自行车,一个青春飞扬的少年,一路穿街过巷,跨越大桥,直奔曼哈顿而去。 在彼得离开农场不久,哈利沉着脸一张脸来到了农场。 本把哈利接了进去。 赵昱站在湖边,负手而立。反正他现在是越装越有感觉了。随时可以在其他人面前保持高人风范,倒是殊为难得。 “来了?” 他淡淡道。 哈利抿了抿嘴,声音低沉:“赵,你告诉我,修炼真能解决我身上的麻烦吗?” “看来你父亲告诉你了。”赵昱转身,淡淡的看着他:“修炼之人秉持本心,我何必骗你?若非你是可造之材,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难道你以为我有所图谋?呵呵,你有什么?钱?世俗的东西,也许我现在还有一些需求,但完全没必要在传承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做这样的打算。” “那赵,我父亲呢?诺曼-奥斯本!”哈利道:“他呢?可以吗?” 他面露希冀。 “诺曼-奥斯本”赵昱云淡风轻:“可以。但不是修炼。” 哈利不明白。 “你的父亲年纪太大。”赵昱道:“修炼要趁早,八到十六岁,是打基础的最好阶段。身体最有活力,生机旺盛。而年纪太大的人,身体老化,生机消弭,已经不适合修炼了。我说的办法,是丹药。” “丹药?”哈利重复了一遍:“是一种药吗?” “可以这么说。”赵昱道:“取灵药灵材,摄拿天地灵机,合而为药。或加快修炼增进修为,或疗伤治病药到病除。” 哈利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乎乎的了。 “不过。”赵昱话音一转,让哈利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不会直接给你丹药。”赵昱道:“我问你一句,你愿意拜我为师,入我宗门,承我法门吗?” “我我愿意!”哈利狠狠的点头。 “很好,那么,你的问题,你就能自己解决!”赵昱哈哈一笑:“随我进来。” 哈利入彀。 拜师之后,哈利位列第三,便成了赵昱的三弟子,赐法袍,号天易。随即,赵昱便传了他纯阳炼体拳。 “纯阳炼体拳是宗门核心上乘筑基拳法,共有九层,你的二师兄天阳,也就是彼得,现在已经练到第三层即将突破第四层。拳法圆满,筑基乃成。是时,为师自会传你丹经丹法。” “丹经,便能解决你父亲的麻烦。” 赵昱叮嘱道:“我希望你父亲的麻烦,能成为你修炼的动力。越早完成锻体筑基,越早修得丹经,就能越早救你的父亲脱离苦海。” “至于你自己,只需完成锻体筑基,将*修得纯净无漏,种种病变,便是那基因遗传的疾病,也要离你而去。” “不过也不能心急。”赵昱悠悠道:“要把握住张弛,要有度。须知修炼是循序渐进,急是急不来的。你看彼得,不及一个月,就将修成四层纯阳拳法,只要补益跟得上,多至一年,大概就能完成锻体。若你能赶得上他,为师便满意了。我想,一年时间,你的父亲应该还能坚持。” 哈利面色变换,终归是心头一定,郑重的点了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修炼是自己的事,为师耳提面命,也只有你自己才能真正把握。”赵昱笑道:“拳法已印入你的脑海,今日你便好好琢磨一下,等彼得回来,就跟他一起修炼吧。” “谢谢师父。” “父亲,我拜师了。” 哈利站在湖边,手机凑在耳边。 “”手机那头,诺曼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希望你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人的一生充满了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未来。哈利,我希望你的这个选择,不会让你后悔。” “不,父亲。我不会后悔。”哈利神色坚定:“基因药物虽然是一个选择,但那需要摸索,有许多的不确定。我无法想象,要多少年,要错多少次,才能研制出治疗奥斯本家遗传病的药物。而师父拥有完整的传承,我只需要按部就班,勤修苦练,解决奥斯本的问题,水到渠成。” “谁知道他不是在骗你?”诺曼声音提高:“奥斯本市值上千亿” “父亲,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大师兄,也就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是托尼-史塔克。我想,他比您有钱。” “好吧,看来你真的决定了这样也好,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双管齐下,我如果错了,还有你。而你错了,还有我。懂吗?” 哈利默默的点了点头。 赵昱这时候,却是进了太一洞天。 现在手头的气运值已经见底,给哈利买了法袍之后,就只剩下三百。而接下来,哈利修炼起步、彼得修炼深入,都需要大量的精气丹。 气运值已经不够用了,他只能寄期望于洞天中种植的药材。 “这里的环境非常的特别。”本站在赵昱身旁,双手比划着:“这些药材生长非常迅速,你知道吗赵,有一次,可能是脚底粘上草籽带了进来,只用了三天,那些草就几乎完全长成了!” “您看。”他指着脚下的这片草坪:“一粒草籽,现在是一片齐膝深的草坪!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让它们蔓延到药田中去。” 赵昱微微颔首。 洞天中环境当然跟外界不一样。这里有一条灵脉。在灵脉散发的浓郁天地灵气的滋养下,任何生物的生长,都会加快。 看着环绕山包的药田中成片成片的茂盛草药,赵昱道:“还需要大概半个月就可以采收了。” “我想是的。”本赞同道。 二十六章 托尼不在 噬灵魔功 “半个月” 赵昱咀嚼着这段时间,心里有些无奈。 他自己倒是修炼到勿须精气丹的层次,精气丹毕竟只是最低等的丹药,但彼得和哈利,却是两个耗丹大户。区区只剩下三百气运值,完全不够。 彼得现在每天少说两三粒精气丹才能满足需求,而哈利初期一天一粒,两人半个月,至少要六十粒精气丹。 六十粒精气丹,价值九百气运值。 中间有六百的差额。 赵昱斟酌片刻,叹口气:“看来,只能暂时削减精气丹的供应希望彼得快快行侠仗义,让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好有些收入” “按照许多小说中的宗门构架,任何弟子都有月利,一般都是丹药。我现在就这么几个弟子,丹药都供应不上,实在是失败难道要我自己出去‘行侠仗义’赚气运值?”赵昱摇了摇头,短时间内,如非必要,他绝对不会离开农场。 “而且托尼的丹药,也要给他补足,免得这混蛋说我这做师父的一碗水端不平” 种种问题,让赵昱发现,开山立派不是一间简单的事。 这才刚刚开始呢,就这么多麻烦,等以后弟子越来越多,那还不得把他烦死? “什么都依赖系统,不可取,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啊” 他叹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本犹豫着开口道:“赵,我和梅发现这几天农场外面经常有些不明人士,并不是记者,我不知道他们到底” 赵昱放下叉子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赵昱的感官虽然还没达到完全覆盖农场,超越农场面积的程度,但借助与洞天之间的联系,农场范围乃至于周边附近的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早前不少记者在农场外蹲守,随着时间流逝,暴乱事件的平息,‘少年英雄’事迹逐渐失去热度,加之农场的不可理解之处,到现在已经没有记者再关注农场。 但最近三五天开始,却有一些不明人士偶尔会出现在农场附近,甚至会试着进入农场。当然,有阵法护持,他们都没有成功。 对这些人,赵昱心知肚明。 而且他比本夫妇知道的更多! 那些人个个双目无神,是被人控制的傀儡——他们背后,是紫人! 除了紫人,别无他想。 彼得参与暴乱事件,卷入了紫人和马特-默多克之间的明争暗斗。紫人会关注、试探农场,赵昱有心理准备。 他在等。 紫人控制普通人试探,没用。如果紫人有自知之明,可能会退却。但漫威中的反派,没有一个精神正常,个个疯狂的紧,在赵昱看来,他多半不会退却。 试探过后,也许会亲自出马。 到时候,赵昱自会让他吃到苦头。 而且,这也是赵昱所期待的 美国非常发达,尤其漫威世界的美国,是这个星球的中心,政治、经济、军事。但再光鲜的地方,也有阴暗的一面。 许多的平民区、贫民窟,便是罪恶滋生的良好土壤。 彼得一路穿街过巷,从皇后区到曼哈顿,至少遇到五次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 他非常聪明,眼见罪恶,不着痕迹的变换衣着,将一身法袍幻成黑色的练功服再加上黑色的面巾,三两下解决问题,转身就走。七歪八拐,等再次出现在人群之中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休闲少年。 他遇到的,都是普通的犯罪行为,抢劫,或者其他。 在这个过程中,身在农场的赵昱,无声无息之中,已经获得了近十点气运值的奖励。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自行车在城市中,某种程度上,比汽车更方便。因为不必担忧堵车的问题。再加上彼得强大的体能,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越过哈德逊河上的大桥,进入了曼哈顿。 曼哈顿是纽约的精华所在。 而史塔克大厦,则是曼哈顿的一颗明珠。 彼得的自行车停在大厦下面,他仰望大厦,发出阵阵不明所以的惊叹。 这座大厦是他的大师兄,托尼-史塔克所有。 找了个地方将自行车停好,彼得捧着一个盒子,走进了史塔克大厦。 “嘿,你好美女。” 彼得来到前台,对接待美女笑嘻嘻道:“我找你们的老板,托尼-史塔克。” “有预约吗?”美女头也没抬。 彼得耸了耸肩:“没有。不过我想,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他的师弟来了。” “师弟?”美女抬起头,有点茫然的看着彼得。 “呃这么说吧,我,彼得-帕克,和托尼-史塔克,有同一个老师。明白了吗,美女?我和他是最亲密的师兄弟呃,同学关系!”彼得解释道。 美女一听,虽然疑惑于年轻的彼得为什么跟托尼是——同学,但不论彼得是否是撒谎,她都不能怠慢,万一是呢?于是点了点头:“稍等。” 接到前台电话的,是佩珀。 佩珀一听‘师弟’这个词,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人——赵昱——托尼的师父。 “你请他到顶层的助理办公室。” “好的。” 前台接待挂掉电话,礼貌对彼得道:“先生,您可以搭乘电梯,直接去顶层的助理办公室,佩珀助理会接待您。” “谢谢。”彼得吹了个口哨,转身往电梯而去。 到了顶层,彼得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助理办公室,敲门,然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彼得推门而入。 佩珀放下手中的事务,抬起头来,彼得年轻的面孔映入眼帘。 “你好女士。”彼得一本正经伸出手:“彼得-帕克,托尼-史塔克是我的大师兄。” “大师兄?”佩珀一字一顿,跟彼得握了握手。 “当然。因为我们有同一个师父。”彼得笑道。 “请坐。”佩珀让彼得坐下,道:“是农场的那位先生?” “看来你知道。”彼得耸了耸肩:“没错,就是他,我们的师父。” 佩珀心里明了,道:“那你来是为了?” “是这样的。师父为大师兄准备了一套宗门服饰,让我给大师兄送过来,同时问一问大师兄的近况。”彼得道。 “原来是这样。”佩珀点了点头,随即面露遗憾:“让你失望了——托尼去阿富汗了,那边有些事,需要他亲自过去看看,所以抱歉,他不在。” 彼得一听,不由抓了抓头发:“那这个” 他掂了掂手中装着法袍的盒子。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交给我。”佩珀道。 “呃这样么也行。”彼得想想点了点头,把盒子放在佩珀面前,别有意味的嘿嘿笑道:“我当然相信你。” 佩珀年纪比彼得大的多,如何不明白彼得的意思,脸微微一红,随即一板:“我想彼得先生,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ok,ok。”彼得站起来,道:“可以留个电话吗?有需要的话,随时call我。” 佩珀耸了耸肩。 “托尼去了阿富汗?” 赵昱一听,心里一动,不由低语道:“钢铁侠就要诞生了么” “什么?”赵昱声音太小,彼得竟没听清楚,问了出来。 赵昱摇了摇头:“没事。”却道:“你今天沿途倒是做了几件好事,看来你对此的确很有兴趣。” 彼得一愣:“您知道?” 他心里不由骇然。 赵昱高深莫测道:“这世上,没有为师不知道的事。” 随即又说:“你既然对这些事感兴趣,那就秉持本心好好做。不要畏惧,不要犹豫,该杀就杀,该打就打,多多体会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事和蕴含的意义,对你将来大有好处。” 说到这里,赵昱抬头望天,高人做派淋漓尽致:“为师要出去一段时间,农场的事,全都交给你。哈利是你的三师弟,教导他练拳,也是你的责任。另外,最近农场附近经常有陌生人出现,这是你惹的祸,要小心谨慎。” “我明白,师父。”彼得先点了点头,随即疑惑道:“可什么是‘我惹的祸’?” “还记得上次的暴乱事件吗?”赵昱点出缘由:“紫人,那个隐藏在暴乱者幕后的罪犯,他应该盯上你了,正在试探农场的虚实。我离开之后,你须得小心。要记住,本和梅就在农场,一个疏忽,你会后悔莫及。” “紫人” 彼得心里一跳,随即郑重点头:“我会小心的。” “嗯。”赵昱颔首,目光悄然扫过一旁正在笨拙练拳的哈利以及后来来到农场的杰西卡、玛丽和辛迪三个女孩。 尤其在杰西卡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秒。 然后声音不大不小,约莫哈利等人刚好能够听清楚:“蒲团前香案上的宝印和黑色玉简要看好。黑色玉简中有一门邪恶的噬灵魔功,是为师从一个极度恐怖的人手中夺取的,这门功法噬人精气魂魄,若心术不正的人得到它,那将是无数人的灾难。” 他郑重道:“我原本打算逐渐将其炼化,然后毁掉。不过我有事必须要亲自出去一趟,我留下宝印镇压玉简,你要好生看管,不要疏忽,知道了吗?” 彼得一听,疑惑道:“一门功法吗?” 他无法理解,一门功法就能早就无数人的灾难,而什么又是噬人精气魂魄呢? 赵昱笑了笑:“你现在刚刚踏足修炼的门槛,很多事你不了解。也罢,为师就跟说一说。这修炼之道,如我太一门,走的是天地自然的正道。然而这世上有明就有暗。有一些功法,则极尽邪恶。所谓噬人精气魂魄,简单来说,修炼这门功法的人,以之汲取普通人的所有能量,包括灵魂,以之来壮大己身。吸干一百人,就比你不差,吸干一千人,就能碾压你,这世上几十亿人,如果被全部吸干,彼得,你明白其中的恐怖吗?” 彼得听了,顿时面露恐怖之色:“这么这么厉害?!” “岂止是厉害。”赵昱摇了摇头:“这样的东西,不能够让它存在下去。原本还需要半个月时间就能将其毁掉,可现在我有事外出,你就得将其看好。” 彼得吸了口气,望了望别墅,仿佛看到一个大魔王被压在里面,不由打了个激灵,连忙正色道:“师父放心吧,我一定把它看牢。” 二十七章 地狱厨房 勾心斗角 赵昱对彼得做了一番详细的嘱咐,便离开了农场。 而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地平线。 原本赵昱为安全起见,短时间内并不打算离开农场,可托尼那儿既然事发了,他这个做师父的,就不能不管。 虽然知道托尼最后能安然逃脱,可赵昱仍然要插一手进去 赵昱走后,彼得带着哈利等人练拳,手把手一一指导他们。对哈利而言,脑子里有功法诀窍的传承,练起来进步很快。而三个少女,则困难的多,只是跟着练一练套路招式。 不过对她们来说,除了辛迪,其他两个,恐怕也只当做是玩儿罢了。 眼看天快黑了,彼得吐出一口肉眼可见的气息,收功而立。 “哈利,”彼得让累的汗流浃背的哈利停下来,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哈利抹了把汗,点了点头:“我打算明天一早搬过来,便于修炼。” 彼得笑道:“好!明天一起,我帮你!” 休息了一会儿,哈利和三个少女离开农场,半道上,一一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杰西卡从哈利车上下来,独自一人行走在冷清幽暗的街道上,脚步有些僵硬。一座路灯下,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杰西卡径自走了过去。 那人背对着路灯,穿着一件高领黑色风衣,看不清面孔。待得杰西卡走近,他伸出手,从杰西卡的领口取出了一个小东西,转身便离开了。 而杰西卡,则毫无反应。就这么定定的站在路灯下,过了好久,忽然打了个颤,随即面上露出惊恐之色,尖叫一声跌坐在地,片刻后连滚带爬,踉踉跄跄的慌乱奔走而去。 高领黑色风衣的人影并没有远去,他一直看着杰西卡走远了,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声,转身穿过一条巷子,上了一辆停靠在角落里的黑色轿车,打火、启动,一路绝尘。 黑色的轿车仿似幽灵,穿过皇后区,最后进入曼哈顿岛西岸一片区域。 就像一只手有两面。曼哈顿作为纽约最繁华的地区,光鲜明亮。但这里有一个地方,却孕育了极致的罪恶——这里是地狱厨房。 黑色的轿车一路进入地狱厨房,在一栋大厦前停住。高领黑色风衣的人从车上下来,信步走进大厦。 那些站在大厦门口的壮硕黑西装好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每个黑西装都是一片茫然。高领黑色风衣轻而易举的穿过大厦底层的大堂,进入电梯。 “是谁。” 装饰豪华的屋里显得有些昏暗,一个身材极度庞大、肥胖的光头中年正在下棋。 是国际象棋。 他没有对手,自己跟自己下。 听到动静,他刚刚说出‘是谁’两个字,门就开了。高领黑色风衣的人像个黑夜中的绅士,优雅的走了进来。 “基尔格雷夫,别装得像个绅士一样,你太没礼貌了!” 光头大胖子旁边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小光头——相较于大光头,他的确娇小了一些。小光头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裤,上半身是黑色的t恤和牛仔夹克,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项链。最重要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标志——三个环,环环相套,好像一个靶子一样。 “莱斯特?” 高领风衣的基尔格雷夫发出一声嘲讽的怪笑,目光落在小光头身上:“作为主人,金并先生都没有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或者,”他缓缓走过去:“想试一试我的味道?” 莱斯特瞳孔一缩:“基尔格雷夫,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的气味,我可不怕!” “行了。” 正此时,大胖子金并啪的一巴掌拍在棋盘上:“那么,基尔格雷夫先生,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好消息?” “你想要的消息,幽灵农场的消息。”基尔格雷夫阴测测的笑了一声:“不过金并先生,你打算开出什么价钱呢?” “那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钱。”金并叼起一根雪茄,旁侧有侍从立刻给他点火,可三五次都没点着,金并直接一巴掌把这人扇翻在地,浑身抽搐,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但屋里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在意。 “我对那个小家伙只有那么一点兴趣,你应该知道。”金并自己点燃雪茄,轻轻抽了一口。 基尔格雷夫嘿嘿一笑,从兜里拿出了那个来自杰西卡的小东西:“微型录音机,我还没来得及听呢,金并先生,有没有兴趣先听听?” 金并伸手示意了一下。 基尔格雷夫在微型录音机某个地方按了一下,随即,清晰的声音,便从中传了出来。 “宝印黑色玉简功法噬人精气魂魄无数人的灾难要看牢吸干一百人,就不比你稍差,吸干一千人这世上几十亿人不能让它存在下去” 整个房间里,随着录音机里的声音,三人呼吸声相继沉重起来。 “啪!” 基尔格雷夫猛地按住录音机,将其关闭,然后狠狠地抓在手中。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金并和靶眼,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基尔格雷夫先生,没想到你竟然给我带来了这么意外的一个消息功法,呵呵,看来那个小家伙能在短短时间内超越常人” 金并缓缓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带着极强的压力,让基尔格雷夫不由后退了一步。而同时,靶眼不着痕迹的绕到基尔格雷夫的另一侧,堵住了出门的方向。 “很有价值,我愿意出一千万美金,怎么样?” 基尔格雷夫发出咯咯的怪笑:“金并先生,一千万美金是不是太少了?而且,您想做什么?我可不怕你!” 金并呵呵一笑:“你太紧张了。你有超凡的力量,何必紧张呢?” “哼。”紫人冷哼一声:“我的力量,对你无效。金并,你的意志非常坚韧,不受控制。”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眼看着仿佛一句不对头,金并和靶眼就要扑上来,他心思迅速转动,忽然道:“金并先生,你太急躁了。” 金并看着他。 “你要知道,信息归信息,东西能否到手还无法确定。幽灵农场可不是百老汇的商城。虽然农场的主人离开了,但我们的小英雄可还在那儿呢!而且我们无法确定那个人是否留下什么不可预知的手段,那个什么宝印,我想金并先生不是没听到吧?那个人能让那小家伙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变得如此强大,嘿嘿” 金并微微一滞,随即又缓缓坐了下来:“你说的对,基尔格雷夫先生。那么,你的想法呢?” “合作!” 紫人阴测测一笑:“在拿到东西之前,我们之间的任何矛盾,都没有意义。至于拿到东西之后金并先生,那是功法”他装作一副神秘的模样:“你可能不了解,但我知道。因为你的托付,我关注那个农场已经好多天了,进出农场的某个人已经被我控制,我非常了解他们。功法,就像一本书,是一种知识,任何人都能看,并不限定某一个人。拿到之后,我们共享,怎么样?!而且我非常了解这个农场,你们却不了解,合则两利,不是吗?” 金并沉吟片刻,对守在房间出口方向的靶眼点了点头,靶眼退回原位。 “你说服了我,基尔格雷夫。”金并道:“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需要一个计划。那个人,去了什么地方?多久能够返回?幽灵农场的防御力量有多强?我们怎样才能拿到那个东西?” “那个人去了哪儿,多久返回,这就要看金并先生您的了。”基尔格雷夫心里松了口气,道:“幽灵农场的防御力量非常神秘,任何人进入其中,都会在幻象中不由自主的返回原地,我曾经试过,无法进入。” “那么枪炮呢?”金并目光一闪。 基尔格雷夫摊手道:“不知道。” “试试就知道了。”金并摆了摆手:“基尔格雷夫先生,你可以走了。” 基尔格雷夫嘿嘿的笑了一声:“计划呢?金并先生,你不会转身撇开我自己独吞吧?” 金并哈哈一笑:“当然不会。至于计划,我认为,等我先收集到详细的信息之后再来定制。” “这样么呵呵,希望如此。” 等紫人离开,靶眼才开口:“金并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先下手” 金并摆了摆手:“不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基尔格雷夫比我们更急,我们只要盯着他就可以了。至于那个农场并不简单,让他先去踩一踩,然后我们” 靶眼咧嘴一笑:“明白。” 紫人心里有些焦急,步伐都不再绅士。 那种能够吞噬血肉灵魂的功法,让他心头打颤。他仿佛看到自己得到那种功法之后,凌驾于世界之上,所有人都成为他圈养的牲口的激动场面! 那是多么的美妙哇! 他并不怀疑其真实性,那个小家伙和守卫农场的神秘力量,还有他渴望强大的扭曲心灵,都让他无比的相信!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暗道:“这样的功法,只能我基尔格雷夫才有资格拥有,金并哼!” 他眼珠子一转,回头看了眼金并大厦,转身上车离开。 第二天,哈利搬到了农场。 为了方便修炼,这是必然的事。 而此时,赵昱已然抵达阿富汗喀布尔。 他要亲自出手,在托尼面前亮个相,不论是出于作为师父的责任,还是为了逐渐打消托尼的隔阂。 原本赵昱并不打算短时间内离开农场,但这次已经到了必须的时候。 他不会放过让托尼归心的任何一个机会,好歹是他的大徒弟,如果以后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这对赵昱来说,都是一种失败。 当然,紧箍咒的存在,赵昱直接忽略了。 双管齐下嘛,一个棒子一颗甜枣,这才是王道。 下了飞机,赵昱吐出一口浊气。 作为一个修炼者,尚未修炼至脱离大地引力能够飞行的境界,坐飞机,对他来说,是一种隐患。 身在飞机之上,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危机感。 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 他刚刚修出法力,不会任何法术,战斗的时候,必须要站在地面上,每出一拳,每踢一脚,奔跑跳跃,都在向大地借力。离开了大地,就是无根之萍,心里自然不踏实。 二十八章 搜天索地 纸鹤寻踪 从飞机上下来,在踏足阿富汗这块土地的那一刻,系统久违的声音终于在赵昱脑海中响起。 “主线任务阶段二:扬名。教化万灵,普度众生,请先扬名。半个月内,让至少二十名以上的超凡者,包括超级英雄、超级罪犯,领略宿主的伟力。任务奖励:气运值两万,法宝一件。” 赵昱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动了动,随即走出机场。 “扬名” 赵昱一边走,一边咀嚼着任务内容,心思转动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真是不谋而合呀” 找了家酒店住下,赵昱打开电视机,一边换台看新闻,一边斟酌:“我那个便宜大弟子也不知道被抓了没有。还有满大人,这个人物与这件事似乎有关。” “满大人嗯,虽然智商差了点,但能力还可以。尤其那十个戒指有些价值,说不定可以熔炼出一件法器或者法宝,再不济也能提取一些不错的材料。至于其他的” 赵昱念头一转:“倒是可以牵扯进来” 这一瞬间,赵昱心中生出好些算计。 “扬名,嗯,满大人算一个。” 正计较间,电视屏幕上的画面,终于吸引住了赵昱的目光。 “闻名世界的史塔克工业董事长托尼-史塔克先生,于今日上午十点一刻,在北部地区被恐怖分子绑架。” “据悉,托尼-史塔克先生此次来阿富汗,是为了视察史塔克工业新武器的实战效果。” “美国大使馆已经向我国政府提出了严正交涉” “政府方面已派遣多支搜索部队,但至今仍无消息。” “美国第八航母舰队已派出海军陆战队” 看到电视中闪烁的画面,沙漠、几辆汽车碎片、血迹、还有硝烟,赵昱呵呵笑了起来。 “幸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 幽暗的山洞,潮湿的囚牢,角落里一只老鼠的影子一闪即逝。 托尼艰难的睁开眼,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 “别动。” 一个声音响起,模糊的面孔在托尼面前晃动。 “我我怎么了你是谁?” “你现在应该少说话。托尼先生,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害。” “对对了,恐怖分子!”托尼一下子想起,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浑身疼痛无力,又被人按了下去。 “虽然你的身体素质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仍然要告诉你,托尼先生,炸弹的碎片就在你的心脏附近,很细小的碎片,没有仪器,我没办法帮你取出来。随着血液循环,它会侵入你的心脏。我用磁铁暂时将它吸住,但这不是长久的办法” “炸弹碎片吗”托尼深深的吸了口气。 “对,而且还是史塔克工业生产的炸弹。” 托尼无语凝噎。忽然自嘲道:“我这是自作自受,不是吗?” “谁能想得到呢?对了,我是伊森。”伊森自我介绍道:“我认识你,在一个研讨会的酒会上。不过你不认识我,你是大名鼎鼎的托尼-史塔克,而我,只是一个落魄的学者。” “那真是抱歉了。”托尼很难得的露出一点歉意:“谢谢你救了我。” 伊森摊了摊手:“我只是帮你保住了性命,托尼先生。我们仍然被囚禁。” “那这里是”托尼的视觉越来越清晰,终于发现,自己身处牢笼。 “山洞。沙漠中的一个山洞。”伊森道:“我们的谈话,他们已经听到了,我想,知道你醒了,很快就有人来找你。” 托尼一听,心头一转:“他们有求于我否则早把我杀死了。伊森,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出去。” “谢谢。” 伊森笑了笑:“不过你仍然处于危险之中。这里没有药品,没有必要的医疗器械” “如果他们有所求,我会让他们把我需要的东西送来。” “希望如此。”伊森道:“不过说实在的,托尼先生” “叫我托尼。”托尼打断伊森。 “托尼。”伊森露出一个笑容:“我非常震惊于你的身体素质。按照我的预估,你至少要明天甚至后天才会苏醒。最顶尖的特种兵可能都比不上你。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上流人士,竟然保持着如此强健的身体,真是” “令人难以置信?”托尼嘴角翘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身体素质——对于一个夜夜笙歌的花花公子而言,能够保持健康,就非常不错了。托尼能有现在的身体素质,跟某个人有极大的关系——他心里想起那个控制他的人,那个死皮赖脸要当他师父的人,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敢憎恨他!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伊森这么一说,他便将能够幸存的原因,全都归结于乾坤符箓炼炁法的锻体之法——他的确厌恶、憎恨赵昱,根本不愿意去碰那个所谓的乾坤符箓炼炁法。但法门印刻在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终于引起了他的好奇。 虽然没有赵昱手把手的教导,但托尼终归不是寻常人物,在贾维斯的辅助下,将法门一些无法理解的词汇翻译解释,说起来,他修炼乾坤符箓炼炁法基础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 半个月下来,虽然因为独自修行的缘故,进展不是很顺利,但身体素质一日胜过一日,那种清晰无比随时都在变强的感觉,甚至让他沉醉。 沉醉、厌恶,在纠结中,他蹒跚前进。 却终归是没想到,这门功法‘救了他的性命’。 托尼当然不知道自己就是主角之一,是未来的超级英雄,不知道就算没有修炼,也不会死。 因此,乾坤符箓炼炁法和赵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形象,在这一刻,发生了些许变化。 “的确难以置信。”伊森解释道:“你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可不太好。” 托尼勉强耸了耸肩:“花花公子对吗?” “嗯哼。”伊森笑了笑:“夜夜笙歌?无穷喷薄?” 托尼嘿嘿的笑了起来。 正此时,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清晰传来。 “他们来了。” 伊森和托尼同时住口。 赵昱并没有立刻去找托尼。 钢铁侠的诞生,需要时间。赵昱需要的是钢铁侠,而不是单单的一个花花公子或者富翁,那毫无意义。 托尼要制造出第一台简陋装甲,往少了说,十天半个月总是要的。 急急忙忙把他救出来,打断了钢铁侠的诞生就不好了。 赵昱需要的是一个结合符箓、乃至于炼器之道的新式钢铁侠,而不只是一个修炼符箓之道的修士。 他更想看到仙道符箓、炼器与科技装甲结合起来产生的效果。 人要救,而且要在关键时刻。等托尼多吃点苦头,救援才显得有价值。 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赵昱在阿富汗北部区域游走,见过许多雇佣兵,许多黑道帮派、恐怖分子,遇到不少的武装冲突,但终归满大人的踪迹没有找到。 赵昱也不失望。 要把满大人拉下水,有的是机会,他心里早有定计,这七天不过是闲的发慌,随便走走罢了。 沙漠中,一座植被稀少的令人发指的荒山山顶,赵昱负手迎风而立。 修炼至今,尤其在神圣附体之后,他的心态变化很大。 似乎那种高人的气质,遗留了一些痕迹在他身上,仙道神圣的一些潜藏的东西在影响着他。 如果一个愣头青,突兀穿越过来,多是冲动。参与种种事件,交好超级英雄,甚至加入神盾局,凡此种种。 在神圣附身之前,赵昱不是没有类似的想法。 但神圣附体之后,他的心思,就悄然发生了变化。种种算计,棋子棋盘,虽说不上多熟练,但也信手拈来。 虽不知算计结局最终如何,但至少比他懵头乱闯要有利的多。 实际上赵昱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改变,他心知那是仙道神圣附体之后留下的一些痕迹,但他知道,这并非夺舍或者其他暗藏的法术之属。 他不排斥。 说白了,持仙道神圣的心态做事,才不会被种种烦恼困扰,才不容易在入道之初迷失。 “这不是我,但我现在需要这种心态。” 赵昱默默道。 天边的太阳即将落下,这等景致,让赵昱想起了一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等旷然景致,非是沙漠不得见。 赵昱翻手取出一只纸鹤。 “我的好徒儿,让为师看看你在哪儿。” “搜天索地,去!” 那纸鹤翩翩飞起,仿似一只雨燕,绕着赵昱转了一圈,电射而走。 赵昱脚下一动,闲庭信步般,一个闪身便是百十米,几个闪身便跟着纸鹤消失在了沙漠旷野之中。 那纸鹤,是寻踪纸鹤。 在赵昱强行收托尼为徒之时,便已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他不着痕迹取了托尼一根头发保存起来。现在只需制寻踪符一张,折叠为纸鹤,将头发裹入其中,以之为引,方圆百里之内,不论托尼在哪儿,都逃不过寻踪纸鹤的搜索。 而符箓之道——乾坤符箓炼炁法赵昱同样颇有涉猎,一些基础符箓,赵昱现在已是信手拈来。 追随着寻踪纸鹤,翻过荒山,穿越沙漠,终于到了一处潜藏在沙漠伸出的山谷之外。 寻踪纸鹤在山谷上空盘旋一圈,一头扎了下去。 “就是这里吗?” 在赵昱敏锐无比的感官之中,山谷里的一切,都清晰的呈现在心湖里。、 他脚下一动,站在山谷崖壁向下望去。 山谷里依着岩壁有几栋简陋的房屋,其中大约有二三十道陌生气息。房屋旁侧,有一个山洞,有两人持着枪械守在洞口。 而山谷内外一些隐蔽的地方,还潜藏着七八人,那是暗哨。 寻踪纸鹤速度极快,一头扎下去,直奔山洞。只一闪,便冲了进去。现在正是黄昏,洞口背光,加上寻踪纸鹤小而无声,那两个守在洞口的,竟然未曾发现。 纸鹤飞入山洞,拐弯抹角,几个呼吸,便到了关押托尼与伊森的囚室之外,随即化作一团渺小的火花眨眼燃烧殆尽。 “什么东西?” 托尼觉得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但洞中虽有灯光,却仍显昏暗,并未找到痕迹。随即便将之撇在一边,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手中的工作之中。 恐怖分子要求托尼为他们制造一种大威力的导弹,托尼借助这个机会,要这要那,摆明了欺负恐怖分子不懂事,在恐怖分子的眼皮子底下制造他的第一台装甲。 而恐怖分子毫不知情,正为即将获得大威力的导弹而期待着呢。 二十九章 托尼脱困 金刚符箓 “明天!” 托尼低声对伊森道:“明天我们就能逃出去。” 伊森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这台装甲太简陋了,可能” “拼一把。”托尼道:“他们催的越来越急,再不行动,我们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伊森,虽然美国政府不会放弃我,佩珀也会想办法救援,但希望不能全都寄托在外面。”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拥有那个魔鬼那样的能力,恐怕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吧?不,是根本不会被抓住! 看着即将成型的装甲,托尼略略振奋精神,心中暗道:“我的科技不会比你的能力差!” 赵昱静静地站在山谷崖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至天色完全黑下来。 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没有星月,正是月黑风高。 他抬步,几步便已入了山谷,黑夜中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行走间一丝丝风声都没有留下。 耳畔听着山洞口两个守卫骂骂咧咧,旁若无人般,闪身进入了山洞之中。 囚室外,不远处,赵昱站在黑暗里。 守卫在囚室旁侧的还有两人,这时正就着昏暗的灯光蹲在一起抽烟,赵昱没有理会他们,只把目光穿过囚室的铁栏,看着囚室中仍在忙碌的两个人,看着那台隐藏在黑暗角落里,已是成型的简陋装甲,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很好。” 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托尼两人非常低微的交谈声,也传入耳中。 “明天,趁他们催促的时候,我就动手。”是托尼的声音:“尽量摧毁他们更多的有生力量。” “希望这台装甲不会让我们失望。”伊森勉强笑了笑。 “不会。”托尼按住胸口,语气认真:“我从没让任何人失望过!” “还真是自信啊”赵昱听着他们低声的交谈,心里不由一笑。托尼这个人,缺点多,可取之处也不少,至少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他不曾绝望。 “明天吗”赵昱沉吟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在赵昱看来,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才能显现出重要性。不论托尼之前怎样憎恨他,赵昱知道,这次过后,一定会有所改观! 最重要的是,他期待中的钢铁侠,将要诞生。 出了山洞,赵昱心中一动,脚下忽然弄出一点动静,待得这伙恐怖分子警觉,他已然消失无踪。 “脚印!” “不是军靴!” “一定要把史塔克看牢,今晚上巡逻人数加倍,监控人数加倍!” 赵昱不着痕迹的坑了自己的大弟子一把。 按照记忆中电影里的情节,托尼有惊无险的逃出了牢笼,但这样的话,赵昱的重要性怎么能体现出来? 又怎么才能把托尼的心思,引到符箓之道上? 这叫不得不为之。 做师父苦啊! 日落日升,盘坐在荒凉山头上的赵昱睁开眼的时候,东方的日头已经升起半丈。蓬勃的朝气洒遍大地,整个世界生机勃发。 他站起来,拍了拍根本没有沾染尘埃的衣服,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山谷。 然后施施然向山谷走去。 托尼一夜没睡,昨晚上,他在对那台简陋的装甲进行最后的调试,伊森也一脸憔悴,没有他的帮助,托尼没这么快制造出这台装甲。 这台装甲,有他的一份功劳。 “天该亮了,你该做准备了。” 伊森望了望囚室外。 托尼点了点头,给伊森打了个手势:“注意安全。” “你也一样。” 大概半个小时后,恐怖分子头目带着七八个人,全副武装来到了囚室。 “史塔克先生,我要的导弹呢?” 头目一脸胡渣,神色冷厉,尚未到近前,便大声开口。 “嗯?史塔克呢?!” 待到了近前一看,竟只见伊森在囚室中,不见托尼。他脸色一变,猛地拔出腰间手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伊森。 霎时间,身后其他恐怖分子也同时动作。 就在此时,囚室的角落里,轰然间一台青黑的钢铁装甲好像一堵墙一般,哐哐哐,猛然扑了上来! 登时枪声大作! 叮叮当当好似爆豆子一般,火舌喷吐之间,只打的火花直溅。整个囚室中子弹纷飞。 伊森早就趴了下来,借助钢铁装甲挡在身前保护自己。 就见那装甲伸出硕大的双臂抓住铁栏直接撕开,铁臂一挥,两三个恐怖分子直接喷血倒飞,咚咚几声撞在洞壁上,落地不动。 “快!快!快!退出山洞!退出山洞!” “火箭筒,准备火箭筒!” “炸死这个混蛋!” 装甲的包裹之中,托尼嗯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虽然这台装甲操控起来不熟练,武器系统也极尽简陋,有许多缺点,但对付这些近在眼前的恐怖分子,托尼还是有把握的。 就好像一个巨人,装甲行动虽然不快,但也不慢,一只铁臂伸展,喷出炽热的火舌,一只铁臂横扫,打的恐怖分子连连败退。 不过片刻功夫,山洞中的恐怖分子除了死亡的,其他都逃了出去。 托尼停了下来:“伊森?伊森!” “我在!我还活着!”伊森爬起来,神色如释重负。 “现在高兴还早。”托尼道:“这台装甲的弱点你知道,关节暴露,很容易被打坏,之前太突兀,他们没反应过来。而且只有一发小型飞弹,如果不能击溃他们,我们就完了!” 顿了顿,托尼道:“我想,他们现在正用火箭筒瞄准洞口。” “怎么办?!” “怎么办?东方有句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没办法一直待在里面,如果他们炸掉洞口,我们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跟着我伊森。”托尼吸了口气:“希望上帝保佑!” 赵昱就站在不远处,只看着一台简陋的装甲从山洞中冲出来,随之便是雨打芭蕉的密集枪声和子弹乱飞的场景。 一枚梭子一样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射向装甲,托尼额头冒着冷汗,间不容发之际闪躲开来,火箭弹顿时在身后不远处轰然爆炸开来。 他操控装甲,几个大步冲向恐怖分子人群,铁臂中喷火器喷射出丈余长的火焰,逼得那些恐怖分子连连后退。有倒霉蛋不小心被火焰一燎,身上迅速着火,惨叫着就地打滚,被托尼一脚踩死。 “打关节!打这个怪物的关节!” 恐怖分子的头目叫嚣着,提着一把冲锋枪,对着装甲的关节狠狠扫射。 托尼眼看他们抓到了装甲的弱点,心里一跳,却难以闪避。这装甲实在太简陋了,灵活度远远不够! 他咬了咬牙,看着远处那个头目,以及他身旁的又要发射的火箭筒,抬臂将唯一一枚飞弹发射了出去! “你是谁?!” 伊森惊讶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看着他竟然空手抓住一枚子弹,心中惊骇不已。 空手抓子弹?! 这是神话吗?! 伊森瞠目结舌。 赵昱摊开手掌,叮当一枚子弹头落在地上,掌心出现一个猩红的点,然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枪械已经不能对我造成伤害”他动了动手指,心中沉吟:“但大型热武器却能,凡体二重单单力量,应该不会比初始状态的绿巨人差,恢复能力也不差,但防御却比不上。” 赵昱体质特殊,恢复能力实则非常强悍。 “你叫伊森?” 赵昱背对着伊森,淡淡道。 “你认识我?”伊森疑惑:“可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赵昱摇了摇头:“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但我知道你,这就够了。” “那你” 赵昱指了指远处正在肆虐的装甲,道:“我是他师父。” “师父?这是东方的说法。”伊森竟然知道,他讶然道:“你是托尼的师父?可你的年纪” “我比你年纪大。”赵昱笑了笑,忽然道:“看。” 伊森抬头,脸色一变:“快救他!” 山谷中的恐怖分子,几乎已经被托尼横扫。虽然装甲已经坏了好些地方,但大体仍然完整。 托尼这时候松了口气,却不妨旁侧竟突然飞来一枚火箭弹! 他明明记得之前已经将恐怖分子的火箭筒毁掉了! 人是反应过来了,但装甲却反应不过来。 “噢谢特。”托尼脸上露出一抹苦色:“要死了。” 赵昱终于动了。 他翻手间,一张玉符出现在掌中。掌心涌出一缕法力,在玉符上一绕,弹指射出:“去!” 玉符化作一道闪电,速度快过火箭弹数倍,啪的一声撞在装甲上爆开,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幕,瞬间将装甲笼罩其中! 随即,轰隆一声巨响! 火焰、烟雾、灰尘,混杂升腾,隐约间,一个金色的鸡蛋壳在其中稳如泰山。 伊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托尼闭目等死,听到耳畔轰隆的爆炸,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打算幻想着天国的模样,准备升天,却总是升不上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没死?” 睁开眼,透过装甲面部的的眼眶,看到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光幕。 他脑子一懵,不知所以然。 “托尼!” 伊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装甲艰难的转过身,看到伊森和一个自己永远也不想看到的人,还有那个人刚刚扔在脚下的恐怖分子头目。 “是你!” 托尼尖叫一声:“你来干什么?!” “托尼!”伊森连忙道:“他救了你!” 托尼黑着脸从装甲中出来,狠狠的等着赵昱:“我要谁也不要你来救!” 赵昱淡笑着,清晰的看到他憎恶表情的面孔下,眼神里悄然退却的恨意,心里不由一笑。随即淡淡道:“你是为师的大弟子,为师自然要救你。” “哼!”托尼嗤笑一声,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赵昱撇脸看向伊森:“伊森先生,我有话要对托尼说,可否” 伊森理解的点了点头:“请便。”便走到了一旁远处。 三十章 返回纽约 天才学校 等伊森走远,赵昱才开口:“为师静坐家中,忽然心血来潮,掐指算到你有一劫难,唯恐你发生意外,便走了一遭。” 顿了顿,也不理会托尼面无表情,继续道:“此番来的匆忙,手里有些要事” “有什么要事比你徒弟的性命更重要?!”托尼狠狠道。 赵昱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啊,什么事都没有徒弟的性命重要,所以为师来了。” 托尼脸一黑,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赵昱道:“不要怪为师给你下紧箍咒,你自己的性子自己明白。修仙了道,普度众生,你还要磨一磨。” 说着他转言道:“为师之前从一个很厉害的人手中夺走了他的功法玉简,那门功法非常邪恶,以汲取人的血肉、魂魄来修炼,一旦被心术不正的人得到,就是一场灾难。所以,为师打算将其炼化毁灭,可出了你这档子事,就暂时放下了此事。” “现在你安全了,为师须得尽快返回,免得没有为师坐镇,一些人把主意打到农场头上,万一拿走了玉简,就是天大的祸事。” 托尼一听,不由一愣:“功法?就是我脑子里的乾坤什么法一样的?” “也是功法,不过本门的功法,走的是自然正道,而那门功法与本门法门相悖,走的是毁灭众生的道路。”说到这里,赵昱露出微笑,仔细打量着托尼,看的托尼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托尼后退了一步。 “不错。”赵昱笑道:“看来你已经开始修炼了。很好。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会撇之一边呢。” 托尼闷哼了一声,脸色更黑。 “不要小看乾坤符箓炼炁法。”赵昱正色道:“我早到了此处,见你正在制造装甲,便没打扰” “什么?!”托尼怪叫一声:“你早到了?混蛋,为什么不早点救我!” 赵昱笑道:“你不是说你的科技才是大道吗?为师就想看看,你准备制造个什么东西出来。” “东西?装甲!这是装甲!”托尼狠狠的指了指一旁的装甲:“我靠它救了我自己!” “不见得吧。”赵昱摇头笑道:“为师记得最后是为师救了你。” “金色的鸡蛋壳?”托尼不由道。 装甲此时表面仍然闪耀着金光。 “是一道九品金刚符。”赵昱解释一下:“只要你的乾坤符箓炼炁法修至炼炁境,便能炼出九品符箓。” 他打量着装甲,道:“若能将符箓铭刻在装甲之上,将装甲炼成符宝”他哈哈一笑:“譬如这金刚符,可在体表形成一层坚韧的能量保护层,效果你看到了,九品金刚符,火箭弹无法撼动。这符箓之道,符箓种类无数,金刚符、固体符、神速符自然万物,天地奥秘,世界法则,莫不包含其中。为师传你的第一层法门,不知道你仔细研究过没有,常规的基础符箓,其中都有制法” 说到这里,他见托尼一脸动容之色,便转言道:“托尼,你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为师希望你能持之以恒看你模样,乾坤符箓炼炁法锻体阶段才刚刚入门不久,比你的两个师弟都差了许多。此法有专属炼体拳法,最适合符箓之道,要勤修苦练。待回到纽约后,常来农场,有疑问为师好为你解答。还有你身上的伤患,回到纽约之后,为师自会为你治疗。” 言罢,赵昱转身便走,抬步间已然去了数十米,最后一句话才传来:“美*方有救援小队就在附近,为师不便与你一道,就先回去了,你带着伊森出山谷,往东走,很快就能遇到他们。” 托尼看着赵昱几个呼吸就将消失在眼帘里的背影,嘴角动了动,叹了口气。 伊森这时候才走过来。 “托尼,我看你跟你的师父之间的关系”伊森比划了一下,有些好奇:“似乎不太融洽。” 托尼翻了个白眼:“这混蛋强行让我做他的徒弟,你难道要让我笑脸相迎?”他没说被紧箍咒控制的事。 “强行”伊森面露无语之色:“真是奇人奇事” 托尼摆了摆手,道:“我们走吧,美*方的救援小队” “东方。”伊森一笑。 “但在离开之前,”托尼指了指装甲:“这东西可不能留下。” “炸掉就是。” 托尼耸了耸肩。 两人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布置一番,随即远离,刚刚出谷,背后轰隆一声闷响,两人相视一笑。 良久,山谷中,那个被赵昱顺手逮着的头目甩了甩脑袋上的沙,一骨碌爬起来,他狠狠的看了眼山谷的出口方向,又看了眼从内部爆破,内部几乎完全损坏,表面却仍然冒着金光的装甲,眼珠子一转,便在废墟中摸索出一个卫星手机。 赵昱坐在飞机上,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托尼救出来了,而且让他在生死关头,切身体会了符箓的妙用,又忽悠了一番,想必他不会不重视。 想想以后钢铁侠的装甲变成符宝,拥有无穷符法,还能融入身体,那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这,赵昱心里就觉得有一种违和的妙处。 再者赵昱从托尼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恨意和怨气,二者之间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改善。 一举数得。 而且赵昱还埋下了一枚棋子——那个头目。他并没有弄死那个头目,之前和托尼之间的对话,几乎是当着那个装昏迷的头目的面说的。 包括魔道功法的玉简、符箓之道等等。 他相信,相关的消息,一定会流出去,只是不知道满大人会不会上钩 这次从越南坐飞机,抵达纽约之后,赵昱并没有直接返回农场。一者还不是时候,二者他打算去见一个人。 某些事正在酝酿之中,农场现在一片平静。 彼得每天都会给赵昱打电话,絮絮叨叨告诉赵昱说他做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赵昱虽然觉得这小子嘴碎,但听一听也无妨。 他毕竟还不是掐指一算就能知世界万物、过去未来的大能。只是凭借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晓得一些重要的事。 通过彼得,他能够了解农场现在的情况,做到心里有数。 下了飞机,赵昱拦了一辆出租,往韦斯特切斯特而去。 的哥是个黑人,也是个嘴碎的家伙,赵昱一上车,他就叽里呱啦的说过不停。 “伙计,我猜你一定的游客,从东方来的” “纽约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去百老汇购物、去看自由女神像” “韦斯特切斯特没什么好玩的” “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当红摇滚明星” 赵昱见这黑人对纽约各地如数家珍,于是打断他,道:“你知道泽维尔天才学校吗?就在韦斯特切斯特。” “泽维尔天才学校?”黑人哦了一声:“知道,怎么不知道。你要去那儿?在郊区。是有朋友在那儿上学还是工作?那儿很偏僻,与世隔绝” 赵昱笑了起来:“就是那儿。我去见一个朋友。” 在黑人的哥碎碎念之中,出租车一路绝尘,大概四十分钟后,停在了路边。 “到了。” 的哥从赵昱手中接过车资,对着美刀吹了口气,道:“伙计,今天很高兴见到你,跟你聊天很愉快,拜拜。” 很愉快?赵昱暗暗吐槽,他都没说过几句话! 收拾了一下被的哥的碎嘴搞得很无奈的心情,赵昱抬头,就看到了一栋庄园。 “是这里?” 他敏锐的感官,已经感受到了一些特异的不同于常人的气息。 到了庄园前,旁侧有个可有可无的警卫室,里面一个垂垂老朽。 赵昱站在窗前叫了两声,那老头才反应过来。 “请问一下,这里是泽维尔天才学校?” 那老头楞了一下,想必是很久不见外人,有些痴呆,好一会儿才点头,慢吞吞的道:“这里就是泽维尔,泽维尔天才学校。” 赵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可以进去吗?我想拜访一下查尔斯教授。” “可以。”老头二话不问,直接答应。 赵昱笑了笑,看来这学校本身还挺有信心的嘛。看门用老眼昏花的老头,要进去都不用登记一下。难怪在电影中经常遭劫。 信步走进庄园,青青草坪、幽幽绿树,环境倒是雅致的紧。 行不久,老远就看到远处一片草坪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玩火的玩火,隐身的隐身,冰块啊,石头啊什么的,乱七八糟到处都是。 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模样的站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说几句,看样子正在指导。 赵昱抬步走了过去。 “你们好。” 斯科特和奥洛洛突兀听到声音,打了个激灵。猛地转身,斯科特墨镜后面,一抹红光闪耀,奥洛洛身上也展露出别样的气息。 “不要紧张。” 赵昱的面孔出现在他们眼前。 手插着裤袋,松松垮垮的站立着,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 斯科特两人心里一松,眼中红光散去,浑身气息收敛。 “你是谁?”斯科特一点也不客气,道:“谁让你进来的!” 赵昱笑道:“我叫赵昱,你们可以叫我赵。你是镭射眼斯科特?你呢?我猜一定是暴风女奥洛洛。” 两人闻言,神色一紧。 “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不要紧张。”赵昱淡笑道:“我刚刚征求了你们老门卫的意见之后,才进来的,我并没失礼。” 两人一听,顿时无语。 三十一章 先天能力 得失之间 赵昱细细打量眼前两人。 在赵昱眼中,变种人也算是得天独厚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力量,把他们与普通人区分开来,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被觊觎、被排斥,但这正说明了他们的特殊之处。 不遭人妒是庸才,就是这个道理。 但因为他们能力天生,没有系统的进化体系和指导,就使得变种人良莠不齐,有像查尔斯这样的极端温和派,也有像万磁王那样具有极端攻击性的人物。但更多的,是那种茫然无知,浑浑噩噩的家伙。 没有系统的进化体系,他们因为能力的不同,只能各自摸索各自的道路,在极大程度上受到个人思维的局限,很难有大的进步。而且除了他们本身源自于血脉基因中的能力之外,这些变种人并没有其他的能力,非常的单一,容易被克制。 就像现在,赵昱不着痕迹来到他们身边,他们无法察觉! 像斯科特、奥洛洛这样的资深变种人,他们的能力觉醒已有很长时间,虽然对自身能力的运用,有不小的建树,但在其他方面,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 赵昱如今混沌真身一转之法已臻至第二炼,练就凡体二重的强大肉身,气血浑厚的不可思议,一旦气势勃发,精气必如狼烟,冲天而起。但他若要隐藏,便能将自己的肉身气息完全收摄锁住。 不同于天人合一,将自身气息与自然融为一体,他这种收摄锁住,更类似于将自身从自然中独立出来,隔绝于自然之外,也同样能达到隐藏行迹的目的。 肉身炼到他这个程度,一身气血、气息,包括筋骨皮肉,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掌控之中。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无漏。 锁住毛孔,避免热量、气息的散溢,让自己处于一个非常奇特的状态,使人忽视他的存在。 也难怪斯科特和奥洛洛会如此紧张。 斯科特看了眼已经停下练习的少年变种人们,微微皱了皱眉,想来他们之前的练习,变种人的种种能力,早已暴露在眼前这个人的眼中。 但看他一脸平静毫不惊讶的模样,斯科特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诸多联想。 来者不善? 仿似看出了他的心思,赵昱笑道:“不要紧张。我这次来泽维尔天才学校,是为了见一见查尔斯教授。” 斯科特与奥洛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心中的疑惑。这种疑惑不是针对赵昱,而是针对查尔斯教授。 斯科特和奥洛洛跟随查尔斯已有许多年,以往任何人来见教授,无不被教授率先查知,而且每次都是让斯科特去迎接。 然而今天赵昱来到了学校,来到他们面前,查尔斯教授竟然没有传来音讯! 两人心头不由齐齐咯噔。 身材一米八的非裔奥洛洛不着痕迹的拉了下镭射眼的衣角,一边对赵昱道:“你要见教授?跟我来。”说着话,抬步便走。 赵昱笑笑,跟随而去。 眼看着两人走远,斯科特让变种人孩子们立刻回宿舍,便向另外一个方向快步而去。 “你觉得泽维尔学校怎么样?赵。” 奥洛洛一边走,一边给赵昱介绍学校的景致,就似乎亲密的朋友一样。 赵昱笑道:“很好。我非常喜欢这样安静又风景迷人的地方。尤其为我引路的还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丽女人。” 赵昱虽然对黑皮肤的女人无感,但口头上总不能说出来。 再者奥洛洛身材的确不错,颀长而凹凸有致,如果忽略肤色,应该很适合赵昱的审美观。 “不过。” 他语气一转,笑道:“奥洛洛女士,我认为我们走的方向应该错了。” 奥洛洛心里一跳,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只是赵,你第一次来学校,应该对学校多了解一下” 赵昱哈哈一笑:“如果这时候斯科特先生已经到了查尔斯教授面前,我想我们应该过去了。” 奥洛洛登时有些窘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赵昱深邃目光的逼视之下,只好带着他转身往查尔斯所在而去。 而此时,果如赵昱所料的一样,镭射眼已经到了查尔斯面前。 “教授!” 镭射眼神色严肃,将之前的事,用最简练的语言,告知了查尔斯。 查尔斯一听,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你是说,有人要见我,而且已经到了学校?” “是的教授。”镭射眼道:“他来到我和奥洛洛的身后,我们都没发现他。” 查尔斯凝神片刻,缓缓道:“我并没有察觉有陌生人的心灵波动他很不简单知道他的来意吗?” 斯科特摇了摇头:“奥洛洛引着他去另外的方向去了。” “”查尔斯正要说话,忽然一顿,抬头望向门外,奥洛洛到了,可他仍然没有感受到斯科特口中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思维波动,他神色微微肃然:“他们来了。” 斯科特神色一滞,回头就看到奥洛洛带着赵昱走了进来。 “查尔斯教授?” 赵昱露出微笑,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查尔斯坐在轮椅上,跟赵昱握了握手:“请坐。” 然后眼神示意斯科特和奥洛洛出去。 但两人担心发生意外,并没动弹。 赵昱开口:“我说了好几次,不用紧张。”他笑道:“我是带着友谊和诚意来的,我对变种人,对泽维尔学校并没有任何不良的企图和偏见。另外,教授也不用让两位出去,我这次专程来见教授,有些事要跟教授商量一下,斯科特和奥洛洛是泽维尔的骨干,应该让他们知道。” 教授一听,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于是便站到了教授身后,目光聚焦赵昱。 “教授是否疑惑于无法察觉我的存在?”赵昱淡淡笑道:“这并不值得惊奇。我知道教授在心灵力量这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但变种人的先天缺陷,在我眼中,却也如同掌上观纹。心灵之力是一种源自于心灵和灵魂的力量,但在本质上来说,只是灵魂力量的一个分支,属性非常的单一,容易被克制。灵魂强大或者意志坚韧无比的人,便可以免疫教授的心灵之力。如果能做到心湖平静,古井无波,无思无念,你就无法察觉到人的思维波动。虽然教授可能至今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但不代表这样的人不存在。” 赵昱对变种能力的看法就是这样。 穿越前,他约莫也知道网上一些对变种能力的探讨,或者某些小说中对变种能力的拓展开发运用。 但在赵昱看来,那都是扯淡。 查尔斯蠢吗?万磁王蠢吗? 不,都不蠢。或者说,绝大部分变种人,除了可能因为小时候的一些遭遇,变得偏激,就智力而言,比绝大多数普通人都强。 他们难道真不知道拓展开发自己的能力? 这可是他们本身的能力,源自于血脉的能力!就好像手足肢体一样。 实际上不是他们不懂得拓展开发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变种能力的单一性,先天就限制了横向发展! 否则,以查尔斯教授庞大的心灵之力,如果是完整的灵魂力量,也许现在直接练成元神也并非不能! 可是,他的心灵能力太单一了,而元神,包含了灵魂的一切力量和特质!没有可比性! 他会衰老,会死亡。而练就元神的存在,却长生久视。 不论是教授还是万磁王,他们都受到先天能力的先天限制。否则,如果他们的能力,真的能够横向拓展,如果教授能练成元神——不说练成元神,只要能将灵魂凝练,能够显化在外,乃至于灵魂出窍,在电影中,就绝对不会遭遇那样的挫折。 被区区一些普通人绑票,或者隔绝心灵之力的机器就让他束手无策。 这就是心灵之力的单一性缺陷——至少,赵昱看不到他能够用心灵之力驾驭物质——修仙者只要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便能驾驭飞剑,只要有这样的能力,教授受到的限制就几乎可以忽视。 而万磁王也是这样——说是万磁,但实际上也是元磁之力的某一个分支。不说别的,只要他真的能够驾驭地球磁场,那么,这个星球上,任何国家都不敢反抗他——只需要扰乱地球磁场,地球上的一切通讯,都将废掉,整个文明都会被打回数百年前! 谁敢得罪他?! 但他除了控制金属之外,其他绝大多数有关于磁场的运用都不会,甚至被塑料橡胶的监狱关押!然而,在修仙体系之中,任何物质,都存在元磁之力!五行元磁! 其中先天限制之大,就可想而知。 都说他们不会开发,那不是他们蠢,不知道开发自己的能力,而是做不到! 这还只是其一。 赵昱看着眼前的查尔斯教授,回想起穿越前刚刚上映的一部电影——这个光头佬竟然变成了老年痴呆! 这多么不可思议?! 他竟然变成了老年痴呆! 玩弄心灵和精神一辈子的家伙,老了老了,变这模样,这同样跟变种能力有密切的关联——赵昱花了气运值咨询系统,得知绝大多数变种人的变种能力,都有隐藏的反噬效果。归根究底,是因为他们以凡人之身运用超出自己体质的血脉能力,无形之中就会受到反噬,年长日久之下,终归没有好下场。 “那么,赵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查尔斯当然不知道赵昱现在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查尔斯心里纳闷,开口接下话茬,语气缓慢。 赵昱点了点头:“我是这样的,以后这样的人还会更多。” 这并不是吹牛。 修仙问道,性命双修,*强大,神魂稳固。等到太一门的门人弟子强大起来之后,查尔斯少不得会越来越碰壁。 查尔斯微微叹了口气:“我们的能力在生下来之前,就固定了那么,赵先生有什么事要与我们商量呢?” 他语气转换很快,有些突兀,但赵昱不以为意,笑道:“变种人的能力虽然有先天限制,但仍然得天独厚。你们被排斥,被觊觎,正是因为这种得天独厚。如果你们太普通了,人家看都不会看你们一样。” 听到这话,查尔斯等人不由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被理解和认同的感受。一时间,看赵昱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三十二章 诱饵发酵 不欢而散 “而变种人的得天独厚,也正是我所看重的地方。” 赵昱说出这句话来。 查尔斯眼角微微一抽:“赵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和史崔克将军或者某些医药公司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这里并不欢迎你。” 斯科特和奥洛洛也是神色一变,虎视眈眈的盯着赵昱。 他们以为,赵昱看上了变种人的得天独厚,跟某些觊觎变种人能力的人是一样的! 赵昱笑起来,摆了摆手:“我说你们太紧张了。” 他慢条斯理道:“史崔克?那个在加拿大某个水库大坝底下建立变种人研究基地,志在消灭变种人的家伙?那些觊觎变种人能力,想据为己有的生物医药公司?某些大人物?不不不,你们错了。” “我看重,但不是觊觎。” “你们有着远迈普通人的先天能力,但却没有系统的进化体系,使得你们在很多方面,受到巨大限制,甚至不得不向这个世界低头。而我,可以帮助你们走出困境,并创造出辉煌的未来。” 赵昱说着,目光清亮的扫视了三人一眼:“实际上,你们的能力,虽然入我法眼,但要说我有多重视,也不尽然。只不过你们占了先天优势,某些特定的功法,前期修炼起来非常轻松容易。我本身并不觊觎你们的能力,如果要把变种人的能力集中在我的身上,我还不乐意,这会污染我纯净的躯壳,为我的未来,造成巨大的障碍。”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斯科特忍不住了。 又是重视,又是不乐意,特么能把话说清楚?! 赵昱淡淡的笑,让人抓狂。 “不要心急。我看除了查尔斯教授,你们觉醒能力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心境合格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镇定,我只不过是说的详细了一些,你就不耐烦了,斯科特,你还差的远。” 斯科特脸都憋红了,要不是教授在身边,要不是这家伙太神秘,他早就给他一记镭射眼,让赵昱看看变种人的厉害! 教授摆了摆手,让斯科特安静下来,认真的看着赵昱:“我刚才听到你说‘某些特定的功法’,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哦?” 赵昱微微侧目。 “近几天,在纽约地下世界,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某个‘幽灵农场’拥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人成为世界之王。我想知道,赵先生口中的‘某些特定的功法’和幽灵农场的‘功法’,有什么联系吗?”查尔斯道。 “幽灵农场?” 赵昱一笑,也不在意查尔斯扯开话题,道:“如果你说的是皇后区郊区的一座农场的话,那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教授,那座农场,是我太一宗的山门。” 查尔斯眼神一动:“也就是说,可以让人成为世界之王的功法,就是你口中的‘某些特殊的功法’?” 赵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状作沉吟。 片刻后,他神色稍显凝重的看着查尔斯:“大约十来天之前,我去了一趟阿富汗。今天刚刚返回纽约,便直接到了这里。农场中我并没有留下我太一宗的功法,不过” 他顿了顿,微眯着眼,仿似自语:“一定是噬灵魔功,但谁把噬灵魔功的消息传出去的呢?” “噬灵魔功?对,就是噬灵魔功!”查尔斯突然道:“他们说的,就是这个名字!”他道:“但我并不相信某种所谓的功法就能让人成为世界之王!” 三人俱有疑色。 “是一种很邪恶的功法。”赵昱解释道:“是我从某个极度邪恶的人手中夺来的,准备将其销毁,但刻录功法的玉简被下了很强的封印,短时间内无法解开,而之前我大弟子失陷在阿富汗,我不得不前去救他,就把此事搁置下来。可我离开之时,专门吩咐过我的二弟子,让他好生看管难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噬灵魔功的消息传出去了?!” 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你们可能不知道这门魔功的厉害之处,其在于吞噬人的血肉精气和灵魂,以壮大己身。吞噬的人越多,就越强大还会对人的心性,造成巨大的影响,即便一个心怀正义的人,修炼了这种魔功,也会变成心性扭曲的恶魔!” “会肆无忌惮的吞噬所有人!把人类当做牲口,就好像我们眼中的牛羊一样!” “嘶!” 三人一听,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不是非常明白,但也大致知道了这种‘功法’的邪恶之处! 赵昱继续加料:“譬如斯科特,他如果得到了这门功法,将教授制住,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教授吸成人干。用现代语言形容,那就是教授身体中的所有能量,都会被他吸纳!*和灵魂!” “你在说什么!”斯科特听了不干了,狠狠的瞪着赵昱:“我怎么可能修炼那种那种魔功,怎么可能会吞噬” 赵昱淡淡道:“只是一个比喻,何必纠结?” 随即转言,正色对教授道:“我不知道这门功法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无外乎能够进出我太一门的那些人。我的二弟子、三弟子我是信任的,帕克夫妇我也信任,唯有” 他眼睛眯了起来:“彼得的那几个女同学不过我看她们虽不说纯良,但也不是多嘴的人,想必” “要从一个人的嘴巴里掏出一些信息,不一定要人说出来。”查尔斯忽然道。 对此,他最有话语权。 如果他想从某个人的脑子里得到某个消息,只需要念头一动! 无声无息之间,就能达成目的。 赵昱微微颔首:“按照教授你的说法,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都知道了?” “或许更多,不止纽约。”教授补充一句。 “这样么”赵昱斟酌片刻:“看来还真会有点小麻烦不过也不算什么” 然后他突然转言道:“今天就不说这事。教授,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 斯科特和奥洛洛神色一懵,不太适应这种大转折。 赵昱权当做看不见,笑道:“我太一宗刚立下山门不久,截至今日,我才收了三个弟子。第一个是托尼-史塔克” “等等!” 教授脸色一变,道:“你是说,托尼-史塔克?史塔克工业的董事长?” 赵昱点了点头:“嗯,有什么不对的吗?” 查尔斯正色道:“也许你不知道,当然,也许可能有些不道德,但我仍然要说。托尼-史塔克先生来找过我。” 赵昱一听,乐了,念头一动,就大约明白托尼找查尔斯是为了什么。 “他说有人强行收徒,并给他下了诅咒。”查尔斯道:“赵先生,我认为你这么做不道德,并在践踏法律。” “你从灵魂上禁锢人的自由,这非常不可取。我们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去禁锢一个人的灵魂的自由。赵先生,你必须要为托尼先生解开诅咒” 赵昱笑容一收:“查尔斯教授,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且不说我施咒的目的,单单从关系来讲,托尼是我的徒弟,这就是我宗门内部的事,与你何干?” 查尔斯动了动嘴角,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情关系,查尔斯活了这么多年,当然很清楚。 但斯科特却嚷嚷起来:“不论如何,禁锢人的灵魂,都是邪恶的行为!” 赵昱看也不看他。 道:“托尼的性子太傲慢,太跳脱,太自负,必须要有一个有效的钳制,才能让他走上更高远的道路。这是我太一宗宗门内部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说着,他站起来:“今日原本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交谈气氛,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谈下去。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传达收徒的意思。变种人的资质,普遍比普通人要好,其中达到宗门资质要求的,人数应该不少。不过看样子这事今天没得谈,那以后再说。” 言罢转身往外走,一个闪身便去了数十米,最后的声音传来:“希望教授能考虑一下。” 余音缭绕之中,教授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 斯科特嘟囔道:“这个人真没礼貌!” 奥洛洛抿嘴:“他跟我们在某些方面的认知不同。” 教授点头:“是的,有违自由思想,但符合情理。他说我没资格管,实际上并没有错。托尼-史塔克本身都没有张扬,我就更没有理由了。” 他转动着轮椅,缓缓向门外走去:“太一门门派吗?跟东方某些玄学古籍、小说作品中的说法一致啊也不知道这位赵先生会对纽约、对美国,对整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教授。” 奥洛洛追上去:“那他的提议”她欲言又止。 教授没有回答,却道:“我们现在应该关注噬灵魔功希望他能毁掉这门功法,如果不能” “那我们” 教授摇了摇头:“神盾局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失控。” 看着教授远去的背影,奥洛洛不由抿了抿嘴。 斯科特上前:“他是在保护我们。” “我知道。”奥洛洛叹息:“可是我觉得我们太消极了。除了与变种人有关的事,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管吗?而且,万磁王可能会动心!” 斯科特无言以对。 三十三章 诸般算计 黑侠彼得 “他去了一趟阿富汗,救出了托尼,回来又去了泽维尔学校,那现在呢?他在哪儿?回幽灵农场了?” 弗瑞站在落地窗前。 他好像特别喜欢站在落地窗前远眺,高高在上,一目了然。 科尔森耸了耸肩:“我们的人看到他从泽维尔学校出来,然后跟丢了。” 弗瑞微微皱眉,但并不表示惊奇。 赵昱在神盾局的档案,在救出托尼之后,已经被提升到b级。在神盾局的所有超凡人士的档案中,处于中上层次。这样的人,普通特工,很难真正抓住他们的蛛丝马迹。如果有意要避开,连同级甚至更强一些的超凡者,都很难找到。 “不过我们确定,他一定在纽约。” 科尔森补充了一句。 弗瑞侧脸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没有老年痴呆的话,我也知道。” 科尔森笑了一声。 “地下世界传闻的那种‘功法’,具体情况了解清楚了没有?”弗瑞转言问道。 “差不多了。”科尔森道:“根据我们暗线反馈的信息,顺藤摸瓜,发现这个消息最初是从一个名叫杰西卡的少女那儿流传出来的。这个女孩是彼得-帕克的同学,似乎还在跟彼得-帕克学习某种武术,可以进出幽灵农场。” “也就是说,可以确定这条信息的准确性?”弗瑞问道。 “可以。”科尔森道:“因为杰西卡传出这条消息并非出于自愿。” “不是查尔斯教授,那一定是紫人这个混蛋了?”弗瑞道。 “是的boss,”科尔森道:“紫人似乎控制了杰西卡” “那他为什么要把这样重要的消息传出来呢?”弗瑞道:“紫人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知道这种功法能够让他迅速强大起来,他不打算独吞?” “金并。”科尔森道:“我们查到有一个关键录音,不过还没找到,应该还在紫人手里。具体的情况我们不太清楚,只知道紫人去见了金并,出来之后,第二天消息就传出来了。” “录音”弗瑞推测道:“紫人控制了杰西卡,然后在杰西卡身上藏了一个微型录音机,所以,这个消息藏在录音机里面,紫人大意了,当时不知道这个人当初是个间谍,现在为自己服务,也许打算将消息卖给金并,但” “他得到录音之后,并没有立刻了解录音中的信息,然后当着金并的面打开,才发现消息如此重要,可已经被金并知道了,他无法独吞,于是”科尔森顺着弗瑞的推测,继续推测下去。 弗瑞点了点头:“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消息放出来,搅混纽约地下世界的水,以便于浑水摸鱼——因为,他有潜在的优势。” “是的,他可以控制进出幽灵农场的人。”科尔森道。 “消息流传至今已经超过十天了吧?”弗瑞忽然转言问道。 科尔森点头:“十一天。” “那差不多了。”弗瑞道:“让罗曼诺夫密切监控幽灵农场,有情况立刻汇报。” “好的。”科尔森点头,随即道:“那么,我们要怎么做?是否应该给幽灵农场一点提示?” 说着他顿了顿:“也许赵昱已经有所察觉,可是我认为,应该多增加一层保险。那门功法的特性太危险,boss,绝对不能让它流出来。” 弗瑞点了点头:“这样,你先找找赵昱的踪迹。我相信他已经察觉到了暗流,或者他从泽维尔出来之后就消失,与这件事有关。如果找不到,或者他不在意那就让罗曼诺夫与我们的黑侠谈谈。” “明白。” “另外,想办法把录音拿到手!” 黑侠——彼得-帕克。 彼得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在还没来得及被蜘蛛咬上之前,他就已经打开了通往超凡的大门。 然后在行侠仗义的时候,往往以一身黑色的劲装、面巾罩面的打扮出现,于是在这十来天的时间里,获得了一个新的称谓——黑侠。 夜色中,赵昱站在一栋大楼的楼顶,一身气息收摄全无,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顺着赵昱的目光,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色面巾的矫健身影正在下面的城市里里飞跃穿梭。 “黑侠嘿嘿好小子”赵昱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纯阳锻体拳已经练到第五层了吗?果然是气运加身,天资卓越呀。” 虽然隔了这么远,但只看彼得的起伏跳跃的身形、来往纵横的速度,赵昱就知道他的纯阳炼体拳修炼到了怎样的境界。在赵昱离开纽约前往阿富汗之前,彼得刚刚进入第四层不久,才十来天不见,就又突破了一层,实在是难得,也难怪赵昱面露满意之色。 不过彼得成了黑侠,蜘蛛侠该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抬头望深邃夜空,只觉得命运这个东西,实在是奇妙的紧。 也从侧面说明,即便是主角之一,命运也并非不可改变。 想想也是,所谓主角,也只不过在小小的地球罢了,宇宙这么大,主角这么多,像彼得这样气数的人物,肯定不在少数。 说白了,对整个宇宙的发展,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实际上也是可有可无。 相较而言,灭霸这样的存在,对整个宇宙来说,就重要的多。 从泽维尔学校出来,赵昱便藏了行迹。 不论如何算计,赵昱始终没有忘记神盾局的存在。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查尔斯都知道了噬灵魔功的消息,何况神盾局? 以神盾局无处不在的触角,想必已经追根溯源,查到了幽灵农场。 而现在,噬灵魔功引起的暗流,还未爆发,还不是现身的时候,因此,赵昱才打算暂时隐匿。 而且他隐匿的地方,距离农场并不远,就在人口稠密的布鲁克林区。 没想到还看到了正在行侠仗义的二弟子。 “紫人的行为,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只是不知道这次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进来”赵昱沉吟着,缓缓盘坐下来。 放出噬灵魔功这个饵的时候,赵昱就已经简略推算过之后事件可能存在的发展方向。如果紫人不声不响得了消息,除他之外,并无人知道,那么紫人肯定会直接行动。 而应对紫人,赵昱自有后手。而且还计算着在发动这个后手的时候弄出一些动静,以便于将消息扩散。 如果这个消息,并非紫人独享,那么,他也猜到了,一定会大肆流传。 反派、坏蛋这一类的人物,自私自利不言而喻,噬灵魔功这样的好东西,独享,才是反派的特点。 或者说,是人性。 绝大多数的人,如果有好东西,第一个想的,肯定是吃独食。如果吃不到,才会考虑与人合作。而反派和坏蛋,则要更进一步,就算吃不到,也要想办法吃到! 紫人与人共享消息,那么他们之间,就有了竞争。而紫人是个独行客,除了能控制意志不坚定的人之外,他并没有太强的能力,因此,在直接竞争中不占优势。 他必定会想办法把水搅混。 然后用他的另外一个优势——控制杰西卡,在浑水中摸到噬灵魔功这条鱼! 当然,赵昱还考虑到另外一个因素。紫人放出消息,除了搅浑水之外,还有把自己摘出去的打算——让更多人知道噬灵魔功,等所有人都动起来的时候,他再不声不响的拿到了噬灵魔功,对手们怀疑到他身上的概率,就小得多。 说白了,是拉人入坑,为自己打掩护。 否则的话,他早就控制杰西卡去取噬灵魔功的玉简了——但他绝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时候,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个消息,并且会注视着他,关注着他,一旦他夺取了噬灵魔功,其他人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那时候,他单枪匹马,很难跑得掉! 所以,赵昱猜测,这时候的紫人,一定正蛰伏着,等待最佳的时机。 并且他猜测,这个时间一定就在这两天,今天或者明天——因为他赵昱回来了! 赵昱一直以来表现的非常神秘,而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忌惮。赵昱之前的行踪,并没有遮掩,去越南,然后回来,稍稍有点势力的,都能查得到。 这会儿,想必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或许今晚上,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已经开始沸腾! “谢谢,谢谢你黑侠!” 彼得看着抓着自己手臂、满眼冒星星的女人,心中满是无奈。他已经不记得救了这个女人多少次了,但几乎每天晚上,在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地点,仍然要救她一次! 这是个粉丝。 彼得心里明白。 人家是故意的! 他摸着额头:“噢,女士,你难道不记得我的嘱咐了吗?这样的地方,又是晚上,太危险。如果哪天我有事没来,那该怎么办呢?” “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的黑侠!” 女人一脸坚定,说着话,伸手就去扯彼得的面巾,彼得吓了一跳,手臂一震,像泥鳅一般滑了出去,脚下一蹬,眨眼就闪出了七八米远:“嘿,女士,我要走了,你赶紧回家去吧!还有,我明天可不来这儿了,记住哦!” “黑侠!黑侠!” 彼得窜进巷子,七歪八拐,终于摆脱了那个让人无可奈何的粉丝,呼出口气,振奋精神,打算去旁边另外一条街看看。 却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嘿,黑侠。” 三十四章 系于一发 动于全身 突兀听到这声音,暗恼自己疏忽大意的同时,彼得顷刻间做好防备。侧脸一看,就在旁边不远处街角处的路灯下,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那里。 “你是谁?” 彼得笑嘻嘻的夸张道:“吓死我了!这样幽暗的角落,这样的时间,夜深人静,一个身材好到爆炸的女人突然出现,哇哦,不得不让我想起一些幽灵传说” “是吗?”女人咯咯一笑:“那该说是我的荣幸?我是第一个差点把黑侠吓死的人。” 彼得摊了摊手:“你不是第一个!” “哦?”女人走近前,齐肩的短发干净利落,猩红的唇和深邃仿似有流波的眼睛,还有包裹在紧身皮衣、皮裤里的凹凸有致的身材,都显露出非同一般的诱惑。 小处男彼得心里一跳,吞了口唾沫,暗道这个女人还真漂亮,熟透了的感觉! “那第一个是谁呢?抢我的角色?” “嘿嘿,你可以去找他,教训他,我站在一边看着。”彼得定住心神,仍笑嘻嘻道:“我师父很恐怖哦!” “你师父?” 成熟女人柳眉微微一皱,随即面上诱惑顿时消散,露出正色:“黑侠,或者说少年英雄彼得-帕克,初次见面,你好。” 她伸出了白嫩的手。 彼得很绅士的与她握了握手,感受到她虎口、手指关节处的坚硬,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女人。 手背虽然白嫩,但手掌多有老茧,尤其老茧所在的那几个位置,无不说明了这个问题。那是一只握枪的手! “看来你很清楚。”彼得收敛嬉笑之色:“那么你是谁,来自哪个部门或者哪个帮派的打手,有什么事?” 娜塔莎露出很意外的神色。 彼得不过十六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经验? 转念又想到,这位黑侠行侠仗义这段时间,也算是见多识广,累积了一些经验,倒也不足为奇。 于是道:“娜塔莎-罗曼诺夫,神盾局特工。” “神盾局?哦,我知道了。那个科尔森,发际线很靠后,跟地中海一样的家伙,也是神盾局的。你认识他吗?”彼得道。 “当然。”娜塔莎红唇勾起,笑了起来。地中海?科尔森?好像还差那么点吧? “科尔森很不错,我觉得他很温和。”彼得道:“那娜塔莎特工,你这时候来找我干什么?” “幽灵农场正处于危险之中。” 娜塔莎开口就想吓吓彼得,但彼得黑巾罩面,看不到表情,也没有表露出惊讶的动作,让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道:“你不问什么原因?” “你会说的,不是吗?”彼得嘻嘻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你说,我听。” 娜塔莎只好耸了耸肩:“幽灵农场拥有一种可以吞噬人类能量和灵魂的邪恶功法” “慢着!”彼得一听,登时打断娜塔莎的话,肃然道:“你听谁说的?” 娜塔莎这才露出笑容,摊手道:“不只是神盾局知道,整个纽约的地下世界,有能量的人都知道。” 彼得终于淡定不住了,他来回走动了片刻,捏着下巴,仿似自语道:“谁传出去的呢?真是要命”然后对娜塔莎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嗯哼。”娜塔莎肯定的点了点头:“不然呢?” 顿了顿,随即道:“据我们了解,那种功法太过邪恶,一旦流传出去,后患无穷。所以,我们必须要详细了解内情,制定计划,以保证这种功法最终不会流落到那些罪犯的手中。” 彼得沉吟着点了点头,道:“既然信息已经泄露,的确没有继续保密的必要我可以告诉你内情,但你必须要把你们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作为交换,怎么样?” “可以。”娜塔莎直接点头。 两人随即上了停在一旁的娜塔莎的车,在车中展开交谈。 “这门功法名为噬灵魔功,我师父从一个恐怖的坏蛋手中夺取到了封印功法的玉简。”彼得念头一动,法袍变幻成寻常休闲着装,露出了清秀阳光的脸。 “玉简有很强的封印,无法直接摧毁,师父打算慢慢炼化封印,然后再摧毁玉简,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可十一天前,师父说有事要外出一趟,让我看牢玉简,嘱咐我不要泄露消息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他脑子里闪过三个女同学的面孔。 他不怀疑哈利。 因为哈利是师父的三弟子,根本没有必要觊觎那种邪恶的功法。 而叔叔婶婶两人,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离开过农场。 唯有那三个女孩,才有机会将消息传出去。只是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或者 “但你说的对,一旦流传出去,将后患无穷!”他正色道:“师父曾说,如果用这门功法吞噬了一百个普通人,就能得到堪比我现在的力量,如果吞噬一千个人,一根指头就能碾压我,而整个地球几十亿人我无法想象,一旦有人修炼了这门功法,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吸了口气:“更重要的是,这门功法会影响人的心智。内心充满正义的人,修炼了这门功法,也会变得极度邪恶,视人命如草芥。按照你所说的,地下世界有能量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形势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你们是政府部门,有责任管一管。” “先声明一下,我们直属世界安全理事会,并不直属于白宫。”娜塔莎神色已经有些沉重,道:“这门功法竟然有这样的特性,还真是难以置信!吞噬普通人就能迅速强大起来,甚至不过有个问题,你们,或者说你们太一门,就不眼馋这门功法?要知道,这门功法能让你们地球的主宰者!” 彼得闻言嗤笑起来:“娜塔莎特工,我反问一句。你难道忘了这门功法从哪里来的吗?” “呃”娜塔莎一怔。 “我师父从功法的原主人手中夺来的!也就是说,我师父比修炼了噬灵魔功的人更强!我们太一门的功法,绝对不比噬灵魔功差!而且我们太一门的教义,是普度众生,知道什么是普度众生吗?帮助所有人!我们会抛弃自己的信念,去修炼一门有极大隐患,让自己变得失去自我的魔功?” 娜塔莎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们担心突然之间冒出一群修炼噬灵魔功的人,但我告诉你,不可能。”彼得很认真,很坚定:“如果我敢修炼噬灵魔功,我师父一定会打死我!” 娜塔莎舒了口气,开玩笑道:“难怪你会害怕你师父。” “开玩笑的。”彼得笑道:“他每次教导我,不如意的时候,就扇我后脑,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娜塔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扇后脑?”说着,伸出手要去扇彼得的后脑,彼得怪叫一声,连忙闪避。 “喔,我知道黑侠的弱点了。”娜塔莎笑的愈发欢快。 彼得摸了摸鼻子,无奈耸肩。 玩笑过后,彼得道:“我必须要马上回去做准备希望师父能早点回来!” 说着话,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你师父已经回到纽约了。”娜塔莎忽然道:“他没告诉你吗?” “已经回来了?”彼得一听,之前残留的凝重直接消散,露出轻松笑容,对娜塔莎道:“那我就不担心了。” 言罢,闪身便离开了。 “该死,那个人回来了!我必须要尽快拿到功法,否则” 紫人得到赵昱返回纽约的消息,一下子急了。 他连忙去见金并。 金并自然也知道了,他的消息渠道,比紫人要强得多。 “基尔格雷夫,你干的好事!”金并见到紫人,没给他一分好脸色:“如果不是你这混蛋把消息传出去,我们早就动手了!” 也不怪金并大发雷霆。 如果紫人不把消息传出去,也许在得到消息的第二、第三天,金并就会动手。但他没料到紫人如此混蛋,让整个纽约地下世界有能力的人都知道了,这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金并再牛,也不能与所有人对着干,只得暂时按捺,寻求机会。 紫人和不会承认:“我还怀疑是你们传出去的呢!金并,你不要逮着就乱咬!” “哼!” 金并闷哼一声:“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幽灵农场的主人回来了,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功法是他从功法原来的主人手中夺取的,也就是说,他非常强大。” 紫人无奈的点了点头:“必须要尽快。我并没发现他回到农场,金并,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应该是泽维尔天才学校。”金并冷冷道:“我的人从的哥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没离开?” “没看到。”金并道:“查尔斯那个老家伙太恐怖了,我的人根本不敢接近。” “他去见变种人做什么?”紫人想了想,却道:“既然他还没回农场,那就还有机会。金并,我们应该立刻行动!” 金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很罕见的无奈:“牵一发动全身,农场的主人我可以不在乎,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但我们一动,那些混蛋绝对不只眼睁睁的看着。” 三十五章 三四个人 两三点光 天台上,正闭目静修的赵昱忽然睁开眼,眼中精光迸射,一闪即逝。 他站起来,目光垂下。 大楼下面,一溜二十辆车的车队,从街道上驶过——其中有一个让赵昱感到熟悉的气息。 “紫人” 赵昱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倒是够果决。” 紫人在农场外面徘徊过不止一次,赵昱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并熟悉他的气息。在赵昱敏锐无比的感官中,紫人就像一簇烈烈缭绕着一股让人厌恶的紫色废气的火炬,太醒目了。 车队前进的方向,直指农场,赵昱知道,开始了。 但赵昱却不为所动,负手而立。 这第一列车队过后,不过两三分钟时间,陆陆续续,四面八方,近十个大大小小的车队从这栋楼下经过,看起来具有相当的默契。 赵昱所处的这栋楼,正是皇后区与其南部、西部几个区交接的位置。任何要去农场的,必定要经过这里。 这是他选择的最恰当的一个观察和等待的地方。 随着车队过去,阴影中,还有一些超凡人士的身影一闪即逝。赵昱默默的感受着这些人强弱不一的气息,心里计算着数量。 忽而,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啸,赵昱抬头,便见一个浑身绿色盔甲,戴着恶魔面具、踩着蝙蝠状简易飞行器的家伙从夜空中飞来。 “绿魔?” 赵昱心头一愣。 绿魔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按照赵昱的计较,收了哈利做徒弟之后,绿魔可能不会诞生,就算诞生,也会推迟,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就冒出来了呢? 来不及细细思索,绿魔过后,一个身着黑色袍子、黑色披风,头戴一顶怪模怪样的头盔的老者凌空飞来——与此同时,地面七八个人影追随着这个老者,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这是”赵昱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瞪大:“万磁王?!” “没想到他也来了看来”赵昱抬起头,便见一架飞行器随之而来,嘴角一翘:“查尔斯教授和x战警也来了。” 随后便是五架武装直升机。 赵昱仔细一看:“神盾局。” 直升机上有明显的神盾局标志——鹰形圆形图案! 到了这里,赵昱知道,要等的人,差不多应该都到了,呵呵的笑了一声,脚下一动,消失在夜色里。 彼得从娜塔莎那儿得到消息之后,连忙返回农场。 已是深夜,农场里除了哈利,只有本夫妇二人。 彼得把三人都叫起来。 “噢彼得。我今天有些累,没跟你去行侠仗义,你也用不着半夜把我叫醒,来报复我吧?” 哈利抱怨着从楼上走下来。 看到本夫妇也起来了,他心里一动,先跟本夫妇打了招呼,才道:“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正色将自己从娜塔莎口中得到的消息说出来:“噬灵魔功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出去,引起了整个纽约地下世界的轰动和觊觎,现在农场非常危险,而师父又还没有回来,为防万一,本叔叔,梅婶婶,你们必须进太一洞天才能保证安全。” 噬灵魔功的事,农场中的几个人都知道,闻言齐齐色变。 本犹豫了一下,道:“彼得,农场有阵法守护,应该” 彼得摇了摇头:“叔叔你不太清楚。农场的守护阵法是迷阵,对普通人有效,但不具备太强的防御能力。只有在洞天世界这个有别于现实世界的维度,才能保证安全。纽约的地下世界,即便那些黑帮,都非常疯狂。他们有重火力,如果对这农场发射火箭弹,迷阵无效。” 哈利闻言,肃然道:“彼得说的对” 正此时,门铃声响起。 彼得做了个手势:“哈利,你拳法才刚刚入门,先跟叔叔他们入洞天,我出去看看。” 哈利作为赵昱的三弟子,自然有进出洞天的烙印。 但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别忘了,我们是师兄弟!” 彼得凝视他,郑重点头,伸出拳头跟哈利碰了一拳:“我们是师兄弟!” 本和梅心知留在现实世界也是累赘,便不多言,转身就进了太一洞天,房间里,只剩下彼得和哈利,还有一直不停催促的门铃声。 这个门铃,是农场大门的门铃。为了方便三个少女进出,才专门安置了这个门铃。以便于她们抵达的时候,农场里的人能立刻知道,并去接她们进来。 两人脚下如风,从别墅出来,片刻功夫就到了农场大门处,抬眼便看到玛丽正在疯狂的按门铃。 “玛丽!” 哈利叫了一声。 “哈利!” 玛丽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熟悉。 两人松了口气,哈利出去把玛丽带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玛丽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我跟同学在酒吧跳舞,听到一些一些不利于农场的消息” 哈利闻言,先是皱了皱眉:“我不是算了。”然后侧脸对彼得道:“看来的确是这样的,连玛丽都知道了。” 彼得点了点头:“我们先进去,我想,也许他们今晚上就会来。” 说着话,三人正要往里走,又听到动静,便见杰西卡骑着自行车哗啦一声,摔倒在大门外。 她爬起来,脸上露出非常恐慌的神色。 彼得连忙把杰西卡接进来,扶着她关心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 彼得面露无奈。杰西卡就是个玻璃心,一旦遇到点什么事,就成这样了! 与哈利点了点头,彼得便扶着杰西卡,率先进入农场之中。 玛丽被哈利牵着手,走进别墅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正前方不远处那幅道图下,蒲团前的香案。 香案上,有笔墨纸砚,笔是符笔,最次的那种。纸是一叠空白符纸,也是最次的那种,砚台里装得的血红的朱砂。还有一枚玉色黑白印纽的大印,大印下隐约镇着一块三寸长、一寸宽的黑色玉简! 她眼睛微微一亮,随即收敛起来。 这会儿,杰西卡的情绪已经安定了不少,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自己恐慌的原由:“我我可能被控制了我不知道是谁但有时候我觉得我会身不由己!彼得,我该怎么办?” 她抓住彼得的胳膊,就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彼得闻言,不由看向哈利。师兄弟两人仿佛有种默契,眼神触碰了一下,约莫都明白了。 噬灵魔功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杰西卡! 但两人没办法去责怪杰西卡,因为她是身不由己——看看杰西卡这模样吧,她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能有多老谋深算? 彼得吸了口气:“你们今晚上不该来,几天之内都不该来。” 他道:“噬灵魔功的消息泄露之后,农场已经成了许多有心人目光的焦点。”他叹了口气:“师父昨天已经回到纽约,但现在还没回农场,我不知道师父还有什么事。但师父回来的消息会成为催化剂——那些人摸不准师父到底有多强大,他们一定会在师父回到农场之前就动手!” 哈利深以为然:“我们现在必须要警惕起来。玛丽、杰西卡,你们去地下室待着,我和彼得出去警戒。” 杰西卡基本没主意,玛丽也是点头。 将两个女孩送到地下室之后,彼得和哈利联袂走出别墅,消失在黑暗里。 洞天世界的存在,赵昱早就千叮咛万嘱咐,非太一门的门人弟子,暂时是绝对不能知晓的。因此,师兄弟两人只能将玛丽和杰西卡安置在地下室——好在地下室不但隐蔽,深入地下十几米,还非常坚固,不虞被波及。 “我的父亲常跟我说,这个世界分成许多层面。普通人朝九晚五,劳劳碌碌,那是他们的层面。政客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是他们的层面。选择不同的道路,触碰到的层面截然不同。彼得,你曾经是否想过会有现在?” 哈利忽然开口。 彼得摇了摇头:“没想过。你知道我那时候什么样子,我只是只是想爱上一个女孩,然后生孩子,赡养本叔叔和梅婶婶。如果要说高远一点的理想,那就是成为一个科学家”说着他无言的笑了一声:“而现在,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已经不一样了” 哈利扯了根草叶衔在嘴里,正要说什么,忽然七八点火光在夜空中亮起,并迅速向农场内部射来! “快躲!” 彼得首先反应过来,他感受到了一股危机,当即一拉哈利,两人合身一跃,落地翻滚而出! 随之,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彻耳畔! “火箭弹!” 哈利抬起头,甩掉脑袋上的泥土,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彼得起身蹲下,黑着脸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我听不清了。” 哈利见彼得只是张嘴,却听不清说什么,才反应过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农场大门,与彼得打了个手势。 彼得了然,点了点头,两人猫着腰,迅速驰去,一左一右,藏在了大门内两侧的阴影中。 地下室。 玛丽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待到地面传来震动的时候,她展颜露出一个微笑,站了起来。在起身的这个过程中,非常敏捷的伸出手在身旁的杰西卡后脑拍了一掌。 杰西卡应声倒下。 三十六章 火力覆盖 冲击农场 玛丽施施然从地下室走出来,气质霎时不复原本的柔弱平凡,竟然显露出一股别样的英气和狡猾。除了面孔一模一样,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小心翼翼的接近别墅大厅——她知道,这农场应该还有两个人!两个普通的中年夫妇! 虽然并不会让她感到畏惧,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她随时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进入大厅,墙上的那幅道图映入眼帘的时候,她微微虚出一口气,然后几个跨步就到了香案前。 外面,轰隆隆的炸响连绵不绝,偶尔几声爆炸就响起在别墅旁边,气浪翻滚,掀起泥土砂石,震动别墅瑟瑟发抖,天花板哀鸣着落下一阵阵的尘埃! 玛丽视若不见。 她闪电般伸出双手,一把捧住了玉色黑白印纽的大印! 但在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尚未完全展露出来的时候,大印猛地爆发出一道五彩毫光!那毫光一绕,化作一道光绳,穿花般将玛丽绑了个结实! 就似乎被冻结,她脸上的表情登时僵住,以那种栩栩如生,似笑非笑,弓着身子的模样,定立在原地。 玛丽开始变化——她的面孔走马观花似的转换,时而变成蓝色面孔棕色头发,时而变成玛丽原本的面孔、金色的头发,时而变成男人的模样,时而老,时而少,时而阴沉,时而阳光 不知多少张面孔在这张脸上变换,最终,变成了一个蓝色皮肤,没穿衣服的女人! 农场外,一个角落里,万磁王安静的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剑齿虎维克多、蛤蟆人等七八位变种人兄弟会的骨干! 望着远处被硝烟和火光笼罩的幽灵农场,万磁王淡淡道:“瑞雯一定会成功。噬灵魔功是变种人的!有了噬灵魔功,我就可以把所有的人类都吞噬掉,没有了人类,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 蛤蟆人等听了,脸上皆露出狂热之色。 唯有剑齿虎,这家伙脑子混乱,只偶尔龇牙咧嘴,露出凶恶的表情。 此时的黑夜中,在农场周围,不知潜藏着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纽约地下世界的黑帮老大,有隐藏在人群中,或是默默无闻,或是行侠仗义,或是作恶多端的超凡者,有变种人兄弟会,有x战警,还有神盾局! 可谓群魔乱舞! 每个人都在等待机会,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 紫人站在金并旁边,不远不近。他不敢靠的太近,但又不能离得太远。 他们是第一批抵达农场,并且是第一个对农场进行火力覆盖的势力。几轮火箭弹发射出去,将整个农场搅的一片混乱,爆炸声能轻易传到市区! 可见这些人胆子之大,骇人听闻。 当然,这在漫威世界中,也不算什么。大反派动不动要毁灭世界,几粒火箭弹,小儿科而已。 迎着阵阵火光,紫人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焦急。 在这之前,他就控制了杰西卡,打算先一步将功法拿到手。但这会儿农场被重火力覆盖,就让他心中特别忐忑。 杰西卡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可能活下来吗?有可能完成自己赋予的命令吗? 他看着金并庞大的背影,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阵恨意——如果不是金并,噬灵魔功就是他一个人的! “该死的金并!”他心里诅咒! 这样的人,好事永远要归于自己,坏事都要怪在别人头上——这一切的一切的,毫无理由,都要为自我服务! 紫人就是这样的人。 金并也是,绝大多数的反派,都是。 火光照耀着金并的脸忽明忽暗,他的心情,实际上跟脸上的光影变换如出一辙。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金并早已没有了那种掌握一切的把握。 的确,他是纽约地下世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许多黑帮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黑帮联盟也不是没有,而这些都到了。 但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潜藏在黑暗中的人! 那些,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金并并不打算虎头蛇尾。既然来了,怎么也要争一下! 他伸出肥硕的大手轻轻摆动一下,身后几辆车上的火箭弹发射器随之戛然而止。 看到金并这边停下,其他几个不远不近,也跟随金并用火力覆盖农场的黑帮相继停了下来。 “你说,我们的小英雄见到他的上帝了没有?” 金并望着近在眼前的农场大门,仿似自言自语。 站在他手边的靶眼开口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见撒旦去了,上帝我肯定见不到。我不相信我们的小英雄比我更强。” “虽然是夜晚。”紫人从一旁插话:“但我相信,里面除了虫子,什么也不可能会活下来。” “那么”金并挥了挥手。 就有十个帮派最厉害的打手向大门冲了过去。 随即他侧脸瞥了眼离了自己好几步的紫人,低声对靶眼道:“先让他们去探探底,你看准机会冲进去,拿到东西就走,明白吗?” 靶眼微微点头。 与此同时,见金并有了动静,其他七八个散落在周围的黑帮不约而同派出一帮人手,总人数怕不有七八十,一窝蜂似的冲向农场。 历来小喽啰打头阵做炮灰,这是不变的真理。 对于金并或者其他的黑帮老大来说,手底下的打手就是炮灰。而对于潜藏在周围黑暗里的其他势力和超凡者,金并这些黑帮分子,都是炮灰。 大家都在等待。 好东西只有一个,都想独吞。但幽灵农场实在太神秘——联系到噬灵魔功这样可怕功法的存在,他们不相信这个农场会这么简单就被摆平。 农场的主人虽然不在这里,但谁知道留了什么后手呢? 心理阴暗的,甚至猜测农场里的人都修炼了噬灵魔功!那得有多可怕? 让这些黑帮分子去打头阵,试探试探,是所有人潜在的默契。 一束束车灯的光从正面照射在农场大门附近,把这里照耀的一片通透。除了农场大门作为死角,受到火箭弹波及较少,后面仍然有一片黑暗,其他的很大一片区域,一目了然。 金并微眯着眼,看着一帮子打手就要冲进农场,忽然间,黑暗中蹦出两条人影,砰砰砰几声闷响连带惨叫,四五个第一批冲进农场大门的打手应声倒飞而出,落地没了声息。 “呵。”金并笑了起来:“竟然没死!” “如果是我的话,”靶眼说话:“我会立刻逃走。脑子有毛病,不是吗?” “所以我们是罪恶,而他们是正义。”金并笑道:“不过英雄历来就死的凄凉,对不对?” 他招了招手,身后就有人递了一把冲锋枪过来。 咔嚓两声,金并摆弄了一下,端起冲锋枪,哒哒哒喷射出一溜子火光,金属子弹交织成一道风暴,向大门范围席卷而去。 彼得拳脚并用,浑身上下,拳头、腿脚、膝盖、手肘,无处不是利器。两个呼吸的功夫,就有十七八人被他打飞出去。 这些人号称打手,在普通人眼中,也是穷凶极恶,但对纯阳炼体拳修炼到第五层的彼得来讲,都是土鸡瓦狗。 如果只是这些人,彼得完全不会忌惮,但眼角余光看到外面一列列的车队,感受着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许多气息,心神绷紧好似拉满的弓弦! 随时都会崩断! 与之相对,在大门另一侧的哈利,则要吃力一些。经过近半个月的修炼,哈利才刚刚修成纯阳炼体拳第一层,体质比普通人强,但强不了太多! 彼得砍瓜切菜,而他只能说是钝刀子切肉。 彼得在战斗的同时,一直分心关注着大门外的动静,看到金并端起冲锋枪,心头一跳,大叫:“哈利,小心!” 同时再也不控制力道,一拳打爆了挡在身前的两个打手,一跃而起,扑向哈利,抱着他一个翻滚,藏进了大门背后。 间不容发之际,一溜子笃笃笃的子弹横扫而过,七八个打手被直接扫翻在地,戏剧性的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不行,我们挡不住,他们人太多,还有重火力。” 哈利吐出口气:“迷阵应该还在,我们退进去!” 彼得点头:“走!” 两人猫腰一窜,消失不见。 金并一梭子子弹把彼得和哈利逼回了大门内,也打死了七八个其他帮派的打手,他呵呵一笑,丢掉冲锋枪,向靶眼使了个眼色。 靶眼微微点头,脚下一蹬,奔跑着冲向了大门。 然而,还不等金并高兴十秒,那些余下的打手,晃晃悠悠眼看着进入农场,竟然稀里糊涂又转出来了! 他脸色一僵:“谢特!” 紫人心里松了口气,但脸色也不好看。 不论是他,还是金并,亦或者其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在火箭弹覆盖数次之后,这个农场的神秘力量,将会消失。 然而事实告诉他们,没有! 他们当然不知道,农场的迷阵等级虽低,却是以小小的一个阵盘为核心。不打碎阵盘,迷阵永远都不会消失。然而阵盘却被赵昱安置在洞天之中,以灵脉灵气自主催动! 除非能打破维度,否则要打碎阵盘,那是痴心妄想! 三十七章 别墅门外 一触即发 现场一下子僵持住了! 神秘的东西,总是让人感到畏惧。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何况如今农场周围的这些人呢?他们绝不会轻易犯险。 都不是傻子,何况还有这么多的竞争者虎视眈眈? 靶眼在大门口猛地刹车,犹豫起来。但想了想,咬牙心一横,艰难的抬起步子,向着大门迈出了一步。 而此时,金并的声音传来:“闭上眼睛!” 早在金并打算对农场下手之前,他就多方了解过关于农场的情况。‘幽灵’之名从何而来,那些亲身遭遇的人,当时是什么感受,他都有详细的了解。 作为纽约的黑道霸主,这点素质金并还是有的。 起初金并以为,农场的神秘力量,跟紫人的差不多,但仔细对比过后,立刻否定。紫人能够让人迷失,那是因为他能散发一种迷惑人的化学气息。然而农场周围,没有这种气息。 在金并看来,让人失去意识,要么从身体,譬如药物,亦或者紫人的化学气息。要么从意识,也就是感官,类似于幻术之类的东西。 他知道某些变种人就有这样的能力。 但终归是不能肯定。 眼下见靶眼打算一试,他想了想,还是予以了提示。 靶眼一愣,心里一转,大约就明白了。当下闭上眼,跨步走进了农场范围。 金并猜对了。 保护农场的这个迷阵,仅仅是最低等的迷阵,通过感官,来迷惑人的意识。进入迷阵范围之后,意志最脆弱的人,什么也看不到,迷迷糊糊就会转回去。而意志稍稍强一些的,却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大致都是自己心里所想的一些东西。 而如果闭上眼睛,封闭住了人类最直接的感官,那么,迷阵就直接失效。 迷阵或者幻阵,这一类的阵法,最初都是从感官入手。眼耳鼻舌身意,大致就是这样的发展过程。 最低等的迷阵,只能迷惑人的眼睛。随之是听觉、味觉、触觉,最后直接针对灵魂意识! 到了那种程度的高等幻阵,已经不单纯是幻阵,也具有了恐怖的杀伤力。 直接针对灵魂的杀伤!可怖至极! 然而,这仍然不是幻阵的巅峰——迷阵、幻阵,说到底可以用‘虚实’二字来概括。针对眼耳鼻舌身意,都是虚,待到能炼假成真,虚幻转为真实,幻阵变成真阵,有了造化手段,一座阵法,演变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幻之间再无界限,那才是真正的巅峰幻阵。 金并看着靶眼一步步走了进去,没有像之前那些打手那样转回来,眼睛微微一眯,闪过一缕寒光! 而金并之前对靶眼的提示,早被周围的人听到,见状,许多人都动了起来! 金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道:“我们走吧。” 说着话,整个人满脸失望,转身就要回到车里。 紫人非常奇怪的看着金并,不知道这混蛋打的什么主意——即便有诸多竞争者,他相信,金并也不会放弃。 那么,他真准备离开? 紫人脑子一转,嘿嘿的笑了起来,只耸耸肩,也转身离开了。 “嘎嘎金大胖子,算你识时务!” 忽而一声尖锐的怪笑传来,绿魔脚踏滑板,怪叫着朝金并丢了个南瓜炸弹,呼啸着直接冲了进去。 金并狼狈闪开,被炸的灰头土脸,胖乎乎的脸上,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 他闷哼一声,捏了捏拳头,望着绿魔消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走!” 金并要离开,但其他人可没有一个打算离开!暗暗嘲笑金并之余,都皱了皱眉。这里除了那些打手,可每一个是傻瓜! 估摸着,这金并一定有其他的打算!由明转暗? 那又如何? 而其余黑帮剩下近两百人呼啸着朝农场一拥而上。 眼看着这批人就要冲进去,忽然,近百辆各色汽车呼啦呼啦的飞了起来,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这些汽车揉捏摆布,片刻成一道巨大的带着倒刺的城墙,飞起来轰隆一声落在了农场大门外,堵住了去路! 万磁王飞身而起,苍老果决的声音传遍四方:“噬灵魔功是我万磁王的,其他人滚!” “万磁王!” 不少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万磁王的名头,在整个地球范围内,可都是第一流的存在! 他竟然来了,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打退堂鼓。 “艾瑞克。” 沧桑平和的声音将万磁王的咆哮驱散,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慈眉善目的光头老者被人从黑暗中推了出来:“你来到纽约,为什么不来见我?我们是朋友。” 万磁王眼神一动:“查尔斯!没想到你也来了!”说着,他哈哈一笑:“我可不怕你!” 查尔斯教授摇了摇头:“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艾瑞克。” “哼!”万磁王冷哼一声:“伤心?!你还知道我们是朋友?查尔斯,如果不是你,我们变种人早就站起来了!” “可你太激进了艾瑞克。”查尔斯叹息一声:“这个世界需要和平” “可和平需要战争才能实现!”万磁王咆哮道:“我万磁王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噬灵魔功!查尔斯,你看着吧,等我拿到噬灵魔功,我一定要吞噬所有人类,让整个世界只剩下变种人!我要让你看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妄!” “艾瑞克!”查尔斯声音猛地提高:“噬灵魔功太邪恶,你不应该去觊觎。我绝对不会让你拿到它!” “那就来阻止我!”万磁王哈哈一笑,转身飞进了农场。 变种人兄弟会的一干骨干成员各展手段,向x战警示威,追随万磁王冲入了幽灵农场之中。 “我们也进去。”查尔斯沉声说了一句。 琴-格蕾安静的点了点头,推着教授的轮椅,向大门缓缓走去。身后,金刚狼、镭射眼、暴风女、野兽等x战警的骨干成员簇拥着,一起走进了农场的黑暗中。 “教授,你说的那个赵昱,幽灵农场的主人,他为什么不在?”琴声音清亮。 “他?”教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教授,我认为他是害怕了。”斯科特撇撇嘴:“看看吧,这次来了多少人?!万磁王、黑帮、还有许多超凡者,以及神盾局。如果我是他,也不敢轻易现身。” “那是你。”罗根因为琴的原因,跟斯科特关系一直不太好,闻言立刻顶了他一句:“胆小鬼。” 斯科特墨镜后的眼睛开始闪耀红光,查尔斯教授开口:“安静一些。这里不止我们。” 斯科特闷哼一声,镜片后的红光顿时消散,只冷冷的看了罗根一眼,撇过脸去。 查尔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即便他是智者,但对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也同样无可奈何。 “房屋竟然没有被炸塌” 奥洛洛忽然开口。 众人抬头,便看到那别墅外,大大小小几群人正相互对峙着。场中两个青年堵着大门口一步不退,嘈杂的声音正是传来。 “boss,现在该怎么办?” 科尔森放下红外望远镜,问一旁的弗瑞道。 尼克-弗瑞也放下望远镜,冷森森道:“没想到纽约的地下世界藏着这么多牛鬼蛇神,如果不是他们,哼” 科尔森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们人手不够。” 尼克吸气道:“金并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一定会藏在暗中,伺机下手。科尔森,让巴顿盯紧金并,幽灵农场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到他的手中。” “好的boss。”科尔森正色回答,然后拿起了通话器。 弗瑞又对一旁的娜塔莎道:“告诉纽约警局,我们人手不够,让他们立刻派遣一百特警过来协助我们,记住,要让他们带上重火力。” 娜塔莎闻言不由道:“boss,你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 弗瑞脸色一黑——他本来就是黑人,已经黑的看不见了:“你是这么想的?罗曼诺夫特工,那请你走一趟,把他们都抓起来吧。” 娜塔莎耸了耸肩:“我马上通知他们。” 弗瑞点了点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道:“你在哪儿呢?赵昱。” 农场别墅外,草坪上。 熙熙攘攘的人头在别墅大门投射出的微弱灯光下若隐若现。在场数百人,大多数是黑帮打手,但超凡者数量绝对不少。 变种人两大势力加起来,就有二十多人,再加上其他不知名姓的家伙,至少有三四十人! 几大黑帮在超凡者的威慑下,只能抱成一团,占据一方,一动不敢动。万磁王的变种人兄弟会占据一方,正与查尔斯教授的x战警对峙着。 其他的超凡者散落在周围,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窥视者别墅的大门。 诸多牛鬼蛇神围着的场中,彼得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堵着大门。他胳膊上有两道血迹,脚下踩着动弹不得的靶眼。而哈利,则抱着一个老者蹲在彼得身边,眼睛正狠狠的瞪视着万磁王。 说来不过几分钟时间。 先是靶眼闯进农场。 农场的迷阵,实际上作用范围,只在农场周边的一圈区域,就似乎一个倒扣的大锅一般,过了这个区域,内部便不再受到影响。 赵昱不可能让整个农场全都被迷阵笼罩,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对其他进出农场的人来说,总归不太方便。 靶眼第一个赶到别墅门外,懵头就要往里冲。彼得怎么可能让这个混蛋冲进别墅?一番大战,也不过十数招的功夫,彼得拼着吃了两记靶眼的暗器,将靶眼打翻在地。 靶眼如今还不是那个植入了艾德曼合金的复活者,*凡胎的靶眼,除了有一手百发百中的异能,身体素质与常人并没有本质的差距。 若是在暗中偷袭,对彼得来说,可能会很麻烦,但正面战斗,也就十来招的货色。 这还是因为靶眼的异能对彼得有威胁,否则三五招他都走不过。 彼得刚刚将靶眼打翻,绿魔就到了。 绿魔非常猖狂,但他却顾忌哈利是他的儿子。当下并没有动手,只是口头的威胁,要让彼得和哈利让开。 二人不让,绿魔脑子疯狂之下,就打算动手,但万磁王到了。 三十八章 太上无极 扁拐青兕 在万磁王的眼中,绿魔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 关键是绿魔的滑板! 万磁王只动了动念头,绿魔便从天上落下来,摔了个狗啃屎,随即他的滑板中嘎吱嘎吱被拧作一条锋利的钢筋从天而降,将绿魔的肚子来了个对穿肠,把这个疯子钉在了地面上。 绿魔的面具摔落一旁,哈利才看到,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当下怒吼着就要冲向万磁王,被彼得拦住!万磁王正打算给这两个眼中的小角色一点颜色看看,查尔斯教授等人就到了。 一时间,场中对峙竟然形成一个畸形的平衡——黑帮不敢动弹,变种人兄弟会和x战警相互戒备,其他的超凡者也不敢乱动——绿魔的下场,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慑。他们相信,一旦有人敢先动,万磁王绝对不会放过他! 尤其是查尔斯教授,实际上对其他人的威慑力最大——在场除了戴上能隔绝心灵之力的头盔的万磁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挡住查尔斯教授! 彼得拦住哈利,目光扫视众人,厉声道:“你们完了!” 他指着在场的所有人:“我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你们闯入私人领地,杀了你们也不犯法!” “法?” 有人阴测测的笑起来:“小毛孩,法是什么?你懂个屁呀!” “看看吧,你们的农场被炸的地皮都翻了一滚,有见到警察吗?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让开,要不然嘿嘿,我们这么多人,可不怕你的狗屁师父!” “我们过去。”查尔斯目光淡淡的瞥了眼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对站在自己背后的琴道了一声。 x战警的成员们便跟随查尔斯教授,来到了彼得身边。 “小伙子你好。”查尔斯对彼得和颜悦色:“我是泽维尔变种人学校的校长查尔斯,我跟你的师父有过一面之缘。” 彼得本来非常戒备,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先生认识我师父?” “是的。”查尔斯笑道:“昨天才跟他见过面。我想,这时候他应该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你们” 查尔斯道:“噬灵魔功的消息我们也知道。这种邪恶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小伙子,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彼得虽然不太相信,但看查尔斯教授认真的样子,联系到之前他与万磁王的对峙,大致确定这个光头佬暂时应该不是敌人,于是道:“谢谢。” 而此时,万磁王开口了:“查尔斯,你总是那么冠冕堂皇。我不信你不动心!那可是主宰整个地球的机会!” 查尔斯没说话,琴代他开口:“万磁王,你不要把教授想的跟你一样狠毒!你的道路是错误的,我们也是人类!” “可他们不把我们当成同类!”万磁王怒声道:“我们每一个变种人,都是从人类施加的苦难中走出来的,我们必须要报复!” “艾瑞克,”查尔斯教授叹息道:“如果你还当我们是朋友,你就离开吧。我不愿意对同胞动手,我想你也一样。” 万磁王闷哼一声:“如果在走向成功的道路上,有同胞拦路,我也不介意杀了他!成功,总要牺牲!” “要打就打,废话什么!”而此时,早已按捺不住的剑齿虎怒吼一声,从万磁王身旁冲出来:“罗根,我要杀了你!” 金刚狼咬了咬牙,咔嚓一声,双拳伸展出利爪,合身一扑,轰然与剑齿虎撞在了一起! 就似乎一个导火索,蛤蟆人等变种人兄弟会的骨干同时施展手段,x战警的骨干们自然不会示弱,争锋相对。 一时间场中大乱,火光风暴,怒吼鲜血,交织成一团乱麻。 与此同时,万磁王展臂一挥,那些黑帮分子手中的各种枪械齐刷刷的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枚枚钢锥,铺天盖地爆射而下! 这些钢锥闪耀着寒光,其锋利之处毋庸置疑。在万磁王的操控下,极度灵活的绕开变种人兄弟会的成员,锋芒直指x战警! 查尔斯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被万磁王伤害,他眼神一亮,场中的变种人兄弟会成员皆被他控制,似乎要用他们去阻挡从天而降的瓢泼钢锥! 万磁王怒吼一声:“查尔斯!” 却不得不动念让钢锥绕了开去! 这都在查尔斯的意料之中,实则在查尔斯看来,变种人兄弟会也好,x战警也罢,虽然敌对,但都是变种人。历来二者之间多次战斗,查尔斯都从没下过死手。 用变种人兄弟会成员去阻挡万磁王的攻势,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无数的钢锥在万磁王动念之间化作两条钢锥长龙,一条在场中环绕,伺机寻求机会,一条呼啸着直扑查尔斯教授而去! 站在教授身前的钢力士怒吼一声,登时化作钢人形态,挡在了教授面前! 万磁王哈哈大笑:“愚蠢!” 钢力士不由自主的飞起来,轰然撞向身后的查尔斯教授! 彼得眼疾手快,一把拉开教授的轮椅,钢力士登时撞了个空,却把别墅的墙壁撞出一个大洞,稀里糊涂撞进了别墅之中! 变种人兄弟会和x战警一言不合打将起来,周边的黑帮分子想要趁机冲进别墅,却失了武器,被变种人交锋的威能吓得连连后退。 然而其他隐藏在周围的超凡者皆是动了起来! “吼!查尔斯,滚开!” 一声爆吼,黑暗中噼里啪啦骨节脆响,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红色巨人凶猛地冲了出来,速度之快,竟然引起空气震荡。一路过处,起浪翻滚,掀翻了三五人,直愣愣的朝着别墅大门冲撞而来! “凯因!” 查尔斯脸色一变:“站住!” 他眼中精光一闪,心灵之力喷薄而出,勉力将红坦克制住,使其扭转方向。红坦克身不由己,轰隆一声撞到了旁侧的一棵大树上,将大树拦腰撞断,又至少冲出上百米,将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哈利!” 彼得眼见形式越来越严峻,虽然有教授守在门边,等闲冲不过来,但教授手无缚鸡之力,一旦失去保护,很可能发生意外——万磁王正虎视眈眈呢! 而此时,哈利还抱着诺曼蹲在一旁。 “进去!”彼得喝道:“带诺曼叔叔进去!” 哈利怔了一下,随即深吸口气,点了点头,抱起昏迷过去的诺曼-奥斯本进入别墅。 琴-格蕾从场中退了下来,钢力士在万磁王面前,根本没办法保护查尔斯教授。她只得退出战斗,用自己的念力,形成一道屏障,勉强阻挡着万磁王的钢铁风暴。 而彼得则站在一旁戒备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免有人钻了空子,闯进别墅! 钢力士又从别墅中冲了出来,嚎叫着杀入了场中。 万磁王**战警阻挡,心里自不爽利,瞥到彼得,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冷哼一声,竟又分出一道钢铁洪流,张牙舞爪朝彼得噬来! 彼得闪避连连,却被逼得狼狈不堪。他本打算冲上前与万磁王近身战斗,却冲不开钢铁洪流的围追堵截,反而让自己屡屡陷入险境! 闪转腾挪之间,竟被万磁王的钢铁洪流逼上了别墅的屋顶! 那钢铁洪流追逐着彼得,所过之处,别墅的屋顶从上到下,仿佛豆腐渣一样,纷纷化作碎片,不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一座别墅就变成了一堆废墟! 别墅内的一切,顿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废墟中,一圈毫光抗拒着一切——别墅的碎片落下了皆被排开!而那圈毫光中,哈利正趴在诺曼的身上,约莫是看到别墅被摧毁,打算为诺曼挡住伤害。 一张香案摆在中央,上面陈列笔墨纸砚,当中一枚宝印。那迷迷蒙蒙的毫光,正是从宝印上散发而出。 一双蓝色的手合于玉印左右,一个通体蓝色的女人,周身上下被一条光绳缠绕,弓着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 “瑞雯!” 万磁王和查尔斯教授异口同声! 万磁王怒吼一声,将所有的钢铁风暴从战场上抽调出来,合而唯一,化作一头钢铁巨龙从天而降,轰然撞在了毫光之上! 巨响随之震耳欲聋。 然而,那毫光看似摇摇欲坠,却具有无比的韧性! 毫光中的哈利被这一下吓得脸色发白,待看到万磁王一击无功之后,好歹松了口气! 万磁王色变,愈发愤怒。魔形女瑞雯跟他的关系不同寻常,他一直把魔形女当做亲妹妹一样! 眼见魔形女成了这模样,以为身死,他心头悲凉,一击无功,却不放弃,钢铁风暴聚散如意,转瞬又化作一个巨大的钢铁齿轮,迅速转动起来,发出嗡鸣,好像一把电锯,狠狠的切割了上去! “你们这是在找死吗!” 突然间,淡淡的声音仿似从天而降,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来! 而彼得和哈利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齐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师父!” 一个身着混沌色太极道袍,手持一根扁拐,骑着一头板角青兕的道人,无声无息踏破虚空,陡然出现在别墅废墟的上空。 他淡淡的看了眼万磁王的钢铁齿轮,那钢铁齿轮登时化作虚无消散一空。不远处万磁王闷哼一声,七窍迸血,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定。” 一个字,全场皆寂。 所有人,不论正在战斗的,还是别有打算的,不论是地风水火,还是念力声波,所有的一切,皆被冻结! 这一片空间,完全从这个宇宙独立了出去! 一切都静止了。 三十九章 赤混太无 魔尊逞凶 道人座下倚跨青兕,手里轻提扁拐,目光扫视一周,目力所及,方圆万里,宏观微观,时间空间,因果定律,世界法则,竟皆在心中。 如掌上观纹。 若动动念头,这方圆万里,半个星球,都要从多元宇宙抹去,化作虚无。 一个简单的定身法,就定住时空,如此威能,端端是骇人听闻! “不料本尊只出去一趟,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到我山门来撒野了。”他一身气息,缥缈无踪,似与世界相合,又超脱宇宙之外! 淡淡的声音似从天上来,明明说的是汉语,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定身法,道人如今施展出来,可谓无声无息又惊天动地。然则,他定住了参与此事所有人的身体,却并未定住思维感官——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冻结了思维感官,自己说的话,谁听? 他目光扫视一圈,拂袖在虚空中拨弄了一下,场中众人顷刻被分作两群。一群以万磁王的兄弟会、作恶多端的超凡者为主,加上那些黑帮分子、一部分特警、一部分特工。另一群,则是查尔斯教授的x战警、还有藏在暗处的超胆侠、惩罚者等人,以及赵昱从虚空中摄拿而来的神盾局众人、特工和纽约特警一部分。 瞥一眼,赵昱便看透了这些人的功德业力,以之为根据,念头一动,将气运显化呈色泽明快者聚集一起,气运显化色泽幽暗者另聚一起。 “尔等无有召唤,便到我山门。趁我不在,将我山门打碎,欺我徒儿,盗我功法,实是罪大恶极!”赵昱目光落在业力深重的一群人身上,清冷的目光中皆是漠然,好像在看一群蚂蚁:“正要让尔等应了因果报应。” 言罢,他抬掌遥遥一压! 空间波纹荡漾间,一只巨大的如有实质的手掌从天缓缓而降,兜头盖下! 那手掌上的纹路,每一条都清晰可见,仿佛自然造化的栩栩如生的艺术品。然而,手掌下的那群人,尚未被冻结的思维里,却充满了绝望! 他们甚至连哀嚎都做不到! 实则道人要杀这一干人等,只需动动念头,亦或者言出法随开个口,却并未这么做,端端要做出声势,却是要令人震骇,这才是目的。 “且住!” 正当此时,嘎嘎一声怪叫由远及近,万分之一个个刹那之间,便已从天边到了近前。一点赤黑毫芒超越时空,百万分之一个弹指间,便射到了农场上空! 这一声怪叫充满了无穷的毁灭、杀戮、贪婪种种强烈无比的负面情绪。那被赵昱定住的众人,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自主,魔音灌脑,灵魂中便染上了种种负面气息,一时之间,一个个都变得眼睛通红,充满了毁灭杀戮等种种*! 连查尔斯教授这等精通心灵之力的存在,都变得与普通人一样,被魔化了! 若非被定住,这些人定然厮杀在一起,不分敌我。 不要说人,便是声音笼罩范围内的所有植物,都在这声‘且住’中枯萎,眨眼化作尘埃。 但在这一声怪叫中,之前被赵昱定住的时空开始晃动,定身法将要解除! “赤混太无元魔尊!”道人赵昱神色一动,清冷漠然的声音仿佛甘霖从天而降,又如大日凌空,将种种负面气息涤荡一空,其下众人目光顿清,回想刚才,齐齐骇然。 便见他指尖一缕混沌色毫光酝酿而出,抬手一指,点了出去! 啵!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万分之一个弹指,只见那一点黑红的光与赵昱点出去混沌色毫光在半空中撞击,轻轻一声响,仿似一粒石子儿落入水中,无有轰然巨响,却竟见那空中仿佛如玻璃一样,在碰撞中化作碎片! 那是空间的碎片! 无穷的空间碎片在赤红、混沌两点毫芒中搅动起来,登时形成一个方圆数丈的黑黝黝的黑洞,产生巨大的吸引力,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吸入其中! 碰撞产生的巨*力波动尚未扩散开来,便被那黑洞反向吸纳! 地面上,诸般一切,波及中解除了定身的人、别墅废墟、树木花草、砂石泥土,乃至于湖水,都升腾起来,迅速往黑洞投去! “快跑!” 一干人等大骇,连忙要逃,却哪里逃的动?那引力无穷,发于内外,仿似要将灵魂都吸走! “赤混,你要做甚?”道人赵昱朗盛长啸:“前次败于我手,让你逃的性命,此番定要将你这魔头留下!” 赵昱翻身下了板角青兕,长身抬步,迈入高空,抬起手掌,遥遥就是一击。 这一击,遍布四面八方,贯穿时间空间,了却一切因果,没有一缕死角。农场上空的空间在这一击之下被压缩成一张环形的纸铺展开来! 竟是将无穷维度打成了一张纸! “好手段!太一,你愈发厉害了,本魔尊不是对手!” 赤混太无元魔尊怪叫一声,从压缩了不知几层的维度中跳将出来,抖手打出一枚黑红的圆珠。 那圆珠滚动,一路过处,空间破碎,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好魔头!”赵昱怒喝一声,一掌覆去,兜手将圆珠捏住,弹指将其射入了那个引力愈发强盛的黑洞之中! “你要毁灭这片大陆吗?!” 仿似万年不变的清冷变得愤怒,赵昱跨步一跃,消失在原地,下一个万分之一弹指,竟已出现在赤混太无元魔尊的身边,抬手一掌,露出升腾的紫色火光,兜头就罩了上去。 噗! 一声轻响,紫色火光笼罩之下,黑红大袍罩身的赤混太无元魔尊登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嘎嘎,兜率火!太一,你上当了!” 却竟然那魔尊出现在黑洞下方。任凭那黑洞引力无穷,竟连让他衣衫抖动都做不到! 他展臂一挥,赤黑幽深的袖袍化作广大天幕一卷,那被黑洞吸引至半空,业力深重者便齐齐落入他袖袍之中。 “太一,老子早晚要来找你报仇!好魔不吃眼前亏,本魔尊走也!” 赤混太无元魔尊狂笑一声,甩袖击了一下黑洞,那黑洞轰然变作两倍大,吸引陡增十倍,眼看着其他人就要被吸入其中化作虚无! “老魔,找死!” 赵昱大喝,张口吐出一道白光,下一瞬跨越时空,便出现在已经远去数十里的老魔头上。 “啊!” 一声惨叫跨越空间遥遥传来:“太一,我跟你没完!” 赵昱瞥了眼远去的老魔,终是叹了口气,挥袖弹了弹虚空,发出啵啵两声响。应声的,远处那黑洞登时一滞,引力继而全无。那一干几乎绝望欲死的人物下饺子一般,从千米高的空中跌落下去! 赵昱又挥了挥袖子,化作一道清风,卷起一干人等,平安落地。 一干人等落到地面,个个脸色煞白,呼呼的喘着粗气。 “我想,我可能患上心脏病了。” 弗瑞捂着胸口,几乎站立不稳。 科尔森早已跌坐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娜塔莎面色惊恐,红唇抖个不停。 查尔斯教授双手战栗,嘴角抽动。 凡此种种,一干人等只觉得今日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才算是见了真正的大场面! 又是定住时空,又是打出黑洞,举手投足之间,就要毁天灭地,不过呼吸功夫,二人交手已毕,而他们,却徘徊生死,命运操之人手! 简直不是人啊,那是神魔! 难怪叫魔尊! 很多人想起那个黑红袍子的家伙,心里就是一抖,两股战战。 “我知诸位来此,并非觊觎那噬灵魔功。” 不知何时,赵昱又回坐板角青兕之上。 他口里说着,实则已然分心从系统领取第二阶段主线任务的奖励。两万气运值,再加一件法宝。 气运值甫一到手,便迅速从法门区用一万气运值兑换了三元归一炼炁法炼炁卷全卷,兑换了一门神通——五行元磁神光,五千气运值;又用三千气运值,兑换了丹经第一卷。 于是一边分心体悟刚刚兑换到手的法门,一边开口说话。 这唤圣牌使用一次仅半小时时限,如今已过去近五分钟,若非之前手里没有气运值,赵昱早就兑换了法门。而此时任务完成,气运值到手,自当抓进时间,务必浪费不得,二十五分钟,虽然略略遗憾,却也尚可。 “那魔功便是本尊从赤混太无元魔尊手中夺来的功法。却也不过是他那混天赤元魔典的残缺基础法门而已,说来也无大用。此魔狡诈无比,我原以为夺了他全本魔典,便于悉知其功法奥秘,寻机一举镇压此魔,断了他作恶的道途,却不料只是残之又残的残篇,还被他下了绝世封印,一时半会竟也无法毁去。却让尔等误会,又引来诸多觊觎,这才造成了眼前的局面。” “尔等虽各有私心,我山门被毁,也有尔等责任,然则本尊并非魔道,却也讲理。尔等只需将我山门恢复如初,我便不予追究,尔等以为如何?” 说着话,赵昱一身太极道袍微微鼓荡,在无人查知的情况下,分心多用——这农场范围,已然被他趁神圣附体尚在、法力无边之际,一边领悟五行元磁神光,一边以此中奥妙布下了强横阵法。 同时,那太一洞天也不过在片刻功夫,便被他完全炼化,其中种种,已然是模样大变,那处于洞天之中的本夫妇,此时茫然无措,只眼睁睁看着洞天之中山峦起伏、殿宇拔起,阁楼耸立,片刻之间,便已有宗门气象。 “师父!” 正当此时,远处一声大喊传来:“山门我来修复,他们难道比我还有钱?” 赵昱抬头:“你来了?” 当然来了,赵昱早就知道。他元神覆压虚空,方圆万里,无所不知无所不察! 却是托尼! 赵昱微微颔首,眼帘垂下,对躬身立在下面的彼得道:“你往南去三十里,到海边把万磁王给为师带回来。” “呃,啊?”彼得一愣。 赵昱一指虚点,隔空一缕信息投入彼得脑中,同时还将彼得身上创口治好,道:“那老魔带走一干业力深重者,被我隔空一击,受了不轻的伤,遗落下了万磁王。这万磁王不成体统,我这山门毁去,他负有大半责任,须得好生惩戒一番。为师已将万磁王所在位置烙入你脑海,你只管去便是。” “哦!知道了,师父。”彼得精神勃发,一溜烟便离开了,途中还跟他的大师兄,正迅速赶来的托尼打了个招呼。 四十章 诸事善后 要开山门 “托尼,你上前来。” 赵昱与托尼招了招手,托尼不由自主飞了起来。 赵昱伸手隔空一抓一拂,几粒细微的金属碎片从托尼胸口飞射而出,还未等他喊痛,伤口却便已复原,不见半点斧凿痕迹。 托尼眨了眨眼,感受到浑身轻松:“我好了?” 赵昱微笑颔首:“你体内留下的弹片为师已为你尽数取出,并治好暗伤。” 托尼耸了耸肩:“那我要谢谢你了。” 赵昱眉头一凝:“怎么说话呢?” “呃”托尼一滞:“师父。” “这就对了。”赵昱笑起来,挥手让托尼落地,转手一拂,又将正在下方废墟中太一宝印毫光笼罩下的哈利和其父诺曼的外伤治好,这又转脸对地面上一干人等道:“本尊静坐修炼之时,元神返照虚空,窃得一缕天机。方今大世,宇宙间多杀多争,这才出山欲普度众生,于是便立下了这太一门。” 他目光落在查尔斯教授身上:“我昨日与查尔斯教授谈过一次,开山门,自然要收徒。三五人却是不够。我见变种人天赋非凡,要收些弟子,不知查尔斯教授现在作何想法?” 言罢,也不管查尔斯怎么想,又对独眼龙弗瑞道:“你们神盾局虽然行事多有阴暗,其中成员驳杂,心思有异,但总体来说,尔等几人还是立意高远,你作为局长,倒是颇有功德气数。我既开山立派教化众生,尔等也在其中。本尊有一提议。” “您请说。”弗瑞微微躬身。 “你可挑选一些看得过眼的人,到我这里来修习功法,算作是记名弟子。修习有成,为你神盾局服务也好,做其他的也罢,只要不为非作歹、辱我宗门,落我这师父的面皮,其他本尊一概不管,你意下如何?” 弗瑞一听,心中大喜。 他现在可不想什么噬灵魔功了。 很显然嘛,那修炼噬灵魔功的老魔头都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一篇残之又残的噬灵魔功,有什么前途? 正琢磨着从这位大能这儿博取一些好处呢,没想到直接送上门来了! 他连忙点头:“赵先生,我们愿意!” “嗯。”赵昱点头,再次看向查尔斯:“变种人也一样。只看愿意与否,查尔斯教授,如果有自愿拜入宗门的,你不得阻拦,这便算作你我约定,如何?” 查尔斯仰望端坐空中的赵昱,微微叹息道:“就这样吧。” 实际上他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赵昱这样的强者说一不二,他无法反对。单说赵昱之前展现出来的绝强力量,就足够无数人动心! 变种人也一样! 可以想象,此次过后,在场的变种人,不知多少会向往那种举手投足就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 而且查尔斯也有自己的考虑。 赵昱一旦收了变种人做徒弟,以他为靠山,变种人的处境说不定会得到改善。何况神盾局也会参与进来,由此可使得变种人与神盾局之间联系紧密。 不论如何,查尔斯觉得,这应该不算是太坏的事。 也许,趁此机会,变种人能翻身也说不定呢 他虽然纠结犹豫,却没有理由去反对。 赵昱颔首:“大善。” 又对弗瑞道:“那老魔掠走一干罪孽深重者,定然有所图谋。依本尊猜测,日后恐怕事多。你们神盾局负责超凡者的事,本尊在此给你提个醒,须得小心在意。” 弗瑞一听,顿时反应过来。 想起之前那老魔头的厉害,他不由打了个寒战,道:“赵先生,那您认为,他会怎么做呢?” 赵昱道:“本尊与这老魔斗了不下数次,此前皆是各自一人,游离于世外,形单影只。那老魔此番见我开山立派,想必也会动心。” “您的意思是”弗瑞神色绷得紧紧的:“他也会开山立派收徒弟?” 赵昱点头:“当是如此。否则掠走那一干罪孽深重者何为?他那一门传承,罪孽越是深重,修炼起来越是便捷。” 弗瑞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深深的凝重,他看着赵昱,鞠了个躬:“请赵先生务必要帮助我们。” 赵昱微微一笑:“那老魔不出手,本尊也不能出手。若那老魔出手,本尊才会出手抵挡。除非某日本尊再做突破,能镇压那老魔,才能一举消除隐患。至于他若收徒,传下法门,我自有徒弟应付,且乎你神盾局也不是纸糊的,然否?” 说着,话音悠悠一转:“老魔之前吃我一记,受了不轻的伤,想必短时间内须得疗伤,不敢冒头。我自在此,我太一门也在此,想必这纽约范围内,当是无碍。你须得多多关注其他地方才是。” 弗瑞微微松了口气:“谢谢赵先生。” 赵昱大袖一挥:“无妨。” 然后扫视道:“既如此,尔等便去吧,我这山门,便不留尔等了。须得记住,在场众人,若是有意,明日便可来此,我自因材施教,或收徒,或记名。” 待得一干人等散去,神圣附身的时间,只剩下五六分钟。 赵昱吸了口气,长身而起,大袖一拂,这农场一应狼藉,皆在这一拂之下消散无踪,地皮变得平整。他再甩了甩袖子,板角青兕烟消而去,掌中扁拐也已不见。跨步落到地上,一身太极道袍悠然变幻,化作原本装扮。 继而一抬手,那唯一剩下的香案上,太一宝印滴溜溜一转,毫光收摄,飞入他手中落定。 魔形女登时恢复活力,脚下一动,就想跑。 赵昱招了招手,此女便不由自主飞来落到他身边动弹不得。又探掌虚抓,将被瑞雯打晕、埋在地下室的杰西卡也抓了出来,置于一旁。 托尼、哈利搀扶着诺曼,齐齐也来到赵昱身旁。 “以为师法力,要修复这农场,也只是弹指之间。不过这世间因果循环,谁做的事,谁就要负责。”他负手而立,淡淡道:“修复这农场的事,托尼你不要管,明日自有人来承担此事。” 托尼点了点头。 赵昱又看了眼诺曼,对哈利道:“你父亲注射了某种药物,有很大的副作用,刺激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第二人格。想必,你已经看到了。” 哈利神色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 赵昱又道:“为师有两个建议。” “其一,为师出手,帮你和你的父亲解决此事,并一同治愈你奥斯本家族的遗传病。” “其二,为师不出手,你自好生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自己解决此事。” 他悠悠道:“若为师出手,自是万无一失。可也使你失了一次锤炼心灵的机会其中种种,你作何选择?” 哈利闻言,脸上露出挣扎纠结之色。 他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诺曼,又看了看师父赵昱,终归一咬牙,道:“师父,我自己解决!” 赵昱闻言,脸上露出欣然之色:“好,这才是本尊的好徒弟。诺曼的第二人格也好,你家族的遗传病也罢,都是你必须要经历的挫折,却也是极大的动力。把挫折和阻碍化为动力,才能迅速成长。你能这样选择,为师很欣慰。” 诺曼在一旁叹息了一声,却也面露欣慰之色。 “诺曼先生。”赵昱这才又对诺曼-奥斯本道:“你的第二人格,本尊先替你将其镇压,以免闹出些事来,为哈利找麻烦。”说着,也不待奥斯本回话,弹指射出一缕法力,投入诺曼脑海,将那稚嫩的第二人格封印镇压。 诺曼面色一紧,摸了摸额头,随即坦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对是错,但如果会对哈利造成一些麻烦,那我情愿死去,谢谢你赵先生。” 赵昱摆了摆手:“哈利是你儿子,也是我徒弟,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然后转言:“农场已毁,今晚就不留诺曼先生了。” 对哈利道:“外面应该还有些空车,你送你父亲出去,顺便把杰西卡送走,然后立刻回来。” “这杰西卡”赵昱目光落在杰西卡身上:“虽然此事实则与她无关,但此女意志不坚玻璃心,不适合修行,若她醒来,你告诉她,往后就不必再来农场了。” “是,师父。” 待得哈利送诺曼出去,当场便只剩下赵昱和托尼,以及僵硬立在一旁的魔形女瑞雯。 而此时,赵昱之前毁天灭地的无边法力,已是即将褪去,他连忙挥手解开了魔形女的禁制,法力便潮水般消散不见,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转瞬将这种情绪一一斩灭,赵昱心头恢复平静。 “你怎么来了?” 他这才问起托尼:“刚回纽约?” 托尼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昨天下午回到纽约。” 然后夸张道:“那个”他舔了舔嘴皮,嘿嘿笑道:“我本来打算去娱乐会所放松一下,又怕你死在这儿没人给我解开紧箍咒。” 赵昱眉头一动,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托尼后脑挨了一下,他大叫:“你打我!?” “我是你师父,打你是应该的。”赵昱喝道:“受了重伤不在家里好好练拳修养,去娱乐会所?还怕我死在这儿?不打你为师打谁?!” 托尼脖子梗起:“就是怕你死在这儿嘛” 赵昱又是一巴掌:“尊师重道,你给为师记住!” 然后吐出口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托尼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托尼-史塔克,纽约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有心了。”赵昱微微颔首,转言却道:“但你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为师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徒弟!还第一天才,我看是第一蠢材才对。要是为师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巴巴跑来,是要送死吗?” 托尼砸吧砸吧嘴,嚷嚷道:“我是你徒弟吧,你就这么说我?” 赵昱无奈摇头:“以后要记住,做什么事都要深思熟虑,量力而为。” 十来分钟后,哈利回来了。 又片刻,彼得扛着昏迷的万磁王几个跳跃,来到赵昱身前。 “艾瑞克!” 魔形女之前一动不敢动,这下见到七窍还有血迹、昏迷不醒的万磁王的时候,再也忍不住,连忙一把抢过,大呼起来。 四十一章 宗门门脸 攀山阶梯 “没死。” 赵昱淡淡道了一句。 瑞雯一怔,这才想起把手指放到万磁王鼻端,一边俯下身子去听心跳,好歹是松了口气。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当瑞雯心里还没来及完全放松,赵昱说话了。 “万磁王毁我山门,欺我门徒,不可不惩。还有你,魔形女瑞雯,擅闯宗门,盗我宝物。”他声音严厉:“说吧,准备怎么办。” “我”瑞雯嗫喏了一下,小声道:“我们会把你的房子修好” “不成。”赵昱漠然道:“若非本尊留下后手,若本尊晚回一步,是时宝物失却,门徒死伤,岂能轻易了之?” 旁侧托尼正鸡贼的打量着瑞雯,还扯了扯赵昱的衣襟:“她没穿衣服” 赵昱一愣,回首狠狠的瞪了托尼一眼:“为师不知道吗?去去去,滚远些!” 托尼师兄弟三人嘿嘿一笑,连忙躲到远处。 托尼的话声音不大,但这夜里万籁俱寂,挨得又近,瑞雯自然听到了。她蓝色的面孔上虽然看不出红晕,但已有恼羞之色。 便在赵昱的面前,她心念一动,身上皮肤却是变换出一套假衣服来! 恼羞过后,瑞雯破罐子破摔:“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想杀就杀。” 赵昱嗤笑起来:“杀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瑞雯听了,心里暗暗一松。 便又听到赵昱道:“便是一张厕纸也有它的用处,你们两个大活人,好歹能干些杂活。我太一门人少,缺打杂的,你二人便留下来终身打杂吧。” “终身打杂?!”瑞雯恼怒不已:“你把我们当奴隶吗?!” “有何不可?!”赵昱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去纽约警局告我。” 瑞雯顿时无言以对。 告? 谁特么敢来抓你?! 今夜过后,幽灵农场的主人太一的名头,必定会响彻超凡界、上流层面。不论政府还是超凡人士,谁敢来惹他? 他赵昱不找别人麻烦,人家就谢天谢地了! 瑞雯顿时心里充满了悲观,仿佛看到以后被人使唤的跟牛马一样,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下苦力、做脏活,时不时甩鞭子打骂一顿那样的生活,简直是地狱! 赵昱见状,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取了一粒丹丸,弹指落到瑞雯手中:“给艾瑞克吃下。” “这是什么?慢性毒药吗?”反正现在瑞雯看什么都充满了恶意和悲观。 “疗伤的。”赵昱瞥了她一眼,反身对托尼三人招了招手。三人正一旁吹牛打屁聊得开心,见状连忙屁颠屁颠跑过来。 “师父。” 三人规规矩矩的。 赵昱看着托尼道:“你往常不来农场,宗门很多事你这个做大师兄的都不知道。今天既然来了,为师就好好给你交代一下。” 他说着话,挥手打出三道洞天烙印,各自飞入托尼、瑞雯和万磁王的脑子里。 “宗门真正所在,并非是这个处于正常维度的农场,而是与农场重叠、却又处于另一维度的太一洞天。”赵昱大袖一拂,将一干人等皆带进了洞天之中。 外界正是夜晚,但洞天中,却永远是白天。 九等洞天并非完善的次元世界,没有四季轮回,没有日升月落。若非有灵脉滋润,这洞天必是一片荒芜。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柔和的明光陡然照的眼睛齐齐一眯,待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幅非同寻常的景致! 现如今,这洞天世界比之最初之时,已是模样大变。 当初荒芜一片,但如今,却是绿荫绵绵,虽无参天大树,却有树苗绿草,且十分规整。这都是本的功劳。 藉由洞天世界浑厚的灵气,植物在这里生长异常迅速。想必多至半年,这洞天世界,便就有片片森林。 灵气勃发形成的薄雾、云团,缓缓流动,使得整个洞天世界的景致若隐若现,显露出一种空灵的仙意,缥缈、淡然。 托尼震惊无比,他忙道:“这里这里是另外一个维度?!” 他不敢置信的来回查看,时而蹲下来拔一根草,看看是不是真的,时而跳一跳,时而跑一跑,时而做个深呼吸,脸上终于露出疑惑:“按照我的理解,不同的维度,在基础环境参数方面,应该有很大的差别才对” 赵昱笑道:“科技只道惯于用详细的数据来描述观看到的一切,但实际上,宇宙中有许多无法用数据描绘的东西。现在说来,你也不明白,等你练出元神,周游天地,返照虚空的时候,便能知晓维度和次元的奥秘。” 托尼闻言,耸了耸肩。 “师父,宫殿!” 彼得在一旁指着不远处一座雾气缭绕、险峻雅致的小山上宫殿群,惊讶道:“什么时候建造的?!” 哈利也是惊讶连连。 这时,本和梅夫妇从远处快步走来,也道:“赵,刚才洞天地形发生变化,这些建筑凭空从半山腰上拔地而起,出了什么事吗?” 赵昱笑了笑:“我原本就准备把宗门设立在这里,早前却是打算让弟子们慢慢建造。” 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眼三个弟子。 又道:“不过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打乱了我的计划。也许明天就会有不少人过来拜师,弟子增多,宗门没个门脸,总是不合适。因此顺手就把洞天世界改造了一下。着重在于这小山。原本不过一山包,如今倒也有了些山峦的气势,高度五百米,且在山上立下宗门建筑。” 众人仰望,先是雾气缭绕的小山映入眼帘,那山脚之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便有一幢白玉牌坊,那牌坊之上,有两个歪歪曲曲,却仿佛蕴含一切道理的神纹——太一。 一条仿似自然形成的青石阶梯,从玉门后绵延往上。 赵昱带着三个徒弟径自往牌坊走去,本夫妇跟随在侧,瑞雯则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万磁王走在最后。 过了玉门牌坊,踏上阶梯,赵昱又道:“如今这洞天尚且处于初级阶段,空间狭小,山峦太过低矮,这石阶从头到尾仅二百九十九级,一级二尺高,直达半山腰上的宫殿群。之前改造的时候,将原本种植的药材,都移植到半山腰往下,这片区 四十二章 宗门简陋 藏经石塔 说着话,一行人终于攀上二百九十九级阶梯,来到宗门大门外的平整宽阔场地上。 这片场地横竖方圆约莫二十米,整体一块大青石,其上印刻有一太极八卦图。组成太极八卦图的纹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玄妙。 山下的牌坊,可称之为山门。而这里,才是宗门真正的大门所在。 抬眼望,青石院墙,高三丈的石门耸立,石门左右两扇,各有一枚巨大的铜环悬挂。门上有檐,檐下一牌匾,牌匾上便是‘太一’二字神文。 赵昱把托尼放下,信步上前,把住铜环轻轻一推,嗡嗡声中,大门訇然中开。 “这门厚三尺,高三丈,也就是一米厚,十米高,两扇各宽一丈二尺,须得五千斤,亦即是二点五吨的推力,才能勉强推开。” 赵昱转身道:“日后宗门亲传弟子任何人进出此门,都必须要自己推开这扇门。” “啊?!” 众人齐齐一愣,托尼最是傻眼! “啊什么啊?”赵昱横了他一眼:“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中,你进出宗门可与你二师弟彼得一起,他如今能推开此门。三个月后,若你自己仍然无法推开此门,就要受到惩罚!” 托尼怪叫一声:“师父,你干脆杀了我算了!三个月,二点五吨推力,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赵昱喝道:“你二师弟跟随为师才修炼多久!?” 托尼看了看彼得。 “不到两个月。”彼得规规矩矩的站着,低声道。 “啊!”托尼仰天长叹:“我想死!” “死了惩罚灵魂。” 一句话,让托尼直接蔫了,嚷嚷道:“我的生活,我的美女,我的跑车” 赵昱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道:“哈利才修炼十来天,还有两个月二十天。” 随后道:“从今往后,这规矩就定下来。任何亲传弟子,以三个月为限,三月过后还不能达到标准,都要受到惩罚。” 言语间,就定下了一条宗规,赵昱这才转身进入大门。 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的瑞雯这时候幸灾乐祸的看着托尼:“大富翁,你的苦日子来了哦。” 托尼一撇头:“你的苦日子才来了呢!” 瑞雯顿时脸拉了下来。 进入大门,当先又是一道阶梯,仅九级,登上阶梯,便是宗门大殿。 “宗门要有宗门的规矩,这正殿便是宗门决定大事的地方。” “正殿左侧是演武场,右侧是勤务堂。”赵昱道:“演武场不用多说,练习低等战技、法术的地方。勤务堂暂时总督宗门大小杂物,其中之一是发布任务。” “发放任务?”彼得等人皆是好奇。 “对。”赵昱道:“比如宗门需要某种东西,植物、动物或者药材,就会把任务发布到勤务堂,有能力的,就可以接取任务,完成之后,获得宗门贡献。” “宗门贡献?” 三个弟子异口同声。 “我说了,既然是宗门,就要有宗门的规矩。之前定下的三个月期限,算是一条。除了这一条,还有不少。比如功法。”赵昱一边走,一边详细解释:“宗门核心门规不多,不背叛师门、不残害同门、不肆意妄为、不滥杀无辜、不违背教义,教化万灵、普度众生,仅此几条。但宗门内部的规矩却不少。” “亲传弟子入门,皆以纯阳炼体拳筑基,每月一百粒低级丹丸或三十粒中级丹丸或十粒高级丹丸。这是筑基阶段的宗门福利。” “想要修炼纯阳炼体拳之外的其他战技、功法,想要更多的丹药辅助修炼,就须得用宗门贡献兑换。” 闻言,托尼率先开口:“这很合理。” 彼得和哈利也点头称是。 “是很合理。”赵昱别有意味微微一笑:“不过到时候你们可别嚷嚷着贡献不够用。” 三个徒弟对视一眼,心里齐齐暗道不妙。 旁侧本夫妇和抱着万磁王的瑞雯只能一旁听着,倒是心里记着。 说话的功夫,就出了宗门大殿,看过了宽仅二十米、环绕山腰一直绵延过去百米的演武场,以及相对另一侧的勤务堂。 “这勤务堂,我打算请你来管理。”赵昱对本道:“宗门框架刚刚搭建起来,短时间内,宗门各项事务必定不多。因此暂时只设勤务堂。勤务堂的管辖范围很宽,包括药田,种种杂务,都归于勤务堂下。” 本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先代理着。” 赵昱颔首,又对梅道:“勤务堂下设立一个勤杂部,梅女士,你来怎么样?” 梅道:“勤杂部的职责呢?” “主要就是负责打扫卫生、做饭之类的,如果觉得麻烦,我不勉强。”赵昱笑道。 “不,我能胜任。”梅很慈和的笑道。 “好。” 言罢,赵昱转脸看向瑞雯,确切的说,是看向瑞雯抱着的万磁王。 “一大把年纪,既然醒了,赖在女人怀里作甚。”赵昱淡淡道。 万磁王刚刚苏醒,才听到一个‘好’字,就被赵昱察觉到了。 他老脸一红,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本尊很不高兴。不过本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没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本尊也不杀你。不过小惩大诫,你须得受着。” 万磁王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打不过你,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很好。”万磁王的识时务,让赵昱感到很高兴。 之前有神圣附体,要收拾万磁王,一个眼神都不用。但现在嘛,就麻烦一些。不过看来万磁王已经被打服了,倒也省了赵昱许多麻烦。 “魔形女瑞雯。” 赵昱话音一转,目光落在了瑞雯身上。 瑞雯抿了抿嘴,不敢跟赵昱对视。 “对你的处理,本尊给你两个选择。”赵昱道:“选择一,跟着梅女士,在杂物部干活。” “那那第二呢?”瑞雯嗫喏了一下。 “选择二,”赵昱悠悠一笑:“拜我为师。” “不啊?!”不但瑞雯,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瞠目结舌。 拜师也算是惩罚?!不是 四十三章 一出大戏 演绎完美 赵昱看着三个弟子微微摇了摇头,不去管他们,却道:“这藏经塔每层须得分区,这第一层藏经一分为四,一是功法,二是战技,三则为既包含战技又包含功法的法门置放区。譬如纯阳炼体拳,就是这一类功法。” “四则为杂书区。不涉及功法战技,只存放譬如道德经、抱朴子、太平经等道典典籍。” “锻体筑基阶段的法门大致只有这几种,从炼炁境起始,各种法术、神通才会越来越多,有了属性之分,藏经塔二层开始,区分就会增加。不过现在还早,即便是彼得,要完成锻体筑基,少说也还需几月。” 只在藏经塔第一层转了一圈,赵昱便带着他们走了出来。二层往上如今也都是空置,看不看没有区别。 “为师今晚会将所知锻体筑基阶段的各种法门抄录下来,明日后,只要你们有宗门贡献,便可来此兑换其他的战技功法。不过为师须得提醒你们一句,功法战技不是越多越好,修炼的越多,精力就越分散,突破炼炁境的时间就越长。如何选择,为师不干涉,但希望你们自己能考虑清楚。” 他这句话,是对弟子们说的。对于这些弟子,赵昱并不打算耳提面命。路是自己选,要自己走,以后有怎样的成就,只看他们自己。 随后便转脸看向万磁王:“艾瑞克,从明天起,你便作为藏经塔的看守。藏经塔中的各种功法,你可随意修炼,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传授给任何人,不能离开太一洞天一步!” 万磁王默默点了点头。 落到赵昱手中,万磁王已有心理准备,现在只是让他看守藏经塔,实则是个不错的活计,根本算不上惩罚。功法战技全数向他敞开,说来万磁王心里还非常高兴。 至此,本夫妇、万磁王,都有了各自负责的事务。本夫妇暂时专门负责杂务——太一门如今除了杂务,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事务要处理。比如什么执法堂、什么丹器堂之类的,都还没到组建的时候,条件也不大具备。 而万磁王,则是个凌厉的角色,把他放在藏经塔镇守传承,倒也相得益彰。 反正没有赵昱的允许,万磁王也无法走出太一洞天,万磁王可没本事穿越维度,倒也不怕万磁王出什么幺蛾子。 离了藏经塔,赵昱带着众人继续往上攀登,沿着青石阶梯蜿蜒,一路就到了山顶。 那山顶竟仿似被削了两刀。一刀平削,把个山尖削去,留下一片开阔平地。一刀从上到下,将山顶从中剖开,一分为二,中间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宽只一丈。 “这里,便是宗门现今最后一处建筑。” “这是建筑” 彼得砸吧砸吧嘴,看不到一片瓦,一块砖。 站在那深渊边上,下方深渊两头相通,形成一个风口,能听到呜呜的风声从中穿过。 赵昱道:“这便是宗门惩罚弟子的地方,就叫思过崖。” 他道:“暂时而言,这里对你们来说,已经够用了。以后若有人进阶炼炁,再增加一些惩罚措施也不迟。” 托尼和哈利弯着腰往下看,那深邃的渊,让他们不由打了个颤。 若你咽了口唾沫,略略调侃道:“如果犯错了是不是用绳子吊起来,挂在这下面?” “几天就风干了。”彼得补充了一句。 哈利闭嘴不说。 “挂着风干?”赵昱嘿嘿一笑:“哪儿那么便宜!” 他道:“这深渊两侧崖壁上,有许多突出的石台。犯了错的弟子,便要在那石台上面壁思过,最少十天,无上限。” “哦。” 几个弟子一听,齐齐舒了口气。 赵昱见状懒得解释。虽然这儿看起来没什么,赵昱说的也平淡,但等亲自体会到了,他们才会知道其中的苦。 除了有送饭的,其他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刻被冷飕飕的山风刮着,就跟托尼自己说的,风人干! 这对锻体筑基阶段的弟子而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考验。 寂寞! 冷! 十天、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下来,折磨的不成人形都很正常。 但事物都有两面性。在这样的安静的地方,外部环境又较为恶劣,若能静下心来,好好练功,不说突飞猛进,但绝不会蹉跎时间。 赵昱还打算往后要加设更多的考验方式,比如设立一个寒渊,或者一个炎渊,或者种种阵法。 随着弟子们修为愈发精深,眼下这种惩罚手段,肯定会逐渐失效。惩罚也要与时俱进嘛。 从思过崖下来,一行人到了住宿区,赵昱又给各自分配了房间。 住宿区五十间厢房,分作五个四合院,加上洗衣做饭的杂务院,总共是六个院子。万磁王和本夫妇所在的一号院子挨着杂务院,弟子们则在旁侧二号院子。 每人一间,条件一样,都只一架地面上长出来的石床。 托尼自告奋勇,负责要给五个院子添置用具。洗衣房要洗衣机,厨房要锅碗瓢盆,凡此种种。 另外还有勤务堂以及演武场的一些用具,他也包了。 这些杂碎小事,赵昱直接一股脑儿扔给几个弟子便不管了,由着他们自己区处。而赵昱自己,则便到了后殿。 后殿是赵昱专属的修炼室,这一座殿宇,中间一个厅堂,两边各有两个侧间。总共五间。 正厅进门正对的墙壁上,也是一幅道图,不过不是纸质,而是印刻在石质墙壁上的图案,其下一个蒲团,整个正厅最是简约不过。 左侧两间,靠大门的一间是丹房,其中孤零零一个最次的丹炉。墙壁上有许多抽屉格子,用于以后放置成品丹药。 靠里的一间,则是静室,其中一个蒲团、一张案。那案用来书画符箓所用。 右侧两间,靠里的一间是炼器房,其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靠外的一间,可称之为材料房,用于放置各种炼器所需的材料,也是空空如也。 赵昱在正厅道图下的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细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沉吟斟酌。 早在系统第二阶段主线任务发布之前,赵昱就计划着用噬灵魔功做一个局。也是歪打正着,与系统之后发布的任务恰恰相合。 不过赵昱最初的目的, 四十四章 大戏落幕 影响深远 最后便是那三元归一炼炁法。 此法无上,又与混沌真身相合,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可谓之道纲。领悟了炼炁境的奥秘,赵昱从中体悟良多,略略明了这般法门的玄妙脉络,悟出诸多神妙。 由此也可见唤圣牌对赵昱的意义,绝对是无法代替的。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因为有了唤圣牌,才能迅速完成开山立派的主线任务,获得一个落脚的地方。刚刚也是因为唤圣牌,才将这一出戏演的完美无缺。 因为唤圣牌的缘故,混沌真身一转九炼的奥秘尽在心中,没了瓶颈。这次又因为唤圣牌,使他在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将五行元磁神光、丹经第一卷以及三元归一炼炁法第一卷第一小层领悟通透! 当然,还要加上纯阳炼体拳——虽然这门拳法对他没有作用。 其中收获,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还趁着这个机会,将太一洞天完全炼化,将完成任务后奖励的法宝也一并炼化,顺便还给农场重新立下了一座五行元磁阵,并将洞天改造一番,把宗门的门脸做了出来。 这些事较之于领悟功法,对赵昱的重要性虽然要小了许多,但却都是必须之事。现在能省下诸多功夫,唤圣牌善莫大焉。 如今两门无上功法没了瓶颈,可突飞猛进,只要资源跟的上,短时间内赵昱就可强大起来。丹经一卷也尽数领悟,不入品的低等、中等、高等丹药炼制之法了然于胸,入品的一转金丹,如有材料,当也能炼制。五行元磁神光也领悟通透,并逆推出数十种五行法术、神通,数十种关乎五行的筑基功法、战技。又有三元归一炼炁法,玄妙诸多,也有诸般法门分支领悟而出,随时可以抄录出来充实藏经塔。 宗门也有了门脸,有了阵法护持,更加安全,有了超然性。 凡此种种,都让赵昱长长的松了口气。 对赵昱来说,太一门现在虽然现在非常简陋,但已经真正站稳脚跟! 而这一切,唤圣牌之功当属第一。 只可惜这牌子只能翻三次,而现在仅剩下唯一一次了! 短短时间用了两次,但赵昱并不后悔。万事开头难,做任何事,起步都是最困难的。现在头起好了,打下了足够的基础,以后行事,就轻快多了。 如果抠着捏着不用,这会儿赵昱恐怕还苦逼着呢。 种种思绪在脑海中沸腾浮沉,好一会儿才梳理通透。赵昱吐出口气,睁开眼,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 这一夜幽灵农场发生的事,对整个美国,乃至于整个地球,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当然,这个影响,普通人要排除在外。 对普通人来说,就算是距离农场不远的住户们,也只是听到一阵爆炸,隐约看到些火光,被政府随便扯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 真正受到影响的,是官方、是超凡者、是潜伏在水底下的大鳄! 赵昱与‘赤混太无元魔尊’交手的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以纽约为中心,方圆数千里之内的一切——包括地磁场、电磁场等等层面的力量,都受到了剧烈的波及。强大的法力波动以二者交手之地为中心辐射扩散出去,使得通讯中断、监控变成了瞎子,许多电子设备都在这场法力波动中损毁! 待得法力波动散去之后,有卫星的国家、势力,调动卫星拍摄的那段时间的画面,只看到以纽约为中心,方圆几百里的区域内,是一片虚无,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 似有一片天幕在那一刻笼罩在这片区域上空。 对于这段时间发生在幽灵农场的事,美国政府最先知道前后始末。虽然没有视频,没有直观的证据,但结合所有目睹事件发生的人的口供,以及神盾局及时给予的详细解释,和卫星拍摄到的黑幕,让美国政府知道,在那一座小小的农场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强大无比的人类! 不,是两个! 一个是农场的主人,太一门的门主,太一赵昱。 一个是他的对手,不知从何而来,被太一门主称之为‘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大反派! 这两个人只稍稍接触了不到十秒钟,就对整个美国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和损失!如果他们打上半个小时呢?! 想想就不寒而栗! 怕不整个纽约,乃至于更大的区域,都要变成一片废墟吧?不,可能连废墟都不会存在!要知道,人一动手,就打出一个黑洞来! 如果不是那太一门主消除黑洞,恐怕 这让美国政府的头头们分外的焦虑——掌权者永远想着将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手中。可太一和赤混太无元魔尊却不在此列! 如果他们一直潜伏,就像另外一些,做事不那么高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现在齐齐冒头,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这让他们深深的感受到了危机! 可他们毫无办法! 便是核弹,也没有这两个人厉害!这两人,根本就是超越核弹的移动人形战略武器,而且是不知道续航能力有多强的超级战略武器! 如果有可能,美国政府绝对会把赵昱赶走,甚至杀死、活捉,乃至于解剖研究——这样一个定时炸弹,虽然听经历事件的人口述,这个人似乎还不错,但不在掌握中的事物,都是隐患! 尤其那个赤混太无元魔尊! 可是不能。 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更怕死! 这样的人,只要动动指头,就能将美国政府的上层掌权者一把全都捏死! 看看吧,让美国政府头疼不已的变种人兄弟会,凶残至极的万磁王,担负地球暗世界安全问题的神盾局、x战警,还有诸多的反派、超级英雄,人家只看了一眼,就全都降服了! 这简直就不是人! 如之奈何? 好吧,不能为敌,那就只好为友了。 在美国官方做出种种决定的时候,关于太一门、关于太一、关于赵昱、关于赤混太无元魔尊的各种消息,或真或假,或详实或夸张,便以各种渠道,开始传播。 几个大国、隐藏在美国黑暗面的九头蛇,这些消息最灵通的,继美国之后,相继得到信息。然后才是少数一些超凡势力、超凡者、超凡种族,等等,这些人的消息就要滞后许多。 四十五章 入门考验 有缘无缘 瑞雯双臂环抱胸前,不屑道:“我跟小屁孩可不一样。” 彼得怪叫一声:“小屁孩也是你师兄!” 哈利补了一刀:“四师妹的老板都在洞天看门呢,她跟谁请假去?” 瑞雯顿时气的鼻孔冒烟。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抬手就打,彼得两人连忙闪开:“我们作为师兄,不跟师妹一般见识!” “别乱动手,先不说你打不打得过我们,就算把我们打趴下了,待会儿你一个人接待,手忙脚乱,坏了事,小心师父收拾你!” 瑞雯一听,咬了咬牙,忽然噗嗤笑出来。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跟小毛孩闹,难道变年轻了? “来了!” 师兄妹三人开了会儿玩笑,就听到隐隐约约突突的汽车声由远及近。 “哈利、瑞雯,你们猜猜第一个到的可能是谁?” 车还没到,只听到些微声音,彼得道:“赌一粒精气丹!” “说话算话?!”哈利眼睛一亮:“我先来!一定是神盾局!” “我猜是政府的人。”瑞雯淡淡道。 精气丹可是个好东西,她虽然还没有食用过,但也知道彼得和哈利能短短时间从一个普通人变得比她的体质都强,除了功法,精气丹功不可没! 而且万磁王那会儿都七窍流血了,被她喂下一粒精气丹,不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赵昱并没下狠手,要不然别说精气丹这种不入品的低等丹药,便是一转金丹也没用! 彼得一愣,状作面露沮丧:“应该我先猜才对!这是我的提议!” “可我们已经猜了。”哈利嘿嘿笑道:“认输吧彼得,你听听,这不是一辆汽车的声音,是车队!不是神盾局就是政府,个人不可能!” “那泽维尔天才学校呢?”彼得嘴硬道。 “查尔斯是个老顽固。”瑞雯面露不屑:“他们这时候一定还在争执呢!”查尔斯虽然答应了赵昱的提议,但答应归答应,不是说自愿么,那就‘自愿’吧。 说着话,果然一列车队驶过来,在不远处停下。 当头一辆黑色越野车门打开,穿着黑色风衣的独眼龙弗瑞走了下来。 哈利面露喜色,得意的朝彼得一笑。 彼得摊了摊手:“认赌服输。” “别急。”瑞雯淡定道:“还有。” 就看到,另一辆车上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白人。 那中年人和弗瑞相互点了点头,联袂走了过来。 “早上好。”弗瑞露出一丝笑容,跟彼得三人握了握手,便介绍道:“这位是国会的约翰议员。” 约翰伸出手,笑眯眯道:“我是约翰,你们好。” 瑞雯给彼得使了个得意的眼神,伸手跟约翰议员握了一下。 “我代表美国政府拜访赵昱先生。”约翰笑道:“需要预约么?” “你真幽默。”彼得笑嘻嘻道:“今天谁都可以,不需要预约。” “非常好,那么”约翰微微一笑:“很期待和赵昱先生的会面。” 随之他转言道:“我听说赵昱先生的太一门要对外招收学员是吗?彼得先生,你觉得我们可以吗?” 他们这一行,神盾局加美国政府,二十辆车,有七八十人。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个个身材壮硕、精神奕奕,三五一群站立的位置、姿态,就不同寻常,看样子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士兵或者特工。 “为什么不呢?”彼得道:“我喜欢热闹,如果能有更多的同门师兄弟,我会很开心,哈利也是,对不对?” 哈利沉着的点了点头。 彼得又道:“不过要明确一点,不是招手学员,而是弟子。” 约翰耸了耸肩笑道:“抱歉,我可能没搞清楚学员和弟子之间的区别。不过没关系,能有这样的机会,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非常好的。” 一旁的弗瑞插话道:“那么赵先生呢?”他四下里望了望:“这里一片空白。” 彼得道:“三师弟马上带大家进去。不要大惊小怪哟。” 于是对哈利点了点头,哈利道:“弗瑞局长、约翰议员,我们太一门确切的说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维度。我来带大家进去,但一次只能带五个人。” 弗瑞和约翰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弗瑞笑道:“非常感谢。” 要进出太一洞天,需要赵昱赐下的洞天烙印。四大亲传弟子、本夫妇还有万磁王,都被赵昱赐予了烙印。 但有资格得到烙印的,只能是宗门之人。 非宗门人物,就不可能获得赐予。进出必须要相应的人接送。而一枚烙印,一次只能携带五个人。 在政府和神盾局的人排队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来到了这里。 彼得招呼他们排队,瑞雯就送人进入洞天。至于哈利,进去之后便没出来。 太一洞天之中。 山门外,已经聚集了近百人。 哈利站在当头,弗瑞和约翰在他身边。 哈利大声道:“大家不要急,可能还要几分钟,等大部分人都进来了,再一起安排。” “我先说一下我太一门的收徒程序。” 他反手指了指山门和阶梯:“大家都看到了,这是山门。沿着二百九十九级阶梯到尽头,就是宗门所在。大家能看见半山腰上的建筑群,那就是宗门了。”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就开始走程序。这条上山的台阶有两重考验阵法,第一重阵法较为简单,度过第一重阵法考验的,就是太一门的记名弟子。第二重阵法较为困难,一起度过两重考验的,才是亲传弟子。” “看起来亲传弟子的地位比记名弟子要高。”一旁,约翰与弗瑞正在低声交谈。 “是的。”弗瑞道:“比如哈利,他就是亲传弟子。” 约翰微微颔首:“他们的运气更好,直接省去了考验。” 几分钟过后,瑞雯带着三个人进来。 哈利一看:“外面没人了吗?” 瑞雯道:“也许还会有,不过现在没了。有彼得在呢。” 哈利点头:“那好。” 随即拍了拍手掌:“ 四十六章 入门考验 形形色色 约翰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呼出口气,镇住心神,四下里一看,苦笑道:“赵先生还真是出人意料。” 赵昱做了个请的姿势,抬步来到阶梯前,约翰随即跟上,站在他身侧。 赵昱眺望着山下开始进行的入门考验,开口淡淡道:“约翰议员应该有一些问题打算询问本尊,然否?” 约翰点了点头:“是的,我代表国会,代表政府,想跟赵先生谈一谈,最好能达成默契。” 赵昱微微颔首:“你们的想法,本尊已有所料。” 不等约翰开口询问,赵昱直接道:“你们不必担心本尊和本尊的太一门,本尊不稀罕凡人的权力和金钱,也没心思去插手凡人的争斗。” 他淡淡道:“凡人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千年、万年,尔等早已烟消云散,兴许地球都不存在了,我却仍然高坐云端。” “不过既然本尊要在这俗世开山立派,少不得要跟凡人的政权打交道。我不欲欺凌凡人,但你们也不能产生任何不应该的心思。本尊遵循公平的原则,我这宗门,除了功法,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有限度的对你们开放。你们要什么,就拿出对等的东西或者本尊这宗门需要的东西来换。你意下如何?” 约翰一听,眼睛微亮,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合作?” “那是你们的说法。”赵昱道:“我不会与你们为难,你们也不能与我为难。相互之间,自有一条鸿沟。宗门弟子不会触犯你们的法律,而你们,也不能对本尊的弟子做出任何有害的事。这是合作的前提。” “当然。”约翰笑道:“我们秉持自由和平等的原则” 赵昱摆了摆手:“这等套话就不要在本尊面前说了。” 约翰有些尴尬。 赵昱又道:“你们可以派遣一个常驻宗门的使者,有任何需要,比如丹药,比如法器,比如有麻烦需要解决,可以通过这个使者向我太一门传达。我便以任务的形式发布下去,让弟子们自己决定是否要接受相应的任务。而我太一门有需求府的时候,也通过这个使者,向你们传达信息。” “至于你们带来的人,能否成为宗门弟子,要看他们是否能通过入门考验。如果通过了,有机缘成为本尊的亲传弟子,本尊也一视同仁。不论他修成之后,是继续为你们服务,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只要不违背宗门门规,本尊都不会过于干涉。” 从赵昱的口中,实际上约翰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从昨晚发生的事件上,他们早就得出一个结果,不能得罪赵昱。因此,他们对赵昱,根本无法提出什么强硬的要求。 他们想的,是与赵昱打好关系,如果能同时获得一些好处,那最好不过。 而现在,赵昱给了他满意的答复。 不过赵昱仿佛能看透他们的想法,也让约翰心惊。 约翰定了定神,笑道:“我完全赞同您的意见!”他道:“平等、公平和自由,我们必定遵守。” “很好。” “总统先生决定为赵先生您重修农场,这是我们的诚意。”约翰道:“希望赵先生能接受。” 赵昱笑了笑:“为什么不呢?说起来,昨晚上农场遭到袭击,你们政府也有责任,你们来重修,倒也合适。” 约翰干笑一声,无奈道:“可赵先生,您是不知道,我们政府对那些超凡者,很多时候也无可奈何。往往他们犯了事,我们能做的只是为他们擦屁股” 赵昱摇了摇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约翰目光落在正在攀登阶梯的那一群人身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要说招收弟子的入门考验,赵昱实际上也是借鉴了穿越前的一些小说中的方法。不过赵昱这个更简单,仅一关考验,没有三五关七八关那么多。 但仅这一关考验,却也是非同小可。 神圣附体状态下布置的阵法,即便因为附体神圣的法力缩水了无数倍,但对法力的操控、对法则的理解却仍是深不可测。 这两重阵法,一重考验毅力,二重拷问心灵。 考验毅力的法阵,实则就是一座五行阵,其中水火交替、金刀刺身、森木迷神,还伴有最低两倍的重力压制,端端步步艰难。 问心阵,顾名思义,就是拷问入阵者的心灵,试其是否有向道之心。 第一重毅力考验,以今天这里这些人的素质,在赵昱看来,当有不少人能通过考验,不到一半,也有三成。也就是说,今天这一天招收的记名弟子,可能有三五十人。 而第二重问心阵,这种直指心灵的拷问,其难度,对这些参与者而言,要高的多!向道之心,可不是人人都有。有向道之心的人,天生就是修仙问道的材料,万里挑一都是等闲。 赵昱远远没有修炼到能一眼看透人的心灵的境界,因此,他也不知道,能连续度过两重阵法考验的,能有几个。 亲传弟子的考验,两重阵法叠加,难度呈几何倍数增长,想必能通过亲传弟子考验的,绝对不多,凤毛麟角。 两人站在半山腰上向下俯瞰。 先进行考验的,是那选择成为记名弟子的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人从山门牌坊入,登上第一级阶梯,五行阵便起阵了。 他们眼前一晃,环境登时大变! 本是登山阶梯,却竟然化作一片黄沙无边的沙漠!天上烈阳高照,地面滚烫如烙铁,只片刻功夫,许多人就开始流汗! 黄沙过后,又有烈火,又有深渊,又有瀚海,又有刀山,又有密林,再辅以重力压制,凡此种种,轮番着来。 站在赵昱的角度俯瞰,这二三十人登上阶梯开始,初时前十级阶梯倒也迅速,十级过后,速度就慢了下来,同时,队伍逐渐拉开松散。先前还很紧凑,渐渐变成一条长龙,划分出了梯队。 赵昱淡淡对约翰道:“这一批中有多少是你们的人?” “大概一半。”约翰道:“都是文职人员。” “原来如此。”赵昱微微颔首:“看来这批人能度过考验的不多。” 约翰笑了笑:“他们只是试试。” 忽然他问:“赵先生,我们对您的履历做过一番调查,在两三个月前,您还只是一个抱歉,我可以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四十七章 八大弟子 天字开头(加更一章) 赵昱看着这几人,心念微动,已是念头勾动洞天法则,分神投入阵法之中,从上帝角度去观察他们。 这几人,在漫威世界,都不是无名之辈,皆身具气运,收到门下,不论是作为亲传弟子还是记名弟子,对赵昱来说,都稳赚不赔。 不过赵昱并不打算把他们全都收归门下作为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可不是大路货! 记名弟子倒是可以。 当然,如果他们都能通过考验,收了倒也无妨。不过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 娜塔莎和巴顿作为未来复仇者联盟的成员,本身素质很高,有一定的可能性通过考验。而希尔和科尔森,就是寻常人的身体素质,顶多因为是特工的原因,能比得上特种兵,也就仅此而已了。 至于弗瑞,似乎曾注射过某种药剂,身体素质不错,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成为赵昱的亲传弟子。 即便他有可能通过,赵昱也不会让他通过。 其他人,赵昱就浑不在意了。 就算这其中有九头蛇或者其他势力的潜伏者,只要能不让赵昱发现,能通过考验,赵昱也一样收下。 当然,亲传弟子不可能,记名弟子可以。 政府和神盾局的能收,其他的为什么不能收? 赵昱有的是钳制手段让他们服帖。 实际上站在赵昱的高度来看,只要能为他带来气运值的,都值得收纳。从这个角度上说,再是穷凶极恶的大反派,也有价值。 不过太一门的定位,让赵昱决定,只收纳白色、最多灰色的家伙。至于黑色的家伙,自有他们的去处。 超过一百人参与亲传弟子的考验者,他们的进度,比之前参与记名弟子考验的那二三十人更慢!而且慢很多! 阵法叠加,双重考验,从**到心灵,全方位的拷问,自然不简单。 眼看着一上午就过去了,这些人最快的,也才将将攀上二百级阶梯。 第一梯队的,只有九人。 马特-默多克、弗兰克-卡斯特、尼克-弗瑞、娜塔莎-罗曼诺夫、鹰眼巴顿——科尔森已和希尔经掉队、政府方面有两人、另外还有两个以个人身份参加入门考验的。 这两个都是是熟人,其中竟然有辛迪-穆恩——倾慕彼得,跟玛丽、杰西卡一起,在农场练了一段时间的少女!作为在第一梯队中最不显眼,身份最普通,体质最普通的少女,她竟然能走到这一步,殊为难得。 看她难以为继的模样,却咬牙死死地坚持着,赵昱决定给她放点水。 最后一个,则是罗根。 金刚狼。 x战警中,只有他一人今天来了。其他的,都不见踪影。看样子查尔斯教授没能拦住这匹狼。 不过赵昱也不在意。查尔斯教授这个人,就像瑞雯说的,老顽固。不过再顽固,面对大势,也无可奈何。 也许能暂时压制,但可以肯定,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变种人会加入太一门。 到现在这个程度,约莫已经可以看出,能成为赵昱亲传弟子的,就在这第一梯队的九个人当中。 最终是哪几个,除了赵昱打算放水的辛迪,恐怕要等到傍晚才能见分晓。 到这时候,已经有二三十人被排除掉了。没有登上一百五十级阶梯、又昏迷过去无以为继的,都是失败者。而唯有登上了一百五十级阶梯的,才有资格成为记名弟子。 成功攀登到终点的,才是亲传弟子。 中午时候,梅做了午饭,赵昱请约翰和三个第一批成功成为记名弟子的人吃了顿粗茶淡饭。 一下午无话。 到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第一个来到赵昱面前的人出现了——娜塔莎-罗曼诺夫! 这有些出乎赵昱的意料。 他原以为,应该是金刚狼才对。然而金刚狼此时,距离成功还有十来级阶梯! 实际上,以金刚狼的自愈能力,毅力考验对他来说,绝对不是问题。不过金刚狼的脑子受过伤害,在拷问心灵的时候,脑子混乱,遇到了很大的障碍。 不过赵昱勾连阵法,看到在这个过程中,金刚狼的记忆,复苏了! 拷问心灵,金刚狼找回了心灵深处被压制和遗忘的记忆! 赵昱也是心中微微叹息——漫威世界许多超级英雄,实际上都是可怜人。 瑞雯把娜塔莎扶到一边,递上一枚精气丹和一杯水。这是亲传弟子的待遇,记名弟子可没有精气丹无偿供他们消耗。 “我觉得我已经没有知觉了”娜塔莎瘫软着:“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去打一百场战争。” “但你成功了,不是吗?” 瑞雯和娜塔莎都是女人,天生拥有相性,这下又成了师姐妹,之前进来的时候也有过一点交流,因此不一会儿功夫,就熟络起来。 娜塔莎服下精气丹,不过片刻,除了精神还显得疲敝,体力已经恢复过来。她对此并不表示惊奇,因为神盾局曾得到过一枚精气丹,还专门研究过,之前进来的时候,她也拐弯抹角的跟哈利和彼得打听过,略略清楚。 继娜塔莎,第二个艰难登上阶梯的,是超胆侠马特-默多克。 在赵昱看来,超胆侠的心灵,较为纯净。因为身体的缺陷,使得他灵魂较之普通人,更加强韧。如果不是因为娜塔莎曾经注射过删减版的超级士兵血清,体能比超胆侠更强,心灵也不弱,或许她会落到马特后面。 马特之后,第一梯队中余下的人,都还在十级阶梯之外。像弗瑞,已经落到三十级阶梯之外,看样子已经没机会了。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第三个成功攀到终点的,竟是辛迪! 这个少女,竟然比绝大多数经过严苛训练的特工、特种士兵、乃至于注射过强化药剂的人更加坚韧!即便有赵昱放水,她能走到这一步,也非常的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赵昱虽然放水了,但却没有放太多——亲传弟子总不能是草包吧!? 看看约翰他们的眼神就知道! 那么多的特工、特种兵,甚至连一半的阶梯都无法攀登,而这个少女,却走到了最后!这是多么的惊人! 赵昱对她也是刮目相看——或许这个少女才最是这批 四十八章 师者传道 授业引路 一干记名弟子鸦雀无声,肃然而非常认真的把赵昱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牢牢记住。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就算是义务教育的学校,也不可能什么都免费,什么都竭力提供。 赵昱的种种要求和限制,他们觉得很正常,能够理解。 “这两个月中,前十天,记名弟子每日上午八点到十二点,随为师学习汉语、汉字,同时为师为尔等讲述修炼基础要点。本门种种功法,皆以汉文化为基,不通汉语,不晓汉字,修习功法就有了障碍,难有所成。” “十天后,八点至十点,自修汉语。上午十点至下午六点,除去中午饮食、休息,皆是练功时间。” “下午六点之后,尔等自行安排。” “尔等虽只记名弟子,却也是我太一门的记名弟子。必恪守宗门门规教义,教化万灵、普度众生,不作恶,不掳掠,不背叛师门,不伤害同门,违者必严惩不怠!” 言罢,赵昱摆了摆手,便有本带着二十六个记名弟子,安排住宿去了。 宗门总共只有五个院子五十间厢房,加上之前四大亲传弟子,如今八个亲传弟子各自一间,占二号院子。本夫妇和万磁王占了一号院子,而记名弟子没有资格与亲传弟子以及本夫妇住同一个院子,因此,有三号、四号、五号三个院子三十间厢房供二十六名记名弟子住宿。倒也不挤。 当然,这些都不在赵昱的考虑之中。就算住宿不够,三两人住一间,也是应该的。他们是来修炼的,不是来享受的。 想要住的好,那就离开这里,去希尔顿,有的是总统套房。 简单打发走了记名弟子,场中就只剩下八大亲传弟子。 以托尼为首,从左到右一字摆开,最后是罗根。 看着这些亲传弟子,赵昱目光柔和了许多:“你们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于本门的身份地位与记名弟子截然不同。亲传弟子,才是为师的衣钵弟子,于尔我亦师亦父,于我尔亦徒亦子。” “虽然你们入门有先后,入门的方式前后也有差别,但为师希望你们能真正的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不论你们原来是什么身份,天才科学家企业家也好,神盾局特工也罢,超级英雄也好,亦或者变种人,在为师这里,都一样。” “为师一视同仁。” 一干人等默默。 “你们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姐,四人没有经历入门考验。但不代表他们就永远不用经历。为师已有计较,你们四人,明日之后,都要通过阵法考验才是,否则师弟师妹们心有不服,怪为师一碗水端不平。” 托尼脸色一变,怪叫道:“师父,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了吧?” 他亲眼看到那些体质比他强的家伙一个个倒在半路上,想想就觉得恐怖! “尤其是你,托尼。”赵昱瞪了他一眼:“作为大师兄,你不通过考验,如何服众?!” 托尼登时一脸哭丧。 “当然。”赵昱又道:“你们都已经成为为师的亲传弟子,也勿须担心一次无法通过会被为师逐出师门。不过一次不行就二次,什么时候通过了,才能让为师满意!” 托尼这才松了口气。 其他三人齐齐颔首,表示没问题。 赵昱点了点头,突然微微叹了口气:“如今这宇宙之中,大争之世,多争多杀,秩序逐渐崩溃。地球虽然地处偏远,在宇宙中只是一粒尘埃,看似不引人注意,但大势之下,怎会不被波及。” “为师此番出山,也正是为此,否则我自一人,无有烦恼,无有麻烦,自由自在,岂非逍遥?” “我立下这太一教门,收了尔等为徒,是要教化万灵、普度众生。你们做特工的也好,做英雄或企业家的,平民百姓也罢,需求秩序。从这方面来讲,尔等与我有缘,入我宗门,也是理所当然。” “既入我宗门,当秉持宗门教义。不背叛师门,不伤害同门,不滥杀无辜,不掳掠,多行正道之事,多勤修苦练,日后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在。” 忽悠到这里,赵昱神色一转,露出一丝冷然:“但若有人违背宗门教义,滥杀作恶,可千万不要被我知晓!轻则押回宗门面壁思过,再则废掉修为逐出宗门,重则为师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他声音厉然,一字一顿:“希望尔等要牢牢谨记,否则悔之晚矣!” 一干弟子顿时噤若寒蝉。 便是那桀骜的金刚狼,便是那历来吊儿郎当的托尼,也都面色正然,不敢斜视。 赵昱这才微微颔首,放缓语气道:“正因你们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为师才如此严格的要求你们。否则如那些记名弟子,为师会有多关注他们吗?” 他微微吐出口气:“作为亲传弟子,你们有最好的修炼功法,有最多最丰富的资源,有为师耳提面命的指导,你们的起跑线,比他们高到哪里去了。如果这样,还有人不成器,为师也无话可说了。” “对于记名弟子,为师是以老师的身份,用的是学校的那一套。而对于你们,为师并不作硬性的规定,每天该做什么,你们需要什么,自己区处。大道之路,为师只是你们的引路人,最终你们会走出怎样的道路,为师也不能干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而你们更加不同。” “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 “现在,随为师去后殿。” 八大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赵昱默默无声,亦步亦趋便到了后殿之中。 赵昱在殿中蒲团坐下,摆了摆手,让弟子们席地而坐,围成半圈。 “师者,传道授业。”赵昱道:“你们的大师兄至四师姐四人早已得了为师传授功法,现在,新入门的弟子按照顺序,一个一个上前来。” 娜塔莎于是起身上前。 赵昱一指点在她眉心,将纯阳炼体拳灌入她脑海之中。 待得娜塔莎回味片刻睁开眼,赵昱才道:“天英的出身来历,为师是知道的。早年是前苏联克格勃的特工,因为种种缘故,背叛了克格勃,加入神盾局,一直至今。” 娜塔莎抿了抿嘴。 “作为一个特工,心思复杂阴暗,这是修炼之初的大忌,会让你很难全心全意投入到修炼中,过多的杂念,让你难以入定。为师在此要叮嘱你几句——既然入了 四十九章 心慕逍遥 意向自在 “为师可以告诉你,你与那个日本女人的儿子,仍然活着,也可以告诉你剑齿虎现在在哪儿。但为师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待三个月。”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三个月并不长。并且你这三个月,必须要忘记诸般杂念,要全心全意的修炼。” “你的变种能力很特殊,自愈和长寿,这是很不同一般的能力。但变种人的变种能力,却有先天限制。的确,自愈能力可以保证你在面临极端恶劣的环境的时候存活下来,可这种能力在无法控制自如的时候,更趋向于自主刷新,让你的锻炼,变得毫无价值。否则,接近两百岁的你,经过那么多的磨难,你的躯体应该无比强大才对,但实际上,你的身体跟你觉醒能力的时候,仍然没有变化!人说你的能力是长生不老,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三四十岁的模样。而你觉醒能力的时候,面孔绝对比这时候年轻。只是因为你的自愈能力,使得你的衰老变得缓慢,但并非长生不老。” “这是修炼初期的一种阻碍——它会刷新你的修炼成果,转瞬让你回到修炼之前的模样。所以,为师要封印你的自愈能力,待你完成筑基,进阶炼炁,能掌握自己的能力,才是解开封印的时候。”说着话,赵昱翻掌之间取出一枚指环递给罗根:“戴上它。” 金刚狼的自愈能力,同样存在着隐患。在他受伤的时候,**疯狂自愈,实则是透支潜力。必须要封印这种能力,直到能自如掌控。 罗根默默的接过指环,将之戴在了中指上。 顿时间,他便感受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非常失落,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是价值八百气运值的封印指环! 是赵昱专门兑换用来辅助罗根修炼的一件法宝!是法宝,不是法器!虽然功用单一,价格不贵,但毕竟是一件法宝!它并不会消除罗根的能力,却会将之封印,避免这种能力阻碍罗根修行。 只这一下,收徒罗根贡献的气运值便直接还给了他! 赵昱对罗根还是很有期待的。自愈这种能力,通过修炼也能获得,甚至滴血重生都不在话下,但就好比赵昱本身而言,要修炼到拥有罗根这样程度的自愈能力,还有一段距离! 赵昱专门花了一些气运值咨询系统,根据系统的说法,给罗根安排好了修炼的方向。锻体筑基阶段,他的自愈能力是必须要封印的,否则练来练去还是原本的模样,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筑基。 按照系统给予的说法,罗根必须要炼出法力,炼化能力,能够自如的掌控自己的自愈能力的时候,才能解封。最低限度,都要进入炼炁阶段。 而炼炁阶段,拥有了法力,并有了强大的肉身,再加上自如掌控的自愈能力,罗根完全可以作为宗门的一把尖刀来使用!打不死,又能打死人,多好用?! 或者可以称之为宗门护法。就好比杨戬之于道教,猴子之于佛教一般。 当然,实际上赵昱还有一个更好的宗门护法人选——班纳。可现在绿巨人好像还没冒头,或者在赵昱穿越过来之前就冒头了,不过被打压下去,现在躲到国外去了,找不到人。 再加上赵昱对绿巨人是否能够修仙仍然存有疑惑,他的能力,并非天生,不像是变种人这种血脉能力,并不确定班纳修仙之后,变身成为绿巨人就会更加强大,也许到最后只是个鸡肋,所以暂时就按捺下来,以后遇到了再说。 “很好。”赵昱微微颔首:“对于你,为师的期望很高。如果你能完全掌控你的能力,并修炼到一定境界,当是少有敌手。待你完成筑基,炼出法力,为师会帮你炼化你的自愈能力,是时能自如掌控,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时。” 给每个弟子一一灌顶传授了纯阳炼体拳,又各自表达了自己的期待和勉励,这一班弟子看赵昱的目光,与之前已截然不同。 至少不陌生了。 这时候赵昱道:“为师传授你们的纯阳炼体拳不同于藏经塔的其他功法,这是本门亲传弟子的核心入门功法,记名弟子非是有大贡献者,没有资格修习。” “这门功法中正平和,是所有筑基法门中,最是玄妙者。练成之后,能力远超修炼其他功法的记名弟子,你们要牢记,不得为师点头,绝对不能随意传授给任何人。” 当然,这门功法是被赵昱以灌顶的形式,意念传承。非是修炼圆满,理解通透,也无法将之具于纸面,口述都无法做到。 赵昱这么说,只是给他们打预防针罢了。 毕竟,这些亲传弟子中,有几个身份有些特殊。 一干弟子齐齐点头,做了保证。 传授完功法,勉励一番之后,便是下发法袍。 早前完成任务,又直接兑换功法,赵昱手中剩下的气运值只有一千出头。不过今天招收了这么多弟子,尤其身具气运者,使得赵昱一下子手头又阔绰了一分。 四位新入门的亲传弟子,气运最隆者,贡献了八百气运值,比如罗根、娜塔莎和马特,连辛迪竟然也贡献了五百。 当然,金刚狼贡献的,一枚封印指环,都还给他了。 单单四位亲传弟子,就收割了近三千的气运值。 加上二十六位记名弟子,其中还有弗瑞、弗兰克这样的人物,每人也有数百,其他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总共加起来竟不比四位亲传弟子贡献的少,加起来也有三千多。 也就是说,赵昱现在有六千多气运值握在掌中。 四件法袍,小意思。 随后,法袍人手一件,赵昱又解释了一下法袍的功能,弟子们便喜形于色,各自滴血认主,像辛迪,正玩的不亦乐乎。 “好了。” 赵昱笑着摆了摆手:“要看下去之后有的时间。记名弟子只在洞天两月,而你们,是三个月。你们中间有身份较为特殊的,还有记名弟子中的特殊人物,为师都给一天假期,明日回去好好安排一下,然后立刻回来。” 说着话,他挥手之间,给四人打下了洞天烙印。 “凭着洞天烙印,你们便可随意进出洞天。但为师要告诫你们一句,决不能随意带不相关的人进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 “很好。”赵昱拂袖道:“另外,你们作为亲传弟子的福利,为师也懒得多说了,下去之 五十章 炼丹合药 时光飞逝 他将之前在神圣附体状态下通过五行元磁神光逆推出来的许多功法、法术都抄录成册,又花了近千气运值从系统中兑换了数十近百种低等功法,摒弃这些功法的核心奥义光团为代价,将之具现成册。如果吸纳了核心奥义,赵昱就必须要把这些功法都修炼圆满才能抄录,虽然低等功法对他现在来说,一天便能悟透数门,可没必要不是?低等功法再多又有什么用? 至于三元归一炼炁法在神圣附体状态下推演衍生的一些法门,赵昱想了想,暂时并不打算抄录出来。三元归一炼炁法是他的根本法门,意义重大,这是其一。其二,这门无上法门实在玄妙,现阶段抄录出来,以弟子们的汉文化基础,怕是没有可能修成。 又花了一百气运值,换了道德经等各种道典数十部。这些道典在兑换项中便不具备核心奥义,或者说,道典的核心奥义太珍贵了,如果悟通了所有道典,这个人应该就快能证道了。因此直接就能具现。 两百余种功法、法术,数十部道典,一大堆,赵昱又花了五百气运值兑换了一个最低等的乾坤袋,拂袖将这些功法、典籍放入袋中,转身踏破虚空,便到了藏经塔。 赵昱走进藏经塔,见万磁王正在一旁休息,便将之唤醒,抖手把筑基层次的各种功法和道典分门别类取出,堆成几堆,让万磁王按照不同的种类,放置于不同的区域。 而赵昱自己,则攀上了藏经塔第二次。 逆推五行元磁神光,炼炁期的功法、法术,也有数十种,这些是炼炁期的法门,当然不能放在第一层。 赵昱如今实则已经进入炼炁五层,不说肉身境界,单是法力境界。三元归一炼炁法炼出的法力无比浑厚。如果加上凡体六重的肉身境界,寻常修士,化神之下,没人是他的对手。 将各种功法处置妥当,赵昱也懒得离开藏经塔,便就在一层盘坐下来,默默搬运法力。而万磁王,则正捧着一本功法细细品味。 这个老家伙,竟然会汉语! 却也没什么奇怪的,万磁王也是走遍世界各地的人物,会汉语,并不意外。 早上八点,各记名弟子一齐到藏经塔,在赵昱的指点下,花了半个小时,各自择了一门功法一门战技。八点半,齐聚演武场。 赵昱盘膝坐在当头,给他们上课——汉语课。 而用的课本,就是道德经。 汉语课结束之后,十二点,弗瑞等一些在外面有特殊身份的,都离开了洞天。他们要在这里待满两个月,必须要对外面做一番安排。 至于八大亲传弟子,除了彼得因为纯阳炼体拳已经臻至五层,不需要时刻待在洞天,其他的随后一段时间里,都一步不离。 上午四个小时的道德经汉语课、修炼基础知识讲解结束之后,下午练功时间,赵昱就将所有弟子一股脑儿扔给了彼得和哈利。 让彼得负责教导亲传弟子练习套路,哈利则指导记名弟子,主要就是重复基础修炼的一些知识。毕竟,他们现在许多人还不会汉语,选择的功法,又大致不一,要练功也无从练起。 为此,彼得也不得不休学。而赵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后殿,丹房。 本在一旁打下手,赵昱端坐丹炉之前,一边分神注视着丹炉火候,一边有规律的轻拍炉身,将一缕缕法力打入丹炉,配合丹炉火气,调制精炼丹丸。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缕非常淡薄的丹气从丹炉炉盖的孔洞中飘出来,赵昱微微一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丹气缭绕,便是丹丸炼制成功的标志。 在这炉丹药之前,赵昱已经失败了两炉。虽然他借助神圣附体之能,将丹经一卷理解通透,但理解归理解,那是纸上谈兵,实则动起手来,却也因没有经验而出差错。 好在差错只两次,第三次就成功了。 “打开玉盒!” 赵昱忙道。 本连忙打开捧在手中的一个尺长的玉盒。 便见赵昱一拍炉身,炉盖一转,飞到一旁,一粒粒丹丸好像一窜链珠,从炉口喷射出来。赵昱拂袖一引,丹丸乖乖落入玉盒中。 “五十八粒,还有待改进。” 这个过程中,赵昱已经明了这炉丹药成品数量。按照放入的草药的量计算,应该能炼出一百粒才算正常,可只出了五十八粒,将将过一半。 他摇了摇头:“经验啊” 唯手熟尔。 做什么事,做的多了,熟练了,就好了。 随后又炼了两炉精气丹,每一炉出的数量倒是越来越接近常态,一炉六十五粒,最后一炉八十二粒,眼看着已经快要达到一百这个数字,赵昱略略才满意点头,正打算继续,却发现药材没了。 一旁的本面露歉意:“抱歉赵,我上午采收的药材已经用完了。” 赵昱遗憾收手。 到现在,在改造洞天时被移到半山腰以下药田中的各种药材,已经陆续成熟。有碍于弟子们对丹药的迫切需求,赵昱必须要炼丹。 没有精气丹,入门太慢。 也许到了两个月或者三个月期限的时候,都没几个人能达到赵昱的要求。 可采收药材只凭本一人,劳动力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按照如今宗门二十六记名弟子、八大亲传弟子每月的消耗,单单宗门福利,就需要一千多粒丹丸。以后的需求还会越来越大,如果每次只凭本采收的那点药材,炼丹效率就提升不起来。 而且赵昱琢磨着,这事还不能一直担在自己肩上,须得培养有这方面天赋的弟子代劳才行,当然这还早,即便不入品的精气丹,也要有法力才能完美炼制出来。也就是说,须得有弟子进阶炼炁才行。 让本拿了盛装丹药的玉盒,赵昱道:“你和梅,还有艾瑞克,你们三人的宗门丹药福利,按照亲传弟子的等级来办,每月一百粒精气丹。你把这些丹药拿到勤务堂去,下午找个机会发下去,先满足记名弟子的福利需求。” 本点了点头,却道:“我和梅要不了那么多,我们年纪大了,修炼没什么前途,倒是艾瑞克,他是变种人,给他一百粒,我们就跟记名弟子一样,十粒吧。” 赵昱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一样。听我的,我说多少就多少。” 本笑了起来:“谢谢。” 五十一章 进步斐然 考核出山 两月里,门人弟子们的修炼进度,让赵昱感到满意。 先不说亲传弟子,单单记名弟子,就有好几人表现异常努力。每每在其他同门已经休息的时候,还在演武场一遍又一遍的修行功法、演练战技。 就算其他人,在应该修炼的时候,也没有一个打幌子。毕竟这批记名弟子中,绝大多数身份不同,不是特种士兵就是特工。这些人有危机感——执行任务,生死难料。现在有了一个让他们强大起来的机会,没人会等闲视之。 他们的努力和认真,又影响到少数几个非士兵、特工出身的记名弟子,进而甚至影响到没有特殊身份的亲传弟子。虽然这种气氛与仙门逍遥似乎不大匹配,但赵昱是赞同的,听之任之。修炼之初,须得努力,否则不如门槛,不见仙道。 按理说,努力的人,应该都值得欣赏。 但赵昱发现,记名弟子中有一人,虽然努力,却不是踏踏实实的努力,而是急功近利。这个人极度渴望力量,这种渴望,已经变得有些盲目和扭曲,这并非好事。 努力是好事,但也要踏踏实实的努力,心态端正的努力,盲目和扭曲只能毁了他的前途。 这个人就是布朗斯基,政府方面唯一一个在亲传弟子考验中,倒在最后十来级阶梯的特种兵。 眼看明日就是记名弟子们的两月期限,已是晚上,赵昱缓步来到了演武场。 布朗斯基孤零零一人正在演练拳法,赵昱一眼看出,他选择的这套大开大合、刚猛暴烈的碎玉拳,已经被他修炼到登堂入室的境界。 拳风呼啸,呜呜有声,大开大合,硬打硬进,却又行云流水,很是了不起。 所有记名弟子中,短短两个月,战技能修炼到登堂入室的,他是少数的几个之一。 往常这时候,应该还有两三人跟他一起在这儿勤修苦练,可明日就是两月期限,其他几人早早休息去了,为明日的考核养足精神。唯有布朗斯基,仍然在练功。 赵昱不声不响来到他身旁,道:“先停下吧。” 布朗斯基微微一怔,回身看到赵昱,鞠了个躬:“师父。” 赵昱颔首:“你非常不错。二十六个记名弟子,你是最努力的,修炼到现在,成果斐然,除了巴顿和弗兰克,他们没人是你的对手。” 布朗斯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被认同的笑容。 但赵昱花音一转,却道:“碎玉拳被你短短两个月时间修炼到登堂入室的境界,开碑裂石不在话下。厚土功也练到第二层,举手投足有两千斤巨力。说实话,亲传弟子若非资源丰厚,恐怕有些都及不上你。不过”赵昱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为师看得出来,你对力量的渴望,已经过头了。近乎病态!” 布朗斯基正高兴的神色顿时一僵:“师父,难道努力也有错吗?!” “不,努力没有错。”赵昱叹道:“正是因为你足够努力,为师才想跟你谈谈。” “本门修炼要旨,讲究一个神明气静,要拿捏住一个度。而你,过了。努力是好的,但病态的努力,是心灵的扭曲。心灵无法保持澄澈,这将是你未来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赵昱负手而立,缓步走到崖边,布朗斯基跟随在畔,脸上多有不服之色。 “通俗来讲,你这是偏激。”赵昱淡淡道:“为师建议你多读道典,洗练心灵。功法战技先放下,待心灵澄澈了,修炼也不迟。” 像布朗斯基这样的人,实则修炼魔功更合适。不过太偏激的人,修炼魔功,入魔容易,入道难。 即便是魔道修士,也是先入魔,后堪破,再入道。 如果布朗斯基修炼魔功,前期必定进展迅速,但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必定要遇到巨大的瓶颈,若能堪破,当是前途无量,若不能,心魔反噬之下,下场可想而知。 “为师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赵昱背对着布朗斯基:“你对亲传弟子非常嫉妒,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获得的资源比你多,修炼的功法比你好吗?” 布朗斯基沉默了片刻:“是的师父。” “你还算诚实。”赵昱颔首:“可你要知道,你们一同参加考验,而你没有通过,这是你自己的原因。” “可托尼-史塔克、彼得-帕克、哈利-奥斯本和瑞雯呢?!”他忽然激动的大叫起来:“他们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参加考验!他们后来虽然补上了,可哈利和托尼两人,都没有一次通过!为什么您给他们机会,不给我机会?!是因为托尼和哈利有钱?!是大富翁?!” 赵昱笑了起来,他转身看着布朗斯基,摇头叹道:“仙道修行,讲究一个缘分。他们四人是为师尚未正式收徒之时,因缘际会,才收入门下。人和人不同,你无法把自己与他们相比,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为师并非看不起你,如果你能在坚定心灵,保持澄澈的前提下,持之以恒,也并非没有机会成为亲传弟子。为师可没说过,记名弟子永远是记名弟子。再者为师收徒,自有为师的理由,哪容得你来置疑?!” 他大袖一拂:“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一落,便已消失不见。 布朗斯基眼睁睁的看着赵昱消失,恨恨的握了握拳头。 翌日,记名弟子两月考核,最终全数通过。 这些记名弟子,不论毅力资质,都超过普通人,加上丹药辅助,两月之中,普遍都将选择的功法练到了二层,潜力大的,比如布朗斯基、巴顿等人,举手投足有一吨巨力,潜力浅的,也有千斤往上。 可以说,他们现在,较之于两月之前,已是天差地别。 真要比起来,动动手指,就能碾压两月之前的自己,当然,枪械排除在外。他们现在这个境界,被热武器击中仍然后果严重,这是毋庸置疑的。 赵昱负手立在当头,面露欣慰之色,目光扫过二十六位记名弟子,笑道:“你们都没有让为师失望,每人都通过了考核。根据入门之初的规定,你们现在已经可以离开洞天。” “不过在离开之前,为师要叮嘱几句。” 他面露严色:“要牢记宗门教义和门规,这是其一。其二,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们的时候,能看到你们都找到了自己心里的坚持所在。你们修炼是为了什么!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保护? 五十二章 法力性质 铭符炼材 说起来托尼已经接了彼得的班,挨赵昱的巴掌,就数他最多。已经练成了条件反射,一看赵昱有动静,就急忙闪躲。 “原来定下的三个月期限,现在看来,可以作废了。”赵昱不理托尼,眼神欣慰道:“你们每人的修炼进度,都超过了推开大门的要求。所以,为师决定,你们跟记名弟子一样,今日起,可随时进出洞天。” 几个弟子一听,神色各自不一。 像辛迪这样把修炼当**好的,神色不动。若非必要,她决定短时间内不离开宗门。反正父母都知道她在这里修炼,外面也没什么太大的牵挂,而且彼得也在宗门呢! 而金刚狼罗根则面露激动之色。 说实话,他早就想出去了。自从恢复记忆,他就想出去,要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现在能出去了,当然就迫不及待。 实际上,这也是他作为变种人,修炼进度连辛迪都比不上的最大缘故所在。 与他同样迫不及待的还有托尼。 对托尼这个花花公子而言,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才是向往。如果一辈子都待在宗门,还不如杀了他! 另有娜塔莎,她也打算离开洞天,毕竟是神盾局的人,既然赵昱已经不限制了,她得回去履行职责。 其他几人都只神色微动,略有意动,想或不想,都在一念之间。 “不过,” 看他们模样,赵昱心里暗暗一笑,话音一转:“除非必要情况,否则亲传弟子每十天必须要有五天留在宗门修炼!” 可以让他们放松放松,但不能放纵! 托尼一听,一张眉飞色舞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不是吧?” “这是宗门规矩。”赵昱口气没得商量:“尤其是你,托尼。真不给你点限制,你一出去,还不得飞天?!” “可是师父,我打算制造一副装甲,必须借助设备,宗门可没有那些设备。”托尼解释道。 “这样么”赵昱微微颔首:“那为师问你,你要制造装甲,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不,半年!”托尼说了半句,立刻改口。 “那就两个月。”赵昱断然道:“两个月后,为师若看不到你的装甲,嘿嘿” 迎着赵昱寒光闪烁的目光,托尼打了个寒颤,身子一正,仿似士兵:“保证完成任务!” 赵昱点了点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罗根:“你的情况为师清楚,便不作限制。不过要记得,离开的时候带上足够的精气丹,修炼不能放下!” “谢谢师父。”罗根松了口气,面露感激道。 “那就这样吧。”赵昱道:“要离开洞天的,就去准备。为师在后殿,有事便来后殿找我。” 言罢,转身消失。 “哈哈,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赵昱一走,托尼就放开了,他张开双臂拥抱空气:“啊,灯红酒绿,美人相伴,才是我世界第一天才托尼-史塔克生活!” 几个同门见状撇了撇嘴,直接三三两两走开,留下一个托尼风中凌乱。 “唉,我说你们就不想发表一点看法?!” 他追上去喋喋不休。 “我的看法就是,闭嘴。”娜塔莎白了他一眼:“还大师兄呢,很丢脸的你知道吗?” “如果在外面,你们千万别说他是我们大师兄。” 托尼面露无奈之色:“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其他几人齐齐耸肩。 “好吧,不跟你们玩,我找师父去。”托尼笑道:“对了,有哪些要离开的,一起,今晚上我请客,曼哈顿最好的酒吧。” “有酒?”顿时罗根被吸引了注意力。 “当然,最好的酒。”托尼昂然道。 “那算我一个。”罗根点了点头:“不过我没钱,我知道你有。” “师兄弟嘛,不用客气。”托尼大气的紧。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娜塔莎摇了摇头:“局长那儿等着我回去呢。” “我看你干脆辞职算了。神盾局那样的地方是人待得吗?”托尼不屑道:“要我说,做什么也比做特工强。” “习惯了。”娜塔莎并不在意托尼的说法:“我从小就被训练成特工,一直到现在。不做特工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你们呢?”托尼又问瑞雯、哈利和辛迪。 哈利犹豫了一下:“我打算先回去看看我的父亲,他的情况不太好。” “我留在这儿。”辛迪道。 “我也是。” 托尼只好摊手:“好吧好吧,都这么无趣。” 说着话,他揽着罗根的肩膀,嘿嘿笑道:“他们不去,我们今晚上好好玩玩。”说着,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神色。 罗根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几个女人哼一声,快步拉开距离。 “就这么说定了。”托尼道:“罗根,我先去后殿,有个问题要问问师父,你如果有什么要收拾的,就收拾好,等我出来,我们一起走。” 罗根表示明白。 托尼转身往后殿而去。 “进来。” 还没等托尼敲门,赵昱的声音,就从门内传来。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事?” “有,两件。” 托尼在赵昱面前盘膝坐下来,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师父,那个什么紧箍咒是不是该给我解开了?你看,我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赵昱拿眼看他:“为师虽有火眼金睛,却没看出来。” 托尼脸色一僵:“可是师父,脑子里有点东西,整天让人挂念,不太舒服。” “这就对了。你就得有个挂念才不会跑火车。”赵昱道:“至于紧箍咒,什么时候你完成筑基,进阶炼炁,炼出法力,什么时候为师给你解开。” 见赵昱神色没得商量,托尼只好按捺:“好吧好吧,反正都是你说了算。” 发了句牢骚,他才正色道:“师父,我刚才说要制造一副装甲不是闹着玩的。在那次阿富汗事件被绑架之后,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如果不是在这里修炼两个月,应该已经做出来了。不过现在我有了更美妙的想法。” < 五十三章 冰川队长 蝇营狗苟 “对了,为师忽然想起。” 赵昱暗暗向系统咨询了一下,叫住正要离开的托尼道:“有两种金属堪堪有铁母的特性,也许你知道。” 托尼脚步一顿,连忙回头:“什么金属?!” “艾德曼合金和振金。” 赵昱淡然道:“你的父亲霍华德就曾用这两种金属为美国队长制造了一面盾牌。这两种金属都拥有铁母接近金行规则的某些特性,甚至于可能接近金精的品质。你的父亲能使用这两种金属,想必有配方可以溶解制造,如果用这两种金属制造装甲,起步就比普通的合金钢铁要高的多。” 托尼闻言,一拍巴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完风风火火就跑。 振金和艾德曼合金的原始金属,都是来自于太空陨石。号称什么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但实则威能仍然有限。 通过咨询系统,赵昱知道,振金和艾德曼合金都拥有天然铁母某方面的特性,并不完整,但各有各的特点。 一个是吸收反震,一个是坚硬无比。 这两种炼材拥有贴近后天五行之中,金行规则的某些特性,蛮力很难摧毁。纯粹的力量能够摧毁,但要足够强,还要有足够的运力技巧。简单来说,比如隔山打牛就是运力运劲的一种技巧。 这里只是打个比方。 不过万事万物,皆是相生相克。铁母乃至于金精甚至更高等的太白金精,勿须纯粹的力量,一样有更方便的手段熔炼。 要从钢铁中提炼精铁,凡火即可,只需要温度够高。要提炼铁母,则要炼出三昧真火之一的石中火,要提炼金精,则三昧真火须得有两昧齐全,炼出木中火。要提炼太白金精,则需三昧齐全,再炼出空中火。 所谓三昧真火,摄五行之精义,合精气神三宝,乃熔炼而成。 那石中火为金土二行奥妙,合肉身精气本源而成;木中火则为水木二行奥妙,合法力本源而成;空中火则更为玄妙,乃以火之精义,合精神意志,以心血熔炼而成。 此三昧合一,臻至大成,有焚天煮海之威,烧穿空间也不在话下! 无有返虚地仙境界,绝难炼成。 若以三昧真火为引,这世间,少有不能炼化的东西。 所谓艾德曼合金、所谓振金,只需一昧,便可熔炼。 不过赵昱现在可没炼成一昧真火,所以,托尼要用这两种金属制造装甲,还需他自己想办法。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却也是黑科技纵横。譬如这两种金属,已经有了近乎铁母般规则的特性,却竟然也能为凡人所用,虽然难以普及,但也让人大开眼界。 对于这两种金属,赵昱倒不十分觊觎。一者他现在用不着,就算再多,拿到手里无法炼化,也是枉然。 二者他已有趁手法宝,暂时并无额外需求。 三来嘛,需要的话,直接从系统兑换铁母,可比这两种残次品要好得多。一斤铁母虽只火柴头大小,但却只要二百气运值,倒也不是非常贵。 实则这世上的一切,对拥有系统的赵昱来说,都不是那么吊胃口。想要什么,系统都可以兑换,只要有气运值。 所以对他来说,气运值才是唯一。 当然,如果有非常好的东西,而兑换又太贵,倒是可以算计一番。 比如那几颗宝石。 “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吧?”他心里暗暗计较。 “罗曼诺夫特工,你也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弗瑞道:“我们的师父不是说,你们作为亲传弟子,要三个月么?”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嫉妒,对吗,boss?” 娜塔莎双手环抱胸前:“因为我们提前达到了他的要求,所以”她耸了耸肩。 “要求?”弗瑞道:“我们记名弟子要力过千斤,你们亲传弟子呢?至于嫉妒,好吧,有那么一点点。” “对我们的要求是推开宗门的大门。”娜塔莎道:“要两点五吨推力。” 一旁的科尔森和希尔,以及巴顿,都拿眼睛盯着她。科尔森笑道:“那你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大家都一样,不是吗?” “这倒是。”科尔森举了举胳膊:“我发现现在的我要对付以前的我,一只手就够了。以前的我就算拿着枪我也不怕,只要足够警觉。” “或许可以组建一个特别反应小队。”希尔建议道:“boss,我们神盾局加上娜塔莎共有十三人加入宗门,每人都比以前厉害的多,你应该考虑一下。” 旁边的巴顿正在擦拭自己两个月都已经没有用过的弓箭,闻言笑道:“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我认为我们应该看的更长远一些,这才两个月呢。” 几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弗瑞没说话,他望着窗外良久,道:“在场五人,包括我,我们一队。其他人一队。” 其他几人都耸了耸肩,表示没有意见。却没人明白弗瑞话里的深意。 正此时,有电话打进来。 弗瑞接通,嗯嗯了两句,忽然眼睛瞪大:“活着?确定吗?!” 片刻后,他放下电话,目光扫视了一下,定在科尔森身上:“或许这里有个活儿比较适合你。” “乐意效劳。”科尔森微微一笑。 “去北大西洋冰川,我们的人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足够让你惊喜的秘密。科尔森,希望你见到这个秘密的时候,不要晕过去。记得把人带回来!”弗瑞卖了个关子。 科尔森笑了笑:“可以提示一下么?现在就去?” “提示没有,就是现在。” 等科尔森离开了,娜塔莎才问:“什么会让科尔森感到惊喜?冰川?”她有些好奇。 巴顿和希尔也一样。 “科尔森的偶像,我们的队长从时间长河里游上岸了。”弗瑞很难得笑起来:“美国队长!”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总统先生看完手中薄薄的一页资料,面露惊叹,他望着约翰议员等几个议会和军方的高官,以及旁边挺直站立的布朗斯基,道:“仅仅两个月,只是那种功法和药丸的效果吗?” “是的总统先生。”布朗斯基好像一台机器,站在那儿纹丝不动:“仅仅两个月,仅仅 五十四章 阴阳五行 凡体九重 布朗斯基听着这些政客们的争执,看着他们的嘴脸,心里嘿嘿冷笑。他发现,对这样虚伪、狡诈、龌龊的面孔,以前似乎还能忍受,但现在却恨不得给他们一拳! 都是些蠢货! 就像约翰说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就敢胡乱起心思,不敬畏力量,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在布朗斯基眼中,赵昱的强大,是绝对的。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这些蠢货就是把脑子掏出来,想出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毫无用处。 不过师父赵昱可以高高在上,游离于这些政客的掌控之外,但他不能。他仍然在这些政客手下讨生活。 听到约翰的话,他勉强敬了个礼,道:“修炼首先需要资质。资质不够,苦练一辈子也没用。其次需要资源,也就是丹药,资源不够,修炼速度非常缓慢。同等资质的情况下,有丹药辅助的,修炼速度是没有丹药辅助的五倍以上。总统先生,将军阁下,即便我们能够无视宗门门规把功法抄录出来,我想唯一的结果是得不偿失。” 宗门传授给记名弟子的功法,都是赵昱抄录的册子,并非灌顶传承神意,他们还没资格。倒是能够抄录。布朗斯基非常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无外乎从他们这些隶属于政府部门的宗门记名弟子手中,拿到功法,然后找一大批人来修炼。 但政府要随意使用太一门的功法,得罪了太一门,得罪了赵昱,后果是可以预料的。首先,太一门绝对不会再向政府方面招收弟子。其次,与太一门已经达成的一些资源方面的交流,绝对告吹。最后,还要面对一个人形战略武器的随时威胁。 而得到的,只是一些低等的功法,在没有足够资源的支撑下,很难修炼的功法。 最重要的是,对布朗斯基自身而言,他打心眼里是畏惧和不愿意的。太一门对他来说,心目中处于第一位。即便他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前途,却与太一门紧紧连在了一起。背叛了太一门,违背门规私自传授功法的代价,他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他极度渴望力量,而太一门,就是那个能够给他力量的地方! 违背门规,清理门户,他也不认为自己能从赵昱手中逃掉。 甚至面前的这些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也不能。 约翰随之补充道:“上次太一门招收弟子,我们和神盾局,总共就有一百多人参加。这一百多人,挑选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成为亲传弟子的,仅仅四人,记名弟子二十多人。而我们政府方面,一个亲传弟子都没有。要知道,他们本身就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精锐士兵和特工,然而仍然有许多人没有通过考验。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的精锐,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比例,达不到资质要求。所以,总统先生,将军阁下,各位,想想吧,冒着得罪太一门的风险,冒着随时要丢掉性命的危险,去做一件根本不划算的事,这值得吗?” 总统听完,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恼怒道:“作为美国总统,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窝囊的时候!” 随即他转言又道:“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倒也不必担心太一门会迅速壮大。” 在总统看来,既然太一门对弟子资质要求这样高,连精挑细选、千里挑一的士兵,能入门的人数都达不到自己的心理要求,可见那太一门要迅速壮大,就不太可能。 “那刚刚的计划”军方的将军面露犹豫。 “我们可以先组建一个研究团队专门研究功法。”总统仍然没有死心,斟酌道:“为什么不能通过研究功法,找到其他的出路呢?” 众人细思,不由颔首。打擦边球! “那超级士兵计划” “先搁置吧。”总统摆了摆手:“从二战到现在,接近一个世纪,这么多的资源和金钱的投入,成果呢?我没有看到,历任总统都没有看到。现在跟太一门有了联系,我们每年都能塞一些人进去,虽然不多,但收获都是看得见的,其中的区别,就不用我说了吧?把超级士兵计划的资源转移到研究功法上面,我希望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将军无奈的点了点头:“听从您的命令。” 有看向布朗斯基:“士兵,你是你们这一批人之中最有前途的,抄录功法的事,你置身事外。” 约翰张了张嘴,布朗斯基松了口气。 外面的喧嚣,赵昱不知道。但能够猜到。 所谓怀璧其罪,有了让人觊觎的东西,总是会引来麻烦。也亏得有唤圣牌,让赵昱先在所有人的面前,树立了一个无可匹敌的形象,这才能杜绝直接的麻烦。但觊觎者私下里肯定会有小动作,这一点不可避免。 不过赵昱并不在意。就算出了纰漏,泄露出去的,也不过是一些低等功法,无伤大雅。反而还隐隐合了赵昱的意。 现如今,宗门已经跨上正轨,以后只需按部就班,该收弟子收弟子,该传功法传功法。而对赵昱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修为! 唤圣牌也好,舌绽莲花去忽悠也罢,那都是假的。 唯有自身修为才是真的! 虽然眼下看来,他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但万一出现需要他亲自动手的大麻烦呢?那不得露馅?唤圣牌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宗门、弟子,的确对赵昱造成了一些耽搁,但他的修为进境,却也没有落下多少。他的体质实在特殊,又有两门无上功法相互促进共济,如今肉身境界已是臻至凡体七重,举手投足单单蛮力,就数以千吨计。 凡体共九重。修士完成筑基,才不过凡体一重而已。只凡体一重,若潜力深厚、资质非凡,便能练出数十吨的肉身蛮力,譬如二弟子天阳彼得,资质潜力就非同寻常,如今尚未完成筑基,没有练成一重凡体,便已有两三万斤的巨力!赵昱估摸着,等这小子纯阳拳法圆满,锻体筑基成就之时,当有四万斤的蛮力,也就是二十吨! 比资质,赵昱是特殊的。他在练就凡体一重之时,就有五十吨,也就是十万斤往上的肉身蛮力。每进阶一重,这个数字就翻一番,使得如今炼体七重,就有了三千两百吨的纯粹蛮力! 较之于混沌真身,三元归一炼炁法的法力境界也赶上来了,臻至炼炁七层,衍生出不少神妙法术。五行元磁神光这门神通,至今也能勉强运用,诸般由五行元磁神光逆推出来的五行法术,不说得心应手, 五十五章 巴西任务 浩克现身 “这次任务,目标就是他。我们要抓的这个人,曾经是我们军方的一个科学家。但他背叛了美国,一直潜逃在外。”罗斯将军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文件袋,扔到布朗斯基面前:“最近我们的特工发现了他的踪迹。” “他非常狡猾,我们数次追捕都拿他无可奈何。布朗斯基中校,希望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布朗斯基打开文件袋,翻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照片中一个年轻瘦削的人身上,他皱了皱眉:“这个人能逃脱军方的追捕?” “不要小看他,士兵。”罗斯将军指了指脑子:“这是个高科技罪犯,有聪明的大脑和严密的逻辑思维。” 布朗斯基微微颔首表示明白,随即起身敬礼:“那么,请把他交给我吧,将军阁下。” 布朗斯基自成为军人以来,执行过的任务难以计数,本身作为兵王级别的存在,他从来都没失败过。 此次任务目标虽然号称高科技罪犯,但他又不是没对付过此类目标!他自信自己的军事技能能应付所谓的高科技罪犯,尤其是现在! 他相信,现在的他,即便是超凡者,许多也不是他的对手! 罗斯将军决定亲自参与指挥这次抓捕行动,虽然布朗斯基对此略略疑惑——一个美**方的将军,出国去抓罪犯,看起来有点不靠谱。 不过布朗斯基却认为,这是罗斯将军对任务目标的重视! 这也是他从宗门出来执行的第一次军方任务,他打算完美完成它。 一天之后,巴西,某城市。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相较而言,除了地势看起来有些奇特,高低错落之外,其他的,与美国任何一座可以称之为城市的城市都没有可比性。 无比密集、老旧的建筑,好像蜘蛛网、没有任何规律和格局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倒是有些不一样的风情。 指挥车中,罗斯将军指着监控屏幕道:“他就在这里,这栋楼。这时候他应该在休息。布朗斯基,我要你立刻去抓住他!记得,用麻醉枪!我要活的,不要死的!” “明白!” 布鲁斯-班纳的人生摆在茶几上,是一个悲剧。 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成年了有了女朋友,却是要抓捕自己的人的女儿,其中种种纠结,实在是难以言喻。 好不容易逃过了美**方的追捕,来到巴西这个旮旯里,总算过了一段时间还算平稳的生活。 他现在在一家饮料厂做机械、电工方面的工作。作为一个物理学的博士,这些工作,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 昨晚检修完整个车间的电路,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时正在休息。 忽然,躺在床上的班纳睁开眼,他心里突生警兆,心跳的厉害。 自从身体中的那个家伙觉醒之后,他就有了类似的能力,往往遇到可能发生的危机的时候,就会产生类似的警兆。 他翻身起来,几步来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往下一看,便在看到了远处一辆很少见的车,他目光一凝,随即扫视一圈,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然来到了楼下! “谢特!” 班纳呼吸粗重起来,咬了咬牙:“该死的,我必须马上离开!” 他三两下收拾起一个背包,想了想,又给床上做了点掩饰,便用床单吊着从窗户迅速逃离。 不过一分钟,房间的门轰然被撞开,布朗斯基提着枪闯进来,一个健步就到了床边,他脸色一变,猛地掀开被子:“他逃走了!” 根据经验,他第一个锁定了窗户,两步上前,便看到了挂在窗户上的床单,随即往窗户外一望,就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背着背包的家伙,正疾步快走! “抓住你了!” 他顺手做了几个手势,不待队员回应,便纵身从窗户跳下,六七米落地,腿部稍稍弯曲一下卸了力道,并借助这股力道,合身一扑,仿似豹子一般,以远迈田径运动员的速度追了上去! 其他队员迅速下楼,分作两队,一左一右,包抄追击。 如果是两个月前,布朗斯基要在这种地形极为复杂的城市追上班纳,有不小的难度。可现在 班纳状作若无其事,低着头,让鸭舌帽遮住面孔,快步疾走。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张望,很快便警觉到背后来自布朗斯基的追击。 他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那追来的士兵速度太快了,不论是街边的障碍还是街道的拐角,都无法使他减速,眼看着就已经到了五十米以内! 班纳再也顾不得伪装,撒丫子狂奔。 “站住!” 身后,布朗斯基大吼。 班纳也在大吼:“让开,让开!” 街道上密集的人群,成了最大的障碍! 一时间,二者一追一逃,街面上乱成了一锅粥,被搅的鸡飞狗跳! 布朗斯基脚下运劲,仿似踩着一团棉花,一步一跃,一跃腾身七八米,简直比豹子还快,不几个呼吸,就到了班纳背后十几米处。 眼看着前面班纳跑到一处拐角,他抬手便将手中的枪械扔了过去! 巨大的撞击力让班纳飞了起来,根本来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他想爬起来——他深深的知道,被军方抓住会是怎样的下场! 心跳越来越快,班纳脸色通红,竭力抑制着从心底深处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怒火,他不想把那个东西放出来,即便到了眼下这个境地! 但等他艰难翻过身,布朗斯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不不要过来” 他脸上已经是青筋暴露,眼睛都快要突出:“我不想伤害你!” 布朗斯基放缓了脚步,嘴角一翘:“伤害我?” 他嗤笑道:“你?” “真的,别过来!”班纳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压制浩克:“快走!远远地!快走!” 布朗斯基笑着,只觉得这次任务实在是简单的过分,他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特制的手铐,三两步就到了班纳身边。 突然,不似人声般的低沉兽吼从眼前这个瘦弱的人口中发出,在布朗斯基目瞪口呆中,这个人的皮肤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撕拉几声,他的衣服被撕裂,大腿、胳膊,迅速膨胀起来! 布 五十六章 奥巴代亚 接踵而至 罗斯将军的指挥车移动了好几次,特种兵的包围圈,也只得跟着移动。而且因为二者交战产生破坏力实在太大,房屋倒塌、地面龟裂,以至于砂石乱飞。为避免被波及,而不得不将包围圈扩大。 实际上,这几乎都是班纳造成的后果! 灰尘缭绕中,班纳咆哮连连,而布朗斯基,已是攻少闪多! 这个怪物实在太强大了,而且还在毫无理由的迅速变强,一刻不停! 力量持续增长,肉身愈发强悍,碎玉拳对这个怪物的伤害,越来越低微。 其速度和敏捷性也在同时增加! 一拳一脚,带起阵阵凌厉的风,刮得布朗斯基脸门生疼! 布朗斯基眼睛通红,侧身躲开这怪物一巴掌,却差点被巴掌带起的劲风吹得稳不住阵脚,他探抓成钩,直奔怪物眼睛而去,却被怪物侧脸闪开,只在那张大脸上挠了一爪,紧接着左右两只大手就捞了过来! 他墩身一缩,从绿巨人腋下又窜到他背后,拳头如大枪,兜手在那脊柱上扎了下去。 绿巨人痛的咆哮,转身又捞,布朗斯基再躲 所谓久守必失,布朗斯基终归是没能完全闪开班纳的拳头,被擦了一下,顿时整个人浑身发麻,一身力量差点被打散,直接飞了出去,直直落在了罗斯将军的指挥车前,半跪着,勉强能保持住平衡。 “开火!” 罗斯将军大吼! 登时,爆豆子一样的枪声伴随着一道道火舌喷射,交织出猛烈的金属风暴,将班纳笼罩其中。 然而,那个绿色的巨大怪物只是伸出手挡住眼睛,任凭无数的子弹射在身上,皮肤只微微凹陷一下,便被弹出,叮叮当当的落在了地面,刹那便铺了一层弹头。 除了罗斯将军,还有与班纳交过手的布朗斯基,其他人都震惊的瞠目结舌,甚至有人恐怖大声尖叫。 绿巨人这时候站在场中,一动也不动。然而,罗斯将军却知道,那一双嗜血愤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缓缓伸出手,所有的枪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班纳!” 罗斯将军咆哮:“我知道你能听到!你是我们的,是军方的!你逃不掉!”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咆哮! 那巨人似乎恢复了一些冷静,竟深深的看了眼罗斯将军,又在布朗斯基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脚下一蹬,猛地跳起来,几个起落,就逃离了城市,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 布朗斯基一双眼睛带着火焰似的眼神,直到那个绿色的巨大怪物消失在眼帘里,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缓缓站起来,站在罗斯将军身前,面无表情:“将军,你没告诉我目标是这样的怪物。” 罗斯将军闭着眼叹息了一声,片刻后才道:“士兵,你只需要听从命令。” 然后道:“搜索他的住处,也许他会留下一些线索。” 大雨倾盆,不知何时,班纳苏醒过来。 他没了上衣,下面只剩下半条裤子,在森林中的一个岩壁下。潮湿的空气让他浑身发冷,他不由抱着双臂,瑟缩成一团。 他现在的心情,跟天气一样,非常的糟糕。 被军方找到了,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平静,以后该怎么办?又要一直要亡,逃亡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吗? “他们要抓我是因为你,如果没了你,我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还有贝蒂”班纳心里种种思绪。 他想到了蓝先生。 说起来,之前与布朗斯基交战的场景,他脑中还有记忆。从逃离美国到现在,他一直在想办法遏制体内的怪物,甚至决定消灭它。 虽然还没找到消灭体内怪物的办法,可勉强已经能够做到抑制。 在变身之后无穷愤怒当中,能保持一丝理智。 否则,在之前他就不会直接逃离,而是杀光罗斯将军等一干人! “我在两个月前已经说了要关停武器部门。现在谁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们还在研发制造武器?” 史塔克集团董事会上,托尼站在当头,双手撑着长桌的桌面,目光非常不爽的扫视。 右手畔,奥巴代亚-斯坦缓缓开口:“托尼,是我。” 托尼把目光落在这个老人身上,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 奥巴代亚-斯坦是史塔克集团绝对的元老,从霍华德时期,一直到现在。可以说,是霍华德和托尼父子之外的另外一个核心人物! 史塔克父子负责用他们聪明的大脑去研究新的科技,而奥巴代就用他的能力,去运营集团,这才有了现在如日中天的史塔克。 一直以来,托尼虽然口头没说,但实则对这个老人非常尊敬。 因为他知道,史塔克集团不能没有奥巴代亚。 “托尼,”奥巴代亚语重心长道:“我们知道你的想法。是的,你去阿富汗的时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武器伤害了你。但你是一个成年人,你应该知道,武器是没有好坏的。它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善恶。没了我们制造武器,还有其他人制造,这是无法杜绝的。” “更重要的是,武器是集团最大的盈利来源,托尼,一旦关停武器部门,史塔克集团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能够想象吗?” “所有的董事,都不会愿意看到,你要明白。” 听了奥巴代亚的话,看着那些董事们的神色,托尼知道,他说的不错。 他伸出双手:“伙计们,武器能为我们带来丰厚的利润,但武器并非唯一。我已经有了更好的想法,是的,会让我们赚到更多的钱。大家要相信我,托尼,世界第一天才的大脑。” “我决定了,武器部门必须关停,无论如何!” 说完这句坚定无比的话,托尼昂首走出了会议室。 奥巴代亚非常歉意的与所有的董事道了个歉,快步追了出去。 “托尼!” 奥巴代亚叫住了托尼。 托尼回过头:“奥巴代亚叔叔,不论如何,我不会改变主意。”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奥巴代亚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董事们会怎么看你?武器部门几乎是史塔克集团的全部,一刀切掉,即便有新的项目替代,但谁能肯 单章感谢 首先,说明一下,主宰漫威这本书以电影宇宙为主,些许角色选自于漫画。至于其中的时间线,比如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可能与漫画并不相符,不要介意,也不用拿来与漫画对比。 其次,修仙体系做了一个综合,也许有的地方并不完善,希望谅解。 这本书写起来,实际上有些麻烦。 漫威宇宙很混乱,又跟dc联系颇深,很多情节不好安排,找各种资料,有的甚至查不到。 所以,如果看到与原著漫画有不同的地方,也不要纠结,那是作者自己的脑洞。 最后,最重要的,要做一个感谢。 我的责编游龙我是必须要感谢的——书没有推荐,情况跟有推荐的大不一样。必须要谢谢龙大对我的支持。 然后是各位读者朋友(马大炮2014、宫妃羽,感谢你们的万赏。还有江户川柯北、梦有天府、我已归天、巴哈姆特之剑心、青青子衿、处天成、汉马王、明星有难等等朋友)。我知道我的书,实际上还有许多缺点,我每次发新章节的时候,都会再看一两遍,细细修改,可能还是有些地方不到位,但有这么多的朋友的支持,我一定会好好写。 另外,刚才登录qq,接到游龙大大的消息,下周上三江。怎么说呢,有点不可思议吧。我没想过会上三江,真的。 有说上三江的大部分扑街了,我不想扑街,当然,就算扑,也不能扑的太狠,对不对。 总得对得起一些人,我的责编,还有读者朋友们。 算是一封感言 此致 五十七章 方舟能源 暴起发难 “先生,装甲的外壳以金、红两种颜色为主,这十分符合您张扬的性格关节等部位符合人体力学的发力要求” “要改。”托尼道:“人体力学只是普通人的人体力学。” 他说着,扭动脖子,超过九十度,弯曲臂膊、腰杆,皆做出了异于常人的动作:“它并不适合我。另外请记住贾维斯,是自信,不是张扬。” “好的先生,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现在扫描我的身体,根据身体状况,重新设计关节处的力学结构,唔更夸张一些、更具有想象力一些。” 托尼在实验室忙碌,完善装甲的设计,在人工智能贾维斯的辅助之下,这方面的工作,只剩下查漏补缺和修改。 “接下来是动力核心。”贾维斯道:“对比您研发的方舟能源反应堆的功率,这套装甲最大续航能力不超过半个小时。强烈建议升级方舟能源反应堆。” 托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升级是必须的,但并不针对装甲。” 他心里早有计较。 赵昱就曾跟他谈过这方面的一些东西,他知道,只要自己进阶炼炁,炼出法力,再将装甲炼成本命符宝,那么装甲的动力能源便勿须外求。 法力不枯竭,装甲就不会停止。 如果在装甲上再铭刻聚灵一类的符箓,那就更加美妙了,在战斗的时候,甚至对法力的需求,都会大大降低。 不过暂时而言,境界不到,还办不到。 因此,能源核心,暂时仍然是困扰装甲续航能力的一大障碍。托尼个性追求完美,在还没有将装甲炼成本命符宝之前,装甲的能源核心,还是要做到尽善尽美——不为装甲,也要为史塔克集团的能源计划。 就在托尼钻研装甲和能源的时候,奥巴代亚此时正在与人争执。 “你们没有完成我的要求还想要剩下的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奥巴代亚怒道:“如果你们杀了托尼,我甚至愿意付给十倍价钱,可是你们让他回来了!” “我知道,你们是打算让托尼为你们服务,可你们失算了!那个混蛋的脑袋,比你们聪明一万倍,现在,给我滚出去!” “奥巴代亚先生,你可以反悔。”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并不为奥巴代亚的咆哮而愤怒,却阴测测的笑道:“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把它告诉托尼-史塔克呢?你认为,会是怎样的后果?” 奥巴代亚脸色一变:“你们要打破规则?!” “规则?”那人哈哈一笑:“规则是什么东西?规则是人定的,能定下规则,也可以打破规则。而我们,有那个实力!况且,我们不是已经给了你一些好东西么?” 奥巴代恨得亚咬牙切齿,他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不得已只好掏出支票簿,写了一张支票,狠狠的撕下来,扔给了这人:“滚!现在立刻给我滚!” 那人施施然捡起支票,放到嘴边吹了一下,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奥巴代亚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揉着眉心,心里乱成一团乱麻。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托尼知道,一旦知道,他必定被扫地出门,甚至牢狱之灾! 然而,史塔克集团是他的禁脔! 他想了好久,猛地睁开眼,露出咬牙切齿的狠厉之色。 “去集团武器研发部!” 奥巴代亚强打起精神,拿了外套,疾步出门而去。 史塔克集团的武器研发实验室中,当奥巴代亚来到这里,看到那台高大的钢铁巨人的时候,绷紧的脸终于松活了一分。 他望着那台钢铁装甲,心思迅速转动,一边道:“进度怎么样了?” “基本完成。”负责这台装甲的研究员道:“只要能源核心到位,明天就可以进行性能测试。” “可是奥巴代亚先生,我们制造的几种能源核心根本无法完美承载这台装甲的运转,除非用核反应堆,否则但核反应堆有风险” 奥巴代亚沉吟着点了点头:“这个我来想办法。你们只要能确定这台装甲除了能源核心,其他都达到要求就够了。” “我们可以保证。” “很好。” 奥巴代亚沉思着,转身就走。 翌日,奥巴代亚来到史塔克大厦,对身旁秘书道:“波茨小姐呢?我有事找她。” “在顶层的办公室。”秘书回答。 奥巴代亚点了点头,信步走进电梯。 到了顶层助理办公室外,敲门,佩珀的声音传来:“请进。” “波茨小姐。” 佩珀抬头一看,是奥巴代亚,不由连忙站起来:“奥巴代亚先生,您有什么事吗?”说着就要冲咖啡。 奥巴代亚摆了摆手:“我找托尼有事,你通知他一声,请他现在到大厦来,我在办公室等他。” “好的。”佩珀闻言,正色点头。 奥巴代亚转身离开,却并未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自乘坐电梯下楼,撇开保镖和秘书,独自一人开了一辆车往郊区而去! 某个路口,奥巴代亚停在哪儿,眼看着托尼那炫酷的跑车从路口过去,他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抹冷笑:“托尼呀托尼,你说过你有能源核心,是那台装甲的能源核心进阶版本么那么” 他猛地踩下油门,汽车轰然飚射。 托尼的海景豪宅,奥巴代亚的车子开进去,贾维斯的声音随之响起:“奥巴代亚先生,托尼先生不在家。” “我知道。”奥巴代亚道:“他去公司了。有一份很重要的资料,他说放在实验室,让我过来取走。” “权限检测好的先生,您拥有进出别墅的权限。”贾维斯道。 奥巴代亚神色不变,镇定无比的走进托尼的别墅,走进实验室,一眼便看到了放在试验台上的那个方舟能源反应堆! “奥巴代亚叔叔呢?” 托尼到了史塔克大厦,没见到人,顿时心里有些不爽。他正忙着呢,如果是别人,理都不理。可现在他来了,却又不见人影,这什么意思?! “抱歉先生,奥巴代亚先生临时有点事,但他很快就过来。”奥巴代亚的秘书连连解释。 “好吧。”托尼耸了耸肩:“我等他。” 不过二十分 五十八章 佩珀求援 彼得出手 史塔克大厦下的骚乱很快蔓延开来,远处,呜呜的警笛在接近。 佩珀从楼上下来,跑出大厅,眼见钢铁装甲追的托尼团团转,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托尼闪躲着抽空给了钢铁装甲几拳,但换来的只是通红的拳头! 他纯阳炼体拳将将修炼到第三层,一身力量不过三吨左右,一拳下去,也只是把那庞大笨重的装甲打个踉跄,留下薄薄一个拳印而已——那装甲关节处都裹着厚厚的外壳,看起来托尼真的很难奈何得了奥巴代亚。 并且托尼知道,奥巴代亚的这台装甲,用的材料并不是普通的钢铁,否则他一拳绝对能打穿外壳! “托尼!” 佩珀的呼喊不但引起了托尼的注意,也引起了奥巴代亚的注意。 奥巴代亚顿时哈哈一笑:“托尼,你会关心你的女人吗?花花公子!” 钢铁巨人转身抬步便向佩珀冲去。 托尼面色大变:“佩珀,上楼!快上楼去!” 佩珀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若是被奥巴代亚近身 托尼咬了咬牙,纵身一扑一跃,赶将上去,跳上装甲的背部,直愣愣竟骑在奥巴代亚的脖子上,卯足力气,运转劲力,一拳接一拳哐哐哐的猛击装甲头部,只打的拳头流血,装甲头部一片片随之凹陷下去! 可装甲不是人体——奥巴代亚这台装甲非常庞大,外壳不但厚,内里也有足够缓冲的空间。托尼那不够纯熟的拳劲根本无法伤害到装甲内部的奥巴代亚! “给彼得打电话!” 佩珀跑进大厦之前,听到了这句话。 她登时一个激灵,才想起托尼的师门,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便一边往电梯跑,一边掏出手机。 彼得正在上课。 他是高中生嘛。 课堂上,正全神贯注呢,忽然,手机铃声叮铃铃响起。 齐刷刷的,几十双眼睛射向彼得。 彼得面露尴尬,站起来:“那个抱歉,打扰大家了。先生,我可以出去接个电话吗?” 老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彼得松了口气,连忙出门,接通了电话。 “这里是彼得” “彼得,救救托尼!” 彼得一愣:“慢点,慢点,怎么回事?你是谁?托尼怎么了?!” “我是佩珀,托尼的助理。托尼有危险,就在史塔克大厦,他让我给你打电话,你快来救他!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什么?!” 彼得大叫:“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让他多坚持一会儿!” 彼得啪的挂掉电话,一下子冲进教室:“先生,我有事要离开一下,抱歉!” 不等老师回答,他转身蹬蹬蹬就下楼了。 老师耸了耸肩:“可能他女朋友怀孕了。” “那个,”哈利站起来:“老师,我也有事要离开一下。” “你女朋友也怀孕了吗?” “彼得,发生了什么事!” 哈利大叫,彼得脚步不停:“大师兄有危险!我必须马上去曼哈顿!” “等我!” 哈利道:“我有车!” “你后面跟着,车子太慢了,我直接过去!”彼得头也不回。 哈利闻言耸了耸肩。 彼得说的是实话。以彼得现在纯阳炼体拳第七层的境界,体能强悍无比,又娴熟于运劲技巧,徒步奔跑的速度,比车快!加上纽约繁华,很大几率会堵车,又有红绿灯,即便是最好的跑车,也比不了彼得徒步。 “曼哈顿,曼哈顿” 彼得心里沉吟,脑子里浮现出从皇后区到曼哈顿最近的路! 如果寻常开车过去,少说半小时。而他抄近道,不用堵车,不用绕道,最多十分钟! “坚持住!” 他加快脚步,双腿抡起像车轮,掀起一阵烟尘,撒丫子狂奔。 同时,他一身衣着开始变换,从校服变作行侠仗义的黑侠装扮,黑色的练功服、黑色的面巾。 奔跑中,一路过处,烟尘滚滚,引起尖叫连连! “黑侠!” 如果是以往,彼得这个骚包的小子会留下了跟粉丝们打招呼,或许还会留影纪念,可现在没那个时间! 托尼竟然有危险! 他一边跑一边思索。 史塔克大厦可是大师兄托尼的老巢,怎么会有危险? 而且大师兄再怎么着拳法也练到了第三层,寻常人等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除非 他目光一凝:“这些混蛋又开始冒头了吗?!” 彼得以为是那些超级罪犯超凡者!心里登时一跳! 十分钟一晃而过! 黑侠光天化日之下玩长跑,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但随之,看到黑侠前进的方向,人们就知道了,原来是史塔克大厦那儿的事! 媒体的速度是无与伦比的。 这会儿,已经开直播了。 “托尼,乖乖的去死吧,史塔克集团会改名斯坦集团,我会让集团的武器卖遍全世界!我还要杀死你的小情人,让你们一起下地狱!”十几分钟纠缠,让奥巴代亚斯坦心里变得焦急。 周围环绕着的数十辆警车,许多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们。如果不是托尼和他纠缠在一起,那些该死的警察早就开枪了! 拖不得了! 奥巴代亚想用言语瓦解托尼的斗志,可始终不能办到。 奥巴代亚有些后悔,早知道该等装甲安装好武器系统才跳出来。那样的话,托尼早死了! 他咆哮着,抓起什么就用什么砸,砸不到托尼,就扔过去砸警车。 “奥巴代亚,”奥巴代亚用语言打击托尼,托尼也不示弱:“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愚蠢!作为美国上流社会的一员,你不会不知道我的师门!我的师父有多厉害你也不会不知道!就算你能杀了我,你也必死无疑!而且你这个蠢货,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要杀我,要杀佩珀,你该有多么愚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的师父”奥巴代亚心头颤抖。至于‘蠢货’直接被他忽视了!对于知道内中情况的奥 五十九章 推测真相 浩克现身 “我想,知道我们太一门的,只要这儿没问题,”听完托尼的叙说,娜塔莎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他就不敢乱来。” “别说奥巴代亚,就是白宫那边”巴顿摇了摇头:“他们也不敢。” “除非”科尔森沉吟道:“他有必须要杀死你的理由,或者说他不得不杀死你。” “杀死托尼就要面对我们太一门,面对师父,左右逃不脱一个死字。”哈利斟酌着,忽然道:“也就是说,他就算不杀托尼,也要死,他才不得不这么干!” 听到哈利来来回回脱不开一个死字,一旁的史蒂夫皱眉道:“如果有罪,法官会审判。” “队长,你还没明白过来。”哈利道:“对于某些人,法律没有约束力。关键是,你可能不明白我们和师父之间的关系。” “亦师亦父,亦徒亦子。”托尼摸了摸额头:“虽然以后辈的身份面对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龄更小的人,会让我有些不自在。不过我现在感觉很好,有靠山。” 史蒂夫凝眉:“法律” 托尼不等他说完半句就打断:“队长先生,你这些话应该去对那些高官讲。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才是屡屡践踏法律的存在。奥巴代亚的身份不同寻常,我被他杀死,如果我没有师门,法律奈何不了他。” 队长沉默不语。 托尼这才道:“奥巴代亚有不得不杀死我的理由,那这个理由是什么呢?还有他的钢铁装甲,我怎么看出有我自己的味道?”他抬头:“佩珀,让人立刻把那个笨重的东西拆了,我要知道它的详细结构。” “好的。”佩珀走了出去。 “在阿富汗被绑架的时候,我就构思并制造了一台简陋的装甲。回来之后本来打算着手改进,制造一台新的,不过大家都知道,因为宗门的事,我在里面待了两个月,这几天才开始呢,没想到奥巴代亚已经做出来了” 托尼来回走动了两圈,忽然道:“奥巴代亚的装甲还没有安装武器系统,否则等彼得到的时候,可能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也就是说,他很仓促。这台装甲可能是刚刚才制造成功的。按照武器研发部门研究室的效率,我敢肯定,投入全部资源,要制造这样一台装甲,两个月左右,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奥巴代亚着手制造这台装甲的时间,与你从阿富汗回来的时间大略一致。如果这台装甲,你认为有你的味道在其中,那么”科尔森推测道:“他从哪儿得到了你的技术?” “阿富汗!” 托尼断然道:“我知道了!我和伊森离开那个鬼地方的时候,把那台粗糙的装甲给炸掉了,不过因为师父给装甲打上了一道金刚符的缘故,外壳和整体结构可能并没有完全损坏,留下了一些残骸。而他,得到了残骸!他从谁的手中得到的?并且这么及时?!” “难怪他要杀你。”队长插口道:“你说你在阿富汗被绑架,我猜可能他参与了这件事,而且是罪魁祸首,并且这件事会暴露,就在最近。” 一干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推测了一个通透。 “看来奥巴代亚早就有心思除掉我。”托尼叹息道:“我一直把他当做最亲密的长辈” 众人无语。 彼得片刻后道:“人会变的。” “是啊,人会变”托尼抿了抿嘴:“算了,现在既然这样了,该把他忘掉。不过好歹他服务了我史塔克家两代人,希望他在监狱中能过得好一点吧。” 正说着话,佩珀疾步走了进来:“托尼,那台装甲的能源核心是你的方舟反应堆!” “什么?!” 托尼一愣:“他哪儿来的方舟反应堆噢,我明白了!难怪他急急忙忙把我叫来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肯定是趁着这个机会去了我家。他有进出别墅的权限!” 恍然大悟的托尼连忙拿出手机:“贾维斯?!” 贾维斯的声音从手机中发出:“先生。” “奥巴代亚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是不是进入过我的实验室?” “是的先生。他说您让他来拿一些东西,他拿走了方舟能源反应堆。因为您曾授权给奥巴代亚先生,所以我并没有阻拦。”贾维斯答道。 托尼扔下手机,摊了摊手。 “真相大白。”彼得嘻嘻一笑:“大师兄,你以后得小心点。你这么大个集团,那么多的钱,肯定有很多人都贪婪的注视呢。” 托尼点头:“好吧,这让我对人生产生了疑惑——还有谁值得信任?!连我的人工智能都” “还有我。”佩珀握住了托尼的手。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托尼、佩珀、彼得、哈利还有娜塔莎四人,喝着酒又聊起了其他的事。 彼得道:“我刚刚正上课呢,接到波茨小姐的电话,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有还以为是那些超级罪犯又冒头了呢。我就想了,大师兄的纯阳炼体拳虽然只才三层境界,可一般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啊!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哈利笑呵呵的补充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彼得的手机突然响起,整个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齐看着他老师还说他女朋友怀孕了哈哈,笑死我了!” 彼得脸一僵:“你说什么?老师说我女朋友怀孕?我都还没有女朋友!”顿了顿:“对了,你跟出来,他没说你女朋友怀孕?” 哈利脸色登时僵住。 众人大笑。 “说起超级罪犯,”娜塔莎笑道:“最近一段时间,纽约平静的可怕。也许是因为师父的原因,他们都离开了纽约,不过我仍然很担心。当初他们被赤混太无元魔尊带走,也许” “噬灵魔功么?”彼得道。 “是的。”科尔森道:“我们就是担心这个。如果那个赤混太无元魔尊把噬灵魔功传授给他们,我想我们以后可能有的忙。” “那可真够糟糕的。那么多混蛋,如果都学了噬灵魔功,多少人会遭殃?!”托尼不由道。 “可是没办法。”彼得无奈:“师父能打得过那个老魔头,可要杀了他并不容易。师父说过,那老魔头要跑的话,他都追不上。” “你们说的那个老魔头?赤混太无元魔尊魔尊?真有那么厉害?”美国队长了解过相关的情况,但没有亲眼所见。 八云的血脉源自于一头一代星空凶兽。所谓一代,便是天生地养的一代,由天地孕育而生,无父无母,生来肉身强横,具备大神通,颇是了得。 而所谓一代凶兽,也有强弱之别。强的生来便是金仙,甚至更强。弱的生来或天仙,或真仙,不一而足。且会成长,臻至血脉极限方止。天生地养的一代凶兽,最弱的生来也是真仙,绝无可能在真仙之下。此其得天独厚也。 但修行大道,仍为根性所限。若有根性,方可突破血脉极限而大道有望。若无根性,便天生地养,终归也不过如此。 而这等凶兽强则强矣,然其血脉后裔,若无根性,便是传承的金仙之上的凶兽的血脉,也无法修成金仙,而牢牢卡在金仙之下。根性珍贵,由是牧星之人多天仙。 其承自凶兽血脉,多为肉身强横,天生具有一些神通。然则其优势,也只在于此。没有根性,只能吃血脉老本。如八云这等,又是星空凶兽血脉,又有根性的,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而少之又少。 由是牧星之人虽然也算得上强横,但与修士比起来,皆为天仙,同等层次,便敌不上修士。 譬如于元神之时,同层次修士多不及星空凶兽,而随着修为增进,其中血脉的差距,逐渐被修行抹平,到了真仙,几已齐平。到了天仙,修士便更具优势。 这也是仙道修士能斥除星空凶兽,发扬仙道的根本原因所在。因为修士修行越高,便越强,而星空凶兽不及也。 自然,天生地养的一代星空凶兽也有身居根性者,而这等往往也是修士杀的主要目标,以其天生地养的体魄,生而具备的神通,再得根性,修持起来颇是了得,具备威胁,自然要杀之。 就算不杀,也须得拘禁起来,作那山门护山神兽之类,为修士所用方可留的性命。 “我所言者,便是一尊天生地养的古老星空凶兽。” 玄离如是道。 赵昱闻之,神色微微一动“道友之意,这牧星之人,乃是一尊星空凶兽的势力” 玄离笑道“然。” 道“道友也知晓,此间无数年,自宇宙开辟以来,星空凶兽以其天生地养的神通而逞凶威。后来被仙道大能斥除、诛杀,方有当今之世。” 赵昱微微颔首。 玄离便道“然则总有漏。” 赵昱顿时了然。 便听玄离道“这尊星空凶兽,我不敢直言其名。甚至你我这里只说星空凶兽,他便已是知晓。却也不怕。没有直接因果,他不敢把你我怎样。何况大道轮回在即,此之者也必定战战兢兢。这太初仙寰只此一尊,也是厉害角色,与祖师修为怕不类等这也是许多年来,与牧星之人相安无事的一个因素。” 他道“另一个便是牧星之人从不沾染与仙门修士之间的因果,多视而不见。这才是他们明哲保身的法门。” 赵昱闻之,深以为然。 有个靠山,但这靠山并不牢固。虽然此凶兽厉害,但却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凭恃神通,虽少有人敌,但几大上门,几位祖师,才是这方仙寰的执掌者,因此平素都不敢冒头。 或许因其神通,而难以诛杀,但若敢兴风作浪,几位祖师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由是要自保,便须得做那缩头乌龟。 赵昱不禁问道“那牧星之人,我见其牧养星辰,不知所为者何那粒粒星辰,虽然于真仙之下,或可炼成法宝,但于天人便已无用。搜罗恁多,是何缘故” 玄离笑道“铸巢耳。” “铸巢”赵昱一怔。 玄离道“便是铸巢。太初仙寰有一处最是蛮荒的暴乱星海,乃是星空凶兽之巢穴所在。那牧星之人搜罗牧养星辰,便是为了铸巢。道友修行才几十万载,许多事尚且不知。每每一百元会,我元初魔教与元始仙国便会颁下法旨动员修士,针对那处暴乱星海进行一次清洗。” 赵昱闻言,讶然道“竟有此事” “如何不有”玄离笑道“若任凭其发展壮大,未免于仙道有妨害。由是每每清洗,遏制。而一次大清洗之后,那巢穴所在便多有缩减,许多凶兽巢穴被打破,便需要重铸。说来这牧星之人,也不过是那尊凶兽麾下的棋子而已,盖因其类人,不至于一眼憎恶,可以在寰宇行走。道友试想,若是一群凶恶凶兽在仙寰之中搜罗星辰,修士又怎会放过” 赵昱恍然大悟,果然是这个道理。 却不免问道“如此,这牧星之人,非人也。其多天仙,想必不少道君都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罢如今大道轮回在即,正须得杀戮以夺人道之机,星空凶兽如此繁多,何不杀之,为何要自凡人取之” 人道,便是万众生灵之道。星空凶兽,花草树木,只要有生机者,皆在其中。 玄离不禁微微摇头“并非这般道理。说来临近大道轮回,数百万数千万载开始,有志于此的仙门和修士,便在为此作准备。然则针对星空凶兽,却有个默契成规。百元会一次大清洗,此乃规制。于此之外,不好大肆杀戮。” 赵昱闻之念头转动,想到那尊厉害的星空凶兽,不免皱眉“也是那尊凶兽之故” 玄离叹道“正是。那也是个厉害角色,可以遏制,但不能太过逼迫。否则一旦闹翻,这太初仙寰,岂不会被打碎” 赵昱了然,果然是这个道理。 就好比那凡俗之间,你有核蛋,我也有核蛋。但不以多少论,皆为危险。由是不好太过欺压,未免核蛋爆炸,得不偿失。 只能遵守某种潜规制,而双方都不去打破。 大抵这星空凶兽也是如此。毕竟有一尊惊天动地的角色。便是混洞魔祖、天霄帝尊,一时半会也拿不住,只好与之对峙。这与玄阳祖师,大不类同。 混洞魔祖和天霄帝尊能算的玄阳祖师,未必能算的那星空凶兽。其与修士先天是敌,不知有多警惕,怕是无论什么手段,也无法引诱出来。 htts: 天才地址。阅读网址 六十六章 肆虐 “而此间并非大清洗之时,”玄离道“因此教门不能撕毁默契。我也只能以个人身份,以寻仇了结因果为由,去诛杀一些。自然,与我有同样心思的一定也有,但并不多。大多数的道友,在这关键时候,想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昱听他所言,也是深以为然。 如玄离这等胆大包天的,又能找到赵昱作为刀子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怕都只是暗暗等待,潜养精神,等着大道轮回来临的那一刻。而不会去节外生枝。 “牧星之人群体广大。”玄离道“天仙级的不知多少,诛杀个几千尊,小事耳,当不会掀起多大波澜。那尊也知此时关键,不敢妄动,生怕触怒祖师等人,应该不会太过在意。但一定会遇到金仙级的牧星人或凶兽阻拦,这便要看你我自己的手段了。” 赵昱微微颔首“道友言之有理。” 在赵昱看来,那尊漏能存活到现在,还能与元初魔教、元始仙国对峙至今,绝非寻常角色。多半是自家师父这等层次的太元先天级大能。说不得此番,这尊星空凶兽,也在暗暗谋划大道之机。如此一来,杀一些牧星之人,倒也应该不会引来此凶兽的目光。多半没有那个闲暇。 此中或许还有些更深层次的因果,但赵昱终归是定下心来。 既然是星空凶兽的势力,杀之便无关自己的原则了。若教赵昱去灭绝几多仙域,杀光多少凡人,覆灭多少仙门,赵昱不取之。而若杀星空凶兽之属,赵昱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尤其如今听说这星空凶兽还有个首脑,便更加没有负担了。 若无首,星空凶兽一盘散沙,不足道哉。若有首,则极具威胁。正好杀之,也便算是为这寰宇,奉献一分。 见赵昱神色,玄离心下欢喜,笑着从袖中取出一面旗幡,双手递来,道“此乃摄元幡。用以收摄元神、肉身精气所用。道友拿去,诛杀之时,以之取其元神、精气,五千尊而止,你我因果了结。” 赵昱接过摄元幡,细细一看,讶然道“还是一宗仙器。” 玄离笑道“自是仙器不可。若非仙器,如何收取五千尊天仙元神精气” 赵昱失笑,将摄元幡收入袖中。便站起身来“所谓事急,宜早不宜迟。大道轮回只余不到两千载,我这便动身,前往了结此事。” 玄离大笑“静候道友佳音。” 赵昱转身便已离去。 虚空深处,小世界。 仙霞仙君自仙霞宫中走出,蛾眉轻锁,有些心神不宁。 似有事将发生,心生警兆,这才从坐关之中出来。 她抬起臻首,目光穿过世界胎膜,望向虚空深处,片刻后道“童儿” 便有道童从宫中疾走出来“老师。” 仙霞仙君道“你去偏殿,将那几人唤醒。” 童儿领命而去。 不多时,杨先天等人随童儿来到此处。皆是一拜,道“不知仙君前辈唤我等何事。” 仙君道“怕是有些事要发生,令妾身心生警兆,这才教童儿将尔等唤醒。” 众人一听,不免心惊。 连仙君都觉警兆,于他等而言,岂非灭顶之灾 八云如今在真仙天人一道之上,已走到半途,稽首拜道“不知何事,竟能令仙君警兆” 仙君微微摇头“不知也。妾身唤尔等出来,便则做好准备,一旦事发,便于避开。” 八云了然。 正则此时,那虚空之中,忽然一片阴云袭来,浩浩荡荡,不知其广,不知其大。影影绰绰,不知其虚,不知其实。 仙君神色一动,略显失色,道“速速进宫,休要出来” 八云一听,一袖子卷了杨先天等人,一步入了仙霞宫,那童儿也快的很,忙也进去了。 仙霞仙君无暇顾及彼等,纵身跃上宫顶,镇在那道神光之下,忙把法力一催,神光盈盈暴涨,化作霞幕,将整个一方小世界笼罩其中。便见那世界之外,一张大口吞天吐地,一口噬来,把个虚空都咬出个窟窿 那口之巨,难以计量。分明施展神通,这一口吞吐,所涉这片虚空,无量广大无数大中小三千世界被吞入口中。而其中,仙霞仙君这方小世界,只是之一。 然则这小世界毕竟非同寻常。若说神通,怕是仙霞难敌那巨口。然则这小世界有一缕神光镇压,待那巨口吞噬时,正如一点明光,只在巨口外盘桓,任凭吞噬之力风暴卷席而不入。 仙霞仙君面色严整,丝毫不敢怠慢,心中暗惊“怎的来了一头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如是大胆,吞噬三千世界也不怕被修士诛杀” 自仙道光大,星空凶兽被斥除,便则各有默契。星空凶兽,尤其真仙之上的星空凶兽,绝不允许随意肆虐。若敢吞噬生灵,毁灭仙域,必定遭到修士狙杀。 无论法宇宙的仙域,还是虚空中的三类千世界,亦或者凡宇宙,皆是一般。 仙道有绝对优势,而每每百个元会大清洗一次,星空凶兽则连吞噬凡人也要受到限制。 若说偶尔有那么一回,吞噬一二个世界,便立刻逃离,大抵能逃过修士狙杀。但如这般,肆无忌惮,分明金仙凶兽,一口吞下无数世界的,仙霞仙君自修行以来,还从未听说过 “大道轮回,真是劫数啊” 她不禁暗道。 也暗暗有些庆幸“亏得有祖师这一道玄初神光,否则我难以幸免。” 虽然仙霞仙君已窥到金仙之妙,但毕竟还未证道。面对这等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实在力有不逮。 她以神光镇压世界,那凶兽吞不下去,却毕竟催动神光,显了奥妙。若不催动神光,便则隐藏,但要被星空凶兽不知不觉吞噬下去。而催动射光,则为星空凶兽察知。 实在是不得已。 那凶兽果然察知,竟似来了兴致,于虚空之中追逐这一粒光点,竟乐了起来。都说星空凶兽散漫,以其金仙之境,智慧也必定深远,然却如斯顽乐,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仙霞仙君亦是骑虎难下,若散去神光,不免被吞噬,若不散去,竟教这凶兽追逐玩乐,她不禁面色铁青。 “这畜生肆虐,怎不见道君来狙杀” 她暗暗焦急。 htts: 天才地址。阅读br > “而此间并非大清洗之时,”玄离道“因此教门不能撕毁默契。我也只能以个人身份,以寻仇了结因果为由,去诛杀一些。自然,与我有同样心思的一定也有,但并不多。大多数的道友,在这关键时候,想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昱听他所言,也是深以为然。 如玄离这等胆大包天的,又能找到赵昱作为刀子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怕都只是暗暗等待,潜养精神,等着大道轮回来临的那一刻。而不会去节外生枝。 “牧星之人群体广大。”玄离道“天仙级的不知多少,诛杀个几千尊,小事耳,当不会掀起多大波澜。那尊也知此时关键,不敢妄动,生怕触怒祖师等人,应该不会太过在意。但一定会遇到金仙级的牧星人或凶兽阻拦,这便要看你我自己的手段了。” 赵昱微微颔首“道友言之有理。” 在赵昱看来,那尊漏能存活到现在,还能与元初魔教、元始仙国对峙至今,绝非寻常角色。多半是自家师父这等层次的太元先天级大能。说不得此番,这尊星空凶兽,也在暗暗谋划大道之机。如此一来,杀一些牧星之人,倒也应该不会引来此凶兽的目光。多半没有那个闲暇。 此中或许还有些更深层次的因果,但赵昱终归是定下心来。 既然是星空凶兽的势力,杀之便无关自己的原则了。若教赵昱去灭绝几多仙域,杀光多少凡人,覆灭多少仙门,赵昱不取之。而若杀星空凶兽之属,赵昱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尤其如今听说这星空凶兽还有个首脑,便更加没有负担了。 若无首,星空凶兽一盘散沙,不足道哉。若有首,则极具威胁。正好杀之,也便算是为这寰宇,奉献一分。 见赵昱神色,玄离心下欢喜,笑着从袖中取出一面旗幡,双手递来,道“此乃摄元幡。用以收摄元神、肉身精气所用。道友拿去,诛杀之时,以之取其元神、精气,五千尊而止,你我因果了结。” 赵昱接过摄元幡,细细一看,讶然道“还是一宗仙器。” 玄离笑道“自是仙器不可。若非仙器,如何收取五千尊天仙元神精气” 赵昱失笑,将摄元幡收入袖中。便站起身来“所谓事急,宜早不宜迟。大道轮回只余不到两千载,我这便动身,前往了结此事。” 玄离大笑“静候道友佳音。” 赵昱转身便已离去。 虚空深处,小世界。 仙霞仙君自仙霞宫中走出,蛾眉轻锁,有些心神不宁。 似有事将发生,心生警兆,这才从坐关之中出来。 她抬起臻首,目光穿过世界胎膜,望向虚空深处,片刻后道“童儿” 便有道童从宫中疾走出来“老师。” 仙霞仙君道“你去偏殿,将那几人唤醒。” 童儿领命而去。 不多时,杨先天等人随童儿来到此处。皆是一拜,道“不知仙君前辈唤我等何事。” 仙君道“怕是有些事要发生,令妾身心生警兆,这才教童儿将尔等唤醒。” 众人一听,不免心惊。 连仙君都觉警兆,于他等而言,岂非灭顶之灾 八云如今在真仙天人一道之上,已走到半途,稽首拜道“不知何事,竟能令仙君警兆” 仙君微微摇头“不知也。妾身唤尔等出来,便则做好准备,一旦事发,便于避开。” 八云了然。 正则此时,那虚空之中,忽然一片阴云袭来,浩浩荡荡,不知其广,不知其大。影影绰绰,不知其虚,不知其实。 仙君神色一动,略显失色,道“速速进宫,休要出来” 八云一听,一袖子卷了杨先天等人,一步入了仙霞宫,那童儿也快的很,忙也进去了。 仙霞仙君无暇顾及彼等,纵身跃上宫顶,镇在那道神光之下,忙把法力一催,神光盈盈暴涨,化作霞幕,将整个一方小世界笼罩其中。便见那世界之外,一张大口吞天吐地,一口噬来,把个虚空都咬出个窟窿 那口之巨,难以计量。分明施展神通,这一口吞吐,所涉这片虚空,无量广大无数大中小三千世界被吞入口中。而其中,仙霞仙君这方小世界,只是之一。 然则这小世界毕竟非同寻常。若说神通,怕是仙霞难敌那巨口。然则这小世界有一缕神光镇压,待那巨口吞噬时,正如一点明光,只在巨口外盘桓,任凭吞噬之力风暴卷席而不入。 仙霞仙君面色严整,丝毫不敢怠慢,心中暗惊“怎的来了一头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如是大胆,吞噬三千世界也不怕被修士诛杀” 自仙道光大,星空凶兽被斥除,便则各有默契。星空凶兽,尤其真仙之上的星空凶兽,绝不允许随意肆虐。若敢吞噬生灵,毁灭仙域,必定遭到修士狙杀。 无论法宇宙的仙域,还是虚空中的三类千世界,亦或者凡宇宙,皆是一般。 仙道有绝对优势,而每每百个元会大清洗一次,星空凶兽则连吞噬凡人也要受到限制。 若说偶尔有那么一回,吞噬一二个世界,便立刻逃离,大抵能逃过修士狙杀。但如这般,肆无忌惮,分明金仙凶兽,一口吞下无数世界的,仙霞仙君自修行以来,还从未听说过 “大道轮回,真是劫数啊” 她不禁暗道。 也暗暗有些庆幸“亏得有祖师这一道玄初神光,否则我难以幸免。” 虽然仙霞仙君已窥到金仙之妙,但毕竟还未证道。面对这等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实在力有不逮。 她以神光镇压世界,那凶兽吞不下去,却毕竟催动神光,显了奥妙。若不催动神光,便则隐藏,但要被星空凶兽不知不觉吞噬下去。而催动射光,则为星空凶兽察知。 实在是不得已。 那凶兽果然察知,竟似来了兴致,于虚空之中追逐这一粒光点,竟乐了起来。都说星空凶兽散漫,以其金仙之境,智慧也必定深远,然却如斯顽乐,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仙霞仙君亦是骑虎难下,若散去神光,不免被吞噬,若不散去,竟教这凶兽追逐玩乐,她不禁面色铁青。 “这畜生肆虐,怎不见道君来狙杀” 她暗暗焦急。 htts: 天才地址。阅读网址 六十七章 五千 皆言修士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若得一个实锤,大抵金仙道君才算是名副其实。 在这法宇宙中,元神之下是修士,若无宝贝护身,连元星都走不出去。元星外天罡大气风雷滚滚,非元神真人而不可出入。元神九品三等,一等一个天地,下品元神尚只能于元星之内逞威,到了中品元神,才算是登堂入室。上品元神才有些伟力。而举手投足破灭一颗元星,非地仙不可。当然,如赵昱那般,在元神境界就有地仙神通的,毕竟凤毛麟角。 越是修行,神通法力便越不可测。大成地仙在凡俗看来,便已惊天动地。若得成就真仙,也算是有了威震仙寰之能。若两尊真仙斗法,打破一个仙域,也只等闲。 地仙便可开辟世界,小千不难,中千不易。真仙便有开辟大千之能。譬如当初那星兽仙门的遗迹,便是一座大千世界,方圆以几多光年计,实则也不过一尊真仙开辟而已。虽说那开辟之人,在陨落前分明已是天仙,但为隐瞒见道碑,毕竟只展现真仙神通。 而天仙纵横寰宇,开辟三千世界已是等闲。 然则真仙也罢,天仙也好,不得道果,不证金仙,在大道一途上便算不得登堂入室。没有把握因果,纵横时空之能,没有不假外求,自给自足的神通,称之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便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金仙道君方为大能,自然有他的理由。 赵昱以金仙道君之身,亲自出手诛杀些天仙,那自易如反掌。只是如今大道轮回,天机混沌,不好算计,须得用笨办法一路去寻。寻到了再杀。无法掐指一算,就能算到那牧星之人在何出。 不过他神通广大,脚程又快的不可计量,只把几根毛发撒开,千百万化身四面八方散落星空,哪里有消息,真身几步就到,举手投足五色神光一刷,任凭十尊二十尊,百尊二百尊,那牧星之人,皆被他摄走元神精气,化为飞灰。 那化身也不必有什么神通,只需脚程快即可,倒也不必费多少心力。 如是一路杀去,不几载时光,五千尊天仙便已经够数。 其中实令赵昱诧异。 他与玄离曾以为会有金仙级的牧星之人或星空凶兽前来阻拦,不料竟不见一尊,顺利的令人疑惑。 赵昱不觉失算:“玄离需要元神精气以引大道玄妙,我又何尝不是?原以诛杀牧星之人,会引来一尊金仙,杀之,一来印证道法,二来正好收取其元神精气为我所用。毕竟失算。” 赵昱接过此节,自然有自己的算计。玄离要五千尊天仙,杀之便是,然后作一些手脚。而赵昱则想的,是杀一尊金仙。一尊金仙,抵五千尊天仙绰绰有余。 正好也满足自己需求。 金仙确也难杀,赵昱最期盼的,是来一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在修士修为尚浅薄时,星空凶兽凭恃肉身强横和天赋神通,能压修士一头。而天人之后,修士便占上风。尤其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未必是有根性的星空凶兽便是那一代天生地养的星空凶兽,其有根性者也少之又少。只因秉持天地所生的血脉,才能有那般神通。而金仙级的牧星之人,则必定有根性若无根性,这些混血种绝无可能破入金仙之境。 因此赵昱更希望遇到一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比其修士,更容易杀死。 没有根性的一代星空凶兽,便是金仙级,也修不得金仙修士的神通。在金仙修士面前,这类星空凶兽的神通极其单薄,其也有类似遨游时空的神通,却不比修士,修士是一步步修持而来,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凶兽则不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赵昱最希望的,是遇到一头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杀之,取其元神、肉身精气。 却不知这一路杀来,不但没有遇到阻拦,连以前偶尔在暴乱星海可以见到的金仙级的星空凶兽,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这教赵昱分外诧异。 在这个过程中,赵昱也遇到一些同道中人。与赵昱一般无二,也在搜寻牧星之人,杀之以取其元神精气。照个面便分开,互不干扰模样。甚至也有专门诛杀真仙级以上星空凶兽的,也是同道中人。 但不多。 大抵如玄离所言,大多数的修士,还是遵循那点默契的。或者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不愿节外生枝。 不过即便如此,在赵昱看来,这一番过去,无论是牧星之人,还是星空凶兽,都免不了大伤元气。 够数之后,赵昱略微有些踌躇。 玄离所需五千之数已足,但赵昱自己所需的还不见踪影。法宇宙广大,而牧星之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杀牧星之人的道君,虽然不多,但也使得搜寻困难。有僧多粥少之象。 正在赵昱心中计较之时,远处有一尊道人,似是看到赵昱,与赵昱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赵昱想了想,忙疾步追了上去。 那道人见赵昱追来,不免有些皱眉。这同道中人,都为取人道之机,但皆不愿发生冲突,由是照面即走。赵昱这一追,自然教他心中不乐。但也不见得惧惮,顿住脚步,反身道:“道友何故追我?” 赵昱笑道:“道友莫要误会,有一问,想请道友解惑。” 这道人一听,神色微松,道:“自无不可,道友且问。” 赵昱打了个稽首:“多谢。”便道:“往常那较为原始的暴乱星海之中,偶尔或可见到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此番却则不见?” 那道人一听,不免露出些诧异之色,打量了赵昱一番,笑道:“我观道友深不可测,当也是见多识广,竟不知此中缘故?” 赵昱根基深厚,一成道君,便非同寻常。难怪教此人误会。 赵昱闻言笑道:“确是我孤陋寡闻,还请道友解惑。” 那道人便笑道:“却是这大道轮回,机缘深重,有大道玄妙,无不觊觎垂涎。非只我辈修士,那星空凶兽亦然。你我可屠戮生灵以取人道之机,那星空凶兽又为何不能?” 赵昱更见疑惑:“如是,又为何不见其踪影?该当频繁能见才是。” 六十八章 缘故 道人哈哈大笑:“以道友之见,是我辈修士强横,还是那等畜生厉害?” 他却反问。 赵昱道:“自是仙道光大,修士强横无疑。” “然也。”道人笑道:“如是,这法宇宙,哪里有那畜生纵横的余地?法宇宙乃大道之下的主流,其所孕育生灵,人道之机最盛。我辈修士取之无碍,但若那畜生也来抢食,你道那一干畜生,有那胆量?” 赵昱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照道友这么说,那畜生莫非在虚空深处的三类千世界去取人道之机了不成?” 道人颔首:“正是。” 这下赵昱如何还不清楚? 法宇宙是修士的,平素只要那星空凶兽不乱来,便也没甚大碍,不予理会就是。而此时,这法宇宙的人道之机,乃是香饽饽。各大教门,许多道君皆虎视眈眈。那星空凶兽,又怎敢与修士抢夺? 必定只能去吃些边角法宇宙乃大道主流,人道鼎盛,其生灵所含人道之机最盛便则这法宇宙的凡人,其生命本源都要比虚空中三类千世界和凡宇宙的生灵要强的多。 “难怪不见金仙级的凶兽的踪影,必定深入虚空去了。”赵昱心中暗道:“只是这牧星之人还如往常一样出来牧养星辰,莫非是那尊凶兽首脑抛出来用以交换的筹码?” 与那修士道谢别过,赵昱扯开空间,步入虚空。 心中计较:“若在寻常时候,便是这虚空深处的三类千世界,也在修士的保护之下,凡宇宙也当如是。任凭修士打生打死,毁灭再多的世界也无所谓,但却轮不到金仙级这等毁灭性的凶兽作恶。如今那凶兽也要取人道之机,又不能在法宇宙与修士争夺,只能将目标放在虚空之中。然而还要付出代价这代价,多半就是这些牧星之人,专门放出来给修士杀,以便换取修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便星空凶兽在虚空深处的作为。” 想到这里,他不免觉得玄离算计有些可笑:“怕是那玄离,竟也不知其中道理?” “他还教我帮他出手,却原来杀之易也,不过是抛出来交换的筹码而已。想来玄离虽然修持亿载,见实比我广,但毕竟初成金仙,对金仙层次的一些广为人知的东西也不知的缘故。” “他恐怕心心念念的算计着自己的事,而忽视了这些东西。毕竟元初魔教底蕴深厚,肯定有相关的记载。便是没有,那教中许多强横人物,见实更广阔,又怎会不知?” 赵昱不免失笑。 “大抵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 赵昱微微一叹,又想到自己也是如此:“我独自一人修行,说来至今,连个道友都没有。亦不曾认门归宗,这些再简单不过的常识,竟也不知。而师父站的太高,这些鸡毛蒜皮多半也是忽略了。” “此间过后,当早归宗门。一人漂泊,毕竟计短。享受不到宗门底蕴,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赵昱进入虚空,果然察觉虚空之中无处不在的煞气。隐隐夹杂蛮荒暴戾的味道,震动人心。 “这回找对路了。” 赵昱暗暗惊喜。 说来修成道君,赵昱也只在元初魔教的时候,与那御千道稍稍试过一下手段。尚不曾真正印证自己的道法,总有些手痒。如今这虚空之中,必定凶兽纵横,找来一尊,正好一试。 前方虚空,一道巨大的沟壑黑漆漆好似什么也无,前不见来处,后不见去出。本该如繁星点点的三类千世界,在这条沟壑之中一粒也无。就好似被一块抹布一路抹掉了。 蛮荒暴戾的气息极其鲜明的烙印在这条沟壑之中,赵昱心下了然。 他前后一看,找准方向,沿着这条沟壑追了上去。 譬如在法宇宙,此时以个人身份取人道之机的同道中人毕竟也不多。凶兽取人道之机,便是抛出了筹码交换,想必也不敢太过肆意。虚空广大,便是几千上万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散落其中,也如那沙砾丢入星空。 一进来就遇到一尊,也算是运气。 虽说掐算不得,但既然痕迹就在眼前,又如何能瞒得过赵昱? 若是天仙在此,见这沟壑,还以为是虚空中的某些绝地。但在赵昱眼中,绝无遁形可能。他几乎能看到一尊庞然凶兽摇头摆尾从这里经过,张开大口,吞噬了所过之处的一切三千世界。 赵昱脚程何其快也? 不几时,便见前方虚空,无尽深处,果然一头庞然大物,尾小头硕,身躯广大,背有翅翼,身无趾爪。 正是张开巨口,摇头摆尾,在虚空中晃荡。 赵昱一见这凶兽,正是大喜,忙赶将上去,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道五色神光。 若说金仙级星空凶兽,便是最小的,首尾也有光年之巨。而大的更不可计量。修为越高,体态越硕大。而这尊星空凶兽,前后不知几多光年,若只看体型,绝非金仙能够媲美。但赵昱如何不知底细?为方便吞噬世界,分明已是施展神通,如法天象地。实则只是一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而已。 赵昱在这凶兽背后,渺小不可计。但那五色神光,却恢弘无比,一霎那照耀虚空,仿似一个巨大的五色昊阳自虚无升起。 那凶兽如何没有反应?只是不及赵昱来的快,还不等它翻身,便被这神光刷了进去! 赵昱后天五行大道圆满,五行生生,永恒轮转。如今已把握阴阳,这一道神光圆满无暇,陡然一刷,便是金仙道君,也觉棘手,一个不慎,也要被刷进去。 何况区区一头凶兽?赵昱还有偷袭之嫌! 不过五色神光虽然凌厉,金仙级星空凶兽也难挡,但刷进去归刷进去,要杀之,却难。 但见五色流转,顺逆难测,其中阴阳变幻,消磨无穷。但那凶兽在其中若隐若现,虚实不定,却分明展现时空之妙,将五色神光生生抵住。 这凶兽也是厉害,咆哮之间,巨口吞吐,有吞天噬地之能。将五色光炁吞入口中,卡巴卡巴,咀嚼如有实物。嚼的光炁四溢,烟霞滚滚。却也嚼的满口鲜血,獠牙崩飞。 赵昱深知杀金仙之难,只把五色神光搬运到极致,后天五行大道种种玄妙在其中施展出来,却是在试法。 六十九章 大道炼根性 大道之下,万类霜天竞自由。争锋逆行,不见大道不罢休。 凶兽之属,与万物族类生来不同,以其天生地养、血脉神通称尊。在仙道不曾光大起来之前,任何一个族类,都只是星空凶兽的食粮。直至于仙道光大,诸大能斥除凶兽,方才有如今气象。 仙道则凌驾于族类之上无论星空凶兽,还是万灵族类,有根性者皆可修持。乃是直通大道的法门。不以族类区分。然而道不以族类分,生灵却要以族类分,自然就有了仇怨。无外生存空间的争夺,正是弱肉强食的大道之理。 方今大道轮回在即,那一线大道之机,为五太之最后一劫,便是些边角玄妙,也概为诱人。无论仙门修士,还是那星空凶兽,皆欲取之,而致使人道大劫,较之于此前四劫,不知重了多少倍。 赵昱思忖那牧星之人乃是抛出来交换的筹码,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牧星之人皆真仙天仙,一尊真仙抵得上一方仙域所有生灵,而抛出如许之多,何不自家取了,为何以作筹码换取虚空中三类千世界生灵? 毕竟牧星之人有数,而虚空中三类千世界无数。星空凶兽虽为兽,却也不是蠢物,自然好处更大才会这么干。 仙道光大而致使星空凶兽弱势,越是强大的星空凶兽,受到的限制就越大。平素时候,也只能在暴乱星海遨游,若去仙域,则须得化了人身方可。还不能肆意妄为,否则必遭诛杀。 毕竟如金仙级这等强横凶兽,摇一摇头,摆一摆尾,一方仙域大抵就毁灭了,破坏性太大。由是受到关注,不敢妄为。天人之下的凶兽,倒无所谓,没有大能关注,地仙、元神境的星空凶兽就算兴风作浪,也有个极限,自有仙域坐镇的仙门区处。 往常里,虚空中的三类千世界也自安稳,偶有地仙、元神境的凶兽,大抵也很难破开世界胎膜。而如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肆虐,便远远超出了三类千世界本身的防御极限。 一口吞过,千百世界化作食粮,炼取其中无量生灵人道之机。这虚空无边,世界无量无数,只需百八十尊星空凶兽,一番肆虐,怎么也能把本钱捞回来。 这尊星空凶兽被赵昱五色神光一刷,正是惊诧莫名。只道是抛出筹码有了交换,怎又来个道君,看模样要取它性命? “哪里来的道君,如何坏了默契?” 这凶兽怒极,竭力施展神通,欲图借时空之妙挣脱五色神光逃离出去。 他惊骇于五色神光之强,那一缕缕光炁,全然是五行大道所化,没有半分法力参杂,纯粹的令人发指。五行生克之间,形成一方读立的宇空世界,有消磨万法,毁灭一切之能! 星空凶兽竭力挣扎,一身虚实不定,却挣脱不得,又以筋骨之强爪牙之利撕扯啃咬,反倒被神光刷的遍体鳞伤。 怒吼震动虚空:“那道君,你坏了规矩,不得好死!” 赵昱冷笑一声,也无言语,只将后天五行大道一切玄妙一一在五色神光之中试法,那凶兽半身没入时空,就又被拉扯出来,刷的鲜血淋漓白骨可见。如是往复,元磁撕扯消磨,雷霆劈杀绝灭,光炁四溢之间,任凭那凶兽肉身何其强横已至不朽,被刷掉一层又生出一层,也渐渐抵挡不住。 “看来不具根性。” 赵昱暗暗观察,心中有数。 这凶兽手段单一,若具根性,修持了仙道法门,绝无如此单薄。有根性者,得了道果,神通无量法力无边,手段难测层出不穷,较之于修士,虽不像元神、地仙之时那般具有绝对优势,确也不见得会落在下风。毕竟都是仙道一途。 这等凶兽,说是金仙级的凶兽,然则除了能遨游时空、肉身强横之外,比起厉害的天仙修士,也不见得能占多大上风。 不过即便如此,也杀之不易。 赵昱若杀天仙,翻掌即灭。而要杀这凶兽,却也要费一番手脚。 自然,此时在试法,不曾用出几分力气。 毕竟其肉身有金仙本质,能遨游时空,大抵有许多后手,留下许多烙印在过去未来时空之中,若不能一并抹杀,便留下生机可以复活。赵昱以五色神光困住此兽,一边试法,一边也在牵连因果,算计时空,定位其烙印所在。 那凶兽愈挣扎便愈是觉得无可挣扎,渐至绝望,尤以觉察这道君手段似愈发强横,便更是心中沉底。 “此贼厉害,不能相争,还是逃命要紧。” 它巨目闪烁,猛地口中吐出一团万彩缤纷的神光。这神光仿佛无穷丝线杂乱一团,繁复纠缠,看一眼便教人心头烦乱。但见神光炸开,迷迷蒙蒙,化作亿亿万里红尘,与五色神光碰撞在一起,如水火相交,化出一片混沌来。 混沌蒙蔽之下,这星空凶兽破釜沉舟,借此狠狠挣脱五色神光镇压,半截身子一头扎入时间长河,余下半截轰然炸开,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将无量虚空炸开一个巨大的无可计量的窟窿来! 时间长河浩浩荡荡,宙光流淌如水,这头凶兽扎入其中,掀起一抹涟漪,便没了进去。 却便往过去回溯,又往未来顺流,再横渡往复,藏身于宙光深处,好久才微微舒了口气。 “此贼定是个新嫩,竟不知金仙斗法要封锁时间长河,教我逃走。” 这凶兽身躯已是回复原样,巨大的双目之中,厉芒闪烁:“待教我知晓是谁,定要找个机会,灭他徒子徒孙,教他满门死绝,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又叹道:“白走一番过场,恁多人道之机全白费了,可恨,真教可恨啊!我虽天生地养,却不得根性,费尽心思从老祖那里求来机会,欲趁此大道轮回之时,借大道玄妙淬炼真灵烙印根性...断我道途,如何教我罢休?!” “咦?” 忽然一声洪钟大吕,这凶兽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抬起头来,正见那遥远冥蒙之外,一张巨大的面孔纤毫毕现。 它大叫一声,几欲晕过去! “竟能借大道玄妙淬炼真灵,以得根性?!” 赵昱的声音袅袅宏大。 而那虚空之中,巨大窟窿侧畔,赵昱一手托着一团万彩缤纷的人道之机,一手托着时空轮回,正望那神通之中一头凶兽,露出讶异之色。 七十章 有根性者强 大道之下,万类霜天竞自由。争锋逆行,不见大道不罢休。 凶兽之属,与万物族类生来不同,以其天生地养、血脉神通称尊。在仙道不曾光大起来之前,任何一个族类,都只是星空凶兽的食粮。直至于仙道光大,诸大能斥除凶兽,方才有如今气象。 仙道则凌驾于族类之上——无论星空凶兽,还是万灵族类,有根性者皆可修持。乃是直通大道的法门。不以族类区分。然而道不以族类分,生灵却要以族类分,自然就有了仇怨。无外生存空间的争夺,正是弱肉强食的大道之理。 方今大道轮回在即,那一线大道之机,为五太之最后一劫,便是些边角玄妙,也概为诱人。无论仙门修士,还是那星空凶兽,皆欲取之,而致使人道大劫,较之于此前四劫,不知重了多少倍。 赵昱思忖那牧星之人乃是抛出来交换的筹码,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牧星之人皆真仙天仙,一尊真仙抵得上一方仙域所有生灵,而抛出如许之多,何不自家取了,为何以作筹码换取虚空中三类千世界生灵? 毕竟牧星之人有数,而虚空中三类千世界无数。星空凶兽虽为兽,却也不是蠢物,自然好处更大才会这么干。 仙道光大而致使星空凶兽弱势,越是强大的星空凶兽,受到的限制就越大。平素时候,也只能在暴乱星海遨游,若去仙域,则须得化了人身方可。还不能肆意妄为,否则必遭诛杀。 毕竟如金仙级这等强横凶兽,摇一摇头,摆一摆尾,一方仙域大抵就毁灭了,破坏性太大。由是受到关注,不敢妄为。天人之下的凶兽,倒无所谓,没有大能关注,地仙、元神境的星空凶兽就算兴风作浪,也有个极限,自有仙域坐镇的仙门区处。 往常里,虚空中的三类千世界也自安稳,偶有地仙、元神境的凶兽,大抵也很难破开世界胎膜。而如今金仙级的星空凶兽肆虐,便远远超出了三类千世界本身的防御极限。 一口吞过,千百世界化作食粮,炼取其中无量生灵人道之机。这虚空无边,世界无量无数,只需百八十尊星空凶兽,一番肆虐,怎么也能把本钱捞回来。 这尊星空凶兽被赵昱五色神光一刷,正是惊诧莫名。只道是抛出筹码有了交换,怎又来个道君,看模样要取它性命? “哪里来的道君,如何坏了默契?” 这凶兽怒极,竭力施展神通,欲图借时空之妙挣脱五色神光逃离出去。 他惊骇于五色神光之强,那一缕缕光炁,全然是五行大道所化,没有半分法力参杂,纯粹的令人发指。五行生克之间,形成一方读立的宇空世界,有消磨万法,毁灭一切之能! 星空凶兽竭力挣扎,一身虚实不定,却挣脱不得,又以筋骨之强爪牙之利撕扯啃咬,反倒被神光刷的遍体鳞伤。 怒吼震动虚空:“那道君,你坏了规矩,不得好死!” 赵昱冷笑一声,也无言语,只将后天五行大道一切玄妙一一在五色神光之中试法,那凶兽半身没入时空,就又被拉扯出来,刷的鲜血淋漓白骨可见。如是往复,元磁撕扯消磨,雷霆劈杀绝灭,光炁四溢之间,任凭那凶兽肉身何其强横已至不朽,被刷掉一层又生出一层,也渐渐抵挡不住。 “看来不具根性。” 赵昱暗暗观察,心中有数。 这凶兽手段单一,若具根性,修持了仙道法门,绝无如此单薄。有根性者,得了道果,神通无量法力无边,手段难测层出不穷,较之于修士,虽不像元神、地仙之时那般具有绝对优势,确也不见得会落在下风。毕竟都是仙道一途。 这等凶兽,说是金仙级的凶兽,然则除了能遨游时空、肉身强横之外,比起厉害的天仙修士,也不见得能占多大上风。 不过即便如此,也杀之不易。 赵昱若杀天仙,翻掌即灭。而要杀这凶兽,却也要费一番手脚。 自然,此时在试法,不曾用出几分力气。 毕竟其肉身有金仙本质,能遨游时空,大抵有许多后手,留下许多烙印在过去未来时空之中,若不能一并抹杀,便留下生机可以复活。赵昱以五色神光困住此兽,一边试法,一边也在牵连因果,算计时空,定位其烙印所在。 那凶兽愈挣扎便愈是觉得无可挣扎,渐至绝望,尤以觉察这道君手段似愈发强横,便更是心中沉底。 “此贼厉害,不能相争,还是逃命要紧。” 它巨目闪烁,猛地口中吐出一团万彩缤纷的神光。这神光仿佛无穷丝线杂乱一团,繁复纠缠,看一眼便教人心头烦乱。但见神光炸开,迷迷蒙蒙,化作亿亿万里红尘,与五色神光碰撞在一起,如水火相交,化出一片混沌来。 混沌蒙蔽之下,这星空凶兽破釜沉舟,借此狠狠挣脱五色神光镇压,半截身子一头扎入时间长河,余下半截轰然炸开,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将无量虚空炸开一个巨大的无可计量的窟窿来! 时间长河浩浩荡荡,宙光流淌如水,这头凶兽扎入其中,掀起一抹涟漪,便没了进去。 却便往过去回溯,又往未来顺流,再横渡往复,藏身于宙光深处,好久才微微舒了口气。 “此贼定是个新嫩,竟不知金仙斗法要封锁时间长河,教我逃走。” 这凶兽身躯已是回复原样,巨大的双目之中,厉芒闪烁:“待教我知晓是谁,定要找个机会,灭他徒子徒孙,教他满门死绝,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又叹道:“白走一番过场,恁多人道之机全白费了,可恨,真教可恨啊!我虽天生地养,却不得根性,费尽心思从老祖那里求来机会,欲趁此大道轮回之时,借大道玄妙淬炼真灵烙印根性...断我道途,如何教我罢休?!” “咦?” 忽然一声洪钟大吕,这凶兽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抬起头来,正见那遥远冥蒙之外,一张巨大的面孔纤毫毕现。 它大叫一声,几欲晕过去! “竟能借大道玄妙淬炼真灵,以得根性?!” 赵昱的声音袅袅宏大。 而那虚空之中,巨大窟窿侧畔,赵昱一手托着一团万彩缤纷的人道之机,一手托着时空轮回,正望那神通之中一头凶兽,露出讶异之色。 最快更新 七十一章 无名之火 修士斗法,往往见的宏大,毁天灭地也只等闲。然而到赵昱这等道君人物,举手投足,神通自成,于细微渺小之处,便可见的真章。也是与凶兽斗法,盖因那凶兽庞硕,摇头摆尾惊天动地。若两位道君斗将起来,便不见得有这般恢弘,而局限于一隅之地。 什么法天象地,什么五色神光,端不必硬生生要显个恢弘,而弹指一点拂袖一扫,则诸般神通皆蕴藏其中。 此前试法,自然见的恢弘,此时这尊凶兽,分明身居根性,很是了得,哪里还有试法的余地?它那一张巨口,吞吐吸噬之间,一切神通皆在其中。 真是千变万化,无穷无量。 诸般后天大道只在这一吞一吐之间。 看似与此前凶兽一般单薄手段,实则内蕴奥妙,不教人小觑。 赵昱抚掌如研磨,五炁淡淡,几或不见,乍然黑白二炁自五炁而生,不等其避开,便被按住头颅,碾磨之下积毁销骨,痛的这凶兽咆哮连连,吞吐愈甚,却无可奈何,连挣扎都有些吃力。 它闪烁虚实,在时间长河与物质层面之间来往,借此避过阴阳二炁,却哪里料到赵昱正擅宇空宙光之道,以时空轮回之神通,将之锁在一隅之地,怎的也挣脱不得。 “道人好生了得!” 星空凶兽狂呼一声,猛地一挣,巨口吞吐之间,乍然一点先天之妙炸开,将赵昱时空轮回神通破去,一头便扎入了时间长河。赵昱抽空看了无量量无数凡宇宙一眼,转身也没入时间长河,追逐而去。 便好似一渔夫,在长江大河之上,追一猎物。那猎物在浩浩荡荡的宙光之中若隐若现,却总是无法避过赵昱目光锁拿,教它好生气恼。 “道人,我已认输,何不罢手?!” 赵昱也惊讶于此兽法力,竟已悟的一点先天,分明在金仙大道之上走的登堂入室了。这等层次的金仙道君,已极难诛杀。往往斗将起来,分个胜负,道一声认输,便也可矣。 然则此间,赵昱非杀不可。 若得此兽没过宇宙虚渊,赵昱见其身居根性难以诛杀,大抵也会放过他。若得只毁灭些凡宇宙,赵昱不识得,也会放过他。毕竟纠缠起来,没完没了,实在不好诛灭。 然则赵昱分明心中侥幸,侥幸之后怒火中烧。若非此间赵昱追的及时,自家生养之地,非得毁在这畜牲口中不可。那孕育赵昱的凡宇宙,就在旁侧,这如何不教赵昱背心生出冷汗? 无名之火烧的赵昱七窍生烟,一时间生出杀心,非得诛了这畜牲不可! 由是穷追不舍,把这畜牲追的上天入地,徒呼奈何。 它连连告饶认输,赵昱充耳不闻,却在心中暗暗算计,要掐准机会,一击必杀。 宙光长河是极其玄妙的地方,没有上下地方,只有过去未来。这条长河的每一个位置,就是一个不同的层面,说来往往借时间长河逃遁,正是因为时间长河的特殊性。 而赵昱精擅于宇空宙光之道,这才能在时间长河之中,屡屡缀上其尾巴,而不至于被它逃脱。毕竟此兽,要说道行层次,绝不差于赵昱,只因赵昱根基深厚,已把握阴阳,又精擅时空,才能压住它,迫其服输。 想当初,玄离阻御千道,以初成金仙之身,生生把御千道拖住几千年,正是因此之故。御千道虽然道行高深,但在宙光长河之中,要牢牢缀住玄离,却也不易。如是才能被玄离拖住。 而赵昱比玄离,自忖强的多。如是缀上此兽,寻求一击必杀之机。 无论五色神光还是时空轮回,都杀不得它。五色神光虽是圆满大成,却局限于后天大道。而时空轮回,也还不到能诛杀金仙道君的层面。独以先天神通,方可杀之。 但却要寻求良机。 一旦不中,便再无机会。 先天神通之强,赵昱以天仙的道行施展之,便困得金仙御千道一时三刻。如今成就金仙,驾驭先天神通大道之力,要杀金仙,易也! 只是此神通毕竟太过强横,超出了赵昱的道行层次,驾驭艰涩,若无时机,一旦施展,未免教人逃走。 “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那兽怒极,暴吼连连,又返身来斗赵昱,霎那几合,又被赵昱按住,险些被赵昱抓住机会施展先天神通。它心惊肉跳,以半截身子的代价才逃脱开去,吼叫道:“道人,你杀不得我,何必急追?莫非你我曾有因果?” 赵昱只闷头缀着,也不言语,教那兽好生郁郁。 它暗暗自忖:“这道人厉害的紧,但要说道行,却不见得比我高。竟能在宙光长河之中把我缀住,实在教人疑虑。看他誓不罢休模样,莫非玉石俱焚?” “大道轮回在即,若与他这般纠缠下去,机缘稍纵即逝,真是可恨之极。” “须得想个法子,把他驱走才好。” 思忖间,星空凶兽摇头摆尾,又一头扎穿宙光长河,赵昱尾随之,已至于一处暴乱星海。抬手推磨,阴阳一把,按住此兽又是一顿暴打,被它挣脱,又入虚空。 这两个一番正持,搅的寰宇不静。好在大道轮回,天机混沌,又四处都是厮杀,未曾引来关注。入了虚空,赵昱急追,心中无名之火竟愈甚,不知怎的,难以平复。 恨不得一把抓住此兽,生生把它撕碎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追追打打,搅的虚空翻覆,突然那兽一声高叫:“蛮龙,还不快来助我!?” 赵昱一惊,忙抬头望去,正见远处一片阴影——又一头星空凶兽! 那阴影闻声散去,露出一头庞硕威武,蛮横凶暴气息惊天动地的巨兽,但见那兽,四蹄五爪,头顶鹿角,狮鼻阔口,龙须飘荡。一粒宝珠在颌下,熠熠生辉;三只神目光湛湛,照破天地。 分明如龙似麒,高贵威严,镇压天地,非同凡响。 却谓之曰,蛮龙。 蛮龙见那兽慌乱,不禁叫道:“大嘴何以如此狼狈?!” 细细一看,才见追逐而来的赵昱,诧异道:“哪里来的道人,怎坏了规矩默契?” 最快更新 七十二章 以一敌五 “休要废话,速来助我!” 赵昱追那兽,竟名大嘴,实教人啼笑皆非。然星空凶兽之属,并不在意名字称谓,往往随意无比。 便叫大嘴,又有几个敢嘲笑于它? 身居根性,修的仙道,乃是实打实的道君。不是那没有根性,空有金仙凶兽之名的西贝货可以相提并论的。 蛮龙喝道:“那道人,速速退去,休要纠缠。此间大事要紧,若在平素,定要教你好看!” 大嘴叫道:“此贼凶暴,不依不挠。蛮龙,不要与他废话,你我联手,把他逐走!” 蛮龙纵身一跃,不知跨越几多虚空,亿亿万万分之一个生灭,便已来到面前,颌下一粒宝珠放出神光,把赵昱阻了一阻。大嘴忙与蛮龙并列,与赵昱相对。 蛮龙道:“那道人,大道轮回要紧,你我皆求大道玄妙,何必此时争个你死我活?忒也不划算了些。” 赵昱被这一阻,更是怒火熊熊,哪里与它废话? “受死!” 只合身一扑,正如一粒尘埃,好似扑向太阳,分明那般渺小,却伟力无边,只这一扑,便扑的两头凶兽连连退避。 蛮龙怒极,喝道:“罢罢罢,你如此无礼,今日定要见个胜负,教你告饶不可!” 它把一粒宝珠当空一镇,镇住时空,庞硕身躯如山崩塌,海翻覆,横里便撞来,那暴烈霸道,只把这一片无量虚空撞的凹陷下去,把个赵昱当成尘埃碾压。 却轰然一声炸响,蛮龙巨大超越数万光年的身躯侧里一个跌撞扑腾,不禁叫道:“好力气!” 扭头便是一口。 这一口啃的,虚空错乱,獠牙相撞,绽放出朵朵火花,每一朵都堪比一颗昊阳。其中种种大道,于细微之中,仿佛一张大网,要把赵昱网住,拖入口中磨灭不可。 赵昱面前,好似隔着一层时空,任凭他这一口把虚空咬穿,也咬不到赵昱。却旁侧大嘴吞噬而来,撕扯赵昱,赵昱怒的紧,双手一推,阴阳大磨,把那大嘴生生要撕开,纵身一跃便跳上大嘴脑顶,一路尘埃落昊阳,看似混不起眼,却把那大嘴镇住,动弹不得。 亏得此时蛮龙扑来,与赵昱狠狠撞了一记,才将大嘴解救出来。 蛮龙语气郑重:“果然厉害人物。道人,你休要胡闹。无论大嘴与你有何因果,此间罢斗,待得大道轮回之时,再作个了结,如何!?” 赵昱心中无名之火烧的愈旺,此前便怒火中烧,越追越难以按捺,后来被这蛮龙一阻,更是怒极,如今斗了几合,怒火已作实质,自七窍喷出,烧的虚空哔哔啵啵,赵昱哪里罢休? 分明被怒火压住神智了。 他闷哼一声,一粒宝珠飞起,与蛮龙镇住虚空的宝珠连连碰撞,却摇身一晃,显了先天混元之体,几不差于这两头巨兽之庞硕,探手一把,竟拿住蛮龙头角,把它按住就打。 蛮龙惊骇,竟不知道人如此迅速,猝不及防被拿住,脑顶挨了几拳,打的他元神晃动真灵不稳。好在有大嘴策应,才教他缓过气来,而赵昱便弃了蛮龙,去拿大嘴。 赵昱双手如环,内藏五行阴阳,又有宇空宙光,把那大嘴拿住,挣脱不得。只大道如鞭,一鞭鞭抽打,抽的大嘴血肉横飞白骨皑皑,痛的它呼天喊地。 蛮龙忙扑来,将赵昱撞飞出去,赵昱却翻手把住它头角,反身又把蛮龙镇住,大道为鞭,狠狠抽打。 竟两尊金仙道君,星空凶兽之体,也被赵昱生生压住,不是敌手。 三者如是一斗,斗的虚空山呼海啸,不知多少三千世界化作齑粉。来往宙光长河,或在暴乱星海,或在宇宙虚空,打的是真火乱冒,不知追逐多久。 不几时,竟又遇到一头星空凶兽。见之赵昱一圈,把它也圈了进来,以一敌三,竟还不落下风,反倒三头道君凶兽,也被他压制。 这等强横,实教那星空凶兽惊骇莫名。 “这等道君,哪里是寻常道君?便是上门大教,怕也是前列人物。苦也,怎就招惹了他?!” 不论大嘴还是蛮龙,皆心中郁郁,连连叫苦。 斗到狠处,赵昱似失了神智,双目喷火,与之斗,拳打脚踢没有半分规制,哪里还有半点仙家气度? 后来那头如一球状凶兽叫道:“此子失了神智,苦也。两位,想个法子罢,如此拖下去,何时才有个了了?” “如何设法?”蛮龙一颗大牙被生生打断,含混叫道:“再唤来几个相熟的,合力把他驱走罢。以你我三个,怕不是敌手啊。” 赵昱似失神智,而在蛮龙三者引诱之下,又遇到一头道君凶兽,四者合力,才暂时斗个旗鼓相当。 然则不等蛮龙等舒一口气,却见赵昱拳脚,愈发沉重,大道愈发高妙,竟又被压住,徒呼奈何。 “此子凶暴,如何是好?!” 最后来那尊道君凶兽被赵昱一拳打瘪了脑袋,忙退到一边叫道:“再叫个相熟的!” 于是又引来一尊道君凶兽,整整五尊,赵昱以一敌五,竟还不落下风。 端是摇身一晃,显了三头六臂,任凭五个围殴,也被他六臂拿住狠揍,揍的头破血流,叫它胆战心惊。 “此子没有极限怎的?如此难缠?!” 最后来的那个,如一雄鸡,几个回合便被赵昱扒光了屁股上的毛,气的跳脚不已,叫道:“再叫几个相熟的来!” 第四个一条长蛇,盘成蛇阵将赵昱团团围困,却被赵昱几只手拿住,瞬间撕成几段,痛呼连连忙退避开去,瞬间接了身躯,又扑上来,叫道:“不妥不妥,你我五个都被他压住,再叫个来,岂非贻笑大方?我晓得个好去处,定能把他困住。” “哪里好去处?” “岂是忘了太初之墟?”长蛇道:“彼处大道混蒙,正好困他!” 蛮龙等一听,顿时大喜:“快快将他引去!” 五个轮番狠斗,一边斗,一边引着赵昱远奔,不知何时,仿佛穿透一层膜,竟至于混沌鸿蒙一片了! “走!” 五个道君凶兽将赵昱甫一引入此间,便四散奔走,霎那间已淹没在混蒙之中。赵昱仿似没有神智,这个看看,那个看看,似不知该追哪个是好。 便缀上走的最慢的,分明就是大嘴,咬住尾巴就追。 那大嘴急了,使出浑身解数,要把赵昱甩开,却不得。不禁哀叹——一番争持,到头来又回到原样了! 却正逃遁,前方竟遇蛮龙,大嘴大喜:“蛮龙,蛮龙!” 蛮龙一看,惊骇莫名,叫道:“不好,你我也被困住了!是哪个不要脸的龟儿子,如此狠毒?!” 竟一时间,连其他三头道君凶兽,也撞到一起,顿时明了,他们五个,也被困住了。而赵昱扑来,五个无奈,只好又战在一处。 最快更新 七十三章 一击 “道人精力之盛,深不见底。如是这般,岂非被他熬死?” 蛮龙脑门上鹿角断了许多枝杈,一身鳞甲破碎,仙血横流,无量大道缠绕消磨,五色光炁流转磨灭,压住他不朽之躯,竟愈发难以恢复伤势。颌下宝珠早与赵昱先天珠纠缠一起,皆显黯淡,早无光彩,一时愈觉棘手,却分外无奈。 “哪个手段,竟把我五个也困住,端是狠毒,这是要我等与这道人同归于尽不成?!” 大嘴更显萎靡,它早与赵昱斗法,吃亏最多,此时以金仙道君凶兽之躯,也气喘吁吁,有些坚持不住。闻言大叫,声色狠厉:“与他拼了罢,不杀这道人,哪得活路?!” 道君斗法,诸般后天大道信手拈来,举手投足开辟破灭,也只一瞬。然则只表象而已。此间斗的,不是神通,不是手段,而是自身大道最直观的比拼。道君不朽,难以诛杀,盖因得了道果,道心圆满,无可动摇之故。 要杀道君,非得先坏了道果,破了道心不可。 此间五尊道君,星空凶兽之体,说来皆非寻常,强横已极。赵昱手段再强,败之易,杀之难。不破道心,不坏道果,如何可杀?这可不是那空有金仙凶兽之名而无根性的西贝货。 那等货色,只以天生地养才得金仙之躯,却无道果,与有道果者,差了不刻意道理计。 便是这般消磨,最多也只坏其肉身,而伤不到根本。 蛮龙五个此时发狠狂攻,非只是怕了赵昱把它们磨死,更忌惮的,是那藏在暗处的黄雀。 是哪个如此算计,竟算的这般精妙?竟算到它几个把赵昱引到这里来? 想想就心中胆寒。 然而此间,越是躁,便愈是无力。心中躁动,道心不稳,反倒被赵昱打的愈是狼狈,五个完全落在下风。不得已之下,只得有拼命一途可走。 那蛮龙一吼,震动混蒙,与先天珠纠缠不休的宝珠乍然爆开,其伟力不可估量,将先天珠卷入其中,随之一并炸开。先天珠与赵昱心神相连,这一毁去,赵昱不禁微微一滞涩。 蛮龙狂吼:“按住他!” 长蛇间不容发,数万光年悠长身躯如弹簧一样,当中一缩,正趁赵昱滞涩一瞬把赵昱死死缠住。便见大嘴扑上来,一口咬住赵昱三头六臂中一颗头颅便拧。其他两尊各施手段,打头的打头,扯臂的扯臂,击胸的击胸,一时间赵昱被四头凶兽围的水泄不通。 也只一瞬,赵昱滞涩过去,先天混元之体微微一晃,毫光大放之下,要把四头凶兽震开。那力大,无穷,那光强,如刀,只见的火星四溅,一声暴戾叱咤之中,四头凶兽被齐齐掀翻起来。 然咬头的不松口,扯臂的不松手,缠身的血肉飞溅骨节琵琶也咬牙不放。却正好赵昱这一震掀起四头凶兽致使空门大开,那蛮龙炸开宝珠此时也缓过气来,当下低头垂首,把那头角找准赵昱胸口空门,便就这么一撞。 这一撞,端是如天倾覆,推金山倒玉柱,天柱崩塌,不周绝维,无量大道端只一点,与赵昱先天之躯护体神光击在一起,只僵持了亿亿万万分之一个生灭,噗的一声,神光破开,那锋芒毕露的头角直直没入赵昱胸口! 仿似大道停滞,时光不流,那一瞬,如按下暂停。 然后霎那,神光绽放,仙血如长河滚滚,巨震之中,混蒙都被炸成一片混沌。但见混沌里,五尊凶兽道君横飞出来,肢体破碎奄奄一息。而赵昱却没了声息。 这五个虽是元炁大伤,此时却不禁齐齐松了口气,忙聚在一起。蛮龙沉闷的呼吸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混蒙太初之墟中卷起阵阵风暴,咬牙切齿道:“哪位道友,该现身一见了罢?” 此时,那炸成一团混沌的另一侧,出现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顺手将一面自混沌中炸飞出来的旗幡摄入手中,看一眼,对旁侧笑道:“五千尊天仙,这天一道人也是个信人了。” 旁侧那人影淡漠道:“既是信人,你还是不要杀他。” “各取所需而已。”这人微微一笑,不以为忤。 淡漠者道:“你且不要高兴的太早。这天一道人不的等闲,怕还未死。若是让他缓过气来,有你好看。你看这五个,哪个不比你强?你有那能耐以一敌五?” 微笑者笑容一收,微微点了点头,抬步便走入那片还在的混沌之中。 而淡漠者一步跨过,就来到蛮龙等人面前。 那蛮龙一看,诧然道:“御千道?” 淡漠者,不是御千道,又是何人。 大嘴斥骂:“好你个不当人子的御千道,竟敢算计我等?定不与你罢休!” 五个怒目而视,如有实质的暴戾气机齐齐锁住御千道,似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御千道却漠然一笑:“若你五个尚是全盛,我还忌惮三分。如今嘛,呵,何必在吾面前色厉内荏?” 他拂袖当空一扫,便见这周遭太初之墟中,隐隐一张大天锁地,上下四方,八荒六合,滴水不漏,笑道:“便则乖乖奉上人道之机,献出尔等肉身,便放尔等一条生路。” 到这里,蛮龙五个哪里还不明白? 不禁怒急,蛮龙骂道:“御千道,你实不当人子。坏了老祖规矩,早晚横死,魂飞魄散。” 长蛇阴:“蛮龙,我看与我等相斗的道人,怕也是遭了这不当人子的狗东西的算计。你看他神智大失,以道君之尊,便是大道轮回劫气弥漫,又何至于此?” 御千道面无表情:“废话恁多,何不束手就擒?莫非还想全须全尾不成?” 那周遭的大一绳握在御千道手中,言语间收缩起来,要将蛮龙五个锁拿其中。蛮龙五个确也是色厉内荏。虽以性命相拼,拼去了赵昱,却也是强弩之末。而御千道,更是一尊老资格的道君,若是全盛,五个联手倒还不怕,如今却是难了。 蛮龙兽脸之上,恨色一览无遗,道:“信不过你。” 七十四章 反转 御千道开口索要它几个搜罗的人道之机,还要它几个的肉身。 但蛮龙确也信不过御千道。或者说元初魔教的人,哪里值得信任?这是太初仙寰的常识。如蛮龙这等道君级的凶兽,与元初魔教打过的交道可不少,吃的亏更多。心中如何不警惕? 人道之机也就罢了,给了就给了,左右还有几百年时间,再去搜罗一些不难。但若弃了肉身,若御千道不守信诺,那问题就大了。 弃肉身,余道果,没了肉身护持,道果便少了一道防护,虽说杀不死,但一个不甚被伤了道果,这大道之路,便断了未来。 而御千道不是信人,叫蛮龙几个,如何不进退维谷? 眼看那天地罗网收缩,御千道也不说话,蛮龙几个心中焦躁之时,便见那团混沌之中,一尊道人拎着另一尊道人走了出来。 道人手中毫光湛湛,拎着人,分明也以神通压制着,不留下任何疏漏,一步就到了御千道面前。 御千道忙看来,眼中神光一扫,神色稍稍松懈,道:“此子凌厉,须得谨慎。” 说来御千道本已高看赵昱许多,但不曾料到赵昱神通仍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以一敌五,便是御千道自忖以自家的本事,也做不到赵昱这般轻松。若非赵昱被蒙蔽了心智,蛮龙五个哪里讨的好?最后那一击,必定伤不到赵昱。 由是即便眼看赵昱如一破布娃娃被人拎在手中,也分外谨慎。 待看了个通透,见赵昱确是深受重创,这才放松稍许, “你道如何区处此人?” 御千道道:“杀之?” 那道人失笑:“若能杀之,自是好的。然则我已试过,杀之不死。此子肉身实在强横,除非我不要命了,否则只能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镇压了事。” 御千道点了点头,道:“你也是个狠角色。说来他与你也是善因,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玄离,你说,本尊是不是该警惕你几分?” 竟是玄离。 玄离道君微微一笑,不以为忤:“诚哉斯言。便如我,不也对御道君极为警惕?” 御千道微微点了点头。 玄离又道:“至于善因,这世间哪来善因恶因之说?于我有益,便是善因,他也算是自得其所。” “教门有你这等人物,果然大善。”御千道不禁抚掌赞道:“深得教门精髓也。” 蛮龙几个在一边,听的是咬牙切齿。 如此无耻之辈,也只元初魔教能养的出来。 这几句话,如何教五个不知?分明斗法的那道人,与这玄离还有善因。却不料被玄离算计,落得如今下场。这太初仙寰,与谁为敌,也莫与元初魔教的为敌,与谁为友,也莫与元初魔教的为友。 到的此时,蛮龙等再无侥幸。这道人下场,历历在目。如何教他几个敢相信御千道? 御千道也知晓蛮龙等必不甘心抛弃肉身,便则把天地罗网一收,困的蛮龙五个,滴溜溜落入掌中。蛮龙五个也不反抗,左右元炁大伤,也不挣扎,就在那罗网之中聚在一起,暗暗恢复伤势不提。 只道是便是被御千道拿住,要把他五个怎样也难。大道轮回在即,总能寻的破绽,逃脱出来。 玄离拎着赵昱脖颈,掌心符印一道又一道的打入赵昱后脑,笑对御千道道:“说来我并非一定要与他为难。也是御道君所托。那见道碑,该予我一块了罢?” 御千道笑道:“你且把他交给我,我便给你一块见道碑。” 玄离踌躇了一下,却问到:“道友何以如此恨他?不过是两个后裔,几个走狗而已,死了就死了。怎偏生要在此时,算计于他?莫非,有什么道理不成?” 御千道面无表情:“正如你我越定,把他交给本尊,本尊给你见道碑,如是而已。” 玄离有些犹豫。他分明有些猜测。御千道何其凉薄之人?以玄离看来,绝无可能因御万法和御神通,及空心子、奉道殿的那些蝼蚁之故,而与赵昱这个有太和仙门、太元混空为靠山的人死磕。 这天一道人,必定关乎一些什么紧要的事。 只是玄离猜不透。 此时一句试探,教玄离更是肯定了这一猜测。 由是他犹豫了。 但御千道就在面前,他不是御千道敌手,思来想去,便将赵昱提起,还是要交给御千道。 正这此时,赵昱缓缓抬起头来:“我道是谁如此算计,竟要蒙蔽我元神,原来是你们两个。” 此言一出,无论御千道还是玄离道君,皆心中警铃大作。却还不等反应,迷迷蒙蒙,大道先天,神通展开,一瞬间便将这两人包罗其中! 赵昱身子一直,脑后无数法印被崩飞炸开,双臂一合,便如抱着一紫混紫混的圆球,其中两道人影奋力挣扎,却愈发缩小,被赵昱合在掌中。 “我如此忍辱负重,等是就是幕后黑手。这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如何?” 赵昱冷笑一声,拂袖收了这颗圆球,展步已是走出太初之墟。 “这里倒也是个好地方。” 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初之墟么,怎是给我一些朦胧感应?” 然感应模糊,不得要领,只好暂时压在心底。却思忖:“我如今方才知晓元初魔教为何是魔教。果然令人心寒。玄离早前算计,我虽知晓,却也只打算教他吃个闷亏,没想到他要的却是我的命。虽说是御千道在其中穿针引线,以见道碑为诱,但此人心性之凉薄,可见一斑。” 虽说只听了御千道与玄离几句话,但赵昱已明白这两个之间的算计。 恐是御千道寻玄离,以见道碑为诱,才构成了这一番因果。 同时,也更让赵昱明白,御千道对自己的这块见道碑的奥秘,必定知晓一些,就算不多,也必定知晓与其他见道碑有所不同。正如玄离所言,赵昱虽然几番落他面皮,但赵昱也有靠山,不至于教御千道这般不死不休模样。必定有所图谋。 而玄离心性之谅薄,也可见一斑。本是善因,却为恶果。玄离所言,于己有益者,方为善因,倒也没有错。善因未必得善果,得恶果也说不得。只因遇到的人不同,自然结果就不同。 赵昱早在心生无名之火之时,便有所察觉。警觉遭到算计。正好将计就计,于是状作神智蒙蔽,果然把这两个引了出来。最后教赵昱寻到机会,施展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将之一网打尽。 却毕竟也付出一些代价。 最快更新 七十五章 炼死 蛮龙五个最后合力一击,赵昱生受之。便以先天混元之体,也有些吃不住。何况要把御千道和玄离引出来,装样子也须得装到位。否则瞒不过二人法眼。 由是真身受创,如今颇有些虚弱无疑。 倒是那玄离,擒拿赵昱之时,确是要下狠手,但赵昱虽受创,却以玄离手段,奈何不得。想当初玄离一条矩尺,打的赵昱狼狈不堪,而如今,却连赵昱受创之身也破不得,实在教人有些唏嘘。 玄离彼时天仙第一,而赵昱初成天仙,尚未稳固修行。而如今,玄离为金仙,虽与寻常普通初成之道君要强上一筹,但比之赵昱根基,又差了许多。 赵昱成就道君,先天混元之体得以不朽之造化,激发先天之妙,更是强横了无数倍。此前与蛮龙五个,若非放水,那蛮龙最后一击,怕是连他护体神光也破不得。 而蛮龙五个,任何一个,也不比玄离来的差,甚至强了不少。 彼时赵昱见大嘴险些毁灭了生养家乡,无名之火乱冒,差些压制不住。待回味过来,与大嘴斗法之时便仔细思忖,一番自查,才发现那摄元幡中,有些暗手。 摄元幡乃玄离亲手交给赵昱的后天仙器,品质极其不凡。当时赵昱还有些诧异,被玄离三两句含混过去,也没在意。才发现其中竟有些手段,一待赵昱心神有丝毫动摇之时,便外引劫气,内勾心火,悄无声息蒙蔽他元神,混淆他神智。 然则却是失算。 若换个人来,多半要着了此道道,被玄离害死。但赵昱却不然。 非是赵昱道行高的没边,而是赵昱修行与寻常不同。 赵昱没有元神。 当初在元神境,赵昱外修肉身内炼元神,却早定下修成混元之体的法门。当时是思忖着将元神一境修持到极致圆满之时,孕育出道种,又将肉身修持到滴血重生之境,然后剥离真灵道种合于道心孕育大道灵根,而元神则要与肉身合一,修成混元之体。 后来一番造化,修成先天混元之体,多了先天造化,确毕竟没有超出赵昱既定的道路。 他没有元神,肉身便是元神,元神便是肉身。 那摄元幡中手段,隐秘且阴毒,确也险些扰乱赵昱神智,但赵昱元神肉身是一体,并未被蒙蔽,被他反应过来,设下将计就计之策。 状作被蒙蔽神智而与道君凶兽狠斗,一边暗暗等待。 果然一番作态,将这两个引了出来。 那玄离拿住‘重伤欲死’的赵昱,下狠手却无可奈何,便以禁法奥妙,打算禁锢赵昱。却也是托了赵昱没有元神好处,那玄离一番禁锢,端是无用之功。 于是被赵昱抓住机会,一网成擒。 赵昱行走于虚空,心思转动:“距离大道轮回,只余下几百载。我如今有些创伤,须得寻个安稳之处好生将养一番才是。” 又思忖道:“而法宇宙乱象正盛,便是虚空当中也有星空凶兽纵横...倒不如回家乡,一则也是一番看护,避免大嘴旧事重演,二则正好避开法宇宙乱象,静待时机。三则凡宇宙时间流逝与法宇宙主流有十倍差距,这里数百年,凡宇宙便是数千年,正好也需要这些时间。” 打定主意,赵昱便奔宇宙墟渊而走。 却不防袖子里此时震动起来,赵昱眉头一皱,忙驻足盘膝,袖口一粒紫混蒙蒙的珠子飞出来,涨缩不定,颤抖不停。 赵昱闷哼一声,抚掌打出无数禁法,只见那珠子里,两个人影挣扎,受了这禁法,才又渐渐定住。 “落入我手,还不死心。” 赵昱冷笑连连:“此番不把你两个弄死,我天一颜面何存。” “罢了。” 赵昱动念间,暂熄了去凡宇宙将养的心思:“先把你两个炼死,我再去也不迟。” 言语不落,赵昱拂袖打出一道神光,神光卷动,把这片虚空切割开来,读立于天地之外,避免被人打搅。这才捧起紫蒙珠子,张口吐出一道白茫茫的炁,化作一朵白莲,将珠子托在当中。 白莲摇曳,一朵紫火自莲心生出,屡屡火炁浸入紫蒙珠子,化作一尊炉鼎,滴溜溜一转,便将玄离罩入其中。 那玄离骇的魂飞魄散,本就被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消磨的不堪承受,被这炉鼎飞来,顿觉死气萦绕心头,忙大叫道:“道友饶我一命!我修持一亿余载,证的道果,成就道君,看我如此不易,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罢!” 非是玄离没有骨气,实在是凶险之极,再无侥幸。 若得寻常手段倒也罢了,禁不住道果,便是坏了肉身,杀了此身,也可从过去未来之中重生。然而此间先天神通之下,哪里还有过去未来?! 这先天神通,大道冥蒙,抹杀过去,不见未来,方才是金仙道君的克星! 赵昱哪里理会?听他告饶也如犬吠,只把他吞入炉中,见那炉鼎一转,又去收御千道。 御千道心中沉底,连连哀叹:“想我御千道,修行十余亿载,已见一丝先天,将窥的太明之妙,却落得如此下场。天一,天一,你莫非天生的克星,我道的劫数?!” 竟似束手,再无挣扎。 赵昱混不理会,只就要把他收进去炼死。却在御千道半截身子没入炉鼎之时,陡然御千道弹指一动,一头凶兽自他指尖飞出来,轰然炸开。赵昱定睛一看,冷笑道:“在我先天神通之下,一概皆为无用。” 御千道借此一炸,好歹稍稍抵住些炉鼎吞吸,又忙从袖中飞出三尊凶兽道君,随之炸开。三尊道君炸开,在那先天神通之下,只掀起一些微澜便被抹平,御千道不禁心中一凉,再无侥幸之理,张口吐出一道明光。 那明光如灯火,黯淡且渺小,却有一股先天神意。 赵昱眼神一缩,忙叱咤一声,又一道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施展出来,顿时额头青筋暴跳,险些坚持不住。 而珠中,御千道明光飞出,化于无形,仿似有一只手,柔弱却把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搅乱了几分,他趁势一挣,又从袖口放出最后一头凶兽替身代之,自便一遁就要逃出。 却这一遁出来,便长叹:“好,好!” 轰然之间,御千道一身爆开,赵昱刚刚施展的又一道太初混沌先天神通之中,如开天辟地,混蒙一片。 最快更新 七十六章 逃脱 蛮龙五个最后合力一击,赵昱生受之。便以先天混元之体,也有些吃不住。何况要把御千道和玄离引出来,装样子也须得装到位。否则瞒不过二人法眼。 由是真身受创,如今颇有些虚弱无疑。 倒是那玄离,擒拿赵昱之时,确是要下狠手,但赵昱虽受创,却以玄离手段,奈何不得。想当初玄离一条矩尺,打的赵昱狼狈不堪,而如今,却连赵昱受创之身也破不得,实在教人有些唏嘘。 玄离彼时天仙第一,而赵昱初成天仙,尚未稳固修行。而如今,玄离为金仙,虽与寻常普通初成之道君要强上一筹,但比之赵昱根基,又差了许多。 赵昱成就道君,先天混元之体得以不朽之造化,激发先天之妙,更是强横了无数倍。此前与蛮龙五个,若非放水,那蛮龙最后一击,怕是连他护体神光也破不得。 而蛮龙五个,任何一个,也不比玄离来的差,甚至强了不少。 彼时赵昱见大嘴险些毁灭了生养家乡,无名之火乱冒,差些压制不住。待回味过来,与大嘴斗法之时便仔细思忖,一番自查,才发现那摄元幡中,有些暗手。 摄元幡乃玄离亲手交给赵昱的后天仙器,品质极其不凡。当时赵昱还有些诧异,被玄离三两句含混过去,也没在意。才发现其中竟有些手段,一待赵昱心神有丝毫动摇之时,便外引劫气,内勾心火,悄无声息蒙蔽他元神,混淆他神智。 然则却是失算。 若换个人来,多半要着了此道道,被玄离害死。但赵昱却不然。 非是赵昱道行高的没边,而是赵昱修行与寻常不同。 赵昱没有元神。 当初在元神境,赵昱外修肉身内炼元神,却早定下修成混元之体的法门。当时是思忖着将元神一境修持到极致圆满之时,孕育出道种,又将肉身修持到滴血重生之境,然后剥离真灵道种合于道心孕育大道灵根,而元神则要与肉身合一,修成混元之体。 后来一番造化,修成先天混元之体,多了先天造化,确毕竟没有超出赵昱既定的道路。 他没有元神,肉身便是元神,元神便是肉身。 那摄元幡中手段,隐秘且阴毒,确也险些扰乱赵昱神智,但赵昱元神肉身是一体,并未被蒙蔽,被他反应过来,设下将计就计之策。 状作被蒙蔽神智而与道君凶兽狠斗,一边暗暗等待。 果然一番作态,将这两个引了出来。 那玄离拿住‘重伤欲死’的赵昱,下狠手却无可奈何,便以禁法奥妙,打算禁锢赵昱。却也是托了赵昱没有元神好处,那玄离一番禁锢,端是无用之功。 于是被赵昱抓住机会,一网成擒。 赵昱行走于虚空,心思转动:“距离大道轮回,只余下几百载。我如今有些创伤,须得寻个安稳之处好生将养一番才是。” 又思忖道:“而法宇宙乱象正盛,便是虚空当中也有星空凶兽纵横...倒不如回家乡,一则也是一番看护,避免大嘴旧事重演,二则正好避开法宇宙乱象,静待时机。三则凡宇宙时间流逝与法宇宙主流有十倍差距,这里数百年,凡宇宙便是数千年,正好也需要这些时间。” 打定主意,赵昱便奔宇宙墟渊而走。 却不防袖子里此时震动起来,赵昱眉头一皱,忙驻足盘膝,袖口一粒紫混蒙蒙的珠子飞出来,涨缩不定,颤抖不停。 赵昱闷哼一声,抚掌打出无数禁法,只见那珠子里,两个人影挣扎,受了这禁法,才又渐渐定住。 “落入我手,还不死心。” 赵昱冷笑连连:“此番不把你两个弄死,我天一颜面何存。” “罢了。” 赵昱动念间,暂熄了去凡宇宙将养的心思:“先把你两个炼死,我再去也不迟。” 言语不落,赵昱拂袖打出一道神光,神光卷动,把这片虚空切割开来,读立于天地之外,避免被人打搅。这才捧起紫蒙珠子,张口吐出一道白茫茫的炁,化作一朵白莲,将珠子托在当中。 白莲摇曳,一朵紫火自莲心生出,屡屡火炁浸入紫蒙珠子,化作一尊炉鼎,滴溜溜一转,便将玄离罩入其中。 那玄离骇的魂飞魄散,本就被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消磨的不堪承受,被这炉鼎飞来,顿觉死气萦绕心头,忙大叫道:“道友饶我一命!我修持一亿余载,证的道果,成就道君,看我如此不易,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罢!” 非是玄离没有骨气,实在是凶险之极,再无侥幸。 若得寻常手段倒也罢了,禁不住道果,便是坏了肉身,杀了此身,也可从过去未来之中重生。然而此间先天神通之下,哪里还有过去未来?! 这先天神通,大道冥蒙,抹杀过去,不见未来,方才是金仙道君的克星! 赵昱哪里理会?听他告饶也如犬吠,只把他吞入炉中,见那炉鼎一转,又去收御千道。 御千道心中沉底,连连哀叹:“想我御千道,修行十余亿载,已见一丝先天,将窥的太明之妙,却落得如此下场。天一,天一,你莫非天生的克星,我道的劫数?!” 竟似束手,再无挣扎。 赵昱混不理会,只就要把他收进去炼死。却在御千道半截身子没入炉鼎之时,陡然御千道弹指一动,一头凶兽自他指尖飞出来,轰然炸开。赵昱定睛一看,冷笑道:“在我先天神通之下,一概皆为无用。” 御千道借此一炸,好歹稍稍抵住些炉鼎吞吸,又忙从袖中飞出三尊凶兽道君,随之炸开。三尊道君炸开,在那先天神通之下,只掀起一些微澜便被抹平,御千道不禁心中一凉,再无侥幸之理,张口吐出一道明光。 那明光如灯火,黯淡且渺小,却有一股先天神意。 赵昱眼神一缩,忙叱咤一声,又一道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施展出来,顿时额头青筋暴跳,险些坚持不住。 而珠中,御千道明光飞出,化于无形,仿似有一只手,柔弱却把太初混沌先天神通搅乱了几分,他趁势一挣,又从袖口放出最后一头凶兽替身代之,自便一遁就要逃出。 却这一遁出来,便长叹:“好,好!” 轰然之间,御千道一身爆开,赵昱刚刚施展的又一道太初混沌先天神通之中,如开天辟地,混蒙一片。 最快更新 七十七章 太和七道主 几千年一晃,赵昱睁开双目。身前卧着一头威武神骏的兽,正是那蛮龙。 这尊道君级的星空凶兽,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了,但落到赵昱手中,终归身不由己。 大抵也是无奈,以蛮龙的修为,赵昱能杀他,甚至以先天神通,绝他的根,从本根上将他抹杀干净,却也难以制住他,教他俯首称臣。 实因其受创太重,还伤了道果,才被赵昱趁虚而入,制住真灵,从此为奴为仆,也只在赵昱一念之间。 早前蛮龙五个与赵昱狠斗,本就受创不浅。后来被御千道拿住,在赵昱先天神通之下作了御千道的替劫之鬼,蛮龙还算运气不错,留待最后一个,终归未死于先天神通之下。更可叹的是另外四者,于那先天神通之中,与玄离一般,灰飞烟灭,再无生还可能。 御千道连破神通,也给了蛮龙一丝生机,没有死在其中。却也伤了道果,几欲死去。终归被赵昱制住,作了附从。 凡宇宙几千载,眼看大道轮回已在眼前,蛮龙伤势也好了几分。至少外表上看来,已无大碍。却也慵懒许多,只因伤了道果,前路无望,又为人所制,心灰意懒。 “我的劫数就要到了。” 赵昱淡淡道:“法宇宙已去几百载,御千道必定已再造肉身。他如今伤了根基,再无可能从我这里讨的便宜,甚至大道轮回的机缘,也与他越来越远。但御千道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蛮龙打了个呼噜:“若我是御千道,一定会在大道轮回关键前夕,给你找些麻烦。” 他看了赵昱一眼:“若能杀了你,或阻你机缘,方消心头之恨。” 赵昱哈哈大笑:“不错。你都如此,况乎御千道?我已有警兆,大抵祸患将至矣。” 又叹息一声:“只怪当时没能把他诛杀,否则...” 赵昱站起身来:“走罢。” 他抬步跨上蛮龙肩背,蛮龙站起来晃了晃威武狰狞的头角,一步便已来到宇宙虚渊,再一步便跨过虚渊,进入法宇宙浩瀚虚空之中。 “御千道非孤家寡人。他寻仇无望,元初魔教不会坐视不管。也不知元初魔教怎生区处?”赵昱端坐蛮龙之背,心中暗暗思忖:“我诛杀玄离,又坏了御千道根基。若只如此,倒还罢了。吾师在上,元初魔教此前还平衡我与御千道之间的仇怨,避免惹恼吾师。然而若御千道一怒之下将我这见道碑之事泄露出去,那怕就真的难以善了了。” 如果只是折了玄离与御千道两尊金仙,凭着师父混空老祖的颜面,元初魔教当不会大动干戈。但若教元初魔教知晓赵昱这块见道碑的非同凡响之处,那才是真正的祸患。 赵昱不能肯定御千道完全知道这块见道碑的奥秘,但无论如何,御千道一定有些了解。此前玄离与御千道几句话,赵昱便知道御千道手中有见道碑,而且一定不止一块。否则也不会拿见道碑作筹码换取算计赵昱的机会。 而赵昱与御千道之间的因果,除了御神通御万法等人的性命,便只赵昱手中这块见道碑。若非这块见道碑,御千道何以如此纠缠,甚至不惜以性命厮杀? “宝物能者居之,这见道碑在我手中,大抵我还是有些不相配罢...” “不过既然是我的宝物,那谁也休想轻易夺去。御千道也好,元初魔教也罢,我何惧之?” 赵昱虽然想法如是,但并非狂妄。只因师父在此,才有这底气。 蛮龙大道无望,被赵昱制住,已是座驾无疑。大抵也算是无欲无求了。道果被伤,再无前路,什么大道轮回,什么机缘,还有什么好期盼的呢? 却也正是如此,倒教他心绪平和。 托着赵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正行间,蛮龙忽然停下来,道:“有人来了。” 赵昱正在思忖,闻言抬头一看,正见远处虚空之中,一尊赤膊壮汉静立,目光望这边,正好落在赵昱身上。 这壮汉目光平和,还隐隐有一丝欣赏,并无恶意。赵昱微微一笑:“上前去。” 便就到了面前。 赵昱翻身下来,打了个稽首:“道友莫非等我?” 那壮汉哈哈一笑,声如雷震,气魄端是不同凡响,道:“然也。” 便也不说二话:“这虚空之中,实在寂寥的紧,前面说话。” 当下先行,赵昱紧随,不多时便进入虚空中一方大千世界。 这大千世界也无甚可赘述的,便在一座石山上,两个就着几块石头相对而坐。 赤膊壮汉上下打量赵昱,笑意溢于言表,片刻道:“曾闻师叔收的个好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天一小师弟,吾乃冡乾,家师玄天道主。” 赵昱一怔,不禁愣然。 冡乾大笑:“怎不识的太和同门?” 赵昱张了张嘴:“师兄。” 赵昱万万不曾料到,面前此人,竟是太和同门! 多少年了,自天衍镜幻境铸就道基以来,赵昱时常有想过太和仙门是怎样存在。登临法宇宙,第一个想的,也是认门归宗。但数十万年下来,被牵绊在这太初仙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宗门。 如今一位师兄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算起来,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个太和仙门的人第一个是师父混空老祖。 话一说开,油然便有一种亲近涌上心头。 但赵昱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冡乾十分理解,便主动与赵昱说起宗门之事,才教赵昱在心中逐渐对太和仙门有了一个具体的印象。 太和仙门为太极仙寰两大上门之一,与恒教并列为尊。 而恒教,乃是太极道祖所创教门! 先天有五太,寰宇有五劫。已去四劫,诞生四位道祖。概为大道之下唯四之人。太极道祖就是其中之一。 而太和仙门与恒教并列为尊,其势盛,可见一斑。 太和仙门有七尊道主,道主者,只在道祖之下,太元先天者也。以玄天道主为首,其下有玄元道主、玄明道主、玄穹道主、元虚道主、元灵道主、元黄道主六位道主。 其中元虚道主便是赵昱的师父,混空老祖。 元虚是道号,混空是尊号。全称为:太元先天混空仙尊元虚道主。 七十八章 冡乾 元神真人,地仙真君,真仙天人,天仙仙君,金仙道君,太明金仙先天道君,太元先天仙尊道主,合四位道祖,无数宗门、仙国、无量生灵,共同勾勒出了大道之下最精彩的图卷——仙道。 太和仙门便屹立在仙道的巅峰。 七尊道主,以玄天道主为首,其下一百四十九尊太明金仙先天道君,八百余金仙道君,及不到千数的低级弟子,造就了一方威震寰宇的大教,在太极仙寰与拥有一尊道祖的恒教并列称尊。 听冡乾娓娓道来,赵昱不禁神往非常。 “早想认门归宗,不料牵绊于太初仙寰,也不知宗门何等光景,实在令人唏嘘呀。” 冡乾闻言大笑:“宗门气象,师弟早晚能见,也不急在一时。我辈修士,大道独行,宗门虽好,却也不能太过依赖。师弟你不曾踏足宗门一步,如今不也修成如此神通?” “机缘巧合耳。”赵昱笑道:“若得一个选择,我倒是希望在宗门常年坐关,而不理半分俗物。” 冡乾一听,不禁道:“师弟与混空师叔大为不似也。” 他道:“混空师叔最喜云游,而不喜坐关。师弟却恰恰相反。” 赵昱失笑:“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喜静不喜动,却总不可得。倒是师父,云游四海,最是逍遥自在。” 一番叙言,逐渐熟悉起来。 冡乾是个极其直爽,气魄长阔的人,气度令人心折。赵昱也自亲近。 便问道:“师兄何时到的?” 冡乾笑道:“刚到不久。大道轮回在即,太初之劫将开,我也来凑凑热闹,撞一撞机缘。” 道:“非只我,还有不少同门也来了。” 赵昱喜道:“还有同门?真个是好。” 冡乾大笑:“自然不坏。若遇到麻烦,招呼一声,群起围殴,最是爽快。” 赵昱闻言不禁哑然。 他早知宗门脾性,果然也是如此。 倒是心中,狠狠的松了口气。 却道:“大道五劫,如今唯此一劫,不知门中长辈有什么计较?几位道主师叔师伯,可有来?” 冡乾摇头:“我也不知。老鬼们的想法,哪个晓得?不去管他。” 赵昱再次哑然。 只觉得太和仙门,有一种不同的气氛,教人分外轻松。赵昱心中,很是欢喜。 便听冡乾道:“我太和仙门没有恁多规矩,敬在心中,口头随意。混空师叔最是不喜规矩,你也不知?” 赵昱更是哑然。 他与师父相处的时间极少,总共见面也不过两回。但也有些体会。自家师父的确不是那种生硬死板的人。 “你这座驾倒是不差。”冡乾注意力在旁边卧着的蛮龙身上扫过:“金仙道君,收服不易。我当初遇到一个形貌不错的,废了好些功夫,也没降伏,只好打死了账。” 赵昱也看了蛮龙一眼,道:“却也是巧合。蛮龙受创,道果受损,我才趁虚而入将他制住。师兄神通光大,竟也不曾收服个座驾?” 冡乾叹道:“寻常座驾倒也罢了,如你这蛮龙,虽然不错,形貌威武,但修为不入为兄的法眼。怎的也是个太明才好,否则拿不出手,平白教人笑话。” 赵昱一听,顿时无语。 这模样,分明冡乾果然看不上蛮龙。他言语之中不曾降伏只好打死的,怕是个先天道君级的凶兽罢? 想想就觉得恐怖。 自己这位师兄,非常人也。 蛮龙一旁听着,不禁缩了缩脖子。 冡乾自然不凡。作为玄天道主弟子,比赵昱不知年长多少岁数。早已是先天道君太明金仙,便是在先天道君的层次之中,也是顶尖人物。难怪不把先天道君级的星空凶兽放在眼里。 何况太和仙门弟子本来就不凡。 “师弟修行至今才数十万年罢?”冡乾道:“数十万年而成金仙,遍数寰宇,也是首屈一指。为兄大是不如。你积累深厚,五行俱全,这根性...咦,宇空宙光,了得,实在了得!” 他目中放光,不禁抚掌赞道:“以你根性,早晚追上为兄。” “师兄说笑了。”赵昱笑道:“修行之前便在师父的天衍镜中走了一遭,不知几多年岁。后来又在宙光秘境里修持了几百万载。如此机缘,若不得道果,哪里还有颜面。” “欸,”冡乾摆了摆手:“这算什么机缘。混空师叔有天衍镜,却也非独一无二。门中弟子,哪个不曾有相似经历?至于宙光秘境,呵,等你到了宗门,就知道有多少了。” 赵昱怔滞。 果然家大业大,底蕴深厚啊。 “我到这里已有几日功夫。”冡乾笑道:“先去那元初魔教拜了师叔,得闻师弟之事,这才来寻师弟。师弟初成道君,便如此凌厉。听说元初魔教就有两尊道君折在师弟手中,真个是大快人心。我辈修士,纵横寰宇,就是要杀伐果决。该出手时,就不犹豫。” 赵昱苦笑:“小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两个逼迫太甚,竟算计于我,不杀不足以平怒火。只是教其中一个逃走了道果,怕是前面还有些麻烦等着。” 冡乾笑道:“为兄此来,也正是为此。” 他道:“师弟有手段能杀的道君,怕是所涉先天。然则师弟修为境界毕竟差了一层,先天之妙强则强矣,施展却不易。为兄正好有些手痒,若有人来寻师弟,只金仙倒也罢了,师弟自能区处。若来先天道君,为兄便不客气了。” 赵昱听了,俯身一拜:“多谢师兄。” 冡乾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太和仙门的弟子,从来都是欺负别人,哪里有任凭人欺负的?层次相同倒也罢了,若是以大欺小,如何干休?师叔身份不同,不好插手,我却没有恁些顾及。区区元初魔教,怕他来哉?” 这一番,真教人提气。 赵昱道:“诚如师兄所言,若来些金仙道君,三五七八个小弟也不惧。但若来先天道君,小弟便只能落荒而逃。大抵不是敌手,逃命都得看运气了。” 面对冡乾,赵昱自是亲近。但有些话,还是不好说。 便是自己这块见道碑。如是面对师父,赵昱毫无顾忌,说了也就说了。但在冡乾面前,赵昱仍有所保留。毕竟初次见面,虽亲近好感,但顾忌亦然。 最快更新 七十九章 洪鲲 此前心中隐隐警兆,如今见了冡乾师兄,果然警兆散去。 无论是元初魔教知晓冡乾师兄来寻他而放弃打算,还是不知,仍要来寻赵昱的仇,终归冡乾在此,以先天道君之尊,太和仙门之高士,哪里还有什么祸患? 除非来的是混洞魔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家师父也不是摆设。 “师兄来的仓促,大道轮回就在这几百年内。人道之机尚未备足罢?” 赵昱从袖中取出一团万彩斑斓的光,弹指划出一大半,奉与冡乾。冡乾一看,哈哈大笑,也不与赵昱客气,抬手收了,笑道:“倒是为兄占了师弟的便宜了。” 赵昱失笑:“师兄言重了。分一些给师兄,余下的我还嫌多。具足即可。” 人道之机,在大道轮回之时,对个人而言,并非越多越好。有一个极限,便是一元数。这也是当初玄离教他取五千尊天仙,而不是五万的原因所在。一尊真仙当一数,一元数便要当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尊真仙,五千尊已经略有超出。 于宗门而言,盖因金仙繁多,须得大量分配,自然大杀特杀。而个人,一元数便是极限。超过了,也不会引来更多的大道玄妙。 其中的道理,还是从蛮龙口中得知。赵昱此前并不知晓。 这一番,赵昱所获甚大。蛮龙五个搜集的人道之机,最初那头空有金仙之名的凶兽,还有玄离那摄元幡中五千尊天仙所涉人道之机,合起来已有十元数,远远超出了赵昱的个人需求。 如今分一大半给冡乾,赵昱还有两个元数。 冡乾刚到不久,赵昱也不知他是否有准备,虽然先天道君在大道轮回之时引动大道玄妙,对人道之机的需求降低,但也并非没有需求。既然有多余的,分予同门,非为不可。何况冡乾的到来为他消弭祸患。 左右还有其他同门到这里撞运气,看冡乾模样,大抵恐怕都没有提前准备,便给冡乾,也能惠及其他同门。 “倒也是正好。” 冡乾笑道:“有好些个同门都没有提备,正打算四处打劫。你这里够好几个足用,也免去了他们一些奔波。” 赵昱闻言笑道:“我这就是劫道来的。” 如冡乾所言,自己去搜集,哪里有劫道来的快?只需得拦住一个,伸手夺来,一次性大功告成。以太和仙门弟子的脾性,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倒是赵昱这一番,恐怕间接救了不少人。 蛮龙一旁心中腹诽,都是匪类,果然劫道,他就是受害者。不但劫了人道之机,连他一条性命,也都给劫了,虽然心灰意懒,但毕竟还有些郁郁。 赵昱与冡乾言谈,哪里管蛮龙怎么想。正是说的畅快,冡乾道:“这一番太初之劫,乃应先天五太最后一劫,虽然乱了先天之数。于许多道主道主而言,大抵也是成就道祖的最后一条捷径,由是此劫最是凶险。” 他正色道:“此间非你我主角,既入劫中,便须得谨小慎微,免得亿万苦修沦为画饼。” 又道:“五大仙寰,多位道主,门中的老鬼们,此时也都暗暗窥伺。便是为兄,也不敢奢望那大道之机。元初魔教的祸患,为兄帮你挡了,最后这几百载,须得不能再惹出麻烦,盖因牵涉太大,非只一元初魔教所能相提并论。若是那道祖大教起了龃龉,便不好区处。这几百年,太初仙寰之外四大仙寰之中,陆陆续续许多厉害角色都会冒出来,你要小心才是。” 冡乾之言,虽然不甚委婉,但赵昱却知道这是为他好。连冡乾这样的先天道君都要如此谨慎,遑论区区赵昱? “师兄告诫,铭记于心。” 赵昱正色应道。 冡乾神色一转,便大笑道:“好。” 说着话,他便站了起来,雄壮魁伟的身躯好似天柱般的伟岸,望那大千胎膜之外,道:“来了。” 便谓赵昱:“我去逐走彼等,你自便之。” 正要走,又顿了顿:“对了,这玩意儿你收下。”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符印,递给赵昱:“这是我太和仙门的仙牌,人手一个。你未至山门,虽早早录入名目,但却未得此仙牌。此间来时,师尊教我给你带上。” 赵昱一看,忙接过,拜道:“劳烦师兄了。” 冡乾摆了摆手:“劳烦个甚。我走了。” 抬步便已消失在这方大千世界,亿亿亿亿分之一个生灭之后,虚空中传来一道恐怖的气机,隐隐有斥骂:“滚!” 赵昱仰望良久,心中轻轻一叹,浑身都放松下来。 看来那元初魔教不知冡乾来寻他,或许知晓,却不甘心。总是教人来,如今被冡乾拦在虚空之中,也不知是怎个光景。不过赵昱却没有观摩的想法,任凭随意。 蛮龙一旁道:“有靠山真好。” 赵昱看他一眼:“你不也有靠山。” 蛮龙闷哼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炁来:“不及你靠山硬实。” 赵昱笑而不语。 制住了蛮龙,赵昱对蛮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蛮龙天生地养,也是一代星空凶兽。又得根性,修持法门,证的道果,成为道君。说来也不差了。但星空凶兽与修士不同。他虽是那头洪鲲的从属,但依星空凶兽的性子,却更读立,同样受到洪鲲的庇护也更少。 便若是元初魔教,折了金仙要找回场子。而星空凶兽则不然。 除非蛮龙与洪鲲的什么大事关键紧密,涉及洪鲲大计,洪鲲可能才不会放弃他。否则便是洪鲲儿女血脉,死在了外面,洪鲲也不会眨一眨眼皮。 洪鲲,便是那头漏。 太初仙寰最强的星空凶兽,太元先天级的道主大能。 这等大能,赵昱不敢直呼其名。蛮龙也不敢口头告知赵昱,赵昱只从蛮龙记忆之中获取,才知晓这尊存在。是一尊能与混洞魔祖、天霄帝尊、玄阳祖师相提并论的存在。 当然,就算洪鲲力挺蛮龙,这靠山,也不及太和仙门硬朗。洪鲲也只一尊,而太和仙门有七尊道主。万万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八十章 落脚 赵昱站在石山之巅,眺望这大千世界。其中芸芸众生,皆在他眼帘里。莽莽红尘,蝇营狗苟,百年黄土,转瞬草芥。 大抵恐怕也算是有些运气,这方大千世界不曾撞到星空凶兽的刀刃上,没有被炼化成人道之机。而那芸芸众生,却也茫然不知。说来那被吞噬炼化的无数三千世界,想必其中众生也是没有痛苦的,毕竟只一瞬,不及反应,就已没了。 虚空之中,三类千世界毕竟无穷无尽,每一刻都有毁灭的,每一刻也都有诞生的。大道之下,任凭凶兽逞威,也不能把虚空中的千世界扫荡一空。 这世界之中,也是劫气弥漫。 赵昱的眼中,到处都是兵戈厮杀。人与人,国与国,争锋杀斗,杀气漫卷,果然劫数之中,没有净土。 不过对赵昱而言,倒也只是浮云。 “便就这里落脚罢。” 他转念有了决断:“数百年而已,只等大道轮回。” 蛮龙不吭声。要在什么地方落脚,不是他的决断,而由赵昱决断。 这石山虽高,却不是风景秀丽之处。赵昱翻身跨上蛮龙,便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荒僻所在,又设下禁法,避免被凡人战火打搅,造了个茅屋,便住了进去。 茅屋中,赵昱从袖子里取出一粒明光。那明光闪烁,一道人影从中跌落出来,赵昱又把明光收了起来。 这明光,正是仙霞仙君等人藏身的小世界。 仙霞仙君出来,看着赵昱,欣喜道:“果然是道友。” 若非知晓没有恶意,仙霞仙君必定不会出来。反而会催动那小世界,抗拒赵昱。那小世界有一道神光,分外了得,赵昱也奈何不得。 赵昱淡淡一笑:“坐。” 仙霞仙君与赵昱相对而坐。 仙君道:“多亏了道友,否则难以善了。当时那凶兽吞噬,追逐不放,真教妾身心焦。” 赵昱笑道:“道友这小世界有神光镇压,怎的也被凶兽发现?” 仙霞仙君无奈道:“大抵是个巧合。那凶兽吞噬而来,小世界正在其当口。妾身只好催动神光,便显了行迹,被凶兽追逐。” 赵昱颔首:“原来如此。” 却就转言:“好教道友知晓,此间有一桩因果,实在不能不说。” 仙霞仙君一怔:“道友且说来。” 赵昱这才道:“玄离已死,死在贫道手中。” 仙霞仙君一听,便怔住了。 良久才失神道:“何以至此?” 赵昱将其中因果原本道来:“当初道友转嫁因果予玄离,我便与他去了元初魔教。道友知晓,在那此前,玄离也说过请我出手,为他‘解决’一些仇怨,实是助他搜集人道之机。我见过师尊之后,便应下了,接下了他五块先天五行宝材为报酬。” 此间仙霞自是知晓,当时还是当着她的面说的。 只是那时赵昱拒绝了。 就听赵昱道:“先天五行宝材自然不能白拿。我便去寻那牧星之人,杀之以取其元神、肉身精气。五千尊方止住。” “道友出身也是不凡,不知是否知晓这人道之机的妙用?大道轮回之时,以之为引,便可引动大道玄妙,以增进道行。” 仙霞仙君叹了一声:“不甚明了。” 赵昱点了点头,道:“左右便是如此。我为他取了五千尊天仙,而我已入劫,自然也要迎头而上,得知星空凶兽在虚空之中私掠以搜集人道之机,便入虚空,打算诛杀一尊金仙凶兽,便足矣。” “却不防遭了算计。”赵昱道:“玄离与御千道苟合,在那摄取元神精气的摄元幡中,暗下手段。我在虚空之中,本已拿住一尊凶兽,却试法不过,便打算再寻一尊有根性的,正好遇到道友被凶兽追逐。” 仙霞仙君强自按捺住一些悲意,也明白了为何会被赵昱所救。 “尤其见凶兽在凡宇宙肆虐,险些波及我生养之地,我心中便有无名之火按捺不住。才暗暗警觉,察觉到那摄元幡中的暗手。后来一番将计就计,把玄离与御千道引出,一网成擒。” 赵昱虽然说的简单,但仙霞却知晓其中凶险。却也为赵昱神通,感到惊诧。 一网成擒?! “玄离手段不及,被我诛杀。御千道却跑了道果。”赵昱道:“大抵便是如此。一番狠斗,我也受了些创伤,在凡宇宙静修一段时日,这才回到法宇宙。如今乃虚空中一方大千,我不欲瞒道友,便与道友说个明白。玄离算计与我,要取我性命,我杀之。道友与玄离牵连不浅,只看道友如何区处。若觉仇怨,道友自离去,下回见面便做过一场。若道友理解,便则罢了,你我仍是知交。” 赵昱说完,便闭目不再言语。 仙霞仙君沉默良久,一声长叹道:“师兄在元初魔教久矣,所谓近墨者黑,加之作了祖师暗手,里外压抑,心性早变。妾身早已有所感触。他此间证了道果,野心膨胀,甚至不自量力,计较着取那大道之机,妾身便知晓他没有好下场。只是不料竟死在道友手中。” 赵昱睁开呀,但见仙霞完美的容颜上满是伤感。 “尤自记得亿载之前,妾身还是凡人之时,那时被师尊引入门中,师兄如何温润如玉,教人仰慕。修行之初,多得师兄提点照顾。然到头来,却是这一番模样。” 她看着赵昱:“妾身并不怪道友。师兄早已不是当初的师兄,他算计道友,为道友所杀,正是自得其所。此中因果,还要落在元初魔教头上。若非元初魔教,我教门不破,师兄也不会变得如此陌生。” 她缓缓站了起来:“道友,妾身这便要离去,后会无期。” 赵昱看着她,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他知道仙霞所言乃是真心,作为道君,看透天仙的心思不难。但也为仙霞感同身受。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才道:“如今正是混乱,你能去何出?不妨就在这处大千落脚,待劫数过后,再行区处如何?” 仙霞怔了怔,默默点了点头。 赵昱把小世界取出来:“道友将我那徒子徒孙都放出来罢。” 小世界有神光镇压,赵昱奈何不得,只有仙霞能够操控。 仙君接过小世界,拂袖将八云等人放了出来,转身便走:“妾身心伤,来日再拜会道友。” 已是消失在远处。 最快更新 八十一章 父女 “师父!” “师祖!” “前辈!” 赵昱看着面前拜倒的申公豹、杨先天、玉英子、易明子、玉函子、闻仲和云中子,心中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怅然。已去许久,自那幻境之中鸿钧炼假成真后至今才相见。而许多熟悉的人,早已淹没在宙光之中。 杨戬夫妇今何在?鸿钧三清早无踪。 “欸...”轻轻一叹,拂袖将众人扶起来:“都坐,坐罢。” 八云此时立在一旁,自不给赵昱脸色好看。赵昱也不管她。毕竟非心甘情愿为赵昱所制,这么多年,不能释怀,也在情理之中。倒是那蛮龙,一个劲的瞅八云,分明看透了八云根底。 八云如今,已有真仙上乘修为。说来极是了得。却被蛮龙这么一看,心中莫名便是一跳,问道:“你是哪个?” 这边赵昱正与申公豹等人叙话。 于申公豹等人而言,与赵昱相离已三十余万载。此时见了师尊,感慨自不必多言,更多了心中安稳。赵昱这些年来,看似就那么几件事,一坐关就年长日久。而申公豹等人,却在红尘之中滚了又滚,不知多少回遇到生死之危。 “当初鸿钧所为,不知若何?” 赵昱道:“有几人得了真实?有几人得了根性?” 赵昱毕竟还是有些好奇。此间事,他也是出了力气的。 申公豹闻言忙道:“回师父的话,有数百人得了真实,而只十余人得了根性。师兄得了根性,邓婵玉师妹却不得根性。三清俱得根性,西方二圣唯接引得根性,四方帝君有两人得了根性,余者三教之中,也只几人。” 说着,他言语低沉:“只是根性浅薄者居半,杨戬师兄未能熬过元神一关...” 赵昱听了,也是叹息不止:“彼时诛那御万法,却因故深陷冥蒙,不曾与尔等一道出来。待我出来,已是三十万年之后啊...” 要说心中没有些怨气,必定不然。若彼时赵昱在,杨戬等人哪里会有后来蹉跎?至死连见都没能见一面。但毕竟无可奈何之事,申公豹等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好在事远,唏嘘归唏嘘,总是揭过去了。 赵昱道:“前番事,大抵也是为师计较不甚周全。竟险些牵连到尔等身上。好在无事,否则为师还真要孤家寡人了。” 又道:“还须得多谢仙霞道友,否则...” 赵昱与仙霞仙君,因果也算是深重。有恩有怨,难以理清。此间若非申公豹等人藏在仙霞仙君处,否则恐怕还会闹出一些事来,哪里教赵昱这般清闲? 说起仙霞仙君,申公豹等人便有些疑惑,杨先天问道:“师祖,说起仙霞前辈,怎的不在?” 仙霞仙君将一干人等放出来,转身就走了。以天仙神通,他们都不曾有所反应,由是不知。 赵昱道:“我杀了她师兄,此间心中郁积,已是离去。” 赵昱没有多说,但这句话也教申公豹等人心中惊诧。仙霞仙君的师兄,那玄离道人,他们都是见过的。知晓比仙霞仙君还要厉害许多,甚至还知道是证的道果的金仙。却听到死在赵昱手中,怎能不惊? 但惊过之后,又分外心安。 自家师父、师祖,竟已厉害如斯了么? “左右大道轮回,太初之劫就在眼前。众生皆在劫数之中,那玄离也逃不过这一劫。死则死矣,何足道哉。无复多言。” 便道:“尔等修为,尚有不及。此间劫数,恢弘广大,便是为师,也是战战兢兢。尔等是能躲则躲。劫数最后,就在这数百年中。便则在这方大千世界,休要出去。” 又道:“正好趁此,耳提面命,讲道则个。虽说尔等根性不足,但也不能丢了为师的颜面。” 正说此间,那边惊呼传来,将赵昱等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便见蛮龙与八云大眼瞪小眼,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赵昱见之,道:“你两个怎的?” 便见那蛮龙大叫一声,凶猛扑了过来,张牙舞爪,大吼连连:“好你个天一道人,不当人子。你是大的小的一网打尽呐!” 赵昱神色一沉,拂袖把蛮龙打翻在地,便见八云也扑了上来,也被赵昱按住,道:“翻天了不成?!” 一番拾掇,争持之后,才教众人恍然大悟。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怎的,赵昱竟把父女两个是一网打尽——原来八云与蛮龙,正是血脉至亲! 虽说星空凶兽散漫无情,蛮龙曾造的孽,如果不提,怕是他自己都忘了。但如今既然见了面,便由不得蛮龙不恼。不说其他,这一张脸皮,是全然没了。 父女两个,天各一方,最终竟都落到一人手中,为人所制,失了自由,这怎能不心生恼恨? 赵昱一袖子把两个卷出去,喝道:“端是血脉至亲,皆与我作对。如今为我所制,你待怎的?!” 蛮龙闷哼一声,俯卧不语。八云怒目而视,恨不得把赵昱撕成碎片。 “都与我滚出去,休要再闹,否则定有惩处。” 把两个撵出茅屋,赵昱也不免心中感叹,竟是父女皆被他制住,此间也教人哭笑不得。然则既与他作对,便是这般下场,无可更改。 待得蛮龙与八云两个被逐出茅屋之后,杨先天等人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大道垂怜,教父女团聚。”申公豹嘿嘿笑道:“否则怎皆为师父所制。” 赵昱摆了摆手:“休要妄言。蛮龙堂堂金仙道君,虽被为师所制,你也须得不能不敬。” 众人一听,又是讶异非常。 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连那八云都厉害如斯,她父亲又该如何厉害?道君也不是不能啊。 “劫数大开之前,几百载便在这方世界落脚。稍后为师设些禁法,将这世界掩藏一二。尔等便留在这里,随我修行。” 赵昱道:“这里简陋,需要些什么,自己去提备。” 一干人铸造宫宇道殿不提。 于是随后数百年,便皆在赵昱座下耳提面命,修持不提。毕竟皆是根性寻常,要证的真仙天人,免去寿元之忧,须得不能放松。否则便是有赵昱提点,赐予机缘,也未必能成。 而彼等一众人,虽皆大成地仙,但寿元已去三十余万载。不成真仙,早晚一抷黄土。 最快更新 八十二章 劫开 数百载,正如云烟。 申公豹等在赵昱座下修行,便则连带玉英子、易明子等人,也皆被赵昱收为记名。虽不入太和,但也算是天大机缘。否则以其根性寻常,哪里能入得金仙道君的法眼,还能随道君膝下修行? 太和仙门收取弟子,非根性超然者不可。但太和仙门的弟子自己收取弟子,那又是自己的事了。只是不能录入太和名目。 金仙道君在大道之上登堂入室,已为大能。那许多仙门,若证的道君,便有了相当的自主性。只要不乱来,便则随意。太和仙门也不能脱出这个藩篱。 几百年耳提面命,以金仙之尊传授弟子,自然有所成就。 总算有人跨过仙凡之隔,炼成天人之身——却是那玉英子快了一步。 赵昱并不觉得奇怪,虽然玉英子的根性,看起来跟杨先天等人差不多,但在本质上,玉英子却要高出一筹。杨先天等人乃是从虚幻之中炼假成真而来,而玉英子本为真实。这才是差距所在。 由是玉英子先其夫杨先天一步,证的天人,成为真仙。 而杨先天等人,仍卡在最后一关,举步维艰。 此间赵昱也别无他法。涉及根性,便是金仙道君,也无可奈何。甚至赵昱取了一块先天宝材,以其中一丝先天造化弥补,都仍然差了那么一丝丝。 “天人天人,非凡人也。只不能急,慢慢磨,尔等修为具足,有朝一日终能成为真仙。” 赵昱只如斯道。 说来这几百年,看似短短,却也有些事。一干人等在赵昱座下听道之余,并未闲着。便则赵昱说了,在这里落脚,便就决定在这里落脚,竟再开山门——正是那五姥宫,就在这片群山之中,屹立起来。 只是换了个名儿,称五姥宫已不合适。杨先天夫妇,易明子夫妇,加上申公豹、云中子和闻仲,计七个,便合称七仙门。 其中已有不少弟子——正是当初五姥宫的弟子。彼时玉英子将五姥宫许多弟子收入她那白玉宫中,到如今才算是放出来。零零总总有数百人。除此之外,当初收取的元和域的凡人,也有好些座城池,在她那白玉宫中虽然有所限制,但也发展不小,如今放出来,有十数亿人。便也在这片群山之中,重新繁衍。 于是便也有纷争,与山外的国度。 然而与赵昱没有什么关联。正如蚂蚁打架,蚊虫争锋,哪里被道君看在眼里? 只任凭些个弟子随意,赵昱也不去管。 左右玉英子证了真仙,又有八云这尊上乘真仙在,在这大千世界,完全可以立足。这方大千,虽也有修士宗门,但最强者也不过寻常地仙,比当初易明子等人的家乡,要强上一些,但也有限。 八云蛮龙父女的乌龙,已是放下。事已至此,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为奴为仆,大抵也是自家天数,无可奈何。除非赵昱放了他们,否则永生永世都是如此。 而所谓自由,大抵蛮龙有些不爽利,不能遨游寰宇。但另一面却未必不是好事。赵昱本身强横,靠山也硬实,那太和仙门威震寰宇,与赵昱为奴为仆,总算多些安稳。 这劫数之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彼等? 加之接触日久,许多事就渐渐放下。 当初也是没什么接触的缘故——八云被赵昱制住,一出来就放她远行,没有过多的相处。而如今数百年,皆在眼皮子底下,自然有所变化。而赵昱也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至少提点修行,从来不藏着掖着。 不说八云,便是蛮龙,在赵昱这里也有不少收获。 借着这几百年的短暂的安稳,赵昱在敦促弟子修行之余,自己也不曾丝毫放松。每日里修行,道行渐深。因根基深厚,正是进展迅速。于阴阳大道之上,建树已深。 只是时日毕竟尚短,若给赵昱十万八万载,在见道碑的辅助之下,大抵就能达到凝练先天之源的境界,窥的太明之妙了。 这修行之道,越是深入,便越是举步维艰。先天大道浩渺渊深,比那后天大道更是无头无尾,难以捉摸。由是在金仙一境,修士修行往往艰难。普遍年长日久,以亿岁计。 赵昱若非占了个底蕴根基深厚,占了见道碑的好处,否则与其他道君相比,大抵也快不了多少。 就譬如蛮龙,生来至今,已近二十亿载。其天生地养,得天独厚,身居深厚的根性,到如今也不还差些才能摸到先天之源的奥妙。化道正在途中,尚未见尽头。 这一日,赵昱正在讲道。 一干弟子座下聆听,蛮龙父女也在一旁。 正说的天花乱坠之时,赵昱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听的不上不下,正是抓耳挠腮,便见赵昱站了起来。 那蛮龙也站了起来。 “时已至矣。” 赵昱摆了摆手:“为师要去历劫,尔等自处之。下去罢。” 他翻身跨上蛮龙,道:“走。” 蛮龙看了八云一眼,托着赵昱一步便已跨出世界,两步便已穿梭虚空,第三步,正好来到一片混蒙之中。 赵昱叹息一声:“原来是这里。” 蛮龙闷声闷气道:“太初之墟。” 正是当初蛮龙五个把赵昱引到这里来,想要借此处混蒙摆脱赵昱。 当时赵昱就有些感应,不料今日又来了。 “小师弟!” 远远呼唤传来,赵昱笑道:“冡乾师兄!” 正见七八人联袂而来。为首的正是冡乾。 赵昱便知晓,这七八人必是同门中人,稽首道:“天一见过诸位师兄!” 余者几人皆笑言道:“尝闻师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各自见礼,便则就这里环坐下来。 冡乾笑道:“劫数将开,大道将现。你我师兄弟同心合力,稍后占个好位置。” “怕是不好一起。”有个师兄笑道:“以冡乾师兄的能耐,与你一起,怕是皆给你作了嫁衣不可。不好,不好。” 众人大笑。 一人道:“冡乾师兄老谋深算,哈哈,这回没算着。” 冡乾一巴掌拍过去,笑骂道:“编排你哥哥!” 这一番气氛,着实轻松。便是大道劫数将开,那沉重气氛,也松缓许多。 赵昱笑道:“这位置还有什么差别不成?” 他毕竟不知。 一位师兄笑道:“自然越近越好。劫数一开,大道乍现,就在这仙寰之墟最深处。越是靠的近,大道之妙感悟便越深。且不能聚在一起,否则修为高的,必定夺走一切,而修为不及者什么也得不到。” “原来如此。”赵昱恍然大悟。 看来此间,确是不能聚在一起。否则只一人得好处,其他人都白跑一趟了。 最快更新 八十三章 常识 随后蛮龙说了一些常识,多是给赵昱听的,毕竟赵昱年岁颇小,见识远远不及冡乾等人,许多不一定知晓。 “唯谨唯慎,方是持身之道。” 冡乾道:“这劫数之中,个个争先,欲夺大道玄妙的,哪个不是金仙道君?先天道君也不在少数。若无谨慎,一不小心撞到厉害角色手头,多年苦修沦为画饼,何其悲哉?” “知晓一个进退,明白自己有几分能耐,不可太过造次。为兄等到时也大抵自顾不暇,若遇险,难以相助。”他叮嘱道:“上回太极之劫,为兄便是亲历。劫数也是了结因果之时。寻常有仇怨的,多在此时做个了断。你亦非无因无果,那元初魔教的,恐怕不会放过你。这劫数之中,死了便死了,便是师叔恐怕也无暇救你。” 赵昱微微颔首,也是深以为然。 劫数果然也是了结因果的好时候。这大道轮回,机缘深重。若不作一个了结,不把仇家扼杀,难不成等仇家得了大道玄妙修为更进一步再杀?那便是蠢物了。 而此间个个争先,都欲大道玄妙。也都有各自的仇家,要了结各自的因果,自然难以空出手来帮助其他人。 冡乾虽然厉害,但他的仇家必定也不差。混空老祖虽然厉害,但他的对手也都是道主。 赵昱若不慎被人诛杀,恐怕也是无可奈何了。 冡乾这一番话,无非告诉赵昱,这眼力劲要提起来。事不可为,即便放弃这番机缘,也要先保住性命。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但对赵昱而言,便是没得大道玄妙,以他的根基,未来仍然恢弘。保住性命,最是要紧。 “也勿须太过谨小慎微。”一位师兄笑道:“若有能耐,谁招惹你杀了他便是。当然,冡乾师兄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若遇到厉害角色,还是暂避为妙。小师弟根性深厚,根基十足,便是错过这大道轮回,只要保的性命,其他都好说。” 几位师兄笑着齐齐颔首。 冡乾道:“天一师弟独自修行至今,必定有自己一番体会,我等为兄的,说得多了反倒讨人厌。” 赵昱忙道:“师兄言重了。我虽已修成些神通,但阅历远不及众位师兄。师兄们的指点,我高兴还来不及。” 众人皆笑。 冡乾道:“除了谨慎之外,这大道轮回之时,还有些关要之处,你也须得知晓。” 他道:“一者,劫数开启之时,诸般大道有变,时空长河被大道镇压,金仙道君持之以依仗的不朽之妙,此时便不作数了。若在这仙寰之墟被杀,便无法借时空长河遁走,大道镇绝一切,道果也要显形,勿须先天神通便能截住道果。即便留有许多烙印于时空长河之中,此间身死,道果被破,也必死无疑,劫数过后再无重生可能。” 赵昱一听,顿时打起精神,不敢放过一个字。 “如是说来,劫数开启,大道乍现,果然有大凶险。”赵昱不禁正了正身子。 劫数开启之时,大道镇压一切,道君的不朽,竟也成了虚妄。早前赵昱诛御千道之时,便以先天神通镇绝一切。而大道乍现之时,比那先天神通不知强了多少倍,更不在一个层次。 御千道逃命,能打破神通,而这里,谁能打破大道? 寻常时候,道果冥蒙,不显于后天。要截住道果,必先天神通方可。而此间,大道镇压,道果显形,哪里须得先天神通?以道果脆弱,一旦伤及,悔之晚矣。 赵昱不禁暗惊,果然劫数,危机重重。 “二则大道镇压之下,后天神通便似烟火。独先天神通方能施展自如。由是肉身强横者,可具优势。我观小师弟肉身玄妙,非同一般,但也要小心一些。虽说到了道君层次之后,法宝之属多已无用,但仍有些偏门的后天仙器,能破肉身。” 法宝、仙器,在金仙道君之下,颇具伟力。但无论什么法宝,都是后天层次。修士成就金仙,至少将一条后天大道修持圆满,那些法宝仙器俱属后天,便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正如冡乾所言,凡是有例外。以他的见识,想必是知道一些专破肉身的宝贝,由是提醒赵昱不可小觑。 此间大道镇压一切,道君不朽失效。若在寻常时候,道君举手投足神通无边,什么宝贝也近身不得。而此时,后天神通失效,许多加持神通的仙器也没了用处,但以坚破坚,专破肉身的,却正好是用武之地。 赵昱不禁心中一凛,暗暗记在心头。 不过他并不十分担忧,他的肉身已具先天之妙。要破他肉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初蛮龙五个围攻,若非他为引出御千道两个而放水,先天混元之体也不会被破。 赵昱自忖在金仙道君的层次,要轻易破他肉身的,大抵是没有几个了。而真正的危险,是太明金仙先天道君。其已修先天大道,赵昱这肉身,赵昱这肉身怕是难挡。 “若遇先天道君,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心中有了计较,便听冡乾又道:“此间你不可小觑。若有人定要致你于死地,借来一宗先天仙器,你当如何?” “先天仙器?!” 赵昱一怔。 一位师兄道:“先天仙器极少,只有冡乾师兄这等在先天道君层次修行至极,照见一条先天大道,便可炼成先天仙器。寻常的先天道君没那能耐。但不能不防备。” 又一位师兄道:“倒也不必太过惧惮。先天仙器一则炼来不易,须得先天道君修行大成。二则没有太大必要。正如金仙道君对仙器的态度一样,先天道君大成的,也未必会花那闲工夫去炼制先天仙器。” 听了这些,赵昱也是释然。 便如他自己一般,当初也曾费心思炼制法宝、仙器,总觉得要有个持身的东西,杀人、护体。而成为道君之后,这种心思便淡了。什么仙器法宝,既然没有超出自身神通的伟力,那还有什么用? 大抵那先天仙器便是炼制出来,却正如后天仙器之于金仙一样,对大成的先天道君没有什么用处。因此会花心思炼制先天仙器的,一定是少数人。 而先天道君修行到冡乾这一步的,大概也没有多少人。 八十四章 在即 这器物之属,皆为外物。修行越高,便越看淡。 也许一些厉害人物身边,有些小宝贝,但多是早年修行的时候炼制的,带在身边,权当作一个纪念,或者是一种习惯,并非因为这些宝物有多大的神通。 譬如混空老祖的天衍镜,恐怕就是这样的。 不过赵昱还是记在心头。 万一真撞上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猝不及防。 说话间,几位师兄你一言我一语,将许多赵昱不知道的常识一一告知,令赵昱分外感激。也自觉得,自家太和仙门,果然与许多仙门不同,独树一帜。 冡乾说笑间,伸手在怀里掏了掏。他一身赤膊,不似赵昱这般衣袂大袖,因此掏东西,往往从怀里掏。 便见他取出半块甲片递给赵昱。 “说来我太和仙门没有恁多俗礼。上回见面也只匆匆,但这次事凶,怎的也要给师弟一个见面礼。”冡乾笑呵呵道:“这是为兄许多年前诛杀的一头先天道君凶兽的龟甲。那可是个大家伙,老乌龟。我也废了好些功夫,才打破它龟甲,把它诛杀。正因艰难,我便取了它半块龟甲,留作纪念。你持此甲,自有好处。寻常先天道君,一时半会也破不开。” 赵昱一听,顿时知道这宝贝珍贵。 也许在冡乾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赵昱,却是个救命的宝物。 连冡乾都费工夫才能打破的龟甲,虽时久,威能或许有所削减,但以先天道君凶兽的根底,再怎么减,也减不得几分。金仙便已不朽,何况先天道君? 他也不与冡乾客气,忙接过,拜道:“多谢师兄。” 其他几位师兄一看,皆笑骂道:“冡乾师兄一出手就是宝贝,教我等如何自处?” 冡乾笑道:“当初你几个入门的时候,我不也一样大出血。如今见了小师弟,怎就不舍得了?” 众人笑骂连连,也各自予了赵昱一些宝物。 赵昱拒绝不得,一一收下。 而这宝物,多是一些宝材。或先天宝材,或凶兽尸身。毕竟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外物愈发看淡。很少有入的法眼的。无外乎也就先天宝材这些东西了。 太初之劫将开,但大道妙炁弥漫,但关键时候,还有些日子。 便几个师兄弟,在这里谈玄论道,也算是自得其乐。 偶尔也有经过的其他的修士,远远望见这里一群人,也不敢靠近。毕竟此间大道轮回,谁都小心翼翼。免得一个不慎糟了劫数,身死道消。 大抵过了些时日,这太初之墟之中,不知进入了多少人物。而最次的,便是金仙道君。至于天仙,哪里有那胆子到这里来晃荡?怕是被人随手打死,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偶尔也有杀机弥漫,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了结因果。 越是接近劫数开启,杀斗便越频繁。甚至有先天道君的恐怖气机横扫,教人心惊胆战。 “快了。” 正闲谈间,冡乾一句话说到一半,便站了起来:“走罢。往里面去看看。” 他乃先天道君之中的厉害人物,自然不会在这太初之墟的边缘晃荡。那内里深处,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几位师兄齐齐起身,笑道:“冡乾师兄自去,你那里面,我等还差了些火候。” 冡乾哈哈一笑,抬步便走:“那便劫数之后再见。” 随后一行人,连带赵昱,在冡乾之后一起往深处赶去。所过果然见道许多金仙散落在太初之墟,或一个两个,或三五个,或独身,或结伴,都在暗暗等候。 而赵昱一行人所过,这些金仙皆是退避。这一行人,除了赵昱,只有两个金仙。其他的都是先天道君,气机萦绕之下,哪里不教人害怕? “便就这里罢。” 一位先天道君师兄笑道:“再往里面,便是先天道君的地盘。三位师弟,可在此处驻足。” 赵昱与另外两位金仙师兄稽首一拜:“合该如此。” 于是几位先天道君师兄皆入深处去了,而赵昱三人在原处看了片刻,这才说话。 赵昱道:“两位师兄,我便去那边看看。” 他指了指方向。 这两位师兄笑道:“师弟自便。” 前时便说,若聚在一起,道行高者得一切,低者什么也得不到。因此即便那些成群结队的金仙道君,也同样在逐渐散开。太初之墟无比广大,然而却各有资格。那最深处,是道主的场子。其次是先天道君,而金仙,只能在外围。 便也非是有所规制,而是不敢。 金仙若闯入深处,哪个先天道君不爽利,翻手打死那也是白死。或是遇到先天道君斗法,瞬间波及,也没活路。 自然而然形成了这样的区分。 赵昱这两位金仙师兄,道行自然比赵昱高。太和仙门此间来了多少人,赵昱不知。或许还有正在半道上没有赶到的。但每一个,都不是小角色。如这两位金仙师兄,赵昱就觉得,若是放对,自己不一定是敌手。 太和仙门招收弟子条件太过苛刻,以至于一方大教宗门,也不过千多人而已。比起许多小门小派,都要少得多。然而每一个,都是根性非凡之辈。哪一个,都根基深厚。 赵昱虽然得了机缘,但毕竟修行日短,大抵也只凭一门先天神通,才有些能耐。否则还差得远呢。 自是不敢与师兄在一起,否则一番忙碌,岂非白来? 便则一路寻了个人少之处,周遭一看,亿万光年之内,没有一位修士,便则盘膝一坐,暗暗等候起来。 太初之墟中,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愈发深重,在这种气息之下,赵昱分明感受到一身后天大道的迟滞、萎缩。任凭五行俱全,生生不息,也如草木逢秋,变得滞涩、僵硬。 便是宇空宙光大道,也逐渐被冻结。 除了那太初混沌先天神通反而有种跃跃欲试,一身本领,去了泰半。 “果如冡乾师兄所言,大道镇压之下,除了先天神通,后天神通便已虚妄了。” 他抬起头来,四面张望,却听的哀嚎。 一道流光飞逝,哀嚎声声:“吾历两次大道劫数,此番定要夺了大道之机!大道在上,吾当为第五位道祖矣!” 赵昱闻声惊诧,不禁一看,然后叹息。 八十五章 大道之机 “道心失守,可怜可叹。” 赵昱悯然看去,那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君,其横冲直撞,神似疯狂。 竟言当为第五位道祖,可见疯狂非假。在劫数即将开启的愈发深重的玄妙气息之中,难以持住道心,失守了。 修士非无欲无求,概为有大欲,有大求。求的非是钱权美色,求的是那无上大道。越是心向大道者,执念便越深重。若这老道君真已历经两劫,其资格之老,可见一斑。但也正因如此,无数年下来,修为不得寸进,熬不住了。 两次大道之劫,不知几多岁月。他便是道君永恒,也难免在此关键时候心襟动摇。 这大道之路,无穷无尽。几多人折在半道上,魂飞魄散。几多人寿元熬尽,归于黄土。而几多人卡在当中,不得存进,更是一种悲哀。心向大道,却不可得,渴望、愤恨、纠结、失落,种种交杂,何以自处? 十亿年无妨,百亿年尚能坚持,更长久呢? 见之,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赵昱自忖若跟性不足,根基不固,也被永恒在道君境界不得寸进,怕不也是这老道君的下场?大抵这等人物,或许放弃向道之心,找个地方养老,才是最好的选择罢? 只可惜,修士不是凡人。走上这一条路,修行到道君境界的,哪个向道之心不坚固? 这等执念,何以放下? 老道君所过,不知几多金仙面露哀色。 大道悠远,难量啊。 赵昱心有所悟。大道之下,修士也罢,蝼蚁也好,若争不到那一线生机,大抵修士比蝼蚁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勇猛精进,又要如履薄冰,根性根基具足,大道才能照见。 “此老太过执着。若见不得道,何不把道统传下去。开山立派,寄托希望于后辈也非为不可。或含饴弄孙,弄一棒子血脉后裔,也非为不可。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不至于这副模样,已是入魔了。” 此魔非彼魔,非是魔道修士的魔,而是自己的魔。 那老道君一路遁光直撞而来,赵昱见之叹息,便抬步打算让开路来。正如遥远处那些道君一样,不愿意与这样的人触霉头,完全没有必要。 老道君呼喊者,从这里经过。赵昱负手而观,面无表情。却突然之间,一张大道君手中洒出,正好找准赵昱,兜头盖面而来! 赵昱心中一惊,忙要让开,却就见那老道君身上几点明光洒下,正好把赵昱围在当中。 那老道君身子此时微微一顿,似打了个踉跄,又狂呼着远去了。却分明一道影子,从老道君身上脱下,在赵昱面前显出模样来。 “果然是你,御道友。” 赵昱话音不落,合身便撞。 周遭围困几人,也齐齐出手,几般仙器锋芒毕露,或指首,或指心,狠辣无比,好似一瞬之间就要把赵昱弄死。 赵昱冷笑连连,浑然也不顾那几宗仙器,只找御千道,口里呼道:“还敢送上门来,今日不杀你,我如何干休?!” 赵昱哪里还把御千道放在眼里?! 早失根基,如今不过几百载,便是复生而来,又还剩下几分神通? 一方大印,一口宝刀,几枚黑刺,一面大鼓,不分先后,落在赵昱后心。一块龟甲滴溜溜转出,正好挡住,擦出几点火花,便湮灭于无。而赵昱伸手便就要拿住御千道。 那御千道只是冷笑,竟也不怕。 天地罗合拢,把赵昱罩住,手中忽然一点黑芒飞射,直扑赵昱面门而来。 正是电光火石,快逾亿亿万万分之一个瞬间,便是这般模样了。 赵昱见那黑芒,不禁吃了一惊,分明先天大妙,心中警兆顿起。哪里敢有丝毫怠慢?那龟甲一转,垂下道道玄光,条条瑞气铺面,却被那黑芒一穿,只顿了一顿,便穿了个窟窿,赵昱闷吼一声,双手不知何时已挡在面门,先天混元之体莹莹毫光闪烁,却也被那黑芒一穿即破! 便则正好刺在龟甲之上。 噗! 如裂帛,龟甲咔咔咔裂开无数纹路,先天之妙散佚开来,化出一片混沌。 “诛杀此人!” 御千道大喜过望,哈哈大笑之间,仍不敢有丝毫放松,高呼道:“快快杀了此贼就走!” 那四人围攻,之前一击不中,被龟甲挡住,此时龟甲眼看被破,也是欢喜的紧,忙一拥而上,只把拳脚施展开来,一瞬间,这片太初之墟微微一震,轰然炸开。 “死!” 闷吼从中传出,一颗人头如流星飞出,当空炸开,半截身子化作肉泥,血洒一片,一尊肉身当胸打穿,踉跄飞退! 遥远处已有金仙察知,却也不见人过来。此间劫数在即,哪里有心思掺和别人的因果? 却闻求饶之声:“绕我一命...” 便听咔嚓作响,仿佛一颗鸡蛋被捏碎,一股玄之又玄的道妙散佚开来,迅速被大道气息抚平消散。 待得混沌散开,正见赵昱披头散发立在当中。手里还捏着一人的脑门,脑子都捏瘪了。而赵昱自己,眼睛以下半张脸都不见了,一颗头颅几被抹去大半。而身上几个窟窿,血光盈盈。 怎一个凄惨了得?! 他周身玄光弥漫,伤处血肉涌动,先天混元之体竭力恢复着。 却不敢在这里停留,手一抖,将手中捏住之人斗的血肉溃散,抬步便走。 正当此时,冥冥之中,仿佛什么裂开似的,赵昱整个人为之一顿,便感大道气息浩浩荡荡,一瞬间深重了无数倍。这方太初之墟一切都被凝固了! “大道之机!” “滚!” “是我的!” 轰轰轰!!!! 太初之墟震动起来,凝固霎那解除,赵昱只觉数十道恐怖的气机横扫而出,一瞬间仿佛刀斧加身,有身死之忧! 咔嚓嚓裂帛一般,这什么也没有的太初之墟,如一张空蒙的图卷,被撕的四分五裂。影影绰绰数十尊伟大的难以形容的身影,在交错着。光个和,在这里乍现,无数的先天大道碰撞着,交织着,仿佛有一片宇宙将要在这里开辟! 八十六章 玄阳祖师 只这一瞬间,便不知多少修士被波及! 一条巨大的裂缝从赵昱不远处数百万光年之外裂开,一尊金仙猝不及防,被撕的烟消云散。赵昱跌跌撞撞,好似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无力。浩浩荡荡的余波,好似太初之墟如同一张布帛一样,抖动着,一浪接一浪的奔涌,赵昱就好似布帛上的一只蚂蚁,冲的稳不住身形。 “不,怎如此,怎如此!” 有仙家狂呼:“前番都不曾如此,劫数啊!” 声音戛然而止。 赵昱再不敢停留,他心惊肉跳,这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那些道主,为何一出手便如此惊天动地,没有半分收敛?什么大道玄妙,哪里还有闲心?这余波之中,金仙道君的不朽之躯如同纸糊的一样,如此的脆弱! 正如那呼声,前番不是这样的。 冡乾便有说过,便是前次大道劫数,道主动手,也是轻描淡写。完全不会波及到其他的修士。但眼下,又哪里那般? “道祖无耻!” 一声暴喝,让赵昱明白了什么。 “道祖么?” 他跌跌撞撞,头也不回的往太初之墟边缘奔去。什么大道之机,什么大道玄妙,他宁愿没有丝毫关联! 赵昱心跳的厉害,胸口上的窟窿正在迅速恢复着,却不能给他丝毫安全感。与赵昱一样,许多侥幸逃过一劫的金仙道君,甚至从深处逃遁出来的先天道君,也狼奔豚图的避走。 “逃,逃,逃!” 赵昱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只想一瞬间逃出太初之墟,藏得越远越好。 只可惜大道镇压之下,无法遁入宙光长河。 眼看就要离开遁出太初之墟,赵昱忽然停住了。 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从深藏在道心之中,立在大道灵根道果之下的见道碑上浸润出来。这气息是如此的深妙,是如此的不可测。却沉重的令人无法负担。 大道灵根摇曳着,却仿佛被什么拉扯着,枝条悬垂。道果都难以持住。 而赵昱一颗道心,被镇的死死的,连思维都几乎完全停滞。 隐约有一个声音:“时机至矣!” 但觉天旋地转,赵昱的神念在亿万分支一个瞬间恢复了一下,又停滞了。而在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什么,一条清幽幽的玄光,正勾勒着什么。 然后便再也不知了。 “玄阳老儿!” 暴喝声中,无声无息,无象无形,数十身影碰了一记,待散开,便见当中一人,虽狼狈不堪,肉身破碎,却哈哈大笑。 “大道之机,非吾不可当之!哈哈哈...” 玄阳祖师手托着一块见道碑,那碑分外不同,有一股大道玄妙萦绕。而在他头上,一道清幽幽的玄光之中,一尊人影正在逐渐被消磨。就在那人影之上,好似一道门户,正在缓缓闭合。 数十尊伟岸的身影高高低低,显出身形来。 尤有四尊,最为伟岸。一尊淡笑,周身一缕玄光先天俱全,变化莫测。一人面无表情,一缕元炁定然不动,却似万法万道的源头。一人捻须不语,脑后一道匹练般的玄光素白素白,纯净到极致。一人身背阴阳,太极化生,自无至有。 余者高高低低,数十人,皆各具先天,大道加身。 正是那太易、太始、太素、太极四位道祖及寰宇间大道之下一概太元先天道主是也。 四位道祖乃仙道之首,大道之下最强者。但仍在太元先天之境,只是得了大道之机,比其他道主距离大道更近一步。大道五劫,早去其四。此前四次劫数之,除了第一次太易之劫,余者三次于这些道主而言,也算是平淡如水。第二次太始之劫时,太易道祖便没有掺和。第三次太素之劫时,太易和太始道祖也没有掺和。第四次太极之劫,太易、太始、太素三位道祖皆未掺和。 由是许多人以为,这次太初之劫时,必定也不会掺和。 却不料这四位道祖都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劫。 道祖一至,其他道主哪里还敢留手?不但不能留手,还要联合相抗,否则这最后一道大道之机,哪里还有他们的份? 但却教那玄阳祖师,取了个巧。 便是四位道祖,也没有料到,玄阳祖师会有这一手。这个破家灭门的破落户,竟有这般算计。 尤以混空老祖最是恨怒。 他此前还与玄阳祖师一起有过谋划。 而也是混空老祖,最先明白过来。 他看那道被大道之机逐渐消磨而去的人影,不禁咬牙切齿。 四位道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易道祖缓缓开口:“大道之机既已有主,吾四人当去。” 余者三位道祖微微颔首。 太素道祖谓玄阳祖师道:“待道友炼化大道之机,便至太易道友处,有大事。” 玄阳祖师忙道:“善。” 而此时,混空老祖喝道:“玄阳老儿,你敢如此欺我!” 众人齐齐看来,连四位道祖都顿住了脚步。 玄阳祖师笑道:“此间大道之机,各凭手段,道友何出此言。” 混空老祖闷哼一声:“你将吾弟子如此算计,实不当人子!” 玄阳祖师笑道:“怕是道友被我蒙在鼓里,心有不忿罢。区区一个弟子又算什么。老道连玄阳仙门都可以不要。” 混洞魔祖此时抚掌大笑:“还是玄阳祖师厉害,吾不如也。” 玄天道主此时问混空老祖道:“便是你那小弟子?” 混空老祖横眉怒目:“正是。” 便有其余五尊道主皱眉,元坤道主喝道:“从来都是太和仙门的人欺负被人,如今当着你我道友七人的面被人欺侮,如何与他干休?玄天师兄,你怎么说。” 七人冷笑连连,浑然哪里顾得其他道主?只便围了上去,把那玄阳祖师围在当中。 周遭众人一看,不禁都乐了。 一时间,此前狠斗的气氛暂消。 太易道祖笑道:“太和七子的臭脾气,呵呵,玄阳子有的苦吃喽。” 他看特意看了太极道祖一眼。 太极道祖不以为甚,笑道:“太和七子都是厉害角色,老道都要避其锋芒啊。” 这里吃过太和仙门的挂落的,不在少数。闻言都笑了起来:“玄阳子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太和七子。他虽此间侥幸得了大道之机,本就教人不忿。若换个人还则罢了,但太和仙门嘛...若他不证至尊,怕是有的好看。” 八十七章 化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玄之又玄无可形容的,赵昱道心微动,一缕气息萦绕,散去了迟滞。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一座门户,又似乎看到一条大鱼,又见有,又见无,见一切,一切也不见。 赵昱恍然。 他一下子知道了,这就是道。 一切的开始,一切的过程,一切的终点,寰宇的衍生,时空的归宿。 大道无形,无名,无象,每个人看到的道都不一样,每一眼看到的都不一样。它在变,而在变中又似乎深藏着亘古不变。 “吾照见大道,何其幸哉...” 这一个念头闪过,赵昱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那见道碑竟早藏暗手,是哪个算计...哦,玄阳祖师,是他。可为何是我?” 虽然有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护住道心,但赵昱是念头仍然显得非常迟滞。比凡人都慢了半拍。 一些记忆从道心中流淌而过,就好像放慢了无数倍的影像,从他登临法宇宙、来到元和域,进入星兽仙门遗迹,得到见道碑,往后的种种,一帧一帧的画面,清晰无比的呈现出来。 他知道是玄阳祖师,这是一个念头,非常肯定的念头,没有理由。就是知道。 他知道那块见道碑,恐怕很早就落在玄阳祖师手中,星兽仙门是一颗棋子,而赵昱也是一颗棋子。 但为什么是他。 耳畔隐隐有些声音传来,他好像听到了师父的怒斥,听到了玄阳祖师的辩驳,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很清楚,自己就要化道了。 但此化道非彼化道,不是金仙道君化去后天大道而得先天之源。而完完全全的化入道中,归于虚无。这与化道失败飞灰湮灭的道君,下场大抵是一样的。但过程是决然不同的。 赵昱心有不甘。 “为什么是我呢...我为何会得到见道碑?” 他纠结于这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 或许就是机缘巧合。 “玄阳祖师就为了这大道之机么?可是这大道之机,明明已经是我...与我一体...他为什么说是他的?师父他们要围攻玄阳祖师?要打起来了...玄阳祖师一定不是对手。大道之机明明在我这儿...” 赵昱更清楚的知道,大道之机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他将随大道之机化道而去。玄阳祖师什么也得不到,但他好像非常高兴。 赵昱竟然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这尊太元先天道主的情绪。 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只是金仙啊。 “他为什么会高兴呢...” 道心之中,大道灵根逐渐在枯萎,最后一粒道果跌下来,被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息托起,一层层的剥离。赵昱的道在散去,道行一步步的飞退,从金仙道君,到天仙仙君,到真仙天人,从道果一路削减,又聚合成元神,然后飞快散去,留下一点空蒙真灵。 这一瞬,赵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心中剔透到了极点。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直观的理解真灵的存在。 在这粒晶莹剔透的真灵上,竟然前所未有的看到了两条灰蒙蒙的光。就好像两只鱼儿在追逐着,嬉戏着。真灵,就是大海,它们就在里面,永不停歇。 赵昱升起一些恍悟:“这就是根性么...” 这就是根性。 真灵的根性,宇空宙光。 正是这两条好似鱼儿一样的光。 随着一切剥离,真灵显现出最真实的存在,两只鱼儿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从真灵中探出一丝来。 那缕玄之又玄的气息将真灵托起,一道清幽幽的玄光从冥冥之中降下,眨眼没入真灵之中。真灵便变得幽幽一片。微微毫光散发,两只鱼儿开始厮杀,最终,那条灰色的鱼儿把空蒙的鱼儿给吞吃了。 清幽幽的大道之机最终与这条灰色的鱼儿融为一体,一瞬间,变得无限大,又一瞬间,变得无穷小。一种孕育一切之前的那一瞬间的味道,弥漫出来。 赵昱心中好似一炸霹雳,他明白了。 “先天有五太,自太易始,至太极终。易者初动,初者萌变。太易,太初,概莫如是。这便是太初的道理...” 大道亘古,也许在某一霎那,开始萌动。先产生了变的概念,然后才开始变化。这一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太极,才能将先天之数衍化的尽善尽美,随后才孕育出这无穷广大的寰宇,后天由此始。 先天衍五太,后天当生五劫。以应先天之数,将后天之数推衍到大圆满。方可使寰宇无尽,永无毁败之患。 由是大道每一劫,其降下的大道之机,都对应先天一数。第一劫为太易之机,得之为太易道祖。然则对应先天之数的大道之劫自太易而乱,越过太初,直接跳到太始之劫。 乱了先天之数,寰宇终不得圆满,有毁败之祸。 于大道而言,先天之数乱则乱矣,大不了重来一回。但于寰宇而言,却是大祸。 便则这最后一道乱了秩序的太初之机为人所得,又一位太初道祖诞生,这宇宙仍然终究要归于虚无。 “吾坏先天之数,今日吾将性命以补天!” 玄阳祖师豪迈的大笑隐隐传来,赵昱在迷惑之中,有些明白了。 “是这位玄阳祖师乱了先天之数?他哪里来的本事?”这个念头闪过,赵昱又想到:“难怪他会高兴。太初之机为我所得,而我将化道。本该诞生的太初道祖,便无从说起。没了太初道祖,寰宇虽乱了先天之数,却终是差了一步,永远走不到毁灭的那一步么?” “不...缺了最后一尊道祖,五劫虽乱毕竟皆已衍化,没了这位道祖,后天对应的先天之数便少了一道。寰宇将归于虚无矣!” 赵昱隐约感受到一丝丝震动,自大道传来。而此时,他的真灵已经化去,但见那清幽幽的太初之机,竟化作一个扭曲的字,这个字在无穷变化,充满了无尽的奥妙。 而他的根性,那吞噬了空蒙的灰色的光,此时好像镀金一样,在这字符上镀了一层古拙又永恒的灰色。 赵昱的心愈发的迟滞了:“我将化道而去了么...或许不是的...” 当此时,有一股无穷无尽的道妙,破开一切冲了进来。 霎那之间,一切化作虚无。 赵昱在最后失去念头的一瞬,好像看到了长河倒流,看到了天地翻覆! 最快更新 第二章 嬴翌 嬴翌提着一根手腕粗的乌黑哨棒,腋下夹着头硕大的野猪,从蔫嗒嗒的荆棘丛里挤出来。 他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为了猎到野物,嬴翌昨天进山,到现在才出来。即便他体魄强大,也累得够呛。 站在林边山岗眺望,山下干涸的小溪好像一条破破烂烂的麻布带子,在荒凉的大地上蜿蜒到尽头。几个山包外,一片枯黄的树林间,有个村落若隐若现。 嬴翌吸了口气,把野猪放在脚下,拄着哨棒歇息。 嬴翌八尺之躯,生的高大魁梧。面孔硬朗,眉毛粗重,尤其眼睛极为有神,隐隐透射出刺人的光。嘴角颌下贴肉的短须好像钢针一样,洋溢着极重的男子汉气息。 他穿着一件麻布短褂,脚下是一双几乎已经快要散开的草鞋。 抬脚甩掉草鞋,嬴翌略微有些可惜。这可是张家嫂子特意为他编制的。昨天进山的时候还是崭新的。 “这头野猪给张大哥家半片,要不是他两口子心善,我早就饿死了。” 心里这样想着,嬴翌耳畔好似听到了小丫的欢呼和清脆的笑声。 想到那小丫头,嬴翌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歇息几分钟,嬴翌抓起三四百斤的野猪夹在腋下,把哨棒往肩膀上一扛,甩开大步就往山下走。 “这次进山收获不大,摄取到的真灵数不过百,根性就更不用提了。欸...根性,这根性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眼角显现出一块旁人决然看不到的光幕,上面有极为简单的几行数据。 嬴翌:凡人 体魄:3 真灵:1 根性:0 真灵数:129 根性数:0 这几行数据,体魄、真灵、根性三个数据后面,都有个加号。除了体魄后面的加号,其他两项都是灰色的。真灵数可以为体魄和真灵两项加点,但要加根性,必须要根性数。 而从去年来到这个时空,至今已经大半年时间,根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嬴翌都还不知道,见都没见过。 这是个金手指。 穿越者的必备。 虽然这个金手指看起来寒碜了些,但其厉害之处,嬴翌已经深有体会。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嬴翌的体魄和真灵属性,都是1。半年多下来,体魄经过两次加点,增长到3。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的层次。别看只增加了2点,实际上他的体魄强度、体力、反应等等相关身体的方方面面,都翻了两番。 也就是说,每增加一点属性,实际效果翻倍。看似三点,实际上是翻了一倍之后再翻一倍。 如果说最初的时候,有一百公斤的力气,如今就是四百。 嬴翌本身就是条大汉,不止一百公斤的力气,如今恐怕已接近一吨。也就是一千公斤。如果不是有这底气,嬴翌也不敢一个人进山。就好像初来乍到的时候,他连山下的小王庄都不敢远离一样。 这半年多以来,嬴翌逐渐适应了穿越者的生活。对这个金手指单一却强大的功能,除了根性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其他都已经了然于心。 这个金手指,来源于深藏在嬴翌脑海中,只有睡死的时候才能看的见的一个字符。 字符歪歪扭扭的,好像一条扭曲的龙盘绕在一起,形成的一个极其立体的存在。金手指就是字符的一种延申。说起来,这个金手指,也并非字符主动造就,而是根据嬴翌自己的想法衍生出来的。 这就是嬴翌为什么知道金手指来源于字符的原因。 穿越者嘛,一经穿越,首先想到的,就是金手指。他想着如果有个升级什么的金手指,那就完美了。于是... 虽然衍生出来的金手指不是经验升级的那种,但也差不多。反正加点嘛。 加点用的真灵数就是通过‘打怪’摄取到的。 杀死一个生灵,就可以主动摄取其真灵。越是强大的生灵,摄取到的真灵数越多。比如最初的时候,嬴翌打死一只老鼠,得到真灵数零点一。而后来加点一次,进山杀了只鹿,就得到了一点真灵数。 就他腋下夹着的这头野猪,应该能摄取到一点五甚至更多一些的真灵数。但是一旦摄取了真灵数,后果就是尸骨无存。直接化作一捧灰。所有的精华,被一下子吸干。 所以他这头野猪,是没有摄取真灵数的。 当然,如果现在摄取,也不行了。生灵死亡超过一个小时,就再也不能摄取真灵数了。这是嬴翌经过实验得出的结论。 第一次加点,还是在一个月前。没办法,穿越之初没有安全感,也远远不及现在强大,真灵数的获取显得有些困难。只有从老鼠、鸟这类小动物身上获取。零点一零点一的积累,几个月才积累到第一次加点。 在积累真灵数到10点的时候,体魄后面灰色的加号才亮起来。而第二次,要了20点真灵数。现在如果要加点,就是40点。这次进山收获虽然没有想象的大,但也累积了129点,按照规律,应该可以连续加两次。但嬴翌没有急躁,按捺住了。 加点令嬴翌又是期待又是惧惮。期待的是加点过后,自己会变得更加强大,在这个时空有更多的生存本钱。但每次加点都痛不欲生,就好像有人用大铁锤把自己打成肉泥,再重塑一遍。 那种痛苦,比女人生孩子还要凶残的多。 加点的时候,必定是嬴翌最虚弱的时候。而在山里,他不敢。 这个时代的山林,可不比他穿越之前。连老虎都有。 嬴翌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中午了,回家后大吃一顿,然后关门加点。” 他早有定计。 望山跑死马,之前在山岗上眺望,村子只隔着几个山包。但等嬴翌翻过这几个山包,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后了。 村子依山面南,村前有一片树林遮挡,小路通幽,穿过树林,才是村子。 这个时代气候残酷,已是四月,但因为气候和雨水的缘故,这片树林显得极其颓败。嬴翌已经司空见惯,他轻巧的跳下山包,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正要朝树林走去,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这么多马蹄印?” 最快更新 第三者 噩耗 嬴翌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肋下一松,丢掉野猪,提起哨棒往村中奔去。 脚下的蜿蜒通幽到林中的黄土小径被马蹄践踏的体无完肤,嬴翌深一脚浅一脚,心中愈发沉重。 林间小道不过半,嬴翌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面色大变,狂奔疾呼:“张大哥!王老爷子!张大哥!” “张...” 当嬴翌冲出树林来到村口,他猛的一个驻足,张大了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村边的大树下竖起几根木桩子,木桩上钉着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暗红的血液的流了一地,已经几乎干涸。一双双死灰死灰的眼睛看着嬴翌,扭曲的面孔上,还残留着一丝丝怨恨和恐惧。 “张大哥!” 嬴翌大吼一声扑到近前,手中的哨棒当啷掉在地上,他缓缓的伸出手,把一个身子干瘦的汉子从木桩上解下来,缓缓蒙住他的面孔,按下了他的眼皮。 但这双死灰的眼睛,怎么也不肯闭上。嬴翌失神,看到张大哥的手指着村里,不禁喃喃道:“我知道张大哥死不瞑目,是了,嫂子,小丫!” 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冲进村子,本该祥和安宁的村子里,横七竖八的全是老人的尸体。白发苍苍的头颅,干涸的躯体,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嫂子!小丫!” 嬴翌疯了一样的撞进一间小院,一个小小的身子,赤果果的,被钉在门板上。 “小丫!” 嬴翌一下子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门板前。 “小丫...” 嬴翌浑身颤抖起来,面色变得铁青铁青! 这个小小的身子,身上淤青遍布,下身血淋淋的。胸口被破开一个大洞,那本是枯黄但可爱无比的面孔,都被血污掩盖。那双永远快乐的眼睛大大的睁着,残留的扭曲和惧怕还依稀可见。 “畜牲!畜牲啊!” 嬴翌嚎啕大哭。 他嚎哭着,撕下自己的麻布衣服,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小身子包裹起来,把她搂在怀里:“小丫...小丫...叔回来了,叔回来晚了。叔对不起你呀!” 一个昂藏大汉,哭的泪涕长流,谁能够体会到嬴翌现在的心情?! 憎恨!无比的憎恨! 憎恨自己为什么要进山!憎恨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猪狗不如,天打雷劈! “报仇!” 嬴翌忽然抬起头来,大叫一声:“我一定要报仇,不杀恶贼,誓不为人!” 忽然,嬴翌听到凌乱单薄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来:“贼子!” 他好像一个点燃的炸药包,一下子从院子里跳出去,就看到一个血糊林拉的人踉踉跄跄正跑到院前。 “嬴哥儿!是你吗,嬴哥儿!” 那人一下子瘫软在地,哀嚎连连:“嬴哥儿,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呀!你去哪儿了!乡亲们死得好惨啊!” 嬴翌绷紧的身子一下子软绵绵的,与这人抱在一起哀嚎痛哭。 哭罢,嬴翌扶起血人,声音低沉到了极点。 “是谁?” 孙秀才抽泣道:“是流贼!流贼!” “流贼?” 嬴翌咬牙切齿:“是哪里来的流贼?” “是一只虎!” 孙秀才又嚎哭起来:“天杀的贼子,不是人啊,我的妻儿啊!” “别哭了!” 嬴翌双目通红,怒喝道:“一只虎是谁?快告诉我!” 孙秀才咽泣着断断续续的,好一会才让嬴翌知道所谓的一只虎是哪里来的畜牲。 原来所谓的一只虎,就是闯贼李自成的侄子李过。 李自成肆虐已久,一只虎作为李自成的侄子,在流贼当中颇有名气,因此广为人知。孙秀才虽然只是一个破落的秀才,但也是读书人,偶尔也去附近的县城与同窗交流信息。因此知道一只虎这个人。 今天晌午,一只虎带着百十人的马队闯入村中,见人就杀,孙秀才在混乱之中晕了过去,侥幸捡了一条性命。等他醒来,一只虎还未离去,孙秀才心中恐惧,不敢动弹,却听到了流贼的交谈。 才知道,原来闯入村中的,就是一只虎。 “这畜牲好像是奉闯贼的命令去联络什么人,经过附近发现了小王庄...可怜我乡亲父老,妻儿兄弟,不是被杀了性命,就是掳走了哇!” 听完孙秀才的哭诉,嬴翌激愤的心已经逐渐镇定下来。 他忙道:“也就是说,一只虎这个畜牲还掳走了不少乡亲?!” “嗯。” 孙秀才连忙点头:“他们只杀抵抗的和老弱,掳走妇女和青壮...呜呜...我的乡亲啊!” 嬴翌心中一沉,又略微生起一些希望。 他并没有发现张家嫂子的踪影,一定是被一只虎这畜生掳走了。嬴翌可以想象,被流贼掳走的下场。不是从贼,就是... “我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嬴翌紧紧的攥着拳头:“既然知道是李过这畜牲,那就不急。孙秀才,你我先为乡亲们收殓尸体,入土为安。” 如果是不知名的流贼,嬴翌哪怕把着先不收殓尸体,也要立刻去追,就怕逃的没有踪影再也找不到。但既然有名头,嘿,随时都可以找上门,不怕他跑掉。 孙秀才惶然的点头。他早就没了主意,嬴翌说什么就是什么, 村中的财物粮食被流贼搜刮一空,嬴翌把那头丢弃的野猪捡回来,两人胡乱吃了点,然后把乡亲们的尸体都收殓起来,在村口挖了个大坑,草草掩埋。 只有张大哥和小丫,被嬴翌单独入土。 夜色之中,树林边一堆篝火畔,嬴翌和孙秀才围着篝火取暖。 嬴翌体魄强壮,倒不怕夜间的寒冷。但孙秀才一个弱书生,这会儿冷的瑟瑟发抖。 嬴翌掏了掏火堆,把火挑大,沉声道:“孙秀才,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孙秀才一愣,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疑色:“嬴哥儿难道不为小丫报仇吗?!” 嬴翌咧了咧嘴:“不杀一只虎,我誓不为人。” “那好。”孙秀才咬牙切齿道:“我娘子,我小儿皆死。如今孑然一身,难道嬴哥儿以为,我孙秀才还会怕吗?” 嬴翌微微摇了摇头:“你一个弱质秀才,怎么去报仇?仇自有我来报。” “不可。”孙秀才激动道:“我怕死,连我妻儿死在我面前我都无能为力。嬴哥儿,我愧呀!我也要报仇!” 嬴翌怔了怔,他可以体会到孙秀才的决绝。 最快更新 第四章 追踪 天亮时分,旷野之中,两个人影形影相吊。嬴翌提着哨棒,孙秀才也拿着根棍子,一脚深一脚浅的沿着黄土路走。 “嬴哥儿,闯贼如今正围困开封,我们是直去开封还是...” 孙秀才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但未免昨夜的决绝就软了几分。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说是就是孙秀才这样的人。他读过书,又知道流贼势大,前怕狼后怕虎,少了决断。 他道:“依我看,不如去寻官兵。” 嬴翌听他说话,脚步都每顿一下,道:“你如果要去寻官兵,那就去。我自己去寻一只虎报仇。” 对于明末的官兵,嬴翌不抱一点希望。 那些官兵,与流贼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王朝末世,人心离散,一切秩序都崩溃了。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比流贼又能好到哪里去?也许当地县城的当地官兵,为了保卫妻儿财产,还有底线。但如左良玉之类的,却也大把大把。 昨夜嬴翌半宿未睡,想了很多。 他来到这个时空,本就惶然,没有安全感。得知是崇祯末期,更是心中不安。他知道流贼肆虐,人民流离,知道天不垂怜,天灾连年。更知道蛮夷南下,窃据中原,诸夏文明将迎来一个最黑暗的时期。 他惶恐,只好做起了缩头乌龟。他不是他曾经看的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人物,没有一穿越就心怀天下的气魄,没有把自己当作龙傲天。他只是一个人,一个孤零零的异时空来客,举目茫然,惶惶无依。 他只能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只畔躲在小王庄这个偏僻的地方,盼望着能安安稳稳的过。 即便有金手指,有那个被他称之为真灵系统的金手指,他也没想到如何如何去力挽狂澜。 然而终究没有躲过去。 他没有大气魄,但却是个古道的人。恩怨分明,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知道圣人说的以德报德的道理。他来到这个时空,饿的快死的时候是张大哥救了他,张家嫂子就好像亲姐姐一样待他,小丫是那样的伶俐可爱。 但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那些流贼,畜牲,嬴翌决心用自己的手,为张家三人和小王庄的乡亲讨一个公道。 说起来嬴翌对李自成这些人,依稀还有些记忆。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上,对这些人是持正面态度的,称之为农民起义军。虽然嬴翌早已不是那种能被随意忽悠的年纪,也知道李自成这些人不一定是好东西。但他怎么也难以想象,这些流贼是如此的丧尽天良。 张大哥多好的人,小丫才七岁呀,小王庄的百姓与世无争,他们犯了什么错?! 嬴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那个李过,在后世好像还被称之为什么狗屁民族英雄,这就是英雄?去他他吗啊狗屁! 嬴翌恨不得抓住这个畜牲,把他一寸寸撕成碎片,也难消心头之恨! 而报仇,是嬴翌如今最大的念想。但他没想过假他人之手。大明覆亡在即,一切秩序崩溃,哪里还有指望?周边的城镇都是惶惶不安,区区一个小王庄被屠戮,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出兵去攻打流贼?躲都来不及。 所以孙秀才的提议,完全没有被嬴翌放在心里。 他知道孙秀才的德性,虽然想报仇,但冷静下来过后,又害怕了。 这就是小民。 孙秀才一听就急了,道:“可只你我两个,如何报仇?嬴哥儿,我知道你力大无穷,但能敌得过十人可敌得过百人?敌得过百人可敌得过万人?流贼几十万啊!”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嬴翌不为所动:“你如果要去找官兵那就去吧,你我就在这里分别。” 孙秀才一脸的纠结,片刻后咬牙道:“好,我跟你去。大不了不要这条命。我妻儿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嬴翌扯起嘴角笑了笑:“走吧。” 这算是统一思想了。 边走嬴翌就问:“你昨天说一只虎是奉闯贼的命令去联络什么人?” 孙秀才道:“没听大清楚。但肯定是的。好像是去南阳,迎哪个。” “一定的迎接某个贼头。”嬴翌心里有数,道:“那他们是去的路上还是回的路上?” 孙秀才摇了摇头:“不清楚。” 又道:“马蹄印还算清晰,要追过去吗?” 嬴翌紧了紧手中的哨棒:“越快越好。如果只是一只虎百来人的马队还不算什么。要是有几千人几万人,就不好办了。” 孙秀才顿时明了。 却纠结道:“可他们骑马,你我步行...” 嬴翌道:“所以你不能跟我一道。我脚程快,你跟不上。” 两人走着,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条小道就是嬴翌他们过来的这条,直通小王庄。另外两条一条往北,一条往南。都有深深的马蹄印。嬴翌仔细观察了片刻,道:“他们往南去了。是去的路上。” 便道:“闯贼围困开封,在北边是吧?” 孙秀才连忙点头:“往南就是南阳府,往北就是开封府。” “那好。”嬴翌想了想:“我往南去追一只虎这畜牲。你往北,找个地方等我。如果事成,我来找你。如果事不成,我同样要来找你。” 孙秀才思忖道:“那就叶县吧。一只虎返回开封,必经叶县。” 说着话,孙秀才松了口气,又说:“也不知道叶县怎么样了。我有几个同窗,正好去跟他们打听打听消息。” 嬴翌自无不可,最后道:“叶县的情况谁也不知。一只虎只有百来人,应该没有打下叶县。但不排除有其他的流贼。你小心一些。” 孙秀才点了点头。 两人就在路口分别了。 嬴翌迈开大步,沿着黄土路追踪着马蹄印往南边走。孙秀才便往北边的叶县去了。 嬴翌这一追就是一天,途中撞到过流贼埋锅造反留下的痕迹。但那些痕迹,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他们吃人! 一些幼小的骨头,洒落一地,稚嫩的头颅望着天穹控诉着流贼的丧尽天良。 嬴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流贼的可恨。 这世间一切的罪恶,都在这些流贼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是比畜牲还要畜牲的畜牲! 最快更新 第五章 夜色 嬴翌强打起精神,大步流星,一刻也不放松的追逐着马蹄印。他有些疲惫了。山里两天,本就没有休息好,又发生一连串的噩耗,昨夜里也没有怎么休息,还咬紧牙关连续进行了两次加点。 虽然身体更加强悍,但心灵上的疲倦,却难以平复。 而一路上的末世见闻,更加重了精神负担。 曹操有一句诗,放在明末,也极为应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茫茫大地,阴寒森冷,举目一望,人烟俱无。道路两旁的白骨,干瘦的尸体,鬼叫的乌鸦,构筑起了一幅是极度压抑的画卷。 中原,本该是最繁华的地方。但自万历后期气候逐变,天灾骤起,频频连年,中原历经沧桑,本就疲敝不堪。自崇祯以来,流贼数次肆虐河南,把这一片繁华生生变成了废墟。 闯贼李自成几十万大军哪里来的?不都是挟裹的百姓么? 这样一片繁华,如今成了皑皑白地,是怎样的罪恶? 嬴翌以前自欺欺人,以为视而不见就可以做缩头乌龟,但如今经历的和看到的一切,让他遍体生寒。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承受了怎样的苦难啊! 见的越多,嬴翌心中的怒火就越盛。几乎要化作实质,烧的他寸心难安,让他喘不过气来。 路边的一片矮坡上,嬴翌举目眺望。周遭原本是农田,如今苍茫一片,全是野草。矮坡上的树皮,都早已被刮了一干二净。也不知曾有多少饥民从这里经过。 末世里,树木花草都难以保全。大概也只有深山老林,人烟难及的地方才行。 嬴翌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肺部,使得他精神一振。 官道上的马蹄印愈发清晰,留下的马粪愈发新鲜,他知道,流贼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跳下矮坡,嬴翌踏着荒草,沿着官道前行,在夕阳即将落山前夕,嬴翌耳朵听到了隐隐的马嘶声。 前面有一片枯死的树林,也许是因为这些年降雨稀少而枯死,但更可能的是因为树皮被剥光了而死。官道从树林边绕过,形成一个拐角,但嬴翌隐约已经看到了几个人影。 他连忙趴在了枯草丛中。 “马嘶沸腾,人不少啊。” 嬴翌听着夹杂在马鸣声中的人声,不禁皱起了眉头。 孙秀才说只有百来人的马队,但嬴翌如今听到的,绝非只这么点人。 嬴翌念头一转:“难道李过这畜牲跟另一个贼首已经接上头了?” 一定是这样的。 嬴翌心中不免一沉。 如果只是李过百人马队,嬴翌是不怕的。他自信凭本事摘下李过的脑袋。但如果李过这畜牲已经跟另外的贼头接上了,那就不好办了。 嬴翌眼角显出光幕,体魄5,比昨天再翻了两番。举手投足,近四吨的力气,如果披甲执锐,应该是千人敌。真灵加点是全面的,无论力量,敏捷,反应还是耐力,关于体魄的方方面面,都在其中。因此加点之后,不存在适应的问题。只是觉得有些飘,但也只一会儿。凭着这样的体魄,嬴翌绝对算的上是个超人。 但超人还是人,如果几千几万人围攻,也能把他耗死。何况他没有铁甲钢枪,少了防护,虽然体魄强悍,皮肉越来越坚固,但还没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仍然会受伤,会流血。 “李过这畜牲,一定要死!”野草下,嬴翌想起小丫的惨状,面孔分外狰狞,:“天就要黑了,我不跟这些流贼硬刚,等到了晚上...” 嬴翌摸了摸怀里藏着的一个布兜,感受着里面的打火石,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有百十人听我的命令就好了。这些流贼乌合之众,竟然把营地扎在枯树林中。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无知。如果放一把火...” 嬴翌咧了咧嘴,露出寒光闪闪的牙。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树林外一片开阔。除了呼呼的寒风,什么也没有。一些火光从树林中升腾起来,驱散了些微黑暗,而愈发人声鼎沸。 嬴翌一个多小时不动弹,但一直竖起耳朵倾听。他知道,流贼一定是埋锅造饭了。 偶尔嬴翌抬起头来,看着林边巡逻的贼子,眼神微微闪烁:“这些流贼恐怕打算在这里歇一晚。这是个好机会...” 他动了动,让身子更舒适一些,然后完全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休息,把精神养足。眼下并不是好时机。至少要等到流贼大多入睡了,或者凌晨黎明前夕,才是最好的时候。所以嬴翌还有时间休息。他虽然恨不得马上把李过碎尸万的,但也知道急不得。 夜色愈深,流贼鼎沸的人声逐渐散去,除了巡逻放哨的,其他的都睡下了。子时过后,气温越发寒冷,有水汽降下,在火光中,这片天地被水汽蒙上的一层清幽幽的纱。 嬴翌醒来,摸了把脸,湿乎乎的。他体魄强壮之极,外界的气候,对他的影响越来越低,并没有打搅到他休息。就着满脸的露水,嬴翌胡乱摸了几下,权当洗脸。 然后翻了个身抬起头来。 他此时虽然肚子很饿,但精神充沛。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精神上的疲惫得到抚慰。看了看天色,没有月亮,无从判断准确的时间。但嬴翌思忖着,应该是半夜了。 枯树林边,一堆即将熄灭的火堆前,围着的几个放哨的流贼,此时都在你来我往的点头。流贼毕竟是流贼,便是所谓的老营,除了杀人凶狠,也没有半点正规军的纪律性。巡逻放哨的打个盹,太正常了。 忽然枯树后伸出一双手,电光火石间,一把捂住靠着树干打盹的流贼,把他拖入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其他几个流贼,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片刻之后,隔着火堆百多米远的草丛里,嬴翌松开了捂着的瑟瑟发抖的流贼嘴巴的手:“一只虎是不是在里面?你们有多少人?” 他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好似发光,魁梧的身子背对着那边隐隐的火光,映衬起庞大的黑影,俯瞰着这个流贼。流贼张嘴,嬴翌反手就是一巴掌,顺势又把他嘴巴给捂住。 “在我面前,不要有小心思。否则...” 咔嚓一声,流贼好像触电筛糠一样颤抖起来,被嬴翌捂着的嘴里发出沉闷的痛呼。 最快更新 第六章 风高 流贼一只手耷拉下来,小臂的骨头断成了三截。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嬴翌的手腕,拉扯抓挠,额头上汗水滚落,眼睛暴突,青筋都绷了起来。 好一会儿,嬴翌才松开钢铁一般的手,道:“说。” 嬴翌体魄强化到如今这样的境地,感官异常敏锐。在黑夜中,流贼嘴部肌肉的颤动,还有他的眼神,都被嬴翌看的一清二楚。他之前松开手,这个流贼就想大叫,但嬴翌早有警惕,没让他叫出来,给了他一巴掌,还折了他一条胳膊。 这下流贼再也不敢了,忙颤抖着道:“在,一只虎就在里面。” 嬴翌微微点头:“你们有多少人?” 流贼道:“一千五。” 又倒豆子似的:“一只虎来联络曹操大王,大王叫我们作先锋,跟一只虎去开封。” “曹操大王?”嬴翌听了,只觉荒谬:“哪个狗屁敢自称曹操?” “是罗大王,罗汝才!” “罗汝才...”嬴翌好像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但不太清楚。但无关紧要。 心中转动:“只有一千五百人么...不算严重。” 他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过也知道,这只是罗汝才的先锋,罗汝才肯定也是个大贼头,老畜牲。绝非只一千五百人这么点兵马。后续肯定有大队的人马。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嬴翌想着这些,又问:“一只虎挟裹的百姓在什么地方?” 这才是嬴翌真正顾忌的。 小王庄的百姓虽然有小民的斤斤计较,但这半年多相处,对嬴翌也不算坏。这个世界上,他也就这么些熟悉的人了,仇要报,人也要救。但如果鲁莽了,仇也许报了,但小王庄被掳走的百姓,肯定也要遭殃。 流贼痛的面色发青,颤颤巍巍道:“在里面,进林子就是!” 嬴翌顿时心里有数。 他回过头看了看枯树林,反手已经扭断了这个流贼的脖子。他对流贼没有半点怜悯。李过那帮畜牲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嬴翌恨上了所有的流贼 ,这些流贼也许在之前也是百姓,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杀了这个流贼,嬴翌心里没有半点不适。因为他觉得自己杀的不是人,而是畜牲。杀只猪狗,也许心里还有些不忍。但杀这样丧尽天良的流贼,嬴翌反而觉得心中快慰。 他心里想到:“流贼把挟裹的百姓放在前面,其心歹毒,但也方便我救人。不过巡逻的放哨的,必须全部悄无声息的干掉才成。” 看了眼流贼的尸首,嬴翌忽然心中一动,便觉得一股热流涌入手心,眼角的光幕显化,真灵点数增加了整整一点。然后流贼的尸体就化成了一捧灰。 他心中微微一颤:“果然,杀人也能摄取真灵数...” 嬴翌对此,早有猜测。但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只猎杀野物。杀人也能摄取真灵数,这是何其的邪恶?如果是一个肆无忌惮的人,一定会成为灭世的大魔头。 所以他不愿去想,但如今,却做了。 不过一瞬间,嬴翌又释然了。 “我杀的是畜牲,不是人。”他暗道:“人有好人坏人,有人和非人。我只杀坏人和非人的畜牲,不违本心就好。这些畜生留在世上就是罪恶,倒不如便宜了我。” 然后悄悄又往巡逻的流贼处潜了过去。 流贼放哨和巡逻的,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拐角这边有十多人,分成三个火堆。拐角那边也有十多人。嬴翌体魄强悍,出手如电,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而放哨的流贼,又没有纪律性,个个都在打盹,就给了嬴翌大好的机会。 他悄然摸过去,一出手就好似一道幽灵闪过,不出三秒,一个流贼就在他手中化成了灰烬。 用了半个小时,嬴翌才把放哨的杀干净。 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嬴翌小心再小心,不敢弄出动静。否则一旦惊动了流贼大部,就要连累到小王庄的乡亲。 拔掉了放哨的,嬴翌悄悄往林中潜去,藏在一棵枯树背后,嬴翌看到了小王庄的乡亲。 大概只有二十多人,其中青壮只有七八个,其他的都是妇女。 他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妇女们衣衫不整,睡梦中还惶惶不安。几个青壮鼻青眼肿,身上还有血迹。 嬴翌咬了咬牙,他可以想象他们受了多少侮辱! 心中怪火乱冒,嬴翌告诉自己不能急,要忍。他慢慢潜过去,一把捂住一个人的嘴,把他拖到的树干后面。这人一下子惊醒,却叫不出声,骇的浑身颤抖。 “别叫,二牛,是我,嬴翌。” 张二牛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嬴翌放开手,二牛就呜咽起来:“嬴哥儿...” “别哭。” 嬴翌抿着嘴道:“别把流贼闹醒了。你去,悄悄把大家伙唤醒,我先救你们出去。” “嗯!” 二牛抽了一下,爬了回去。 不一会儿,七个青壮都被二牛叫醒,与嬴翌接上了头。 然后近二十个妇女,也被一一唤醒。 嬴翌让二牛等八个青壮引着妇女们先走:“你们先出去,悄悄地,找地方藏起来。” “那你呢,嬴哥儿?” 嬴翌眼中寒光闪烁:“我要杀了一只虎。” 他咬牙切齿:“小丫才七岁,张大哥也...” 一个妇女呜咽起来,正是张家嫂子。 嬴翌道:“嫂子,我一定会给张大哥和小丫,还有乡亲们报仇。你们快走。” 这一波流贼,大概是因为先锋的身份,除了被李过这畜牲挟裹的小王庄乡亲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妇孺。这些畜牲,青壮对他们来说是兵员和炮灰,而妇女,则是他们发泄的工具。 嬴翌拄着一人高的乌黑哨棒,等到小王庄的乡亲都离开树林远去了,才行动起来。 他搜罗一些树枝,将火堆点燃,夜风中大火乍起,他直接提着哨棒就杀了进去。见到火堆就把火星挑开,四处都是,在流贼惊醒过来的时候,这片树林已经开始燃烧。 顿时,炸营了。 嬴翌并不会什么棍法武术之类的杀人技。但他力量无匹,身体协调能力强悍的没边,在猎杀山中野物的时候,也总结了一些杀生的经验。炸营的流贼,并不比野物难杀,相反,更脆弱。 嬴翌哨棒抖开,强大的力量把棍子幻出无数道影子,每一道影子落在一个流贼头上,流贼的脑袋就随之爆开,红的白的一大片。 随后在几秒钟之内,就化成灰烬。 嬴翌周围三米范围,是生命的禁区。 最快更新 第七章 悲哀 干旱和大火是一对孪生子,夜黑风高放火天,不一会儿枯树林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流贼不明就里,以为是官兵杀到,慌乱之中大呼狂吼,如没头苍蝇乱撞,甚至自相践踏残杀。 嬴翌一人一棍,往流贼营地中央杀去,遇到一个打死一个,砍瓜切菜一般,短促的惨叫声,与嬴翌一声声‘官兵来了’的呼喊,更加剧了流贼的恐慌。 他一棍子砸碎一个流贼的脑门,眼睛则一眨不眨的锁住营地中央,劈波斩浪的杀过去,正看到几个头目在慌忙着甲,还一边大吼着弹压乱兵。 “找到你了!” 嬴翌闷吼,如平地炸雷:“一只虎!” 其中一个贼头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迎上了嬴翌森寒的眼神。 “死!” 嬴翌一个虎跃,七八丈的距离消失在脚下,那贼头一看吓得一大跳,忙叫道:“杀了此人!快杀了此人!” 几个老贼嚎叫着扑上来,嬴翌停也不停,哨棒横扫,呜的一声爆鸣,几个老贼直被扫飞出去,落地一滚就没了生息。 有贼骑上马,举刀冲来,看似凶猛,但在嬴翌眼中,却缓慢无比。他侧身让开,随后间不容发的肩膀一靠,就将这马贼连人带马撞翻在地。又几个老贼或持刀,或骑马,三面扑杀,被嬴翌一条哨棒尽皆打死。 数十米的距离,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就缩短了一半。同时有至少十个老贼,死在嬴翌棍子下。 李过等贼头惊骇莫名,叫道:“用铳,用铳打他!打死他!” 啪啪啪几声爆响,烟火之中,李过不见了嬴翌的踪影,却有旁边的老贼叫道:“虎哥,休要与这莽汉纠缠,不知道有多少官兵围堵,速走,去寻曹操!” 兵马炸营,大火漫天,李过也知道回天无力。闻言也不说话,一把扯来一匹马,翻身就上:“走!” 呜! 陡然一声嗡鸣,李过背后生起一抹寒意,想都没想便趴倒在马背上,一道乌光在那一瞬间从他脑门上飞过去,穿透了前面一个骑在马背上的老贼的背心,带着他飞出七八丈,最后狠狠的钉在一颗枯树上咽了气。 背后的吼声传来:“畜牲!一只虎,拿命来!” 李过惊出一身冷汗,大叫连连:“快走,快走!” 有老贼反身打铳,阻拦嬴翌的脚步,嬴翌缩身闪避,捡起地上的石子一把一把的撒出去,几十米内就好像子弹一样,把那几个老贼全部打了下来。 但李过已经远了。 嬴翌举步急追,每每有老贼阻拦,虽被嬴翌打死,却终于不见了李过的踪影。 “畜牲!我认得你了!” 狂吼一声,好似夜枭,凄厉怨恨。他抡起夺来的一把朴刀,一刀把一颗枯树拦腰斩断。 他咬牙切齿:“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随后一个转身,又没入火海之中,所过之处,所有的尸体都化成灰灰。逢着狂乱的流贼就是一刀,再夺其真灵。又追出树林四杀流贼,一直杀到眼帘里再也看不到一个鬼影子,这才拄着几乎已经钝了的朴刀,微微喘了几口粗气。 最后嬴翌回头看了眼火光照天的枯树林,把朴刀肩上一扛,大踏步往北走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嬴哥儿,是嬴哥儿吗?” 二牛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嬴翌听到,松了口气:“是我。” 就见二牛从旁边枯草丛里爬了起来:“好大的火,嬴哥儿你没事吧?” 嬴翌摇了摇头:“我没事。大家伙呢?都没事吧?流贼四散,我怕撞上你们。” “没事。”二牛道:“我看到几个流贼,都往南边逃了。” 嬴翌心头顿是松快下来。 二牛一脸狂热的看着嬴翌:“嬴哥儿好英雄人物,一个人就把流贼打散了。” 如果是孙秀才,一定说霸王之勇什么的。但二牛没读过书,心里知道,却无法用言语形容。 嬴翌摇了摇头:“没能杀了一只虎,我心有不甘。” 二牛神色黯了黯:“俺知道嬴哥儿是顾及着咱乡亲,要不然以嬴哥儿是勇力,悄悄摸进去定能摘了一只虎这畜生的脑袋。” 嬴翌一听,不免有些讶然。二牛平素看起来憨杵杵的,不料还有些激灵心思,能想到这点。 的确是顾及着小王庄的乡亲,要不然以嬴翌的身手,趁夜色悄悄摸进去,睡梦中只要一刀就能取了一只虎的性命。正是顾忌着小王庄的乡亲,害怕被累及,嬴翌才不得不大张旗鼓,震慑贼心。甚至最后都没有去追李过那畜牲,而是尽量的多杀一些流贼,害怕逃走的流贼太多,万一在四散溃逃的时候撞上小王庄逃离的乡亲,那就大事不妙了。 好在虽然有逃脱性命的流贼,但都往南边去了。大抵是去寻罗汝才的大队人马。这乌漆嘛黑的夜晚,不明就里,流贼惶恐之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就是罗汝才。 “乡亲们在哪儿?” 嬴翌道。 二牛道:“前面一个坡下。” 二牛在前面引路,远处一处小坡,二十多个乡亲都藏在下面。还没到近前,便传来一阵阵呜咽声,嬴翌叹息一声,心中一揪一揪的。 等到嬴翌和二牛到坡下,看到的,却让嬴翌沉默了。 十几个枯萎的人并排着躺在血泊里,血腥气萦绕鼻间。其他人咽泣着,在这夜色之中,凄凉的难以形容。 嬴翌一下子爆发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照看的!” 他暴怒,又悲哀无比。声音好像孤狼夜枭。 “张家嫂子呢?!” 一个青壮指了指那躺着的十多人中的一个,嬴翌缓缓走过去,蹲下来,定定地看着这熟悉亲切但已冰冷的面孔,良久,狠狠的一拳捶在地上。 “嬴哥儿,张家嫂子她们...”旁人欲言又止。 “不用说了!”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我都知道。” 在这个人吃人的末世,这些妇女恐怕在流贼袭村,家破人亡,身遭被辱的时候就存了死志。 “是哪里来的刀?” 张家嫂子脖子上是一道刀痕。 “逃出来的时候捡的。”一个青壮咬牙道:“张家嫂子把我们支开,然后...” 嬴翌紧咬着嘴皮,已经明白过来。 被畜牲侮辱,又家破人亡,张家嫂子她们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捡了嬴翌杀死的贼哨的刀,逃到这里之后,又支开了几个青壮,然后一起自杀了。 最快更新 第八章 山谷 二十多人,刚刚被救出来就自尽了十几个,这叫嬴翌心里非常不好受。 他能够理解,但更多的是愤怒。这种愤怒不只是对死去的张家嫂子和妇女们的轻生行为,更是对这个吃人的世道,对那些畜牲一样的流贼的憎恨。 嬴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良久低沉道:“我应该昨天一回村就追上来的。” 一个没有自尽的妇女,叫做王四嫂子的,闻言安慰道:“嬴哥儿,这不怪你。家破人亡,心死了,以她们的刚烈性子,还有什么好活的呢?”她悲苦道:“昨天和今天,又有什么两样?” 又说:“奴家苟且偷生,说起来才最是心歉。” 嬴翌一听忙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轻生。世道虽然不好,总也能...” 他说到这里,又是连连叹息,不知道怎么说的下去。 “还是入土为安吧。”二牛一旁低声道。 然后一起动手,用刀,用手,就地刨了个大坑,连一张草席都没有,就这么入土了。 嬴翌独自没入黑暗,回来的时候提着一块粗糙的木板,用刀在上面刻下了张家嫂子等人的名字,把木板用力的插在坟前。 “等我报了仇,我就接你们回去,跟家人葬在一起。” “现在怎么办?”二牛等人一脸茫然。 嬴翌道:“回村。” 他又道:“村里不能留了,不过山里有个好地方。我带大家伙先去落脚。” 小王庄被毁,乡亲家破人亡,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依靠?嬴翌救了他们,就是他们的依靠。 一行不过十来人,饿着肚子,连夜往北边赶路。 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好像孤魂野鬼一样。也亏得嬴翌护着,半道上跑老远去打猎,才支撑下去。也不敢沿着官道走,生怕被罗汝才的大队人马追上。 一直到三天之后,才风尘仆仆的赶回小王庄。 明明才过几天,小王庄已经好似过去了几十年一样的老旧。血迹早已干涸,只有地面上留下的一滩滩的黑色。看着村口孤零零的大坟,二牛等人都嚎哭起来。 随后把村子里里外外再搜罗了一遍,觉得有用的,都随身带上。流贼搜刮过后,村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好在这灾荒年间,家家户户都深藏着一些口粮,倒是大多没有被流贼搜走。 第二天一大早,背上口粮,带着一些还能用的轻便的生活用具,嬴翌一行人进山了。 小王庄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被流贼屠戮,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深山老林才能有那么点安稳。这片深山虽然有野兽,但经过嬴翌此前一番猎杀,大型的,凶猛的,要么被杀了干净,要么被驱走。否则这十多人,恐怕也没办法在老林子里生存。 嬴翌为取真灵,已经好几次进山猎杀野物。对这片山林的了解,不在许多资深的猎人之下。他前次进山的时候,在山中十多里的深处,找到一个谷地,谷中有一座山中小湖,还有半湖水。面积也不算小,应该有十多亩地。 他是追踪着一头豹子,发现的这处山谷。 在山谷中,他收获巨大——山中的野物,很多都到谷中饮水,只要守株待兔就有收获。 当时并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现在却派上用场了。 能从浩劫中走脱性命的,不能说有多强壮,但肯定不柔弱。歇息了一晚上,精力恢复了不少,进山脚程就快了。 而嬴翌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刚刚进山不久,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一只虎李过带了五百人来到了这里。看到嬴翌他们留下的新鲜的痕迹,他愤怒无比,一把火把小王庄烧了个干净。 ... “大家伙加把劲。”嬴翌在前引路,一边打气道:“就在前面不远,翻过山脊下面就是。” 又道:“山中谷地,很是隐蔽,还有个小湖,有水,也有地。是个世外桃源。” 王四嫂撑着腰杆喘了口气:“嬴哥儿,你话都说了八百回了。” 嬴翌无言以对。 他只是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希望,告诉他们那里有多好。 一行人除了嬴翌,都是气喘吁吁。山路不好走,就算是山边的山民,一口气十多里山路下来,也不免疲惫。 翻过山脊,眼前豁然开朗。 山下正是一处谷地,半个湖泊的影子,呈现在大家伙的面前。即便是身遭劫难,众人也不由得欢呼起来。这就是希望。 也不停歇,一口气下到谷地中,嬴翌道指着对面的悬崖道:“那边有好几个山洞,暂时就住在里面。日后慢慢建房,就建在山洞下面。那边地势高,以后湖水涨了,也淹不到。” 山谷说来十多亩地,但并不大,一眼能望到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当下就开始安家。 山洞有七个,大大小小高低错落。人有十四个,男的八个,女的六个。正好两个人分一个山洞。活下来的不是鳏夫就是寡妇,没有家庭,男女肯定要分开。 嬴翌则叫上二牛,往山谷那头走了出去。 “我进山几次,发现一片盐崖。”嬴翌道:“很多畜牲野物都在那片崖下舔盐吃。距离山谷不远,我带你去,教你个法子,以后吃盐就不必外求。” 二牛一听,顿时惊喜无疑。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但一些生活用品,却又要依赖于外界。比如盐这种必需品,历来都是到镇子或者县城去买。这里虽然是世外桃源,但生活肯定不易。 但二牛也没想到,盐这个最大的问题,竟然被嬴翌解决了。 这是常识问题。山中的野物,跟人一样,也要吃盐。没有盐同样得死。所以如果要在山里找盐,跟着野物去找,不说一定能找到,但几率还是有的。 以前找到那片盐崖的时候,嬴翌也生出过一些心思,用盐为小王庄谋取一些好处。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来是深山之中,运输不易。小王庄没能力开发。二来怀璧其罪,一旦小王庄凭盐发财,一定会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加之那时候嬴翌铁了心要做缩头乌龟,于是盐崖的事就深深的藏在了嬴翌心中。 现在派上用场了。 最快更新 第九章 下山 小王庄隶属于南阳府,位于南阳府东北的方城山地界。往北去是叶县,往南是裕州,再往南才是南阳。大抵应该受裕州管辖。不过现今这世道,河南一地,官府对治下的村镇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掌控,像小王庄这样山旮旯边上的,怕都没人记得了。 方城山绵延几十里,东西走向,正好处于叶县和裕州之间,小王庄就在方城山的山东头。 世道不好,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连洛阳这样的大城都被流贼攻破了,可见河南糜烂到了什么地步。小王庄的百姓,原以为地处偏僻,可以避过人祸,没想到还是遭了灭顶之灾。 嬴翌带着侥幸生还的十多人弃了小王庄废墟,进入方城山中,在山谷落户。让其他人收拾山洞作为暂居,他就带着二牛往山谷那头出去,沿着一条已经干涸的山溪,走了大概三四里,来到一片斜崖下。 这片斜崖不过二三十米长,十多米高,处于山溪的一侧。远看青灰一片,光秃秃的。走到近前,嬴翌用朴刀好似切豆腐似的,切下一块石头,露出里面青黄交加的色泽。 “这是盐崖?” 二牛捻起一些粉末,放在嘴里一尝,呸呸几声又咸又涩,惊喜叫道:“果然是盐!” 叫声乍起,盐崖那边惊起几头鹿飞奔而逃。 “当然是盐。”嬴翌看了一眼,没有在意那些鹿,拄着朴刀道:“这片盐崖只是地面上突出来的一小部分。如果全部开采出来,不知能产出多少青盐。早前我发现的时候,还曾想过为小王庄牟利,但害怕怀璧其罪,被人觊觎,就按捺下来。” 说着,嬴翌指了指那边:“那块大石头后面还有个盐潭。把里面的水舀出暴晒,可以晒出精盐。山中的野物常到这里来吃盐,我虽然驱走了许多野物,但这里并不安全。以后取盐,要小心一点。” 二牛一直处于惊喜之中,听了嬴翌的话,他虽然不太明白怎么个怀璧其罪,但隐约感觉到如果小王庄真能大批量产盐,恐怕真不是好事。 两人沿着盐崖走了一圈,来回看了个遍。二牛道:“盐潭都快干了,如果老天爷爷再不下雨,半月功夫见底干。” 嬴翌点了点头,夹起一块盐石,两人往回走,边走边说道:“盐潭干了不要紧,盐崖质地松软,木棒都能轻易敲下来几块。拿回去碾碎,在水里化开,用麻布过滤几回,再把水晒干也是一样的。回去之后我把步骤演示一遍,以后照着做就是。” 两人回到山谷,王四嫂他们已经把山洞稍微收拾了一遍,勉强可以住人。山洞里毕竟阴冷,好在流贼搜刮村子只搜走了粮食财货,像衣服被子之类的,看不上。前面进山的时候带了一些。 王四嫂说道:“带少了。有空还得回村一趟。” “暂时不要急,外面太乱。”嬴翌道:“等我下回回来再说。” 听到嬴翌这话,四嫂子和二牛他们都愣住了。 “嬴哥儿还要出去呀?” 嬴翌点头:“不杀了一只虎这畜牲,我心不安。孙秀才还在叶县等我呢。” 孙秀才的事,嬴翌昨天就跟大家伙说了。但也没想到嬴翌会这么急。这里落脚未稳他就要离开,一时间叫二牛等人心里有些不安。 刚刚经历了厄难,正是惶惶之时。是嬴翌给了他们安全感,但此时却要走。 嬴翌把朴刀往地上一杵,道:“刀我就留下,磨一磨作防身用。这里是深山老林,料想流贼没那本事寻到这里来。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左右就在几个月间。闯贼正围困开封,那畜牲是闯贼的侄子,有名有姓,终归不会跑没了。等我杀了他,取他人头回来,为乡亲们祭奠。” 二牛等人听了,都沉默了。 虽然劫难已经过去几天,大家伙也刻意不去想它,但心中的恨,是如何也不能掩盖的。这时一说起来,就咬牙切齿。 嬴翌道:“都别多想。我发过誓,一定要杀了那畜牲,就必定要应验。” 随后过滤盐的事,嬴翌也教了一便,并不复杂,看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以前没做过,很多百姓不知道盐是怎么来的。既然知道了,那就简单了。 “大家伙安心在这儿住着。现在还是四月间,能种一些粮食就多种一些。山里有野物,你们几个大男人要注意防备,不要从流贼刀口下逃出来却被野物给吃了。” 嬴翌一番叮嘱,就准备离开。 二牛道:“嬴哥儿,你还是把朴刀带上吧,你跟一只虎拼命,带上好防身呐。” 嬴翌摇了摇头:“不差这把。” 四嫂子道:“嬴哥儿,我看你一个人,很多事怕是不能分身,孙秀才又是个四体不勤的。不如让二牛跟你一起,也好打个下手。” 其他人也连连劝道。 二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是啊是啊,嬴哥儿,让俺跟你一起去。俺也要杀贼报仇!” 最后嬴翌没有拒绝,带了些干粮,与二牛一起离开山谷,下山去了。 出了方城山,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到小王庄,嬴翌看到了新鲜的马蹄印,心里不禁有些庆幸。 二牛也惊了惊,说道:“这么多马蹄印,比上回还多。” 嬴翌四下里打量了一阵,道:“恐怕我们刚刚进山不久就有人追到这里来了。看来一只虎也并非蠢货,脑子还算灵活,这么快就想到了小王庄。” “是一只虎?!”二牛惊讶道。 “一定是他。不是他,谁来这犄角旮旯?”嬴翌道:“今晚就在村里歇息,明天一早去叶县。如果能赶在一只虎这畜牲前面,就找机会宰了他。” “嗯!”二牛狠狠的点头。 翌日一早,天刚麻麻亮,两人就动身了。 小王庄到叶县有好几十里路。以嬴翌的脚程,几十里路不算什么。但二牛却不行。嬴翌有些后悔带上二牛了。如果只是他一人,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叶县。但带着二牛,紧赶慢赶也要一天。 最快更新 第十章 心塞 但嬴翌转念一想,觉得带上二牛也未必都是弊端。 王四嫂的话说的不错,嬴翌毕竟只是一个人,遇到事的时候无法分身。带着二牛,确是可以打打下手。就像之前夜袭一只虎,如果有人帮忙放火,四面齐围,怕是李过那畜牲也逃不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虽然二牛拖慢了速度,嬴翌又希望能赶到一只虎这畜牲的前面,在其与闯贼汇合之前宰了他,但现在想想不大可能。 那贼子骑马,来去如风,怕是昨天到小王庄来寻仇不成,当天就已经过了叶县,到开封府去了。 嬴翌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都说人满一万,无边无岸,闯贼几十万人,李过这贼子一旦汇合闯贼,怕是找他都难。一个人在几十万人里,就如沧海一粟。何况此前要杀一只虎,敌人最多不过千数,但如今要杀一只虎,敌人就是整个闯贼大军。 也难怪嬴翌心中沉重。 但沉重归沉重,杀一只虎的心嬴翌是决然不会变的。 不杀此人,难消心头之恨,想起小丫的惨状,若不报仇嬴翌心中永世不安。 一路上两人埋头苦行,嬴翌也没怎么说话,自顾自思索着。 报仇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再要杀李过那贼子,不免跟闯贼大军对上。但嬴翌只一个人,便是铁打的汉子,又有几斤?他忍不住想起孙秀才最初的提议。 孙秀才当时建议去寻官兵,借官兵之手报仇。嬴翌拒绝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面临的情况与此前截然不同。一旦那畜牲汇合了闯贼,要杀他就难了。 “现在闯贼围困开封,崇祯不会坐视不理。我虽然记不大清楚了,但肯定有大明的军队来解围。虽然必定是失败了,但未必不可以借助大明军队的力量。” 对于大明一朝,嬴翌是敬仰的。朱洪武虽然手段酷烈,但并非是个暴君,反而是大大的明君。虽然永乐帝之后,大明再没出几个明君,但大明的风骨,却教人心生向往。 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朱洪武起于微末,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何其壮哉?! 而有明一朝,无论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甚至技术,都有其独到厉害之处,领先于世界。比后来吹的震天响的满清,不知强了几千几百倍。 嬴翌敬仰大明,但此时的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崇祯帝再怎么勤勉,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他力不能及,才具不足,又被下面的人蒙在鼓里,回天乏术,明灭几乎已经是必然。 想来这时候,东北的满清也正攻的激烈。而中原河南,李自成之流又肆虐的烈火烹油。只想一想,就为京城的崇祯帝感到心寒。 中原是重地,必定是要救的。一边跟满清打,一边跟流贼打,天灾不断,人民流离,群臣尸位,内忧外患,正好应了那句话: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这就是天人合发呀! “是这老天不愿意看到汉人王朝的延续啊!”嬴翌心中哀叹:“偌大一个神州,竟只出了李自成这样的贼寇之流。一个真正的英雄人物都没有,最后竟然被区区只有百万人口的鞑子捡了便宜,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这片大地上,从秦汉以降,诸夏的子孙是越混越卑微了。 鞑子强大吗? 比起匈奴,比起鲜卑,比起突厥,又怎么样? 秦灭后高帝立汉,而彼时匈奴控弦百万,也没有把初生的汉朝给打灭。汉末乱战连年,诸侯也没叫周边的蛮夷捡到便宜。司马晋不论,这是个耻辱。唐朝初立的时候,也没有被控弦百万的突厥给灭了。虽有白登之围,城下之盟,但也要有抵抗的力量,人家才会跟你谈外交。 唯独李自成这样的货色,一战就被满清给打的一败涂地,谈都没的谈。 人说鞑子有枪炮,但李自成没有吗?明军没有吗?在同一个时间点,诸夏神州对比周边蛮夷的技术力量,比例是一致的。汉奸带路党没有吗?鞑子有,匈奴也有,突厥也有。 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行了? 说白了,神州万马齐黯,就是没有一个真正枭雄人物站出来。全都是李自成之流的贼子,畜牲。这样的人,除了烧杀抢掠,还有什么能为? 嬴翌想了很多,想到小王庄的惨剧,想到小丫,想到张大哥夫妇,想到之后几百年的黑暗,他只有蔚然叹息。 “想多了...” 他心中一时间有些自嘲:“我一个匹夫,想那么多干嘛。杀李过,报血仇要紧!” “闯贼围困开封,也不知道大明的军队现在在哪里,都有哪些。孙秀才在叶县,也不知道打听到消息没有。” 天黑前夕,嬴翌和二牛终于抵达叶县。 在黯淡的夕阳下,叶县显得极其苍凉。斑驳的城墙上,有刀砍斧劈和火焰灼烧过后留下的痕迹,分明叶县也曾遭到攻打。也不知是否陷落过。嬴翌很谨慎,他站在远处仔细打量了一阵,没看出什么蹊跷,这才带着二牛往城门走去。 “嬴哥儿,城门没开。” 二牛苦着脸道。 走了一天,嬴翌没觉得怎么,但二牛却有些受不了了。嬴翌走的太快,二牛跟的吃力。 嬴翌点了点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流贼几十万大军就在开封府,叶县离的并不远,何况李过那贼子,甚至罗汝才的兵马都在附近,叶县怎么可能大开城门? “看看再说。” 距离城门不远处,嬴翌四下打量。城头上就有叫喊传来:“是什么人?!速速离开!” 嬴翌叫道:“我是小王庄的,城门什么时候能开?” 回道:“滚滚滚!” 嬴翌立刻知道,至少短时间内,叶县的城门不会打开了。 “孙秀才...”嬴翌就有些担心起来。 看起来叶县紧闭城门不是这几天的功夫,恐怕早就这样了。那孙秀才怎么进城? 二牛憨杵杵的,但也有些眼力劲,他说道:“嬴哥儿是在担心孙秀才么?” 嬴翌道:“是啊。看样子叶县早就紧闭城门了,孙秀才...” 二牛却笑了:“嬴哥儿担心过头了。” “怎么?”嬴翌愣了愣。 就听二牛道:“孙秀才是读书人,有秀才功名。叶县还有同窗,怎么能进不去呢?” 最快更新 十一章 西山楼 诸夏神州的历史是跟着读书人走的。因为书是知识的载体,而掌握了知识的读书人,自然就是这片大地上左右风云的群体。随着朝代的变迁,读书人的地位越来越高,但读书人的节操,却越来越低。 有明一朝,读书人的社会地位达到一个巅峰状态。但整体的节操,已跌落到了水平线以下。 宋灭之际,有十万人蹈海赴死。明亡之时,这样的人已少之又少。 水太凉,头皮痒,这是如何的讽刺? 他们在这个朝代拥有高到能左右帝位更替的层次,拥有的社会地位达到历朝历代的巅峰,却在国家危重之时,没有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反而使劲的挖这个国家的根。 明朝的灭亡,汉儿为奴,在嬴翌看来,至少有七成的罪孽要落在这群读书人的脑袋上。 孙秀才就是个读书人,功名在身,虽然只是个秀才,家里也不算豪强富贵,但在叶县和裕州这两个地方,他还是有地位的。他是读书人这个阶层中的一员,能享受到百姓享受不到的地位和待遇。 嬴翌担心叶县因为早闭城门,孙秀才进不去。但二牛一句话,让嬴翌明白过来。这不是几百年后知识大爆炸的时代,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能拿后来的眼光看待。 “怎么办嬴哥儿?” 二牛抓耳挠腮。孙秀才进得去,他们却进不去。难道硬闯?这不可能嘛。 “走。” 两人远远离开,嬴翌看看天色才道:“天就快黑了。等天黑我们再进去。” 二牛懵懂。 夕阳很快坠下西山,天色迅速黯淡下来。不知何时,城头上已燃起灯火。二牛和嬴翌蹲在一棵树下,时不时张望张望。二牛冷的瑟瑟发抖,抱着双臂瑟缩成一团。 嬴翌站了起来:“走吧,进城。” 二牛茫然的跟在嬴翌后面,借着夜色,避开城头的视线,悄悄摸到城下。 叶县并不是一座大城,城墙不高,不过丈余,三四米而已。这点高度普通人不能及,但对嬴翌却算不得障碍。 “来,咬着。” 嬴翌递给二牛一截木棍。 二牛茫茫然,嬴翌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口把木棍咬住。 嬴翌又道:“噤声,千万不要叫喊。” 没等二牛回味过来,他只觉得腾云驾雾一样,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他飞了起来,飞上城墙,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他吓得想要大叫,嘴里咬着的木棍这时候起作用了。 嬴翌一只手抓住二牛的脖子,一只手托着他屁股往上一推,轻轻松松就把二牛百多斤的身子推上了城墙。随后脚下用力蹬地,一窜也上去了。 “走。” 嬴翌拉起二牛从城墙上跳进了城里。 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二牛这时候才回味过来,狠狠的拍了几下胸口:“吓死俺了!嬴哥儿,你好歹说一声,俺魂儿都飞了。” 嬴翌没理他,从巷口探出脑袋两边看了看:“二牛,你以前来过叶县没有?” 二牛道:“来过几回。” 嬴翌颔首:“知道西山楼在哪儿吗?” “西山楼?”二牛挠着脑门想了想,恍然道:“是叶县最大的酒楼吧。我以前跟张大哥卖野物去过,那儿价钱最好。就在大街上,左手边。” 嬴翌听到二牛说张大哥,沉默了一下,又有些哭笑不得:“大街上,左手边?” “是啊。” 嬴翌一巴掌扇在二牛脑门:“哪条大街?” “进城的那条大街。”二牛莫名其妙,不知道嬴翌为什么要扇他一巴掌。 嬴翌心里叹了口气:“那就走。” 又叮嘱道:“眼睛放亮点,躲着点。” 叶县防备流贼,肯定要下些功夫。不说滴水不漏,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但宵禁、夜巡,肯定是有的。 嬴翌心中计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进来的这个地方,跟进城的大道相距不远。但计算归计算,叶县虽然不大,里面乱七八糟的巷子不在少数,黑暗中险些迷路。 亏得叶县的大道独一无二,好不容易才找到。避过几波夜巡的兵丁,等到西山楼前,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西山楼果然是叶县最大的酒楼,门面开阔,主楼就有三层。内里还不知道有多大,有几个院子。 嬴翌带着二牛翻过侧边的围墙,进入了西山楼的一个偏院。然后嬴翌也抓瞎了。 早前跟孙秀才说好的就是这西山楼。嬴翌是不知道西山楼,但孙秀才知道。这里是叶县的一个标志,很容易找到,所以约定在这里。然而嬴翌却不知道,孙秀才住在哪间房哪个院子。 这乌漆嘛黑的,难不成要一个一个院子去找,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敲门? 二牛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低声道:“现在咋办,嬴哥儿?” 嬴翌皱着浓眉想了想:“见机行事。” 正此时偏院的门嘎吱一声打开,嬴翌忙扯着二牛藏在角落里,就看到一个小二模样的小厮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抱怨着,大抵是在抱怨掌柜的怎样怎样压榨。 嬴翌心中一转,就从黑暗中站了出来:“小二。” 那小二吓了一大跳,只看到一个魁梧大汉从黑暗中走出来,不禁抖了抖。 “你...你是谁?” 嬴翌温声道:“我有点事想要问问小二哥则个。” 小儿看清嬴翌面孔,虽然略显粗犷,但并不狰狞阴鸷,不禁稍稍松了口气,道:“这位客官,这里是偏院,我们这些小厮住的地方。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嬴翌道:“我和我这位兄弟喝了些酒,本想去找孙秀才说说话,没想到到了这里。” 二牛也走了出来。 嬴翌问:“孙秀才住哪个院子?乌漆嘛黑的,找不着路。” “孙秀才?” 小二哥一听,说道:“可是二十五六岁,小眼睛,白面无须的读书人?” 嬴翌听了,不禁为这小二哥的激灵感到诧异,他笑道:“孙秀才可不是小眼睛,也不是白面无须。你说的是哪个孙秀才?” 原来这小二哥竟然是在试探呢。 毕竟嬴翌两个太突兀了。 小二哥一听,才长长的吐出口气:“客观您别怪我小心思多。现今世道不太平...” 嬴翌摆了摆手:“应有之理。” 最快更新 十二章 消息 有小二哥帮忙,嬴翌总算找到了孙秀才住处。 他其实还有些担心孙秀才没能进得了叶县。虽然孙秀才是读书人,但毕竟不是全能,万一被拒之城外,以孙秀才的细胳膊细腿,几天过去怕是人都凉了。 敲门,里面传来孙秀才熟悉的声音:“谁呀。” 嬴翌道:“是我,孙秀才。” 就听到里面一阵忙乱,门一打开,孙秀才披着袍子出来,露出惊喜的面孔:“嬴哥儿!” 小二哥在一旁看着,见嬴翌果然是孙秀才的熟人,这才道:“那几位客官请便,小的这就告退了。” 孙秀才跟小二哥摆了摆手,就将嬴翌和二牛迎了进去。 关上门,把油灯中的火光挑亮些,三人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二牛也来了。”孙秀才吐出口气:“看来嬴哥儿事成了一半。” 二牛道:“怎么一半了?” “白天下午有流贼马队从城外经过,还耀武扬威一番。有人认得为首的贼头,就是那一只虎。所以我说嬴哥儿成了一半,一定是救出了乡亲,但没能杀的了一只虎那畜牲。” 嬴翌听了,不禁刮目相看。读书人果然是读书人,也许没有节操,也许贪生怕死,但有功名的读书人,聪明劲怎么也是有那么点的。 他点了点头:“是没能杀了一只虎这畜牲。” 二牛也明白过来,当即绘声绘色,把那晚上的情形说了一遍,虽然颠三倒四,也让孙秀才听了个明白。 孙秀才叹息道:“嬴哥儿是怜惜乡人的性命,要不然一只虎死定了。” 又有些低沉:“只是可惜了张家嫂子她们...欸,这世道啊...” 嬴翌也不禁暗叹,稍后振奋精神,道:“一只虎我一定要杀。孙秀才,你这几天在叶县,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如今错过了杀一只虎最好的时机,他已经去了开封,不日跟闯贼汇合,几十万流贼,找他都难。我想了想你早前的提议,恐怕还真要借官兵的手才行。” 孙秀才顿时欢喜起来:“这就对了。嬴哥儿你虽然厉害,可单枪匹马势单力孤,怎能比得上大军压境?这几天我在县城拜访了几个同窗,得到一些消息。” 嬴翌连忙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孙秀才道:“三边总督汪乔年二月败亡于襄城,为闯贼所杀。朝廷复起孙白谷,令都督兵马剿贼解围,又代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复起侯恂,督保定七镇军务,辖制左良玉、虎大威、杨文岳等诸部兵马,协同解围开封。” “孙白谷是谁?” 侯恂嬴翌隐约记得,好像是那个什么四公子之一的候方域的老子。至于怎么记得侯方域,是因为李香君。秦淮八艳的名头,在几百年后可比文臣武将要大的多。而孙白谷嬴翌就不知道了。但他能代三边总督,这孙白谷一定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孙白谷就是孙传庭,号白谷。”孙秀才道:“与我五百年前是一家。” “孙传庭!”嬴翌顿时恍然。 明末的名臣名将,嬴翌记忆最深刻的,除了卢象升、秦良玉,就是孙传庭。这个人挺能打的,但时事艰难,最后也免不了与卢象升一样战死沙场。 似乎就是在解围开封的某次战役之中,先胜后败,被友军牵连,终至于败亡。 “孙传庭么...”嬴翌仔细思考起来。 明末的领兵人物,什么左良玉,什么侯恂,都是些狗屁。孙传庭虽难免败亡,但毕竟是个能打的。要借力,只有从孙传庭这里,才能借的到。其他的地方,别说借力,不被坑死就算老天爷保佑。 “孙传庭如今兵马在哪里?” 嬴翌连忙问道。 “孙白谷复起之时,汪乔年未亡。如今接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当是去关中聚兵去了。” “关中么...” 嬴翌面露思索:“河南到关中不远吧?” “往西去,过洛阳、潼关卫就是关中地界。”孙秀才道:“也就几百里地。” “哦...”嬴翌一时间想了很多。 孙传庭刚刚复起,代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到关中聚兵,怎么也要几个月的功夫。但嬴翌心里却有些等不及。每每想起张大哥一家三口的惨状,嬴翌心中的火烧得煎熬无比,总想立刻逮了一只虎把他千刀万剐。 可现在一只虎入开封,与闯贼汇合,凭嬴翌一己之力,先不说其他的,单是找到一只虎,就难如登天。虽说嬴翌在袭杀一只虎过后,又经过一次加点,体魄再增,但仍然没有绝对的信心。 孙秀才看的明白,想了想,道:“朝廷的兵马要么还没来及汇聚,要么就是战败后正舔伤口,嬴哥儿要杀一只虎,恐怕还要等等。” 他随后又说了些之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比如汪乔年是怎么败亡的,比如左良玉、杨文岳已溃到襄阳休整,侯恂还在河北等等。 听着这些,嬴翌气笑了。 原来自去年闯贼肆虐河南,朝廷就已调兵遣将。湖广兵、保定兵、陕兵,从南、北、西三面围攻。湖广兵以丁启睿督师,保定杨文岳,陕兵汪乔年。三面合围,丁启睿和左良玉率领的湖广兵与杨文岳的保定兵在襄城被闯贼围困,汪乔年连忙举兵去救,没想到左良玉是个白眼狼,汪乔年救了他,他撒腿就跑,动摇军心,使得汪乔年败亡战死,他自己则逃了出去。 他这一逃,这一次合围战略就失败了。 而左良玉凭着手中几万人马,坏了战略,害死了一位三边总督,却没有受到惩罚。 之后崇祯启用侯恂,也正是因为侯恂与左良玉有旧。 可见这大明已经败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嬴翌听着孙秀才的唉声叹气,无语之中,也隐隐有一股悲哀。 “这么说,要杀一只虎,只能等了?” 嬴翌还是有些不甘心。 “只有等。”孙秀才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嬴哥儿,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不能鲁莽。” 二牛也在一边连忙点头。 嬴翌思来想去,只好叹息道:“好吧。” 然后道:“秀才,救出来的乡亲我安置在方城山里。明天我去关中,看看能不能见一见孙传庭孙督师。你跟二牛回去,把乡亲们照看好。你是读书人,总比他们懂得多。山谷里有水源,有地,你主持开荒,能种粮食就种,不能等死。” 孙秀才一听,先是点了点头,随后道:“要见孙传庭怕是不易。” 嬴翌一介白身,而孙传庭是三边总督,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嬴翌点了点头:“我自有办法。” 最快更新 十三章 耳闻 夜深了,二牛和孙秀才挤在一起和衣而眠,嬴翌睡不着,吹灭了油灯之后定定的坐着,黑暗中翻来覆去的思绪连篇。 从来到这个时空,大半年的时间里,经历的一切从眼前流淌而过。初来乍到时的窘迫和饥寒,被张大哥所救时的感激和庆幸,张家嫂子的亲切,小丫的可爱伶俐,小王庄贫寒中的宁静和村民们之间的鸡毛蒜皮,最后定格在小丫那张血淋淋的稚嫩脸上。 他心里揪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眼角光幕乍现,体魄一项已加点到6。噩耗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才3,真灵数129。连许两次加点消耗了120,体魄增加到5,余下真灵数9。后来夜袭一只虎,杀了很多人,夺了不少真灵点数。跟二牛从山上下来,在小王庄歇息的晚上再次加点,体魄增长至6。而真灵数的余额,现在还有265。 也就是说那一夜,从流贼身上,嬴翌夺了424真灵点数。 他不清楚那一夜具体死了多流贼,单只他亲手所杀的流贼,应该接近一百人。乱起炸营流贼相互践踏残杀和被火烧死的才是大头。一千五百多流贼,逃走的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人。 杀一个人,夺取的真灵数平均为1。很多被火烧的半熟的,已经没办法摄取真灵,否则不只424。应该接近千数。 摄取真灵的前提,第一个是一个小时之内。第二个还要新鲜才行。烧熟的,多半是不算的。 体魄为6,嬴翌的体质再翻一番。如今也算是一个小超人了。举手投足七八吨的力气,速度快,耐力强,回气快,反应极其灵敏,身体极其协调。皮肉筋骨也更加坚固,虽说还不能完全抵御刀枪剑戟,但这些冷兵器要对他造成大的杀伤也不容易。再则自我愈合的能力,也已经初露峥嵘。 以他这样的体魄,冷兵器军阵中斩敌首级,不算难。若披坚执锐,大抵也算的上是所向披靡。 然而这个时代,火器已初露峥嵘。 之前袭杀一只虎的时候,就见识过火铳的威力。手臂上还被叮了一下。虽然只入肉些许,轻易被他抠掉弹子儿,但也让嬴翌心中微寒。对于热武器,几百年后过来的嬴翌有种天生的畏惧。 这个时代的军队,火器已经得到大规模的运用。也许普通的火铳,火枪对体魄达到6的嬴翌很难造成伤害,但有炮啊! 乱军之中,炮子乱轰,万人围攻,嬴翌心里也没底。 这才是他转变思想,愿意寻求官兵助力的主要原因。 “如果体魄再加点几次,达到10就不怕了。”6到10,再翻四番,那就真的是超人了。炮弹嬴翌也不会畏惧。然而要把体魄加到10,所需的真灵数,却让人望而生畏。 5到6,用了160真灵数。继续下去就是320、640、1280、2560。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多,只要杀四千多人就够了,但嬴翌也有顾忌。 杀流贼不算什么,杀的心中快慰。然而杀人夺真灵,尸体瞬间飞灰,显露人前就太诡异了。 这才是嬴翌担心的地方。 他害怕被人看到这样近乎于魔的手段。 “夜袭才是王道啊...”他低声自语:“就像前天晚上一样...” 他思索着:“或许我去关中之前,这样的买卖可以干几回。孙传庭在关中聚兵,耗费几个月是一定的。去关中几百里也不远,要不了多少时间,并无耽搁。不如先入开封。流贼人虽多,但不可能几十万都聚在一起。我在外围杀一些,一者取真灵,二者也先出一口气。” ... 翌日一早,孙秀才找小二哥要了几个馒头,三人就着一壶水吃了个早饭。 都是囊中空空,没办法的事。 孙秀才本就不是什么大富之人,小王庄又被流贼搜刮了一遍,什么钱财都被搜了个干净。他来叶县,连住客栈都是同窗资助的,哪里有大吃大喝的本钱。 吃了个馒头,连底都没垫上,嬴翌说道:“县城看似安稳,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流贼来攻打。我稍后就走,你们两个早些回去,不要在这里盘桓。” 孙秀才点了点头:“嬴哥儿说的是。叶县的大户都跑的差不多了,我那几个同窗,陆陆续续也都南逃去了。叶县毕竟就在开封府的眼皮子底下。不过...”他转言道:“嬴哥儿不带上二牛吗?” 迎着二牛巴巴的眼神嬴翌摇了摇头:“此去前路不知,带上二牛做什么?” 二牛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许多。 嬴翌又道:“叶县城门紧闭,你们要出去恐怕还有些困难。不如跟我一起先出去。” 他忽然想到叶县紧闭城门的事,说出这句话来。 孙秀才听了笑了笑,道:“嬴哥儿不必为此担心。进城难,但出城不难。郑县尊虽然要与城共存亡,但也不会强逼着城里的人跟他一起赴死。否则那些大户是怎么逃走的?每日午时,如无意外,城门会大开半个时辰,我会跟我那位同窗一起出城,就在这两天。” 嬴翌听了点了点头。 “能出城就好。” 随后好奇的问道:“郑县尊是哪个?” 孙秀才道:“郑县尊就是叶县县令郑允芝。” “哦。”嬴翌神色稍动,道:“他还是个有骨气的。” 孙秀才叹道:“郑县尊是崇祯十二年的一甲进士,虽然年轻,但才具斐然,已拒敌数次,流贼的诡计都被他识破,否则叶县早就陷落了。他誓与城池共存亡,但人单力孤,如之奈何呀...” 嬴翌默然。 人说时穷节乃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虽然很多都没了节操,官做的越大越没节操,但总有那么几个,骨头是硬的。 当然,县令有守土之责,明律之中似乎有这一条,哪个县令丢了县城却自己逃了,斩。 不过大明已经崩坏,就算逃走,朝廷恐怕也没力气追究了。而他仍能坚守,骨气还是有的。 “就这样吧。”嬴翌站起来:“你们两个早些走,不要耽搁。” 言罢,嬴翌推门而出。 西山楼也许以前生意兴隆,但现在却人烟冷清。嬴翌路过大堂的时候,只有一桌人在吃饭。除此再无其他。他摇了摇头,往大门走去。却忽然驻足。 嬴翌耳聪目敏,听到了一些感兴趣的东西:“...从赣西运来的军饷...闯王...劫取...” 他眼睛一亮,不着痕迹的看了那桌人一眼,缓缓走出了西山楼。 最快更新 十四章 郝摇旗 出了西山楼,嬴翌快走几步,钻进斜对面的一条小巷中。 叶县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县尊郑允芝限入不限出,百姓都知道偷生,有门路的都走了。从郑允芝的行为上,嬴翌可以看出他是个好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官。 他作为县令,他守土有责。放县城的人逃难,使得县城人烟一空。这看起来做了一件好事,但却把叶县推到了悬崖边上。没人的县城,怎么守?百姓逃离,原本或许有些坚守之心的官兵,怕也早已人心惶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哄而散了。 最后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与城池共存亡。名节是保住了,却于时事无济。 孙秀才说他是崇祯十二年的一甲进士,颇有才具。但在嬴翌看来,也不过如此。当然,或许是郑允芝看透了世事,早已心死。 站在嬴翌的角度来看,既然郑允芝做了官,就要担负起做官的责任。流贼凶狠,天灾连年,那又如何?岂不正是官员应该解决的问题吗?不去解决问题,反倒消极以对,算不得才具。 努力的解决问题,就算最后解决不了,那也是尽力了,才对得起那身官皮子,死也死的无愧于心。 嬴翌也知道,这大抵是一种理想状态。多少做官的,也许心里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能言行合一,知行合一的,并不多。无论是这个时空,还是几百年后的时代,他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嬴翌藏身小巷,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颓败消极和空虚的气息,这恐怕是大明末期普遍存在的现象。不过嬴翌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感概,他死死的盯着西山楼,站在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西山楼前窗里面,那一桌人的情形。 总共有五个人。都是干净利落的劲装打扮。其中有三人行为举止气质草莽,另外两个则不然,尤其那个脸嫩的,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嬴翌一眼就能看出来。 出客栈的时候,嬴翌听到他们的谈话,似乎是涉及到官兵军饷的事。还跟闯贼有所牵连。而他们称闯贼为闯王,说明与大明朝廷不是一路人。尤其一个‘劫’字,让嬴翌生出一些心思来。 “这些人跟闯贼有关,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原本嬴翌决定一早出城,就跟昨夜进来的时候一样,找个偏僻的地方一跃了事。 但现在,他决定先等等,看看再说。 大概一刻时间过后,五个人从西山楼走出来,四下里张望一会儿也入了一条小巷。嬴翌远远尾随,见这五人到了城墙拐角的一处偏僻地方,掀开一块破烂的门板,露出一个不过两尺大小的洞。 嬴翌吃了一惊! 看那洞大小,完全满足一个人的通过。 三个草莽四下里戒备,那假男人和另一个很恭敬的中年先爬了出去。随后剩下三个草莽也出去了两个,最后一个没出去,用门板将洞子重新盖上就要走。却不防背后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他嘴巴,把他拖到一边。 这人吃了一惊,死命挣扎,却哪里挣的开?嬴翌的手钢铁一样,死死的把他制住,几步拖到巷子里,先给他腹部来了一拳,打的他身子一弹好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痛的喊都喊不出来,然后嬴翌蹲下来,问他:“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这人喘息了一会儿,状作惊慌,虚弱叫道:“你是谁?为何打我?” 嬴翌面露冷笑:“跟我装?” 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他吐出半口带血的牙:“说,那假男人是谁?赣西来的军饷是怎么回事?你们跟闯贼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计划?!” 这人一听,顿时骇的面色铁青,他闷吼一声,翻身弹起直扑嬴翌,嬴翌巴掌如闪电,啪的又把他打翻在地:“落到我手里,还想反抗?交代清楚我给你个痛快,说不明白我叫你生不如死!” 说着话,嬴翌冷酷的踩断了他一只手,不等他惨叫出声,又把他嘴巴给捂住了。 片刻之后,嬴翌松开手:“说。” 这人看似是个硬汉,实则也不过如此。贼寇之流,吃了苦头,当下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的确是为了赣西来的军饷的事在这里聚首。包括此人在内的三个草莽,都是闯贼麾下大将郝摇旗的人,是积年的老贼。郑允芝虽然紧闭城门,却也被他们潜了几个进来。 这个狗洞子,就是他们这些天的手笔。 那个女扮男装的,姓袁,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只唤作袁公子。赣西军饷的消息,就是从袁公子口中来的。这位袁公子铁了心投靠闯贼,联络上了郝摇旗,把南京六部秘密从赣西调来军饷的消息,作为投名状。 这批军饷数目不小,足足有二百万两银子。 袁公子透露的消息说,这批军饷,正是剿贼军饷。是大明朝廷用以振奋军心的底牌。大明如今已将倾覆,调集这二百万两银子,不知耗费了多大功夫,却被个女人坏了事。 嬴翌听到这里,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那流贼又说,这批二百万两银子的军饷,不日就将抵达叶县。而他们奉了郝摇旗的命令,到这里来打前站。而袁公子和那个中年——中年人是袁公子的随从。他们这次出去,就是实时联络郝摇旗,准备军饷一到,就立刻动手。 “郝摇旗如今在什么地方?” 嬴翌问他。 “在禹州。” 嬴翌听了,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信息。叶县属南阳府,处于三府交界的位置。西北边是汝州府,东北边就是开封府。临近有两个县,汝州府的郏县,开封府的襄城县,而禹州位于襄城县北边与襄城相邻。 前次官兵剿贼失败,汪乔年兵败身死,就是在襄城。距离叶县,还不到一百五十里。 嬴翌一瞬间想了许多,如果军饷调集到叶县来,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剿贼大战又要开始了。说不定正在湖广舔伤口的杨文岳和左良玉,已经大军开拔。 嬴翌动念之间,又问他:“我听说一只虎和罗汝才刚刚经过叶县。而且以你们流贼的声势,要打下叶县并不难,为何多此一举,搞这么多小动作?” 那人道:“掌家的不愿打草惊蛇。” 最快更新 十五章 起心 打草惊蛇? 嬴翌心中一转,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流贼率先一步打下叶县,那么这批军饷一定不会再运抵叶县,其中就有了变数。这是其一。嬴翌还认为,或许郝摇旗想独吞也说不定。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以郝摇旗贼寇心性,吃干抹净更符合常理。 嬴翌一时间又想到那个姓袁的女人,说不定这个女人一番心思,最后要吃大亏。她投靠闯贼,以军饷的消息为投名状。但如果这批军饷被郝摇旗暗中吞了,为避免消息传到闯贼耳中,焉知郝摇旗不会下狠手杀人灭口! 嬴翌思维清晰,一下子将可能不可能的,都想到了。 甚至还想到叶县的县令郑允芝的所作所为,之前还以为这个人虽然是好官,却无能。但如今看来,恐怕与这批军饷有关。 照如今的形势,军饷一到,叶县一定会成为再次剿贼大战的前沿核心,等到湖广兵开拔到此,这里便是军镇。百姓留在这里,以左良玉之流的恶略,怕是深受其害。倒不如早些放他们走,自谋生路去。 同时又空出县城,用于安置兵马,再则鱼少水清,免去鱼龙混杂,混淆耳目,也少了许多麻烦。 想到这些,嬴翌顿时扭转了对郑允芝的看法,也许这位县尊,的确是有能为的。 动念不过一瞬,嬴翌思忖之间,又问:“那你们有什么计划?” 问出这个问题,还没等老贼回答,嬴翌自己转念就想到了。无外乎等军饷一到,郝摇旗大军兵临城下,将叶县团团围困,然后里应外合,吃干抹净。 这其中的关键,是时间差。 也就是说,军饷一定要比湖广兵来的早。否则湖广兵先来,军饷后到,那郝摇旗可能存在的独吞心思,就打水漂了。以郝摇旗自己的本部兵马,绝对拿不下几万湖广兵。 “即便是流贼,能走到这一步,也必定是有些聪明的。我现在可以肯定,如果能独吞军饷郝摇旗不会放过,不能的话一定会告诉闯贼,然后大军齐攻,他也少不了功劳。” 到此时,这个流贼对嬴翌再无价值,他正想一把扭断此贼的脖子,取了他真灵。却忽然停住了。 想到:“孙秀才和二牛还在叶县,万一事起就在这两天,而我离开了,他们就危险了...” 想了想,嬴翌拇指在老贼脖子上一按,老贼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然后嬴翌提其老贼,走街串巷,不多时又回到了西山楼。肋下夹着老贼,翻墙而入,避开几个小二哥,悄悄摸回了孙秀才的房间。 这时候,孙秀才和二牛都在房间里。 “嬴哥儿!” 见嬴翌带着个人回来,两人吃了一惊。 孙秀才道:“这是谁?” 嬴翌把门关上:“听我说。” 就把之前的事,一一道出。 孙秀才两个一听,都张大了嘴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紧要的事。 说完之后,嬴翌给两人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道:“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不管不顾。你们立刻跟我出城,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第二,把这个老贼交给郑允芝,然后将计就计,给流贼来一记狠的。” 孙秀才两个听了此间消息,正六神无主。虽然孙秀才是读书人,但在机变上,却没什么天赋。遇到突发事情就会抓瞎。二牛就更不必说了。听到嬴翌两个提议,孙秀才和二牛反应过来,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二牛认为应该立刻离开。而孙秀才觉得,应该把老贼交给县尊郑允芝。 这就是身份地位的不同,导致选择的不同。二牛只是个平头百姓,平头百姓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愿意惹麻烦。而孙秀才却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的眼界普遍要高于普通百姓。 两人做出选择,最后齐齐看向嬴翌。 嬴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个想法,你们帮我参详参详。” 孙秀才和二牛立刻打起精神。 就听嬴翌道:“二百万两银子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决然是不能落到丧尽天良的流贼手中。但官兵也都是些饭桶,如左良玉之流,恐怕秀才也听说过,其恶劣之处不下于流贼。” 嬴翌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孙秀才却渐渐回味过来了,一脸吃惊道:“嬴哥儿,你太胆大包天了!那可是二百万两银子!” 二牛一头雾水。 嬴翌道:“我倒也不稀奇那几百万两银子,但...” 嬴翌心中隐约有些念头,但还很模糊,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道:“小王庄乡亲的遭遇,让我时时难以释怀。这世道如此,多少百姓跟小王庄一样遭遇?如果有这二百万两银子,或许能多做一些事。” 二牛懵懂不知,但孙秀才却长长的吸了口气,他咬了咬牙,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狠狠道:“我帮你!” “俺也帮你,嬴哥儿。”二牛没头没脑。 嬴翌点了点头:“好。我们先计较一番...” ... 县衙。 郑允芝实行限入不限出的策略之后,叶县的人口大量流失。到现在,能走的差不多都快走光了。除了一些家业不小,搬迁不易,需要多做准备,或者没有好去处仍在犹豫的,留在叶县的人口,老老小小加起来恐怕不超过一千人。其中兵丁就有五百以上。 连县衙的常备衙役都早已解散。 整个县衙里,冷冷清清的,透露出一股子荒凉。 郑允芝三十来岁,正值盛年。他这个人说不上刻板,但极重规矩。尤其对自己,要求严格。即便叶县都这般模样了,他每天还是官袍一身,归归整整的。 此时郑允芝正在书房,坐直了身子捧者一部书翻看。他脸上神色沉静坚毅,没有半分颓废气息。 几声敲门声,郑允芝放下书籍,淡淡道:“进来。” “老爷。”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管家推门而入。 郑允芝露出一抹笑容:“怀叔,有事啊?” 这位怀叔,是郑允芝的老仆。相处几十年,比亲人也不差。 怀叔道:“老爷,本县的廪生李秀才求见。” “李秀才?”郑允芝想了想:“是北坊的李明益?” “正是李秀才。”怀叔道:“跟他同来的,还有两人。一个看起来也是读书人,另一个不好说。” “不好说?”郑允芝来了兴趣,道:“怀叔久历人事,也有看不好的人?” 怀叔忙道:“老爷哪里话。老奴只是觉得那人气质分外不同。身材高大魁梧,说是个江湖草莽吧,也不像。气质沉稳,说是个读书人吧,又少了些书香气。” 最快更新 十六章 招揽 郑允芝笑道:“那便请来一见,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怀叔点头,躬身退去,不片刻,就带着三个人到了门外。 “老爷在里面,三位请。” 他自己就侯在门外,帮三人把门打开,请进去又关上门。 李明益李秀才,是孙秀才的同窗。跟着他来的,就是孙秀才和嬴翌。 进门,李明益和孙秀才道了声‘县尊父母’,施礼。嬴翌站直了身子,也礼了一礼。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对人与人之间平素的一些礼节,嬴翌也已适应。只是对卑躬屈膝,总不太爽利。即便是当着这位县尊,也不曾躬下去。 郑允芝目光从两个秀才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挺拔魁梧的嬴翌身上。 他这一看,果然觉得这个昂藏的汉子,有着不同一般的气质。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堵城墙,厚重沉稳,好似什么也不能令他折腰。说起来只是个小民,但面对他这位县尊,却没有应有的卑微,反而有种平等而视的傲然。 嬴翌自己并不觉得怎样。 所谓平等与否,不在言语,行为也表达不了什么。关键是要有与人平等的本事。自忖有本事,才觉得能与人平等。否则没本事,再怎么觉得,再怎么上蹿下跳,也是枉然。 连几百年后,口口声声的平等,也不过是给小民的自我安慰。不要说面对世界首富、一国元首,就算是一镇首富、公务科员,平头百姓在他们面前,都自觉低了一头,该巴结的巴结,该谄媚的谄媚。 “坐。” 郑允芝言语简练,等三人坐下,便道:“不知两位廪生有何事要见本县?” 他虽然觉得嬴翌气质不凡,但终归是个小民,并不真的有多在意。 李秀才道:“县尊容禀。确是一件大事,但内里详情,还要问学生的同窗和这位嬴翌嬴壮士。” “哦?”郑允芝看向孙秀才。 孙秀才道:“回县尊的话,嬴哥儿对此事最是了解。” 嬴翌这才说话:“敢问县尊,是否有一批军饷即将抵达叶县?” 嬴翌并不啰嗦,一言直指核心。 郑允芝一听,身子绷紧了一霎,神色肃然,眼神瞬间凌厉:“你如何知晓有军饷抵达叶县?!” 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嬴翌道:“县尊听我说来。” 就把袁公子、郝摇旗、流贼的事,一一道出。 “我是小王庄的人,与孙秀才同乡。几日前我去山中狩猎,不曾想一只虎屠戮小王庄的乡亲。我下山之后,连夜追踪,寻一只虎报仇...作日我来叶县,趁夜入城,找到孙秀才。原本打算今日一早就去北边,看看能否寻到诛杀一只虎的机会,不料出西山楼的时候,意外听到了这个消息。” 嬴翌有条不紊,从头说起:“彼时西山楼大堂只有一桌人用饭,我耳聪目敏,听他们说什么从赣西来的军饷,又说什么‘闯王’之类,觉得他们不是好路数。我与流贼不共戴天,我大哥大嫂,侄女小丫,皆死在流贼手中,听到这消息,我如何肯放过?我等他们出来,暗中尾随,未曾想他们竟然在城北偏僻之处的城墙下开了个洞!” 说到这里,嬴翌看着色变的郑允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县尊不能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有些疏漏在所难免。” 郑允芝叹了口气,又听嬴翌道:“五人,从洞中离去四人。我抓住最后一人,从他口中问明了消息。” “请壮士速速道来!”郑允芝心中狂跳。 嬴翌道:“赣西军饷的消息,是其中那个女扮男装的袁姓之人传递给流贼的。我不知道朝廷是怎么保密的,但却坏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中,实在啼笑皆非。” 郑允芝涩然。 嬴翌道:“这个女的似乎铁了心要投靠闯贼,以军饷的消息投名。却联络的,是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那三个老贼,就是郝摇旗的手下。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混入城中,又在城墙上开了个洞,等军饷一到,郝摇旗大军兵临城下,团团围困,然后里应外合,来个吃干抹净。” 郑允芝听的冒了一身冷汗,心中顿觉无比庆幸。 他连忙道:“壮士拿住的老贼现在何处?” 嬴翌道:“还在西山居,孙秀才的房中。县尊可以立刻叫人去提。另外,城北城墙下的洞,该怎么对待,县尊也要尽快拿个主意。如果要稳,那就把洞子堵上。如果要出其不意,将计就计,就留着洞子,等贼将郝摇旗得意的时候,给他来下狠的。” 郑允芝没有立刻拿主意,把守在门外的老仆唤了进来:“怀叔,你叫小五立刻带人去西山居把人拿来。另外,去看看城北的洞,先不要填了。” “是,老爷。”怀叔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了。 嬴翌此时提醒一句:“我当时没有问城里是否还有贼人,老爷子去拿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郑允芝一听,暗道正是,也连忙嘱咐。 怀叔道:“老爷放心。” 等怀叔离开,郑允芝也顾不得县尊官威,感激道:“嬴壮士心怀大义,是为楷模。若无嬴壮士,此间大事不妙!” 嬴翌摇了摇头:“我一匹夫,县尊言重了。我与流贼之仇,三江之水也洗刷不净,如果能叫流贼吃个大亏,怎么做我都愿意。” 郑允芝露出欣赏之色,心头一转,笑道:“嬴壮士大义在心,何不为国为民?流贼势大,嬴壮士一己之力,报仇也难。如今朝廷再次剿贼,正是大好机会,县中正缺个百户,嬴壮士何不担当?” 却是招揽起来。 嬴翌本心是没有做官为将的心思的,但此间所谋,若不与郑允芝绑上一条船,其后的事就不好参与了。他早与孙秀才商量过,如果郑允芝招揽,那就暂时答应下来,等事成之后,再做他想。 于是嬴翌露出犹豫,道:“我小王庄百多口人的性命,我本打算倾力以报,定要杀了一只虎。此前追至,本是最好的机会。但害怕连累被挟裹的乡亲,让一只虎给逃了。如今一只虎北去,与闯贼汇合,再杀他难了。县尊是好意,我一匹夫,也不懂得什么天下大义,只要能为我大哥大嫂侄女乡亲报仇,我都愿意。” 郑允芝一听,笑道:“好!” 最快更新 十七章 百户 郑允芝做了一番安排,唤人带着嬴翌等人离开。 不多时,怀叔回来了,随同的还有个精悍的年轻人。 “老爷!” 两人作揖。 郑允芝摆了摆手,正色道:“情况怎样?” 怀叔道:“城北僻角果然有个狗洞,能通行人。老奴察看了一下,洞子就是最近挖的。从城墙下直通城外,有半里长。口小腹大,出口在城外的一个废弃的枯井之中。” 郑允芝吸了口气,心中后怕:“亏得早早察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怀叔也忍不住点头:“若是紧要时候被流贼利用起来,大事危矣。” 郑允芝微微颔首,看向精悍青年。 青年躬身道:“小人已安排人手藏于洞口附近的民居中,随时监控情况。西山居的老贼也已悄然提回,正在牢中审讯。” 怀叔一旁提醒道:“老爷,被抓捕的贼子尽快区处才好。若此人久不归,未免让城中可能潜藏的贼人心生警觉。” 郑允芝微微颔首:“速速审讯一番,查明城中贼众的情况。那洞子有半里长,自非几个人短时间内可以掘成。查明之后立刻擒拿,尽快审讯,我要知道他们的一切。” 顿了顿,又道:“流贼无义,策反无益。问明之后,不如令人假扮,以麻痹贼将郝摇旗。” “老爷英明。”青年应诺。 “小五,你先下去办好此事。”郑允芝挥退精悍青年小五,这才对怀叔道:“那嬴翌此人,怀叔你以为如何?我看他不像是贼寇之属。” 怀叔点了点头:“如果是流贼,那他的所作所为,代价不可谓不大。” 言下之意是认同了郑允芝的说法。 郑允芝嗯了一声,思忖道:“那孙秀才我是知道的。李秀才便更不必说了。既然与此人为伍,想必不是贼寇。恐怕也是草莽之中的厉害人物。”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世道纷乱,草莽丛生。深山之中藏猛虎,大泽里面隐蛟龙。欸...” “老爷的点评的或许过了吧?”怀叔疑道:“虽然此人气度不同于常人,但要说猛虎蛟龙,怕还不及。” 郑允芝摇了摇头,便转开话说道:“我已招揽于他,暂时做个百户,听命帐下。赣西来的军饷,不日就要抵达,而流贼已知道消息,我正愁人手不足。” 怀叔闻言不禁道:“此事恐怕不便让他参与吧?” 郑允芝道:“他既已知晓,参与又能如何?县中兵马皆我亲信,我给他百人,不止是权力,也是监督。” 怀叔放下心来:“老爷思虑周全。” 郑允芝笑了起来:“我也是惜才。此人单枪匹马,要为乡亲报仇,可见气魄非凡。虽然我不太相信他曾将一只虎杀的落花流水,但一定有些本事。如今国事艰难,正是因为人才流落江湖的缘故。若放任流落,未免又是个李闯之流。不如收之。” ... “县尊老爷果然大方。” 嬴翌穿了一身鸳鸯战袄,头顶八瓣铁尖盔,看起来着实威武了不少。 虽然这鸳鸯袄、八瓣盔都很陈旧,但还算完整。至少八瓣盔不缺帽沿,鸳鸯袄的罩甲没有散架。 再选了一把眉尖刀,手腕一翻,耍了两下,刷刷带起几道刀光。 二牛也在一旁,着甲配刀,他乐的跟什么似的。 郑允芝许了嬴翌百户之职,下辖一个百户,一百一十二人。嬴翌已经见过了新手下,只是见一面,混个眼熟,也没多说什么。在嬴翌的心目中,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他并不想从军或者当官。 大明倾覆在即,这官当的也没什么意思。 镇守叶县的兵马有五个百户。总共不超过六百人,框架是鲁阳千户所,但大多数都是新募的本地青壮。鲁阳千户所早就被打残了,千户都死的不知哪儿去了。 这五个百户的组建,是郑允芝的功劳,借了鲁阳关千户所的壳,倒也不算逾制。 见过一班新手下,嬴翌还把两个总旗官留下,询问了一下情况。 他手下两个总旗官,一个名叫周力,是个粗壮汉子。一个名叫连彪,倒也算得上精悍。虽然对于嬴翌这个空降的陌生百户表示不太理解,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目了然,但嬴翌有问题,他们就回答,并不遮掩。 从他们口中,嬴翌才知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这两个总旗官,都是叶县本地人。按理说此时叶县人去楼空,家眷亲族不在,这些本地青壮兵丁应该人心惶惶才是。但却并不是嬴翌料想的那样。原来叶县的百姓的确是迁走了,但并没有远去。 郑允芝并不是让百姓自谋生路,而是跟嬴翌安置小王庄的幸存者一样,把这些百姓,安置在了方城山中某处。 兵丁们都知道内情,因此心中安定,并不慌乱。 按照周力两人的说法,只待朝廷击破了流贼,再回来就是。 故土难离,这是人之常情。如果能有一丝丝可能不抛弃家园,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而这些百姓藏于方城山中,不但安全了,也能稳定军心,让兵丁们放开手脚。 这件事,在年前,大概是嬴翌穿越而来的那段时间,郑允芝就在安排了。叶县鼎盛时期是万户的大县,但天灾人祸,这些年或是横死,或是逃荒,或是被贼众挟裹,只剩下四千户。豪强大户不论,这四千户百姓,在半年时间里,被郑允芝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会儿恐怕在山中正田园呢。 “我果然小瞧了郑允芝。” 嬴翌知道之后不禁心中暗叹。 “这个县尊老爷不但能力强,更知变通。如果是平安盛世,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名垂青史。” 嬴翌的这个百户,也担负着轮换巡逻、镇守城墙的职责,嬴翌做了些了解,也没多说,只是让周力和连彪照惯例行事,把两人打发离开。 城中许多房屋空置,郑允芝叫人给嬴翌暂时安排了一座小院,孙秀才和二牛也都住这里。 “我之前以为官兵人心惶惶,没想到县尊早有安排。”嬴翌跟孙秀才道:“叶县的百姓,也都被郑县尊安置在方城山,让我好生诧异。” 孙秀才讶然道:“这事我也不知。” 随后转言道:“嬴哥儿,你觉得县尊之后对你会怎样安排?” 嬴翌思索道:“我看县尊手里人手不足,总会有安排,等着就是。” 最快更新 十八章 横勇 蹉跎半天,到下午夕阳下山前的时候,郑县尊派人来叫嬴翌去县衙。 嬴翌离开前叮嘱的二牛一句:“里面那人一定给我看好。” 二牛点了点头,孙秀才一边道:“嬴哥儿放心。” 到了县衙,嬴翌见到郑允芝的时候,旁边除了早前见过的那个老仆怀叔,还有一个精悍的青年。此人身材不及嬴翌高大,但很结实,眼神很亮,手口老茧覆盖。 “这是郑五。”郑允芝随口介绍了一下,然后道:“本县已察明,确有贼众隐匿县中。打算入夜动手,一体擒杀,以绝后患。小五无法分身,我意将此事交给嬴百户处置。” 嬴翌心中一笑,这是考验么? 面上正色抱拳道:“区区贼子,翻掌即灭。县尊放心便是,绝不走脱一人。” 郑允芝捻须笑道:“好。” 旁边郑五见嬴翌说的豪气,心中颇为有些不屑,面无表情道:“贼众藏身于城西严举人的宅邸之中,多则五六十,少则四五十。皆有兵器,不好相与。我虽无法分身,却可调集一个百户从旁协助。” 嬴翌笑道:“举人宅邸,想必不小...有协助当然最好。” 郑允芝见嬴翌自信满满,心下有些好奇,但并没表露出来,道:“贼首本县要活的。” 嬴翌点头:“县尊放心。” “那便早些去作准备。”郑允芝摆了摆手:“嬴百户退下吧。” 等嬴翌走后,郑允芝对怀叔和郑五道:“你们看嬴翌这人怎样?藏匿于严举人宅邸的贼人皆凶悍老贼,小五,若是你,要多少人才能擒杀之而不走脱一个?” 郑五道:“倾全县兵力,方可万无一失。老爷,县中五个百户,多是新募的青壮,虽严加训练,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战阵。面对杀人如麻的老贼,讨不到好处。” 郑允芝闻言叹了口气:“还是时间不够啊。若能多给我一年的时间,贼人安敢小视我叶县?” 说着,他神色一整:“这回虽是考验嬴翌,但不能因小失大。你调集兵马,做好提备,为嬴翌查漏补缺,务必不能走脱一人。” “是,老爷。” ... 嬴翌离开县衙,先回了趟住处。 郑五口中所谓五六十贼人,则不被嬴翌放在心上,一旦动手,嬴翌怎会给贼人逃脱的机会? 回到住处,把这事跟孙秀才说了一下,孙秀才非常高兴:“嬴哥儿的谋划,离不开郑县尊。越是用你,越是紧密,才好有所作为。” 嬴翌点了点头:“几十个贼人,手到擒来,勿须赘言。里屋那个人,则万万不能有失。她那随从是个狠角色,我虽拿住她作为要挟,但未必此人不会潜回来,趁我不备救走她。我稍后走了,你们两个把她悄悄转移离开,就算那人潜回来,也叫他扑个空。” 孙秀才一听,忍不住连连叫好:“嬴哥儿放心,我和二牛立刻就办。” 嬴翌这才放心离开。 他找到周力和连彪,道:“奉县尊之令,今夜擒杀贼人。你们二人先去做准备,集合兵马。天黑之后,随时听候调遣。” 周力连彪应喏,看样子早就知道消息了。 嬴翌也不在意。 这些兵马是县尊的兵马,要说亲近,肯定亲近县尊,而不是嬴翌这个突然空降的百户。 一个百户不过百人出头,很快集结完毕。而夕阳已经落下远处的方城山,天色迅速黯淡下来。 嬴翌顶盔着甲,拄着眉尖刀,对周力和连彪道:“周力,你带着人悄悄前往城西严举人府邸正门外,先潜伏起来。连彪,你去寻郑五,请他将协助的一个百户兵马调集到严举人宅邸后门外候着。” 两人应喏而去。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嬴翌也到了严举人宅邸。 周力带着兵马从黑暗中出来,随在嬴翌身后。 “可曾打草惊蛇?” 嬴翌问道。 “不曾。”周力道:“分散悄来,里面的贼人浑然不知。” “连彪呢?” “百户,我在这里!” 连彪站了出来。 “协助的百户可做好准备?”嬴翌问。 “已于后门外提备妥当。” “好。”嬴翌点了点头:“砸门。” “砸门?” 周力、连彪愣了愣。周力道:“只堵前门后门,未免贼人翻墙而逃。” 他大抵也是好意提醒。 嬴翌失笑:“放心便是。只要够快,摧枯拉朽,一个也休想逃掉。” 两人对视一眼,周力一挥手,便有十个兵丁冲上前,大脚连踹,轰隆一声巨响,严举人宅邸的大门轰然倒塌。 嬴翌持刀一马当先:“走。” 细碎凌乱的脚步声惊破了黑夜,嬴翌带着麾下兵马穿过前堂,进入中院,迎面与影影绰绰几十个贼人一头撞上。 嬴翌眼神一凝,死死的钉住了为首的贼头,闷哼一声,整个人好似一颗炮弹,撞破空气,发出呜的一声响,还不等人回过神来,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跌落在周力面前,才听到嬴翌的声音:“绑了!” 随即惨叫声乍起! 周力手忙脚乱的捆人,待抬起头,只看到凌乱的贼众之中,一道刀光好似匹练,又似月轮,所过之处人头滚滚,尸骨俱碎。几十个贼众呼吸之间,在这刀光之下折了一半! 贼人魂飞魄散,哪里想会遇到这样的凶人? 一时间无从反应,就被杀死二三十人,其他贼人待反应过来,就要一哄而散。 然而嬴翌手快,脚快,刀更快,往往贼人逃出十步,他只要一步赶上就是一刀。见一人杀一人,见两人杀两人,砍瓜切菜,杀的血肉横飞。 周力等人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如在梦里,恍然不知。好在连彪回过神来,叫道:“快快围住贼人,务使逃走一个!” 如一炸惊雷,惊醒了众兵丁。一时间士气如虹,嚎叫着冲杀上去,却贼人,已没剩下几个了。 嬴翌追着最后一个贼人,在墙上削下他脑袋,再举目一看,大局已定。正看到后院那边一溜火把往这边过来,不禁笑了笑,从墙上跳下来。 周力等人连忙围上来,一个个神色狂热的看着嬴翌,好像看着一位战神。 周力大叫道:“嬴百户厉害,我周力服了!” 这时,火把照耀,从后院杀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郑五。 郑五面露诧异:“贼众呢?” 连彪忙上去:“皆已伏法!” 又道:“嬴百户横勇无敌,贼众摧枯拉朽。贼首已被擒拿。” 嬴翌把刀挂在腰间,走上来笑道:“幸不辱命,贼俱死,我这便回去了。劳烦郑兄弟与县尊说一声。” 十九章 袁崇焕之后 县衙。 郑允芝露出惊诧的神色:“你是说嬴翌一人,便擒了贼首,杀光了五六十个贼众?” 郑五站在郑允芝面前,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有些感叹道:“老爷,这嬴翌怕是有霸王之勇!周力、连彪两位总旗官自不敢欺瞒。从嬴翌砸开严举人宅邸大门,到尘埃落定,还不到半刻时间。小人原以为颇费些功夫,付出些死伤才能擒杀贼人,没想到...” “竟然这般横勇?”郑允芝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我以前听说已故卢尚书用八十斤大刀,可冲锋陷阵,原是不大相信的。没想到如今天下还真有这样的猛将?!便是猛将,也要亲兵维护,抵挡左右才是啊。” 怀叔惊叹道:“羽之横勇,千古无二。老奴看这嬴翌,怕也不差哟。那贼人俱是老贼,杀人无数,心狠手辣,却一个照面就被杀了干净。比杀鸡宰羊都要轻松。难怪此人敢以一己之力为乡人报仇,果然是有本事的。” 郑允芝心中振奋,大笑道:“有此人在,我心中忧患大减!” 怀叔提醒道:“还须好生对待才是。” 郑允芝连忙点头:“怀叔说的是。这样的人,一身傲气,只能以情义牵绊,而不能以官威压制,否则适得其反。” 又道:“他这样的人,必定不是贼寇之属。若是贼寇,早把闯贼踩死,自己做了头目。我须得好生拉拢,以诚相待,以收其心。” 然后看向郑五:“如今大事紧要,我意将全县兵马交给他来节制,小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此间把兵马交给嬴翌节制,倒是有些对不起你。” 郑五正色道:“老爷说的哪里话。叶县危如累卵,需要一个强力人物镇压。小五更愿意时时刻刻伴在老爷身边保护老爷。” 郑五是郑允芝的家生子,对郑允芝忠心耿耿,在他看来,什么领兵将领,也不及伴在郑允芝身边来的好。 郑允芝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怀叔,明日你去,代我请嬴翌过府吃顿饭。” “老爷英明。” ... 嬴翌回到住处,脱下血淋淋的甲胄丢在一边,稍作洗漱一番,二牛便带着他翻强越过几座院落,来到一个陌生的院子。孙秀才正等着。 “没出什么意外吧?” 孙秀才摇了摇头,把油灯交给嬴翌:“没有。” 嬴翌颔首,提灯推门而入。 屋里角落中,一个人影蜷缩着。见嬴翌进来,微微动弹了一下。 这人被绑的跟个粽子似的,看来二牛没少下功夫。 嬴翌走过去把她提起来,放在灰尘满布的椅子上,然后坐在她对面。 微弱的灯光下,露出这人一张大花脸,泥土血迹掩面。但眉宇间可以看出,她正是那个女扮男装的袁姓女人。 原来白天上午的时候,嬴翌抓住那个贼人带到西山楼之后,又出去一趟。以嬴翌的脚程,很快便追上了袁姓女人一行四人。其中两个老贼被嬴翌打死,袁姓女人被嬴翌抓住。 袁姓女人的那个随从,却是个厉害角色。 嬴翌也没想到还真有会武功的。那中年随从,便是这样一个人。当然,会武功也没什么,嬴翌速度快,反应敏锐无比,一力降十会,三拳两脚也给撂翻了。 但嬴翌并没杀了他们。 只抓了袁姓女人,放走了中年随从。 “走狗,鹰犬,恶贼!” 袁姓女人看到嬴翌,咬牙切齿:“你不会得逞的!” 嬴翌不以为意:“走狗鹰犬?”他笑了:“你跟流贼搅在一起,又是什么东西?” “闯王雄才大略,推翻腐朽的明廷就在眼前,朱家王朝要完了!”女人嘿嘿冷笑,好似夜枭。 嬴翌心中不屑,他嬴翌现在是鹰犬走狗,这女人就是天下大义?笑话!李闯是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嬴翌还不知道吗? 不过嬴翌可以感受到她眼神中的无与伦比的仇恨,那种恨意,不是对嬴翌,而是对大明朝廷。 “看起来你与大明朝廷有深仇大恨。难怪跟丧尽天良的流贼搅和在一起。闯贼雄才大略?嘿,不过黄巢朱温之流,丧尽天良之辈,吃人的畜牲能成大事?” “呸!” 女人桀骜无比,一口口水吐过来,嬴翌连忙让开。 他冷笑连连:“你视流贼丧尽天良而不见,铁了心投靠。我看到头来竹篮打水,你一条小命,也要落在里面。” “那又怎样?”女人不屑道:“只要能推翻朱家朝廷,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嬴翌不禁哑然。 这是个被仇恨淹没了一切人。 嬴翌站起身来,不打算再说什么。跟这样的人,是没办法说话的。如今还要用到她,如若不然,杀了就是。嬴翌可没有无脑怜香惜玉的性子。 “站住!狗贼,你站住!” 女人尖叫。 嬴翌皱了皱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那随从若是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到时候放了你也无所谓。左右如此而已,你也不必多说。” 袁姓女人见嬴翌停下脚步,神色一转,配合着脸上的泥污血迹,变得可怜兮兮:“天下大势,朝代更迭。明廷必亡,你这么厉害,怎么看不清形势呢...” “呵呵...”嬴翌笑了:“你还兼职做说客?” 他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我是不屑的。闯贼我也是不屑的。李过那畜牲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早晚连闯贼我也一起杀。你或许是个可怜人,但与我无关。做好此间事,我大发善心饶你一命。如若不然...” 嬴翌露出一丝杀气。 说完,嬴翌一把提其灯,一把提其女人就往外走。 那女人挣扎,叫道:“你知道袁督师吗?袁崇焕袁督师!” “袁崇焕?” 嬴翌怔了怔,笑了起来:“知道,怎么不知道。此人志大才疏,能力不大,口气不小。五年平辽,嘿嘿,好厉害的人物。擅杀大将不说,见事不对就与敌媾和,卖国卖家,死得其所。” “你!血口喷人!”女子死命挣扎,哭号连连:“我父为国为家,怎么就卖国卖家了!?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嬴翌嘿然道:“原来你是袁崇焕的后人。难怪如此仇恨大明。袁崇焕自取灭亡,怪的谁来?” 最快更新 二十章 死有余辜 明末这个时期,嬴翌记得的人和事不多。人嘛,正面人物也就那么几个,譬如秦良玉这位女将,嬴翌就崇敬无比。如卢象升,也是个很好的。如孙承宗、孙传庭,只知道个大概。 倒是头皮痒,水太凉的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嬴翌记忆更加深刻。至于袁崇焕,自然也是知道的。 人说袁崇焕是名将,但嬴翌不这么认为。 袁崇焕千刀万剐而死,家眷流放三千里,是自得其所。满清谥其忠义,依嬴翌看来,是幸灾乐祸,大抵是心存感激。若无此人,满清要在辽东真正打开局面,打通进兵京师的路,没那么顺畅。 在袁崇焕之前督师辽东的孙承宗,主张稳打稳扎,筑城推进,逐步限制鞑子生存空间,虽然大捷之中似乎都没有这位老大人的名字,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孙承宗才是老成持重。 袁崇焕也是孙承宗提拔起来的,却跟孙承宗闹翻。孙承宗督师辽东之时,鞑子一步不能进。等到袁崇焕督师辽东之后,却让鞑子大军越过宁锦防线,兵锋直达京城。 孙承宗稳打稳扎,被人认为靡费巨甚。然而袁崇焕督师辽东之后,耗费的军饷却更多,建树除了几次无关紧要的‘大捷’,在战略上,没有半分值得夸耀的地方。 他大放豪言,说五年平辽,把崇祯糊弄的一愣一愣的。耗费大量钱粮物资,却让鞑子大军打到京师。他数次私自与鞑子议和,也难怪朝中的大臣认为是他放鞑子大军进来的,认为他与鞑子暗中勾连养寇自重。 崇祯再怎么信任他,到了这样的境地,他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袁崇焕此人,可以为将,但不能为帅,在孙承宗麾下,他可以干的很好,但作为督师一方的帅,他战略眼光层次却太低。因文人清高,毛文龙对他‘不敬’就杀了毛文龙,弃大局于不顾。 这样的人,安敢称之为名将? 说他自得其所,绝无差错。他既然是明朝的官,吃明朝的俸禄,坐拥高位,却没有建树,有私心,使得局势更加糜烂。竟至于敌军打到京师心脏,这样的罪过,便不论他是否与鞑子有勾结,也该杀。 嬴翌提着女人走出来,对秀才和二牛道:“回去吧。” 回到住处,把袁崇焕后人关好,嬴翌对孙秀才道:“不想这个女人竟然是袁崇焕的后人。” 孙秀才道:“我听说袁崇焕是有个女儿,也许就是她。不是被流放三千里,怎么在这里?” “要么是逃回来的,要么是被人救了。”嬴翌坐下来:“被人救出来的可能性更大。她知道赣西军饷的消息,这个消息极其隐秘,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告诉她,她绝不可能知道。” 孙秀才一听,不禁吸了口凉气:“这么说,她背后一定有个地位难测的人?” “或许还是朝中高官。”嬴翌点了点头。 “狗贼!” 孙秀才大怒:“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跟袁崇焕一路货色!” 嬴翌摇了摇头:“大明这艘大船千疮百孔,什么魑魅魍魉都有,没必要如此恼怒。” 孙秀才平复了一口气,问道:“那嬴哥儿可问出来是哪个?” 嬴翌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已经疯了,绝无可能从她口中问出此事。最大的用处,是要挟她那随从。暂时就这样吧。” 自从嬴翌看到她眼中那蒙蔽一切的仇恨,就知道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消息来。本来嬴翌是打算今夜审问一番,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但他放弃了。 随后嬴翌说道:“军饷的消息泄露,郑县尊一定会做出反应。他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从叶县派人去迎接护送。第二,是让人立刻传信湖广,请左良玉大军速来。我认为他会双管齐下。” 说到这里,嬴翌顿了顿,道:“郑县尊如果派人护送,很大可能会是我。最多也就在这一两天时间。一旦确认是我,我会把二牛悄悄送出城去。” 他看着二牛:“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二牛连忙道:“记得,怎么不记得。城北十里外的刘家庄,俺知道那里。” 嬴翌点了点头:“等我送你出去,你就去刘家庄。告诉袁崇焕女儿的随从,让他去禹州见郝摇旗,就说事情有变,郝摇旗的计划被叶县的郑县尊察觉,已派人去请左良玉速发兵来。然后你就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尘埃落定,再去刘家庄,我会来找你。” 二牛忙把话记在心中,又重复几遍,一个字不差,道:“记下了。” “还有秀才,一旦我离开叶县。你就把这个女人转移到另外的院子,以防万一。她是我算计郝摇旗最大的依仗,一旦她那随从杀个回马枪,很可能功亏一篑。” 秀才忙点头:“嬴哥儿放心,我会小心的。” ... 翌日,嬴翌一大早起来,洗了把脸,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二牛早把门打开,郑五从门外走了进来。 郑五一看到嬴翌,眼睛就是一亮,二话没说,合身一动猛虎般扑了过来。嬴翌心下诧异,不知道郑五是什么意思,但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郑五的手腕,一用力就把郑五掀飞了出去。 郑五落地打了个滚,扭腰打挺翻身而起,抱拳笑道:“嬴兄弟果然厉害!” 原来是试身手。 昨夜嬴翌杀贼,摧枯拉朽。但郑五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嬴翌大放豪言,郑五心中就有不屑,虽然事实不容置疑,但他仍是心疑。今日一早奉郑允芝的命令来请嬴翌,正好试一试。这一试,就让他心服口服。 郑五也是练武的,从小锤炼力气,练习技法,要说身手,叶县没有一个人比的上他。但在嬴翌这里,突发袭击,也被一把掀翻。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接触,但那种澎湃的力量让他心中震憾。 嬴翌抱拳还了一礼,笑道:“得罪了。” 郑五摇头道:“是我失礼才是。昨夜嬴兄弟大发神威,我也是个练武的,听了难免手痒。没想到嬴兄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果然有霸王之勇。” 嬴翌忙道不敢:“我一匹夫,那里敢跟西楚霸王相提并论。” 然后转言:“一大早的,不知郑兄弟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郑五笑道:“老爷叫我来请嬴兄弟过府吃酒。” 嬴翌一听,不禁道:“难道有什么喜事不成?” 郑五笑道:“是有喜事。嬴兄弟这样的人物坐镇叶县,难道不是喜事吗?” 这一把捧的,嬴翌都有些脸红,忙道:“不敢不敢。既然县尊老爷有请,我就不客气了。” 回头跟二牛打了声招呼:“二牛,我去拜见县尊,你与秀才自便。” “哦。” 最快更新 二十一章 百户 县衙本来只是办公的地方,作为县令,应该还有个府邸。但郑允芝没有,或许有,但他一直住在县衙。 明朝的官,尤其是到了这个时期的官,极其怪异。大多数当官的家里金碧辉煌,但如县衙、府衙这样的官府办公场所,反而显得破落颓败。也不知道是没钱修理,还是要做清官模样。却平白,丢了国家的威严。 不过以叶县如今的状况,想翻修县衙,大概也没有那个可能。 跟郑五一道,说说笑笑便到了县衙。 进一偏厅,见郑允芝正在喝早茶。 “嬴百户来了?快坐,快坐。” 郑允芝的热情,让嬴翌有些吃不消,忙道:“不敢。” 坐下之后,郑允芝笑道:“未曾想嬴百户横勇无敌,本县心中欢喜。听说嬴百户是小王庄的人?” 嬴翌笑道:“算是吧。” “此话怎讲?”郑允芝一怔,奇道。 嬴翌神色稍敛,道:“县尊不知,我是在去年入秋前夕落户小王庄的。” “哦?”郑允芝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嬴翌道:“世道不好,天灾连年。我本是襄阳人,但...孤家寡人一个,流落到小王庄附近,险些饿死,被张大哥所救。于是落户小王庄,平素以打猎为生。” “原来如此。”郑允芝听着嬴翌编的身世,不禁有些怅然:“世道的确不好,人民流离失所,是我们这些做官的没有做好啊。”随后振奋精神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到剿灭了流寇,一切都会好起来。” 嬴翌点了点头,心里却连连摇头。 剿灭流寇?以大明现在的情况,没那个可能。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说来我流浪已久,在小王庄落户期间,深感张大哥一家的恩义。又见小王庄僻静,本打算就在小王庄平静的过下去,孰料...欸!” 说到这里,嬴翌神色分外沉重:“流寇之属,丧尽天良。我不过进山一次,待回来,却是满目的惨状。县尊,张大哥与我救命之恩,他就被钉死在村口,死不瞑目啊!小丫才七岁,便遭侮辱而杀!张家嫂子也自尽而去。我若不杀一只虎,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这天地之间?!” “这是我的过错。” 郑允芝看着嬴翌泛红的眼眶,叹息连连:“如果我能派人早早把小王庄的百姓迁入方城山,也就没有这惨剧了。” 嬴翌摇了摇头,心里有些感动。 道:“小王庄不是叶县下辖的村子,而是裕州。此事与县尊无关。” 小王庄的确不是叶县下辖的村落,郑允芝迁移百姓,管不到裕州去。 郑允芝苦笑连连,道:“百万流贼肆虐河南,叶县就在河南边上,将作剿贼前沿。我去年赴任以来,生怕百姓遭到流贼荼毒,便想方设法,把百姓迁走。亏得我麾下新慕兵马当中有个猎户出身的,知道方城山中有块宝地,要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呀。” 又道:“军饷是事你也知道。早在几个月之前,去年年末,锦衣卫就有人传来消息,叫我早做提备。这批军饷,主要供应湖广大军。你也许知道那左良玉的为人,我怕他大军到了叶县,流毒百姓。” 嬴翌闻言,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禁为这位郑县尊的处境,感到棘手。 他只是一个县令,左良玉之流是他力所不能及的。只有把百姓迁走,以解祸患。 也不知他这几个月费了多少心思,才做好此事。 乱世之中,人心思变。而心不变的,着实值得敬佩。 “县尊是一位好官。” 嬴翌真心实意道。 郑允芝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我寒窗十年,一心要做一番成就。但世道艰深,我区区一县令,如之奈何呀...” 总是说不高兴的话,不是个好事。于是随后又说起其他的,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说什么。郑允芝发现,嬴翌竟然比他还能侃。许多他都不知的东西,从嬴翌口中说出来却头头是道。 倒是让他肯定了嬴翌流浪多年的说法。 若不是见多识广,必定没有这么多的见解。 这么一聊,就到了中午。 又跟郑允芝吃了顿饭,席间还见到了郑允芝的家眷。 郑允芝一妻一妾,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十四岁,大家闺秀,温和礼貌书卷气,相貌也不差,唤作梓娘。小的是个男孩,才五岁,非常调皮,名叫郑瑜,小名鱼儿。 席间说话不多,主要是郑允芝家眷当面,规矩又多,一顿饭下来,嬴翌吃的浑身不自在。饭后告罪一声,一溜烟就走了。 回到住处,嬴翌长长的吐出口气。孙秀才笑道:“怎的,县尊家的饭好吃不好吃?” 嬴翌抱怨道:“吃的不痛快。” 孙秀才哈哈大笑:“官宦人家规矩多,要吃的痛快,当然不比自家。” 嬴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便道:“席间郑县尊让我督领本县兵马,你怎么看?” “什么?!”孙秀才吃了一惊:“这么大方?!” 嬴翌神色沉静:“确是大方。倒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算计了。” 孙秀才犹豫了一下:“如果事成,嬴哥儿,县尊是个好官,你不能放着不管。” 嬴翌默默的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郑允芝一家五口的模样,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道:“我本来是要追杀一只虎,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叫人难以预料。等事成之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孙秀才目光一闪:“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嘛。” 嬴翌点了点头。 又道:“县尊叫我入夜再去见他,我认为之前猜测可能事到临头了。我回来的路上想了想,叶县可能会有危险,我打算把你和二牛都送出去。。” 没想到孙秀才摇了摇头:“二牛可以走,我不能走。我太显眼,走了不好。” 嬴翌皱了皱眉。 就听孙秀才道:“你这一去,怕是就有大战。我留在县里策应,关键时候未必没有用处。” 嬴翌也知道孙秀才的话没错,但他道:“可危险重重...” 孙秀才洒然一笑:“我区区一个秀才,能参与这样的大事,平生足矣。若是死了,是我时运不济。若是不死,必有后福。” 嬴翌不禁笑了起来。 “也罢,那就这样吧。” 二十二章 督领 嬴翌回家不久,郑五就到了。 一下午时间,郑五带着嬴翌走了一圈,交接军务。 县中五个满编百户,总计五百六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其中百户四人,空缺一人。嬴翌仍是百户。他虽然督领这五个百户编制,但千户一职郑允芝没资格授予。 就算百户之职,大抵也是权宜而为。 大明朝的地方卫所军制,从低到高,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这几级。其自成一体,与地方文官区别开来。军职提拔,不是一个县令可以说了算的。 嬴翌的百户之职,虚的很。只不过是因为中原地区的地方军队早已打没了,作为御守地方的县令,郑允芝行的权宜之计。 这里面的道道,一路上郑五跟他说的很清楚。只百户一职,郑允芝可以授予,甚至有办法化虚为实,成为实实在在的百户。但千户这个职位,郑允芝就无能为力了。其中关于大明卫所军制,也是郑五告诉嬴翌的。 嬴翌本身对此,并不了解。 当然,对于军职,嬴翌本不在意。他就没想过要做官为将,给行将就木的大明朝卖命。郑允芝是权宜之计,他也是权宜之计。 五个百户编制,算上嬴翌在内,也只有四个百户官。不是郑允芝不想任命最后一个,的确是无人可用。 虽说做军官对文化的要求不高,但最基础的识字读文总是要的。连字都不认得,公文什么的都看不懂,怎么做官?之前叶县不是没有识字的,但要么四肢不勤,孱弱无比,要么就是不愿意从军。而后者更甚。 这就要诟病一下大明朝的户籍制度了。 卫所军必定是军户,做了军户,就不能科举。这对读书人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当然,在嬴翌看来,这不是根本。根本原因是,百户官的官职,太低。如果能授予千户甚至指挥使,那些读书人恐怕抢着也要做了。本质上还是利益不够。 所以五个百户编制,却只勉强有四个百户官,空缺一个。这四个百户官,除了嬴翌,其中还有两个,都是郑允芝的家生子。可见郑允芝的确是无人可用。 叶县的百姓都被迁移走了,而豪强大户,也都跑了。谁愿意留在这地狱边缘等死?一旦战火燃起,后果可想而知。平常的百姓没地方可去,所以郑允芝安排。但读书人大多是有选择的。 说来之前带着孙秀才和嬴翌去见郑允芝的那位李秀才,就是在刚刚走的。别看只是个秀才,但车马也有好几辆呐。孙秀才不能比,人家是县城的秀才,孙秀才是山旮旯里的秀才。 站在城头上,郑五对嬴翌道:“李秀才恐怕是最后一个了。连西山居都关门了。” 嬴翌默然。 在城头上举目四望,只觉一片灰白,茫茫大地尽是沧桑颓败,让人心中抑郁。偌大一个县城,空荡荡好似鬼蜮,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啊。 郑五拍了拍嬴翌的肩膀,低声道:“希望明天起来还能看到太阳。” 言罢,他转身就走。 “记得稍后去县衙见老爷。” 嬴翌站立了好一会儿,三个百户和十个总旗官都在他身边。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他转身道:“如今各位兄弟也都认得我了,叶县的情况,各位兄弟比我清楚。暂时还是按照之前的惯例巡守。” “是。” 一干军官齐声应喏。 嬴翌点了点头:“我要去见县尊老爷,各位打起精神,小心提备。” 嬴翌督领兵马,如果放在昨天,一定会有人提出异议。但今天却不会。昨夜杀贼,嬴翌的横勇早已传遍军中。有这样一个强人做大家的头,在这乱世之中,那是求都求不来的。 对于大头兵来说,他们唯一的指望,大抵就是跟对一个头头。跟着厉害的将领,不说什么前途,至少心理上的安全感,要强得多。 天黑之前,嬴翌来到县衙,在书房见到了郑县尊。 “坐。” 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坐好,身姿挺拔。 郑允芝对外面道:“怀叔,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是,老爷。”怀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一会儿,郑允芝才开口,他神色郑重:“嬴百户非常人,本县唤你来,你当有所猜测。” 嬴翌点了点头:“县尊莫非是为军饷的事?” 郑允芝笑了笑:“正是。” 他看重嬴翌,除了嬴翌横勇无敌,更重要的是,嬴翌看起来不像是个没读过书的。言语有条有理,为人不卑不亢,这都是极好的品质。如果只是个莽夫,只知道打打杀杀而言语无状,郑允芝也不会看的上眼。 “军饷之事,事关重大。流贼荼毒河南,前番剿贼失利,此番则万万不容有失。否则一发不可收拾。由是这批军饷,必须万无一失。只是如今消息泄露,我唯恐有差池,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听着郑允芝的话,嬴翌点头道:“县尊有事,只管吩咐。” 郑允芝露出笑容,却露出一丝惆怅:“我登科之后,在京城做了一年翰林。去年不顾好友劝阻,执意来此为官,原想有一番作为,没想到流贼却肆虐而来。流贼之毒,天下之最,人心惶惶,百姓流离,我任职尚浅,手中无人可用,实在是无可奈何。幸亏如今遇到了你,叫我好生松了口气。” 他一番感叹过后,才正色道:“军饷将至,消息泄露,我害怕流贼半道截杀。而前日里遣去襄阳的人也没有消息,湖广左良玉暂时不能指望。我意教你率领一些人手前去护持,你意下如何?” 嬴翌心道果然如此。 如果左良玉的军队先到,自然没有这个必要。但如今襄阳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为防万一,郑允芝只能从自己这边入手。叶县只有不到六百兵马,可见他心中必定为难。 嬴翌洪声道:“县尊放心就是。”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咬牙道:“如果有流贼截杀,我还巴不得呢。正好杀几个出气。” 郑允芝一听,不禁哈哈大笑,却嘱咐道:“此间军饷要紧,万万不能因小失大。杀贼有的是机会。” 嬴翌闻言,状作勉强的点了点头。 二十三章 锦衣卫 “刘总旗,你出来吧。” 这时,郑允芝转头对屏风后说了一句,便见一人转出。 只见这人约莫三十来岁,与郑允芝相仿。脸上有一道疤,从左眼下斜拉到右边的腮帮子,看起来极为狰狞。但吸引嬴翌目光的,却是他一身衣着——飞鱼服,绣春刀! 锦衣卫! 锦衣卫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嬴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实际上在进入书房的时候,嬴翌就察觉到屏风后面有人。但没想到是锦衣卫。 “此番实教郑县尊为难了。” 这人一开口,又让嬴翌心中讶然。他脸上伤疤狰狞,但说话却轻声细语,斯斯文文的。 郑允芝捻须摇头道:“皆为天子,为国家,何出此言。刘总旗,本县兵马虽少,但有一员大将。有他出马,必定安然无恙。” 刘总旗目光落在嬴翌身上,露出一个狰狞却温和的笑容。 郑允芝才对嬴翌道:“这位是锦衣卫总旗官刘赟。他...” 刘赟笑道:“还是在下自己来吧。” 他声音温和,但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桀骜。 嬴翌暗道:“这才是锦衣卫嘛。” 刘赟一笑,脸上疤痕扭曲,道:“上峰得闻郑县尊的消息,心中不安,遣我先行一步来打个前站。之前在牢中审问了贼首,形势的确不容乐观。由是我请县尊发兵,以保万无一失。” 郑允芝被他打断话头,面色不虞,却也没多说,道:“我打算分出两个百户编制的兵马,嬴百户以为如何?” 嬴翌想了想,道:“不知护送军饷而来的,有多少人?” 刘赟道:“一千七百人。” “那就够了。”嬴翌自信道:“加上两个百户,就有近两千人。如果郝摇旗这贼将亲自截杀,我就摘下他脑袋!” 刘赟笑了起来:“嬴百户果然豪迈。” 郑允芝道:“刘总旗先行歇息,本县还有事与嬴百户商议。” 刘赟笑了笑:“应该的。” 便走了。 等刘赟走后,好一会儿,郑允芝才道:“锦衣卫天子亲军,桀骜不驯。此番前去,若是遇衅,且按捺下来,以大事为重。” 嬴翌没想到郑允芝一开口,竟然是劝他。 不禁为郑允芝的公心,感到敬佩。刘赟语气虽温和,但对郑允芝这位县尊并没有太多的尊敬。若是换个气量狭小的,怕是不顾大局,反倒叫嬴翌给锦衣卫找麻烦,而郑允芝却叫嬴翌忍耐按捺。 嬴翌诚恳道:“县尊放心,我省的。” 郑允芝叹了口气:“国事多艰,我辈能忍则忍,要顾全大局呀。” 随后道:“你此去要小心谨慎,贼人如果知道确切的消息,必定截杀。”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良久才道:“若事不可为,就...走吧。” 嬴翌听了这句,眼睛睁的大大的,他完全没想到,郑允芝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心中不禁有些暖意流过。恍然还有些记得,每次他进山的时候,张大哥也是这样。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县尊放心就是。” 随后振奋了一下精神,问道:“敢问县尊,何时开拔?” 郑允芝或许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妥,沉默了一下,道:“子时过后。” 道:“军饷从赣西而来,昼伏夜行,今日早上已到舞阳,匿于二郎山中。你子时出发,天亮之前可以抵达。然后立即护送军饷前来叶县。” 嬴翌一听,心中转动之间,犹豫片刻道:“流贼之事,不可不谨慎。为防万一,我有个法子,或许有用。” 郑允芝笑道:“哦?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先参详参详。” 嬴翌道:“晓军饷消息既已泄露,何不用计混淆视听?” “计将安出?”郑允芝奇道。 嬴翌道:“眼下天刚擦黑,距离子时还有两三个时辰。我想或许可以制备一些木箱车马,等到了二郎山,来个金蝉脱壳,行虚实之道。让锦衣卫护送的兵马在明处吸引贼人注意力,而我则悄悄带着军饷沿小路赶回叶县。” 郑允芝一听,不禁思忖自语:“倒是个好办法。消息既然泄露,锦衣卫便已经摆在了明处,若一虚一实,的确可以混淆贼人视听。” 他目光落在嬴翌身上,露出一丝审视。 嬴翌恍如不见,道:“此间重大,不如让郑五兄弟带队。” 郑允芝一听,心中怀疑顿消,却又犹豫起来,道:“郑五虽然稳重,但...” 随后心中想到:“或许是我多想了。县中兵马皆我亲信,必定不会阳奉阴违。嬴翌只一人,又怎能异心?” 他随后笑道:“小五稳重归稳重,却不及你能力。还是你去的好。” 又道:“此事须得先与锦衣卫通个气。” 便对门外道:“怀叔,你去将刘总旗叫来,说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刘赟又回来了。 他刚刚离开又被叫回来,但并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地方,还是那副温吞模样。 郑允芝便将嬴翌的法子说了出来,道:“军饷事关重大,锦衣卫如今已摆在明处。嬴百户的计策,我看正好。刘总旗以为如何?” 刘赟听了计策,不禁暗暗叫好。就他自己而言,是赞同的。但护送军饷并非他一个总旗官可以做主,上面还有个锦衣卫千户。 他道:“计策不错。不过我不能做主。还要看千户大人怎么区处。” 郑允芝点了点头:“等见到你家千户,你将本县的意见告知他。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流贼乃天子心腹之患,千万莫要意气用事。” 刘赟正色道:“郑县尊放心,我一定如实相告。” 又对嬴翌道:“计策成与不成,暂时不说。不过嬴百户可以先做准备。” 嬴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抱拳礼了一礼:“县尊,刘总旗,那我这便下去准备了。” 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走出县衙,回头看了眼这破败的衙门,不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大步流星,往住处而走。 回到住处,天色已黯淡下来。 他把二牛和孙秀才叫到里屋,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县尊叫我率兵前去护送。我向县尊提议....”他将之前与郑允芝说的,一一道出,最后道:“二牛,我这就送你出去,你马上去刘家庄见袁崇焕女儿的随从,让他速速去禹州办事。告诉他,如果明天早上郝摇旗的兵马没有出现之舞阳二郎山,我就杀了袁崇焕之女。” 二牛腮帮子绷紧,狠狠的点了点头:“嬴哥儿你放心吧。” 最快更新 二十四章 途中 嬴翌带着二牛避过巡守,不着痕迹的把他送出城外。随后马不停蹄来到城头,让人把三个百户官和十个总旗官叫到面前。 这三位百户官,两个是郑允芝的家生子,都姓郑,一个叫郑六,一个叫郑九。剩下一个,就是郑允芝之前说过的,告诉他方城山中宝地的猎户。 叶县有四千户百姓,人数超过两万。这么多人迁移到山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山中贫瘠没有安身之地。而这位猎户张石,在郑允芝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提供了条件。 因此破格提拔,成为百户官。即便他不识字。 另外十个总旗官,包括周力、连彪在内,原本鲁阳卫千户所的老人,只剩下一个,其他都是新募集提拔的。 郑六和郑九面孔极为相似,却是一胞双生的兄弟。两个人都长得五大三粗的,比郑五看起来还要粗壮几分。但脑子不及郑五灵活。张石则是个面孔憨厚的矮壮汉子,皮肤略黑。 至于百户官,除了其中鲁阳千户所遗留下来的那位,其他都是本地的良家子。 各自的精神面貌都很不错。 便是那位鲁阳千户所的老人,也是个老实敦厚的。要不然的话,以郑允芝的手段,若是油滑龌龊之辈,恐怕早被掳下去了。 郑允芝建立起这五个百户,可不是作样子,是有一番抱负的。作为体制内的人,郑允芝当然知道卫所制度的败坏,知道其中的腐化。所以这支队伍,在郑允芝的努力下,与已经败坏腐朽的其他卫所兵,是截然不同的。 士兵都是本地青壮良家子,而军官则以郑允芝的家生子为首。可谓是牢牢掌控。 “奉县尊老爷之令。”嬴翌正色道:“今夜有要事,需要划拨出两个百户。周力、连彪,你二人与我所属百户算一个,另外一个谁愿意?” 郑六、郑九对视一眼,郑六抱拳道:“属下愿意。” 嬴翌毫不犹豫,点头:“那就你了。” 然后道:“其他人按惯例轮换巡守,不得有误。少了两个百户,人手可能有些紧,今夜各位兄弟就担待担待。” 随后嬴翌带着两个百户集结。 嬴翌道:“郑百户、各位总旗官,我需要五十个木箱,二十辆车马。周力、连彪,你二人带着本百户人手前往制备木箱,子时之前必须完成!,记住,木箱不能敷衍。” “是,百户!” 周力、连彪带人离去。 嬴翌又对郑六道:“二十辆车马的事就交给郑兄弟了。” 郑六爽快道:“嬴兄弟放心,俺老郑绝不耽搁分毫。” 到子时前半个时辰的时候,木箱、车马,都已齐备。木箱置于车马之上,两个木箱上垒一个,一辆车马置三个木箱。子时时候,刘赟到了。 嬴翌跟他点了点头,按刀喝道:“开城门。” 火把之下,城门嘎吱嘎吱的打开,嬴翌手一挥:“出城。” 言罢,他翻身上了一匹挽马,抓住缰绳,侧脸对同样上了马的刘赟道:“刘总旗,请。” 一行二百余人,二十辆车马,很快出了城门。嬴翌回过头来,正看到城头上眺望的郑允芝。 嬴翌在马背上抱了抱拳,吆喝一声,一行人渐渐没入黑暗,消失了。 郑允芝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脸上闪过一抹忧色,也下城墙,回城里去了。 ... 嬴翌跟刘赟骑马并行,郑六在后压阵。两个百户一左一右,护着车马前行。因木箱空空,因此速度不慢。虽然夜黑,但沿着官道,倒也不虞看不见路。 嬴翌会骑马,但并不精通。好在身体协调性无与伦比,骑着骑着就越来越顺畅。 “按照眼下的脚程,天亮之前应该能抵达二郎山。” 刘赟道:“嬴兄弟的计策很好,千户大人一定会采纳的。” 嬴翌摇了摇头:“希望如此。此间消息泄露,流贼几十万大军就在眼皮子底下,说实话,如果有流贼截杀,而且人数太多,恐怕事情堪忧。” 刘赟笑了笑:“我听说嬴兄弟横勇无敌,之前也信心豪迈,如今怎忧虑起来了?” 他言语温和,并不存在讽刺的味道。 嬴翌笑道:“我虽自视甚高,百人、千人,都是小意思。但若来个数万人,如果不能尽快杀掉贼头,我也不能保证安全。郑县尊面前,总不能唉声叹气。” 刘赟笑着点了点头:“数万人不可能。” 嬴翌诧异道:“刘总旗能够肯定?” 刘赟笑道:“不要忘了我是什么人。” 嬴翌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是了,刘总旗是天子亲军锦衣卫,耳目遍及天下。难道知道什么内情?” 刘赟道:“此间嬴兄弟参与进来,有些事没必要隐瞒。我们从流贼方面得到一些消息,经过推测,料定军饷的事,在流贼之中,只有贼将郝摇旗知道。流贼性贪婪无度,如果我是郝摇旗,一定不会声张,而是封锁消息以待独吞。既不能声张,那么郝摇旗麾下的几万贼人,就不能有大动静。他如若要截杀,必定只会派遣少量精锐前来,绝不会超过五千人。” 嬴翌心中惊讶。 锦衣卫的名头,几百年后也是如雷贯耳。最鼎盛的时候,缇骑遍布天下,耳目无数。几百年后,很多人认为,在大明末期,也就是崇祯登基,扳倒魏忠贤的时候,矫枉过正,把锦衣卫和东厂给弄残了。 这其中,许多大臣推波助澜,借皇帝自己的手,弄瞎了皇帝自己的眼睛。 因此崇祯屡屡被官员蒙蔽,欺瞒。 大明朝真正的明君,在嬴翌看来,只有三个。第一个就是太祖朱洪武,第二个就是成祖永乐帝,第三个便是弘治皇帝。而这三位之外,其他的,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譬如嘉靖帝,几十年不上朝。但朝政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不单单是帝王术厉害,更因为他一直牢牢地掌握着这个国家的眼睛和匕首锦衣卫和东厂。 这两个机构的存在,是对大明朝所有官员最大的威慑。因此被官员所忌。崇祯登基之后,经验太浅,被些个大臣唬弄的一愣一愣的,傻兮兮的把自己的手和眼睛给搞残了。 嬴翌有时候会想,如果崇祯手中的锦衣卫和东厂仍是鼎盛,那么李自成这些人是不是会在某天夜里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床上? 二十五章 二郎山 锦衣卫虽然势力大损,他们已经无法左右李闯这些人的性命,失去了极具威慑的暴力,但情报方面,应该还有极强的能力。崇祯被蒙蔽,锦衣卫和东厂被搞残是其一,其二就是因为失去了崇祯的宠信,站不起来了。或许崇祯也后悔,但等他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文官门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收买、把控,这两个机构到现在还有多少人忠于崇祯,连崇祯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而且他没钱。 锦衣卫、东厂这样的机构,需要大量的金银支撑才能重建。然而如今崇祯还拿的出几个钱? 说起来明朝后期皇帝暴毙,实际上已显出端倪。或许这两个机构,在万历之后就已经逐渐脱离皇帝的掌控了。 大明朝的皇帝,此时周身漏风,无力回天是必然的。 闲话休提。 按照刘赟的说法,郝摇旗为独吞这笔军饷而不敢声张,如果截杀,最多五千人。这与嬴翌的预料相仿。嬴翌早前也有类似的猜测,他认为郝摇旗可能心生独吞二百万两银子的心思。 如今在刘赟这里间接得到一定的证实。 郝摇旗这个贼头要独吞二百万两银子,就必定不敢走漏风声。如果闯贼知道了,多半没有郝摇旗的份。闯贼如今挟裹百万,各种缺乏。银子是最需要的。 不要说流贼买不到东西——这个时期的大商人其节操之无底线,能突破人的想象。无论是苏杭江南的商人,还是北地晋商,都是一路货色。晋商卖国卖的欢,鞑子要什么,他们就卖什么,卖粮食,卖军械,卖技术,卖地图,卖情报,就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而江南的商人,盐商什么的就不必说了,那是躺在百姓的尸体上喝血的吸血虫。海商也差不了多少。这大明朝这么穷,沿海那么乱,他们出了大力气。 这些商人前面勾结文官,背后勾结贼人鞑子,使劲的挖这个国家的根,挖到最后,一个个都做了奴才。 闯贼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甚至人家送上门来卖。 所以郝摇旗生出独吞之心,也是有原因的。银子不愁花不出去。 他要独吞,就不能搞出大动静。 五千人,也是嬴翌猜测的底线。 “五千人,不少了。”嬴翌面露沉重之色。 他其实并不怕五千流贼,但他希望护送军饷的锦衣卫能够采纳他的计策。这才是嬴翌的目的。 刘赟也露出忧色。他知道嬴翌,他来到叶县之后,很多消息他都知道了。郑允芝并没有任何隐瞒。因此他知道嬴翌横勇。但嬴翌能杀数十人,那五千人呢? 这不在一个量级。 所以他对嬴翌的沉重,表示深以为然。 这也是嬴翌愿意看到的。 一行人车马快速,深夜里静默前行,除了偶尔的马嘶声,兵丁们并无喧哗言语。嬴翌也很是满意,看起来郑允芝对他们的训练,并没有丝毫落下。比起如今这天下那许多贼子一样的军队,他们好了十万八千里。 说来郑允芝是文官,也没有得到朝廷允许领兵的权利,也亏得如此。否则怕是要当作家丁标营。正因为他是文官,又没有得到领兵的权利,因此五个百户还要借鲁阳关千户所的壳子。 一路直到舞阳境内,在刘赟的引导下,一行车马离开官道,进入旷野小路。到天亮前夕,二郎山到了。 二郎山自然有许多传说,关于灌江口二郎真君,这里就不废话。在一座废弃的庙宇之中,嬴翌见到了护送军饷的锦衣卫千户官。 是个面色沧桑神情疲惫的中年,两鬓都已有斑白。 看来护送这二百万两银子,对他压力不小。 说起来嬴翌还是很佩服他们的。大明崩溃在即,这些人还能尽职尽责,很不容易。如果换个人,未必不会起心思,半道上监守自盗。 当然——跟着他的一个宦官,应该也有功劳。 这笔军饷,大概是大明朝廷或者说崇祯皇帝对中原剿贼的一根救命稻草,自然十分看重。护送的队伍,必定精挑细选,还派来宦官监督。 嬴翌只一眼,就把情况,看了个大概。 “在下叶县百户嬴翌,奉县尊郑允芝之命,前来护送军饷!” 嬴翌抱拳。 刘赟早到千户身边,耳语几句,那千户露出一个笑容:“有劳嬴百户了。嬴百户连夜赶路,想必疲敝。不如先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这里议事。” 嬴翌点了点头:“在下告退。” 等嬴翌走后,千户官挥退左右,这间庙堂里就只剩下三个人。他自己,刘赟,和宦官。 他疲惫的坐下来,按着眉心,一边摆了摆手:“王中官也坐吧,累了这么多天,总算快到头了。” 宦官也很疲惫,一屁股坐下来,顾不得满地灰尘,尖着嗓子道:“刘总旗快跟咱家说说,叶县那边情况怎样?” 刘赟不敢怠慢,忙道:“叶县还算安稳。县令郑允芝提备妥当,城中百姓早已迁走,大户也都逃离,正好用于屯兵。叶县有五个百户编制,不到六百人,此番来了两个百户二百二十四人,由百户官嬴翌统率。” “军饷消息泄露的事,属下已经确认。就在两天前,县令郑允芝擒杀了潜藏在叶县之中的流贼,并生擒贼首。属下经过一番审讯,得到确认。与流贼那边传来的消息吻合,是闯贼麾下的郝摇旗。” “可以确认只是郝摇旗此贼?”千户官神色郑重。 “可以确认。”刘赟道:“千户大人,属下的审讯手段,您还不知道吗?” 王中官一边笑了起来,声音阴柔,若是突然听到,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道:“咱家东厂和你们锦衣卫的手段,不需要怀疑。” 千户官点了点头:“既如此,看来的确可以确认了。距离叶县只有一天的路程,今天必须要赶到。” 说到这里,他恨恨道:“狗贼泄露消息,若让我知晓是谁,抽筋扒皮点天灯,杀他全家!” 王中官闻言神色也沉了下去:“军饷的消息只有王公公及内阁几位、南六部的主官和经手的少数人知道,传出消息的人,必定在他们之中。可恨吃里扒外,猪狗不如啊!” 几个人神色都有些黯淡。 王朝将末,他们看不到未来,心里都极为压抑。 最快更新 二十六章 王中官 刘赟这时候道:“离开叶县时,郑县尊有一个提议,叫我务必告知两位大人,请两位大人裁决。” “哦?” 千户官和王中官都是一怔,千户道:“说。” 刘赟道:“是一个计策。还是刚刚那位嬴翌百户最先提出来的。他此来已做好准备,备了五十口木箱,二十辆车马。” 千户官和王中官一听,脑子一转,就明白是什么计策了。 王中官不禁拍手叫好:“这倒是也好法子。” 他看着千户官:“赵千户怎么说?” 赵千户也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 他顿了顿,看着刘赟道:“我们消息已经泄露,藏是藏不住了。叶县来的兵马暂时没有人知道,让他们带着军饷走暗处,我们走明处吸引贼人目光,可保军饷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不过那嬴翌可值得信人?郑县尊我是知道的,但嬴翌此人...” 刘赟明白赵千户的担忧,笑道:“这一点郑县尊已经考虑到了。其一,嬴翌是本地人,是裕州与叶县交界小王庄的人。前不久,嬴翌进山狩猎,小王庄被流贼一只虎所部屠戮,他因此立誓报仇,在叶县被郑县尊招揽到麾下。根底是清白的。” 赵千户与王中官微微点了点头。 刘赟又道:“其次,嬴翌刚被郑允芝任命督领叶县兵马,而叶县兵马皆郑允芝亲信。” 赵千户听完,微微颔首:“如此,倒是有保障。” 王中官嘿嘿笑了起来:“咱家再给他加一层保障。咱家亲自出马,跟他同行。” 赵千户面无表情:“如此最好。” 然后道:“王中官既要与嬴翌同行,不妨与他先熟悉熟悉。” 王中官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应该的。” 等王中官离开庙堂,赵千户整个人躺了下去,道:“这阉人怕死,他不敢跟你我在明面吸引贼人,他怕了。” 刘赟道:“不说阉人。赵爷,我们未必有危险。” 他侃侃道:“郝摇旗将兵截杀,概率不小,至少八九成。但最多五千人,而我们有一千七百人,并非没有还手之力。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在明面的职责,是拖住流贼,便于嬴翌将军饷顺利运到叶县。不需太久,只要能拖住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们弃了马车就走,等流贼反应过来,嬴翌的人恐怕已经快要抵达叶县,追之不及了。” 赵千户一屁股坐起来,抚掌道:“言之有理。你我怕是要跟流贼玩一玩躲猫猫了。” 刘赟笑道:“我还有个主意。或许能起到妙用。” “快说。” 刘赟道:“若流贼来,等发现流贼踪迹,拖一阵我们就带着假的车马往西去。” 赵千户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口中连连叫好:“果然是好主意!我们往西去,流贼会以为军饷不再往叶县,而是要去襄阳,从全力引走贼人注意,保证军饷的安全...再度混淆了流贼视听不说,襄阳那边还有湖广大军...” “不单如此。郑县尊早遣人去湖广求援,也许半道上能撞上湖广的援兵。” “就这么干!”赵千户狠声道:“你立刻安排人手,注意监视动静,防备流贼到来。我马上去见嬴翌。” “是。” ... 嬴翌正安排休整,王中官就到了。 嬴翌对宦官没有偏见,虽然历史上很多罪孽归咎于宦官,但在嬴翌看来,他们大多都是背锅的。 只不过历史不是宦官书写的,而是文人书写的,因此有什么罪恶,只管归咎于宦官,那就是政治正确。 就大明朝,如刘瑾、魏忠贤之辈,说多么多么可恶可恨,大抵也是文人极恨他们。舆论在文人手中,所以他们就成了罪恶之源。实际上刘瑾、魏忠贤的出现,是一种必然。明后期以后,文官势力越发庞大,以至于动摇国家根基。皇帝为了对抗文官,不得不扶持宦官作为刀子。 这是政治斗争。 而宦官也有厉害人物,名垂青史。比如造纸的那位蔡伦。比如七下西洋的郑和。比如到死忠心耿耿的王承恩。并不在少数。 见王中官到来,嬴翌将手里的事交给郑六安排,自己来接待王中官。 “中官劳苦功高。”嬴翌笑道:“从赣西到河南,何止千里。” 王中官一听,一下子对嬴翌的感观好了几倍。 “哎呀,嬴百户才是知道咱家的人呐!”王中官感叹连连:“这一路上风尘,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哇。” 他就着一块石头坐下来:“咱家这腿,都快断了。你呀是不知道,走路累,骑马累,昼伏夜出,还要小心防备剪径的贼人,又要遮掩消息,真是提心吊胆。” 虽然这宦官看起来有些做作,但嬴翌却能体会到其中的艰苦。 这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道:“王中官忠心耿耿,为天子,为国家,史书上必定有名。” 王中官听他吹捧,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摆手:“咱家有自知之明,青史留名就不想了。咱家这些宦官,若青史留名,除非是三宝老祖宗那样,要不然都是魏忠贤、刘瑾了。” 嬴翌惊奇,没想到这宦官还看得很清楚嘛。 却笑道:“那可说不定。此番军饷一到,剿贼大功告成,这功劳明摆着,怎能少了中官一份?” 王中官咧嘴笑的,只觉得心里更爽快了许多。 “你这人还真不错。”他道:“别人都嫌弃咱家,你能跟咱家有说有笑,咱家承你这个情。” 嬴翌也坐下来,摇了摇头:“中官作为天子的近臣,高高在上,自然不能与平常人为伍。别人怎么看,没必要在意。” 王中官大笑,拍掌道:“说的好,说的好!这话说到咱家心里去了。咱家认得你了!” 嬴翌倒也不是刻意吹捧,一来他对宦官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二来他对宦官表示好奇。正因如此,他的眼神,语气,没有半分鄙视、看轻,让王中官对他感观大好。 如王中官这样的人,也许在宫里地位不高,但皇帝门前的人,终归还是有地位的。平常也没少被人吹捧、谄媚。但跟嬴翌,却不一样。宦官身体残缺,因此变得极其敏感。许多人吹捧巴结他的背后,藏着一股子鄙夷。一次两次也许感受不深,但次数多了,又怎能不知? 但在嬴翌这里,他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鄙薄。 这让人觉得受到了真正的尊重。 最快更新 二十七章 押送军饷 聊了一会儿,嬴翌对王中官逐渐有了些了解。 大抵这些宦官,也是寂寞的人。在宫里,还有一样的宦官可以交流,但出来之后,人就躲着他,暗地里鄙夷他。这会儿跟嬴翌一聊起来,话多的不可思议。 说的要么是京师的一些趣闻,要么是朝中文武大臣的黑料。倒是让嬴翌耳目一新。 “你那个计策,咱家和赵千户都同意了。” 王中官说到这事:“你带军饷走暗处,咱家跟你一起走。赵千户带着他的人在明处拖住流贼。” 嬴翌一听,神色顿了顿,道:“中官也跟我一起走吗?” 王中官低声道:“咱家也不怕人笑话,咱家就是怕死。赵千户要拖住流贼,万一出个意外,刀兵加身,咱家可受不了。” 嬴翌闻言,心中不禁暗笑。 这倒是个坦诚的。 正说着,那边赵千户来了。 “嬴百户!” 赵千户近前,招呼了一声,道:“你想必已是知道,我和王中官同意你的计策。时间紧迫,不知流贼什么时候就要来了,速速将车马换了,你们立刻启程,不要耽搁。” 嬴翌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正色抱拳道:“但凭千户吩咐。” 随后嬴翌把刚刚休息不到一刻时间的兵丁叫起来,开始换车。 二百万两银子听起来很多,但实际上只装了四十口箱子。也不必麻烦,直接整车整车的换,嬴翌带来的空车交给锦衣卫,锦衣卫装满了银子的车马则交给嬴翌。 不多时,就换好了。 而后锦衣卫那边,则开始往空车空箱子里填入一些石块,这边嬴翌立马就要启程。 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东边日头将要升起。 正在这个时候,刘赟小跑着过来,大声道:“千户,发现流贼!” 一下子,周围所有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刘赟道:“刚刚接到探哨回报,流贼马队已到十里外。眼下应该快到五里外了。” 赵千户深深的吸了口气,喝道:“立刻集结,做好准备。” 然后对嬴翌道:“嬴百户,速走。” “快走快走!”王中官第一个按捺不住,尖叫道:“胡苗,人呢,快些,快些!” 嬴翌面露无语,贼影子都没看到,听到风声就跳脚了,这王中官可真是怕死。 嬴翌忙道:“中官莫慌。我们走小路,急不得。” 王中官跺脚道:“你还磨磨蹭蹭,咱家心急如焚呐!” 嬴翌指挥着手下二百多人,三十辆马车,缓缓启程了。他让郑六到前面开路,自己在后面压阵。山路难行,不比来时空车,此时马车沉重,遇到障碍的时候,还需要人去推抬。 至于王中官,早不见了踪影。 他作为监督的宦官,带了五十个东厂番子,跟他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嬴翌并不着急,虽说流贼到了,但怎么也还有好几里地。再说了这是山边,道路难行。嬴翌难行,流贼也一样。何况还有一千六百多人的锦衣卫牵制。 骑在马背上,嬴翌心中分外轻松。他许多计较,如今都实现了。银子也到了眼皮子底下,虽然还没落袋,但早晚的事。 背后隐约传来呼喊厉喝,想是流贼到了。但也仅此而已,连嬴翌的背影,流贼也看不到。嬴翌只希望赵千户能多拖延一点时间,虽说他不把流贼放在眼里,但若是被流贼缀上,也不是一件好事。 绕过几面山坡,穿过山中小道,嬴翌一行从二郎山背后离开,进入旷野之中。 王中官一溜快马又从前面赶回来,有些忧虑道:“也不知流贼来了多少人,万一不止一路人马,咱家看这旷野平阔,恐怕” 嬴翌小道:“中官放心,我早有提备。” 他唤来周力:“你带上两个小旗的人手前面探路。只走小路。若是见到流贼踪迹,立刻快马回报。” 周力点了点头,应喏一声,吆喝之间,就带着两个小旗的人手远去了。 嬴翌才对王中官道:“我们专走小路,虽然会耽搁一些时间,但更安全。再则有探哨在前,就算遇到流贼,也有时间反应。” “那就好,那就好。” 王中官拍了拍胸口:“咱家真怕呀!生死大事,咱家生来胆小。” “人之常情。”虽然王中官的确是夸张了一些,但确是人之常情。人哪里有不怕死的?王中官这样的,又不是心怀正气的文天祥。 “咱家还是跟你走一起。前面不好,心里担惊受怕,空落落的,生怕突然冒出流贼来。”王中官如是道。 嬴翌笑道:“中官随意。” 嬴翌回头看了眼二郎山,也不知山那边怎么样了。不知赵千户能拖住多久。 他自己是不怕的,但这笔银子万万不能有失。最初嬴翌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有些模糊。如今愈渐清明。这笔银子,或许有大用。 沉默中,车马粼粼,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嬴翌还好,但其他人,每一分每一秒,都绷紧了心神。尤其是王中官,好似惊弓之鸟,稍稍有点动静就大呼小叫的。 嬴翌眺望前方,叫来郑六:“距离叶县还有多久?” 郑六面色有些疲惫,昨夜没睡,今天又急急忙忙的赶路,担惊受怕,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不可能精神抖擞。当然,嬴翌除外。 郑六道:“至少还要三个时辰。” 嬴翌点了点头,嘱咐道:“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越是到最后,便越要警惕。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半道上功亏一篑,你我罪莫大焉。” 郑六深以为然,抱拳道:“嬴兄弟放心,我这就去。” 他策马奔驰,口中呼喝,让兵丁振奋精神。 而嬴翌,则屡屡望向前方,心中暗暗嘀咕:“周力怎么还没消息” 正思忖间,嬴翌耳朵微微一动,忽然回头,目力及远,隐约看到黄尘腾空。他不禁心中一叹:“前面的没等到,后面的却来了。” 他勒马停下,招手把连彪叫了过来:“后面有不速之客,你稳住军心,让大家伙继续走不要停。” 王中官一边听的分明,不禁大惊失色:“后面来了?!” 二十八章 杀光 王中官不及嬴翌目力、耳力,闻言先疑后惊,倒是连彪丝毫不疑,二话不说听命而去。 片刻之后,跟在王中官身边的一个东厂头目,唤作胡苗的,忽然大叫道:“果然有人!” 王中官顺着他手指举目一看,但见烟尘远来,顿时大惊失色,忙拔马惊走,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亏得嬴翌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否则这一跌下去,不得给惊马踩的筋骨寸断? 嬴翌看了眼烟尘,道:“中官莫慌,不过三五十人而已。” 王中官惊魂未定:“焉知只三五十人?后面必有大队!” 嬴翌摇了摇头:“赵千户凭山而守,手下一千六百余人,几个时辰还是拖得起的。依我看当是流贼传递信报的人,后面也没有大队人马。” “嬴百户休要骗我。”王中官不信。 嬴翌笑了笑:“中官稍待,等我杀了这几十个贼子,中官再看就是。” “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嬴翌已策马而出。 “这这这”王中官指着飞马奔驰迎贼而去的嬴翌,不禁脸皮抽动:“他这是要寻死么?!”这中官急得跳脚,面上纠结不已:“咱家是救他还是不救?” 他忙问胡苗:“你们五十个可战的过贼人?” 胡苗神色犹豫,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跟王中官一样,害怕后面还有大队人马。 正是犹豫之时,耳畔便传来连番惨叫,两人忙举目去看,顿时被看到的一切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嬴翌一人一骑一口刀,一霎那杀入流贼之中,刀光飒飒,顿见人仰马翻! 说来这几十个流贼,确如嬴翌所料,乃是贼众联络之人。郝摇旗果然独吞,遣来三千兵马,此时正被赵千户拖在二郎山。赵千户依山而守,流贼来的急,轻骑简从,没有携带重武器,一时间竟僵持在山下。 领队的贼首见急切间不好攻打,思来想去便派了这一队人回去。路上发现车辙,一路追来。 初时还不明就里,不知这支车队是什么来头。但近了一看,不免回味过来。一时间兴奋难当,只道是大功就在眼前。并不以几十骑为少,反而杀气腾腾,要把车队留下。 正好嬴翌一头撞上来,与贼人嚎叫怪笑间,轰然撞在一起。 贼人杀气腾腾的面孔,迎着嬴翌的刀光,一颗颗人头飞上天,一蓬蓬肮脏的血液洒落黄土。好似一道龙卷卷过,刀光轮动,劈波斩浪一般将几十骑流贼从中剖开,一分为二。 待得嬴翌拔转马头掉过头来,贼人已经丧胆! 只这迎面一杀,便有近二十人被嬴翌刀光卷下黄泉! 嬴翌心如平湖,刀如匹练,杀人之心如磐石。策马一纵,又杀了回去。贼人本是放荡轻松,哪里见过这样的凶人?骇的魂飞天外,四散而逃。却被他追上狠杀。杀到狠处,将手中眉尖刀也投了出去。 待举目,还有三人分散逃走。 嬴翌高声叫道:“中官稍待,我去杀了这三个丧家之犬!” 却便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脚下一动,践地如雷霆,炸开空气,身子一下子射出去,比奔马还要快了几倍! 王中官与胡苗面面相觑。 胡苗憋出一句话来:“这是个狠人。” 王中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忽然道:“咱家这下心里安稳了。” 车队虽未停,但这里情形,早被兵丁看在眼中。见过嬴翌杀贼的,是眉飞色舞。之前没见过只耳闻的,此时也是心悦诚服。只道是传言不假,嬴百户果然有霸王之勇! 郑六长长的吐出口气,对连彪道:“没想到嬴兄弟真的这样厉害。” 连彪幸有容焉:“百户勇力,古时候的大将也未必比得上。” 不多时,嬴翌孤身而回来,捡回自己的眉尖刀,但见已是卷刃。 王中官迎上来,大赞道:“百户勇力无双,咱家看那关公吕布,也比不上。” 嬴翌见他笑容满面,不禁谦虚道:“哪里敢跟关公吕布相提并论。” 言语间对胡苗道:“还要劳烦东厂的兄弟帮忙收拾一下,把这些尸体都丢远些,血迹掩盖一下。马匹也收拢起来。” 胡苗抱拳道:“敢不从命!” 一番收拾,收回来二十多匹马,走失了接近一半,王中官都不免可惜:“马匹最是值钱,这些马都还不错,一匹少说几十两银子。” “时间紧迫,没办法的事。”嬴翌道:“这些贼人多半是流贼的联络人员。我这里杀了个干净,一时半会流贼不知。但时间一长,必定生疑。须得快些离开。” “对对对。”王中官想起正事,忙道:“快些走,快些走。” 稍稍提起速度,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有几骑飞奔而来。嬴翌认得,正是周力带走的两个小旗中的三个。 “嬴百户!嬴百户!” 三人急到面前,气都没喘一口,道:“不好了嬴百户!” “莫急!”嬴翌按了按手:“先喝口水。” 旁边有人递上水袋,三个传信的忙咕嘟嘟灌了一肚子,急忙道:“县城郊近有大队人马的踪迹。周总旗害怕叶县有变,亲自探查去了。叫我兄弟三人快马回报!”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嬴翌面上惊色,心里却猛的一松——总算没有百忙活呀。 王中官急的跳脚:“怎么叶县又有大队人马?不是说贼子不敢声张吗?” 郑六面色沉重,对嬴翌道:“事情或许有变,嬴兄弟,现在该怎么办?!” 许多眼睛都看着嬴翌,等他决断。 嬴翌面色虽沉,但神情却稳,斟酌道:“如今事情有变,无论叶县情况如何,军饷暂时都不能押送过去。须得先找个安稳之处,把军饷藏起来才是!” 王中官一拍脑门:“对对对,军饷要紧,军饷要紧。嬴百户,你可有什么主意?!快快道来呀!” 嬴翌想了想,问郑六道:“方城山就在附近?” 郑六点头:“往左五六里就是方城山地界。” “好。”嬴翌道:“那就先把军饷藏入方城山。” 又道:“等藏好军饷,我立刻回叶县。容不得贼人逞凶!” 二十九章 藏饷小王庄 “往那边就是小王庄。” 嬴翌站在路口,指着小道绵延,道:“小王庄在方城山边。本该是平静地方...”他叹了口气:“如今事急,我意先将军饷运到小王庄,先藏起来,然后立即去叶县。” 他说完,看着王中官等人:“各位意下如何?” 王中官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忙道:“先藏起来再说,咱家管他大王庄小王庄的!” 郑六也是点头。 嬴翌道:“那好,我们立刻去小王庄。” 一行车马沿着嬴翌熟悉的小路,小王庄已近在眼前。 穿过枯黄的树林,看着烧毁的村口那座荒凉简陋的坟茔,嬴翌心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却忽听响动,望村中喝道:“是谁?!” 便见毁败的村中有人走出,竟是熟人:“郑九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竟然是郑九! 郑九也是惊讶,忙大步走来:“嬴兄弟,你护送军饷,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郑六从后面走过来:“怎么回事?” 随后听郑六解释,嬴翌才明白过来。 郑九是送物资来的。 这里面的事,嬴翌也被蒙在鼓里,一直都不知道。却是郑允芝所为。他让郑九送来二十石粮食,一些布匹衣物、食盐、生活用具。 其中的原因,不用说,嬴翌也知道了。 他不禁心中微微触动。 “早上时候,我奉老爷的命令送些粮食物资过来。”郑九道:“孙秀才跟我一道,他现在进山去了,还未归来。我正在这里等着。” 便问:“你们这是...” 他看着后面迤逦进来的车马,不禁道:“莫非把军饷运到这里来了?” 郑六道:“县城有变,或有战事。我们不敢把军饷直接运到叶县,嬴兄弟建议先把军饷藏起来,摸清楚状况再说。” “什么?!县城有变?!”郑九顿时心急如焚:“那老爷怎么办?!” “不行,我要立马回去。老爷手中兵马已经不多。若是有事,恐难支撑啊。”他急急忙忙就要走。 嬴翌一把拉住他:“别急。稍后,我跟你一起。” 眼下不是废话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嬴翌指挥着兵卒将军饷先运入被烧的残垣断壁的庄子里,挖了个大坑埋起来,上面覆上草灰掩盖。做好一切,又是半个时辰。 嬴翌对王中官道:“叶县有变,不晓得情形如何,我务必要回去一趟。不知中官是何打算?” 王中官犹豫道:“若是叶县有变,会是怎个变法儿?” 嬴翌沉吟道:“或许贼军围城。” “那咱家就不去了。”王中官连忙道:“咱家就在这里先歇息一阵。” 嬴翌知道他肯定不会去,这王中官怕死,怎么会跟嬴翌去闯‘龙潭虎穴’? 嬴翌点了点头:“那中官先在这里歇着,我看最好入山去避一避。这里未必安全。我这便去叶县,若是叶县无碍,我就回来。若是...” 王中官理解的点了点头,尖声道:“你勇力无双,也要小心谨慎啊。” 嬴翌笑了笑:“多谢中官关心。” 他道:“我这一去,时间紧迫。这里的马我就先骑走了。” 中官摆了摆手:“应该的。” 当下二百多人,嬴翌、郑九、郑六,再无耽搁分毫。将拉车的马匹解下来,步兵权作骑兵,马匹不够,就两人一骑,三人一骑。连东厂番子的五十匹马也被嬴翌拿来用。 王中官看着二百多人绝尘而去,不禁叹息,对胡苗道:“咱家这回是栽了。也不知他这一去,还回不回得来。” 胡苗道:“我看如果他一个人,千军万马也未必拦得住他。但若要保叶县,恐怕不行。” “咱家如今无法可想。还是等那个孙秀才下山,跟他早些藏进山里去吧。这兵荒马乱的,不是咱家的地儿啊。” ... 嬴翌一行快马加鞭,亏得距离叶县并不遥远,不多时,便抵近叶县郊外。 越是近的叶县,嬴翌便越发感受到一种紧迫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嬴翌骑在马背上,举目眺望,前方烟尘滚滚。便连忙挥手,将兵丁止住:“下马歇息,备战!” 这些兵丁并非按照骑兵训练,他们是步卒。虽然不少人会骑马,但骑战却不行。又是新丁,遇到敌人,下马迎战比在马上,要从容的多。 郑九、郑六、各总旗官、小旗官连忙指挥兵丁列阵。 郑允芝组建起来的这支小军队并不复杂,兵种只长枪兵、弓手,长枪兵有五百人,弓手六十人,一个百户编制,只有十二个弓手。至于火器,说实话,叶县有。但不多,而且库存的火器质量普遍不过关,锈蚀的、炸膛的、卡壳的一大堆。除了城头上的几门虎蹲炮,叶县基本没有更多的火器可用。 郑允芝虽苦心孤诣,但奈何手里资源匮乏,能组建起这几百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骑兵什么的,想都不用想。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二百多人列作一阵,长枪兵在前,弓手在后。士兵盘膝而坐,静养精力,扶着长枪高高竖起,好似成林。 烟尘已近,嬴翌目光一凝,道:“是周力。” 他回首对郑九几人道:“我去迎他们,小心戒备。” 言语不落,嬴翌已策马驰出。 周力狼狈无比,本是沮丧欲死,忽见前方有人成阵,又见一人驰出,仔细一看,不禁大喜过望:“是百户!” 几个兵丁惊喜的狂呼乱叫:“百户!” 嬴翌一马驰来,喝道:“周力,速速归阵。” 便扬刀一头扎入了追着周力几人而来的贼兵群中! 刀光漫卷,一番狠杀,血肉横飞,只一阵,便杀的上百个贼兵惊怖丧胆,四散崩溃而走。 嬴翌也不死抓不放,任凭贼兵溃散,忙回马阵中。 “情况如何?” 他来不及多说,开口就问。 周力大口喘气,面色沉沉:“贼军围困叶县,我近前查看,被贼人驱杀。幸亏百户来的及时,否则...”他神色黯淡:“十几个兄弟都折了,我...” 说到这里,周力大叫道:“百户,你勇力无双,去救救县尊吧!县中只剩下三百余人,县尊独木难支啊!” 嬴翌面色如铁,却很冷静:“围城的有多少贼兵?!” “不下五千!”周力连忙道。 “五千。”嬴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可知道是哪个贼头领兵?” 周力摇了摇头:“不知。” 旁边郑九等人急叫连连:“嬴兄弟,速速发兵吧!”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了压手掌:“先听我说。” 最快更新 三十章 回军叶县 “贼兵十数倍于县中兵马,但来的匆忙,必无重型武器。”嬴翌冷静道:“以县尊的本事,凭借县中的战备,暂时挡住贼军一些时间不难。” 郑允芝是个有本事的,这一点早已毋庸置疑。 县城里虽然只三百多兵马,但其他的人手零零总总加起来,再翻个一倍不成问题。加上叶县为即将来临的剿贼大战早做的完善战备,凭借六七百人,几门虎蹲炮,暂时挡住几千贼人不难。 从眼下的状况就能看出来——流贼围困叶县,应该有一些时间了。但如今必定还没有拿下叶县。流贼毕竟是贼,说实话,在嬴翌看来,只要抵挡足够坚决,流贼基本上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嬴翌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郑允芝手头毕竟人少,短时间还可以稳住。一旦时间稍长,必定城破人亡。 “我们这里有二百多人,但要为叶县解围,却须得好生计较,不能莽撞。”他道:“若没头没脑杀过去,先不说能不能杀到城下,单说伤亡就是个大问题。流贼可以死五百一千,我们却无法承受太大的伤亡,否则于事无补。” 听了嬴翌的话,郑六郑九都冷静下来。 郑六吸了口气:“嬴兄弟,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嬴翌微微颔首:“流贼围困叶县,虽不知为何,但肯定与军饷有关。此前猜测贼将郝摇旗欲独吞而不敢声张,我如今仍坚持这个看法。他不知道军饷到没到叶县。围困叶县,恐怕是他为防万一之举。也就是说,他攻打叶县的决心,并不坚决。” 郑六等人听了,不禁微微颔首,觉得嬴翌说的有道理。 “如今我们已经把军饷藏起来了,而截杀锦衣卫的贼人恐怕还不知道。二郎山的那波贼人一定以为,军饷仍在二郎山。赵千户依山而守,流贼一时半会必定无计可施,之前半道上杀掉的贼人,必定是前往叶县这边报讯的。一旦这里的贼人知道二郎山那边的情况,必定分兵,甚至一窝蜂全杀到二郎山去,如此叶县之围自解。” “如今最要紧的,是贼人在得到二郎山的消息之前,保证叶县不破。因此我们这二百余人,能少折损一个,就少折损一个,最好能全部入城。” 嬴翌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入城。 五千贼人嬴翌不怕,只需他单枪匹马杀进去,宰了贼头,以流贼心性,必定溃散。但这波流贼,现在还不能溃。还有用。 对郑六、郑九而言,嬴翌的话,正中下怀。因为他们最想要的,是保证郑允芝的安全。作为郑允芝的家生子,郑六和郑九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其他,只是郑允芝。 就听嬴翌道:“稍后进兵,我先杀进阵中,搅乱贼众,吸引注意力。你们二人瞅准机会,带人杀到城下,然后立刻进城。” 听了嬴翌这话,郑六、郑九不免心中触动,郑九忍不住道:“我跟嬴兄弟一起!” 嬴翌笑了笑,摆手道:“不必。我一人转圜更容易。” 郑六拉了拉郑九,郑重对嬴翌抱拳一礼:“嬴兄弟,兄弟我承情了!” “走吧,不能耽搁了。”嬴翌叹了口气,道:“给我换一把刀。” 他的眉尖刀早就卷刃了,不锋利了。虽然嬴翌体魄之强,无所谓锋利与否,便是个棍子,杀起人来也砍瓜切菜,但嬴翌喜欢用刀。越锋利自然越轻松,杀人消耗的力气越小。 郑六二话不说,把手中朴刀抛给嬴翌:“用我的刀。” 嬴翌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接下朴刀,在马背上抱了抱拳:“我就先行一步了。” 郑六和郑九抱拳还礼:“我等稍后就到。” 嬴翌拔转缰绳,打马而走。 马背起伏,嬴翌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朴刀,心中升起一股子兴奋。练武的人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而嬴翌虽然没有练过武,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因为他的力量足够强大。 以前瞻前顾后,几百年后的行为准则一直影响着他。如今早开了杀戒,这种影响自然烟消云散。何况杀生关乎他的根本——夺取真灵,加强自身。一直顾忌着他人的看法,总不敢在人前施展。但不妨碍他杀人尽兴。 五千人! 哈,真个是好大一块肥肉啊! 只可惜了大白天的,不能夺取真灵。 当初追踪一只虎,但害怕波及到被挟裹的乡亲,并没有真正尽兴。今天一定要杀个痛快! 贼人,畜牲,不死何来?! 大丈夫在世,纵横天下,横刀立马,快活! 他想到爽利之处,不禁哈哈大笑。一口朴刀扬起,搅动空气,拉出一道道雪白的气浪,发出呜呜的厉鸣! 前方,已见贼人影子! 之前追杀周力却被嬴翌打溃的贼人又卷土重来,此间便不止百人,一眼看去,黑压压少说有三五百。其中数十人骑马,余者如野兽一样飞奔。各种乱七八糟的兵器在森冷的阳光下散发着冰凉的光。 嬴翌大笑一声,刀光拖动,气浪翻卷,也没有什么章法,当胸一刀扫过,快如闪电,四尺多长的朴刀在他手中翻卷,一截截残肢纷飞,一蓬蓬脏血飞溅,裂帛一般,人头滚滚! 无匹的力量带起电光火石的速度,卷动着锋芒,什么兵器盔甲,都如纸糊的一样。 一颗人头飞起,脸上还残留着狰狞,正在失去神采的眼中,一抹疑惑正在消散,随后跌落尘埃,一只只脚板踏过,踩成一团血污。刀光翻卷,嬴翌一只手化成了幻影,好似一个巨大的刀球,把他和胯下的马匹包裹在其中。刀球所过,气浪阵阵,人仰马翻。 厮杀声瞬间变成惨叫,随后变成惊怖,轰然之间,几百流贼便溃了。 那些四散奔逃的流贼茫然失措,呼喊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音调,好像眉头的苍蝇,互相践踏、杀戮。嬴翌一人所过,毫不停留,这些已经被打溃的流贼,哪里还有什么气候? 前方,叶县的城墙,已隐约可见。 城下,全都是流贼。 “杀!” 嬴翌面露狞色,朴刀一摆,轰然杀了过去。 最快更新 三十一章 县尊的气魄 郝摇旗策马横刀眺望叶县城头,看了一会儿,沉着脸对身旁的人道:“这狗官看起来有些章法呀。” 从晌午到现在,郝摇旗将兵来到城下,轮番攻了七八回,都被打退回来。一时间心中恼怒,好生没有颜面。 这叶县城墙不可谓高,城池不可谓大,以五千兵马之众,攻区区数百守卫之城,本该是手到擒来。但郑允芝战备完善,其他三面城墙外,大坑小坑密布,唯独正面城墙,确也提备妥当。城头上几门虎蹲炮太过凌厉了些,郝摇旗此番又来的匆忙,没有携带火炮,连炮灰流民都没带。 流贼攻城,往往有个章程。攻城之前,先将些老贼摸入城中,来个里应外合。若不成,再驱赶流民妇孺作炮灰打击守城士气、消耗守城资源。若再不成,才强攻。 一旦强攻不下,若不围困,便只能退走。 而此番郝摇旗来的实在匆忙,原本指望早前埋在城中的钉子立功,没想到吃了个闷亏。他一来,就将人从地道入城,等几十人下了地道,地道却炸了。才知道城中的钉子,怕是被郑允芝给拔掉了。 于是强攻。但其他三面城墙下摆不开阵势,只好从正面攻打。于是一次次被郑允芝打退,气的他暴跳如雷。 但他又无法下定决心全面强攻——一则是他觊觎的军饷恐怕没有抵达叶县,二则是害怕损失。流贼毕竟是流贼,譬如闯贼,声势浩大,号称几十万上百万,但都是些乌合之众。真正的骨干老贼,并不多。就算是闯贼,恐怕也只有几万精锐老贼。而郝摇旗则只有不到四千。 二郎山那边,他遣了两千过去,这里五千人中不到两千老贼,其余三千多都是寻常的流贼。 经过几番攻打,三千多比炮火稍好一些的流贼已士气全无,若再强攻,就必须派上老营。但他舍不得。 “早知道拉来几门红衣大炮,轰死他酿的!” 一个贼将暴躁道:“这狗官,待破了城,把他千刀剐,银了他妻儿老小!” 正在此时,后面传来骚动。郝摇旗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大军后方略微似有骚乱,没看大清楚,便也不理会了。流贼嘛,骚乱什么的,家常便饭。 但这种骚乱正在加剧! 贼军中一抹刀光破空席卷,初时还有流贼上前阻拦,却皆作了刀下之鬼。后来便没人敢上去送死,被那道刀光追的狼奔豚走,不多时骚乱便传播开来。等郝摇旗醒悟,却为时已晚! “怎么回事!” 便有人来,惊怖道:“有个凶人杀进来了!” “什么狗屁凶人?”一个贼将暴跳如雷,喝道:“掌家的,我先去看看。” 不多时,又有来报:“掌家的不好了,刘大将军被杀了!” 这时候的流贼,还没有形成建制。其中乱七八糟,要么称大王,要么称掌盘子、掌家的,要么就是这个大将军,那个大丞相。随便一个贼头,都敢叫大将军。 就郝摇旗这样的货色,手底下大将军都有几十个。 但刚刚去的那个,却是他身边的猛士,历来冲锋陷阵,很是凶猛。没想到转眼间就被杀了。 郝摇旗大怒:“给老子杀了他!” 他一刀把报讯的砍了,喝道:“还不快去!” 就有几个贼头冲入已经显出乱象的军中,郝摇旗忙直起身子眺望,只见那乱军之中,刀光连连闪,好似闪电,眨眼之间就不见了那几个贼头的踪影! 到这时,郝摇旗才看到嬴翌。 只见一条昂藏大汉持一口朴刀,浑身染血,如地狱中来的恶鬼。运使刀光如轮,杀的他麾下兵马满地扑跌,不要说杀了此人,便是近身也近不得。 而在此时,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从后军杀了进来。 两相一合,本就惶惶的贼军顿时大乱! 嬴翌运刀如雷霆,一刀斩过,便是一声刺鸣,空气裂帛似的裂开一道白浪。白浪排空,竟如飓风,卷的周遭流贼跌跌撞撞。而刀光所过,什么狗屁都一刀两断。 几个贼头模样的狰狞杀来,被他一刀就杀了个干干净净。他抬起头,血污下一双冰冷明亮的眼睛正好迎上远处郝摇旗的目光。 嬴翌只看了一眼,便不管那看似贼首的人,只在军中杀的畅快,一边则关注着刚刚突入贼军之中的郑六等人。却不知道,他这一眼,把郝摇旗看的冷汗长流。 郝摇旗心中狂跳,被那漠视的眼神看的惊怖不已。甚至想要转身就逃,好险才按捺下来。看到那血污大汉没有望这边杀来,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贼军大乱,郑六一行突入,遇到的阻碍前所未有的小,兵锋一到,贼军仿佛自主退避一般。不多时便杀透,眼看临近城下。却谁也没想到,城门此时竟打开了。郑允芝竟一马当先,举着一口剑,带着三百人杀了出来! 嬴翌在乱军中一看,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一边也为郑允芝的胆魄感到佩服。 当下不再盘桓,往郑允芝方向杀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与郑允芝、郑六等人会师于城下。 郑允芝胡须纷乱,举剑喝道:“嬴翌、郑六、郑九,可敢随本县再杀一阵?!” 郑六郑九高声叫道:“愿为老爷效死!” 嬴翌暗叹,道:“怎么不敢!” 一番好杀,流贼分明纸糊的沙堆的,乌合一群。被杀的狼奔豚突。郝摇旗见势不妙,闷头就跑。其余流贼哪里还有半分心气?惶惶溃散去了。郑允芝哈哈大笑,又带人追杀了一阵,这才回军县城。 “流贼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郑允芝捻着胡须,脸上通红一片,看来激动不轻。他本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也有领兵上阵,带人冲杀的时候。这如何不叫他心绪起伏? “五千流贼被我五百人击破,可见外厉内虚。此番剿贼事,必定功成!” 嬴翌闻言,暗暗为他的信心感到无奈。如果大明朝还有掌控力,要击败乌合之众的流贼并不难。但难就难在,如今的大明朝,已经掌控不住的局面。 比如左良玉之流,祸害百姓、跑路,比剿贼可上心多了,还擅于坑队友。 而流贼之患,也不在于其人多。而在于政局的败坏。否则就算这回打压下去了,不多久又会蜂起。 三十二章 劝说 嬴翌不得不给郑允芝泼冷水:“县尊不可小觑流贼。” 郑允芝笑道:“嬴百户有霸王之勇,我看你一人纵横千军也如等闲,怎出此言?” 嬴翌拨了拨缰绳,往脸上摸下一把血污,道:“贼人这回战败,固然是其乌合之众,但也有猝不及防的缘故。加之其必定来的仓促,不曾携带火炮等重型武器,否则依照流贼历来的做法,先以流民妇孺附庸攻城,再以火炮击之,随后蜂拥而上,以叶县如今这点兵马,县尊以为可抵挡得住?” “这” 郑允芝捻着胡须的手一僵,脸上的激奋之色顿时消退下去。 便又听嬴翌道:“这回内外夹击,破了流贼。但我人少,流贼人多,虽看似大胜,但对流贼而言,却并不伤筋动骨。以流贼心性,此一败必定恼羞成怒。待反应过来,想起县中兵马微弱,再起大军来攻,彼时携了火炮、附庸,叶县如何自守?” 郑五、郑六、郑九一边听着,顿时面色大变,一个个看着郑允芝欲言又止。 郑允芝闻言,神色肃然起来,道:“那以嬴百户之见,本县要怎么做才好?” 嬴翌断然道:“不如避开的好。” “怎么个避开的法儿?”郑允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嬴翌浑然当作没看见,道:“撤出叶县,由明转暗。静待湖广大军抵达。” 此言一出,郑五三人皆是连连点头,郑五道:“老爷,嬴兄弟说的不错。虽然嬴兄弟带走的兵卒此番归来,五个百户满编,但较之于流贼势大,却不能相比。若流贼卷土重来,便无法抵挡啊!” “是啊老爷!” 郑六郑九也连声附和。 “住口!” 郑允芝神色一变,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他望北方作了一揖,正色道:“我奉皇明为叶县县令,有守土之责。你们却叫我弃叶县而去,岂非陷我于不忠不义!我郑允芝虽位卑力弱,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叶县在,我郑允芝便在,叶县破,我郑允芝便死。” 说完怒气冲冲打马而去。 留下嬴翌几人面面相觑。 嬴翌叹道:“县尊德行高尚,我也很佩服。但守土不等不于不撤退,撤退不等于放弃,这三位兄弟是县尊亲近的人,还是设法劝一劝县尊。叶县不能守,这是必定的。” 郑五闷声道:“老爷脾气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呀。” 随后又道:“我稍后去找怀叔,看怀叔能不能说动老爷。” 嬴翌点了点头:“须得尽快。流贼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 说完嬴翌抱了抱拳:“我先去休息,若有事,便来叫我。” 郑五三人抱拳还礼,各自作别。 嬴翌回到住处,空荡荡一片。忙到后屋,见姓袁的还在,嬴翌微微松了口气。就听那姓袁的女人道:“我听到厮杀声,怎么,闯王的大军到了?” 她嘎嘎笑了起来,好似鬼笑。 嬴翌淡淡道:“你想多了。” 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本来孙秀才应该在的,但早上郑九送物资去小王庄,孙秀才也跟着去了。而二牛帮他给袁姓女人的随从传递消息,此时也不知藏在哪里。嬴翌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孤单。 他看了看黯淡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悄悄离开了住处。 城北十里刘家庄。因流贼肆虐而早已废弃。嬴翌来到这里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人孤零零站在村边。 那人看到嬴翌,急忙迎上来,叫道:“我家小姐呢?!” 正是袁姓女人的随从。 这人中年模样,身材不高不矮,双手五指自然弯曲,给人一种极强的力量感,好像古树虬结的老根。但此时他神色紧张,一眨不眨的盯着嬴翌,生怕嬴翌撕票。 嬴翌道:“你家那疯子小姐完好无损。” “你的事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为何不带我家小姐过来?莫非”他不信嬴翌所言,露出决然之色:“若你敢害了我家小姐,我袁通就算是死,也要” 嬴翌面无表情:“事情还没完。” 袁通身子一顿,狠狠的瞪着嬴翌,咬牙切齿道:“你说!” “你立刻去开封,想办法见到李闯。告诉他军饷的事,我要引他兵马来此。至于其中怎么应变,不用我教你吧?”嬴翌道:“做完此事,我还你小姐。” 袁通握拳微抖,一字一顿道:“希望你不要欺我!” 嬴翌不屑道:“一口唾沫一颗钉,你家小姐在我眼中不值钱。” 袁通转身就走。 嬴翌看着他的背影道:“记住,最多十天,十天之内若李闯大军没到叶县,我不保证你家小姐的性命。” 袁通背影颤抖,双拳握的嘎吱响。 嬴翌又道:“看来你有信心见到闯贼。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们起初不把这消息直接告诉闯贼,而是联络郝摇旗?” 袁通:“只要能给明廷带来麻烦,告诉谁重要吗?” 嬴翌一怔,默然。 看着消失在旷野中的袁通,嬴翌不禁有些自嘲。他大概是想当然了。 作为袁崇焕的后人,那个女人只是想要给袁崇焕报仇,给大明朝廷找麻烦,并非要投靠谁。军饷的消息告诉谁,的确不重要。郝摇旗也罢,闯贼本身也好,不都一样吗。 悄然回到叶县,嬴翌给袁姓女子喝了水吃了些东西,休息了好一会儿,天黑的时候,郑五来了。 “老爷叫我来请嬴兄弟过去。” 嬴翌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到了县衙。 郑允芝此时,神色有些憔悴。与之前打败流贼之时的兴奋截然不同。 “坐吧。” 他摆了摆手。 嬴翌坐下,道:“不知县尊唤我来,有什么事。” 郑允芝按了按眉心,疲惫道:“你此前所言,本县也想过了。叶县兵马单薄,若流贼大军来攻,的确侥幸不得。只是我思来想去,或许有解困之法。” 嬴翌道:“请县尊明示。” 郑允芝道:“叶县唯一的生机便是湖广大军。” 嬴翌顿时恍然,却道:“但我们并不知道湖广大军如今到了何处。” 郑允芝道:“我早遣了人前往襄阳,如果事情顺利,湖广大军应该已经启程。只要能在叶县坚守几日,必定迎来曙光。何况流贼未必会在几日之内再攻叶县,我们还有机会。” 三十三章 撤退 嬴翌不得不承认郑允芝说的有道理。 但他却道:“然而我们也不知道,闯贼是否还有大军在附近,如果有,兴许明天就会卷土再来。湖广兵马的确是救命稻草,但恕我直言,县尊,我并不信任湖广兵。左良玉是什么样的人,县尊应该比我还清楚。” 郑允芝闻言默然。 嬴翌可以看出他的纠结。 郑允芝良久叹道:“然而叶县太过重要。不能丢啊!” 嬴翌道:“古人云: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县尊读的书可比我多的多。” 郑允芝道:“我非是不知其中道理。也非是不知变通的人。但你毕竟不知,叶县藏有三万大军半年所需的粮草物资!” “粮草物资!” 嬴翌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嬴翌也没有想到,除了二百万两军饷要运到叶县,还有三万大军的粮草物资,也囤积在这里。如此一来,叶县的重要性,果然不可舍弃。 就听郑允芝道:“这批物资从去年便开始暗中囤积。我到此任职,为大军囤积物资看守粮草,乃是一大重责。我将百姓迁走,让叶县变成空城,也是为了削弱流贼攻打叶县的心思。原以为灯下黑,可以瞒过流贼,没想到叛徒泄露军饷消息,将叶县放在火堆上烤,如今叫我进退维谷。” “一旦撤离叶县,大批物资,单单三万大军半年粮草,就是整整二十万石啊,如何运的走?!岂不是要拱手送给流贼?!”他痛心疾首。 嬴翌沉默了。 二十万石粮食,大批物资,在这样的世道,太不容易了。如果就这么舍弃,不要说郑允芝,就是嬴翌自己,恐怕也要跳崖。 他心中连连转动,忽然问道:“我曾在城中转过几圈,没有看到明显储藏粮食物资的地方。” 郑允芝道:“粮食物资藏于县衙下的地窖之中。毕竟要避过流贼耳目,不能明目张胆。否则若叫流贼知道城中有大批粮草,不需叛徒泄露消息,流贼早就该发兵来攻了。” 听到这里,嬴翌长长的吐了口气,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县尊便可以放心了。” 郑允芝气道:“如何教我放心?!” 嬴翌道:“县尊是身在局中,一时没有想透澈。我们撤离出去,未必是把粮草拱手送给流贼。” “此言怎讲?”郑允芝惑然。 嬴翌笑道:“县尊听我说。如果我们撤退的时候,放一把火,把叶县烧个干净,县尊以为如何?” “这...”郑允芝神色一动,仔细想来,片刻之后,露出恍然之色,忽然抚掌笑了:“是了,是了。我身在局中,把粮草看的太重,竟然没有想到这点。你说的不错,如果我们撤退,放火把县城烧了,流贼一看烧成了白地,自然不会想到在地下还藏着二十万石粮食。” “正是。”嬴翌道:“等流贼退走之后,或夺回叶县之后,再起出粮食就是。终归不会让流贼占了便宜。” 郑允芝一下子放松,吁了一口气:“看来是侥天之幸。当初为了避过流贼耳目,我拟以地窖藏物。如今果然救我一命,哈哈...天不绝我郑允芝啊!” 嬴翌提醒道:“只是地窖藏粮不知有多少知情人。军饷的消息泄露导致这么大祸患,粮食物资的消息可千万不能泄露。” 郑允芝摆手道:“不必担心。地窖藏物乃我拟定的计策,只限于叶县。经手的绝无外人。” 朝廷在叶县藏粮,至于怎么藏,是郑允芝的事。不必上报。因此地窖藏粮,是郑允芝做的主。经手的,就是他的几个亲近之人,除此再无外人知晓。便是这过程中运送粮草来的人,也只是把粮草暗暗运到叶县,至于藏在那里,也是不知。 他又道:“叶县百姓皆去,空城一座。虽然百姓有藏粮地窖的习惯,但百姓皆去,粮食自然要带走。流贼一见城中烧成白地,便再无怀疑。” 当然,这里面并非真的万无一失。 什么事都有个万一。万一流贼运气好,突然发现了呢? 但这话,嬴翌不会说。郑允芝也选择性的无视了。做什么没有风险呢? 嬴翌便道:“现在没了后顾之忧,县尊,早些撤走。” 郑允芝深以为然,道:“那就今晚。” 两人商量好此事,郑允芝才问起军饷的事。 嬴翌道:“军饷如今在小王庄。”他把一路运送军饷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我见叶县有变,不敢把军饷运来,暂时运到小王庄藏匿。” 郑允芝听到军饷尚好,于是心情轻松:“只要军饷尚在,我就放心了。” “军饷、粮草皆在,看来流贼气数已尽。” 他笑了起来。 嬴翌只暗暗摇头,并没说什么。 入夜子时,嬴翌带着一个百户编制的人手,先行护送郑允芝等人家眷和一些工匠离开叶县。 叶县虽说是空城,但还有一些匠户。许多军备,都需要匠户操持,少不得他们。加上郑允芝家眷,总计有二百余人。今夜撤退,先将没有战斗力的撤走,为防万一,嬴翌亲自护送。等把他们送到小王庄,再回来接郑允芝,然后一把火烧了叶县,彻底离开这里。 这段时间中,郑允芝还要在县里做一些假象,以迷惑流贼。比如将本就损毁、无法修复的军备堆积在一间屋里,比如弄一些粮食出来,等大火一过,自然会留下痕迹,流贼一看,见都烧掉了,就不会再生出细搜叶县的想法。 同样也会将无法带走的良好的军备也藏进地窖中。等待日后再来起出。 夜色之中,郑允芝嘱咐妻儿道:“有嬴百户护送,必定万无一失。若遇事,只需要镇定就好。” 他妻妾儿女虽然忧虑,但也只好点头。 随后郑允芝对一旁的嬴翌点了点头:“就要劳烦嬴百户了。” 嬴翌拱手道:“义不容辞。” “走吧。”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翻身上马:“县尊稍待,最多寅时,我便返回。” 郑允芝笑道:“一路小心。” 等嬴翌一行没入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郑允芝才微微叹了口气,对身边郑五道:“速速去准备,不要耽搁。” “是,老爷。” 最快更新 三十四章 进山 一路护送,并没遇到幺蛾子。嬴翌还担心会遇到白日里被打溃的流贼,引起些小麻烦,没想到白担心一场。 为何要把家眷、工匠送到小王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迁了许多百姓到方城山中,但在山中深处。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郑允芝并没有在山外设立据点。加之时间紧迫,又是夜晚,没时间把他们一口气送到山里,便选择了小王庄。 轻车简从,很快抵达小王庄,嬴翌把带来的人留下,以保护县尊家眷和工匠,便要独身一人返回叶县。 郑允芝之妻李氏颇为担心,叮嘱嬴翌道:“将军一路小心啊!” 梓娘和小鱼儿也站在一边,怯生生的看着他。 嬴翌抱了抱拳,翻身上马:“夫人放心,天亮之前必将县尊安然送到。” 然后对周力、连彪道:“注意戒备,不要放松警惕。若有意外,立刻遁入深山。” “是,百户!” 两人齐齐顿首。 寅时前一刻,嬴翌再度回到叶县,见到了郑允芝。 郑允芝举着火把笑道:“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放火了。” 说着他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县城,竟要付之一炬。我这个做县令的,愧对百姓,愧对天子!” 嬴翌道:“暂时的退避是为了来日,只要能保住粮草,一切都是值得的。县城没了日后可以慢慢修,粮草没了当时就得饿死。如果留在县城,必定挡不住流贼,死也死的没有意义。还让流贼怀疑我们为何抵抗如此坚决,粮食恐怕还保不住。我们主动退避,流贼便会以为县城没有留恋,也就不会怀疑了。” 实际上郑允芝正是这么想的。 他所作的,都是为了保住粮草。如果死守县城能保住粮草,他并不介意与县城共存亡。这一点,嬴翌也看出来了。这个读书人,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其他的读书人,拥有更高尚的品质,这也是嬴翌佩服他的原因。 正是因为知道死守也守不住,反而会引起流贼的好奇和怀疑,他才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嬴翌的建议。 “走吧。” 郑允芝脸色平静,将手中火把抛入屋里,转身就走。嬴翌跟着他,背后火光渐起。 街道上,兵卒们将火把丢入两侧的屋里,浓烟开始升腾。等到所有人出了城门,县城已经开始燃烧。 郑允芝头也没回,一马当先,没入黑暗之中。 这一夜,叶县火光照夜,烧的半边天红彤彤的。 天亮时分,郝摇旗带着兵马来到叶县,只觉得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他不禁连连皱眉:“叫人进去看看。狗入的,那狗官好大的手笔,竟然烧了县城跑了!” 昨天战败,郝摇旗狼狈逃窜,好不容易才把溃散的兵收拢起来,一数,折了近两千人,气的他暴跳如雷,连杀了七八个人才熄了怒火。他左思右想,极不甘心,但又害怕这里的事被闯王知道,想到还有三千兵马截杀军饷去了,便打算休整一夜,先放过叶县,等劫了军饷吃下肚,再合兵回来找叶县的麻烦。 叶县是在寅时凌晨燃烧的,彼时郝摇旗睡得正香,竟浑然不知。早上带兵南下去二郎山,路过附近,才发现不对头,忙过来一看,才见叶县已是一片白地。 这让郝摇旗心中隐约畅快之余,还有些憋屈。 狗入的狗官,昨天杀了他一阵,还没等他来报仇,就跑了! 进城查看的老贼很快回来,道:“全烧光了,掌家的。要不要仔细搜一搜?” 郝摇旗闷哼一声:“搜个屁。这叶县早就人去城空,些草民能带走的都带走了,现在一把火,连根毛都剩不下。有什么好搜的。走,去二郎山,那里才是大买卖!” ... 小王庄。 天亮前,嬴翌再度抵达。 从马背上下来,嬴翌指着村口的坟茔:“被屠杀的乡亲们都葬在里面。”又指了指旁边一座小坟:“我张大哥、侄女,就在这儿。” 郑允芝整了整衣冠,到坟前长身一拜。 “世道多艰,为官的却不能造福百姓,护不得百姓安危,实在是有愧于心啊。” 嬴翌摇了摇头,只是叹息。 历来王朝末年,皆是如此。几千年都没有改变。要彻底扭转,除非有万世王朝永世镇压,永保和平。否则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永远数之不尽的劫难。 郑允芝的到来,让很多人松了口气。说起来他很有威望,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兵丁,还是工匠,吃的都是郑允芝给的饭碗。而且郑允芝为人为官,都是极好的,人们自然对他有一定的认同。 而郑允芝家眷,自不必多说。如今也算是安稳了。 “军饷就藏在这里?” 郑允芝进了庄子,开口就问。 嬴翌点了点头:“就在里面。”他带着郑允芝,来到一片草灰覆盖的地方:“就在这下面。” 郑允芝打量了一番:“很不错,如果不是知道,一定看不出来。” 嬴翌道:“二百万两不是小数目,需要起出来运到山里去吗?” 郑允芝摇了摇头:“不必。暂时这里就好。数量太大,山路崎岖,眼下运送起来太麻烦。等稍后有时间再说。” 嬴翌微微颔首。 稍作休整,把村子掩饰一下,抹去痕迹,一行人便进山了。 山路崎岖,荆棘密布。郑允芝这样的读书人,大概是没有走过这种山路的。而且也不方便骑马。尤其他妻妾儿女,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穿山越岭最是不便。 嬴翌看他们走的艰难,便抽空做了两个框,一边是小鱼儿,一边是梓娘,他一肩挑着走。 郑允芝和妻妾相扶而行,在后面看着,不由得露出微笑。 嬴翌挑着两个人,也跟稻草似的,并不觉丝毫沉重,一边说话道:“当初我进山狩猎,没想到一回来就是噩耗。只有孙秀才逃了一条性命。我于是去追,也是夜里,放了一把火,将被挟裹走的乡亲救出来。但小王庄被毁,没有丝毫安全可言,想到狩猎时在山中发现的一个谷地,便将幸存的乡亲安置在里面。” “当初追杀一只虎,我嫌秀才手无缚鸡之力,便打发他去叶县,让他等着我。如果我杀了一只虎,就去接他。如果没能杀了一只虎,我还要去开封追杀,也要经过叶县,正好他在叶县帮我打听消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到了现在这模样。” 最快更新 三十五章 回谷 “你虽勇力过人,但要杀一只虎却不易。我知道那一只虎,名唤作李过,乃是闯贼侄儿,海捕文书上有名有姓的贼首。他去了开封,有闯贼几十万贼人在,有长枪大刀,有火铳火炮,要杀他必须先击溃闯贼大军。” 听郑允芝之言,嬴翌也点了点头,道:“县尊说的,正是我所想。闯贼人数众多,先不说能不能杀了他,单说要找到李过那畜牲都不容易。我到叶县之后,跟孙秀才商量过,听说孙传庭已接任三边总督,正在关中聚兵。我听说他是个能打的,本打算去关中寻他。却不料意外发现了贼人踪迹,后来的事县尊也都知道了。” 郑允芝一听还有这回事,不禁笑了起来:“孙督师确是个能打的。当初还险些击毙闯贼。” 又道:“果然也是因缘巧合,要不是你察觉了贼人踪迹,叶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应该感谢你。” 嬴翌摇头道:“我与贼不共戴天,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贼人不爽利我心里就舒服。” 郑允芝不禁哈哈大笑。 他道:“你勇力无双,却非粗莽之辈。言语有条有理,颇具智计,以前应该读过书吧?想必早先家里,不是寻常百姓。” 嬴翌道:“是读过一些书,但并不多。到如今都快忘却了。大概还知道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或者‘有朋自远方来’。家里要说书香门第,也算不上,有些资财,但也仅此而已。一次天灾,就付之流水,父母皆不在了。” 嬴翌的话,并不算撒谎。他对古文知道的的确不多,而家庭也只是比普通家庭要好那么一点。穿越也可以算作是天灾,父母也的确不在。 郑允芝微微点了点头,对嬴翌又多了一些认同感。 读书人对读书人,当然有认同感。这不是几百年后,而是大明朝末年。这时候,读书人是不同的。 小鱼儿和梓娘仰着脑袋认真听着,尤其梓娘,脸蛋红红的,好像染上一层云霞。 郑允芝道:“我看你一身勇武,但用起来并没有什么章法。” 嬴翌道:“我只是天生有些蛮力,并没有练过武艺。” “天生神力得天独厚。”郑允芝叹道:“古之大将,历来生而不同寻常。多是天生神力。那西楚霸王有举鼎之能,你也不差。不过武艺还是要练的,战场不是儿戏,蛮力不足为凭,一旦力竭便束手待毙。还要多读书,悟的圣贤微言大义,上马治兵,下马安民,做个文武双全的。” 嬴翌无奈道:“我倒也想过习武,只是不知道到那里去习。读书的话,如今也不知还能否看的进去。” 郑允芝微微摇头:“习武倒是不难,小五会些章法可以试着学一学。读书更是人生大事,活到老学到老,怎么能学不进去呢?等安稳下来,我赠你几本典籍,若有不懂,可来问我。” 嬴翌心中暗叹,口里道谢:“多谢县尊。” 闲聊间,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眼看就要到了。 翻过最后一片山,谷地出现在眼前。 虽然只过了几天而已,但嬴翌恍然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谷中比起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几块刚刚开出来的地,方块一样,铺在小湖边。 连那几个山洞的洞沿也作了些添置,好像屋檐一样,遮盖了一些茅草。 “是嬴哥儿!” 四嫂子惊喜的声音传来,整个山谷便活了。 王中官从一个山洞里跑出来:“哎呀,咱家的小兄弟回来了!” 这声音比公鸭嗓子还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行人下到山谷,王中官快步走来,看他满面红光,想必在山谷中无忧无虑,这一两天过的很是不错。 “王中官。” 嬴翌抱了抱拳:“这是郑允芝郑县尊。” 郑允芝早从嬴翌这里听说过这位中官,板起脸微微施礼:“本县郑允芝。” 王中官笑脸顿时没了,轻哼一声,理也不理,只对嬴翌道:“咱家可是担心了。生怕出个万一。这下好了。” 嬴翌笑道:“劳烦中官担心,是我的错。” “谁都没错。”王中官道:“跟咱家说说,事情怎么样?” 一番叙说,里里外外,说了个通透。 王中官听了,不免叹息:“天杀的流贼,真是死不足惜呀。现今弃了县城,那该如何是好?” 嬴翌道:“我们毕竟人少,只能避实就虚。唯有等到湖广大军来了,再作区处。” 郑允芝也道:“正是。一旦湖广大军抵临,叶县自然能夺回来。” “欸...希望如此。”王中官道:“这兵荒马乱的,咱家想回京师,也没路走哇。” 他任务算是完成了,但眼下这情况,却没办法回去。流贼肆虐中原,正好把北上的路堵住了。除非先往东,避过河南地界,从徐州往登莱走,才能回京师。 但他一个宦官,身边就五十个东厂番子,他又怕死,因此不敢。 “一夜劳累,想必都疲惫不堪。”嬴翌道:“先安排休整,等精神饱满,再做计较。” 郑允芝也是一夜没合眼,又走了十几里山路,有些扛不住了。当下二话不说,让郑五安排兵丁休整,他一家五口则被嬴翌安排到山洞里休息。至于王中官,聊了一阵,跟东厂番子打猎去了。 嬴翌这才空闲下来。 把孙秀才、四嫂子等人叫来,问了问这几天的事,发现没什么问题。倒是二牛,竟回来了。这叫嬴翌颇为惊奇。原本让二牛去给那袁通传讯,嬴翌叫二牛传信过后就藏起来,没想到他竟一个人回小王庄。正好遇到孙秀才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便一起跟王中官等人回到了这里, 倒是省去了嬴翌一些担心。 “这谷中也算是块宝地,如今粮食什么的都不缺吧?” 孙秀才道:“不缺不缺。之前县尊送来二十石粮食,就十多个人,省着点吃半年都不成问题。我们正努力开荒,半年后,粮食怎么也种出来了。只是如今人多了起来,怕是经不住吃。” “没事。”嬴翌摆了摆手,道:“谷中十多亩,尽快开出来,种上粮食。” “我省的,嬴哥儿你放心就是。”孙秀才等人连连点头。 嬴翌随后把孙秀才和二牛叫到一边,低声道:“我还要出去一趟。那个女人还有些手尾,须得处理。不能放着不管。稍后我就走,很快回来。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进山打猎去了。” 孙秀才和二牛正色点头:“放心吧嬴哥儿。” 最快更新 三十六章 月牙谷 嬴翌又道:“县尊休息好了之后,不会在这里多作停留。叶县四千户百姓,两万多人藏在这深山之中,县尊必定会过去。到时候秀才你跟着去看看。” 孙秀才目光闪动,笑道:“能藏两万多人,想必山中还有块大宝地。” 随后作别,嬴翌独身悄然离开了方城山。 嬴翌体魄之强横,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只凭一双腿,走起路来比奔马还快。苍茫旷野,一人独行,不多时就回到县城附近。 县城已是一片白地,除了城墙,里面几乎被烧了一干二净。嬴翌微微叹了口气,转道往刘家庄方向而去。 刘家庄还是那废弃模样,嬴翌进入庄子里,左拐右拐,来到一口枯井前。 枯井上压着一块几千斤的大石头,只露出一丝缝隙。嬴翌伸手一推,石头轻若无物被他推开,随后捡起卡在井口的绳头,几下从井中提出来一个人。 正是那袁姓女子。 昨夜嬴翌护送郑允芝家眷和一干工匠前往小王庄,回来的时候先悄悄的把袁姓女子从城中转移出来,再状作初归。谁也不知道嬴翌手脚这么快。 对于这个女人,嬴翌不屑之。说起来,若是不管不问,任凭烧死在城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嬴翌毕竟有底线,既然约定的交换,袁通把他交代的事办成了,嬴翌也不屑杀这个女的。 袁姓女人精气神很是颓败,虽然嬴翌并没有刻意虐待,但这几天嬴翌太过忙碌,孙秀才和二牛都不在,于是饱一顿饥一顿,总是不好过的。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女人低声开口。 嬴翌笑了笑:“这与你无关。只需袁通办好我交代的事,你就可以走了。” 说话间,嬴翌取来一块木板,徒指在木板上写下十日后于此,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三,将木板竖在村口后,带着袁姓女人离开了刘家庄。 这块木板是留给袁通的。 嬴翌知道,袁通去开封回来之后,必定会来刘家庄。除了刘家庄,他也没地方可去。而他给袁通的时间,就是十天,从今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三开始,到五月初三在这里见面。 只要袁通办成了他交代的事,他就把袁姓女人还给袁通。 嬴翌带着袁姓女人回到方城山,已是天黑前夕。 此时郑允芝早已离去,王中官竟也跟着走了。倒是两百多的匠户,还留在这里。 “嬴哥儿,县尊老爷问起你,说是有事相商。”二牛道:“让你明天去见他。” 又补充道:“说是明天叫张石的百户官来接你。” 嬴翌点头:“我知道了。这个女人暂时交给你看管,记得不要疏忽。” 二牛挠了挠脑门:“放心吧嬴哥儿。” 一夜无话。 翌日。 上午嬴翌组织匠户帮忙开荒,只十多亩地的山谷,二百多人一起干活,即便工具严重不足,也全部勉强开出来。中午的时候,张石就到了。 “月牙谷距离这儿不远。”张石道:“从此谷的另一头出去,往右手边翻过五个山头就到。” 嬴翌想了想,所谓的月牙谷看样子应该是在方城山北麓。那边嬴翌还没有涉足,难怪不知道。如果没有小王庄的噩耗,恐怕过不了多久,嬴翌追着猎物也会杀到那边去。 “月牙谷有多大地面?”嬴翌问道:“两万多百姓能自给自足吗?” 张石道:“嬴百户不知,月牙谷的确是块宝地。大大小小有十多个山谷,大的有上千亩,小的也有几百亩、几十亩的。串联在一起,好似一弯月牙,因此得名。” “噢。”嬴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你稍等一下,我交代几句就走。” 嬴翌叫来二牛,道:“我这就去见县尊。你暂时按照我上午交给你的,把匠户组织起来,这几天先沿崖修建房屋,然后把谷中的土地平整好。” 二牛点头:“我知道了嬴哥儿。” 嬴翌知道二牛恐怕压不住两百多匠户,但眼下孙秀才不在,也只好托付给他。 张石在前面引路,出了小山谷,从盐崖附近攀上北边山坡,一路翻山越岭,天黑的时候,才抵达月牙谷。 黯淡天光之下,嬴翌站在山头,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聚集成一团团的,中间有些间隔,但串联起来,的确如一弯月牙,实在是极美的。 “名副其实的月牙谷。” 嬴翌笑道。 张石道:“原本这里许多野物,是我们这些猎户的宝地。只是如今来了人,野物早被驱走了。” 又道:“半片山脉的山溪都在这里汇聚成湖泊、水潭,水源也不缺。种地比山外都强。” “只是面积小了些。”嬴翌道:“我看这十几个山谷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亩地。四千户百姓,每户最多二三亩,养不活人的。” 张石挠了挠头:“这就不知道了。” 嬴翌暗叹一声,道:“走吧,下去吧。” 虽然是一块宝地,但山里可以耕种的土地,太过稀缺。这几千亩地,支撑不起两万多百姓的自给自足。现在不是几百年后,粮食的产量远远低于嬴翌的那个时代。这时期,就算是和平年间,一家若是五口的话,怎么也要二十亩地才能过得稍微滋润一些。 月牙谷的建设,初具雏形。毕竟郑允芝迁移百姓从年前就开始了。房屋也都是沿着山崖修建的,避免占据过多的肥沃土地,而且房子都很简陋狭小。另外还有许多山洞,看起来也是人为掘出的。 总的来说,就是这里的土地资源稀缺,能少占地,就少占地。 在一个较为宽阔的山洞里,嬴翌见到了郑允芝。 山洞被布帘、木板隔开几个空间。卧室、厅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郑允芝毕竟是个讲究的人。 一盏油灯,两个石墩,郑允芝叫嬴翌坐下,道:“这里的情况,你大致应该看见了。” 嬴翌颔首:“面积太小。” 郑允芝叹了口气:“是啊。十多个串谷,总面积还不到六千亩。除开生活占地,可以用在耕种的,不到五千亩,自给自足难啊。” “山外兵荒马乱,山中狭仄。”嬴翌道:“世间哪里有两全其美。” “只盼早些剿了流贼。否则最多三个月。”郑允芝忧虑道:“三个月后,就要饿肚子了。” 三十七章 劝 嬴翌心里一闪,想到埋藏在叶县废墟下的二十万石粮食,不禁轻轻一叹。 郑允芝是个合格的官员,那二十万石粮食,是军粮就是军粮,他不曾想过用那二十万石粮食来养这两万多百姓。只是期盼着朝廷的大军剿灭流贼,然后再把百姓迁出去。 但嬴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崇祯十五年了,大明朝就要完蛋了。覆灭流贼?不存在的。 “希望如此。”嬴翌低沉道。 郑允芝笑了笑,转言道:“如今虽身处山中,却不能闭塞耳目。我叫你来,便是为此。湖广兵何时能到,叶县何时夺回,必须要及时知晓,便于应变。” 嬴翌点头:“县尊所言极是。” 郑允芝道:“另外我打算征募更多兵马。五个百户编制太薄,受不住大战。这里有两万多百姓,青壮就有八九千人。三千怎么样?再征二千五百人。” 顿了顿,他道:“山中土地稀缺,反倒劳动力过剩。许多人无所事事,整天惹事生非。不如加以整编,以军令缚之。” 嬴翌听了叫好:“这是个好办法。不过县尊,三千兵马,粮草消耗可不比百姓。” 郑允芝微微颔首:“我也知晓。由是...” 他犹豫了一下:“山中存粮不足,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兵,那就用军粮。” 嬴翌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郑允芝果然还是知变通的。 军粮的确不能动,但用军粮来养军队,那就比较合理了。虽然那批军粮是给剿贼大战准备的,但如今募集兵马,不也是为剿贼大战作准备嘛。 “县尊英明。”嬴翌笑了起来:“县尊放心,我会想办法从叶县起出一批粮食。” 郑允芝捻须叹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呀。记得取粮的时候,顺带取一些铁料出来。三千兵马,甲胄不奢望,但兵器总要齐备。” “那此事宜早不宜迟。”嬴翌道:“明日就开始吧。用一天时间挑选兵员,然后我带去训练,顺便探听消息、找机会取粮。” 别过郑允芝,嬴翌出了山洞,见孙秀才正在外面等候。 两个人走到偏僻处,孙秀才道:“嬴哥儿,那批军饷我看还是尽快转移走。小王庄并不安全...我是说,知道军饷在小王庄的人,太多了。” 嬴翌沉吟了一下:“那你的意思呢?” 孙秀才道:“县尊如今还无暇顾及军饷的事。湖广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我想暗中把军饷先转移到碧波谷附近。” 碧波谷,就是嬴翌发现的那个小山谷,如今小王庄幸存百姓的居处。 因为有个小湖,便被孙秀才起名碧波谷。 “未必。”嬴翌道:“县尊刚刚跟我说要扩军至三千。恐怕会动用军饷。” 叶县储藏的军粮能动,为什么不能动军饷?这位县尊毕竟是个知变通的人。 孙秀才一听,吃了一惊:“三千?” 他思索片刻,拍掌道:“这是个好机会!嬴哥儿,正应该趁这个时候,把军饷掌握在自己手中,进而掌握住这支军队!” “掌握军队...” 嬴翌抿了抿嘴。 孙秀才急了:“嬴哥儿,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这支军队无论如何都要掌握住。否则战事一起,如何保全...保全百姓?!郑县尊虽有才具,但我认为他太过乐观了,并没有看清形势!” “可是...”嬴翌暗叹:“我若抓住军饷,便无异于与县尊翻脸。” 孙秀才摇了摇头:“若是不得已,那翻脸又怎样呢?在我看来,反倒是那位王中官,更难以应付。” “王中官...”嬴翌也想到了他。 孙秀才道:“太监和东厂番子可不好相与。以我之见,不如...”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手指在喉咙上抹了一下。 嬴翌讶然:“太过了。” 他道:“王中官虽是天子近臣,但在这里却是无根之苹。只要好生哄着,不会闹出什么麻烦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闹出了什么麻烦,也能翻掌镇住。” 孙秀才听了微微点头:“倒也是。”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崖上。 今夜月明,薄暮如纱。孙秀才抬头望月,忽然问嬴翌道:“嬴哥儿,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嬴翌悠悠道:“正如早前所言,借官府之力,以报深仇大恨。” “仅此而已?”孙秀才道。 “不然呢?”嬴翌道。 孙秀才摇了摇头:“借人之手复仇,依我看落了下乘。不如用自己的手复仇。” “噢?”嬴翌笑了:“你当初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官军吗?” “此一时彼一时。”孙秀才不以为然:“当时只你我两人,势单力孤。如今却有机会把握几千兵马,再加上你的勇力,又何必还把希望寄托于他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就连郑县尊这样才具的人都没有看清局面,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他竟然认为朝廷剿贼能够大功告成,这不是笑话嘛。流贼越打越强,朝廷屡剿不力,此消彼长,越到后来就越无力。各方兵马心不齐不说,左良玉之流其行为比流贼还不如。若任凭郑县尊区处,别说三千兵马,三万拿出去,也得给那些混蛋坑死。汪乔年就是前车之鉴!” 嬴翌不禁刮目相看:“秀才,你...” 孙秀才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跟以前不同?不是我变了,只是我这些天,看透了。” 他怅然道:“大明朝就要完了吧?” 嬴翌默然。 所谓有识之士,未必要多聪明。大明朝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多少人都能看得见一二。只是有的人不愿意去相信。比如郑允芝。 孙秀才猛地转过头来:“嬴哥儿,你有智计,有情义,有胆魄,有勇力。你看看这下面谷中这些人,再想想小王庄。这天下有多少厄难?我不相信郑县尊能保住他们,但我相信你。” “你太高看我了。”嬴翌面沉似水。 孙秀才嗤笑道:“如果我看错了,我把眼珠子挖出来。嬴哥儿,流贼屠戮,官兵杀良,白骨于野,人竟相食。我孙秀才没有大气魄,我只是不愿意我妻儿老小的遭遇,再发生在我面前。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 嬴翌扪心自问。 “不愿。”他闭上了眼睛。 心中道:“我不愿末世流毒,更不愿诸夏沉沦...” 最快更新 三十八章 心意 “兵马必须要掌握在你的手中。”孙秀才断然道:“希望更不能寄托在烂到根子里的官兵身上。” 他露出希冀:“掌握了这支兵马,就大有可为。嬴哥儿你就能击败流贼,杀了一只虎那畜牲,甚至解救开封。到时候天子必定降旨嘉奖。南阳、开封这一片,是块宝地呀!” 嬴翌以前所未有的目光看着孙秀才,他发现孙秀才是如此的不同以往。 有一种陌生感,更有一种让嬴翌感到踟蹰的意。 孙秀才见嬴翌不言,不禁笑了,振奋道:“明日募兵过后,一定要想办法把兵马带走,不要留在郑县尊眼皮子底下。这些新募的兵,要培养成自己人。我会留在这里,帮你看着这里。” 又道:“军饷要尽快暗中运走。这是底牌,千万不能松手。” ...... 翌日募兵,兵员很快募齐。 倒也不是说百姓们争相从军,主要是为了混口饭吃。兵荒马乱的年代,政局颓败,百姓大多数对朝廷失去信心,要说什么为了朝廷打流贼的大义,人家眼皮都不会动一下。反倒抬出军饷切合实际。 正如嬴翌所料,新兵所需的军饷,一概从那二百万两银子里面划拨。 “我会让郑五把那批军饷运到月牙谷。”这是郑允芝的原话。 嬴翌默然。 新募两千多人,加上此前五个百户编制,郑允芝大手一挥,整整凑齐三十一个百户,也就是三个千户多一个百户,总共三千四百八十人。 最初的五个百户,除了郑六的那个不变,转为郑允芝的标营,其他四个百户都打散与新兵重组。最后形成三个满编的千户营。嬴翌成为其中一个千户营的千户,并代为督领三个千户的兵马。 另外两个千户官,一个是郑九,一个是朱炳琨。 朱炳琨此人,可以说是这支军队里最老资格的,他是最初的鲁阳关千户所的老人,也是此前五个满编百户的四个百户官之一,早前有提到过。 这个人很低调,很老实,又识字,本就是老军户,因此郑允芝这回把他提拔起来。 三个千户,嬴翌虽代为督领,但本身只占一个,郑九呢,是郑允芝家生子,而朱炳琨此人,嬴翌也不太了解,没有什么交情。 嬴翌因此知道,郑允芝并非真的信任他——或者说,这是上位者的共性。 整编重组用了半天,天黑之前就完成了。三个千户,崭新崭新,虽然因为大部分都是新丁,看起来极为松散,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于具体的训练,暂时交给下面的人。 嬴翌也只管自己麾下的这个千户的训练事宜。 他把周力、连彪及新提拔起来的八个百户官叫到一起,商量好训练事宜,孙秀才就来了。 “整队训练是军阵的基础,各位一定要牢记。戚爷爷有云:开大阵,对大敌,比场中较艺擒捕小贼不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讲究是就是一个‘齐’字。”嬴翌道:“第一个要练的,就是军阵。要练堂堂之阵,从整队训练开始。” 一番嘱咐,嬴翌打发走了十个百户官,这才与孙秀才叙话。 孙秀才神色沉凝,低声道:“嬴哥儿,军饷你要交给郑县尊吗?郑五带着标营刚刚出发了。” 嬴翌面孔上看不出情绪,道:“那以你之见呢?” 他叹了口气:“郑五去取军饷,难道我去阻拦?他是郑县尊心腹,一旦这样做了,就真的与郑县尊翻脸。” “到了眼下,哪里顾得许多?一旦军饷被郑县尊掌握,军队是听他的还是听你的?”秀才跳脚道:“我如何不知郑县尊的心思?他这几千兵马训练稍许,一待湖广兵抵达,他必定派出去策应。湖广兵是什么德性?左良玉是什么狗屁?连汪乔年他都敢卖,郑允芝算什么?!莫非你要眼睁睁看他把这几千人送去送死?” 面对秀才的激愤,嬴翌默然。 良久,他道:“我去去就回。” 言罢转身就走。 孙秀才看着嬴翌的背影,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里的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嬴哥儿,我是为你好啊...” 嬴翌默默的行走在黑夜中的山林里,黑夜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他心里很复杂,一时间想了许多。 他想到自己一番谋划,为了那批军饷,如今真的要交给郑允芝吗?秀才的心思,嬴翌越来越清楚,但他竟踟蹰,心里竟有些退缩。他不禁自问:我该怎么做。 百万流贼,亿万百姓,鞑子虎视眈眈,大明危在旦夕。神州就要陆沉了。而他嬴翌,早晚有一天,脑后长根猪尾巴!这是他愿意的吗? 眼睁睁的看着吗? 一声长叹,嬴翌眼中终于闪过一抹光亮。 郑五带着标营一路摸黑,半夜子时过后,才走出山林,来到小王庄。 夜鸦绕树,枭枭鸣叫,幽幽寂寂,让人心寒。望着那小王庄,郑五振奋精神:“军饷事关重大,今夜必须运走。进村!” 穿过林中小道,郑五一马当先,抬头忽然心头一颤,顿住了脚步! 夜色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竟站在村口坟茔前。 有人惊叫:“鬼!” 顿时乱作一团。 “住口!” 郑五大叫:“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 他背后冷汗直冒,把刀一晃,强撑着胆子走出几步:“是谁?!” 人影走了两步,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郑五闻言心中一松:“是嬴兄弟!”随后惑然道:“嬴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一听竟然是嬴翌,顿时松活下来,好些都后怕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嬴翌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郑五脸上,他沉默片刻道:“这批军饷不能交给你。” 郑五一怔,脸色就变了:“嬴兄弟何出此言?!” 嬴翌重复道:“军饷不能交给县尊。” 郑五握着刀柄的手一紧:“嬴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嬴翌缓步走来,郑五不禁退了好几步。他对嬴翌,此前是敬佩,但此时是畏惧。嬴翌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那是无可匹敌的人物! 嬴翌叹了口气,道:“郑兄弟莫要紧张。” 他走到近前,缓缓坐了下来:“不妨先听我说几句。” 最快更新 三十九章 民心 “这批军饷谁也不能动。” 嬴翌一开口,第三次强调了军饷的归属,然后才道:“县尊忠于朝廷,是个好官。但正因如此,军饷才不能交给他。” 郑五紧握朴刀,突然自嘲一笑:“是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重情义,知忠孝...老爷对你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没想到啊...人果然都有贪念,你看上了这二百万两银子,想据为己有。” 嬴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的确看上了这批银子,也的确要据为己有。不过与你想的,可能有些差距。” 嬴翌心平气和道:“郑五兄弟,我问你一个问题。” 郑五把刀一摆,断然道:“你要银子,就杀了我。不必废话。” 兵卒们此时,早已茫然失措。他们对郑允芝有好感,但也知道嬴翌的厉害。不是自己人吗?怎么现在搞成这样了? 一片鸦雀无声。 郑五的话嬴翌权当作没听见,自顾自道:“县尊是个好官,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从朝廷,从天子的角度出发。所以我才不能把军饷交给他。不但不能把军饷交给他,三个千户的兵马,我也不会交给他。” 他道:“大明朝倾覆在即,这是看得见的。即将到来的这次剿贼必定不会成功。而郑县尊组织这支兵马的用意,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一待左良玉等人的湖广兵抵达,我们将作为策应,屈从于湖广兵之下。” 郑五神色微动。 嬴翌又道:“左良玉是什么狗贼?连三边总督汪乔年也被他卖了,死的凄凉。多少次剿贼,都是这样的货色第一个跑路,生生把大好局面败坏。郑县尊忠于朝廷,但他左良玉可不是。郑县尊可以把这三千人送给左良玉当炮灰,但我却不能。” 他神色如铁:“所以,军饷我绝不交给县尊。军队,更不能交给他。军饷在县尊手中,我就无法掌控军队。无法掌控军队,就要被当成炮灰。没有军队,我就无法报仇雪恨,没有这三千人,更无法护住这方城山里两万多百姓。郑五,你说我该怎么办?” 郑五脸色一片铁青,却不等他说话,嬴翌又道:“我绝不会给一个狗贼策应,更不会因为郑县尊去听从左良玉这样的狗贼的命令,作他炮灰,被他卖。如果我遇到他,我甚至会杀了他。这个狗贼比流贼也不差分毫。流贼要打,但不是跟左良玉打,我自己来。” 然后嬴翌看向郑五背后的百余兵卒,道:“你们呢,怎么说?是愿意跟我嬴翌,还是愿意听从县尊的指挥?” 郑五终于说话:“嬴翌,如果不跟你,你待如何?” 嬴翌淡淡道:“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黑夜压抑,气氛一下子沉凝到了极点。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好像暴风雨就要来临。 突兀叮铛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重。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随后这百余人陆陆续续丢下兵器,从郑五身边越过,来到嬴翌身后。 郑五看的面色通红,浑身发抖,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有人鼓起勇气道:“郑哥,县尊是好人。但...嬴大人说的也没错。我们只是想保护家人,不是为朝廷,也不是为天子。” “是啊。记得前年大旱,朝廷连赈灾的都没有,我大哥就是生生被饿死的。” “流贼杀来的时候,永远看不到朝廷的影子。” 一声声怨声载道,顿时让郑五精气神全消。 嬴翌叹道:“大明朝早就失了人心。可叹郑县尊还视而不见。郑五兄弟,你是郑县尊的亲近心腹,我想你首先考虑的,应该是郑县尊,而不是朝廷。如果郑县尊此番卷入剿贼之战,失败之后以他的性子,你以为后果如何?” 郑五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闭上了眼睛。 良久,道:“你要怎么做?” 嬴翌露出了笑容:“军饷我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军队更是如此。我更希望郑县尊以治理民生为主。山里两万多百姓,如今还有好多没有着落。” 顿了顿,然后道:“剿贼之战,我当然会参与。但绝不是郑县尊所想的那样。回去之后,我不会去见县尊,但希望你把我的话,转达给他。” “你要软禁老爷?”郑五开口道。 “不得已而为之。”嬴翌道:“等此间事了,任凭县尊自由。” 随后嬴翌精神一振,道:“先取军饷要紧。这里的确不安全。大家伙都行动起来,不要耽搁时间。” “喏!” 士兵们的心态转换的很快。这不是说他们都是白眼狼,而是他们的意愿,与郑允芝相左。郑允芝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而在百姓眼里,朝廷早已失去信任,不值得为之付出生命。 实际上,历代王朝末年,军队的战斗力下降极快,除了汉朝之外,其他的无不如此。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在百姓心目中,失去了地位,已经不值得百姓为之生,为之死。 没有这个信念,还怎么打仗?往往一触即溃,都逃命去了。 后世有一支军队,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都能坚持下去,直到夺取天下,他们的装备不是最好的,地盘是最贫瘠的,资源是最苛刻的,但为什么能坚持到最后? 那就是信念。 有人愿意为之死,前赴后继。这才是根本原因。 与之相对的,正好是同时代的另一支军队。不但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还占了天下大义,却也是因为失了民心,最后被赶到一个小岛上苟延残喘。 郑允芝不可谓不好,有才具,有能力。但他的立场,却与民心背道而驰。 这才是嬴翌三言两语,就能策反士兵的根本原因。 郑五并没有擅自离开,他知道此时嬴翌不会放他回去。嬴翌还没有完全夺取军权,在尘埃落定之前,会瞒着郑允芝。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一箱箱的饷银被抬出来装上马车、牛车,各自神色不同。 嬴翌忽然道:“对于县尊,我是敬佩的。但敬佩归敬佩,我与他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站的位置不同。郑五兄弟,如果我是你,我会劝县尊,劝他不要为大明朝陪葬。” 嬴翌看着郑五:“短时间内,我不会让县尊离开月牙谷。除非...” 四十章 夺权 天亮前夕,嬴翌带着郑五和这百余人回到月牙谷。 这半宿当中,二百万两军饷被嬴翌转移到碧波谷附近埋藏起来,而具体的地点郑五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他被嬴翌打晕了。嬴翌也算是谨小慎微。 回到月牙谷,郑五就一直跟在嬴翌身边。 他对嬴翌的背叛,的确不忿。但又不得不承认嬴翌说的有道理。郑允芝心怀大明,但郑五却非如此。他可以想象,一旦此间事败,郑允芝区区一个县尊绝对落不到好下场。作为郑允芝的家生子,他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恭喜嬴哥儿,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孙秀才一脸喜意的作了个揖。 嬴翌微微一叹:“这并不是我所愿意的。” 孙秀才笑道:“时势造英雄,哪里有人生来就是英雄?!” 嬴翌摇了摇头,道:“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秀才你跑一趟,你帮我把郑六、郑九和朱炳琨请来。对了,怀叔也请来吧。记得不要打扰到县尊。” “就在这里?”孙秀才四下里看了看。 嬴翌道:“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崖顶:“就说我有事跟他们商量。” 孙秀才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嬴翌对郑五道:“走吧。” 郑五一声轻叹:“...罢了...” 崖顶,嬴翌迎风负手而立,郑五站在他身边,忽然对他道:“我是老爷是家生子,祖辈已四代为郑家附从。老爷一家皆心善,待人极好,我实不愿看到老爷为难。” “但你更不能看着郑县尊走上末路。”嬴翌道:“他是大明朝的进士,是叶县的知县,他与大明一体,更是守土有责。而大明如今,已覆亡在即。” “这样的话,你若在老爷面前说,他一定骂你个狗血淋头。”郑五嘿笑一声:“说你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嬴翌不以为意,笑了笑:“我只是个平头百姓,苍生中的一员。大明已失人心,自然得不到我的忠诚。无所谓大逆道不道的。我只是做我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随后嬴翌道:“我知道,县尊不一定会干休。所以你如果为县尊好,最好看着点。” 郑五咧了咧嘴,无言无语。 不多时,孙秀才带着怀叔、郑六、郑九和朱炳琨都到了。 怀叔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一些,但精神头还不错。他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盯着嬴翌,透露出莫名之色。 而郑六、郑九则笑呵呵的,完全没有感受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至于朱炳琨,还是那副憨厚模样。 嬴翌转过身来,在几个人身上一眼扫过。 “我让秀才请诸位来,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嬴翌神色淡然。 “有什么事嬴兄弟叫人传句话就是了嘛。”郑九傻乎乎的。 “闭嘴。”郑五道了一句。 郑九一怔,看了看郑五,又看了看嬴翌,摸着脑门一头雾水。 就听嬴翌道:“我有一句话,要问各位的意见。我要掌控军队,你们怎么说?” “掌控军队?” 郑六和郑九一脸茫然。朱炳琨眼睛闪烁了一下,低下了头。 怀叔叹息,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嬴翌:“果然不是池中物。嬴千户,老朽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打算架空老爷?” 嬴翌看着这位老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郑六和郑九终于反应过来,郑九不敢置信道:“嬴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架空老爷?” 嬴翌看着他们:“是的,我必须要掌握这里的一切。” 郑九张大了嘴巴,忽然一声怒吼,就扑了过来。郑五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他。 嬴翌道:“郑九兄弟是直肠子。” 然后道:“军饷在我手中,而郑县尊组建兵马的最终用意,我也不赞同。” 这时候,郑五拉着郑六郑九走到一边,低声解释,三个人隐隐开始争执。 而怀叔却一脸叹然,道:“老爷是朝廷的县令。” 嬴翌颔首:“所以我理解他。但我不会跟着他的思路走。” 怀叔点了点头:“老朽已近六十,见过的人和事,不敢说多,但也不少。老爷心里并非不清楚,只是他不愿意去想。老朽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了,所以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第一眼看到你,老朽就知道,你并非是个寻常的人。如今果然应验。或许你这么做救了老爷,但老爷不会感激你。” 嬴翌道:“我知道。县尊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但我和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怀叔,你是县尊身边的人,我希望你能劝一劝县尊。” 怀叔笑了笑:“如今军饷在你手中,军粮也只有你才有能力安然取出来。大局在握,老头子也不逆了你的意思。老爷那里老朽自然会劝,只是老朽有一问,不知该问不该问。” “怀叔请说。”嬴翌正色道。 “老朽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样的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嬴翌听了,不禁默然,良久道:“我也不知道。” 怀叔点了点头,转身缓缓离开:“老朽知道了。” 这时候,郑五、郑六、郑九三人走了过来。郑五面无表情,郑六和郑九一脸复杂,有愤怒,有释然,也有其他的。 郑九闷声道:“俺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五哥已经告诉俺们了,俺们以后不会跟军队沾上一丝一毫,俺们就跟在老爷身边。你可以放心了。” 郑五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嬴翌目光最后落到朱炳琨身上:“朱千户,你有什么意见?” 朱炳琨做了好一会儿透明人,此时听嬴翌问他,不禁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唯大人马首是瞻!” 嬴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希望如此。” 随后从崖上下来,将三千多兵马召集起来,嬴翌当场让周力做了千户。至于朱炳琨,暂时没动。因为嬴翌没有更好的人选可用。士兵们大多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并不关心。这里大多数人刚刚募集,又都选的最老实的良家子,一天而已,与郑六等人,还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又让孙秀才担负后勤,负责一应粮草军饷及军规军功奖惩的事。 再把连彪提拔起来,拨给他一个百户编制的兵力,用于镇守月牙谷。当然,更有看顾软禁郑允芝的意思。 四十一章 滋味 “老爷要见你。” 郑五此时走过来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嬴翌神色一顿,心中叹了一声,对孙秀才、周力、连彪、朱炳琨四人道:“我去见县尊,你们先组织训练,不要怠慢。” “是。” 嬴翌心中踌躇,但脚步却毫无停顿,很快来到郑允芝所居住的山洞。 怀叔就站在洞外,见嬴翌来了,对他点了点头:“进去吧。” 嬴翌拱了拱手,掀开洞口的门帘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隔出来的小书房里,郑允芝背对着嬴翌静静的坐在石墩上。 “县尊。” 嬴翌声音极沉,已经做好了被郑允芝破口大骂一顿的准备。 但出乎嬴翌意料的,郑允芝并没有骂他。郑允芝转过身来,定定的看了嬴翌好一会儿,拂袖道:“坐吧。” 嬴翌缓缓坐下:“县尊...” 郑允芝摆了摆手,有些自嘲道:“我自诩有些眼光,毕竟却看错了你。” 嬴翌摇了摇头:“那在县尊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等郑允芝说话,嬴翌就道:“忠于大明,忠于天子的人?处心积虑野心勃勃的人?莽汉无知之辈?” 郑允芝笑了起来,笑的有些苍白:“实则是我太过草率,把大事交托于你手。” 嬴翌又摇头:“不是县尊草率,县尊对我,毕竟没有达到深信不疑的地步。只是县尊以为,这大明的天下,百姓自然而然就该忠于大明,我也不该例外。县尊身在叶县,处境之艰,却又无人可用。于是用我,所以县尊现在很后悔。” 他看着郑允芝,神色很是真诚:“大明是伟大的。洪武帝驱除鞑虏恢复汉家衣冠,又怜惜百姓,我历来无比的崇敬。成祖令大明威加于海外,使万国来朝,功绩铭刻于青史。但如今不是洪武,也不是永乐,而是崇祯朝。县尊,你是读书人,是智者,我相信你能够看到王朝将末的气象...” “住口!” 郑允芝呼吸急促,声色俱厉:“休要胡言乱语!” 嬴翌摇头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县尊心里很清楚。如今大明,外有鞑子虎视,内有流贼遍地,天灾人祸连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县尊组织起这一支兵马,为的是什么,我知道。但我不愿意。左良玉是什么东西?剿贼成功?不存在的。” 郑允芝眼睛都红了:“住口!” 嬴翌笑了起来:“我只是不愿意为看不见的未来去卖命,不愿意被左良玉之流指使,不想被他坑的一脸血,更不愿意做鞑子的奴隶。所以,县尊,我做了。这遍天下,有几个能打的呢?能打又怎么样?孙传庭厉害吧?卢象升厉害的吧?他们是什么情况县尊比我清楚。更多的,却是左良玉这样的贼子。剿贼?成功?不存在。以大明朝如今的局面,失败乃是必然。所以我打算自己干。” 他站了起来:“在剿贼之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县尊,你不能离开月牙谷。” 嬴翌转过身,眼角瞥到旁边隔间的帘子后几双惶恐的眼睛,不禁脚步顿了顿,道:“县尊,我很尊敬你。但请恕我这回无礼。” 郑允芝一脸惨白的看着嬴翌离去,良久失声。 妻妾儿女从里间转出,个个惶恐不安的看着他,几个侍女在屋里的低泣,让他心里愈发难受。 说憎恨嬴翌吧,是有。但要说杀之而后快,却又似乎没有。反倒心中,竟隐隐多了一丝轻松。 他伸出双手,把妻儿揽在怀里,幽幽叹息。 走出山洞,嬴翌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对默然的怀叔道:“怀叔,我会安排一些人手来服侍县尊。” 怀叔安静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嬴翌的意思。但这是必要的。不论放在何人身上,都一样。而嬴翌只是让人来软禁,要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辈,怕是就要祭起屠刀了。 不远处,郑五三人默默的看着,直到嬴翌远去。 怀叔走过去:“或许对老爷是一件好事。” 郑五默默的点了点头。其他两人闷哼。 月牙谷人多地少,军队的训练实在有些为难,很难展开,还占据了一个谷地无法耕种。嬴翌对此早有计较。山中并不是训练军队的好地方,他打算尽快带着军队出去,在小王庄或者附近一些地方进行训练,同时设法早些从叶县废墟下取出一些粮食,并窥伺战局变化。 这两天发生的事很多,好像过了很久,但实际上才一转眼而已。 如今郝摇旗的军队,也不知道与赵千户那边怎么样了。按照嬴翌最初的算计,湖广兵应该也快要抵达这片区域。而他又让袁通去见闯贼,必定会引来闯贼一支兵马。 二百万两银子,这可是块肥肉。 因此,在叶县附近,必定有一场混战。 心里思索着,嬴翌就来到军队训练的山谷。远远的听到秀才的声音。 “你们的军饷,你们吃的粮食,都是嬴翌嬴大人给的!要牢牢给我记住!” “嬴大人勇力无双,什么流贼都不的对手,想当初...” 嬴翌站了好一会儿,听着秀才的吹捧,不禁笑了。 这是在为他给这支军队打烙印啊! 嬴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中一股热流涌出,几乎压制不住。 “这支军队,现在是我的,呵...真是造化弄人啊!” 嬴翌大踏步走了过去,孙秀才见他到来,躬身便是一拜:“大人!” 嬴翌一怔,身子一缓,嘴角动了动,最后崩出一句话来:“起来吧。” 他已经是上位者了。孙秀才在为他造势! 孙秀才直起身子,脸上红光满面。嬴翌对他点了点头,迎着一双双眼神与之前已经不一样的眼睛,他越走,心气便越盛,目光扫过,一颗颗头颅低下,不敢看他。 一种把握一切的感受,涌上心头。 “这种滋味...还真是令人回味呀...” 嬴翌心中想着,口中洪声道:“既是我的兵,便都是我兄弟。我嬴翌...绝不辜负!” “好生训练,不要怠慢!” 把一切训练事宜暂时交给周力和朱炳琨,嬴翌把孙秀才和连彪叫到一旁。 最快更新 四十二章 对碧波谷的定位 “秀才,你与朱炳琨和周力商量着尽快拿出一分军规军纪及奖惩条例出来。另外鉴别一下谷中能做事的人,今后的事会越来越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嬴翌如是道。 秀才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属下省的。最多三日,属下会与周千户和朱千户商量妥当,拿出条陈给大人过目。谷中有两万余人,虽说叶县有名有姓的都自行迁走,但落魄如属下这般的还有不少,选拔一些小吏不难。” 嬴翌看他样子,不禁心中一叹,点了点头:“尽快把架子搭起来,叶县原本的吏员能用的也不要太过排斥。” 本来一个县衙,除了县令等少数是官,下面还有一批小吏。但叶县情况不同。郑允芝手下,能用的人极少。有条件跑路的,基本上在郑允芝决定放行之后,都跑了。因此上上下下只有不到十个小吏。而这些人,是郑允芝提拔起来的。 所以嬴翌才有此一说。 没有小吏,当官的就是瞎子和残废。小吏是必不可少的。 孙秀才应喏称是,表示明白。 嬴翌随后对连彪道:“月牙谷很重要,所以要一个信的过的人镇守,我选择了你。平时维持谷中安定,郑县尊那边你只要看好就行,保证不要离开视线,其他的不能苛刻,你知道了吗?” 连彪虽然跟嬴翌时间不长,但早已心悦诚服。如今嬴翌夺权,他虽然对郑县尊也有些愧疚,但更有一种兴奋感。因为他觉得,跟着嬴翌,比跟着郑县尊更有期盼,更符合自己的心意。 闻言连彪把胸口拍的咚咚响:“请大人放心!” 虽然他暂时只领一个百户的兵马,而周力都已做了千户。但他并没有不满。一来他不比周力悍勇,二来月牙谷对嬴翌的确很重要。把镇守月牙谷的事交给他,这是嬴翌对他的信任。 “谷中务必要保证安定。”嬴翌认真叮嘱道:“我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练兵,因此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位看着。如果有闹事的,从严从重处置,不能让月牙谷生乱。” 又道:“月牙谷地少人多,很多百姓整天无所事事。那就想办法给他们事做。碧波谷那边有个盐矿,秀才你是知道的,那就组织人手,开矿制盐;山中虽然贫瘠,但未必没有似盐矿一样的宝藏,组织人手去探查,搜寻,也可以消化许多无所事事的劳动力。” 三人边走边说,孙秀才听着嬴翌的话,心中很多地方豁然开朗。 他道:“碧波谷的盐矿很大,开采制盐,需要很多的劳动力。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先专注发展碧波谷。”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我正是这么想的。碧波谷不比月牙谷,只有一处谷地,面积不过十多亩。种植粮食并不划算。那边有盐矿,还有二百余工匠,我的想法是把碧波谷建成工坊。军队需要兵器、盔甲,种地需要犁耙,等等各方面的需求,都可以集中在碧波谷完成。” 孙秀才深以为然,道:“大人英明。不过那边,恐怕需要一个信任的人看着。” 嬴翌点了点头:“我打算让二牛和四嫂子暂时负责碧波谷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孙秀才一怔,不禁道:“二牛和四嫂子值得信任,但他们的能力...” 嬴翌道:“所以我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去辅助他们。” 孙秀才想了想,道:“属下会尽快选出合适的人。” 嬴翌满意的点头:“越快越好。三千兵马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至少要尽快在碧波谷把锻造兵器盔甲的工坊建起来。等我从叶县运来一些铁料,就先造一批枪头,把军队武装起来。” 如今千头万绪,嬴翌只觉得好多事乱得一团麻,都需要去考虑去梳理。他不禁心中暗叹,做掌权者,看似风光,但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只这里两万多人,三千军队,就让他有种沉甸甸的感觉,若是偌大神州,亿万百姓都扛在肩膀上,那该是多么巨大的负担? 眼下嬴翌,心中也有计较。眼前而言,只要能保证月牙谷的稳定,也就是说,要保证百姓不饿肚子,这是最重要的事。同等重要的,就是把军队武装起来。 至于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如果有机会,大人,应该尽可能的把叶县储藏的物资都运出来。”孙秀才提出建议道:“粮食、铁料等等。山里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头开始。” 嬴翌深以为然。 “我稍后去碧波谷一趟,把工坊的事先落实。”嬴翌最后道:“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对了,还有那位王中官,连彪你好生关注他。如果有什么事,就立刻找我。我不在,就找秀才。” ... 趁着天色尚好,嬴翌独自一人离开月牙谷,直奔碧波谷而去。 碧波谷如今,总共有两百五十多人。除了小王庄幸存的十多人,其他都是工匠。这批匠户,他们的家眷,在很早之前就从县城迁到了月牙谷。嬴翌到了碧波谷,工匠们就推举了一位老匠户来问嬴翌,只道是什么时候可以去月牙谷与家人团聚。 他们心中很忐忑。来到碧波谷已经有一两天了,但一直没有音讯,这让他们很不安。 名叫蒲铁锤的老匠户在匠户之中极有威望,他虽然须发斑白,个子也不高,但腰身胳膊极其粗壮,满手的老茧,面孔神色又极其老实。他面对嬴翌,显得踌躇,姿态极低。 大明的匠户,地位很低。尤其是王朝将末的这个时期,匠户们大多数朝不保夕。因为他们要靠朝廷的‘订单’才能过得过去。但朝廷越是衰弱,订单就越少。而且越来越腐化,当官的上下其手。就算有订单,有银子,但一层层的盘剥,最后落到匠户手中的,恐怕连几十分之一都很难得到保证。 而如果自己接活,也就是做民间的需求,在这样的世道里,也同样不好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能有其他的需求? “大人,大家伙心里没底,不知何时能与家人团聚。” 最快更新 四十三章 工坊 在这样朝不保夕的年代,妻儿老小是唯一的牵挂。嬴翌非常理解匠户们的忐忑。 他说道:“老叔不必担心。我这次过来,为的就是此事。” 他请蒲铁锤坐下,和颜悦色道:“月牙谷那边一切安好,诸位的家人亲眷,也都十分安全。此番新慕三千壮丁为兵,需要兵器甲胄装备。我这次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诸位是这方面的好行家,我怎么敢怠慢呢?” 嬴翌说着顿了顿:“我打算将这碧波谷打造成为一个工坊,因此诸位匠户就要在这边安家。所以诸位的家眷,等到这边的基础条件具备了,就一并迁过来团聚。” 蒲铁锤一听,咧嘴露出笑容,搓手道:“若是这样,那小老儿就放心了。” 说到工坊,这位老匠户就来了兴致,道:“嬴大人要把这碧波谷建成工坊,依小老儿来看,正是合适。十多亩不大不小,有水源,又隐秘。只是要锻造兵器、制作盔甲,材料不知从何处来?” 嬴翌笑道:“材料的事我来想办法。诸位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工坊的架子搭起来。三千多兵马,首先需要装备兵器。复杂的我暂时不苛求,第一个枪头需要一批。” 蒲铁锤点了点头:“大人的意思小老儿知道了,是要制一批长枪么。只要铁料一到,准备妥当,只要一个月,小老儿保证给大人制备万枚枪头。” 嬴翌笑道:“那不知万枚枪头需要多少铁料?” “那就要看大人的要求了。”蒲铁锤道:“要求越高,铁料需求越大。普遍来讲,一枚枪头用一斤铁料已绰绰有余。万枚枪头若不计损耗,万斤铁料足矣。” “万斤铁料么...”嬴翌点了点头:“三天之内,我会设法将铁料运来。” 作为手艺人匠户,有活做心里才安稳。听嬴翌这么一说,蒲铁锤心里不知多高兴。 嬴翌笑了,道:“请诸位做工,我自然不会亏待。有酬劳可拿。” 他顿了顿,便详细道来:“我的意思呢,是根据工匠的手艺精湛程度,设定不同的酬劳级别。最低级别的工匠一个月八钱银子,然后一两、五两、十两,以此类推。再设立一个奖励制度,根据贡献进行一定的银钱奖励。奖励的上限不定。比方说一个月之内,谁做的最多最好,奖励十两银子,比方说谁发明了一个新的有用的有意义的事物,奖励五十两一百两都不是问题。” 蒲铁锤一听,几乎兴奋的跳起来。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想过有酬劳可拿。只想着能有饭吃,能保证家眷亲人不饿肚子就够了。这样末日般的年代,大概也只有对生存的诉求,至于其他的,谁还想那么多? 他暗暗盘算,觉得如果嬴翌承诺的能够兑现,那对他们这些匠户而言,绝对是一件天大好事。 他正恍惚呢,又听嬴翌道:“工匠的手艺精湛与否,我并不清楚该怎样界定。但老叔经验丰富,我想把这件事,交给老叔你来办。工匠们做工的具体活计,我不直接插手,老叔既然是匠户们推举出来的,那干脆就当碧波谷工坊的大匠,所有的工匠做工的事,由老叔负责。而后勤、工坊以外的事,我让另外的人来辅助。” “以后我有任何需求,不论是需要兵器还是盔甲,或者农具、工具,我只管给工坊下订单、提供材料。你们只需要在限定的时间内,拿出成品就好。” “工匠等级暂时限于三个级别,酬劳从八钱银子到五两为止。以后看表现,并通过手艺考核,可以继续晋升。成为更高级别的工匠,拿更多的酬劳。” “老叔你作为大匠,一月十两可满意?” “满意,大人这样说,小老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蒲铁锤感激连连:“只要大人能兑现,小老儿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嬴翌知道他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官府坑惯了,害怕呀。 虽然嬴翌说的好听,但蒲铁锤兴奋过后,不免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这个,老叔放心。”嬴翌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了不算。老叔只管看着,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以后只管骂我。” “不敢不敢,大人说笑了。” 随后嬴翌跟蒲铁锤一番商量,着重于碧波谷内工坊建造的格局。这个地方,嬴翌暂时把它当作一个秘密工业基地来建设。不但打造兵器、制备盔甲,工具农具的制造,也一并在这里。制盐也要在这里。因此工坊的格局,怎么安排,就需要有个细致的规划。 这个格局,主要就是围绕小湖来建设。比如制备兵器对水源需求很大,自然要靠近湖泊。制盐对水源也有极大的需求,也要靠近湖泊。凡此种种。 除了工坊区,还要有居住区。居住区又该建造在哪个方位,也有一定的规则。 蒲铁锤还把匠户中几位有威望,手艺极好的,都叫来,一起商讨。直到天黑,才定下工坊格局。 “老叔你们尽快把工匠做个统计,设定好级别。然后便开始建造工坊和居住区。”最后嬴翌道:“我最多在这里留一天,后天我必定要离开此处。” 打发走了匠户,嬴翌这才有时间跟二牛他们叙旧。 小王庄就十多个幸存者,如今也是唏嘘。好一会儿说了不少,嬴翌把二牛和四嫂子留下,先对二牛道:“碧波谷将来会成为一个大工坊。工坊里面的专司制造的事,我交给蒲铁锤来管,至于外面的事——比如工匠们有什么诉求,有什么怨念,或者我有什么命令要传达,这些事,我打算交给二牛来做。” 二牛一听,顿时手足无措,道:“嬴哥儿,俺...俺不成!俺做不了。” 四嫂子一看,不由呸道:“你还大男人呢,饭你能吃,事你就不能做了?” 二牛顿时满面通红,梗着脖子道:“谁说的!俺做就是了!” 嬴翌不禁哈哈大笑:“行,就你来。” 然后对四嫂子道:“那这后勤的事,就要交给四嫂子你来。匠户们集中干活,集中吃饭,这吃喝拉撒,就四嫂子你来管。需要的人手,四嫂子你看着办,要多少就招多少,有酬劳可拿。” “有酬劳就没问题。”四嫂子心气不低:“老娘可不是二牛这软蛋。” 二牛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 嬴翌微笑者点头道:“工坊制造的事,蒲铁锤管。外部的事,二牛管。后勤四嫂子管。我再叫个人来,管账房支出明细。这架子就搭起来了。” 最快更新 四十四章 计划开路 把工坊建立在山旮旯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的选择。 主要的问题,就在于交通不便。 材料要运进来,成品要运出去,不知要费多大功夫。 唯一的好处,就是隐蔽,安全性更高。 好在如今需要的就是安全性和隐蔽性,也不缺劳动力,月牙谷那边还有五千青壮,可以劳作的健妇也有上万人。月牙谷的土地早就开荒出来种上了粮食,如今大多数无所事事。既然劳力不缺,交通不便的问题,暂时可以用人力来抵。 山外如今太过纷乱,朝廷的兵马,流贼的兵马,犬牙交错一触即发,并不是安心发展的好去处。 一夜无话。 第二天嬴翌在碧波谷盘桓了一整天,确认了两百四十七位工匠的等级和类别。 就等级而言,按照嬴翌之前跟蒲铁锤所说的一样,暂时定为三个等级。其中三级工匠只有八人,二级工匠四十一人,剩下一百九十八位都是一级工匠。其中蒲铁锤作为三级工匠暂代为工坊的大匠。 又分类别,根据各自擅长,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这其中,也是有些说道的。金就是制备金属器具的工匠,木自然就是木工相关的工匠,水呢主要是打井、修渠一类的工匠,火自然是冶炼、烧制方面的工匠,土自然就是石匠、泥瓦匠一类的工匠。 分门别类,然后登记造册。 搞得很正式,让工匠们群情涌动,非常高兴。越是正式,越能使人信任。如果太过随意,自然就不可信。 登记造册之后,整个碧波谷就开始进入大建设。这些工匠几乎包含了所有的类别,要搞建设,他们是行家里手。眼看着有盼头,都使足了力气,在蒲铁锤和另外七位三级工匠的带领下,分工合作,伐木的伐木,采石的采石,一时间热火朝天。 八位三级工匠,五个类别都有。其中金类、木类、土类、火类都有两位,被嬴翌任命为正副领头,负责一个类别的工匠。水类三级工匠只有一位,便没有副手。 又将二牛、四嫂子正式介绍一番,告知所有工匠他们两个以后要负责的事。碧波谷暂时的架子,就搭起来了。 在嬴翌离开之前,四嫂子把他拉到一旁,说道:“谷里的粮食不多了。二百多张嘴巴,都是些大肚汉。二十石粮食,才两天就去了七八百斤。嬴哥儿,你得想想法子。” 嬴翌含笑道:“四嫂子你只管放心。粮食会有的。” 又把二牛喊来:“从现在开始,你和四嫂子就要把责任担负起来。有什么事,能解决的立刻解决,解决不了的记下,或者去找秀才,或者找我。” 便在两人略有些忐忑的神情中,嬴翌离开了。 回到月牙谷,天色刚刚暗下来。兵卒们正好解散。嬴翌在一边看着,微微颔首。虽然才一两天,但比起最初的时候,总算能看见一点章法了。 戚继光戚爷爷在兵书里说过,挑选士兵,是有严格要求的。不要油滑的市井混混,不要逞强斗狠的强人,专挑老实本分的良家子。这其中自然有他的理由。 市井里的混混,逞强斗狠的强人,说白了就是刺头,不服管教,心思重,以自我为中心。 而戚继光的主张,是开大阵,对大敌,练堂堂之阵。怯者不退,勇者不前,全军如一体,千夫如一臂。越是老实的人,就越容易训练。而越不老实的人,在关键时候,就越容易掉链子。 这方面来说呢,嬴翌是极其赞同的。虽说军队是个大熔炉,什么样的人都能给炼化了。但对当下而言,时间紧迫是关键。刺头当然可以熔炼,但需要的时间更长,嬴翌暂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 所以这三千多的人马,选的都是老实人。 严苛军法之下,只两天时间,就颇具雏形。如果不是老实人,那必定不能。 军队解散之后,安排吃饭、休息,之后嬴翌跟周力、朱炳琨两位千户交流了一下意见,随后把孙秀才和连彪叫来。 “我估摸着必须要开路。”嬴翌开口就道:“把月牙谷通往碧波谷的路、碧波谷通往小王庄的路一起开出来。山里交通不便,碧波谷那边又要作为工坊建设,无论是材料的运入还是成品的运出,都极困难。左右如今无所事事的人多,开路的事可以暂时计划起来。秀才以为如何?” 秀才听了连连点头:“大人不说,属下也会建议。” 嬴翌微微颔首:“那你就计划着组织人手。依我看分三批,月牙谷这头一批,从这头往碧波谷方向开路。碧波谷两批,一批往月牙谷方向开路,一批往山外小王庄开路。不过在开路之前,先要探好路径,沿着山谷、溪流走,不能硬来。” 孙秀才应喏道:“大人放心,属下省的。” 他道:“不过山里开路艰难,工具方面...” 嬴翌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尽快从叶县起出一批材料。碧波谷那边架子一旦搭起来,满足军备之后,所需的工具很快就能自己造。你先组织好人手,其他的我有区处。” 又道:“叶县有五门虎蹲炮,说明应该还储有一些火药。碧波谷的工匠也有会制火药的,不过需要材料。如果火药足量,开路就轻松的多。但暂时可能没办法,只能人力去做。” 他顿了顿,叹道:“如今万事刚开头,处处都有难题。还是以军队为先。我打算等工匠把我需要的第一批枪头制出之后,就着手制铳呢。” 孙秀才也叹了口气,但很快振奋精神:“只要开了头,以后就会越来越顺利。大人切莫灰心。” 嬴翌失笑:“我既然走上了这一步,哪里还有资格灰心?” 便转言道:“除了开路,还有一件事,你要立刻提上日程。” 秀才道:“请大人吩咐。” “碧波谷那边先制枪头,那么枪头有了,枪杆子就不能少。因此我要你组织一些人手,立刻着手制杆。这枪杆的制造,恐怕有些说道,如果不懂,就去碧波谷找几位工匠过来指导。”枪杆是首要的需求,因此嬴翌说的很郑重。 随后他又道:“除了兵器,盔甲方面...暂时恐怕没得想。但我思忖着,如若有条件或许可以先把军服统一起来。只是谷中没有资源,恐怕暂时只能按捺了。” 孙秀才想了想:“属下下去之后想想办法。” “有办法就好,没办法也不必强求。”嬴翌道:“记得不能逼迫百姓。” 孙秀才郑重的应喏。 四十五章 千头万绪 嬴翌随后又对连彪道:“一旦谷中各种事务忙碌起来,你带领的人也要动起来。修路监工、驱逐野兽、保护百姓,等等,都是你的职责范围。任重道远呐。” 连彪吸了口气,抱拳:“大人放心,连彪绝不出篓子。” 嬴翌颔首,谓秀才道:“不论做什么事,首先就要定下规矩。开路也好,制枪杆也罢,我并不打算以劳役的形式去要求百姓。军队有军饷,百姓为我做事,也要有酬劳。开路的要给工钱,制杆的也要给工钱。至于工钱该多少,秀才,你来定。记得不要苛刻。” 秀才听了,不禁有些吃惊道:“属下知道大人好心,但只二百万两银子,如果这样肆意消耗,恐怕经不起多少折腾啊。” 嬴翌摆了摆手:“我自然知道。我暗暗盘算过,碧波谷那边,一应酬劳,一个月大抵二百多两左右。军饷一个月是四千多两左右,如果有战事伤亡,还要更多一些。一万条长枪的枪杆,我的预算是二千五百两。也就是制一根枪杆给四钱银子酬劳。开路的一人一天二十文,三批人手算三千人,一天消耗六十两银子,一个月一千八百两。这里加起来,第一个月耗费的银子不到万两。” 孙秀才一边听一边记,微微颔首。 嬴翌道:“如果有法子制军服,那也放在百姓当中。春秋算一件、夏一件、冬一件,三件各两套。每个兵丁六套军服。三千余人,近两万套军服,根据军服的质量定价。若是质量普通,几十文上百文也而已。军服一年一换,也就是说军服一年的开支,最多不过几千两。倒是甲胄是个大头,但暂时没的想。” “无论怎么算,二百万两银子,至少几年之内,没有问题。”嬴翌做总结道:“我还要外联商人,购买物资,等到我们自己发展起来了,还可以卖出货品。到那个时候,就形成了健康良好的运转机制,就不必再座吃山空。” “而且银子虽然看似消耗掉了,但实际上落到了百姓手中。一旦百姓手中有钱,便可以恢复经济循环。粮食、食盐等等各种生活物品,就不必再无偿供给,可以建立商店,卖给百姓,便能回收银两。”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长远的计划。暂时只能呈现在书面上,也许还有许多疏漏。”嬴翌说着,微微叹了口气:“终归是人不足用。” 最后嬴翌斟酌了片刻,对秀才道:“郑县尊有经验,有才具。我今天说的这些,你如果不懂,或者在处事的时候遇到难题,可以去请教他。” 孙秀才不禁眼睛一亮:“大人说的是。” 正这个时候,洞外传来咋呼:“嬴小哥,嬴小哥!” 那公鸭嗓子一样的声音,不是王中官又是哪个? 嬴翌笑了笑,对孙秀才道:“你去做你的事吧。” 就见王中官从洞外冲了进来,看他一脸欢喜,想必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孙秀才和连彪跟王中官礼了一礼,离开了山洞。 王中官哈哈大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欢喜连连道:“嬴小哥,你看!” 嬴翌一愣,不禁仔细瞧了瞧:“哟,中官厉害呀!” 他竖起大拇指:“山大王都给中官逮了!” 竟然是一只虎仔。 王中官笑的欢喜:“可不是!咱家今天运气好。跟胡苗进山,竟然看到个山大王。好不容易打死,还带崽的。咱家想着这崽还挺可爱,就给带回来了。” 嬴翌吃了一惊:“真打死个山大王啊?” 说来他早前也是山中常客,但就是没遇到过山君。没想到王中官进山一回,不但打死山君,连崽都给一并拿了。 “来,送你。”王中官把虎仔一抛,笑嘻嘻道:“咱家一个没卵子的,养不活它。” 嬴翌一怔:“中官这是什么话。辛辛苦苦一番操劳,在下可不敢夺中官所好。” 就要还给中官。 王中官连连摆手:“别别别。咱家总是要回京师的。带着个虎仔不是回事。” 嬴翌一想也对,不禁叹了口气:“中官要回京师,我这里也有的忙,都没时间照顾这小东西。” “那干脆杀了。”中官道:“好歹有几斤,炖了算一餐。” 嬴翌失笑:“中官之前没杀它,那是它福气。既然有福气,那就先养着,也不能拂了中官的好意。” 王中官嘎嘎大笑。 随后他话音一转,便问道:“不知山外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咱家每天等的是心急如焚。万岁爷那边恐怕还不知道,该有多急呐。” 他叹息连连。 嬴翌道:“中官莫急。我明日就带人出去,一待有消息,就立刻告知中官。” “那是再好不过了。”王中官舒了口气:“你别看咱家整天打猎游玩,可这心里,着实不好受哇。” 嬴翌暗笑,面上深以为然的点头不止。 随后就听王中官道:“那郑县尊整天不见踪影,躲在山洞里,咱家看也不是个好东西。亏得有你给他忙前忙后,要不然早被流贼杀了。” 嬴翌一怔,不禁心头一转,这是在试探他么。 郑允芝已被他软禁,看样子被王中官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了。 嬴翌道:“县尊如今有的忙呢。这谷中两万多百姓,吃喝拉撒,没完没了的事。别看县尊整天不见人影,但却是在考虑大局呢。” 王中官嗤笑一声:“大局?万岁爷考虑的才是大局。他区区一个县令,算什么狗屁。” “算啦。”他摆了摆手:“咱家就等你好消息。” 这一夜,嬴翌半宿没睡。 脑子里思考着种种,把一团乱麻理了又理。想到山外的流贼,想到一只虎,想到这满谷的百姓,又想到自身,只觉千头万绪。 翌日,天刚麻麻亮,嬴翌就起来了。 遥遥看见对面的山崖上,几个人正在行拳走脚,原来是郑五、郑六、郑九。 说实话,如今嬴翌面对他们,还是有些尴尬。毕竟他做的不算厚道。不过嬴翌心中并无愧疚。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当初郑允芝让他习武学文,如今他也不好去见郑允芝。 这下看到郑五三个在山头练武,便不禁悄悄打量起来。 最快更新 四十六章 练兵 嬴翌目力超然,虽然隔得远,天色又不好,但却看的分明。 郑六在练力,耍石锁。那石锁看起来粗糙,想必是新制的。而郑五和郑九则在练习杀法。 一拳一脚,威猛如刀,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要害而去。开合简练,没有丝毫花哨,这比起几百年后所谓的武术,不知强到哪里去了。这是正宗的杀人技,而且看样子还是军中技法。 所谓武功,其本质就是杀戮。加入武德、忍让什么的,那就不是武功了。武的来历,源自于上古时代的老祖宗们与自然、与野兽竞争的时候,伴随着杀戮和争斗应运而生。 人比起野兽,没有筋骨之强,爪牙之利。但人有智慧,懂得怎么去总结,去思考。在这个过程之,总结思考出杀戮的办法,这就是武。最初是时候,人跟野兽一样,没有工具,所以也是拳脚爪牙。但拳脚爪牙不比野兽强健,于是武器就诞生了。 武器,就是武的运用的工具。 人说武是止戈,但嬴翌不这么看。分明是一把戈加诸于人的脑门之上,是杀戮之象。 武的真正的圣地,就在军中。因为军队专司杀伐。 不是小说中那些二不隆冬的玩意儿,什么江湖,什么大侠,什么什么厉害人物。真正的厉害人物,永远在军队里。练习前辈传下来的技法,杀人杀的多了,有经验了,自然就厉害了。 因此军队里的杀法,才是最凶狠,最暴戾的。 绝无什么弯弯绕绕,花哨多余。最是直接,一动手就取人性命。 各种武艺,都是为了适应兵器的用法。因此拳脚功夫之中,往往能看到兵器的影子。郑五和郑九此时演练的杀法,就是刀的用法。直接、凌厉,但不好看。还有滚地躲避的招法。 嬴翌看了一会儿,明白大概是刀牌手的杀法。 刀牌手,也就是刀盾兵,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用刀杀,用盾挡,战场上的姿态很低,尤其面对骑兵的时候,多有滚地的动作。用盾牌一垫,一个翻滚,一刀砍下骑兵马腿。 形象不好,但却实用。 嬴翌自然不看盾的用法,只看刀的杀法。他也用刀,但历来是以蛮力取胜。不讲什么技巧。 不过嬴翌也承认,如果技巧出众,就能用最小的力气办最大的事。 郑五两人的杀法很简洁,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全都是刀的最基础的用法。以劈砍为主,以切削为辅。凶狠凌厉,暴烈刚猛。这两个都颇具武力,他们探掌如刀,劈的风声呼呼,极有威势。 嬴翌又看了片刻,郑五先演练的刀牌杀法。后来练双手刀的杀法,便没有盾牌的用法了。却更适合嬴翌。 他仔细看,以出众的目力,将郑五的每一个动作都解析开来,甚至暗暗逆推郑五一身筋骨在出刀的时候的运动和换气发力,那才是真正精华。 正这时候,吆喝斥骂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嬴翌。 嬴翌回味了片刻,这才迎着嘈杂声音传来的方向,到了军队训练的山谷。这时候,三千多兵马已经开始集结,准备用早饭。 嬴翌也去凑了一顿,然后回山洞,喂了虎仔。最后想了想,叫来孙秀才,把虎仔交给了他。 也没有恁多话说,嬴翌随后让兵卒们带上准备好的干粮及各种必须物资,开拔往山外而去。 ... 小王庄的位置是极好的。背后靠着大山,面前有树林遮挡,树林外便是一片适于耕作的旷野。如今临近村子的土地上已显露出一片青幽,那是之前小王庄的人们种下的番薯。 这年头,番薯已经小规模的在大明朝传播开来。 因为气候的原因,其他的作物产量骤降。尤其中原地区,天灾频频,水旱连年。因此不少的地方,都开始种植番薯。说起来几百年后的历史书上,所谓的康乾盛世,就是这样打下的基础。 站在林边,望着这片幽幽的番薯地,嬴翌心中一叹。 “番薯长起来了。” 周力啧啧道:“倒是多了一味菜肴。” 番薯的用途就不用说了。块根是核心,但茎叶也可以当作蔬菜食用。当然了,如果油水不下重些,味道不怎么好。然而这年头,味道不是追求。 正因为番薯上上下下都可以利用起来,对环境的要求也比麦子、稻子更低,因此才能逐渐为人接受。 “这片番薯地不能糟蹋了。”嬴翌道:“传令下去,谁糟蹋了一株,就打一鞭。” “喏!”两个千户,三十个百户各自对视一眼,齐齐应喏。 嬴翌随后指着番薯地旁侧干涸的溪流,对众人道:“溪中早已干涸,两岸多有平地,寻些开阔宽敞的段位作为训练场。一练阵,二练力,三练杀法。以阵为主,余者为辅助。上午练军阵排布,下午练力气、杀法。不过在这之前,先挖井打水。” 既是练兵,便急如火,没有丝毫耽搁。 嬴翌吩咐下去,先在溪中择地挖水,其他人则取树为棍作为训练用的长枪。 水源是重中之重。虽然小王庄有一口井,但干旱已久,水量不足,远远无法满足三千人的需求。便择溪中合适的地方打井,挖了好些,上下绵延几公里,才挖出六口有泉眼的。 又在小王庄里安下营寨,这样一天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训练正式开始。 大明朝的军队里,自有其规制。比旗语、鼓声节奏等等,以此来传达不同的命令。这些东西,嬴翌不知道。但朱炳琨知道。这也是嬴翌仍然用朱炳琨的一个原因。 朱炳琨是老军户,一早就是百户官,也经历过战阵,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嬴翌或者周力这样新丁可以相比的。 相关这方面的训练,都由朱炳琨主持。先让军队以小旗为单位,各自训练小阵。而总旗官以上的军官,则都集中起来,先学习旗语、鼓语等军官必须要铭记的知识。 嬴翌也在其中。 每个人的学习能力不同,嬴翌自不必说,实际上只用了半天时间,他对军队的指挥方式,就已了然于心。而周力等绝大多数的军官,对此都是抓耳挠腮,记住一个忘一个,总是记不全。 看样子还要些日子才能完全学会。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最快更新 四十七章 运粮 天刚杀黑,士卒解散休息之后,嬴翌把百户官以上的军官都叫到面前来。 “眼下我们在这里训练,三千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未必不会引来注意。”围坐着火堆,嬴翌的面孔在火光中明暗不定:“因此对周围的环境,要做到及时了解。” 他目光扫过众人:“明天从各千户编制里挑选一些精悍善骑的兵卒,组成一支斥候队伍,撒出去随时监控周围十里之内的情况。暂定为一个百户编制。至于斥候百户官的人选,诸位有什么意见?” 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周力先开口:“大人,您看张石怎么样?” 此言一出,众人把目光,落在张石身上。 “那...那啥...”张石有些手足无措。 朱炳琨也笑道:“大人,属下也觉得张石合适。他是猎户出身,狩猎追踪最是厉害,山中的野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众军官一听,也觉得有理。便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嬴翌笑道:“好,那就张石。” 张石忙道:“大人信任,属下一定不让大人失望。” 嬴翌颔首:“我相信你。” 然后便道:“斥候是军队的眼睛。斥候队一旦建立起来,监控周围环境、警戒寻找敌人、甚至第一个与敌人接战,往往是最的危险。因此斥候的饷银翻五倍,训练要求也最高。没本事的不要。” “明天先把斥候选出来,我亲自来练。一边练,一边实践。” ... 挑选斥候并不难。 之前有说过,选择兵卒,军队的主体以老实本分为主。然而斥候则不一样,在嬴翌看来,斥候就要选刺头。因为斥候往往经历人数极少的战斗,并不以军阵为能,反而以个人能力为能。 这三千多的兵马,普遍来讲,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老实本分的人里面,总也有稍稍冒头的。很容易选出来。 一个百户的编制,一百一十二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选出来了。 然后自然是训练。 斥候的训练,嬴翌亲自来。 所谓刺头,往往是自视甚高的角色。天老大第二老二他老三。要折服这样的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你比他更强。这一点放在嬴翌身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说嬴翌力拔山兮气盖世,那也是等闲。 对斥候的基础训练,不以军阵为主,反而以杀法和气力为主。 嬴翌并不会什么杀法,也不会武功。但他体魄强横,如今又经历过几多杀戮,加之观摩了郑五等人的杀法,体会过后也有一番心得。指点起来,不能说效果有多好,但也不差。 这批斥候嬴翌有急用。 他之前跟蒲铁锤承诺过,三天之内就要把铁料运到碧波谷。而铁料如今还在叶县地下埋着。此外,三千兵马要耗费的粮草,也在叶县地下埋着。此番出来,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不从叶县取粮,要饿死的。 这批斥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铁料和粮食。 因此只训练了一天,天黑的时候就打发休息,子时被嬴翌叫起来,他亲自带队,赶着三十辆马车悄然往叶县方向而去。 说起来嬴翌什么都缺,但不缺银子,也不怎么缺车马。叶县的车马、锦衣卫运送军饷来的车马,单单挽马就有二百多匹。又缴获了流贼几十匹马,加上东厂番子的五十匹马,暂时是够用的。 这时候斥候队人手一匹马,还赶着三十辆双马拉的马车,一路悄悄往叶县方向而去。 半道上,嬴翌把张石叫来:“你带上两个小旗的人手先行一步,看看县城附近有没有什么障碍。如果没有,不必回报。若有异常,立刻回报。” “喏!” 张石低声吆喝,便有两个小旗的斥候队出列,迅速远去。 随后嬴翌又撒出一个小旗的斥候,放在南边,关注南边的动静。 也许是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十分顺利的抵达了叶县县城。 这个被烧成了白地的县城,众人见了,都不免有些唏嘘。 当下不敢犹豫,来到原县衙所在的位置,很快找到地窖的出入口。 “打开。” 嬴翌挥了挥手,兵丁刨掉浮土,露出一面门板。揭开门板,一股子闷气冲上来,冲的人呼吸不畅。 “等一会儿。”嬴翌道。 粮食这种东西,有呼吸作用。地窖不通气,里面氧气稀薄,须得通风一会儿,才好搬运。 等了大概一刻时间,嬴翌道:“速速搬运粮食、铁料,不要耽搁!” 地窖中储藏的粮食是大头,铁料并不多。郑允芝曾告诉嬴翌,铁料总共才不过五万斤而已。五万斤铁料,有多少?区区四十吨(取一斤十六两,一两五十克来算)。双马的马车,只要二三十辆就能轻松拉走。这回嬴翌只取万斤,五六辆马车足矣。 更多的马车,还是要用来运粮。 手快脚快,尤其嬴翌亲自动手,更是快得很。不多时,三十辆马车装满,将地窖复归原样,借夜色掩护立刻原路返回。而嬴翌走最后,带着一个小旗的人手,抹去车马留下的痕迹,谨慎之极。 也不怪嬴翌谨慎。 叶县地窖中的东西,可以说是他的命脉。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没有这里二十万石粮食,没有这里的铁料,嬴翌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回到小王庄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若是轻车简从,来回两趟不是问题,若嬴翌一人,随随便便走个七八趟十几趟也不在话下。但装的满满的三十辆马车,极吃速度,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没有遇上意外。 卸下满满十辆车的粮食,其他的继续。要运到碧波谷去。斥候队累了一晚,暂时让他们去休息,嬴翌让周力召集一个百户编制的休息好的精神饱满的士兵,随嬴翌运送粮食、铁料。 中午的时候,才运到碧波谷。没办法,山里路太难走。 等到返回小王庄,已是下午夕阳。 斥候们已经休息好了,嬴翌也不休息,继续训练不提。到了晚上子时,又是一趟叶县之行。取粮食物资的同时,也让斥候们轮换着进行实践。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天晚上取物资的过程中,斥堠们的活动范围都在逐渐加大。 最快更新 四十八章 贼兵 一连三天嬴翌没合过眼。 不过他体魄强健,精力充沛无比,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周力等人作为属下,没理由眼睁睁看着。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晚上取粮还是嬴翌负责,但运送到小王庄之后,再运送到碧波谷这段,就由周力等人轮流着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嬴翌也在一天天的数。自叶县撤退开始算起,已经过了八九天。他不知道袁通那边怎么样了。二百万两银子,不怕闯贼不动心,但时间恐怕还是急迫了些。 对闯贼如此,对嬴翌自己而言,也是如此。 流贼是个臃肿庞然的大物,开封境内数十万以百万计。以闯贼那点能耐,其混乱可想而知。越是如此,闯贼的反应就越难以预料。也许会立刻派遣一支兵马来夺取军饷,但同样也有可能难以成行。 不过嬴翌趋向于前一个猜测。 而嬴翌这边,三千兵马刚刚募集,几天的训练还是太过浅薄。要上战场,还拿不出手。 他心里,总是有一种紧迫。 这天晚上,嬴翌带队继续去叶县取物资,去的半道上接到张石回报,说叶县附近驻扎了一支兵马! 嬴翌精神一振,忙问张石:“具体在什么位置?人数大概多少?” “就在县城城南不远,依树林扎营。具体有多少人不清楚,但属下根据路上的痕迹判断,应该超过万人。”张石郑重道。 “超过万人...”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是开封来的流贼!” 张石道:“大人英明。那支军队的确不像官军。路上的痕迹直指北边。” “很好。”嬴翌点了点头:“看样子今晚运粮的事不能成行了。分出一半人手,我带着押送马车返回小王庄。给你留一半,记住,牢牢监视住这支流贼兵马的动静,我要随时知道他们在哪里。” “是!” 半道返回的路上,嬴翌心思万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跃跃欲试,但同样也觉得头痛。 松了口气,是因为袁通把事情办成了。跃跃欲试,是因为嬴翌已迫不及待想要碾压流贼。至于头痛,则是因为麾下的三千兵马都是菜鸟,还没有训练出火候。 回到小王庄,周力等人被嬴翌叫起来。他们见嬴翌这时候返回,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 果然听嬴翌道:“夜不收探报,县城城南驻扎了一支流贼,逾万人。取粮之事,只能暂时中止。” 夜不收,就是斥候的别称。 “我让张石随时监控,这边也要做好准备,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嬴翌叮嘱道:“一旦小王庄这里被流贼发现,便遁入深山,不得与流贼照面。如今兵器、甲胄俱无,我们打不起仗。” 周力和朱炳琨不禁齐齐点头,深以为然。 嬴翌道:“我随后就回山一趟,看看山中具体情况。这里你们两个好生看着,不要大意。” 又道:“张石会随时来报,若有重要的事,便遣人进山来寻我。” “是!大人。” 嬴翌当即进山,往碧波谷而去。 正是夜半时分,碧波谷中寂静一片。几天不见,这里模样大变。微黯的月光下,谷中已拔起几座工坊的雏形。碧波谷被嬴翌暂时作为工业基地建设,这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如今这个地方,没有任何防护。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嬴翌早就有计划,打算等兵马训练到一定火候,就遣一个百户的编制镇守此处。 碧波谷的建设,有个先后顺序。先建工坊,再建居住区。因为眼下对工坊的需求,更为急迫。所以居住的还是最初那种简陋的木棚子。而二牛等人仍是住的山洞。 嬴翌没惊动任何人,直接到了二牛住的山洞。 把他唤醒。 倒是吓了二牛一大跳,待看到是嬴翌,才松了口气。 嬴翌也不跟他啰嗦,当即问了碧波谷的情况。 因为军需问题,金字号工坊和火字号工坊的建造放在第一位。按照预估,最多还要七八天,这两个工坊就可以初步投入使用。而最低三千枚枪头的制备,还要十天左右。也就是说,要拿到枪头,还要十七八天。 至于成品长枪,恐怕还要多个几天。 这跟嬴翌心中的计较差不离。 碧波谷如今已经走上正轨。此前嬴翌出山之后的第三天,秀才就送来三个吏员,担负起了碧波谷各项支出的账目录入。随后陆陆续续,两三天的时间里,将工匠的家眷,也都迁到了这里。 四嫂子也担负起了后勤担子,她从工匠家眷里,招募了十个健妇,负责工匠们平素的生活饮食。 嬴翌对此,很是满意,问二牛道:“那开路的事呢?” 二牛道:“还没动手。秀才说人是齐了,但没有工具。要等工坊出产工具。” 嬴翌心中有数,便别过二牛,又去看了看被囚禁在一个山洞里的袁姓女子,见她吃的好睡得好,这才放心离开碧波谷,往月牙谷而去。 秀才睡得正香时候,被嬴翌唤醒,也吓了一大跳。 随后嬴翌说起开封来的流贼抵达叶县的事,秀才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开封来的流贼...看样子叶县这片更混乱了。”秀才目中精光闪烁:“这片浑水,是大人最好的机会。瞅准了一击而中,以大人的勇力,必定大获全胜。” 嬴翌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三千兵马才刚刚开始训练,火候不到,上不得战场。要不然就是送死。何况兵器甲胄俱无,也没法打。只希望他们纠缠的时间更久一些,如果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把握就大的多。” 秀才笑了起来:“历来大战,都不是三两天可以了结的。大人只管放心,大战之前,双方还有的试探呢。” 嬴翌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没有个料定。你这边必须要加快速度,枪杆子早些备齐,等枪头一出来,三两天给我出成品。” “大人放心。”秀才自信满满道:“合适的枪杆子,只这几天的功夫,已经制备了不少。等枪头一出来,很快就能完成。” 他道:“因为大人慷慨,有酬劳可拿。百姓们十分踊跃。有工匠指导,挑选、制备都很顺利。” 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对了,大人,有一件事,如果大人今天不来,属下明天也会着人去小王庄。” “哦?”嬴翌道:“什么事?” 最快更新 四十九章 夜不收 事情如果不重要,秀才自己就能解决。他专门遣人问嬴翌,说明不是小事。 嬴翌打起精神,侧耳聆听。 秀才便道:“早前大人说军服、甲胄的事,属下一直记在心里。这些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但山重水复,没想到无意间从一个妇人口中,听到个主意。” “哦?”嬴翌眼睛一亮:“快说来听听。” 就听秀才道:“是一个制备枪杆的妇人无意间说起...” 月牙谷的人力,如今秀才已经理清。月牙谷总共两万三千多人,其中青壮年接近九千人,健妇的人数稍多一点,剩下的才是老弱儿童。征兵去了三千出头,剩下五千多青壮,将要全部投入到月牙谷和碧波谷建设当中。因此,制备枪杆这些事,人力的选择,只能是青壮健妇。 在督促制备枪杆的时候,秀才从一个妇女口中听闻了一件事。 这是个沉沦的年代,普通百姓水深火热。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服。那个妇女无意间说起,说是方城山中有一种刺藤,割下来放水里沤,沤个半月左右,拿出来清洗干净,整理一下,就变成一把一把的麻线。把这些麻线用桐油浸泡三天,晒干,然后再放进水里沤两天,拿出来清洗晒干之后,就可以用作纺织,制造出来的衣服极其耐穿。 “此女还说,如果用桐油反复多浸泡几次,这种刺藤麻线织出的衣服,会更加耐用。” 嬴翌听完之后,忍不住道:“秀才看过三国演义吗?” 秀才笑了起来:“我知道大人的意思。演义中孔明征南蛮,有个兀突骨带着一支藤甲兵,给孔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对,就是藤甲兵。”嬴翌道:“我听这个刺藤织衣,有种藤甲的既视感。” 秀才点了点头:“属下当时也是一样。因此觉得可能符合大人的要求。” 嬴翌颔首:“如果能与藤甲相提并论,不,只要有一半的效果,我就记你一大功。不过这种刺藤是否普遍,是否满足几千甚至几万套军服的需求?” 秀才道:“大人的担心属下也想过。我问那位妇女,说是这种刺藤在方城山极为普遍。我琢磨着几万套一时半会不能,但几千套应该是可以的吧?” 嬴翌笑了,道:“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放手去做。” 他道:“人力银两随你调配,在不耽搁枪杆的制备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尝试藤甲的制造。” “是。”秀才很是高兴:“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嬴翌也很高兴。一支军队,兵甲要俱全,才能上得战场。但眼下的处境却极难。如过能寻到替代之物,无异于开启一番新局面。这对嬴翌好处不言而喻。 “如果这种刺藤制甲效果很好,要记得不要断了刺藤的根。最好与种粮食一样准备进行规模化的种植。我们不可能只这三千兵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多。”他转念便细细的嘱咐道。 孙秀才心领神会。 “叶县附近的情况越来越严峻。”嬴翌道:“可能不短的一段时间内,我没法兼顾山里。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孙秀才郑重作揖应喏。 在月牙谷,嬴翌没有多作停留。见过秀才之后,连夜返回碧波谷,悄悄将袁姓女人带走,回到了小王庄。 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没必要藏着掖着。以前小心翼翼,是为了瞒着郑允芝。如今郑允芝都被他软禁了,自然不必再遮掩。 “这个女人是袁崇焕的后人。” 嬴翌把周力和朱炳琨叫来:“军饷的消息就是她泄露给流贼的。” 两人一听,周力还没什么,朱炳琨就骂了起来:“果然是老鼠儿子会打洞,袁崇焕是什么货色,这贱人也是什么货色。”袁崇焕千刀万剐而死,全天下为止哗然,当时京师的百姓甚至吃他的肉。 可见他多招人恨。 作为辽东督师,统帅几十万大军,竟让鞑子的打到京师城下。 猝不及防万一京师被攻破,百姓是什么下场就可想而知。又怎能不恨他?! 周力也许不太清楚,但朱炳琨却知道,一时间不禁起了怒火,大骂贱人。 “行了。”嬴翌摆了摆手:“这个女人已经疯了,跟疯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她还有用,暂时羁押起来看好。” 把袁姓女人交给周力看押起来,嬴翌便道:“流贼大军南下,我不放心张石那边,打算立刻去看看。你们小心谨慎一些,记得我之前的叮嘱。” 闻言周力忙道:“大人奔走劳累一夜,不如属下去吧?” 朱炳琨也如是道。 嬴翌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我去,你们守好此处。” ... 叶县城南,树林畔。 一支军队在这里安营扎寨。 火堆火把星星点点,交相辉映。 凌晨五更,除了偶有马嘶声、隐约巡逻放哨的,全然一片寂静。 大约二三里之外的一处草坡上,有几个人影匍匐着。张石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一边紧紧的盯着流贼大营,一边牙齿打颤的道:“娘的真冷。王二李三,你们先睡一会儿,我盯着。稍后继续轮换。” “睡个屁。”一人道:“冷的基儿尖尖痛,睡不着。” 张石咧嘴一笑,黑暗中吐出一口白气:“冷就吃点干粮。” 另一个人忽然道:“头儿,你说这流贼突然南下,咱们嬴大人会怎么做?我听说嬴大人勇力无双,杀人如杀鸡,死在他手中的流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会不会跟流贼战一场啊?” 张石嘿嘿笑道:“怎么,怕了?” “怕个屁。”那人不屑道:“流贼都是畜牲,我李三会怕畜牲?!我恨不得多宰他几个!” 王二拍了拍李三的肩膀,道:“头儿你不知道,李三老家被流贼屠了...” 这年代,大概除了还没有被流贼肆虐过的地方没有切肤之痛,天底下的百姓,有几个不恨流贼?烧杀屠城,尖银掳掠,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流贼干不出来?! 大明的官府虽然腐到了根子里,但终归还是维护稳定的。对绝大多数的百姓而言,稳定大过天。只要劳动还能让自己活下去,再艰难也不会去打破稳定。 流贼口号喊得震天响,什么不纳粮狗屁的,但其行其为,比畜牲还不如。也许最初的时候,人们还相信他们,但等到看清楚畜牲面目之后,怎一个恨字了得? 最快更新 五十章 履约 “打是肯定要打的。” 张石虽然只是猎户出身,但随着地位的增长,眼界攀升,跟着嬴翌又耳闻目睹,更多的不知道,但知道打仗这事是一定的,他道:“若不打仗,嬴大人也不会招募这么多兵马。三千多大肚汉,你想想要多少粮食,养三千只猪吗?” “只不过眼下兵器没有,甲胄也没有,训练也才开始,这打仗的事,恐怕还要等一阵子。” “张石说的不错,是要再等等。” 嬴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几人背后,吓得几个险些蹦起来。 “大人!” 听到是嬴翌,才如过山车一样,猛地又放松下来。 嬴翌趴过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石连忙道:“没什么动静。” 嬴翌点了点头:“我摸过去看看。” 不等几人开口,嬴翌就似一抹幽影,青烟一样已经到七八丈之外。借着夜色掩护,嬴翌很快摸到树林外,看到巡逻的贼兵哈欠连天的从树林边走过,不禁心中冷笑。 贼就是贼,跟当初一只虎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他轻易避开流贼耳目,潜入树林之中。来来回回把驻扎在树林的流贼大营看了个通透。 正如张石推测的一样,这里驻扎的兵马,不少于一万人。应该有一万二三千左右。单单马匹,就有两千多匹,虽然良莠不齐,战马、挽马都有。但对嬴翌而言,也免不了有些垂涎。 经过仔细观察,嬴翌发现,这其中真正的老营,可能不超过三千人,驻扎在大营的核心位置。剩下的,都是普通流贼——地位比被挟裹的炮灰高那么一层。不过在没有炮灰的前提下,这些贼人,便也要充当炮灰。 嬴翌心中思忖:“看来闯贼对那二百万两银子颇为上心,来的颇快,炮灰都没带。不知道领头的贼首是哪个...” 他悄悄观望,寻找旗牌大纛的踪影。 正规军队的核心,流贼学不会,但皮表却学了个十成十。像旗牌、大纛,表明身份来历,宣扬威风的,这些流贼也有,还做的颇为气派。 不要以为流贼就没有旗牌、大纛,郝摇旗为什么叫这名号?就是因为那厮最初的时候,是给闯贼扶旗的。所以被人称之为郝摇旗。 嬴翌观望片刻,在垓下位置,看到了一溜子旗牌、旗纛。尤其那一杆大纛,很是鲜明,虽然夜色遮掩,但嬴翌也看清了大纛上的字——刘! “姓刘...” 嬴翌不禁皱了皱眉。 他非常希望这回来的贼首,是一只虎李过。但来的却是个姓刘的。嬴翌对闯贼麾下的贼将,知道的不多,姓刘的是谁,嬴翌不清楚,但能独领一万多兵马,还是没有炮灰的兵马,想必在闯贼麾下地位不低。 他看着这安静的贼营,不免有些跃跃欲试,但还是按捺住了。 “罢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暂且放过,待时机一到...” 他悄然退出了树林。 张石等人急切的望着流贼大营,直到嬴翌出现在他们眼前,才不禁齐齐松了口气。 张石犹豫了一下,想要劝嬴翌,终归觉得不好开口。 嬴翌道:“流贼有一万二三千人,马匹两千多,粮草物资也不少。为首的应该是个姓刘的贼将。张石,你知道闯贼手下有哪个地位不低的贼将姓刘?” 张石哪里知道? 摇头道:“大人,属下不知。” 嬴翌也只是问问,闻言也不纠结于此,道:“天亮之后,这支兵马必定南下。你们先休息一阵,养一养精神,天亮给我缀住他们。”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流贼大营开始喧嚣。但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天色都已大亮了才开拔。流贼的效率,大概要体现在逃命的时候。除此之外,没有效率。 而流贼也不曾发现距离不过二三里的嬴翌等人,很快拔营,掀起滚滚烟尘,往南而去。 嬴翌又叮嘱了张石一番,让他们小心谨慎,这才又独身一人回到小王庄。 这时候,小王庄的兵马,已经训练的热火朝天。 他把周力和朱炳琨叫来,道:“贼兵已经南下,暂时叶县附近必定没有危险。我想尽快把叶县的物资全都搬运出来。” 当下便将训练的兵卒分出一半,架了车马,光明正大往叶县去运物资。嬴翌仍来回护送。果然一个白天,没有见到半个贼影子。超过一千五百人一起行动,又是大白天的,效率比夜晚可快多了。只一天时间,就抵得上之前几天。 跟队的周力十分高兴:“再来个三五天,县城的物资就能运完。” 嬴翌微微颔首:“流贼刚刚南下,而开封闯贼那边,暂时应该不会继续派人。除非南边有变,否则叶县附近短时间内一定是安稳的。三五天不是问题。” 眼看天黑,嬴翌道:“这一趟过后,晚上就算了,白天运粮。明天换朱炳琨。你两个轮流着来,兵卒轮换训练。” “是,大人。” 回到小王庄,周力带人继续将物资运到碧波谷,嬴翌吩咐朱炳琨看好家,就提了袁姓女人,往县城方向而去。 当初与袁通约定十天时限,明天就是。如今开封的贼人已经来了,袁通必定在刘家庄等着。嬴翌自然要去了结了这点手尾。 袁姓女人大概也想到了,一路上被嬴翌拎小鸡一样拎着,沉默着没有说过一个字。 天色杀黑的时候,嬴翌抵达刘家庄。 麻麻的夜色下,一个人影站在村口,正是袁通。 “小姐!” 袁通看到嬴翌,目光猛地落在嬴翌拎着的袁姓女人身上,好似一下子就要扑过来。 嬴翌站定,道:“我今天来履约。我的事你都给我办好了,我很满意,你家小姐还给你。” 他手一抖,将袁姓女人抛了过去:“但是,十天之内,你二人不能离开我视线。” 袁通把袁姓女人扶起来,闻言怒目圆睁:“姓嬴的,你什么意思?!想反悔?!” “反悔?”嬴翌冷笑一声:“我若想反悔,现在就杀了你们。甚至不带她来。我带她来,就是表明我的诚意。” 袁通立即不说话了。 嬴翌淡淡道:“走吧。” 他转身就走。 袁通解开袁姓女人身上的绳子,犹豫了一下,跟袁姓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颇有叹息之色。他扶着他家大小姐,缓缓跟了上去。 最快更新 五十一章 十鞭 无论是袁通还是那袁大小姐,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在嬴翌面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的。 逃?没可能的。 逃的唯一后果,恐怕就是死。 不过袁通心里还算安稳,既然嬴翌此时没有赶尽杀绝,那么想必不会食言。左右再等十天而已,捱一捱就过了。 当然,袁通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因为嬴翌挟持了袁大小姐,不得不听从嬴翌的指派,把流贼玩弄于股掌之中。而如今,虽然他的事完成了,但嬴翌的目的恐怕还没有达到,为防中途有变,比如放走袁通两人之后两人立刻去给闯贼通风报信,就会打乱嬴翌的计划。 虽然袁通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计划,但肯定是坑。 因此嬴翌要留他们十天。 与此同时,袁通心里不免有些嘲讽。若换成是他,必定杀人灭口。 嬴翌当然不知道袁通两人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也必定不当回事。各人有各人的原则,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死活,对嬴翌来说,并不重要。 捱过随后十天,就算这回放走了,那袁大小姐要找机会报仇,嬴翌会害怕吗? 嬴翌现在为难的地方,是那三千兵马,两万百姓。至于袁通袁大小姐的报复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若是下回再落到他手上,那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唯死而已。 ... 训练士兵是最要紧的事。但叶县的粮草物资,又实在太过重要。由不得不上心。因此起初嬴翌都是亲自来往护送。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嬴翌放手了,把这事全部交给周力和朱炳琨。 下面的人,总要有些独当一面的能力。 运粮这件事一面要防备可能出现的敌人,一面要保证粮食物资的安全,安排斥候,戒备防御,在各个方面都有要求,这对任何一个军官来说,都是一种考验。 军队是杀器,因此时时刻刻要如履薄冰,要时刻保持警惕。兵书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如果连兵事都做不到紧张、严肃,那基本上没的搞。 嬴翌自己便坐镇小王庄,将士兵训练的事,一把抓起来。 上午练军阵,下午练力气,练杀法。 暂时嬴翌对他们的要求不高,从没想过一下子练成膀大腰圆,能所向披靡。他眼下最急需的,是令行禁止。让他们进,一个都不能退。让他们退,一个都不能进。 按着这个思路,结合这个时代本身的练兵方法,杂以一些嬴翌自己的想法,效果还不错。 又过了五天,叶县储藏的物资,全部都运出来了。二十万石粮食,各种军备物资,在各方夹缝里,就这么被运走了。 粮食大部分运送到碧波谷,铁料等各种物资,也都运到碧波谷。除此还有一批军备,兵器盔甲,火药虎蹲炮等等。 叶县储藏的军备,其中鸳鸯战袄有二百套,能用是能用,但都是旧的。长枪有三百多条,各种刀具有七八十把,质量也极寻常,破烂的不少,需要维护。还有八十张弓,五千多支箭。火药有八百斤,虎蹲炮五门。 “虎蹲炮保养的不错。”嬴翌道:“你们谁会这玩意儿?” 周力道:“大人,我会操炮。” “那行,这五门虎蹲炮,交给你处置。记得好生保养,这玩意儿可是大杀器。” 周力嘿嘿一笑,乐的咧开了嘴。 会操炮的,不止周力,朱炳琨就会。但他不跟周力争,因为周力跟嬴翌关系更亲近。朱炳琨是个极为知机的。 “这八十张弓好的只有五十多张,其他的都要修一修才能用。”嬴翌又道:“既然虎蹲炮给了周力,这五十多张弓就给朱炳琨。其他的尽快拿到碧波谷,修好之后再用。” 朱炳琨一听,也高兴起来,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挑选弓手。” 传统的战争之中,弓手的重要性不亚于骑兵。一个好的弓手,需要严格的挑选,要臂力出众,耐力强悍的,才能胜任。好在有三千多兵马,挑选几十个弓手,不难。 “这些长枪、刀具的杆子差不多都朽了,刀头枪头磨一磨还能用。也送到碧波谷去翻新。”嬴翌说着,最后道:“鸳鸯战袄军官优先,各挑一套吧。” 闻言,周力手脚最快,瞅准了一套七八成新的鸳鸯袄一把抢到手就往身上套,其他的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要一哄而上,忽然听嬴翌道:“周力罚十鞭!” 周力一僵,脸上顿时不自在。 嬴翌把面孔板起:“军队讲究纪律,看到好东西就抢,流贼吗?” 周力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个一个来,千户先来,百户随后。百户官领到自己的再多拿两套,给麾下总旗官带去。多余的都送到碧波谷。” “喏!” 分发完鸳鸯袄,军官们散去之后,嬴翌不免叹了口气:“这军队的架子,还差些火候啊。” 至少还要军法官,军需官,一个掌管军法,一个掌管后勤,但现在都没有。对了,还要一个记录军功的。 他心中思索间,缓步穿过番薯地,远处河岸两边,三个千户编制形成三个阵型,正在演练军阵。 以千户为单位,众兵卒持木棍为枪,丛枪成林练习军阵,前后左右,命令一下,不得掉队,不得超前,不得乱方向,否则便罚一鞭。起初的时候,很多人都被鞭打过。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犯这样的小错。 这阵型,已经像模像样了。 说起来诸夏历代,军阵这方面,研究颇为深奥。什么一字长蛇阵,什么二龙出水阵,各种各样的阵法。但随着火器的诞生,冷兵器战争的许多复杂军阵,逐渐被淘汰了。 而那些复杂的军阵,嬴翌也不懂,麾下也没人懂。因此只取最简单的方阵、圆阵来演练。 无外乎一个攻,一个守,仅此而已。 周力见嬴翌到来,连忙捶胸敬礼。 嬴翌摆了摆手:“单纯的军阵训练的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用军阵演练冲杀、防御。” 周力点头:“是,大人。” 上午练阵,下午练力、练杀法。 练力气就是扛树越野,一根两三丈的圆木,重几百斤,五个人扛着来回冲刺奔跑。不但练力气,还能培养五人之间的默契,一举两得。练杀法就简单了,因为嬴翌对士兵的定位,除了少数弓手,其他暂时都是枪兵,因此只练一招,那就是刺。 大抵就是所谓的中平枪了。当胸刺杀,神鬼难防。只要能做到令行禁止,怯者不后,勇者不先,丛枪攒刺,不说所向披靡,至少流贼那样的军队,是绝对挡不住的。 最快更新 五十二章 忧虑 “眼下起步之初,单一兵种的劣势显而易见。” 嬴翌有自己的思考:“枪兵对远程杀法几乎没有防御力。但若能全军着铁甲,都戴上八瓣盔,就会好得多。可惜我连给他们装备长枪都还要等十多天,盔甲更是镜花水月,一旦上战场,就只能拿人命去拼。” “时间,资源...欸...” 他思忖良久。 “我有二百万两银子,如果能把这批银子用到实处,未必不能在短时间内把军队装备起来,只是有银子没地方花呀。” 他想着这些,心中千头万绪。 “如果能跟某个大商人搭上线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入夜饭后,嬴翌组织全军比武,这也是他刚刚才想到了。 军队训练,那是往死里练,对士兵极其压抑。这才十天半月,军队里就已显得沉默。虽说练兵就是要把士兵练成机器,但太过了也不好,容易引起厌恶和反弹的情绪,因此需要排解。 嬴翌思来想去,便组织了这次比武。 什么唱歌呀,跳舞啊,这不是几百年后。反倒是比武,更切合实际。 以百户编制为单位,各自围成一圈,点起火堆,愿意比武的,自己上场。胜了的记上一笔,日后军功升迁的时候优先。这个好处一提出来,便得到兵卒们踊跃的支持。 朱炳琨客串记录,没办法,这支军队里面,识字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嬴翌还想着等有空了,就组织全军识字,全是文盲总是不太爽利。另外,他已经让人给秀才传信,在月牙谷招收一些识字的,派来任职书记官,管理军法后勤等事宜。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大笑声、哗然声,将小王庄点燃。嬴翌缓步行走在火堆之间,士兵们拳拳到肉的比试,虽然入不得他的法眼,但看着兵卒们的情绪在其中得到释放,也微微松了口气。 “以后可以固定下来,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大比。”嬴翌对身边的周力道:“一来看看手底下的兵卒有没有长进,二来排解压抑情绪,增进兵卒之间的感情。” 周力只懂半句,但他对嬴翌是盲目信任的,道:“大人英明。” 嬴翌失笑:“外围探哨可有安排?” 周力道:“大人放心,一应明暗探哨绝不失职。” “那就好。”嬴翌道:“任何时候,军队都不能放松警惕,这一点要牢记。古来多少厉害人物,都是败在疏忽大意之下,不可不借鉴。” 周力默默的点头。 说着话,两人一路走到番薯地。 夜色之中,番薯地显得漆黑一片。这十多天过去了,因为干旱的原因,番薯生长并不茂盛,反而蔫嗒嗒的。但已经开始为兵卒提供菜肴。 每日里割百十斤藤叶,大锅翻炒,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深沉的夜色,嬴翌叹了口气:“干旱已久,不知何时下雨呀。如果再不下雨,就算击败了流贼,百姓迁出来,也没办法种地。” 周力也是沉重。平民出身的他,对于农事有着极深刻的体会,他道:“大人,大旱之后必有大蝗,如果...欸...” 嬴翌默然。 旱灾往往伴随着蝗灾,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从去年入秋到现在,大半年没下过雨,土地干涸开裂,庄稼难以生长,如果再有蝗灾肆虐,那对百姓的打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最近几天少见天日。”嬴翌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周力:“或许要下雨了也说不定。” 周力摇了摇头:“近些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大旱过后还没等百姓高兴,大涝又来了。大人,也许会下雨,但我怕一下就下个不停啊。” 嬴翌顿时说不出话来。 作为几百年后的来客,他对这个时代的气候了解,大多数都停留在书本和隐约记忆中。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大半年了,但除了眼下的大旱有些体会,其他的并不太多。 但他却知道,这个时代的苦难,天灾人祸是怎样让诸夏陆沉的。 旱灾、洪涝、蝗灾、兵灾,你来我往轮番肆虐,百姓苦不堪言,神州哀鸣阵阵。 良久嬴翌叹了口气:“人总不能被憋死,总是有出路的。”他振奋精神:“几千上万年前,我们的老祖宗面临的环境,比这时候恐怕还要严峻,但他们都坚持下来了,还披荆斩棘,为我们这些后人打下这么大的生存空间。如果我们坚持不下去,以后有何颜面去见泉下的祖宗?” 他道:“无论干旱洪涝,我们并不是没有办法抵御。水利建设就是抵御的办法。这叶县附近,有几条大河?” 周力一怔,道:“我知道叶县城北有一条沙河,还有这条河...”他指着村外干涸的这条小溪道:“应该是舞河的支流。不过舞河是往舞阳那边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河,就是方城山北麓发源的灃河,也要流经叶县境内。我们这片大抵在沙河跟灃河之间的位置。” “沙河、灃河...”嬴翌微微点了点头:“这两条河水量如何?” “肯定不会干。”周力道:“这些年都没干过。” “那就好。”嬴翌眼睛一亮:“你说,如果能借助这两条河,开挖一些水渠水道,这种地的问题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周力哑然,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大人,这可不是小事。” 嬴翌点头:“我知道不是小事。但凡事先计划,计划好了,才好实现。” 他目光幽幽,望着夜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过几日我回山中一趟。” 突然嬴翌道:“早前秀才说的藤甲的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头绪。到时候你和朱炳琨好生看着,记得要谨慎小心。” 谨慎小心,这句话嬴翌不知提醒过多少次。但无论多少次嬴翌都不觉得太过。敌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敌强我弱,如果连谨慎都没了,那还有什么可念想的呢? 周力抱拳道:“大人放心。” “我就是不放心呐。”嬴翌自嘲道:“当初我单枪匹马,就有胆子杀进开封去寻一只虎报仇。但如今我不是一个人,顾虑就多了。我软禁了郑县尊,就要把责任担负起来,不能有丝毫怠惰。” 最快更新 五十三章 釜底 “你叫袁仇明?” 王中官神色奇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好一会,忽然阴测测道:“仇明,嘿,你当咱家不识字怎的?” 袁仇明露出一个淡淡的嘲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嬴翌。” “嬴小哥怎么了?”王中官冷笑道:“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妇人,也敢在咱家面前说嬴小哥的不是?莫非以为咱家东厂手段不够高明?” “东厂的凶名人尽皆知。”袁仇明话是这么说,但神色却浑不在意,道:“但东厂再怎么凶名赫赫,眼下恐怕也不管用。”她冷笑道:“你辛辛苦苦运来的二百万两银子,如今已落到嬴翌的口袋里。那郑允芝苦心孤诣只为剿贼,但如今的境况,你未必看不出来。嬴翌野心勃勃,你们却都在他彀中,一旦他哪天不爽利,祭起屠刀,嘿嘿嘿...那下场怎样?” 王中官神色一变,甩袖道:“敢在咱家面前搬弄是非,糊弄咱家?胡苗,杀了她!” 站在一旁的胡苗犹豫了一下,拔出绣春刀,缓步上前。刀光映照,照出他的犹疑,也照出了袁仇明的冷笑。 绣春刀加身,袁仇明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冷笑更甚,眼看刀刃就要砍到脖子上,王中官开口了:“住手。” 胡苗忙撤了绣春刀,长长的吐出了口气。 “那么,你来找咱家,想要做什么?”王中官神色阴沉。 袁仇明收了冷笑,一下子变得郑重其事:“嬴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软禁郑允芝,蒙蔽你王中官,几千兵马掌握在手,百万银子藏于怀中。等到他把军队训练出来,你猜他会怎么做?岂非又是一个闯贼?” “危言耸听。”王中官嘿然道:“嬴小哥是什么人,咱家比你清楚。” 袁仇明浑不在意:“他是否会是下一个闯贼暂且不论。但他侵吞军饷,软禁县官,蒙蔽你这中官,是不是大逆不道?!” 王中官顿时默然。 良久,迎着袁仇明锋芒毕露的眼睛,他缓缓道:“那依你之见,咱家该怎么办?” “正该釜底抽薪!”袁仇明毫不犹豫道:“嬴翌在这里留了多少兵马?” “一个百户。”一边的胡苗连忙道。 “那就好办了。”袁仇明道:“中官手下有五十个好手,只要计议妥当,打他个措手不及,灭了他留在这里的兵马,再救出郑允芝。以郑允芝威望,振臂一呼,还有谁会听他嬴翌的?随后征募青壮,整编兵马,等嬴翌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能为?他的兵马都是这谷中招募的,家人亲眷都在这里,只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无人敢动。是时只嬴翌一头孤狼,还有什么好惧惮的?!” 胡苗不禁忙把目光投向王中官。 王中官此时脸色阴晴不定,却道:“嬴翌有万夫不当之勇,你这釜底抽薪,恐怕不太好用。” 袁仇明嗤笑出声:“你无非怕死而已。怕他万夫不敌,直接取你性命。” 王中官闻言恼羞成怒:“是又如何?咱家就这一条命,不比你这疯女人,咱家就是怕死怎的?” 袁仇明道:“保命何难?嬴翌那小王庄的幸存乡亲、那孙秀才、那连彪,不都是筹码?何况郑允芝对嬴翌有恩,你再寻郑允芝庇护,嬴翌恐怕也不敢动手。” 胡苗于是道:“公公,我看这女人说的不错。此番奉圣命押运军饷,却万万不能落到嬴翌此人手中啊...”他说着,还对王中官连连眨眼。 王中官微微一怔,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你这女人先下去,本公公还要计议片刻。” 袁仇明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看得出来,这个阉人已经动心,不禁无声一笑,缓缓退了出去。 洞中,等袁仇明走后,胡苗迫不及待道:“公公,那可是二百万两银子!” 王中官露出贪婪之色,但又有些纠结:“可却是军饷啊!” “军饷又怎么样?!”胡苗露出狠色:“如今大明,倾覆在即。公公,你难道看不出来?!” “住口!”王中官面露骇然之色:“你怎敢口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公公!”胡苗咬牙道:“这可是二百万两!只要取了这二百万两,你我二一添作五,然后隐姓埋名,找个安稳之处过完下半生,岂不比如今好了一万倍?!” 王中官沉默了。 良久,他轻声道:“你说的对。”好似梦呓一样:“二百万两啊!” 胡苗大喜,连连点头,眼睛看着王中官,隐隐闪过一丝厉芒。 便道:“正好趁热打铁,公公,先去见郑允芝。若没有他,难以成事。” 王中官已下定决心,当下不再犹豫,起身就要往外走。 正此时,洞口门帘掀开,凌乱的脚步踏入洞中,王中官神色一变,连退几步,退到胡苗身后。胡苗也忙把绣春刀拔出来。便见连彪带着七八人大步走了进来。 同时,还有袁仇明与袁通,皆被捆缚如茧,被连彪一把推倒在王中官两人面前。 “大胆!” 王中官声色俱厉:“连彪,你敢冒犯咱家?!” 连彪冷笑一声:“你这阉人,果然歹毒!我家大人哪里对不住你,你竟敢如此恶毒算计?!若非秀才察觉,还真要着了你的道道!” 说着话,他持朴刀欺近:“胡苗,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如若不然,乱刀砍死!” 胡苗面无人色,叫道:“你敢动我?!我还有五十个...” “嘿嘿...”连彪哈哈大笑:“你道秀才没有防备?!你那五十个东厂番子,秀才早有监控。如今已是阶下之囚!” 胡苗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手中绣春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低下了头。 “绑了!” 连彪手一挥,兵卒如狼似虎扑上来,把胡苗和王中官按在地上,片刻捆成了一团。 “若非不知大人之意,这里就把你两个斩成肉泥!” 连彪闷哼一声,对兵卒道:“留两人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我走。” 当下便带人出洞,渐渐远去。 洞中,王中官已是骇极败坏,也不管两个看守的兵卒,只对那袁仇明怒骂道:“你竟敢害咱家,你不得好死,千刀万剐!” 袁仇明早无人色,默然不语。 最快更新 五十四章 秀才 一行人快步往郑允芝居住的山洞而去,连彪和秀才走在最前面。 连彪道:“亏得秀才你明察秋毫,否则这回就糟了。” 秀才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明察秋毫,我区区一个秀才,哪里有那本事。只是这两个刚好落入我算计之中。” 他道:“月牙谷重之又重,也是大人的软肋所在。无论是郑县尊还是那王中官,皆是隐患。而今大人在外练兵,不能分心谷中,我作为大人的从属,自然要为大人分忧,消除隐患。” 顿了顿,他道:“尤其那王中官,区区一个阉人,大人对他怎样,你我平素也是看得见的。但自大人外出练兵,他便阴阴测测,我就知道这阉人不可信。但大人之前有吩咐,不好严苛对待,我也只看在眼里而不能动他。直到前几天大人把那女人送来,我才生了心思。” “我知道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丧心病狂之辈,才安分了一两天就在四处探听消息。我猜测她可能煽风点火坏大人的事,于是叫你暗中盯着。果然今天按捺不住,被逮个正着。”他道:“那袁通是个厉害人物,但我也知道他软肋就在那女人身上,只要先逮住女的,袁通便会束手就擒。” 说到这里,秀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早想收拾了那阉人,消除谷中隐患,这回是正中下怀。” 连彪听完深为敬服,道:“秀才思虑周全,难怪大人如此信任。” 秀才自得一笑:“我也是殚精竭虑了。亏得是早有准备,否则恐怕还要乱上一场。” 连彪不禁深以为然。 王中官手下有五十个东厂番子,都是好手。如果不是秀才早有提备,让人备了麻药,瞅准袁仇明有动作便找借口先一步麻翻了他们,恐怕还有的打呢。毕竟谷中只有一个百户的编制。 连彪这时候道:“那郑县尊那边...” 他毕竟露出犹豫之色,道:“阉人死不足惜,但县尊...” 秀才哈哈大笑:“你担心我借机对县尊不利?!” 连彪不言。但意思很明显。 秀才摇头道:“我没那么狠毒。说起来这些天谷中很多难题,我都去请教县尊,往往豁然开朗。县尊于我有师之谊,我怎敢不敬?!” “那...”连彪疑惑了。 秀才道:“你说咱们大人怎么样?” 连彪不知道秀才为何突然问这么一句,脱口道:“大人是个大英雄!” 秀才失笑摇头:“英雄不好,枭雄才好。” 他没多说,转言道:“那你说跟着大人,有没有前途?” “有!”连彪深信不疑:“大人勇力无双,智计过人,又善待百姓,这样的大人,哪里去找?” “你知道就好。”秀才道:“那你说,县尊家的梓娘小姐如何?” 连彪一愣:“郑娘子大家闺秀,温和有礼,自然是好的...”突然他一怔,不禁露出讶然之色:“嘶,秀才,你的意思是...” 秀才微微点头:“若是县尊与大人成了一家人,如何?” “好!” 连彪眼睛大亮,拍掌大喜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对,这就是好事。”秀才道:“大人英雄了得,郑娘子大家闺秀,正是般配嘛。” 连彪深以为然,却露出疑色:“但是郑县尊会答应吗?” 秀才道:“县尊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李夫人会,怀叔会,郑五他们多半也会。” 又道:“此番阉贼毒计,已涉及县尊,由不得县尊不答应。” 秀才虽然不会把郑允芝怎么样,但该有的强硬,是必定会有的。把坏事变好事,这是秀才的终极目标。 两人言语间,已到郑允芝住处洞口。 郑五等人见秀才来势汹汹,不禁变了颜色,忙上前拦住。 郑五道:“孙秀才,你带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郑六、郑九,皆戒备非常。 孙秀才淡淡一笑:“我是为道喜而来。” “道喜?”怀叔的声音在郑五后面响起,他拨开郑五,走到秀才面前:“是什么喜事,老朽可有幸一听?” “这是自然。”秀才笑眯眯的,但在郑五等人眼中,却极为危险模样。 坏叔神色平和,笑道:“洗耳恭听。” 秀才道:“怀叔可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怀叔疑道:“发生了什么事?” 秀才道:“我家大人前几天送到谷中的两个人,怀叔应该知道吧?” 怀叔微微颔首。 秀才道:“那两个可不是好东西,只是因为还有用,被大人留到现在。他二人作为阶下之囚才安稳了几天,就生出毒计,想要暗中勾连阉人,来个釜底抽薪,坏大人的根基。” 说着话,秀才目中厉色闪烁:“还要来寻县尊,请县尊出来振臂一呼...” 怀叔等人听到这里,心中一凉,顿时色变。 怀叔忙正色道:“此间事,我家老爷并不知情。” 郑五等人也道:“大人从未接见过那两人!” 见人惊慌,秀才笑了起来:“诸位不必慌张。我知道县尊并未参与,否则便不会在这里与怀叔说这些话。但毕竟有所联系,不能不查。” 怀叔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目光深邃,看着秀才:“秀才所言皆是坏事,这喜又从何来?” 秀才道:“为免了县尊牵连,更为了免去我家大人后顾之忧,我思来想去,想到一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 “哦?”怀叔隐隐露出一丝笑容:“愿闻其详。” 秀才躬身一揖:“县尊有女,年方十四,正待字闺中。我家大人二十有三,英雄了得,也没有结亲。我厚着脸皮,愿意代我家大人向县尊求亲,以结秦晋之好!” 这话一出口,怀叔露出奇异的笑容。而郑五等人,一下子面面相觑。 秀才起身道:“郑家娘子与我家大人天作之合,若能结亲一家,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怀叔...” “本县不同意!” 一声怒吼,从洞口传来,秀才抬起头来,正见郑允芝满脸怒容。 秀才微微一叹,却不气馁,笑道:“县尊勿怪,实在是郑娘子与我家大人太过般配的缘故。县尊可以考虑几天再做答复。” 然后一拜:“在下告辞!” 转身一挥手,带着连彪等人离开了,留下郑家一干人等默然以对。 最快更新 五十五章 李夫人 眼见孙秀才等人走远,郑允芝怒气冲冲返回山洞,怀叔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淡淡道:“小五哇,孙秀才说的你怎么看?” 郑五一怔,忙道:“此老爷家事,小人不敢胡言。” “家事...”怀叔笑了,点了点头,好似自言自语:“好个家事。” 言罢入洞去了。 留下郑五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有不同。 刚刚孙秀才求亲的话一出口,说实话,郑五心中有那么一霎那是高兴的。嬴翌夺权、软禁郑允芝,要说不忿怒,那不可能。半个多月下来,郑允芝几乎没走出过山洞,每日里唉声叹气,人都清瘦许多,叫郑五怎么能不恼恨嬴翌? 但嬴翌这个人,郑五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是个非常之人。而且当初嬴翌所言,他打心眼里,也是认同的。如果事成,以嬴翌眼下的作为,将来未必没有大前途,他郑五也能沾沾光。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成了一家人,那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只是他也知道,以老爷的固执,恐怕不容易。 “只盼着怀叔能说动老爷。”郑五低声道。 郑六和郑九听了,都默然无语。 怀叔进了洞中,见郑允芝背对着洞口,气息急促,一起一伏,一时间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而郑允芝不等他说话,便摆手道:“怀叔,你不要多言。乱臣贼子,想娶我女儿,下辈子吧!” “老爷...” “住口!” 郑允芝转过身来,满面激红,怒道:“他窃据军饷,害我失职,软禁于我,视我无物。到了如今,还要我巴巴的送女儿不成?!” “恁难听的话,怎生说的出口?!”这时候,侧里隔间门帘掀开,李夫人怒道:“郑允芝,你几十年的书白读了么?!” 郑允芝一听,气的胡子乱斗,指着妻子李夫人说不出话来。 李夫人又道:“什么叫送女儿?” 她气恼的瞪了郑允芝一眼,对怀叔道:“怀叔,你休要听你家老爷胡言。” 怀叔低着头,躬身而立。毕竟主仆有别。 “怀叔,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夫人走出来:“里屋没听清楚,刚刚外面是孙秀才吧?” 怀叔点了点头:“是的夫人,就是孙秀才。” 随后怀叔将之前的事,原本道来,最后说道:“孙秀才希望嬴翌娶了大娘子,以结秦晋之好。” 哗啦一声,隔间帘子乍响,怀叔分明看到一张通红的脸蛋。 “夫人。”怀叔道:“这里面的事,着实有些不好言说。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嬴翌和老爷之间...老爷是站在朝廷的角度,而嬴翌是站在自己平头百姓的角度。老爷组织兵马,是为了配合朝廷大军剿贼,但嬴翌不愿意。他认为朝廷大军跟流贼一样,尤其左良玉之流,不值得信任。他是不愿意被任何人钳制,打算自己干,自己打流贼,不跟朝廷掺和。” “乱臣贼子,大逆不道!”郑允芝怒骂。 “你安静些。”李夫人又瞪了自家夫君一眼:“是这么回事么?那怀叔你怎么看?” 怀叔斟酌了一下,道:“夫人,若是站在老奴等下人的角度来看,更赞同嬴翌的做法。” 郑允芝大怒:“奸仆!” “你住口!”李夫人出离愤怒了:“你能不能等怀叔把话说完?!” 郑允芝狠狠甩袖,转过身去。 怀叔叹道:“我们是郑家的家奴,为郑家生,为郑家死。夫人,大明天下沉沦,便是以老奴这点浅薄的眼光,也看出不妙来。这回有二百万两军饷,二十万石粮食,可是上回呢?比这回多。但也失败了,连三边总督汪乔年都死了。老爷忠于朝廷,但朝廷已不可持。老奴是不怕的,左右一条老命,命数到了死就死了。但夫人、老爷不能啊。大娘子、少爷也不能啊!” 他道:“嬴翌有本事,有智计,不是池中物。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连闯贼这样的畜牲都能做出声势,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嬴翌也能呢?我这些天看他行事,颇有章法,虽然细微之处或有疏漏,但已是不凡。或许...这未必不是一条出路啊。” “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郑允芝再也忍不住,大骂道:“什么秦失其鹿?大明江山万代,眼下只是暂时...” 李夫人根本不理,思忖道:“怀叔这话未必有错。若是流贼不入中原,此言不能说,但眼下...老爷,流贼破洛阳,围开封,已阻断南北,大明的形势,我这个女流之辈也看的见一二了。何况老爷,你难道要一辈子在这山洞里过?难道梓娘和小鱼儿也要一辈子在这里?你不为我想,也要为梓娘和小鱼儿想想!” 郑允芝脸色黯淡到了极点,默然无语。 李夫人道:“这事,我来做主。我看嬴翌不错,配得上梓娘。怀叔,你去告诉孙秀才,这事,我允了!” 怀叔躬身一礼,缓缓退出了山洞。 耳畔隐约听到李夫人的呵斥:“...你要陪上全家,妾身决然是不允的...” “可朝廷...” “朝廷,朝廷,你就知道朝廷。你区区一个县令,朝廷的大事,轮得到你说话吗...这儿是月牙谷,你自己都是阶下囚了...” 怀叔听的黯然摇头。 ... 连彪看着自信满满的孙秀才,不禁道:“你就这么肯定,县尊会答应?” “由不得县尊不答应。”孙秀才笑道:“我虽然不会对县尊不利,但一直软禁下去却不是问题。县尊或因对朝廷的忠诚而拒绝,但李夫人和怀叔必定不会。况且...” 孙秀才笑道:“你可知我每次去请教县尊,郑娘子都会悄悄问我大人的事?” “啊?” 连彪不禁愣神。 “这么说...” 孙秀才笑着点了点头:“我看郑娘子早已属意大人喽。” “那还真是...真是天作之合了。”连彪不禁摇头晃脑。 “自然是天作之合。”孙秀才吸了口气:“一旦大人娶了郑娘子,这月牙谷便再无隐忧。县尊才具高妙,若能放开朝廷桎梏,一定会对大人的大业有巨大的帮助。如此一举数得,岂不快哉?!” “此事已成定数。”孙秀才道:“暂时莫管,早晚都有结果。眼下还是处理阉人要紧。” 连彪点了点头:“杀了这阉人?” 孙秀才犹豫了一下,道:“此人毕竟不同寻常,直接杀了,恐怕不好。还得看大人的想法。” 连彪点了点头:“那我稍后,就叫人下山。” 孙秀才颔首。 最快更新 五十六章 妄言 “连百户,你说这月牙谷怎样?” 秀才忽然说道:“有两万多百姓,三千多兵马...” 这话突兀,连彪乍然一听是一头雾水。 “太祖洪武皇帝怎么样?”秀才又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洪武早年放牛牧羊,做过乞丐,当过和尚,造就了三百年大明江山。” 连彪更见迷茫。 秀才眼中光芒闪烁:“你说,大人比起洪武,又怎么样?” 连彪一下子愣住了。 “这...”他哑然,良久才道:“不能比吧?” 秀才嗤笑一声:“怎么不能比?大人一身勇力,洪武可比得?” 连彪摇了摇头。 秀才又道:“大人智计,善待百姓,我看亦可比洪武。当初洪武起家,也不过是义军小校,手里有多少人?大人却已具根基。大明江山乱成一锅粥,正是逐鹿定鼎的良机。连百户,你我是大人起家的亲信,未来的开国功臣,封侯拜将,名留青史也不在话下。” 连彪听的目瞪口呆,心中有一股热流隐隐升腾。他不知道秀才的话有多少偏颇之处,但也为封侯拜将名留青史感到热血沸腾。 是啊,连闯贼那样的畜牲,也能有如今的声势,大明就要完了,自家大人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人都是有野心的,永远在尘埃里打滚,野心便也无所谓野心了。但如果能遇到风,野心有实现的可能,自然就会发芽开花。他不免回味秀才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太祖朱洪武,不也是尘埃里的草根么? 朱洪武能起家夺天下,嬴翌为什么不能? 乱世草莽藏龙蛇,一遇风云腾九天。他心中狂跳,血气冲脑,满面通红。 秀才笑眯眯看着,适时道:“前途远大,但也要步步为营。你我是大人起家的老人,更要尽心竭力小心谨慎的为大人办事。等到大人化龙,你我自然富贵万代。” 连彪狠狠的点了点头,眼神好似要吃人一样。 正此时,怀叔来了。 孙秀才一喜,跟连彪点了点头,忙带头迎了出去。 ...... 五月十三,嬴翌把军队训练的事作了交代,后勤等方面的书记官也都到位,全部交代一遍,嬴翌直奔山中。 第一站碧波谷。 大半个月过去了,碧波谷已经有模有样。 二牛、蒲铁锤和蒋锡跟在嬴翌身后。 “金字号、火字号工坊于五天前开工。”蒋锡如数家珍道:“第一天锻造出来的合格的枪头只有五十支,第二天翻倍,达到一百支,产量逐日提升,到昨天为止,日产量已经达到三百支。预计产量还会进一步提生,三千枚枪头总数最多还要六天的时间就能完成。” 蒋锡就是孙秀才派来主管收支账目记录的吏员之一。三位吏员,以他为首。 蒋锡也是个秀才,曾经给大户人家做账房管事,因此具有经验。像他这样的破落秀才,叶县并不少。有门路的都自己走了,但也有不少跟着被迁移到月牙谷。如今被孙秀才招募起来,为嬴翌做事。 “从属下到任开始,至今为止,碧波谷工坊已经消耗铁料两千三百五十斤,粮食一万五千八百斤,银两酬劳预计本月最终支出为二百二十七两八钱。” 嬴翌听他报账,字目清晰,言语有条有理,感觉很满意。 铁料、粮食和银两的最终消耗,没有超出嬴翌的预计。自金字号、火字号工坊开工以来,枪头成品已生产出八百支,这一项耗费的铁料不到千斤。但两个工坊初期所需的各种工具的铁料消耗,比这几天生产枪头本身消耗还高。工坊第一次开工,这是难免的。 碧波谷有两百多工匠,加上已经全部迁移过来的工匠家眷,有五六百人。而工匠做的劳力活,都是大肚汉,十来天的时间总共吃掉一万五千多斤粮食也在嬴翌的预计之中。 银两酬劳的预计支出,也大致符合嬴翌的预期。 还没走进火字号工坊,一股炽热的气息便铺面而来。火字号工坊的主要职责是冶炼。 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自然不能与几百年后相提并论。火字号工坊暂时只有两座化铁炉,每天冶炼的铁料极限在一千斤。燃烧木材,用鼓风机加温,十分耗费劳动力。 见嬴翌等人进来,火字组工匠的领头连忙迎上来。 他光着上半身,红彤彤的皮肤上汗水如油。 “大人!” 嬴翌摆了摆手,望着两座化铁炉:“化铁炉的极限,一座每天只能产出五百斤铁料么?” 火字组长道:“大人不知。因为枪头需求急迫,更大、更精致的化铁炉没有时间建造。” “哦。”嬴翌了然,枪头的急迫,这是没办法的事。问道:“那最好的化铁炉,效率怎么样?” “一座日产五千斤。”工匠低眉顺目道:“小人曾在南阳的大铁坊做过工,那里的化铁炉,每天冶炼矿石,产出的铁料就是这个数。” “矿石...一天五千斤...”这个数字,放在几百年后完全可以忽略,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厉害了。诸夏民族一路走到到现在,虽然历朝历代都有反复,但技术在整体上是前进的。从纯粹的个人手工作坊,到如今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流水线规模、大工坊。不要以为这个时代就没有流水线,只是不比几百年后那样的规整。 如果一座化铁炉日炼精铁五千斤,只要化铁炉够多,矿石跟得上,只碧波谷,一天产出个几十吨应该不成问题。当然,那对嬴翌来说还是有些远。 “现成铁料的再次冶炼,也只能达到这个标准吗?”嬴翌又问。 这个问题,一边的蒲铁锤回答了:“回大人的话,生铁、粗铁的二次冶炼需要严格的配方。火字号工坊对精铁的二次冶炼的配方,就是李三四的。这样冶炼出来的铁料品质更高,可以直接锻造枪头。使用粗铁,则要用古法捶打十炼以上,才能锻造出合格的枪头。二次冶炼的工序,比矿石的一次冶炼,还要耗时一些。” 嬴翌顿时明白了,这大抵类似于冶炼合金?这是个人才呀!他看着李三四,竟然有这样的配方! 他对蒋锡道:“配方极重要,我不会巧取豪夺,不可无偿使用。” 说着转脸对李三四道:“李工匠,你献出配方,我要给你奖励。首次五十两银子,如何?以后每按照你的配方冶炼出两千斤钢铁,你再得一两银子。”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人们对技术看的很重,往往师徒或家人传承,一旦遇到意外,技术就极有可能失传。根本原因在于技术得不到利益保障。一旦技术流传出去,很快遍天下都是,而技术本来的所有人一个铜板也得不到。 最快更新 五十七章 火器 虽说几百年后的技术专利体系,也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总体来说是好的,不妨碍嬴翌借鉴。 他道:“期限定为十年。十年后失效。这十年中,用你的配方锻造两千斤精铁,你得一两银子。若是两万斤,就是十两。二十万斤就是一百两,以此类推。” 他说着,许多念头冒出来:“若在这期间,你再钻研出一种新的技术,也按照同样的规矩来定。” 这几句话一出口,无论是李三四,还是蒲铁锤,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大人,您说的可作数?!” 蒲铁锤急声道。 嬴翌正色颔首:“作数,怎么不作数?!除非我嬴翌死了,否则一概按照这个规矩来办。” 他对蒋锡道:“这事做单独记录,相关的技术,要详细录入。依据每种技术的重要性,予以相应层次的奖励和补偿,就叫技术专利吧。至于技术的重要与否,该定位为什么层次,该多少专利,你跟蒲大匠他们商量着来,早日拿出一个章程给我过目。” 说完又对蒲铁锤道:“每一个工匠,只要有独门技术,都依照这个规矩来。当然,并不强制,按照自愿的原则来办。”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周围好多工匠都听到了,一时间激烈议论。李三四和蒲铁锤更是热泪盈眶,作揖不已。 “这是你们应得的。”嬴翌笑呵呵道:“以前没人重视,是不理解匠人的重要性,但在我这里,不同。匠人很重要,匠人的技术更重要。只盼大家伙以后多多钻研出一些有用的新技术,到时候个个都大富大贵。” 离开火字号工坊,又到金字号工坊,蒲铁锤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无法自拔。 嬴翌问他的时候,他还愣了愣。 “金字号工匠组有没有制铳、制炮的匠人?”嬴翌问他。 蒲铁锤怔了怔,道:“造火器?” 嬴翌颔首:“火器威力可观,无论是朝廷还是流贼都有火器。若我没有,就容易被克制。眼下条件艰难、时不我待,暂时虽然不考虑制造火器,但以后是一定的。” 蒲铁锤咧嘴笑道:“大人可算是问对人了。小老儿就会制火器。三眼铳、九头鸟、虎蹲炮小老儿都知道怎么造。” “哦?!” 嬴翌大喜,道:“蒲大匠会制火器?!好好好,我这下放心了。” 他斟酌了一下:“等这一批万支枪头订单完成之后,你就着手给我造火器。”又顿了顿,道:“先以轻便的为主。” 明末已经是火器称雄的时代,各种火器种类繁多,威力不可小觑。没有火器就先天弱势,一旦打仗,面对敌人的火器部队,境况可想而知。眼下嬴翌也是没办法,什么都没有,只能先装备长枪。但并意味着嬴翌不重视火器。暂时无法装备,那也要做好装备火器的准备。 而火器的威力,嬴翌体会过。当时追杀一只虎,那天晚上,他猝不及防还被火铳钻了一下手臂,虽然只破肉而不伤骨,但也是因为嬴翌体魄强悍的缘故。普通人手臂上挨一下,基本上是残废的下场。 郝摇旗攻打叶县,郑允芝也是靠着五门虎蹲炮,让郝摇旗数次进攻败退。 “要说轻便,三眼铳不过几斤,九头鸟二十多斤,都不算重。”蒲铁锤见嬴翌对火器这么有兴趣,连忙道:“虎蹲炮也是最轻便的炮。但若说威力,弗朗机炮比虎蹲炮厉害,红衣大炮更厉害些,打的远。铳的话,鲁密铳比三眼铳强。可惜小老儿不会造这三样。” 嬴翌已经很满足了,笑道:“火器的技术,都有相通的地方。先慢慢来,边造边钻研。技术出来了,我也给你专利。” 蒲铁锤笑的咧开了嘴巴。 随后他给嬴翌详细解说了这个时代火器的特点,让嬴翌对火器更加了解。这个时代的火器还较为原始,多为前装火器,用火绳点火。一旦遇到下雨天和湿气重的天气,就不好用。 而制造火器的难点,首先在于枪管、炮管的制造。涉及到气密性的问题。 用一整根实心铁棍从中间钻洞则耗时日长,一个月也不见得能造几根出来。用铁皮裹枪管气密性又得不到保障。除此之外,就是材料的限制。这个时代的钢铁,硬度也许达到了,但延展性或者说韧性却不足。用来造枪造炮,使用寿命很短。铜的延展性更好,但比铁贵重。 嬴翌听着,偶尔插口道:“也就是说,先要解决材料的问题,然后是枪管炮管的问题。材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好建议的,希望你们多钻研钻研,看看有没有什么配方,能让钢铁更具韧性。至于枪管...” 他心中连连转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嬴翌对机械、对制造方面,并没有太多的认知。 “多多钻研吧。”他叹了口气:“或许可以借助水力。” 蒲铁锤道:“碧波谷没有合适的地方。眼下又是干旱,山溪水流浅薄。小老儿倒是知道怎么起水磨子,就是没地方可起。” “水磨子?”嬴翌奇道:“什么是水磨子?” 虽然他心里已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蒲铁锤道:“大人应该见过水车吧?在水稳定、湍急的地方,就可以起水磨子。跟大水车一个道理,只稍稍有些差别...” 随后他说了一遍水磨子的原理,嬴翌仔细听完之后不免惊叹。 大概就是一种水力带动的齿轮传动结构的机器,不但能用来钻枪管,也能用来锻压、锯割。 按照蒲铁锤的说法,这样的技术,在大的工坊里面,都有普遍的运用。 嬴翌听了,不禁为人们的智慧,感到赞叹。 古人不是没有技术,不是没有智慧,只是在诸夏的历史上,技术被妖魔化被压制,而得不到重视。 他突发奇想:“那是否可以用畜力代替水力呢?” 他道:“就像用驴推磨?” 蒲铁锤摇了摇头:“大人的想法,以前也有人试过。但畜力不比水力稳定。畜牲也有尥蹶子的时候啊。” 嬴翌哑然。 的确,如果机械无法稳定,产出的产品质量就得不到保证,还不如全人工打造呢。 最快更新 五十八章 初中没毕业 随后蒲铁锤又道:“山溪在谷口处倒是有个落差。” 他指了指远处谷口:“谷中的溪流从那边下去,如果水量足,完全可以起水磨子。只是如今...” 大半年没下雨,碧波湖虽然还有一定的储量,但沿湖流经的山溪几乎已经干涸。 “所以谷口那边,小老儿预留了一块地。如果老天爷下雨,山溪水量丰沛,就可以在那边再起一个金字号工坊。或者这边整个搬过去。一旦有了水磨子,造枪管就方便多了。” 嬴翌听着连连点头:“有蒲大匠在,我放心。” 他心中也在思忖,如果‘水磨子’能够达到要求,也完全可以用来锻甲。大明朝的铁甲,多是用一片片铁片串联起来的,不是一个整体。而西方有一种板甲,防御力还不错,关键是水力锻板甲压比制鳞甲省事的多。 了解完碧波谷的状况,嬴翌还是满意的。离开前,他还让蒲铁锤给他造一口大刀。从开杀戒以来,嬴翌就惯于用刀,觉得顺手。只是他杀人的效率太高,以至于一口兵器落到他手中,基本上用一次就报废。 而且以前用过的任何一口刀,在他而言,都太轻了点。他体魄之强,力气之大,十来二十斤的兵器,耍起来跟稻草一样,反倒限制了他的杀伤力。 所以定做的这口刀,以重为主,以锋利为辅。 用嬴翌的说法,就是能有多重就要多重。一口刀,再长再大,也有极限。也就是说在极限范围之内,能有多重就要多重。 “形制就按照朴刀来。”他一只手提起一箱子上千斤重的铁料,木箱都承受不住咔咔作响。蒲铁锤见状,惊骇之中,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人用的刀不能随便造。”蒲铁锤按下心中的惊骇,道:“小老儿亲手锻造,估摸着半月能成。” 造一口刀要半个月,自然是精心打磨。以蒲铁锤的锻造技术,造出来的肯定不差。 离开之前,嬴翌还到盐矿去瞧了瞧。盐矿已经开始运作,虽然暂时因为工具不足的原因,只有几十人在开采制盐,但随着工坊的运作,工具齐备之后,这个地方也会热闹起来。 跟盐矿的负责人聊了几句,嬴翌这才奔月牙谷而去。 当初所言的开路的事,暂时仍然没有踪影。连盐矿都才刚刚开始,何况开路?问题还是集中在工具上。工坊如今专注于军备制造,其他的工具只能靠后。 孙秀才对月牙谷的青壮年男性的劳动力分配,暂时以搜集燃料为主。也就是伐木劈柴。工坊运作起来之后,对燃料的需求暴增。尤其是火字号工坊,每天要烧掉大量的木材。 另外就是派出人手,四处寻找矿藏。不在意是否能找到,只在意人们不要无所事事。左右会给工钱酬劳,百姓也不会怨怼。 至于制枪杆和其他的,多是青壮年妇女来做。 这次嬴翌回来,还有另外的事,大抵也要落在妇女们身上。 不过当嬴翌到月牙谷的时候,情况却出乎了他意料。 “王中官被你拿下了?” 嬴翌看着孙秀才和连彪,一脸讶然。 孙秀才作揖道:“大人,那阉贼跟袁氏合谋,要来个釜底抽薪,坏大人根基,属下于是将其拿下。” 连彪也道:“大人,属下之前刚刚派了人往小王庄去禀报此事,不料大人回来了。” 孙秀才随后把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嬴翌听完皱了皱眉头:“那袁氏女人你怎么不看押起来,还放她满谷乱跑?” 孙秀才对嬴翌的责备生受了,躬身道:“大人恕罪。实在是月牙谷乃大人根基,无论是王中官还是郑县尊,皆为隐患。属下擅作主张,以其为引,杜绝后患,请大人责罚!” 嬴翌默然。 连彪忙道:“大人,秀才皆是为了大人呐!这回不但拿下了王中官,县尊那边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哦?”嬴翌一怔:“县尊那边如何妥善解决?” 说起来,对王中官,嬴翌没有丝毫怜悯。因为嬴翌自觉没有任何对不起王中官的地方,吞下军饷他也不觉得对不起朝廷,因为他对朝廷本来就没有忠诚。若王中官敢乱来,嬴翌就敢下杀手。但郑允芝则不然。嬴翌下不了杀手。 因此最是棘手,只能软禁。 突然听到妥善解决,嬴翌也不免有些讶异。 孙秀才此时低头不言,连彪则欢喜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郑县尊要将郑娘子许配给大人为妻,结秦晋之好。如此大人与县尊成了一家人,隐患自然就没了。” 孙秀才头垂的更低了。 嬴翌则先是惊讶,随之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说的妥善解决?!” 连彪没有反应过来,欢喜的点头道:“是啊大人,郑娘子是大家闺秀,年龄也合适。大人是英雄人物,又未婚...” “年龄合适?!”嬴翌吼道:“梓娘才十四岁!” “是啊。”连彪懵懂道:“属下的娘子就是十四岁嫁于属下的。” 嬴翌无语凝噎。 他狠狠的瞪了连彪一眼,瞪的连彪莫名其妙,然后才看向秀才:“秀才,这是你的主意?” 秀才作揖一礼:“大人,诚如连百户所言,郑娘子大家闺秀姿容出众,大人也是英雄人物,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属下也是想着一举数得...” “而且郑县尊已经答应,大人,反悔不得呀。否则就是杀了属下,又置县尊颜面于何地?”孙秀才一下子变得苦口婆心:“县尊威望隆重,若能与郑家结亲,对大人的事业好处甚大。我听说郑家颇有资财...” 嬴翌几乎说不出话来,良久指着秀才道:“你又知道郑家有资财了?!” 秀才笑道:“属下跟郑五他们闲聊的时候打听过,郑家祖籍江南,家中主要做丝绸生意,家资巨万不说,还颇有人脉。郑县尊的兄长在江南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大人如今事业刚刚起步,如果能与郑家结合,不说多的,单说需要的各种物资,完全可以借用郑家的渠道购买,还不必担心被坑。” 听到这,嬴翌不免动心。 的确,如今他有银子,但却没有渠道。如果有一条渠道能把银子尽快变现,对他的好处不言而喻。不说其他的,单说铁料,以叶县储藏的那几万斤,根本用不了多久。早晚会从外面购进。到时候该怎么找渠道,就是个大问题。 嬴翌倒不在意跟郑允芝家里结亲,问题是梓娘的岁数。才十四岁,放在几百年后,初中都没毕业。他下不了手啊。 最快更新 五十九章 不矫情 “...郑娘子对大人有意...” 嬴翌思考着,孙秀才喋喋不休,他突然听到这句,忙道:“你说什么?” 秀才见嬴翌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禁窃笑,道:“大人不是让属下有不懂的地方去请教县尊么?” 嬴翌吞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属下每回去见县尊,郑娘子都会悄悄问属下,问大人在做什么,现在怎样...大人,若非对大人有意,郑娘子又怎会问属下这些问题?大人可是软禁了郑县尊呐!” 嬴翌木然。 这年头,小女孩也太早熟了吧? 他良久才道:“罢了,先就这样吧。反正忙的晕头转向,暂时...” 孙秀才道:“这么说这事大人应下了?!” 嬴翌瞪了他一眼:“应下了。” 嬴翌并非矫情的人。这事好处太大,一举数得,何况梓娘长的也颇为出众。他只是在意梓娘的年龄,若再等几年,等梓娘十七八了,那时候嬴翌可不会手软。 “那大人最好尽快去见见县尊。”孙秀才趁热打铁道:“县尊心里有疙瘩,但李夫人却不然,大人要心里有数。” 嬴翌指着他连连摇头:“你呀!” 然后道:“我稍后就去见县尊。至于王中官和袁氏...” 他顿了顿:“也是自己寻死。我本看着十天已到,这次回来顺便放了袁氏。自己作死,拦都拦不住。你把他们看押好,我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 “是,大人。”孙秀才点了点头,又道:“那东厂番子怎么处理?” “也一并带走。”嬴翌摆了摆手,心里已经定下了这些人的去处——这么多天忙里忙外,一个真灵数都没入账,这回正好废物利用,带到半路上,一并飞灰了便是。 然后道:“我这次回来,除了记挂着枪杆和藤甲的事,还有几件事。” 孙秀才一听,忙道:“大人,枪杆已备足两千。前些天在山里发现一大片红棱木树林,工匠说是极好的制杆材料。眼下不必漫山遍野去寻杆材,制杆的速度大大提升,属下保证不超过五天就能备齐五千之数。” “红棱木?”嬴翌对制枪杆的材料,说实话并不十分了解。 他道:“你把工匠叫来我问问。” 旁边连彪忙道:“大人,我这就去叫。” 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孙秀才道:“至于藤甲...应该说藤衣才对。”他顿了顿,道:“大人,藤衣已经制出几套,效果嘛,还要大人看了才知道。” “你还卖起关子来了。”嬴翌失笑:“那稍后试试。” 孙秀才笑道:“绝对不会让大人失望。” 然后道:“这些天发动健妇上山收割了上万斤刺藤,都在水中泡着。但要全部制成藤衣,恐怕还要不少的时日。另外,桐油也不足用,幸好是山中,且自去年入秋开始都没下过雨,去年的桐子落地就干了,正好搜集起来榨油。只是属下想着,这榨油的工具,碧波谷那边应该尽早造一些出来。” 嬴翌点了点头:“蒋锡说枪头还要六天能完工,完工之后,工坊便分出一部分精力用在各种工具上。” 说到这里,他对孙秀才道:“藤甲...藤衣若能让我满意,必定大规模织造。该怎么安排,还有这里面的酬劳,你要心里有数。” 孙秀才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属下早有计较。藤衣不比枪杆,织造更麻烦更费时。属下的想法也是落实到户头。之前就已经在这么做了。我让妇女上山收割刺藤,谁家收割的,就属于谁。然后教给她们工序,泡水、浸油,再定下标准,以六尺为最低,以七尺为中,以七尺五为上,织造大中小三个号的腾衣,以便于满足不同身材兵卒的需求。制好之后,直接付钱向她们购买。” 嬴翌闻言笑了:“这倒是个好法子。那你觉得,一套藤衣该多少钱?” 孙秀才伸出一个巴掌:“五两银子。” 嬴翌闻言不禁诧异:“五两可不便宜。” 孙秀才道:“历来甲胄都比兵器贵重,不是没有理由。而且百姓们的确辛苦,五两银子说实话并不多。如果可能的话,属下觉得二十两都值。一套藤衣,从上山收割刺藤,泡水泡油,直到织成成衣,少说要二十天。五两银子一套,算下来一天也才半两而已。” 嬴翌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百姓们要有钱赚,生活才有奔头,你我做的事才有意义。” 孙秀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稍后试过效果,如果满意,暂时就定为五两。”嬴翌抚掌道:“以后看情况再说。” “是,大人。” 嬴翌随后道:“除了枪杆、腾衣,我这次回来,还有三件事。第一,火药。长枪已经落伍,火器才是王道。这批长枪也只是应急。如果可能,我甚至想全军立刻装备火器,长枪只作为辅助。但现在没办法,只能将就。不过火药的制备,需要提上日程。所以我要你想办法制火药。” 孙秀才直接应喏:“属下会尽快想办法办成此事。山里开路也少不得。” 嬴翌点了点头,叮嘱道:“你知道就好。火药很危险,必须与居住区隔离开来。这一点,你要记住。至于需要的人才,你自己去想办法,从谷中挑选招募也好,去找碧波谷的工匠帮忙也罢,我只看结果。” “属下知道了。”孙秀才虽然觉得为难,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除了火药,另外一件事,就是开设店铺。” “店铺?现在?”孙秀才一愣。当初嬴翌就跟他提过,只是秀才没想到这么快。 嬴翌点了点头:“如今百姓们为我做工,我付给他们银子,但银子要花出去对百姓才有价值。因此,开设店铺,就势在必行。” “但是大人,我们没有可卖的东西。”孙秀才纠结道。 “怎么没有?”嬴翌失笑:“盐可不可以卖?我们有一个盐矿,出产的盐不卖留着干什么?不但要卖给谷中的百姓,以后产量起来了,还要卖出去。不然就二百万两银子,坐吃山空吗?” “除了盐,还有粮食。”嬴翌又道:“谷中百姓迁移进来的时候,带的粮食不多。恐怕几个月后就要饿肚子了。我们有二十万石粮食,可以拿一部分出来卖,这样做也让百姓心安。” 孙秀才听了,不免豁然开朗。 嬴翌还道:“除了这两样,其他的商品,完全可以从百姓来嘛。衣食住行,源自于百姓,用于百姓,店铺就是一个平台。” 最快更新 六十章 建设 “我们的店铺,主营盐、粮。”嬴翌很仔细的道:“盐和粮食,是根本需求,不能放纵,暂时要拿捏住。同时还要鼓励百姓开店铺——衣食住行,什么都可以。” “这里面具体怎么操作我不管,你可以专门划拨出一个小谷作为商业买卖的专用区域,把所有的店铺都集中在一起,或者其他的也行,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 “月牙谷有两万多百姓,不是个小数目,各方面的需求都有。有需求,就有买卖,就有商业...再则...” 说到这里,嬴翌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税收,商税!” 明朝的商业已极发达,但大明官方,却穷的一笔。民间的富商家里金山银山用不完,朝廷却穷到连几百万两军饷都拿不出来。嬴翌想起一种说法,就是明朝的税收不平衡。 所有的税收都集中在种田的平头老百姓身上,而那些大发横财的商人,却几乎游离在税务之外。 官商勾结,抢夺、出卖国家的利益,一句‘与民争利’,搞得崇祯这个做皇帝的穿的都是打补丁的衣服。 防微杜渐,因此嬴翌立刻就想到了商税! 在最细微的时候就定下规矩,免得以后难做。 “商税?”孙秀才露出一丝茫然:“大人,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嬴翌没有细说,只是道:“税必须要收,商税更要收,但章程该怎么定,你下去之后先琢磨一下。你按照这个思路来:赚得越多,收的越多,赚得越少,收的越少。” 秀才对这方面没有太深的理解,只是历来的惯性思维,让他觉得这种收税的法子与以往颇为不同。但既然是嬴翌吩咐,那他就去做。 “店铺的事说完了,剩下一个,就是搞养殖。”嬴翌道:“鼓励百姓养殖六畜势在必行。不但要鼓励百姓养殖,我们自己也要养。军队光吃粮是不行的,营养跟不上,体力提升太慢,拖延训练进程。我这次回来,就准备从百姓手中购买一些猪羊。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三千多兵马,一天吃十头猪也是等闲,不多养殖经不起消耗。你招募一批擅饲养的人手,专门养猪养羊养牛,百姓迁移进来的时候,拖家带口的,也带了些牲畜进来,我们出钱买崽,集中繁育饲养。” 又道:“这山中虽然可耕种的地少,但养殖牲畜却不难。圈一片山坡,放养就是。” 虽说如今连人吃的粮食都紧巴巴的,但嬴翌已经想的更远。山里种地不行,但养殖还算可以。也不需要用粮食去喂畜牲,放养多方便?只要杜绝了野兽侵袭,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早前嬴翌没想过,但在训练军队的时候,体会太深。没有肉吃,就只能吃粮食,但粮食的油水不足,就需要量来补足。士兵们训练一天,体力消耗巨大,个个都成了大肚汉,消耗的粮食,已经开始超出嬴翌的预计。 嬴翌觉得这不是办法,必须要补充肉食。一来减缓粮食消耗,二来吃肉也更涨力气,有利于军队的训练。月牙谷多养牲畜,对百姓也是好事。 这时候连彪回来了,跟着的还有几个工匠。 “大人!” 嬴翌摆了摆手,笑道:“都坐下说话。” 这几个工匠嬴翌看的眼熟,在碧波谷见过。因为擅长制兵器,被秀才调过来,指导制枪杆。 在嬴翌面前,他们都很拘谨,战战兢兢模样。 “听说你们发现了一片红棱木,也就是说枪杆的制备完全没问题,对吗?”嬴翌问道。 其中一个工匠连忙道:“大人,红棱木是制杆的良材,只比牛筋木、枳木等稍差。不过因为时间急迫,可能首批枪杆制的不够精良,数量是决然不会有差的。” 嬴翌点了点头:“暂时不考虑质量,只要过得去就行。但这批过后,必须要把质量重视起来。” “大人放心。”工匠连连作揖。 嬴翌道:“不必如此拘谨。碧波谷那边枪头已经产出近千,这边枪杆也已有不少,可以将杆子运过去了。你们都是这方面的行家,怎么做更好,更快,更方便,我全权交给你们处置。一句话,我只要成品。” 又道:“碧波谷那边,首批枪头最多六天就能完成,这边枪杆秀才说最多五天。那么我给个期限——十天后,我要看到成品长枪,能不能做到?” 为首的工匠想了想,肯定道:“大人,小人要二百人帮忙。” 嬴翌摆了摆手:“要多少人,跟秀才说。现在月牙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劳力。” 秀才一边点了点头:“二百人如果不够,五百、一千也不是问题。” 工匠道:“若有五百人,明天开始只要八天。” “好。”嬴翌一拍手:“那就这么定了。” 兵器的事,算是尘埃落定。打发走了几位工匠,嬴翌跟秀才去试藤衣。 藤衣的灵感来源,是一个名叫周娥的妇女。第一套藤衣,也是周娥亲手织造、裁剪的。秀才在前面引路,穿过几个谷,才来到周娥居住的谷地。 两万多百姓在这片月牙谷中,十多个谷,大的里面有上千户百姓,小的也有上百户。要么住在崖壁上的山洞,要么就是在靠山靠崖的小木屋中。 要竭力避免多占地,因此十分的拥挤凌乱。 有孩童嬉戏,有猪狗嚎叫,有妇女在穿过谷地的山溪中洗衣,更多慵懒的百姓则无所事事。 “现在好多了。”秀才道:“很多劳动力都已利用起来,早前的时候,这里更像一座大坟。百姓们慵懒到一种绝望,感觉死气沉沉的。如今总算有些活力了。” 嬴翌笑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秀才连忙谦虚:“都是大人的主意,属下不敢居功。县尊也帮助良多,否则属下起初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嬴翌微微颔首。 孙秀才毕竟只是个秀才,没有治理百姓的经验。遇到问题就听嬴翌的去问计郑县尊,这才逐渐施展开来。要不然,他恐怕也是一头茫然。 “那就是周娥。” 远远看见一个妇女正提着一把木叉在山溪边的一个水潭里搅动。嬴翌知道,那水潭中浸泡的,就是刺藤。说实话,谷中的空气有股子腐沤的怪味。根源就在这里。一条山溪下来,每个山谷沿溪都开出许多水潭,里面泡着刺藤,这气味就是从水潭中散发出来的。 “这条山溪的水越来越少,”秀才露出一丝忧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流,到时候有大麻烦。” 最快更新 六十一章 藤衣 虽说穿过月牙谷的溪流是方城山北麓大大小小多条山溪汇聚而来,但天不下雨,这水就是无根之源。加上两万多百姓日常生活消耗,即便一早开始就筑坝堵水,又沿溪开挖水潭蓄水,到现在也显现出干涸的迹象。 “最近几日少见天光,偶有乌云,雨水应该不远了。”嬴翌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秀才。 秀才看了看天色:“大人说的有道理。” 人力有时穷,除非是神仙,能随便呼风唤雨,否则免不了为老天爷所制。秀才虽然也很担心,但这种事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倒不如自我安慰一番,左右嬴翌说的也不错,这几天的确天象有些变化。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嬴翌面无表情,想起之前跟周力说过的话,想到那几条大河:“只要平了流贼...” 秀才笑了起来。 “周娥,周娥!” 到近前秀才叫了两声,周娥抬头一看,忙把木叉一扔小步跑过来,拘谨行礼道:“孙大人。” 一边偷偷打量嬴翌。 秀才笑道:“这是嬴翌嬴大人。” 又对嬴翌道:“这就是属下说的周娥。” 周娥中等身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模样,面容虽瘦削,但精神不错。 听了秀才的话,周娥露出惊色,忙不迭作揖不已:“小妇人见过嬴大人!” 嬴翌的名字,月牙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知道嬴翌长什么样的人就不多了。秀才掌管月牙谷,方方面面做了很多。就像当初他在那些兵卒面前说嬴翌怎样怎样厉害一样,在月牙谷,他也不遗余力的宣传。 大人小孩,谁不知如今月牙谷是嬴翌说了算? 但毕竟没几个人见过嬴翌。虽说当初嬴翌了解过月牙谷,转过几圈,但那时候还没夺权来着。人们也不会记得一个路人的模样。 “不必多礼。”嬴翌笑着虚扶一下,道:“孙大人说你善于织造剪裁,藤衣就是你提出来的。我今天过来看看,试一试效果。如果藤衣达到要求,必定重重有赏。” “谢谢大人!”周娥惊喜不已,紧张的搓着手。 “走吧。”嬴翌温和笑道:“先看看,希望能给我个惊喜。” 一路到了周娥家——一个狭窄的山洞。 两个干瘦的小孩,一个十一二岁,一个五六岁,还有一位老妇人。至于周娥的丈夫,孙秀才说被招募起来伐木去了,早出晚归。 到周娥家的时候,老妇人,也就是周娥的婆婆,正在洞边摇着一台老旧的织布机,咔咔的声音里,一匹略带灰黄色的麻布正在成形。 “这就是刺藤织造的布?” 嬴翌问道。 周娥忙道:“大人,这就是藤布。刺藤水泡油浸过后的麻线就是这色儿。” 那老妇人认得孙秀才,见嬴翌一行到来,忙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要行礼。 嬴翌连忙拦住:“老夫人不用多礼。” 老妇人唯唯诺诺。 嬴翌笑道:“藤衣呢?先试试效果。” 周娥便从洞里抱出来几件衣服,展开来显露在嬴翌面前。 就样式而言,就是百姓穿的极简洁的样式,有衣有裤,灰黄色,毫不起眼。嬴翌接过来,手中一抚摸,便觉察到不同之处。他原本以为这种刺藤的纤维织造的布匹应该很粗糙才对,但拿在手里,却有一种细密感。比麻布要细腻,虽然比不上丝绸,但比棉布并不差多少。 一旁秀才说话了:“大人,这种藤衣比麻布细腻,而且极具韧性,裁剪都很费力气。属下跟连百户试过,这种布匹对刀剑的防御比棉麻强一些,但对箭矢防御极强。三十步以外,箭矢很难穿透藤衣,类似丝绸,会被卡住箭头。” “哦?!” 嬴翌闻言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他两只手捏着衣服的一角缓缓加力,力气增加到三四百斤,衣服被拉扯变形,从一寸拉扯到四五寸都没有撕裂的迹象,手一松,又弹回去了。 这韧性、弹性,出乎了嬴翌的意料! “好!” 嬴翌大喜:“好东西,没有让我失望!” 他抚摸着藤衣,十分宝贝的样子,对秀才道:“如果以藤衣为里衬,外罩铁甲,不但防刀枪,又防箭矢,远近皆宜!就是不知道对火器的防御如何。” 秀才闻言露笑意:“对火器的防御虽然不够惊艳,但比得上半寸的棉甲。” 棉甲是这个时代对火铳防御最强的盔甲,用棉花浸湿,一层层的压制而成。往往穿一套棉甲,外面再罩一套铁甲,等闲火器打不透。似乎鞑子的精锐部队,都是这种装备。 半寸厚的棉甲,已经非常不错了。而这藤衣只薄薄的一层,其防御能力可想而知。 这可真给了嬴翌一个大惊喜。 “试试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嬴翌吸了口气,忙叫人拿来刀枪弓箭火铳,将藤衣套在一个草人身上,让人一一试验。 刀枪弓箭不必说,火铳也是有的。还是从东厂番子手中缴获来的。叶县的火器,如今都在小王庄。 一番试验,从百步之遥到三十步以内,试验的结果,让嬴翌满意无比。 用刀剑劈砍、长枪攒刺,也藕断丝连。五十步以外,箭矢射上去,箭头被麻线缠住,只能射入半个箭尖,刚刚破皮那种。三十步以外箭头也会被缠住一半,三十步以内才能射透。而火器打上去,也会被卸掉很大一部分力量,会形成一个黑点,好像火烧过似的。 “好,非常好。” 嬴翌非常满意,笑道:“有了藤衣,不知能救下多少性命。” “秀才,刺藤是个宝贝,一定要规模化的种植。你组织一批人手,找合适的地方来种。”说着,他目光落在周娥身上:“周娥立下大功,必须有赏,我这里有两个选择。第一,刺藤的种植,你来负责,月银暂定为十两。第二,首批过后,藤衣要进行集中制造,成立一个直属工坊,你来当坊主,月银暂时也是十两。” 嬴翌这个奖励不可谓不重,周娥听完,激动的面孔通红,想也没想就道:“大人,小妇人选择工坊!” 嬴翌笑了起来:“好,现在开始,你就是周坊主。”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周额拜倒在地,喜极而泣。 最快更新 六十二章 名器 嬴翌虚扶一把:“快起来。周坊主,藤衣工坊就建在月牙谷,需要什么,你跟秀才讲。首批因为之前的考虑,并没有集中,就不必再说。等首批过后,工坊建成,你就招募人手,暂时就定为五十人,暂时专司军服织造。” 又对秀才道:“跟碧波谷那边一样,做工拿酬劳。具体多少,你先拿个章程出来。” 秀才心中高兴,也有些无奈。因为事情太多,他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心里打定主意,一定会把嬴翌交代的事办得妥妥的,不给嬴翌掉链子。 眼下嬴翌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军需为先。无论是制枪、藤衣、养殖都是从军队的需求出发。民用方面,就只有开设店铺一项。 万事有个先后,眼下军队最重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处理了各项事务,嬴翌便跟孙秀才来到郑允芝的居处。远远看见洞外两个人,一个娴静的站在一边,偶尔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另一个跟一只虎仔逗乐。 嬴翌脚步一顿,竟有些踟蹰。 “是郑娘子和瑜公子。”秀才暗笑。 不是梓娘和小鱼儿又是谁? 此前嬴翌看他们,是两个孩子。但现在,一个是他未婚的妻,一个是他未来的小舅子,这感觉就不一样了。尤其看到梓娘,嬴翌不免就有些奇怪的感觉。 才十四岁的女孩,虽然已亭亭玉立,较之于几百年后的时代要早熟的多,但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总会让他想起初中没毕业。 “虎仔...” 嬴翌找不到话说。 秀才忙道:“早前大人把这虎仔交给属下,属下也是忙的不可开交。见郑娘子和瑜公子都喜欢这小东西,就...” 嬴翌点了点头。 这时候,梓娘和小鱼儿看见了正在走来的嬴翌和孙秀才,梓娘惊呼一声,转身逃也似地跑进山洞去了。小鱼儿则抱着虎仔跑过来咧嘴的笑:“姐夫,姐夫!” 嬴翌露出一抹尴尬,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我去见你父亲,你自己玩。” “哦。” 怀叔走出洞来,见嬴翌,笑道:“老爷在里面读书。” 嬴翌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郑允芝的书房还是那模样,几个石墩子,一张古旧的案桌,左上方洞壁上裂开的口子投射进来的光正对着案桌。他背对着洞口的坐着,隐约可以看到他捧着的书。 “来了?坐。” 嬴翌默默走过去,在旁边一个石墩上坐下。 郑允芝清瘦了很多,看起来好像老了几岁。实际上郑允芝三十多岁,正是当年。而嬴翌大概比郑允芝小十来岁。 如今因梓娘的事,嬴翌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本来是不同意的。” 郑允芝面无表情的看着嬴翌。 嬴翌了然的点了点头。 “或许你说的对,但你仍然是乱臣贼子。”郑允芝毫不客气道:“你要做的事,不类于流贼。但对大明的危害更大。流贼烧杀抢掠,终不得民心,而你...” 说到这里,他切齿:“你才是逆贼呀!” 嬴翌笑了:“几千年以降,朝代更迭,莫不如是。大明要完了,而正如县尊所言,流贼不得民心。流贼既不得民心,大明又要完了,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你会被天下人唾弃。”郑允芝闷声道。 “那可不一定。”嬴翌冷笑起来:“等我得了大势,有的是人附从。” 就连鞑子都可以,为什么他嬴翌不能? 若说最初的时候,嬴翌做缩头乌龟,但如今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唾弃?笑话。鞑子屠刀一举,些个水太凉头皮痒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没有人助你,只靠孙秀才这些人,你怎么得大势?”郑县尊嗤之以鼻。 嬴翌呵呵笑道:“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岳父大人吗。” 郑允芝气的面皮发红:“混账!” 嬴翌正色道:“此间虽说是秀才擅作主张,但我知道以后,也是赞同的。梓娘是个好姑娘,若能结亲,对岳父大人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郑允芝闷哼。 嬴翌道:“岳父大人这些天也该想明白了。这天底下,能看到大局的不在少数。我如今虽然才刚刚起步,但我有绝对信心,很快得势。但得了势还不够,我还要名。” 他看着郑允芝,目光灼灼:“大明是正统,崇祯皇帝尚在,我总不能跟流贼一样打起反旗。” 郑允芝露出讶色,指着嬴翌道:“你果然不是常人!竟能看到名器之用!” 嬴翌笑道:“怎么看不到?古人说: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名器在大明,若要得名器,自然要从大明入手。莫不成名器在流贼?我要借岳父大人之名,成我之名。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郑允芝长叹一声,神色奇异道:“当初初见,怀叔说你不类于常人,果然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郑允芝毕竟是大明的官,若我不认你,你就是反贼,若我认你,你才能名正言顺。” “不错。”嬴翌笑道:“岳父大人是叶县的县令,若岳父大人组织的兵马能在逆势之中,击破流贼,必得皇帝信重而升爵禄。我作为岳父大人手下兵马的统领,亦然。流贼荼毒中原已久,致使白地千里,别人或避之如蛇蝎,但在我看来,却是一张白纸,正好任凭书写。” “你欲得官爵。”郑允芝微微颔首,此时心绪大不相同:“将我遮风挡雨,你藏在身后积蓄实力。” “正是如此。”嬴翌好不讳言:“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又道:“我与梓娘结亲,岳父大人也不能再闲着。秀才虽有聪敏,但与岳父大人万万不能相比。还请岳父大人为他指正。” 嬴翌与郑允芝说了许多,有争执,也有细谈。最后的结果就是郑允芝出来,暂时帮助秀才治理民生。还是以秀才为主,郑允芝作为引导和指正。 嬴翌仍有防备。 郑允芝一清二楚,也很理解。虽说亲事定下了,但毕竟还未完婚。而郑允芝心向朝廷,也是人尽皆知。暂时仍要以秀才为主,这是毋庸置疑的。 六十三章 方案 嬴翌留下吃了一顿饭才走。应该是嬴翌跟郑允芝一家一起吃的第二顿饭,当初还是在叶县,在县衙里有过一回。 而这回已不一样。 梓娘没有露面——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定亲之后在完婚之前,男女不见面。而且梓娘大抵也是害羞的,嬴翌也觉得不自在。总是觉得有种初中没毕业的罪恶感。 走出山洞,嬴翌长长的吐了口气,心中轻松了许多。 正如秀才所言,郑允芝是隐患,但嬴翌又不能把他怎么样。郑允芝不是王中官,在叶县百姓的心目中,郑允芝有很大的威望,而且没有对不起嬴翌。 至于王中官,没得说。宦官果然是好的少,坏的多。终归是太贪婪。 “袁氏狠毒,以二百万军饷说动阉贼。阉贼心动,若让他们得逞,事情就麻烦了。”秀才道:“属下原以为阉贼千里迢迢护送军饷,也是个忠心的人,没想到还是经不起考验。” 离开郑允芝住处,嬴翌见到秀才,便又要离开,自然要带走王中官等人。秀才在前引路,一边跟嬴翌说起此间详情。 嬴翌失笑摇头:“若大明强盛,自然经得起考验。正如你我,能看到日暮西山,这王中官又怎么能看不到?他怕是想着得了二百万军饷,找个旮旯一藏,安生过一辈子。” 秀才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大抵也是异想天开。天下倾覆,他一个阉贼,能躲到哪里去?早晚还是别人的盘中餐。” 说着,便到了看押王中官等人的山洞。 “带出来。”秀才神色一整,让看守的兵卒将王中官、胡苗和袁氏两人推搡出来。 王中官披头散发,见到嬴翌,便哭号起来:“嬴兄弟!嬴兄弟!放咱家一马,咱家有厚报!” 秀才上前一巴掌把王中官打了个趔趄:“大人是什么人物?!谁是你这阉人的兄弟?!” 嬴翌摆了摆手,淡淡的看着这四人:“不作不死,你们自己作死,何苦来哉?” 又看袁氏两人:“我此次回来,正是十日之期,本是要放你们走。没想到...” 袁氏女冷笑连连,袁通颓然无语。 “用绳子连起来。”嬴翌道:“方便我带走。” 秀才颔首,道:“还不快做!” 就有兵丁上前,拿了绳索,将四人手足连在一起。又拖着四人,到看押东厂番子的山洞,将五十个东厂番子也用绳子连起来。 嬴翌牵着绳头,对秀才道:“月牙谷仍以你为主。我那岳父大人为辅。之前说的几件事,要尽快办起来,半点也耽搁不得。” 又道:“记得尽快送些牲畜到小王庄,兵卒们大半个月没见肉食了。” 秀才道:“大人放心,绝不出半点疏漏。” 嬴翌点了点头,绳子一拖,连着五十多人,离开月牙谷,往碧波谷方向而走。 深山,隐隐求饶声,震怖的尖叫声中,很快平息。等嬴翌抵达月牙谷,已是空手一身轻。 五十多人,给嬴翌提供了六十一点真灵数。如袁通这位高手,夺的真灵数就有一点五,其他的也都在水平线以上。毕竟这一帮子除了王中官和袁氏女,都是些强壮的汉子。 早前经过加点,嬴翌剩下265真灵数,眼下再增61,总数达到326。 嬴翌看了看眼角,果然体魄项的加号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立刻把体魄增加到7,躯体的强度再翻一番。 想了想,他犹豫了一下,按捺住了。 这些真灵数留着,或许有大用。不止加点这一项——他的脑海中,在那个极其玄奥的字符下,一个新的光点正在生成。 这是一个方案。 所谓的真灵系统,就是字符按照嬴翌对金手指的所思所想,生成的一种方案。而眼下,第二种方案也要生成。这个方案,就是嬴翌这些天的所思所想的产物。 关于军备、关于粮食,这些困扰着嬴翌的问题产生的种种想法,促使了字符生成第二种方案。 军备困扰着嬴翌,他就思忖着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制造出更加强大的军备就好了。长枪大刀,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吃香了。就算是流贼,也逐渐在装备火器。面对火器,长枪大刀没有优势。 然而如今嬴翌,又没办法大规模制造火器。 或如粮食,月牙谷两万多百姓,三千多军队,虽然有一些储粮,但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外患,不能尽快的击破流贼迁移出来,终究是座吃山空,早晚全饿死。 月牙谷的可耕种土地太少,而产量又太低,气候也正是严酷的时代,这些都是困扰着嬴翌的问题。 正是这种种困扰,引起的所思所想,才促使了第二种方案的生成。 至于这个方案具体是什么,嬴翌自己都不知道。 只有等到方案生成之后,嬴翌才会知道方案是什么,该怎么用。 但恐怕是脱不出真灵数的限制的。 所以留下这三百二十六点真灵数,或许在关键时候,有大用处。 他如今已经足够强大,体魄再增加一倍与否,并不能让他无所不能。倒不如留待他用,看看再说,不急于一时。 随后嬴翌在碧波谷又停留了一会儿,告知蒲铁锤枪杆随后就会运送过来,督促碧波谷这边给予相应的帮助,以便于早日给军队装备上长枪——长枪不大顶事,但比空手要好,总得给士兵们手里拿点东西,不然不安心啊。 离开碧波谷往小王子的路上,嬴翌还遇到了正在勘探的队伍。开路虽然还没有进入正题,但勘探地理,早就在进行了。嬴翌停下来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得知这些天里,他们已经把月牙谷通往碧波谷的路勘探出来,如今正在勘探碧波谷通往小王庄的路。 一待勘探完毕,工坊那边工具开始出产,这条路就要提上日程了。 带领勘探的,是土字号工匠组的几位工匠,他们擅长土木工程。为首的工匠道:“大人,山中修路不易,皆要沿着缓坡、溪流走向。但这样一来就不免绕路。走小路翻山越岭,从碧波谷到月牙谷只有不到九里地。但这条路修出来,却接近二十里,绕来绕去,是个大工程。另外碧波谷到小王庄,通往山外的路,小人以为应该走一处险要,设一个关卡才好。” 六十四章 推测 工匠的提议,让嬴翌眼睛一亮,道:“这个想法很好。” 他琢磨着,碧波谷和月牙谷都很重要,只一处关卡不免有疏漏,道:“碧波谷到山外,设一处关卡,碧波谷和月牙谷之间也要设一处关卡,月牙谷那边,还要设一处管卡。你琢磨一下,然后告诉秀才,说这是我的意思。” 工匠忙道:“大人放心,小人知道了。” 嬴翌点了点头:“那你们忙。” 别过勘探队伍,嬴翌轻步如飞,很快走出山林,小王庄已经遥遥在望。 站在山岗上,正见小王庄外干涸溪流的左右,有三个大的方阵正在演练军阵。还有个小的,只几十人,却没有练习军阵,而是在练杀法和力气,那是夜不收斥候队伍。 平素里,夜不收都会撒出去一半,轮换着一边练,一边实践。眼下正是如此。 军队练的热火朝天,嬴翌看了一会儿,没见偷懒的,不禁心下满意。 其实嬴翌自己没有察觉到,他的这支军队,待遇有多少。除了训练严苛,军法严苛,其他的各种待遇,可以说是冠绝时代。这里面如朱炳琨这样的军户也有一些,腐朽的军户制度有多烂,他们深有体会。而还有一部分,是曾经叶县的五个百户编制的人,郑县尊编练他们,虽然能吃饱饭,但待遇什么的不必说,没有。 而剩下的,都是吃不起饭的百姓。如今每天能吃饱,每月还有军饷可拿,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加上嬴翌强横,在一个强横的人手下当兵,自然更让人认同。 当兵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将雄雄一窝,这不是虚言。 嬴翌吐了口气,高高兴兴的往小王庄而去。 如今这支军队,逐渐健全。各种军法制度,十七律五十四斩,军法官、后勤官等等构架齐全,各级军官学习旗语、鼓语等指挥基础,也快进入尾声,训练的各司其职。再加上每十天一次全军比武,该松的松,该紧的紧,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气象。 嬴翌相信,一旦上了战场,只要经过一两次血火的洗礼,定然会成长为一支精兵。 到了小王庄,嬴翌各阵走了一遭,观摩训练,直到天黑之后,吃饭解散。 “张百户回来了。” 饭后不久,张石回来了。 “大人!” 张石捶胸一礼。 嬴翌摆了摆手:“坐下说话。” 朱炳琨和周力也在一旁。 “如今情势怎么样了?” 嬴翌也不罗嗦,开口就问。 这些天,舞阳、裕州方向的动静,一直在夜不收的监控之下。每天入夜,张石归来,都带回许多消息。 当初那支从北边开封而来的贼兵,在叶县城南驻扎了一个晚上之后,直接南下,先到舞阳与郝摇旗所部汇合,几天之后又分兵去了裕州。 而郝摇旗所部,一直在舞阳二郎山附近驻扎。 湖广兵,就在裕州。 如今双方对峙,偶有小规模的交锋,暂时没有大战。 “刘宗敏的贼兵昨夜在裕州城下与湖广兵战了一场,一沾即走,并没有打起来。但舞阳二郎山的郝摇旗所部有些动静,有开拔到裕州的迹象,或许合兵之后,会与裕州的湖广兵拉开大战。” 嬴翌听了,想了想,道:“恐怕是这样的。裕州的湖广兵,如今大概有多少人?” 张石道:“正要禀报大人。湖广兵的主力已经到了,就是昨夜。” “难怪贼兵一沾即走。”嬴翌心下了然:“具体有多少人?” “不超过四万。”张石道:“我看城头竖起的大纛,已经换成丁字,应该是督师丁启睿到了。” “丁启睿都到了,湖广兵肯定已全军皆至。”一边的朱炳琨出言道。 嬴翌点了点头:“二百万两军饷,丁启睿不敢视而不见。否则左良玉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周力笑了起来:“他们恐怕不知道这批军饷已经是大人的了。” 嬴翌失笑:“这批军饷还在县尊手中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石道:“或许还真不知道具体情况。郝摇旗所部在二郎山似乎把锦衣卫给堵住了,一直没能脱身。因为不敢靠得太近,不清楚是否已经全部被歼灭。但如果锦衣卫被剿灭,湖广兵一定认为军饷已经落到贼兵手中。” “赵千户没有逃脱?”嬴翌不禁一怔。 当初赵千户带人拖住贼兵,嬴翌则带走了军饷。原以为赵千户可以脱身,如今听张石所言,却是未必。 嬴翌转念一想,贼兵当时,以骑兵为主,或者赵千户还真没办法脱身。 又想到这些天郝摇旗的兵马一直在二郎山,嬴翌忍不住道:“恐怕赵千户还真没有逃掉...” 张石点了点头:“可能性不小。” “这样一来也是好事。”嬴翌笑了起来:“郝摇旗辛辛苦苦歼灭了赵千户,却得到几十车石头。湖广兵来的那么快,他一定以为军饷早就到了湖广兵手中。而湖广兵也以为郝摇旗截住了运送军饷的队伍,得到了军饷。这么说,我们反倒被摘出去了。” 几个人一想,还真是这样。 周力道:“叶县被烧成了白地,这么些天了,湖广兵一定也知道了。就算有锦衣卫逃到湖广兵那边,他们也会以为贼兵攻破了叶县,军饷一定落到了贼兵手中。必定会抓着贼兵不放。” “贼兵也会抓着湖广兵不放。”朱炳琨补充了一句:“除非贼兵俘虏了赵千户,从他口中得知是大人运走了军饷。” 嬴翌点了点头:“应该没有,否则贼兵一定不会跟湖广兵做无谓的对峙,反而会像疯狗似的找我们。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说着话,嬴翌心中思索:“眼下王中官已死,赵千户大概也是死了,郑县尊也成了我岳丈老泰山,这样一来,军饷的事还真糊弄住了。贼兵以为军饷在官军手中,而官军以为军饷被贼兵夺走...嘿嘿...” 便道:“张石,你分出一些眼睛,关注开封方向。如若猜测成立,我想闯贼还会增调兵马南下。” 又对朱炳琨和周力道:“我们要加紧训练了。火中取栗的时机就快要到了。” 六十五章 元炁方案 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双方都不会放手。加上立场敌对,怎么也要战一场。这片地区,一定会集结大量的兵马。短时间内还会对峙,毕竟郝摇旗也好,之前那支贼兵也罢,加起来才不过两万人,而湖广兵有接近四万,郝摇旗和刘宗敏不一定敢跟左良玉开干。且闯贼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增派兵马,刘宗敏和郝摇旗也清楚。 而增派的这段时间,就是对峙的时间,也是留给嬴翌最后的时间。 这其中有个关键,那就是湖广兵是否会在闯贼增派兵马之前击破郝摇旗等人。如果左良玉不是蠢货,一定会找准机会打一场。 但左良玉不是蠢货,郝摇旗这些畜牲也不是蠢货。左良玉想打,未必能打的到。 嬴翌觉得,这其中的复杂性,一时半会恐怕理不清。 一则跟朝廷的剿贼大局相关,二则朝廷的几支兵马默契太差,三则将帅之间恐怕还有龃龉。比如丁启睿和左良玉,左良玉这贼子必定垂涎二百万军饷,恐怕迫不及待要跟贼兵打,但丁启睿一定会考虑大局,说不定想要联系河北的侯恂所部及关中的孙传庭所部。然而这必定不为左良玉所喜——这笔银子,以左良玉的贼人心性,恐怕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享。 “如果丁启睿能压住左良玉,并联系孙传庭和侯恂。以孙传庭所部陕兵出潼关卫,从西边来,急进兵插入南阳,与湖广兵两相夹击,郝摇旗等人必定扛不住。同时令河北的保定兵南下威迫牵制闯贼。” 嬴翌跟几个军官分析道:“以急兵击破郝摇旗等,陕兵和湖广兵立刻合兵一处,借大胜之势北上,于时保定兵南下,南北夹击,说不得能解了开封之围。” 从这方面来看,朝廷仍然占优势。但话是这么说,嬴翌却不看好。 朝廷内部,实在是太烂了。左良玉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好比这次,嬴翌断定丁启睿绝对压不住左良玉。 “左良玉这个狗东西可不是老实人,二百万两银子,我不信他不垂涎。丁启睿压不住他,他必定擅自出兵急攻。如果此时有陕兵策应夹击,郝摇旗等人跑不了。但没有策应夹击的,只需要郝摇旗等人稍作拖延,闯贼增派兵马一到,左良玉必败。” 说到这里,嬴翌眼中精光闪烁:“这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他道:“贼兵击败左良玉,正在得意的时候。我们埋伏在一旁,杀他个措手不及。” 说着话,嬴翌在地上先摆了三颗石子:“南边这两颗,代表舞阳和裕州,这颗是叶县。”然后他在叶县、裕州之间划了一条斜线:“这是方城山。” 他伸出手指,在方城山东南角点了一下:“这里就是小王庄。” “如果左良玉擅自出兵,贼兵增援未到,郝摇旗等贼战不过必定后撤。”嬴翌道:“或者撤往叶县,或者...” “方城山。”张石接话道。 嬴翌微微颔首:“张石说的不错。暂时而言贼兵兵力不及左良玉,要说战斗力,双方半斤八两,或许左良玉所部还要高那么一点。贼兵打不过肯定要撤退。而叶县已成一片白地,什么都没有。而流贼说实话也不善于守城,反而更善于野战。他们有很大的几率会退守方城山南麓。借山势阻挡左良玉,以待闯贼增援。” 周力和朱炳琨听了,不禁连连颔首。 “所以我们接下来,必须要随时知道湖广兵和贼兵的动向。若贼兵后撤,我们也必须要知道他们撤到了何处。知己知彼,然后瞅准机会,一击即中!” 夜里,嬴翌一个人躺着,一时半会睡不着。 他对自己的推测,还是有信心的。只是不知道闯贼会增派多少兵马,领兵的又是谁。如果是李过那畜牲,那就好了。眼下汇聚在这片的贼兵,除了郝摇旗,就是刘宗敏。要是李过再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嬴翌这些天忙里忙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心中的仇恨。 “我一定会取下那畜牲的人头!” 忽然嬴翌神色一动,眼角颤抖了一下,顿时他睁大了眼睛。 “这是...” 第二个方案,出来了。 嬴翌:凡人 体魄:6 神魂:1 真灵:1 根性:0 真灵数:326 根性数:0 这里变化不大,只多了一个神魂项。 “神魂...”嬴翌皱了皱眉,神魂这一项后面,加号是亮着的,跟体魄项一样,看样子可以加点。 “这神魂、真灵、根性,其中有什么分别?” 他心中一动,目光落在这些项目的一侧的多出来的大项上面。 这一项的起首是‘元炁’二字。在元炁两个字下面,出现两个分支项。 元符和元器。 元符:基础金元符 基础木元符 基础水元符 基础火元符 基础土元符 元器:能源类元器 军事类元器 民用类元器 嬴翌一行行一字字的看下去,看完之后,不禁若有所思。 “元符...元器,我不是该争霸天下么?怎么这画风有点不对...”他挠了挠头。 无论是元符类还是元器类,都是灰扑扑一片,没有被点亮。而元炁大项这两个字,却在微微发光。嬴翌把注意力投向这两字,瞬息之间,一些模模糊糊的奥秘就涌上心头。 片刻之后,嬴翌恍然:“原来如此,竟然还需要‘易经’。难道元炁项与易经有什么联系不成?” 元炁项可以开启,但需要嬴翌提供一部易经,也就是华夏诸经之首,那部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超级经典。对这部书,嬴翌是知道的。易经是诸经之首,是诸夏文明的集大成者。在易经之后,诸子百家的各种思想学派,皆是对易经的解读。 在这部书里,可以看到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等诸家显学的影子,也能看到如算命、看相等神神叨叨的东西。可以说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无论是上九流下九流,源头都在这里。无论是显是隐,源头也在这里。 一时间嬴翌想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激动。恨不得立刻拿一本易经来,开启元炁大项。 但手边没有,这事恐怕还要落到郑允芝头上,书籍这种东西,尤其是易经这种高深莫测的典籍,暂时嬴翌也只能想到郑允芝。 一旦开启元炁选项,元浮和元器才能打开,才能进入运用阶段。 “不知元符和元器到底有什么奥秘...”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躁动,打算明天一早,再回月牙谷一趟。 六十六章 易经 元符这一项下的五个小项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有点玄。但元器项下的军事类元器和民用类元器,这十个字却让嬴翌浮想联翩。眼下军事民事困顿,如果字面上的意思没有错误的话,正好是瞌睡来了送上的枕头。 大半夜的,嬴翌不好回去打搅郑允芝,昨天才回去一趟,半夜又回去,不是那么回事。大小现在也是个头领级的人物,嬴翌又不是小青年,这点沉稳还是有的。 一夜等得,但更长的时间等不得。第二天一大早,嬴翌将军队训练的事照旧交托给手下两个千户官,便立刻启程进山,往月牙谷而去。 前一天还回来过,第二天又回来,秀才以为有什么大事,一问嬴翌,才知道是为了一本书,不禁令秀才有些无语。 “你忙你的去,我去见我那岳丈泰山。” “正好与大人同路。”秀才笑道:“关于养殖牲畜的事,属下要请教一下县尊的意见。” 嬴翌点了点头:“那就一起。” 两人便到了县尊‘府上’。 郑允芝一家正在吃早餐,见嬴翌到了,梓娘哎呀一声,躲进里间去了。李夫人和郑允芝的妾室都轻笑起来。 郑允芝奇道:“听说昨天你离山,今日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有什么急事?” 嬴翌做了个揖:“事倒是有一件,也不是什么大事。” “坐下来一起吃吧。”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也不客气,反正也没吃,倒是秀才笑道:“属下已经吃过了。” 郑允芝也不勉强秀才,便问嬴翌:“何事你跑的这么勤快?” “我要一本书,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岳父大人这里才有。”嬴翌接过丫鬟递来的碗筷,笑道。 “哦?”郑允芝奇了,道:“你跑的这么勤快,就为了一本书?” 嬴翌点了点头:“易经,岳父大人应该有这本吧?” 郑允芝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要什么书呢。易经倒是有,但不在这里。” 嬴翌一怔。 郑允芝道:“当初走得急,书房里许多书没有一起带走,于是干脆放粮窖里了。你起粮的时候,没见着吗?” 嬴翌闻言,心中一想,好像在取粮的时候,地窖里一个角落还真看到一堆书籍。当时根本不在意,不能吃,不能用,就没管。没想到这时候要用了,却不在手边。 他无奈一笑:“当时只顾着粮食物资,那堆书还在那儿。” 郑允芝道:“你若是要,自己去取。” 嬴翌点了点头。 饭后,秀才跟郑允芝商量养殖、种植的事。 养六畜,种刺藤。种刺藤好说,组织人手,采苗寻地,圈起来一种就好。养殖方面的难处,难在督促百姓养殖。自己养也不难,跟种刺藤一样。但要百姓跟着养,就有说道了。 眼下人都不够吃,谁愿意多养畜牲? 虽说嬴翌提出放养的法子,但人们毕竟犹豫。世道不好,人们比和平时候,更加犹豫不决。 “月牙谷的百姓,吃的都是自己带来的粮食。”郑允芝道:“你让他们大量养殖六畜,他们当然不干。除非承担粮食消耗,否则必定不能成事。” 秀才道:“属下就是为此烦恼。不知道县尊有什么办法没有。” 郑允芝看了嬴翌一眼,捻须笑道:“你做事,就是太急。什么事都要一股脑儿做起来,有时候是自找麻烦。做事要看先后,看时机。我问你,要养殖,不但要百姓养,你也要开养殖场,六畜的崽呢?有那么多吗?” 秀才一怔,摇头道:“没有。属下调查过,整个月牙谷,猪牛羊加起来不超过一千。鸡鸭倒是多些,也不超过两千。猪牛羊的崽,不到二百。鸡鸭崽不到五百,蛋倒是能搜集不少。” “这就对了。”郑允芝笑道:“我再问你,你那养殖场,一次性准备养多少?” 秀才苦笑起来:“看来属下真是太急了些。我的打算自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就不用急。”郑允芝道:“你先将幼崽全都买来,自己先集中养着。百姓那里别管。他们如今自己都要数着米粒过日子,没精力去管畜牲。等以后时机成熟,你再让百姓养殖就是了。当然,也可以用银两为诱,多少钱一斤,多少钱一只,明码标价的买。百姓们看到有利可图,你不必去鼓励,他们自己就能做起来。不过有个前提——银子能花出去才成。” 不知什么时候,嬴翌已经离开。 月牙谷有郑允芝把关,绝大多数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必嬴翌时时刻刻看着。 回到小王庄,嬴翌并未作停留,跟周力、朱炳琨说了一声,便自往叶县而去。 天色不是很好,这几天都是阴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嬴翌一个人走在旷野中,孤寂空荡。 看似不紧不慢,却比奔马还快。 他脚下轻轻一垫,人就到了一两丈之外。 “易经...”嬴翌神色轻松。 正行间,前面有几骑飞奔而来,嬴翌定睛一看,是自己手下的夜不收。 那几个斥候远远看到人影,都很警惕,拔出刀剑迅速围拢过来,见是嬴翌才松了口气:“大人!” 几人翻身下马。 嬴翌摆了摆手:“如此急切,莫非有事?” 为首的道:“大人,小人们发现北边有动静。” “哦?”嬴翌眼睛一亮:“可是流贼增派的兵马到了?” 斥候摇了摇头:“没见大队兵马,应该是先锋斥候。小人几个没与他们交锋,悄悄避开了。” 嬴翌点了点头:“此时没必要交锋,以监控为主。先锋斥候么...看来流贼增派的兵马快要到了。你几人速回小王庄,把此事告诉周力、朱炳琨,让他们做好提备。” “是,大人!” 等斥候走后,嬴翌继续往叶县而去。 “没想到闯贼的人来的这么快。”他暗暗思索:“昨夜才谈过这个问题,今天就有踪迹了。闯贼能有现在的气候,看来不是侥幸。说不得他也考虑到了陕兵和保定兵两方面...” “就是不知道会增派多少人...” 望着空旷的天空,嬴翌微微吸了口气,大踏步奔叶县方向。 嬴翌提起速度,很快到了叶县。 大半个月过去了,叶县看起来已经极残破沧桑。无论什么地方,一旦没了人气,很快就会败落。而有人气,便是再简陋,也会给人一种不同的感受。 进入叶县,打开地窖,嬴翌矮身走了进去。 六十七章 开启 “易经...易经...” 在地窖漆黑的角落里,嬴翌翻着书堆,寻找易经,半晌一声长笑。 蓝皮黑字的册子,翻开来一页页泛黄,字里行间还有不少的注解,应该是郑允芝平素读书的时候的一些感悟。古之圣贤微言大义,往往一句话里面,就不知道有多深奥的道理,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人生阶段,去阅读经典,感悟决然是不同的。如易经这样的经典,读十辈子也没人敢说能读通透。 人们读书,从蒙学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逐步逐步的深入,大学中庸等等,而易经,是最艰深的。若不读易经,对易经没有理解,就算不得真正有学问的人。 郑允芝本身家世不凡,又科举进士,做过翰林,必定要读易经的。这本书,不知被他翻过多少次,看看上面的磨损和注解就知道。 “诸经之首啊...” 黑暗挡不住嬴翌的目力,他将易经放在一边,把其他的书都原原本本的放好,这才拿起易经站起来。 嬴翌走了几步,本当离开地窖,但想了想,又顿住了脚步。 拿到易经,接下来自然就是开启元炁方案。而开启方案,自然要选择一个安全没人打搅的地方,这地窖刚刚好。于是把地窖出口处的门板重新拉回来,地窖里便再也没有一丝光线。 嬴翌一屁股坐下来,黑暗笼罩着他,无比的静谧。 捧起易经,嬴翌默念开启方案。 手中的易经瞬间消失了。 然后在他的眼角,元炁两个字扭曲着好像在挣扎一样,片刻之后,光芒大放。 这种光芒只有嬴翌看得到,地窖还是黑咕隆咚一片。 嬴翌感觉到这种光芒照射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死角,极其温暖的感觉,好像泡在温水里。这一刻,嬴翌的身体和精神变得无比敏感,恍然感受到身体的周围有一种玄妙的东西,好像水一样,无穷无尽,无边无涯。 这就像无垠的大海,或星空,而他就是这海这星空中的一粒尘埃。 身处这海,这星空,嬴翌有种浑身被束缚,被压抑的感觉。这海,这星空只偶尔荡漾起一丝丝涟漪,近乎一潭死水,很难显现波澜。 一些细微的信息,涌上嬴翌的心头。 “元炁...” 这就是元炁,天地元炁。 宇宙中,元炁无处不在,无所不在,是完全有别于物质的存在,却又存在于任何物质非物质之中、之间、之上。再死寂的地方,也有着天地元炁。 但不同的环境,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不同。天地元炁越活跃,激发的生机就越重。越平静,生机就越浅薄。 元炁的活跃度,在某个水平线以上,这个地方才会孕育诞生生命。在这个水平线以下,生命则无从说起。 元炁,天地之炁,宇宙之炁。 这就元炁的概念。 “我活着,就意味着我身处的这片环境,其元炁的活跃度在水平线以上。”嬴翌思绪起伏:“这片环境,在我看来,或许很大,包含了整个地球,甚至周边一些区域,但在宇宙的范畴,却可能很小。” 元炁是天地宇宙之炁,是宇宙间一个完整的巨大的循环,在这个循环之中,有惊涛骇浪,也有波澜不兴。 元炁方案的开启,给嬴翌打开了一扇门,让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是直接趋近于宇宙本质的世界。 “也就是说,元炁方案的开启,给了我一把运用元炁的钥匙。” “元炁无处不在,无穷无尽,如果能如意的运用元炁,那...”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四十九个好似大篆一样的字符,此时铭刻在嬴翌的脑海中,好像烙铁烙印,是如此的清晰稳固。这些字符,就是开启运用元炁的钥匙。但只有一个字符在散发着光辉,其他都十分黯淡。 “难怪需要一部易经...”嬴翌感受着这个字符,亲切,厚重,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奥秘深藏其中。易经激活的,就是这个字符。 他念头转动:“一部易经,总领诸夏文明,但却只开启一个字符,还有四十八个...” 嬴翌轻轻的吸了口气。 好在元炁方案开启,其下的元符、元器两项都微微开始发光。至于一部易经只开启一个字符,剩下四十八个怎么办,不是嬴翌现在能够考虑的。虽然从这里,他愈发体会到脑海中那个巨大的如龙蛇盘踞的字符的深不见底。 他把注意力,第一个投向了元器选项。 “开启。” 嬴翌默念。 元器两个字微微一闪,完全亮堂起来。然后嬴翌迫不及待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军事类元器选项之上。但还没等嬴翌高兴,就碰了个霉头。 “竟然需要先激活元符前置。” 他心中转动:“看起来元器与元符这两个选项并非割裂,而是息息相关。” 他连忙开启了元符选项,然后把注意力又返回到元器选项下的军事类元器上,然后又碰壁了。 “需要基础五行元符前置、能源类元器前置。” 嬴翌额头上一根青筋跳了跳,深深的吸了口气:“果然,没有什么是一步登天的。” “必须要先将元符选项全部开启,元器选项才能敞开大门。” 然后他把注意力投向了元炁选项下的基础金元符选项上。 一点信息浮上心头:“需要真灵数100。” 嬴翌神色顿了顿,果然需要真灵数!他不禁看向其他四个基础元符选项,心中一下子凉了半截。 开启一项就要100真灵数,五项全开可想而知。而他现在只有326。 “开吧...”叹了口气,嬴翌念头一动,基础金元符选项轻轻闪烁起来,真灵数锐减100。 然后温泉一样,许多深奥的信息好像从冥冥中而来,几个呼吸,便储存在嬴翌的脑海中。这些信息条理森严,体系分明,就好像一本章节精校的书籍,只要嬴翌心中一想,就可以翻开来看。 这部书籍中,正是基础金元符的所有的知识。 嬴翌脸上的神色此时好像被冻僵了一样,他的思维被这些知识全部吸引了过去。嬴翌的脑海中的这些知识,由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大篆一样的字符组成。 六十八章 易经子母符 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字符没有任何两个是完全相同的,每个字符看起来都好像差不多,但每个字符盘绕扭曲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别,而只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字符的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而嬴翌发现,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字符,跟被易经激活的那个字符,都是一样的。 是的,这些字符单独拿出来跟被易经激活的那个字符比较,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的。但一旦把这些字符互相作比较,却又产生了细微的差别。 嬴翌懂了。 易经激活的字符,是母符。而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字符,是子符。每个子符都是母符的一个变化。一切子符都是母符演化出的一个分支。它们源自于母符,所以跟母符比较的时候看起来是一致的。但它们互相之间演化不同,因此子符之间又各有差别。 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向嬴翌叙说了基础金元符的道理。嬴翌心中升起许多的感悟,凭着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他完全可以把基础金元符玩出花来! 基础金元符不是一种元符,而是一类。一个大类。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的子符,可以无穷组合,合成无数种基础金元符,产生无数的用法,无数的效果。 不过眼下嬴翌没有那样的本事。 他试着在脑海中组合子符,发现只能两两组合,而且只限于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的前六个。 嬴翌心中隐约有些恍然,注意力不禁瞟了下另一侧的神魂项。 “受到神魂的限制么” 他如今只加点了体魄,神魂这个在元炁方案形成之后的新项,跟真灵一样,都只是1。 “暂时不加。”嬴翌心中定了定,注意力转移回到元符项上。元符下还有四个选项没有开启,于是他接着把基础木元符、基础水元符都打开,得到了相关的知识——每一个基础元符选项开启,嬴翌就得到一千二百九十六个子符。这些子符,都不一样,但都是由易经母符演化而来。 “还剩下26点真灵数。要把基础元符全部开启,还需要接近200真灵数。而元符开启之后,元器项还要一大笔真灵数。这是逼着我去杀人夺灵啊!” 他振奋精神,缓缓的站了起来。 元符的奥妙,让嬴翌心中跳的厉害,甚至他隐约已窥伺到元符、元器的妙用。一旦元炁方案全部开启,那扇大门就会完全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将要展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行杀戮手段了。 “至少要一千,甚至更多的真灵数。”嬴翌推开地窖的木板,一跃跳了上去。迎着灰暗的天色,嬴翌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口森森的白牙:“正好大战在即,有的是畜牲,不愁不够杀。” 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大踏步离开了叶县。 “闯贼增派的兵马可能就快到了。” 小王庄里的开阔地上,百户以上的军官都列坐在地,嬴翌站在前面,道:“大战即将来临,但具体是什么时间,我们无法准确得知。” 两个兵卒抬着一块门板走到近前,嬴翌一把抓过门板,狠狠的插入泥土之中:“各位请看,这就是南阳东北部叶县、舞阳、裕州三县如今的态势。” 门板上,是一幅用木炭画出的简陋的军事地图。 叶县、舞阳、裕州,包括方城山和几条大河、官道,以及小王庄。 这幅地图虽然简陋,但某些地方却极细致,尤其是方城山南麓,许多山包、谷地,险要的地方都有标注。 “这是夜不收小队这些天的成果。”嬴翌指着地图道:“此前湖广兵与贼将郝摇旗、刘宗敏所部大体对峙于裕州。湖广兵势大,贼兵人少,因此贼兵这些天,一直在缓缓北撤。” “他们撤退的方向,就是方城山。”嬴翌指头在方城山南麓狠狠一按。 “眼下闯贼增兵,我想湖广兵一定会按捺不住。有很大的几率,会在闯贼增派兵马抵达之前,与郝摇旗、刘宗敏的贼兵战一场。但无论如何,这些贼兵,都会撤到方城山南麓。具体的位置暂时无法确定,但无外乎这几个最险要的地方。牛头岭、裕方垭口和白河谷。” 地图上三个地方都有标注,而且是黑字大字。 “贼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我们的敌人。湖广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良玉此贼,跟流贼也没什么差别了。杀良冒功都是等闲,劫掠百姓不比流贼来的差。我更愿意看到他们同归于尽。不过这不大可能。左良玉此贼,最擅跑路,跟一条狗一样。” 说到这里,嬴翌话头一转:“我们接下来不能继续在这里安稳的训练,各百户官下去之后,做好准备,今夜开拔,我们的目的地,是这里。”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点,位于方城山南麓内,距离牛头岭、裕方垭口和白河谷都不远的一个山谷:“我们去这里驻扎,一旦战起,便于迅速反应。” 挥退了众百户官,嬴翌把两位千户官留了下来。 朱炳琨和周力知道嬴翌有事吩咐,都竖起耳朵。 嬴翌道:“流贼荼毒百姓,我与流贼有深仇大恨。而官军也不是好东西。所以我们不是任何一方,我们是第三方。” 朱炳琨和周力听了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自从嬴翌从郑允芝手中夺权开始,他们就已经有所体会了。知道嬴翌不是大明的忠犬,更不是流贼的附从。这些天,已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这两边,最好的下场,是两败俱伤。”嬴翌正色道:“但左良玉此贼最擅跑路,我害怕这贼子得知闯贼增派兵马的消息便退缩。如此一来,留下闯贼大军完好无损,我们就需要独自艰难应付。” 两人不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因此要坚定左良玉的战心。”嬴翌道:“稍后我会亲自去见左良玉,我会告诉他闯贼增派兵马的消息,但我告诉他的消息,是三天后闯贼大军方至。” “闯贼增派兵马的先锋斥候今天已出现在叶县,天黑之前,大队人马定然抵达。明日必定会到方城山南麓。而左良玉一定不知道” 六十九章 计略 对于左良玉这样比流贼还恶毒的官,嬴翌的看法很简单——贪婪无度,色厉内荏,欺弱怕强。 纵兵劫掠百姓,杀良冒功,可见其贪婪无度。对百姓毫无怜悯,对同僚傲慢无礼,面对流贼大军的时候,又往往跑的最快,可见其色厉内荏和欺软怕硬。 这样的人,面对两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必定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但这两百万两银子,‘落到’了流贼手中,他就会踌躇。而一旦知道流贼比不上他的兵马,他又会跳起来,但若得知流贼援兵将至,他必定又会生出退缩的心思。 闯贼增派的兵马将至,暂时左良玉不知道。而一旦这支兵马越过叶县,左良玉怎么也会察觉到一些迹象。毕竟也是老行伍,虽然为人不堪,但经验还是有的。 如果不稳住他,这狗东西一定不敢跟流贼硬刚。 何况还有个丁启睿,丁启睿必定是不赞同轻易出兵开战的。一旦左良玉退缩,正好合了丁启睿的心思,到那时候,这一片的局势,就全然要看流贼的心思了。 这是嬴翌不愿意看到的。 他更希望双方在这里火并一场,来个两败俱伤,这样嬴翌才能火中取栗。 “我告诉左良玉这个消息,左良玉就会退缩。但我又告诉他,我们这里有五千人,会在叶县竭力帮他拖住闯贼增派的兵马,请他务必夺回那二百万两军饷,你们说,他会怎怎样?!” “他会动心。”朱炳琨道。 周力也点了点头。 左良玉并不真正知道军饷如何了。就算二郎山有锦衣卫逃出去,告诉左良玉军饷被嬴翌运走,嬴翌也完全可以说半路上被流贼截了。或者说运到叶县之后,被流贼攻破了城池——叶县已经是一片白地了。 “我告诉他,那郝摇旗夺了军饷,但也想独吞,因此没有立刻返回开封,银子被郝摇旗藏在了方城山南麓。且不说郝摇旗是否真的想独吞,左良玉却一定会以己度人,认为郝摇旗肯定独吞,因为放在左良玉身上,他也是这么想的。我说三天后闯贼增兵抵达,我在叶县帮他拖住贼兵,等他击败了郝摇旗刘宗敏,再来救援我们,他必定心中高兴,觉得一帮子炮灰在他想睡觉的时候送上了枕头。” 听到这话,周力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一定会提前动手。所以在那之前,我还要去见见郝摇旗和刘宗敏,告诉他们援兵将至,促使他们尽快撤退。左良玉就会追击,然后追到方城山南麓,此时,闯贼增派的兵马也到了” “干柴遇烈火,一场乱战。” “最后” “我们出来,收拾残局。” 嬴翌说完之后,顿了顿,道:“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他道:“闯贼增派的兵马,不能太快越过叶县,避免湖广兵提前察觉。所以我们这里,要动起来。张石应该快回来了,他一回来,就预示着闯贼增派的兵马进入了叶县范围,因此我们要亮一亮刀子,让他们疑神疑鬼,拖延他们的进军速度。” “请大人吩咐!” 周力和朱炳琨起身抱拳。 嬴翌点了点头:“等张石一回来,我们就该动了。主力兵马连夜赶往南麓。夜不收留下。” 他看了看天色:“借着夜色,跟他们玩一玩捉迷藏。” 天黑之前,张石果然回来了。 他翻身下来,气息急促的跑到嬴翌面前:“大人,闯贼增派的兵马果然到了!” “好。” 嬴翌点了点头:“不出我的意料。有多少人?” “不下两万!”张石深深的吸了口气:“大人,二百万两现银,看样子闯贼十分重视。属下远远看去,这两万贼兵至少有三千马队,皆是老贼。” “三千老营的确重视。那么贼将是谁?” 嬴翌问道。 “大纛上书一个李字。”张石小心翼翼道。 “李”嬴翌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总不是闯贼亲至吧?李过?” 张石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大人,闯贼亲族都姓李,应该不只李过一人。” 嬴翌眉头一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有名有姓的角色,只此一人。算了,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冲动。要杀此贼,不急于一时。” 周围几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已到何处?”嬴翌按捺住心中杀意,缓缓问道。 “现在应该已到叶县县城附近。”张石道。 “好。”嬴翌摆了摆手:“天快黑了,训练了这么些天,就让我看看你们夜不收的能耐。” 张石闻言一怔,随即露出紧张又高兴的神色,狠狠的捶了一下胸口,咬牙道:“必不教大人失望!” 嬴翌点头,对身边两位千户官道:“你们速去南麓。” 不是嬴翌不想多留些兵马跟增派的贼兵周旋,而是三千多兵马中除了夜不收兵甲俱全,其他都打着空手,穿着麻衣。留下来也没用。 三千多兵马早已准备妥当,嬴翌一声令下,在周力和朱炳琨的带领下,一队队没入深山消失不见。 张石早牵来一匹马,嬴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又接过张石递来的一口朴刀,以刀身击马腹,喝道:“走!” 夜色朦胧,嬴翌心中却杀意沸腾。 不多时,嬴翌与张石及几个夜不收便来到叶县城南一处林边,张石打了几个口哨,林子里便有几个夜不收摸出来。 “大人!百户!” 嬴翌摆了摆手:“贼兵现在何处?” 夜不收道:“刚过城南。”他指了指南边:“不到五里。” “咦?”嬴翌一怔:“竟连夜急行军?!” 夜不收道:“看样子是的,大人。他们并未停留扎营,直往南去。” “兵贵神速么,嘿”嬴翌露出一丝冷笑。他已经断定这支兵马的贼头是李过,可以说不愧是后世传扬的‘民族将领’么? “走,去他们前面。”嬴翌大手一挥,打马而去。 军队是个庞然大物,两万贼兵不在少数,说是急行军,也快不到哪里去。怎么也不能跟嬴翌等人轻骑相比。嬴翌带着张石等人,一路绕着树林南下,隔着夜色,隐约便能看到远处贼兵迤逦的长龙。 逐渐的,一个百户一百一十二位夜不收,全部归队。 七十章 胡先生 毋庸置疑,斥候是正兵。但斥候夜不收又不完全是正兵。他们的军饷比正兵拿的多,但与正兵相比,夜不收并不注重军阵,反而更着重于各人能力。 开大阵,对大敌,以堂堂之阵碾压,注重配合、进退一体的,是正兵。而夜不收则不然。但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却同样危险,而且身负重责。 要当夜不收,就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嬴翌三千多兵马,要说平均素质,不见得有多强。从八九千青壮中挑选出三千多人,还不到三比一的比例。而一百一十二个夜不收,则是这三千多人当中的佼佼者。放在整个月牙谷,就是八九十分之一的比例。 在绝大多数的士兵还手无寸铁的时候,他们已经兵甲俱全。 暂时也知有这一百多人嬴翌拿得出手。 夜色朦胧,嬴翌横刀跨马,目光扫过他们,这些夜不收,看起来好像乌合之众。有擅使刀的,用的是刀。有擅使弓的,用的是弓。每个人本事不同,兵器甲具,乃至于形象都大有不同。 依靠他们去开堂堂之阵是不行的,但要搞事,这些人就最拿手。 “贼兵人多,而我人少。”嬴翌沉声道:“但打仗也要分个正奇,人多不定就厉害。你们随我训练不过大半月,但都是有本事的人,今夜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记住,我们不是来跟贼兵硬碰硬的,一沾即走,绝不拖沓,打草惊蛇,绝不恋战。” 众人鸦雀无声。 “去吧,以小旗为单位,让贼兵见识见识你们的厉害。” 沉默中,夜不收化整为零,一队对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最后剩下张石一队,欲言又止。 嬴翌摆了摆手:“你自去,不要管我。” “是,大人。”张石深深的吸了口气,打马而走。 嬴翌望着远处好似一条黑龙的贼兵队伍,不禁轻笑起来:“正是夺灵的好时候啊...” 他猛夹马腹,隐隐的马蹄声中,也消失于黑暗。 ... 贼兵迤逦,蔓延数里之长。灯火黯淡,并非大张旗鼓。如果把贼兵比作一条蟒蛇,那么李过所在的位置,就是这条蟒蛇的七寸。 不错,并未出乎嬴翌的意料。这支贼兵的贼首,正是一只虎李过。李自成手下,有名有姓,有资格领兵数万的姓李的,只有李过一人。 他跨马提枪,盔甲俱全,背后披风烈烈,若不知他贼兵出身行为恶劣,合着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还真当的是一个青年将军。 “也是我不知情,若早知道明廷军饷到此,又怎会闹出如今这样的动静。”李过声音沉稳,颇有些风范。只是心中所想,与口中所说,却又不同。 他前次到此,为迎曹操罗汝才而来。那时候不知道军饷的事。自忖若是知道了,这笔军饷怎么也逃不了。但心中却总有一个悍然的身影,让他咬牙切齿。 那个夜晚,那场大火,那个人! 旁边一骑中年模样,身着麻衣,不修边幅。闻言笑道:“依我看不算坏事。” 李过闻言,不禁笑道:“胡先生有什么见解?” 胡先生笑道:“闯王麾下良莠不齐,而要成大业,必定要斩除一些枯枝败叶。这回岂不正好?” 李过一怔,随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甚是。” 却又道:“不过军饷要紧,此事暂且莫提。” 胡先生哈哈一笑,揭过这个话题,转言便道:“将军早前所言之人...” 李过闻言,不禁面露自嘲之色:“此人凶悍,我也不讳言,确是被他吓了一大跳。否则也不会向叔父借调先生相助。” 他面露回忆之色:“当初叔父叫我前来迎接罗掌家的,就在前面不远,逢着天黑,便在一片树林之中扎营歇息。不防夜半之时,四面火起,众皆惊慌,呵斥不住。有一人,突入乱军,所向披靡。少不得我几十个心腹好手折在他手中,连火铳也被他避过。那人只一条棍子,打人如割草,力大无穷,投棍而来,把我几个心腹穿了一串,带出去五六丈钉死在树上。” 说起这,李过不禁杀气腾腾:“我以为是官兵来袭,后来才知道竟只此一人,实在是奇耻大辱。那人只道是认得我了,早晚必杀我,我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这等人物有霸王之勇,实在不好对付。这回就要靠先生你了。” 胡先生听完,微弱火光之下红润的脸上露出异色,笑道:“听将军这么一说,此人还真不是个寻常之辈。” 李过颔首道:“我看他的确不是寻常之辈。他只一人,而我有千余精骑,他却敢来杀我。泼天的胆子,能是常人?且还打我的落花流水损兵折将。我料想不是常人,恐怕也只有先生这样的方外之人才能对付他。” 胡先生哈哈一笑:“将军放心,这人不现身则罢,一旦现身,必擒住其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过毫不犹豫道:“先生请说。” 胡先生道:“将军杀了此人,尸体归我。” 李过想到这位胡先生的来历和本事,不禁立刻道:“这是自然。” 揭过此间,李过又说起军饷的事。 “叔父围困开封已久,可恨城中乱民死不投降,害的我军中钱粮不支。这回二百万两军饷真是天降的好处。务必要夺取到手。明廷苦心孤诣,哈哈,还不是为我叔父作了嫁衣?我急行军三日,今日天明之前,定要抵达方城山南麓,彼时看准时机,一击即中,出不得差池。” “只是这里情形不太清楚。不知道军饷如今在明军手中还是在郝摇旗手中。胡先生可有见解?” 胡先生笑道:“将军携大军急来,以泰山压顶之势,哪管他明军还是郝摇旗?若在明军手中,破了明军便是。若在郝摇旗手中,稍施手段,不一样是手到擒来?” 李过微微颔首:“郝摇旗毕竟是叔父提拔起来的亲信,或有贪念,但我大军一到,他再是不甘,也要乖乖奉上。” “就是这个道理。”胡先生笑道:“斩除枯枝败叶,不能用强,也不能操之过急。对敌明军还用的着他。等破了明军,一切好说。” 李过笑道:“先生之言让我豁然开朗...” 正此时,有急促马蹄践踏而来:“掌家的!” 李过面色一变:“叫将军!” 七十一章 逞凶 胡先生在一旁闻言不禁捻须轻笑。 叫的一个将军,与叫掌家的、掌盘子,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这代表着李过在思想上的转变——从歪门邪道向通天大道的转变。 有哪个皇帝自称掌盘子的么?有哪个国家自称什么什么山寨的么? 这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那人忙转口:“将军!” 便到了近前。 李过勒住缰绳,策马走到一旁:“什么事这么急?” 胡先生也到一旁。 那人忙道:“将军,有敌人!” 敌人?! 李过神色一变:“说,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将军,夜不收在前方左右遇到阻击,这一会儿已死伤十余人。小人不敢耽搁,立刻前来回报。” 李过怔滞片刻,与胡先生对视一眼,不禁心生忧虑。 他毕竟有决断,道:“快快前去探明敌情,速速回报于我!” “是!” 那人打马而走。 李过沉吟片刻,对胡先生道:“叶县这片还有明军?!” 胡先生摇了摇头,捻须思忖道:“绝无明军。孙传庭老儿还在关中,侯恂老儿畏惧闯王而不敢过河。南边只湖广兵一支兵马。而湖广兵如今正与郝摇旗、刘宗敏对峙。叶县空白一片,怎会有兵?!” “真是奇了怪了...”李过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斥候来报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湖广兵分兵了?”他忽然道。 胡先生摇头不止道:“湖广兵不可能分兵。湖广兵以左良玉为主,左良玉这个人,将军难道不知?有名的废物,他敢分兵?至于丁启睿,要说文名,他倒是有一些,但要说兵事,呵,不是我小觑他,也是个废物。明廷的官,除了孙传庭那老儿,如今活着的还有几个有心气?” 他说到这里,神色一整:“眼下夜间,敌暗我明。依我之见,将军还是速速按下兵马,就地防备...” 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前军便传来骚乱。 惨叫声、马嘶声,乱作一团。火把乱飞,分明隐隐有人驰骋杀戮! 骚乱蔓延,这一会儿功夫,这支贼兵便开始骚动了。 李过当机立断,传令喝道:“速与我传令,各部就地驻扎,集结防备!” 但贼兵毕竟是贼兵,李过传令虽快,但骚动却难以按下去。除了他带来的三千老营,余下一万多人都骚动起来。 他连忙叫人弹压,敢咋呼的立刻杀死,就怕炸营。 而此时,前军乱了一阵,竟又逐渐安静下来。李过一边指挥集结防御,一边叫人前往闻讯,得知敌人已退去,才长长的吐出口气。 “看来是敌人的夜不收。”李过断定道。 胡先生也微微颔首:“若是大军在畔,趁着刚刚骚乱猛攻,恐怕...” 李过惊出一身冷汗。 这就是贼兵的弱点,打不得硬仗,而且惯于流窜。一旦遇到硬茬子,受惊了就容易炸营。 闯贼自流毒以来,屡屡拉起十万几十万‘大军’,却多次在官兵几万人面前吃瘪,往往一打即溃。 这其中,不是没有理由。 李闯能活到现在,也是他善于流窜。见势不妙,立刻放弃挟裹的附从流民和低级贼兵,只带老营转身就跑。 实际上明末的军队,无论是朝廷的官军,还是流贼的兵,都是如此。打仗的时候习惯了跑路,一旦这种习惯铭刻在了骨子里,就无法扭转。 与鞑子打仗,很多时候,不是硬刚不过。而是没有足够坚韧的承受能力。一旦能熬过去,以鞑子那点人马,怎么拼的过泱泱神州? 就是跑惯了。 自从李成梁之后,辽东的所谓大明精锐,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最初的时候是养贼自重,但跑着跑着跑习惯了,就真打不过了。 流贼也是这样,因此在原本的历史上,闯贼一战就玩完了。败了就跑,一跑就没了。 实际上流贼的弱点,像李过、这个胡先生,不少人都看到了。闯贼自己也明白。但他们身处其中,一时半会没办法改。 他们手下的中坚力量,都不是真正的军队,而是积年的老贼。除非把这些老贼都赶出去,重新练兵,才有可能练出精兵。但这是不可能做的到的。 一旦这么做了,第一个死的,就是李闯。 而任凭老贼留在军中,便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何况还不止一颗,全都是死老鼠。 就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无可奈何的事。 所以往往起事,最初的时候就要定下规矩。这个规矩可以不严密,但一定要有。就像汉高帝刘邦的约法三章,这样的规矩立竿见影,十分有效。 而李闯也不是没立规矩,就是所谓的不纳粮。但这个规矩,从来没见过效,而且是虚的,一点都不实际,没用。 他就是一艘破船,早晚得沉。 看到这一点的人,不是没有。至少这个胡先生,就有察觉。但他认为,如今流贼正在转变,这是可以看到希望的。 “今夜不是继续进兵的时候。”胡先生斟酌道:“我看将军还是先扎下营寨,让兵卒们休息一阵。毕竟这两日急行军,很多都乏了。” 这话说的好听。 李过当下道:“就从先生之言。” 就要下令就地扎营,却不防前军又传来骚乱,李过怒色一闪,拔马就走:“我到要看看是哪个龟儿子!” 胡先生不言语,策马跟上。 却还不等两人到前军,骚乱又停止了。 李过赶上,四下一看,只见乱军如没头苍蝇乱撞,不禁大怒,抖手一枪穿杀一人,喝道:“给本将军安静!” “前军的头领还有几个,给我滚过来!” 有几人忙从乱军之中挤出来,来到李过面前,一个个面无人色。 李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人道:“是一个凶人!” 这话还没说完,黑暗中便有一骑杀出,只见漫卷刀光,卷起几颗人头,无头尸体落地在黑暗中化为灰烬。 李过瞪大了眼睛:“是你!” 嬴翌一刀杀了四五人,夺了真灵,抬头迎上李过眼睛,顿时心中杀气沸腾,按捺不住:“畜牲!” 他展臂一刀,逐着几人杀死,一路凶猛无比向李过这边杀来。乱兵早被杀破了胆,不能挡,吓得李过面色大变。 “快,拦住此人!” 他大叫一声:“放铳,放铳!” 李过亲卫就在左右,闻言抬铳就放,烟火升腾,啪啪连响。嬴翌早消失在马背上,只余一匹马和周围一些贼兵被火铳打死,而一条黑影在地面一窜,就接近眼前! 七十二章 刀枪不入 李过一看到嬴翌,心里就凉了半截。 就算在万军之中,刀枪如林,火铳如雷,也无法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实在是当初嬴翌给他留下的阴影太重,以至于李过险死还生,记忆深刻。甚至这回带上胡先生,实则就是因为他打心眼里畏惧。 那一夜火光中的人影,跟面前扑杀上来的重合在一起,李过只觉亡魂大冒,掌中一条铁枪都快要拿捏不稳。 “畜牲,既然遇到了,我如何不杀你?!” 话音不落,一轮刀光便卷杀而来,皎皎如明月,清冷肃杀,死意盎然。李过马蹄慌乱,脑中一片空白,只觉一股子杀机好像绳子一样牢牢地锁在脖子上,让他呼吸艰难,手足无力。几个亲卫狂叫着扑挡上去,瞬息作了几具残尸,却连滞住刀光一瞬也做不到。 正当此时,刀光映照在李过苍然的面孔上,忽然斜里杀出一条黑影。 噗! 好似刀砍棉花,斧劈软泥,轻微一声响,便听嬴翌惊异的‘咦’了一声。却也不停,刀光横卷而过,将那黑影一身袍子卷的漫天纷飞,露出一个骨架粗壮却筋肉干瘪的人来! “将军速退!” 胡先生的话此时才响起,一下子惊醒了李过,李过忙不迭拔马慌走。 又听胡先生道:“我用仆人拖住他,众军士速速围困此人,休要跑了他!” 嬴翌此时心中讶异,溢于面孔。贼人呼喊围困,他全然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只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面前的人,手中朴刀一转,找准这人脖颈,迅捷无比的又是一劈。 以嬴翌气力,朴刀虽然用的不顺手,但一刀下去,不要说一个人,便是一块大青石,也要生生给劈成两半。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有人能吃他几刀不倒。 刀刃劈下,好像砍在几十层熟牛皮上,一层层的消磨,六点体魄带来的巨大力量,就这样被消磨一空。 除了破皮,筋肉骨骼完全伤不得。 嬴翌脚下一动,洒然撤出几步,目光凝聚,一瞬间将这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只见这人骨架之粗壮,几不差于嬴翌自己,但身高不及,尤其皮肉干枯,好像垂垂老朽。却又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色。 嬴翌对上那双眼睛,虽然睁着,却分明毫无灵动,没有生机。似乎不是活人,而是个死物。 这人嚎叫一声,沙哑之中犹如针刺,横冲直撞便扑了过来。 这一扑看似凶猛,但行动间却显僵硬,速度不快,倒是显露出不少的力量感。 嬴翌一刀戳在这人胸口,只入半寸,倒是巨大的力量将这人带的打了个踉跄。顿时嬴翌心中有数。 这人刀枪不入,但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远比不上嬴翌自己。顿时,嬴翌松了口气。 虽然心中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但知道了底细,自然就安稳了不少。 他抬起一脚,将这人踹翻在地,横刀一轮,将周围围拢过来的贼兵杀了五六个,耳畔又听到贼兵呼喊放铳,便忙把身子一缩,高大的身材顿时矮下去一大截,同时捏住那刀枪不入的人的后颈,把他提起来挡在面前。 啪啪啪... 火铳打来,被这人挡住,也如打棉花似的,打不进去。 嬴翌拎着此人,口鼻间闻到一股子腐朽的味道,一时间心中疑惑更重。他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眼贼兵环绕之下的那个中年文士,眼睛微微一眯,抖手将早已卷刃的朴刀投了过去。 随后再不看一眼,顺势拎起刀枪不入者,把他当作兵器、盾牌,抡翻了几多贼兵,轻松杀出去,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胡先生此时趴伏在马背上,背后冒出一片毛汗,心中狂跳不禁庆幸。亏得他耳聪目明,见嬴翌投刀动作便趴下来,才险险避开,否则以那刀的力度,他恐怕已被分尸——他后面的几个贼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好一个凶人!” 胡先生心中暗惊,脸上露出一抹肉痛之色,随即又振奋起来:“果然是个好材料。虽然损了一个尸仆,但若能依此抓住马脚,拿住他把他炼了,回本不说,说不得我胡轶还有纵横天下的希望!” 又暗暗计较:“经此一闹,李过必定心生惧怕。我须得给他稳住,否则单凭我一人,必定拿不下这个凶人。还要借助李过大军的力量才是。” 他也懒得去管仍然乱成一团的贼兵,拔马便往中军而走。不多时,追上李过,道:“将军不要慌张,那人已被我驱走。” 李过此时,已经镇静不少。 嬴翌没有缀着他杀来,那种拽住脖子的杀气远去,毕竟李过也是一个久经杀戮的人物,心理素质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只是觉得臊得慌。他堂堂李过,闯王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竟被吓得犹如落水狗一样,心中又如何不臊? 索性跑就跑了,也懒得去理前军乱象。 此时见胡先生追上来,才勒住缰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抱拳道:“多谢先生相救,否则本将凶多吉少啊。” 胡先生哈哈一笑,摆手道:“将军不必如此。此人虽凶,却毕竟是血肉之躯,将军有万军景从,只要不遭突袭,自也不怕他。” 李过连忙点头,好似找到一个理由,懊恼道:“先生所言极是。此人藏在暗中突袭,实在教人恼恨。” 便道:“我原以为是明廷的兵马,如今看来,怕不是这人拉起的山头。我不知他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誓要杀我。如今阻在当中,叫我有些为难。” 胡先生暗道果然如此。 分明李过已心生退意。 这可不妙,他损失了一个尸仆,还要从那凶人身上连本带利找回来。如果李过退兵,他一个人可没有几分把握。 便道:“将军不必为难,我有计策,可帮助将军杀了此人。” 李过闻言面有难色,暗道若你有计策,刚刚就杀了此人,此时分明多此一举。但转念想到这位胡先生的来历和本事,又不免有些期待,道:“先生有什么计策?” 又道:“那人实在太过凶狠,视万军如无物。连火铳也打他不着啊。就算是万军围困,以他的能耐,也能杀出去。” 胡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将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 最快更新 七十三章 怪物 “我看那人,果然跟将军说的一般无二,有霸王之勇。但即便是楚霸王,不也自刎乌江?兵卒发火铳,他也要躲避,而不硬吃,可见他终归是个人,不是铁打石头铸的。”胡先生笑道:“只要他还是个人,我就有办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过听了,心中一转,不禁暗道有理,道:“那先生有什么办法呢?” 胡先生笑道:“我那尸仆被他抓走,实是我刻意为之。他人少,看似不及将军,但人少灵活,便于突袭,将军要找他却难。我让他抓走我尸仆,便能对他行踪了如指掌。我看他对将军恨之入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既如此,何不设下天罗地网,我再...” 胡先生这话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但的确不无道理。他那尸仆,冥冥中与他有感应,一定范围之内,可以随时知道尸仆的位置。而尸仆落入嬴翌手中,就如同一个定位器,将嬴翌的行踪暴露出来。 ...... 黑夜深沉,但不能阻挡嬴翌的目力。 他拎着那刀枪不入的人,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将此人掷在地上,嘭咚一声把地面砸出个人印子来。 这要是换成血肉之躯,只一下非得给砸的筋骨寸断不可。但这人嚎叫着翻身爬起来,浑然无事继续扑向嬴翌。 嬴翌一脚踹翻这人,进步踩在他胸口上。这人两只手来抓嬴翌的腿,嬴翌俯身抓住他两只手,低喝一声,噗噗,用力生生将这人双手拧过去三百六十度。 等嬴翌松开手,这人的双手又弹回来,虽然变得僵硬了许多,但仍然没断。 嬴翌惊奇不已,拿脚去踩,踩了十几脚,把这人都踩入地里三尺,才踩的他双手双脚不能动。 这样的伤势,换个人来,怕是早该哀嚎求饶。但这人却面无表情,只沙哑嘶吼,一双灰白的眼睛好像野兽一样盯着嬴翌不放,浑然没有半点感觉。 “这是个什么东西?!” 嬴翌蹲着身子仔细打量,心中许多疑惑。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刀枪不入,好似没有感觉似的。力气也不小,虽然不能跟嬴翌比,但嬴翌可以肯定,这人的力气,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人。速度也慢,但要看跟谁比。跟普通人比起来,他一扑,绝对没几个人能避的开。 这种人物,放在战场上,绝对是个杀人机器。不会比嬴翌,差到哪里去。 “或许用炮才能打死。其他的冷热武器,都无法对他造成有效的伤害。虽然整体素质远远比不上我,但抗性防御,比我还强了几筹。世上不可能还有这样的人,除非...他不是人!” 皮肉要有这样的防御能力,嬴翌估摸着自己也要再加两到三点体魄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层次。除非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跟他一样,也能加点。否则... 嬴翌思索着,伸出手按住这人的脑门,一只手去掀开他的嘴巴,顿时一股子腐朽的腥味喷出来,熏得人受不了。 “就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又弹了弹这人身上青黑色干瘪的皮肤,体会着那种质感:“像是牛皮和铁皮的混合体一样。” “莫不是僵尸?” 嬴翌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眼神一定,死死的看着这人,尤其是眼睛,看到其中没有一丝灵动,不禁愈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是僵尸...”嬴翌心中顿时有些不好了:“是我孤陋寡闻,还是这个时空并不是我所认知的明末?” 他想起之前那个中年文士,分明那人呼喝,说这个是他的仆人。嬴翌不禁心中有感,恐怕那个中年文士,不是一般人。 “难怪李过这畜牲这回大模大样,原来是有了依仗。” 嬴翌不禁沉思。 或许这世界,一直以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只是某些事的层次太高,作为普通人的嬴翌,没有资格接触。也或许,这个时空明末与他的那个时空,并没有真正的历史关联。 但终归,这东西出现在嬴翌面前。无论是不是嬴翌猜测的那样,是僵尸。但这东西的出现,都表明这个世界的不简单。 或许仍然隐秘,许多人都不知道。但它是存在的。 “孙秀才他们都不知道,但我那岳丈泰山层次不低,曾做过翰林。问他或许能得到答案。” “不过这样一来,我的某些计划,恐怕需要做一些改变了。” 超乎常人的力量,总是让人警惕。流贼之中,出现这样的存在,那么其他的地方呢?有多少?有多厉害? 由不得嬴翌不心生警惕。 “亏得今天误打误撞,要不然被一直蒙在鼓里,以后猝不及防遇上了,说不得会吃个大亏。”他暗暗也有些庆幸。 本来知道是李过这畜牲领兵,嬴翌就有杀他的冲动。但为了局面着想,他按捺着。不过在乱军之中看到李过之后,嬴翌便忍不住了。这一动,就引出了这个东西。 “不知道贼人有几个这样的僵尸。如果数量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暂且就称作僵尸,这僵尸力量速度,不及嬴翌,但嬴翌没有神兵利器,也很难杀死这玩意。一旦数量太多,嬴翌也无能为力了。 随即嬴翌又想到之前的计较,不禁蔚然叹息。 原本想着打草惊蛇,将李过这支兵马暂时拖一拖。然后立刻去实施接下来的计划,但如今嬴翌不得不改变主意。 “这玩意儿有改变战场形势的能力。到头来不管怎么算计,都要归咎于这个问题。但想来这样的东西不多。左良玉那边肯定没有类似的人物,因为郝摇旗和刘宗敏没有。如果哪一方有,另一方就绝不能坚持到现在。” 郝摇旗和刘宗敏的底细,嬴翌是知道的。郝摇旗还被嬴翌坑了一回,有过接触。如果有类似的,郝摇旗不可能不拿出来。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也许不同,但某些存在,仍然是少数。 想到这些,嬴翌没来由的想起了之前开启元炁选项时感受到的平静少波的元炁海洋,直觉告诉他,二者有紧密关联。 最快更新 七十四章 股掌之中 嬴翌踩干柴一样踩了了几脚,把僵尸踩成一团,将他手别着脚,脚别着脖子,顺手还扯了根枯藤捆成个粽子,确认这东西跑不了了,嬴翌这才拍拍手站起来。 虽然早为其生命力强悍而惊讶,但如今踩断筋骨捆成一团,手脚身躯都没了形,还浑然不觉的嘶吼,仿如无事一般,这等强悍令嬴翌仍然是止不住的惊奇。 “要是随便个人就有这样的生命力,啧啧...” 他感慨几声,摇了摇头,隔着夜色抬眼观望。远处贼兵已开始扎营,偶尔周围荡漾起些微动静,想必是张石等人所为,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样,是否有死伤。 不过料来便是有死伤,也不会太过。李过想必被他吓破了胆子,如此夜色,贼兵也成了惊弓之鸟,追不敢追,唯有加紧防备。只要把握好时机,不与之纠缠,一沾即走,必定是不会多大危险。 嬴翌观望时,心中思忖:“那中年文士并非普通人,就是不知道他还有几个这样的‘仆人’,我须得再试探试探,以便于心中有底。” 他念头转动:“我投他一刀,最后似瞥见被他避过,正好没死,若能抓来拷问,问出些平常人不知道的事,也算是好处。再则正是夜色,便于我夺人真灵,大把的贼兵当面,正好开启方案缺了大笔真灵数,不多杀几个总不甘心。” 又转念想道:“但如此一来,不免纠缠时间。左良玉、郝摇旗、刘宗敏那边,虽然计划要做些改动,但仍然不能弃之不顾。罢了...” 他暗暗估摸了一下时间,距离与张石等夜不收约定之时还有两个时辰,嬴翌便定下心来,把脚下这‘一团’埋进泥土里,又搬来一块大石头压住,这又摸进黑暗之中,望贼兵而走。 于李过这一支贼兵而言,这一夜分外难过。风声鹤唳,数次险些炸营。嬴翌杀的手热,每次都杀他个几十上百人,离开不久复又杀来,往复不止。杀的贼兵胆寒,杀的李过心惊。 李过却无可奈何。 他有心死磕吧,又心中畏惧,加之黑夜笼罩,殊为不便。而胡先生一直沉默不语,他又不好强求。 “这贼厮好生可恶!” 李过听到远处惊叫哭喊,忍不住拔剑乱砍:“只恨我炮子没带足,否则定要把他轰的尸骨无存!” 胡先生只笑而不语。 李过这话,也不过是给自己找理由。这黑灯瞎火的,就是带了百门大炮又能怎样?看不见人,往哪儿轰? 要真有死磕的心思,李过也不会把老营聚在身边死守。 分明心中惧惮已极,死磕?不存在。 胡先生此时,心中有些焦躁。他本以为那人袭了一回便罢,只盼着尸仆定位,再慢慢算计。没想到嬴翌如此可恨,分明跟李过杠上了。 这样的时候,胡先生也没办法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准备。即便他有些厉害手段,却也不是说能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这是第几回了?” 胡先生忽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过神色一顿,道:“八九回了,将近子时。” “子时...”胡先生思忖道:“我看他也是血肉之躯,总会疲累。将军何必心焦?左右不过一些炮灰而已,死了就死了。只要将军手下的老营还在,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这话说到李过心坎上了。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想的的。 一万三千兵马,其中三千老营,其余虽不是附从老弱,却也只是寻常的兵丁,若有需要,推出去作炮灰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他把老营集中在中军,把炮、火铳、弓手都集中在这里,实则心里早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你嬴翌凶狠是吧,那就让你杀,一万人看你能杀多少。只要不伤及老营,李过就不会心疼。 当然,对那一万普通的贼兵,李过仍然要加以束缚,不能使之炸营。有这一万贼兵在,他就多一层防护。若炸营崩溃了,他这本阵恐怕也不免受到波及,甚至被冲溃。 心里这么想,却并不代表李过不怒。他堂堂闯王麾下大将,何时有过这样的憋屈?完全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他又怎能心平气和? 却也有些庆幸——亏得那人势单力孤,若此时有一支兵马在畔,趁势攻打,想来回天无力,他李过必败无疑。 也同样是因为嬴翌人少,虽然杀来杀去杀的贼兵惊弓之鸟,却也不能轻易将贼兵打的炸营,给李过留下了束缚贼兵的余地。 眼看子时将至,嬴翌刀光飙过,几个贼兵化为飞灰。他转身杀了出去,没入黑暗中,留下许多贼兵惶惶不安,却没有一人敢追上去。 还是最初的地方,子时,夜不收逐渐汇聚。嬴翌到时,已经有五六十人。 皆跨马按刀,杀气腾腾,又清冷寂寥,森森幽幽。 只偶尔马匹打个响鼻,反倒将夜色映衬的更是森然。 “张石回来没有?” 嬴翌举目,开口问道。 无人应声。 嬴翌点了点头:“都下马,先歇口气。” 五六十人皆翻身下马,或是就地一躺,或是靠着马背,虽乱却不躁,乱中有序。 又闻马蹄,一些夜不收四面汇来,不多时,张石也回来了。 嬴翌点了点头,又等了一会儿,不闻蹄声,知道恐怕没有人了,这才对张石道:“点个数吧。” 张石吸了口气,喝道:“各小旗报数。” 片刻之后,汇总上来,才知道有九十七人。这九十七人包括了张石在内。亦即是说,有十五人殁在了夜色之中。 嬴翌虽有心理准备,但也仍然免不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嬴翌沉声道:“一百一十二人,少了十五个。但我知道,死在你们手中的贼兵,一定在十倍以上。” 众皆沉默。 嬴翌道:“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算赚。咱们不是为了朝廷的爵禄,只是为了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保得自家妻儿父老能安稳的活下去。已是夜半,你们今晚上的任务完成了,一个个杀气腾腾,我看到了你们的能耐,很好。但兄弟们的尸首,不能落在贼人手中。我要一个小旗留下,助我收敛弟兄尸首。其他人返回小王庄休整,等待我的命令。” 又招招手,把张石叫到一边。 最快更新 七十五章 乌鹊 “之前的打算,是打草惊蛇,把李过这畜牲拖住一段时间,以便于后续计划的展开。不过如今事情有变。” 嬴翌对张石道:“你过来看。” 他带着张石来到一块大石头边,抬手掀开石头,露出被捆成一团又被石头压了几个时辰还生龙活虎嘶吼的僵尸:“你看这东西。” 僵尸冲着张石一声嘶吼,吓得张石不禁退了几步,他张大了嘴巴:“大人,这是个什么东西?!” 嬴翌吸了口气:“我也不知。这东西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连铳子也打不动。我砍他几刀,也只破皮,很难杀的了他。” 他道:“这东西一旦上了战场,除非炮子能正面打中,否则几乎没有人能挡的住。流贼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东西,我很不放心。若按照原来的计划,只是拖住李过一阵,再放他过去,最后绝非是我料想的两败俱伤。若这个东西冲阵杀敌,把左良玉给杀了,湖广兵必定大败无疑。” 嬴翌跺脚震地,把这团僵尸从地里震出来,一把拎起脖子,道:“左良玉那边,还是要给他一点督促,但我不知道除了这一个,李过这贼子手下还有几个。所以我无法分身。张石,你可有胆量,代我往南边走一遭?” 湖广兵和郝摇旗、刘宗敏,必须要火并一场。虽然因为僵尸的出现,导致嬴翌的计划有变,但火并的目的不变。 一则必须要给左良玉一些紧迫感,否则这狗东西不会下决心。但同时,又要让左良玉知道流贼的援兵不会很快到来,须得拿捏住一个度。 二则还要让郝摇旗和刘宗敏知道援兵将至,鉴定他们与左良玉硬刚的心思。 原本嬴翌是打算自己去的,但现在却不行了。 张石谨慎了看了眼嬴翌手中的僵尸,随后铿锵道:“属下愿去。大人尽管放心!”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很好。” 他叮嘱道:“你带几个人去,一路上小心一些。先去见左良玉,你把这份文书交给他。” 说到这里。嬴翌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书。这份文书,是嬴翌早就准备好的,盖的是叶县县尊郑允芝的大印。其中内容,就是告知左良玉贼人援兵的消息,并告诉他郑允芝会带人在叶县一带将贼人援兵阻击一段时间,要求左良玉尽快夺回二百万两军饷。 这里面,每一个字,都是郑允芝手书。 可以说合理合法,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将这份县尊文书交给左良玉,告诉他我们一定会在叶县阻住贼人援兵,短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务必恳求他出兵夺回军饷。” 张石听着,牢牢记在心中。 嬴翌又道:“你见过左良玉之后,再悄悄去见刘宗敏和郝摇旗。自然要扮作贼兵模样。告诉他们李过带着一万多精锐已经快要抵达叶县,让他们坚持住。告诉他们,闯王要求他们在南阳击破湖广兵,断朝廷一支臂膀。” 又道:“还要告诉他们,闯王已经知道军饷的消息。并且得到确切的信息——二百万军饷,就在裕州。” 说完之后,等张石咀嚼片刻,嬴翌又来回问了几次,确定张石没有记错,这才点了点头:“见左良玉和见郝摇旗、刘宗敏不一样,一个是官,一个是贼,虽然那官比贼还贼。但态度肯定不同。见左良玉的时候,你要当成是见郑县尊,礼数要作齐活。见郝摇旗和刘宗敏的时候,你要把匪气表现出来。而且不排除郝摇旗和刘宗敏与李过早有联系——那二人军中有李过的联络之人。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要懂得随机应变。” 张石抱拳道:“大人放心,属下都记下了。” “记下了就好。”嬴翌摆了摆手:“你挑选几个激灵的,立刻就走,不要耽搁。办完事之后,立刻去南麓既定的位置,与周力、朱炳琨汇合。告诉他们二人,没有我的吩咐,按兵不动。” “喏!” 先打发走了张石,嬴翌看着他几人消失在黑夜之的背影,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左右是无人可用,没办法的事。只能寄托于张石,希望他能激灵一点。 这许多的计划,看似弯弯绕绕,但都基于一点——正统、名器。否则嬴翌只管竖起大旗,拉起杆子,自己座个山头就好。没必要搞的这么麻烦。 以他的勇力,即便如今连僵尸都冒出来了,确也不怕。带着几千人马,冲阵杀敌,斩将夺旗,无论是流贼还是官军,以他们的战斗意志,一旦死了将领,哪里还能扛得住? 但嬴翌要的不是这个。 湖广兵要败,还要败的惨,至少如左良玉这样的首脑,是不能活下去的。一旦没了湖广兵,湖广一带就是嬴翌的后花园。 嬴翌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可不是区区一个方城山,区区一个月牙谷能够束缚的。那太狭窄了。 整个湖广,都在他的眼中。 而湖广兵,不能存在。但他不能自己出手把湖广兵打灭。否则就是贼,就不能取得大明朝的正统名器。 大明朝如今再怎么乱,百姓普遍也仍是心向大明的。要迅速站稳脚跟,必须要有正统名器加身。 这一点很重要。就算是鞑子,以杀戮夺天下,到后来也找祖宗,正名器。而崇祯死后,南方一个个竖起的杆子,仍然以大明宗室为旗帜。就好比汉末三国之时,无论是哪个,野心再大,要稳住局面,也要先加以正统名器。 如果是名器本身,嬴翌是不在意的。他在意的是迅速站稳脚跟。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了正统的名器,治下的百姓才能安稳,这是毋庸置疑的。 越是深入到这个世道,嬴翌就越是明白。他曾想起一首诗,是曹操写的,其中有一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看似是一句景物描写,但细思那时的局势,就能够隐约明白曹操的忧虑。 那百姓,那曹操,就是那乌鹊。大汉王朝殁了,乌鹊该怎么办呢?何枝可依?那种失去了依靠的茫然,悲凉。 这就是国家存在的意义。 湖广兵没有存在的必要,但名器却需要人继承。而嬴翌,谋的就是这个。湖广兵没了,而嬴翌趁势而起,在乱战之中击败流贼,甚至杀入开封... 如此一来,崇祯皇帝还不抓住这根稻草?!名正言顺的占据湖广,闷头迅速发展,以待鞑子南下! 最快更新 七十六章 凶猛 嬴翌并非有多忌惮鞑子,鞑子能得天下,那是侥天之幸。堂堂诸夏,亿兆黎民,没出一个英雄人物,尽是些李自成之类的货色。用一句话来讲,那就是: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 无论从哪个方面作比,神州的战争潜力都是鞑子阖族上下老幼妇孺加起来的无数倍,时无英雄啊! 诸夏的百姓不是不能战,而是没有一个领头羊。无法聚拢人心。若得齐心合力,诸夏是无可战胜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如孙秀才说过的一句话,南阳是块宝地。嬴翌走上这条路,看的就不止是南阳。是,南阳自古以来都是中原的盐铁中心,从秦汉时期开始,南阳的钢铁、盐,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举足轻重的。 占据了这块宝地,底蕴就有了。 但南阳太小,嬴翌看到的,是整个荆襄湖广,甚至整个河南。 而要把荆襄湖广甚至河南中原纳入掌中,若不以名器加身,就耗时日长,需要一点点的蚕食。但神州沉沦在即,鞑子即将破关南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如果多给嬴翌几年时间,他也未必看中大明朝的名器。 时间太短,这是硬伤。 按照原本的历史,孙传庭不久就会在崇祯皇帝的催促下仓促出兵进而战败,几个月后闯贼掘开黄河淹死开封百万人口,随后举兵北上,于次年攻破京师,接着吴三桂开关,李自成大败,神州沉沦。 留给嬴翌的时间不多了。 他虽然有金手指傍身,自己也强大到了相当的层次,但僵尸的出现,给嬴翌敲响了警钟。 他必须要取得名器,尽快占据湖广甚至河南,统御足够多的人力物力,才能迅速将金手指转化成为战争力量。 否则慢慢磨下去,不以大明朝名器开路,实力增长就会很慢。鞑子南下,留头不留发,多少百姓遭到屠杀。每每让嬴翌想起小王庄乡亲和张家大哥一家的遭遇,鞑子的狠毒,可不比流贼来的差。 绝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必须要尽快增进力量,鞑子南下之时,便可领兵阻击,教这些蛮夷吃不了的兜着走。 张石带走五个机灵的夜不收,嬴翌留下四个,剩下八十七人皆受命返回小王庄休整。 随后半夜,李过几无眠。 本来子时的时候,夜不收撤走,消停了一阵。李过还以为可以安稳的睡半夜。没想到不多久,嬴翌又来了。 这回嬴翌还带着四人,嬴翌杀人,这四人就跟在身后。往复来回,忽而这边,忽而那边,哪里或有夜不收战殁,就杀到哪里,只为收敛他们的尸首。 直至于寅时,嬴翌不知来回袭扰了几十次,找回来十一具尸首,其他四具再也找不到了,这才让跟随的四人将尸首带走,嬴翌却不停留,继续袭杀。 若说最初的时候是漫无目的的袭杀,只为打草惊蛇,让李过这支贼兵驻足。那么子时过后,就是为了收敛战士的尸首。而寅时过后,嬴翌的目的再变他好几次冲击李过的士。 但李过实在被他吓怕了,炮子、火铳、弓手,全都聚集在这里。一有动静就发炮、打铳、放箭,使嬴翌屡次无功。 每回被打退回去,嬴翌就不由得对那团僵尸心生羡慕之意。那防御能力令人艳羡,若嬴翌有这样的防御,早杀进去了。 可惜如今嬴翌还不能刀枪不入,火铳打来也要受些伤害。尤其是一些威力极大的火铳,比如九头鸟,一枪打来嬴翌也险些吃不住劲。 李过那畜牲怕死到了极点,一排排的火器密密麻麻的,环绕着中军,任凭嬴翌厉害,若不愿意付出受伤的代价,也无法杀进去。 关键是其士,嬴翌不敢肯定自己若是受了伤,杀进去之后,能不能敌得过。 因此他很谨慎。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连番冲击中军,也不见第二个僵尸杀出来,嬴翌大约可以肯定,那士,恐怕没有更多的仆人了。 就算有,想来也不过一二具,须得防身,不敢拿出来。 到天亮前夕,卯时末,嬴翌再不冲击中军,转而以击杀贼兵夺取真灵为目的。直到天色大亮,他才退走。 嬴翌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地之上,贼兵之中上到李过,下到任何一个小贼,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李过面色苍白,一副吃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来人,速速给本将军统计伤亡!” 大半个时辰过后,才有来报:“余五千四百人。” 李过张大了嘴巴,捂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万人,只剩下五千四百人?!可恨,可恨啊!” 这一夜,竟然生生折损了四千六百人! 这出乎了李过的意料。 在他想来,敌人就那么多,尤其后半夜,只一人而已。一人,就杀了这么多,还有比这更可恨可笑的事吗? 一场大战,都不定能死伤这么多。以贼兵的战斗意志,要是折损过半还能不溃,那就不是贼了。 比得上历朝历代的精锐。 只是因为嬴翌温水煮青蛙,每次冲杀只取走几十上百人的性命,而且一人冲杀的范围很小,影响波及不大,加上李过适时弹压,贼兵才没有崩溃。 更重要的是,嬴翌杀人,不留尸首。夺取真灵之后,立刻化为飞灰。看不到尸首,贼兵还以为没死几个,这种意识之下,才有了最后的结果。 虽然死的都是普通的贼兵,李过本来也打算当作炮火使用。但一晚上不知不觉就折了近半,仍然让他心中抽搐。 如今他几乎没了办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只好问计于胡先生。 “先生昨夜言道有计策,可以擒杀此人。还请先生教我。”李过长揖道:“若不杀了此人,他今夜来了明夜来,明夜来了后夜还来,可教我如何是好?!” 胡先生面色也不太好看,昨夜嬴翌冲击中军,还曾破口大骂,指名道姓他这个士,他却不敢出去。 他胡轶活了几十岁,走到哪里都被人奉为座上宾,还从没有过这样憋屈的时候。脸皮都给丢到天涯海角去了。 七十七章 开启 “将军莫慌。” 胡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昨夜我看那人冲击中军,不惧弓箭,不惧寻常火铳,但会竭力避开九头鸟。将军多备些九头鸟,选五百精锐,再备些结实的大网,做好准备就是。” 他微微眯着眼睛,偶尔有精光从眼缝里闪烁出来,片刻后道:“我已知道此人现在何处。将军先安下营寨,我们稍后出发,直捣其巢穴。” 李过闻言,立刻知道了胡先生的打算,却不放心,道:“九头鸟也未必能打死他,大网也未必能限制他。” 胡先生笑道:“将军放心就是。休看我昨夜不动,实则在准备手段。只要将军能伤他,哪怕只一个伤口,只要流血,我就能让他生死不知!” 李过精神一振,抚掌道:“先生可以保证?” 胡先生哈哈大笑:“自然可以。” “好!” 李过深深的吸了口气:“此人太过可恨,若不杀了他,我将举步维艰。今日就舍命一搏,定要取了他性命!” 当下挑选精兵,做足准备不提。 胡先生背负双手举目远望,心中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信心十足,在暗忖:“此人恐怕并非天生如此。一夜杀伤四五千,却少有尸首,这等分明诡谲手段,恐有些来历,怕是不好相与。李过如今惧恨在心,暂时忽视了此事,若待他反应过来,未必还敢去杀此人。我须得催促催促,不能耽搁。说不得此人身上,还有更多好处...” ...... 嬴翌心中颇为爽利,他昨夜换了好几回马,但都被火铳打死,如今信步荒野,眼角瞥着余光,看着上面的真灵数余额,心里乐开了花。 真灵数:4833 之前剩下不过两位数余额,可一夜之间,就增长到接近五千的真灵数,一时间手头宽裕起来。 昨夜到底杀了多少人,嬴翌没数过。从贼兵身上夺取的真灵数,普遍在1点左右,一些强壮精悍的,稍稍多些,夺得的真灵数数额,应该比杀伤的人多一些。 算起来,死在他手中的,应该有四千五百人左右。 想到这个数字,嬴翌自己也不免有些吃惊。 这应该是杀人如麻了。 就算是历史上被称之为杀神的人,自己亲手所杀的,恐怕也不一定有嬴翌杀的多。或许这个宝座,应该轮到嬴翌来坐了。 但嬴翌关心的不是这个,这一大笔真灵数,对嬴翌来说,可谓是期待万分。元器选项下的分支选项,终于可以全部开启了。 元炁方案形成之后,嬴翌用一部易经,开启了易经母符,随后开启元符选项下的基础金元符、基础木元符、基础水元符三个分支,各得到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 基础元符分五行,还有基础火元符、基础土元符没有开启,开启一项需要100真灵数,如今毛毛雨,嬴翌毫不犹豫将这两项基础元符一一开启。 又是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 到这里,元符选项下的五个分支,全部点亮。 而此时这五个分支后,都有加号在闪烁。也就是说真灵数的余额,满足五行基础元符继续加点。 嬴翌试了试,发现若要将基础元符加点到中级元符,需要的真灵数,以十倍增长。也就是说,加一项到中级,就需要1000真灵数。 嬴翌叹了口气,只好住手。 随后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元器选项上。 元器选项三个分支:能源类、军事类、民用类。 嬴翌注意力集中在能源类元器分支上,顿时便知道了开启这一分支所需的真灵数——500。 嬴翌吁出一口气,暗道:“四五千还是太少啊。” 但他仍然毫不犹豫的将三个分支一一开启。 每个分支都花掉了500真灵数,加上元符选项两个分支200,真灵数余额只剩下3133。一瞬间就去了三分之一。 然而这一刻的嬴翌,脑子里没有丝毫空隙留给真灵数余额,许许多多的信息,在这一刻,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好似三部宏篇巨著乍现,许许多多的子符闪现、组合,繁杂之中有着无比的秩序。 如果说元符下的分支选项开启,告诉他每一道子符的意义,那么元器选项下的分支选项开启之后,则是对不同意义子符的用途的具体阐述。 能源类元器、军事类元器、民用类元器,三项开启,每一项开启之后都给了嬴翌一份具体的制造配方。 能源类元器开启之后的配方,是一份基础的能源元器的制造配方。根据这份配方,嬴翌可以制造一种初步以天地元炁为能源的元器。 基础元炁能源器,统合了搜集、储存、输出,三项基本功能。搜集天地元炁、储存天地元炁,并输出元炁作为能源。 在嬴翌的认知里,这就好比是一座电站。其意义之巨,无与伦比。 不过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功率不高——一座满负荷的基础元炁能源器,在配套设施齐全的前提下,月产一万吨纯精炼的钢铁。这样的效率,比起几百年后的时代,还有不小的差距,毕竟只是一种基础元器。 但它仍然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它直接运用元炁分离杂质,说是多少就是多少,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元炁不是物质,几百年后的时代,对事物的研究,仍然停留在物质层面,无论是原子分子,还是光子夸克,都是物质形态的一种描述。甚至于各种力场,都是基于物质层面的力场。 而元炁并非物质,元炁遍及宇宙,任何一种物质中都有元炁的存在,但它无法被观测和察觉,至少几百年后的时代,没人发现元炁的具体存在。 它存在于任何物质,一旦可以对元炁进行操控,就能轻易达到分离任何物质的目的。 不过基础元炁能源器,只是一个核心,要完成这一体系,涉及到许多相关的配套设备,需要嬴翌自己去制造。这些设备,又与五行元符息息相关。只有运用元符的奥妙,才能制造出运用元炁的设备。才能与元炁能源器无缝对接。 能源是核心,这一点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变的。这一份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制造配方,其意义之重大,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嬴翌心中的激动,就可想而知了。 七十八章 任重道远 在几百年后的时代,人们运用的能源,是电。无论热能、风能、太阳能,乃至于核能,都要转化为电力使用。而不存在某种设备,可以直接使用某种能源。不存在把某种设备放在大风之中,抛弃其中的电能转化程序,就可以直接使用风力。除非风筝。 而元炁能源器,则是跨越了无数障碍,直接使用天地元炁的设备。 这是何等的惊人?! 但是嬴翌也很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个种子。有了元炁能源器,就有了直接使用天地元炁的资格,但要把这种潜力转化出来,还需要做得更多。 比方几百年后人们使用电力,平素生活电灯电话电器,这些东西,就是对电能意义的具体阐述。 嬴翌有了元炁能源器,但还需要类似电灯电话电器这样的设备,才能将元炁,运用到方方面面。 这分明是一种开天辟地的壮举,涉及到的东西,太庞大,太繁杂,是一个复杂而且硕然的体系。 几百年后的科技时代,是经过无数人的努力,许多年的发展,打下了无数基础,才逐渐形成了完备体系,而如今,却需要嬴翌来做。 他心里不禁有些沉甸甸的。 不过想到脑海中的那个龙蛇盘踞一样的字符,嬴翌便不由得精神一振。他未必不能做到。 能源类元器的开启,奠定了后面两项分支的基础。 无论是军事类元器还是民用类元器,都是基于能源类元器的存在。 军事类元器选项的开启之后,给嬴翌的制造配方,是一种基础金元合金的制造配方。通过这种配方,通过元炁能源器的元炁供给,就能锻造出一种性能强悍无比的合金材料。 这种材料的性能暂且不说,单说其名称,金元,实际上就知道,这种合金的制造设备,需要以基础金元符的组合来打造。 元炁能源器的制造配方,涉及全部的五行元符,而这种军事类的基础金元合金材料,则只涉及金元符。 就内在的道理而言,能源器要深奥的多。但基础金元合金的制备,涉及到的设备,却更庞大。 要锻造这种合金,嬴翌首先必须要打造出一条与元炁能源器无缝对接的生产线。包括熔炉、锻压等各种设备。 只有各种设备齐全之后,与元炁能源器对接,才能锻造出这种合金。 最后一项,亦即是民用类元器,给予的配方让嬴翌为之惊喜。因为这个配方涉及的设备,与农业有关。 人生于天地之间,吃是第一位。 吃关乎于生存,是最基本的需求。而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生存。 民用类元器的配方是一种育种设备。 按照金手指的尿性,被称之为基础植物生机育种改造元器。 制造出这种元器,将植物的种子放入其中育种,通过元器的奥妙,在种子发芽的过程中进行最精微的调控,以元炁激发、滋养,达到改造育种的目的。 可以令植物生长的更高大,更强壮,无病害,调整其产量、生长周期等等。 这令嬴翌大开眼界。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这种种奥妙,放在几百年后,并非秘而不宣的奥秘。几百年后的时代,人们通过基因工程,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但往往只能专注于某一种或者某几种,很难做到完美。 或许让作物的产量提高,但抗病害能力却降低了。植株更高大,但却不结果了。凡此种种。 但这种基础植物生机育种改造元器,却是一揽子全包。还没有任何副作用,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且这对嬴翌来说,相当重要。 他身处的这个时代,正是环境气候大变,作物难以适应,以至于人们喝西北风的时代。 单单月牙谷两万多人,就让嬴翌有些不堪重负。以至于他心心念念想着走出来,以便于安置百姓。 如今有了这育种元器,嬴翌心中一下子就松活了过来。 只要这种元器制造成功,吃饭将不再是问题。 元器类三大选项的开启,给了嬴翌惊喜,也给了他更大的负担。这三个选项,都极其重要,令他激动。但激动过后,问题就来了。 怎样才能实现它们,尽快的实现,释放潜力,是当务之急。 “元器...” 嬴翌叹了口气,又振奋起精神,迎着淡淡的凉风往小王庄疾走。 眼下事情乱如麻,要打仗,又要兼顾内部发展,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捉襟见肘。而且这次恐怕是福利,三大选项的开启,给他配方,以后就没了。 元器类选项不能加点升级,要更强大的元器,需要嬴翌自己去钻研。而前提有两个,一个是自身的素质,一个是元符的等级。 自身的素质,主要在神魂一项。神魂选项是元炁方案开启之后更新的一个素质选项,跟元符的运用密切相关。要如臂使指的运用元符的奥妙,对嬴翌的神魂强度,有相应的要求。 眼下他只能对五类基础元符的前六个子符进行组合运用,但无论是元炁能源器,还是后面的基础金元合金及相关配套设备的制造,以及育种元器的制造,涉及到的五行子符,最少都在二十四个以上。 尤其是元炁能源器的制造,涉及到五行五类各三十六个子符的一万八百种组合方式。 神魂强度不够,根本无法完成这一壮举。 也就是说,嬴翌需要对神魂项进行加点了。 除开神魂的硬性要求之外,要钻研出更高等级的元器,对元符的等级,也同样有硬性要求。 如今开启的,都是基础元符。基础元符五类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虽然其组合仿佛无穷,但每一道基础子符蕴含的奥妙,却是有限的。 要制造更高等级的元器,就需要更高等级的元符。 在神魂强度满足需求的前提下,元符的等级也要跟得上。 总的来说,每一道元符的意义,嬴翌都是知道的。他只需要完全理解它们,并借鉴开启元器三大选项时的三个配方的道理,就能进行更深入的钻研,从而得到更多的组合,制造更强的元器。 最快更新 七十九章 暂歇 人力有时穷。 元炁方案的开启,为嬴翌打开了一扇通往无穷奥妙世界的大门。但这无穷的奥妙,需要无数的心力去释放。 不说多的,单说基础五行元符任何一类,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两两组合,三三组合,四四组合...二三组合,二四组合...单双多少任意组合,几乎无穷无尽。要把任何一类基础元符钻研通透了如指掌,都是一个令人望不到边的巨大工程。 在回小王庄的路上,嬴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单凭他一人,要把这一个体系完善起来,那种工作量,几乎令人绝望。也许自身素质的提升,神魂强度的无限加点增长,可以使得自身的计算、推演能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或许到了某一天,念头一动,别说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就是再增加十倍百倍,也能一瞬间了然。 但那是遥远的。 而且是极其枯燥的。 他需要一个办法,将自己从这些繁杂枯燥无穷无尽的元符世界里解脱出来。 “我必须要将五行基础元符落实到纸面上...或许有人拥有这样的天赋,可以学习钻研元符知识,从而为我所用...” 如果存在这种天赋的人,可以学习元符知识,虽然无法与嬴翌自身相比,但只要人多,未必不能钻研出道理来。 可以将元符知识作为一种主流的教育体系,从而培养出相关的人才。 不过这肯定是个长远的计划,一时半会摸不到头绪。 要以教育体系实现元符知识的潜力释放,不说多了,十年八年也许才能看到一点苗头。 说实话,眼下嬴翌可以说除了种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头开始。 就说要把五行基础元符五类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合计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全部落实到纸面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任何一道子符,其书写都有最精微的要求。嬴翌要将脑海中的子符书写出来,神魂必须要在5点以上。 只有神魂敏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才能不出差错的将子符书写出来。否则只能通过年长日久的练习,才有可能偶尔写出一个真正的元符来。 元符看似简单,每一道都只弯弯扭扭一笔,但这一笔,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弯曲,每一点细微的地方,任何一点角度,都不能出差错,否则无效。 神魂强度够了,能够清晰的触碰到任何一道子符的精微之处,但要书写出来,对体魄又有要求。 手要稳,稳的纹丝不动。否则脑子知道,但书写的时候,对力度的把握有瑕疵,也写不出真正的元符。 元炁方案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它是基于人本身的素质的。以人为本。神魂强度不够,就无法触摸到元符的精微之处,体魄强度不够,对力的把握不足,就无法书写出来。 而在制造元器设备的时候,对这方面的要求,也是一样的。任何一种元器设备,都要铭刻许多道子符组合,每一道子符都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就无法制造出元器。 而且书写元符,对承载元符的材料也有要求。 纸张、兽皮都不行,至少是玉石、钢铁这样的材料,才能承载元符。因为元符一旦书写成功,就会引动天地元炁,哪怕极其细微的一丝天地元炁,也不是纸张这些材料可以承受的。立刻就会燃烧或者崩毁。 嬴翌走着,越想越有些憋闷。 好似一个巨大的宝库就摆在面前,门都打开了,里面金山银海,但金山高大,银海浩渺,需要自己去一点点的开采,无法直接拿出来用。 “终归门是打开了,种子也有了,慢慢来,总能做出些东西。”他将这些烦恼暂时放下,却转念想到:“但这扇大门才刚刚开启,还有更多的奥妙等着继续打开,而真灵数才是关键。” “这回大杀一通,几千真灵数,看样子也不足用。不说提升元符等级,就是自身加点,也要一大笔。元炁方案才露出冰山一角,不知道以后还要多少真灵数才能挖掘出更多的宝藏。真灵数才是关键。” 他念头转动:“而我要夺取真灵数,需要自己动手。以后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这世界的生灵数量也是有极限的...就算是杀光了,也未必足够...” “尤其是时间问题。元炁方案涉及到许多需要自己钻研的地方,我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以后打仗征战,我不可能每次都亲自出马...” 他微微闭着眼睛,脑海中思索着这些,意识逐渐集中到了脑海中央的那个最伟岸的字符上:“我需要一个方案,一个可以将自己从夺取真灵的行动中解脱出来的方案。” ... 回到小王庄,还是晌午。 站在庄外,嬴翌身后九十来人,面前摆放着十具尸首。 “保家卫国者,谓之英雄。” 嬴翌道:“国已不国,暂且不说。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乡亲父老就在这里,贼人凶恶,肆虐残杀,我们跟贼人打,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众人默然。 嬴翌的话,并没有错。大明虽是正统,但如今已渐失民心。虽然人们盲从的,仍然向着大明,但更在意父老乡亲,妻子儿女。 保护家乡,保护妻子儿女,死得其所。 “入土为安。” 嬴翌摆了摆手,众人将战死的夜不收一一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之中,嬴翌填上土,竖起木碑。 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五个空穴,是没能找回尸首的五个夜不收的墓葬之地。只将一些留在小王庄的衣冠放入其中。 “眼下没有足够的条件,暂时就安置在这里。等日后条件具足,必当为诸位竖碑立坊,以示永垂不朽!” 嬴翌躬身一拜。 众人见之,皆心有感激。如今这世道,人不如狗,道旁白骨皑皑,又有谁去管?嬴翌有这番心意,已经让他们心中安慰。 “那僵尸放在哪里?” 昨夜打发他们回来的时候,将那具被捆成一团的僵尸也叫他们一并带了回来。 此时嬴翌问起,便有一个总旗官上前,带着嬴翌来到小王庄里的一间破屋子。 “大人,这玩意儿有点骇人。属下等用磨盘压着,一直看着,不敢怠慢。”总旗官道。 嬴翌点了点头:“很好。” 最快更新 八十章 心血来潮 僵尸被一块大磨盘压着,露出个毛发枯黄的脑袋,见人来,还嘶吼喷吐腐臭气。 嬴翌对总旗官摆了摆手:“一夜厮杀,早已疲惫,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总旗官握拳捶胸,转身离开。 嬴翌又仔细看了下这僵尸,白日里看它,比夜晚有些不同。看起来面孔更加青黑,好似烟熏火燎过的一样。而且并不怕光,太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这僵尸似乎还挺享受的。 这跟嬴翌本身的认知,有些出入。但也不足为奇。以前的认知,是从几百年后的时代带来的,都是一些影视作品给他的印象。 而实实在在的僵尸,则未必是影视作品中的脾性。 “等这里事毕,把僵尸带回月牙谷给我那岳丈泰山看看。以他的见识,应该听说过相关的传闻。” 任何事,只要存在,就会有风声。区别只在于某些层次的人知道,而某些层次的人不知。 大明朝存在了近三百年的时间,王朝高层掌权者,对于这些事一定是知情者。而郑允芝是进士,还做过翰林,这个世界的一些隐秘,就算没亲眼见过,想必也有耳闻,或者读到过一些相关的皇家藏书。 嬴翌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到底是怎样的。类似这样的存在,多不多,到底又有多厉害。以便于心中有数,等到遇到的时候,不会猝不及防。 他就地坐下来,微微闭目。似在休息,似在思考。 眼下元炁方案的事,千头万绪,暂时恐怕还无法实现。人力物力捉襟见肘,须得慢慢来。 尤其眼前兵事在即,不解决了南阳范围内的乱兵,做什么事,都无法安心。 因此只能暂时按捺。 “眼下最先要解决的,还是李过这支兵马。”他思忖道:“昨夜一番折腾,这畜牲势必已成惊弓之鸟,暂时不会动弹。我稍后再去转转,拖着不能让他走喽。他就那些兵马,我时刻蚕食,不需几天就能搞得他一无所有。到时候看他拿什么来挡我。” “还须得尽快才是。”嬴翌转念又想到:“他吃了大亏,未必不会舔着脸去跟闯贼求援。如果闯贼再派来大军,局势就会变得更加复杂,速战速决为妙。嗯...今夜就跟他好生理论理论。” “倒是那个士,神秘莫测。或许还有什么手段,不能不防。” 心里思忖之间,嬴翌果断开始加点。 他念头一动,在神魂项后面的加号上传达了确定的念头,只觉得脑子里一股暖流流过,一霎那,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许多,一些平常忽视的东西都冒了出来。 嬴翌怔了怔。他本已做好痛的死去活来的准备,却没料到一阵微风就过了。要知道,此前体魄加点,每一回都痛不欲生! 他不禁若有所思:“看来神魂加点跟体魄加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之处...想想倒也是,神魂是精神灵魂层面的存在,如果还跟体魄加点一样剧烈,恐怕很难承受...而且体魄加点是打碎了身体重塑的过程,自然会有剧痛,但神魂的话,也许过程就不一样...” 想到这里,他又加了一次。 神魂和体魄加点一样,第一次需要10点真灵数,随后每次翻倍。第二次20点,这一次加过,嬴翌先是感觉一股清流流过,随后脑子有些胀痛,眩了眩,片刻才恢复过来。 “连续加点还是要慎重为妙...恐怕需要适应一些时间,才能继续加点。” 他感觉如果再加,恐怕就不只是晕眩一下了。不禁心中凛然。 3点神魂,嬴翌回复过来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了。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轻飘飘,跟体魄加点之后的感受也不同。而是思维上的轻飘飘。变得十分敏感,周围许多本该忽视的东西,都纳入心中。 好像整个人四面八方都是眼睛,没有死角,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涌上心头。 “爽!” 嬴翌站起身来走出破屋,迎着淡淡的阳光,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新了一些。 好似被刷子刷过一遍。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嬴翌舒展臂膊,松活了一下筋骨。忽然,他心中升起一点躁动,没来由的躁动。 嬴翌不禁皱起了眉头。 “似乎...心血来潮?!” 对,就是这种感觉。 “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好像对我不利?!” 一瞬间,嬴翌反应过来。 “是了,我神魂翻了两番,变得无比敏感。冥冥中一些不利于自身的事,会引起潜意识的反应。这就是所谓的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看起来玄之又玄,但实际上,在人们的日常之中,也偶有闪现。有的人出门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头,便回头了。然后前面就发生了塌方、车祸之类的事。 这就是心血来潮,无端无由。 而如今嬴翌知道,这跟自己的神魂有关。神魂强大,这种心血来潮,可能会成为一种常规的本能。 “我体魄强大,反应敏锐,但只局限于自身。而神魂强大,则思维敏锐,可以沟通天地么?” 他若有所思。 “是什么会对我不利呢?”他心里想着,不禁回头看了眼破屋里的僵尸,一时间隐隐有些恍悟:“是了,常规的力量,无法对我造成伤害。唯有超然的存在,才会让我产生这种感觉。我如今接触到的超然力量,除了这头僵尸,便再也没有了。看来是那个士在算计我。” “也对。我昨夜一番折腾,无论那文士,还是李过,恐怕都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又惧怕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搞他,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么?” “我在小王庄心血来潮。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会找上门来。”嬴翌微眯着眼睛,意道寒光轻轻闪过:“看来这僵尸或许还有其他的妙用啊...” “他要来,我不能不让他来。他要算计我,我何不将计就计?” 嬴翌念头转动,迅速将刚刚去休息的夜不收全都叫起来。 “速去备干柴,越多越好。半个时辰,能备多少是多少,全部充入庄子里。”嬴翌下令道:“备好干柴之后,准备火把,全都给我藏起来,一待我号令下达,便给我放火烧庄!” 嬴翌一番安排,迅速开始做起了准备。 八十一章 将计 他让一众夜不收搜集干柴,成捆成捆的堆砌整齐。做出一种常住的状态——曾被李过烧毁过,后来练兵又收拾了一番的房前屋后,皆堆上干柴,不显得凌乱,反而规整。 又用枯树叶置于干柴下作引火之物,然后令一队夜不收前往路口监视,余者皆带上火把,藏在小树林深处。 而嬴翌自己,则大模大样的在庄子里升起炊烟。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间院落前,脚下踩着僵尸,手边还放着一张弓和十壶羽箭。 不多时,派到路口监视的一队夜不收回报:“有大略五百人的马队,正往小王庄而来。” “五百人?!” 嬴翌眼睛猛地睁开:“贼人装备如何?” “皆是抬枪九头鸟。”夜不收道:“似还有其他的东西,但害怕打草惊蛇,不敢近前察看。”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又问:“可看见贼首是谁?” “顶盔披甲,持一条铁枪,不见旗牌,但必定不是小角色。”夜不收道:“还有个中年文士,也在一旁。” 嬴翌笑了起来,抚掌道:“好好好,果然来了。我正愁如何将这支贼兵一网打尽,乃至于杀了一只虎报我血仇。没想到他真的送上门来了。” 顶盔披甲,持一条铁枪,加之中年文士相随,不是李过那畜牲,又是哪个? “来来来,都坐下。且好生看看,这些贼人有什么本事,敢到我小王庄来!”嬴翌哈哈大笑,让这队夜不收在他背后都坐下来,这才慢条斯理道:“李过这贼子若在大军环绕之下,以枪炮拒我,我一时半会还拿不住他。他既然轻骑简从跑出来了,这回就休想再回去。” 众夜不收闻言皆笑。 跟随嬴翌越久,他们越能体会到嬴翌的厉害。昨夜一番厮杀,嬴翌闹出的动静,他们不是没有看到。一人冲阵,万军皆惊,杀伤力之凶狠,令人瞠目。 更遑论连僵尸这样的玩意儿都被抓了,可见嬴翌之强。 强兵随强将,在嬴翌身边耳濡目染久了,渐渐也有了气魄。 虽说敌人将至,人五百。而小王庄,明里暗里,也不到百数。且厮杀一宿,尚未休整妥当。 确也不惧分毫。 连万军都敢袭扰,区区五百人,又算什么? “不来便罢,来则杀之。”众人大笑道:“贼人而已,大人勇武无双,我等皆效死力!” 嬴翌哈哈大笑。 随即神色一转,道:“杀贼归杀贼,也要以保全自身为主。贼人命贱。就算以一换十,也不值当。稍时待贼人至小树林,都鼓噪起来,为藏在小树林中的兄弟引开注意力。待贼人入庄,你们全部从庄后离开,藏在庄子后面进山处守株待兔。等庄中火起,贼人必定逃窜,庄前庄后都要堵上,务必不能走脱一个。” “喏!” 众皆高呼。 忽然嬴翌神色一动,笑道:“来了。” 然后大声道:“昨夜战果丰厚,都来喝一碗壮心气。” 嬴翌声音很大,犹如洪钟,远远传出小树林去。周围这队夜不收有人瞬间反应过来,也大声笑道:“大人威武,勇力无双,请大人胜饮!” 其他人都有所反应,一个个大声吆喝,仿佛正在庆祝昨夜的胜利。 这里声音,传出小树林。此时李过与胡先生正领着五百精兵到了近前,一听小树林那头庄子里传来的声音,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好,真是好啊!”李过捏着铁枪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切齿道:“都与我下马,速速杀入这鬼庄子,今日我李过就要出这口恶气!” 胡先生忙道:“将军休要急躁!” 他道:“那人不好相与,还是谨慎一些,休要惊动他,以免此人走脱。” 李过顿时心头一凉,连连点头:“先生所言极是。” 便令精兵下马结阵,抬枪入林,李过与胡先生被簇拥环绕其中,一路便来到小王庄外。 庄中正是热闹嘈杂,李过脸色狠厉,闷声一挥手,大军入庄,同时迅速将抬枪架起,一步步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前进。 “做好准备。”李过沉声道:“见此人先放九头鸟,然后张网,务必将他限制住!” 胡先生神色也严肃起来,捋着胡须的手,悄悄多用了几分力气。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好似拿着什么东西! “不好,有人入庄!” 这一声,顿时叫李过暗道不妙。 他忙大喝:“快快快,杀进去!” 便听的一阵鸡飞狗跳,等李过杀到近前,只看到几个人影往庄后逃走。但李过只盯着其中跳入一处院落的背影不放,大叫道:“放九头鸟,快放九头鸟!那厮就在里面!” 啪啪啪... 烟火升腾过后,本就破落的院子,前面一面院墙顿时被打塌,轰隆一声砸在地上,掀起浓浓的烟尘。 “再放,继续放!” 李过持枪厉喝,指着院子大叫不止。 九头鸟一排接一排的放,浓烟一股接着一股的冒出来,不一会儿,就笼罩了小半个庄子,几乎看不见人影。 “哈哈哈...贼厮,我叫你厉害,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也无怪乎李过如此兴奋,这院子后面靠山,无路可走。而前左右三面,皆被兵卒围困,以九头鸟轰打。这一阵过去,整个院子都被打成了废墟。 这时候,废墟般的院子里,传出一声怒吼。这声吼,让李过更加兴奋。不怪李过如此,实在是在嬴翌手中,他吃足了亏,如今眼看报复有望,又怎能不兴奋? 然而此时,无论李过还是胡先生,都没发现庄子周围抛入的一些火把。九头鸟排排射击,带起浓浓的火药烟,掩盖了一些东西。 这个时代的火器,虽然才刚刚起步。各种火铳,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每每放铳,火药燃烧就会带起大量的烟雾。 尤其如九头鸟这种威力巨大,需要两个人才能使用的抬枪,开火之后的烟雾,更是浓重了许多倍。 这一声怒吼过后,抬枪零星的还在开火,但让李过气得吐血的,是废墟院子里射出的箭矢。 那箭矢每一根射出来,就会带起一声厉鸣,好像什么在尖叫似的,眨眼就射倒一人。如果这人背后还站着人,甚至两三个被串成一串。 李过期待的事并没有出现——嬴翌并没有跳出来! 李过身边,几个抬着发射大网的投石器的兵丁,皆茫然无措。 最快更新 八十二章 生擒 箭矢从废墟中射出,凌厉狠辣,分明一人,却如雨下,一时间惨叫连天,几个呼吸就有十多人被射倒在地。 李过吓得连忙躲避,藏于兵卒当中不敢冒头,连脸色都变了。 不过好歹是历经战阵的贼将,还算沉得住气,躲避之间连连呼喝:“放九头鸟,不要停,狠狠的打!” 倒是胡先生按捺不住了。 他藏在李过身后,手舞足蹈道:“围上去,围上去,把他逼出来!” 两个人这里叫,里面乱箭飞出,一时间几百贼兵拥堵着开始生乱。不知道该放九头鸟还是该围上去。 胡先生反应极快,叫道:“边放边逼近,把他逼出来!” 又道:“准备张 李过吸了口气:“后面的打铳,前面的逼近,准备张 箭矢仍在飞射,这一会儿,又射出来十多支羽箭,将前面一二十人射翻在地。惨叫声呜呼连天,贼兵们听到命令,只好硬着头皮逼近。 每逼近院落一步,就有几人被射翻,九头鸟轰鸣,院子已完全被烟雾笼罩。这时候,烟雾之中一道黑影扑出来,胡先生眼尖,大叫道:“快快快,投 呼的一声,一张用手腕粗的麻绳编制的大黑影投射而出,一下子将黑影兜住,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快打!” 李过急叫。 这一瞬间,不知有几十条九头鸟对准大的位置轰鸣,烟火升腾,其中发出一声声嘶吼。 “不好!” 胡先生面色大变:“是我的尸仆!” “小心!” 话音不落,车轮大小的磨盘呜的一声从废墟中飞出来,以无可阻挡之势碾过贼兵,直直滚出去十多丈远,一路所过碾出一条肉泥血路来! 贼兵顿时大乱,李过竟呼喝不住。 那废墟之中,许多乱石砖块投射出来,碰着人就伤,打着人就死。胡先生反应敏捷,险险避开一块石头,面色已极苍白,叫道:“事不可为,快走!” 李过也惊骇无比,当下哪里还有半分心气?转身就走。 胡先生暗骂一声,扯来一人挡在身边,也迅速往村外飞奔。 “既然来了,何必要走?!” 一声大笑,嬴翌从院落废墟里跳出来,持一口朴刀,横扫竖劈,一路往李过和胡先生逃离的方向急追过去。 此时,才有人惊呼:“走水了!” 小王庄已被一片烟火笼罩。 几百个贼兵乱成一团,在浓烟和大火之中乱窜,一时间不知被烧死多少。有人往庄后逃遁,更多的则顺着李过和胡先生逃离的方向往庄前飞奔。 但嬴翌所过,这些人皆成了嬴翌的真灵数,阻不得他脚步一分一毫。 李过和胡先生跑得快,不多时跑到庄前,却不等放松分毫,就有十多根箭矢迎面射来,待抬头一看,才见庄外有几十人早已等候多时! 李过面色铁青,嘴皮抽搐。胡先生驻足,神色也是一片惶然。 背后传来嬴翌声音:“休走!” 胡先生一声长叹:“李过将军,今日怕是要拼命了。” 他从袖口取出一根黑黝黝的竹管,长约一尺,竹节密集,皮表光滑,似能反光。竹管上铭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线条聚合之处,有一个孔,好似竹笛的吹孔。 他拿起竹管,将嘴巴对准吹孔,猛地一转身,脸色顿时变得通红通红,呼的一声,将竹管的一头对准扑杀而来的嬴翌,震气猛吹! 隐隐间有一缕黑气射出,比箭矢还快,霎那扑射到嬴翌面前! 这一下来的突兀,若是在嬴翌没有加点神魂之前,他恐怕难以反应。但如今却不然。胡先生之前虽然背对着嬴翌,但嬴翌分明已经感受到他的动作。待他转身猛吹的一霎那,嬴翌脚下一偏,便侧里避了过去! 这一瞬间,嬴翌心中也有些躁动。在胡先生转身吹竹管的刹那,嬴翌心中便升起警兆,心跳的厉害。他避开之后,毫不停留,生怕这玩意儿还有其他变化,当下一脚将一块石头踢起来,呜的一声飞过去,把胡先生砸翻在地! 他脚下不停,几步赶上,朴刀一闪将胡先生死拽着竹管的手切了下来,顺势挑飞出去。随后摆刀,又将一旁李过攒刺而来的铁枪磕飞,抬起脚把他踹翻在地。 “给我绑了!” 嬴翌站定,深深的吸了口气。 夜不收们一拥而上,三两下将这二人绑的严严实实。 “多余的人都去庄后,务必不能走脱一个贼人。全部给我杀了。”嬴翌又道:“确认贼人死光,再来这里见我。” “喏!” 嬴翌一人堵住庄口,逃出一个贼人就杀一个,不多时,庄口处便堆了一大堆尸首。嬴翌并没有在这里夺取真灵,之前在里面,夺了真灵找不到尸首,还可以是说是被火烧掉了,眼下则不能。 庄中火势愈大,熊熊冲天,烧的热气滚滚。 等到再也不见有人出来,嬴翌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一边被捆成两团的李过和文士身上。 李过此时,一脸灰白,不复英武模样。而胡先生倒是奇怪,他被嬴翌切下了一条手臂,除了开始的时候流了些血,这会儿竟已止住伤口。 想必有些手段。 嬴翌拄刀,站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俯瞰,眼中冷光闪烁:“畜牲,你是否想到过今日?” 李过张了张嘴,面上泛起一抹红:“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竟欲杀我而后快?!” 他至今为止,还不知道嬴翌为什么要跟他作对。 嬴翌听了,不禁冷笑连连:“嘿嘿,嘿嘿,好,好,想必是作恶作多了,自己都没有感觉了是吧。” 流贼流窜天下,李过这样的贼子,害死的百姓,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多了多了,就忘了,不在意了。 就成了一个畜牲。 嬴翌伸出手指,反手一指小王庄:“你可还记得这里?!四月初,小王庄阖庄上下,被你屠杀掳掠一空,可怜我张大哥一家,小丫才十来岁呀!可恨我当时不在,否则早叫你见了阎王!” 他一把拖起李过,来到村口坟前,将他掷在地上:“这里,就是小王庄的冤魂!” 又将他拖到张大哥和小丫的孤坟前:“这里,就是我张大哥和小丫侄女!” “还有我张大嫂,那夜我把她救出来,却也自尽。畜牲,你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日终于落到我手里!” 八十三章 了解 嬴翌每说一句,李过脸色就青一分,到后来竟笑了起来。 大抵是自知生路无望,放开了。 他哈哈大笑道:“杀便杀了,我李过这一路走来,杀了多少人?男女老幼,无人不可杀。” “好。”嬴翌咬牙切齿:“畜牲就是畜牲。” 冷笑道:“你落到我手里,想死可不容易。一刀杀了你,倒是便宜了你。你这样的畜牲,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剐去你一身罪孽!” 他将李过掷在一边,目光落在胡先生身上。 “果然是异人,有些手段。”嬴翌眼神凛冽:“若非我有些本事,恐怕在你面前还讨不到好。” 胡先生面色虽然苍白,但神态却颇安然。 闻言叹道:“阁下也不是常人。我道李过如何与你结仇,原来是在这里。终归是小觑了阁下的能耐,终归我修行不足,否则你我该异地而处。” 嬴翌嘿嘿直笑:“我也不跟你废话。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答上来,我给你个痛快。答不上来,呵呵...” 胡先生安然神色微变,道:“我有道术,可以助你。” 嬴翌冷笑道:“你区区道术,看样子也不过是旁门左道而已。我略施小计,就让你落得如此下场,你有什么用?休要废话,我问你答。” 胡先生叫道:“我能炼尸,刀枪不入,可纵横杀场。” “没用。” “我能炼尸煞黑气,无物不腐。” “就是你用来吹我的东西么?”嬴翌哈哈大笑:“想必有些凌厉,但阴阴鬼鬼,于我何用?” 嬴翌道:“你虽是异人,会道术,能炼尸,但与流贼合流,岂会是什么好人?我问你,你这样的人,这天下还有多少?” 胡先生闻言,眼珠子一转,闭口不言。 嬴翌翻手一巴掌打的他口吐鲜血:“快说,否则不要怪我折辱你。庄外番薯地有几口粪池,我想你恐怕不愿意去洗个澡。” 此言一出,胡先生面色大变,叫道:“你怎能如此折辱我?我胡轶一身道术,走到哪里不被奉为座上宾,你...” 嬴翌翻手又是一巴掌。 “罢了。”胡先生吐出口血沫子,脸色一下子狠厉起来:“你要问什么,我告诉就是。但你若杀我,自有人为我报仇。” 嬴翌嗤笑连连。 胡先生道:“你无非是想知道天下修道人的概况,好,我就告诉你。不过我修行不足,地位不高,知道的也不多。” “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嬴翌抬起手作势欲打。 胡先生忙道:“天下修道的人,说来也不多。我修行几十年,见过的也不过两掌之数。有如我这般行走红尘炼法的,也有藏于深山老林坐关苦修的。无分正邪,只分正宗旁门与否。就我所知,龙虎山、武当山、终南山、太行山、西蜀峨眉山、西域昆仑等名山大川,都有修道之人。另有化外胡教的秃子,也有些修道人。” “多散修,师徒相传。也有传承悠久的,如龙虎山天师一脉、终南山全真一脉。还有化外北地,有萨满巫师,手段类似于苗地巫蛊。” 听胡先生道来,嬴翌心中逐渐勾勒起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层面的大体型态。 随着胡先生的叙说,嬴翌了解也愈发深刻。 总的来说,正宗传承的修道人,多是在深山老林苦修。道家一脉正宗传承,多是如此。大明朝当政这近三百年里,除了龙虎山一脉和武当山张三丰一脉与大明牵连不浅,其他的都当王朝视而不见。 如今天下大乱,但正宗传承的修道之人根本不理会。倒是旁门左道一一冒头。用胡轶的话讲,就是扶龙庭。 而这些旁门左道,多在流贼之中。大明朝毕竟是正统,历来打压旁门左道,这些人深恨之,自然不会为大明出力。而与大明有牵连的龙虎山、武当山,则甚少理俗物。除了王朝大祭的时候,这些正宗修道人会现身主持,其他时候,都不见踪影。 总的来说,神州大地上,如今是群魔乱舞,屡屡有旁门左道现身,除了如胡轶这样的人,还有些有组织有纪律的,比如白莲教。 “这么说,大明朝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没有正宗修道人出山相助?”嬴翌问道。 胡轶嗤笑道:“个个都是求仙的,哪里管红尘?” 嬴翌皱了皱眉:“那化外北地的萨满巫师呢?” 胡轶冷笑连连:“他们可不在意这些。你道大明在辽东连连失利,真的是鞑子军队无敌么?” 嬴翌听完深深的吸了口气。 沉默片刻,再问:“那么,当今天下,最厉害的修道人是哪个?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胡轶看着嬴翌,冷笑起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嬴翌翻手又是一巴掌。 胡轶再不敢炸刺,道:“最厉害的,自然是张天师。” “龙虎山张天师?”嬴翌道。 “不是那老儿又是哪个?”胡轶道:“历朝历代,龙虎山掌教都被封为天师,你以为只是个名头吗?要不是张家厉害,怎么坐得稳?” 嬴翌闻言,不禁深以为然。 天师这个尊号,可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就好像皇帝,只有一个。天师也是如此。 “张天师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嬴翌追问。 “龙虎山擅符箓,这一代天师听说已经炼成四象灵符,法力高强神鬼莫测。”胡轶道。 “灵符?”嬴翌再问。 胡轶道:“三山符箓正一教,以天师教为首,茅山等次之。符箓有凡、法、灵、仙之分。凡符最多治病救人,法符便可退避邪祟,灵符威力莫测,我也不知道灵符有多厉害。” 嬴翌闻言,若有所思。 这么说张天师已经把符箓炼到了极高深的层次,少有人敌。不过嬴翌并不为此有任何担心。这些正宗的修道人,大抵恐怕与胡轶这样的旁门左道不同。 否则早该下山择一明主,扶龙庭去了。 便问:“闯贼营中,还有多少你这样的货色?” 胡轶眼中闪过一抹愤懑,货色?他敢怒敢言,又怕嬴翌折辱他,只好道:“还有三人,一个是苗地的巫蛊好手,一个是北邙山的鬼道修行人,一个是回教修道人。” “这三人比你如何?”嬴翌再问。 “相差仿佛。”胡轶道。 嬴翌顿时心中有数。或者有差距,但一定不是很大。如果只是这等货色,嬴翌倒也不惧。也许这些人都有些奇异的手段,但修行不高,未必能奈何嬴翌。 八十四章 覆灭 未知的总是令人忌惮。 非是惧怕,嬴翌有自己的依仗,凭着真灵加点,他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无匹的力量,但对于未知的东西,他仍然保持警惕。 他并不因自己拥有的东西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除非万法不侵,否则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也是等闲。 古人云知己知彼,这是金玉良言。 抓胡轶的目的,嬴翌已经达到了。这人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虽说他言语威胁,说有人为他报仇,嬴翌确也不怕。难不成放了他,他就能放下恩怨? 这种左道人物,最是记仇。不像当初的袁氏女,普通人一个,放了也就放了,虽然她自己作死。胡轶,则不能放,放了就是纵虎归山,说不得哪天暗算一把,让嬴翌吃个大亏。 嬴翌也没想过把这人收为己用——跟流贼混在一起的人是什么货色,嬴翌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一丘之貉,留之何用? 当下一刀枭首,取了他性命。 胡轶一死,熊熊燃烧的小王庄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嘶吼,嬴翌不禁侧目,那僵尸竟然还没烧死,果然有独到的地方。 但如今怕是活不成了。 这会儿,一干夜不收陆续汇聚过来。有人受伤,好在皆是轻伤,并未折损。虽然有不少贼人从庄后出逃,但慌乱之间兵器甲具都丢了,手无寸铁,再怎么反抗,也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被夜不收一一杀死,把一条性命留在了这里。 “大人,庄中再无出逃的贼人。”总旗官捶胸道:“除非有避火的能耐,否则绝无可能有一人生还。庄后还留了几个兄弟守着,以防万一。”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 他指了指精气神全无的李过,仿佛在指一条狗:“先把他带下去看,大家休整,天黑之后,我们去收拾残局。” “喏。” 大火燃烧了一个多时辰,将空气都烧的干燥无比。小王庄整个已成一片白地,再也看不到一丝丝当初鸡鸣犬吠的影子。 嬴翌站在村口坟前默然良久。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王庄烧就烧了,左右已不是第一回。等我稳住局势,再重建就是。” 嬴翌踩着白灰走进废墟,找到了被烧成一块黑炭的僵尸。这僵尸也是强悍,烧了这么久,还隐约能看出形态。好比一些贼人,在其中早被烧成了飞灰。 他踢了一脚,把僵尸黑炭踢翻过来,看能看到僵尸面漆黑面孔上遗留的一抹狰狞。 “原本还想着带回月牙谷给丈人泰山看看,呵,如今倒也没有那个必要了。我那泰山丈人,未必有胡轶知道的多。” “说来似乎也有些侥幸。这回亏得加了神魂,提前有所感应。否则还真有可能吃个亏。”他摸着手里如黑玉一样的竹管,想起那时心中警兆,不由得对胡轶这些旁门左道更警惕了几分。 “如果李过再按捺个一两天,或是退避等待时机,等我把僵尸带到月牙谷他才发动,那才是灾难。” 别看这回来的轻巧,一把火就烧了个精光。如果不是嬴翌提前有感应,未必来的这么轻松。 嬴翌之前问过胡轶,知道胡轶是循着与僵尸之间的感应找来的。僵尸是他炼制的尸仆,五十里内能感应位置。如果嬴翌把僵尸带回月牙谷,一旦这五百人杀进去,无论嬴翌最后能不能剿灭他们,月牙谷的惨状都是注定的。 “以后面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必须要谨慎小心。”他反思道:“正如这次,如果出了差池,波及到月牙谷,我该如何跟人交代?!” 又想到:“虽说从胡轶口中撬出一些东西,但对于这些修道人的本事,我仍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果能有个修道人在身边就好了,也多一重提备。” 当然,嬴翌并不是后悔杀了胡轶。他就没想过把胡轶策反过来。他想的,是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请一位两位正宗修道人,获取他们的帮助。 另外,嬴翌也有自己的依仗。脑海中的存在,仍然只是冰山一角,未必以后不会衍生这方面的方案。只要有方案,无外乎投入真灵数而已。只要真灵数足够,什么缺陷也许都能弥补。 如今李过是抓住了,但嬴翌并不急着杀他。张家嫂子还没归位,须得将她迁回来与张大哥和小丫合葬在一起,等万事俱备,再好好的把他千刀万剐。 至于其他,或许李过还有用,但嬴翌并不在意。譬如可以用李过招降贼兵。然而对嬴翌而言,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以贼兵的斗志,凭着李过,招降不难。但这些贼兵几乎都是满手罪孽的畜牲,当然,畜牲也是有用的,开山筑路,总能用的着。但嬴翌不屑。 何况如今嬴翌自身的体量还不大,招降几千贼兵,看押起来显得困难,粮食也不足用。倒不如杀之以夺其真灵。 于是趁着夜不收们休整的时候,嬴翌带上李过直入深山,到碧波谷,将李过交给了二牛。 只叫二牛不要弄死了,其他的随意。 可以想见,在死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李过会是怎样的煎熬——小王庄幸存的百姓不会叫他好过。 只在碧波谷看了一眼,见长枪的制备已经快到尾声,嬴翌高兴之中,便回到了小王庄。 夜色降临的时候,嬴翌及九十来人的夜不收在庄外小树林前集合。 一块崭新的木板竖起来,上面划了几条线、几个圈。 嬴翌指着木板,对众夜不收道:“今夜我要将贼兵一网打尽。贼首已落在我手中,但知道贼首前来袭我的贼兵,肯定不多。李过未归,他们不会动弹,但必定心中惶惶。一有动静,就会逃窜。” “看这里,这里就是贼兵的位置,也是昨夜我们袭击贼兵之处。”这是个用暗红色石头画的圈。 “这里,是叶县。”黑色木炭画的圈。 “然后是这里。”嬴翌最后指着白色石头画的圈道:“我们人少,而贼兵人多。要一网打尽并不容易。只有把他们逼入绝地,堵着杀,才能杀光他们。” 嬴翌语气之中,杀气腾腾。 他指着的那个圈:“这是刘家庄,是往北的必经之地,必须要堵上。” 最快更新 八十五章 赶羊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贼兵赶入叶县县城。” 嬴翌指着木板道:“而要把贼兵逼入县城,就必须要堵住其的去路。但我们人少,只能虚张声势。不过好在贼人失了贼首,又是惊弓之鸟,只要小心一些,未必不能办到。” 随后嬴翌将自己的计划,详细道来:“刘家庄附近、官道以东、官道之西都需要一批人手。我在后面追杀,官道两侧加以鼓噪,震慑贼兵不乱跑。随后刘家庄附近的人手鼓噪逼迫,贼兵慌乱之下,必定逃入县城。” “而为防万一,我需要几个胆大的。”他目光扫视:“蛇无头不行,贼兵失了贼首,如没头苍蝇乱撞,我人少,便会有疏漏。因此我需要一些胆大的,扮作贼兵趁乱混入其中,引导贼众入城。” “叶县城中房屋多已烧毁,但城墙尚在。贼人必以安全,却不知城墙也是阻挡贼人逃走的巨大障碍。等到将贼人逼入城墙,便迅速堵上城门...” “至于如何堵门。”嬴翌笑道:“贼人慌乱逃遁,必定落下辎重、炮车。随我一道的便将辎重、炮车赶到叶县,以之堵门即可。” 嬴翌将方方面面的安排详细道来,又挑选了十个胆大激灵的做好准备,随后分配人手。将二十人去刘家庄附近,备足火把等物。又将二十人去官道东,二十人留在官道西,余下二十来人都跟在嬴翌身边。 随后嬴翌亲自往山里走了一趟,打来几头野味,众人吃饱喝足,大略酉时就出发了。 贼兵安下营寨,黑夜中除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也还算安静。李过这回冒险袭杀,除了他的几个心腹贼头,其他人都不知道。否则以流贼心性,恐怕会以为李过被吓破了胆逃走了,从而导致全军崩溃。 嬴翌带着三十多人,安静的藏在夜色之中,遥遥望着贼兵散乱的营寨,他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大抵李过恐怕也没有在意这些,除了中军位置营寨的排布还算有章法,其他的乱成一团。 这样的营寨四处漏风,是一冲即溃的典范。 即便嬴翌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确也看的出来。 嬴翌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其他地方安排的人手都已就位,便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稍时随我杀入其中,其他你们别管,只管给我放火。” 又道:“你们十个做好准备,一旦贼兵大乱,你们就混入其中。这边火势一起来,你们就呼喊李过已死,号召、引导贼兵往县城里去。记得注意安全,不要太过冒头。”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入了县城之后,贼兵必会稍安。你们便寻个机会潜出来。如果找不到机会,就去地窖藏身。” “是,大人!” “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嬴翌长笑一声,展臂震刀:“杀!” 马蹄隆隆,一瞬间打破了夜色的寂静。嬴翌人合于马,刀合于手,一人当先,不几个呼吸冲到简陋无比的营寨前,刀光破寨,轰然杀入其中。 贼兵正在安歇,闻喊杀声,顿时乱成一团。跟着嬴翌身后闯入营寨的三十来人将一根根火把点燃,抛向乱七八糟的帐篷,干冷的空气中,这些帐篷迅速燃烧起来。 “逃命啊!” “官兵杀来了!” “死死死!” “让开,让开!” 炸营了。 那十个机灵的趁着混乱混入了贼兵之中,蜂拥着往县城方向逃遁。见火势愈大,就有人藏在其中乱叫。 “掌盘子死了!” “快逃啊!” “去县城,去县城!” 一时间,整个贼兵大营随之骚动。听到喊声,都茫然无措,一个个丢盔弃甲,慌乱逃窜。 看见哪个方向逃窜的人多,就跟着往哪个方向汇聚。 中军营帐,几个贼头被惊醒,见状大惊失色。 有人道:“掌家的...将军还没回来,怎又有官兵杀来了?!” “大事不好,该怎么办?!” “炸营了!快逃吧!” 这些贼头哪里有什么严整的军事素养?见乱兵扑来,将中军营寨冲溃,一个个心惊胆战,扯起沟子就跑,什么也不顾得了。 黑夜之中逃的心惊肉跳,往左边,却听鼓噪,以为左边有伏兵,往右边,又听鼓噪,以为右边有伏兵。 听到乱军之中有人呼喊逃入县城,贼头们当下心中一喜。 连连大喝道:“入城,入城!依靠城墙阻挡明狗!” 嬴翌安排在刘家庄堵路的还没发动,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他缀在乱兵之后,见人就杀。趁着黑夜,一刀刀夺人真灵,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捧捧灰灰。 跟在他身后的二十来人,则收拢起一些被乱兵丢弃的炮车,会操炮的直接将炮口对准乱兵来上一发,铁球翻滚,在乱兵之中滚出一条条血路。 炮车开火,更是加剧了贼兵的混乱, 贼兵一溃败,嬴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杀起人来更见麻溜。他一马在前,好似赶羊一样赶着大群大群的贼兵往县城方向奔腾,在他身后,二十来个夜不收驭车架炮,紧追不舍。 “大人!” 县城在望,以嬴翌目力已经看到贼兵涌入县城,这时候,在官道左右鼓噪的人手也都汇聚过来。 嬴翌勒住缰绳,不急着继续追杀,吩咐道:“继续鼓噪,将贼人全部赶进去。分出一些人手去贼兵大营搜罗车马,速速给我堵住城门。” “喏!” 嬴翌打马再追,直直追到城下,将最后一股贼兵逼入县城,这才横刀立马露出笑容。 “快,把炮车架起来。” 嬴翌立在马上,令兵卒分出十架炮车对准城门。又叫人将剩下的绕城拉到另一扇城门外架好。 又连忙吩咐搜罗各种贼兵丢弃的物资,在他的亲自操持之下,只用了一刻时间,就用粮草、石块将这边城门堵实。 随后嬴翌绕城至另一扇城门,此时这边也已架起炮车。连带安排在刘家庄的二十人也都来了,正戒备的望着这边的城门。 好在贼人入城之后便似野兽归洞,并没想着从这边冲出来,倒是给了嬴翌足够的时间来安排。 于是又将这边城门堵上,便已是半个时辰过后了。 到这时候,城中的贼兵,大概也知道了城外的动静。却是以为被明军围城,但有城墙依持,大多数贼人倒也不见得有多心焦。 只是李过的那几个心腹,此时急得上火。不知道李过情况,等的焦躁难安。 最快更新 八十六章 左良玉 “先休息一阵。” 嬴翌摆了摆手,让夜不收稍作休息。 “眼下形势不错,流贼完全按照我的计划入了县城。”嬴翌颇为满意:“稍时你们只管守住城门,若有贼兵,放炮轰了就是。” 众人应诺不提。 操炮也需要技术,但入门没什么难度。装上火药,灌入炮子,点火就开炮。只是技术不行准确度不能得到保证。但嬴翌也不需要有多精准的炮击,将炮架在城外,只是一个震慑,只是为了堵住贼人而已。 嬴翌换了口朴刀,雪亮的刀刃一摆:“今夜让我来杀个痛快。” 最后他嘱咐了一句:“抽空备一些干柴,杀人太多血腥太重,需要一把大火才能涤荡这些贼人的罪孽。” 这一夜如何杀戮,已不必再作细表。 以嬴翌的能耐,堵住了这几千贼人,他一人一刀,摸入城中,见人就杀,动静还不大,直到杀的差不多了,贼人才见惊恐。 而为时已晚。 杀人如麻,诚哉斯言。 ... 张石得了嬴翌的命令,带了几个机灵的,一路南来。 南边的大致情况,没人比张石更清楚,作为夜不收的百户官,这边是监控的重点。虽然因为这一天的事而耽搁了监控,但暂时而言,局势没有太大变化。 他带着人先到了南麓周力、朱炳琨藏身的山谷,传达了嬴翌的命令,这才一路摸出方城山,往裕州方向而去。 裕州在方城山南,距离不过三五十里。刘宗敏所部贼兵驻扎在裕州正北,而郝摇旗所部贼兵,则驻扎在裕州东,舞阳方向。 两支贼兵呈犄角之势,与盘踞在裕州城的湖广兵对峙。 这期间,偶有小规模的战斗,但不影响大局。 张石带着几个人,一路避开贼兵探哨,径自来到裕州城下。 远远就听城头喝骂:“哪里来的人,快滚!” 张石勒住缰绳,不敢靠近,生怕被城头的湖广兵当作贼兵打死,他从怀里摸出一封文书,开口高叫道:“我是叶县郑允芝郑县尊麾下的百户官张石,持县尊文书,来见左良玉将军!” “叶县郑允芝?!不知道!” 城头上传来这样的话。 张石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叫道:“我将文书射上城头,还请城头的兄弟帮忙递给左将军和丁督师,事关二百万军饷,请城头的兄弟千万不要疏忽大意呀!” 这话一出,城头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片刻后听人道:“把文书射上来!” 张石微微吐出口气,解下弓箭,将文书系在箭头上,张弓嘣的一声,射上城头。 张石资深猎户出身,要说善射,夜不收中,他数一数二。 射罢,张石又高叫道:“请速速递给丁督师和左将军!” 城头上些微一些动静过后,便没了声息。张石沉住气,暗暗等待起来。 人说骄兵悍将,左良玉的这支军队,得其形,而无其神。人家精兵骄横,那是因为战斗力强。但左良玉这支军队的骄横,却与战斗力无关。 大抵跟流贼一路货色,在百姓面前不可一世,而一旦见到好处则跟狗嗅到热翔一样什么都不顾了。 听说是与二百万两军饷相关的大事,城头上的兵头不敢怠慢,连忙叫人传入城中,不多时,便递到了左良玉手中。 虽说湖广兵督师的是丁启睿,但实际上丁启睿在军中没有什么权力。左良玉等人把持军队,他们说的才算数。因此有什么事,第一个知道的,不是丁启睿,而是左良玉。 “与军饷有关?” 左良玉接到文书,还没打开,便精神一振。 兵卒道:“来人是这么说的。” 左良玉点了点头,忙打开文书,先看了文书上的印记,果然是县尊大印。再看其中文字内容,顿时一股子清高扑面而来。 左良玉立刻就相信了。 自土木堡之变,大明朝开国以来形成的军功勋贵集团遭到重大打击,逐渐令文人占据了军政主流,文贵武贱开始彰显。 到了明末,天下的权力,处处都是文官把持,往往品级更高的武将,见到品级更低的文官,还要下跪。即便如今,文官们不得不依仗武将,但对武将的鄙视,也仍然不变。 文书中那种文人的清高、鄙薄,跃然纸上。左良玉一看,心中恼恨之余,立刻就相信了这封文书的真实性。 他呸了一口唾沫之后,才仔细阅读起来。 等到将文书阅览完毕,左良玉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高兴之中,夹杂着一丝纠结。 “来人,把梦庚和士秀叫来见我。” 不多时,有两人相继来到左良玉面前。 一个是左梦庚,左良玉的独子。一个是左良玉的心腹副将马士秀。 “看看吧。” 左良玉将文书丢给左梦庚。 左梦庚看完之后,露出惊喜之色,一边将文书递给马士秀,一边对左良玉道:“父帅,好机会呀!” 这会儿,马士秀一目十行,也大体知道了文书中的内容,闻言叫道:“左帅,二百万军饷啊!” 左良玉点了点头:“我知道是二百万两军饷,可此事还有些纠结之处。丁老儿哪里,怕是说不过去。” 左梦庚忙道:“父帅糊涂。这封文书不正是给丁老儿的交代嘛!叶县护卫不利,以至于军饷落入贼人手中,父帅身负天子厚望,正该出兵夺回军饷,如此才对得起天子的期望嘛!” 这些日子与贼兵对峙,左良玉本来是有心主动出击的。他看贼兵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左右,而他有四万兵马,闯贼主力又在开封,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击败这两支流贼,以便于向朝廷邀功。 再则二百万两军饷的事,之前扑朔迷离,流贼已到眼前,他却不知道叶县方面情况如何,害怕军饷被流贼吞没,也有心出击。 丁启睿以各方尚未提备妥当为由,拒绝了左良玉轻率出击的提议。 随着时间流逝,左良玉害怕这里的情况已被闯贼知晓,逐渐也熄灭了主动出击的想法。可没想到,这时候叶县的文书到了。 听了左梦庚的话,左良玉自然心动,他斟酌了一下,道:“我看还是先问问来人,若情况有利,再作决断不迟。” 八十七章 问话 张石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城头回话。 也不开城门,只用吊篮将张石一行五人吊上城头,直接送到了左良玉府上。 张石一见左良玉,暗道一声‘果然’。 人说左良玉长身赪面,看来不差。这人坐在那里,也比旁人矮不了几分,淡红的面孔,自有一番威势。 只是眼神闪烁,眉宇间略显阴鸷,不见正大。 他一进门,望见左良玉,当即躬身一拜:“叶县百户张石,拜见左将军!” 左良玉哈哈一笑,伸手虚扶:“张百户请起。” 张石作拘束状,俯首帖耳,十分谦卑。正如嬴翌交代的,面对左良玉,跟他当初面对郑允芝一样。 “你送来文书,本将军已经看过了。”左良玉端起茶碗,慢条斯理作态:“只是其中一些关节,本将军不甚明了。” 张石忙道:“将军若有疑问只管垂询。” 左良玉微微一笑:“郑县令文书上说,当初接到军饷,半道上却被流贼截走,具体怎样状况?” 张石道:“将军容禀。这回事小人还是亲身经历。小人本为叶县猎户,侥幸得县尊青睐提拔,做了百户。小人心中感激,县尊看在眼里,便重用小人。当时有锦衣卫来见县尊,小人就在县尊身边。说是军饷已被秘密运到舞阳二郎山。” 屋中左良玉、左梦庚、马士秀三人闻言皆微微颔首。 “但就在当日的白昼,县尊得知军饷的消息已被人泄露,还在县城里捉拿了几十个藏匿的贼人。因此县尊担心军饷有失,一边派人向将军求援,一边集合县中兵马前往迎接。” 这事,左良玉自然是知道的。 当时郑允芝的确派了人向他求援,但那时他还在襄阳驻扎。 “那后来呢?”左梦庚忍不住问道。 张石道:“县尊集结了三个百户的兵马连夜前往舞阳,小人就在其中。在天亮之前赶到二郎山,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贼人就到了。” “小人等害怕军饷有失,便连忙做了交接。护送军饷来的锦衣卫千户留在二郎山拖住贼人,小人等则押送着军饷从山后回叶县。” “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在临近叶县的时候,才发现,叶县已经被贼众围困。” 张石一边说,一边将表情也做到位了,颇有些跌宕起伏的味道。 “当时小人等惊怖,要知道叶县只剩下两个百户的兵马。而围城的,有近万贼人。” “看来军饷就是在彼处被截走的?!”左良玉微微叹了口气。 张石沮丧道:“将军英明,军饷正是那时被截走的。我们只有三个百户,城中也只有两个百户,而贼人近万。蜂拥而上,我们根本挡不住。县尊趁着贼人抢夺军饷的时候出其不意率众出城接应,小人才苟活一命。但终归是失了军饷。” 他哀叹连连:“贼人恼恨县尊竟敢以两百人出城,因此夺了军饷之后还不罢休,竟欲围困。县尊当机立断,以诱敌之计将贼人引入城中,放了把火。烧死了不少贼人,并顺利撤出叶县,至今一直在方城山中。” “原来如此...” 左良玉听完,不禁奇道:“看来你家县尊颇有些能耐呀。” 只五百人,尚能保的性命安全,就算是左良玉,也没有这样的把握。何况还敢以两百人出城击贼,真是胆大包天。 虽说失了军饷,但这里面的情况,非战之罪。实在是力不能及,情有可原。 “我说斥候回报叶县一片白地,原来是你家县尊的手笔。”马士秀嘿嘿笑道:“县令有守土之责,他失了军饷,还烧了城池,呵呵...” 张石面色一变,忙道:“这位将军怎能这样说话?!我家县尊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 “好了。”左良玉摆了摆手:“你家县尊行文书请我出兵夺回军饷,只道是军饷并未被运走,你来告诉本将军是怎么回事?!” 张石拜了一拜,道:“好教将军知道,我家县尊失了军饷,虽是力不能及,是因为有人泄露消息,因为贼人势大,但县尊仍心中焦虑。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探查。” “贼人虽然人多,但毕竟是外来人。而小人等却是本地人,熟知本地地理。尤其侥幸抓获了泄露消息的贼子,方才得知那二百万两银子,并未被运走。” “哦?!” 左良玉三人都吃了一惊:“竟抓住了泄露消息的贼子?!” 张石点头道:“正是。将军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的身份——是曾经督师辽东,却因擅杀大将、勾结鞑子卖国的袁崇焕的后人。” “袁崇焕的后人?!” 左良玉三人瞠目结舌。 张石道:“正是。袁崇焕有一女,本该是流放三千里,不知道是谁把她救了出来。我家县尊猜测,这背后,肯定还有黑手。而且地位不低。因为军饷的事除了少数一些地位很高的人,知道的并不多。” 左良玉也不禁吸了口凉气:“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难怪军饷遗失,却是里应外合呀。” 张石叹息道:“将军说的在理呀。” 然后道:“抓住袁氏女,一番审讯,知道她是与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联络上的。而郝摇旗夺了军饷之后,并未运往开封,而是自己藏起来了。” 左梦庚嘿嘿笑了起来:“果然是贼人,莫不是想独吞了吧?” 左良玉和马士秀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将军说到点子上了。”张石奉承了一句,道:“经过探查,县尊确定郝摇旗是动了贪心。他夺得军饷之后,将之藏了起来,一边装作不知情,打死不认账。后来闯贼再增派兵马,他也没说。” 里面的情况,张石几乎已经说了个通透。左良玉等人都再无疑惑。 却问他:“那你家县尊可查到贼将郝摇旗把军饷藏在何处?” 这才是左良玉最想知道的。 张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具体的地方并不清楚,但大体却有些猜测。” “休要废话,快快道来!”左梦庚哪里还忍得住?! 张石忙道:“军饷要么郝摇旗一直带在身边,要么就是白河谷!” “白河谷?” 左良玉与马士秀对视一眼,马士秀道:“为何在白河谷?这白河谷又是什么地方?” 八十八章 丁启睿 左良玉不问前半句,只问后半句,是因为左良玉知道郝摇旗不会把这二百万两银子带在身边。 换位思考,换成他左良玉,也不会这么干。 放在军中,人多眼杂,刘宗敏一到,怎么也不可能藏得住消息。甚至这事本身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多,在左良玉看来,郝摇旗必定会瞒着大部分手下,而遣心腹好手将之藏匿,如此才能掩住他人耳目。 “左将军可有地图?” 张石道。 左良玉摆了摆手,就有人捧来一卷地图。张石接过来,在左良玉等人面前展开,目光一扫,将手指按在了裕州北方城山南麓的一个地方。 “就是这里。” 张石道:“白河谷很是隐秘,之前县尊猜测的地点除了白河谷还有裕方垭口和牛头岭,但后来我们发现白河谷有形迹可疑的人,大约有二三千之数。” “必是此处无疑!” 左梦庚大叫道:“父帅,这一片除了我们和贼人,哪里还有这么多兵马?不是我们,必是贼人!如此遮遮掩掩,我料定军饷就藏在此处!” 马士秀也连连点头:“少帅言之有理。左帅,依我看郝摇旗怕是有了自立之心。这里装模作样,等时机一到,就自己拉杆子立山头了。二百万两,不是小数目哇。” 左良玉面露沉吟之色,片刻后摆了摆手,问张石道:“军饷或藏在此处,不过文书上还有些关节,须得你说清楚。” 张石暗道左良玉狡猾,却恭敬道:“左将军只管问小人就是。” 左良玉道:“郑县令文书上说闯贼又派增援南下,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若本将军挥兵夺回军饷之时,闯贼援兵忽至,出了闪失怎么办?” 左梦庚和马士秀一下子反应过来,都齐刷刷望向张石。 张石忙道:“将军容禀。” 他顿了顿,道:“我家县尊老爷也有此考虑。小人来之前,亦即今日早上,县尊老爷接到探哨回报,说是有开封方向来的贼人斥候出现之叶县以北。正因如此,县尊才立即命小人来拜见将军。” 左良玉微微颔首。 就听张石继续道:“按照县尊老爷的估计,最多明日,贼人援兵大部就会抵达叶县,而人数,应该在一两万之间。” 左良玉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张石又道:“不过小人来时,县尊亲口嘱咐,让小人告诉将军不要担心。县尊去年到任叶县的时候,就着手将叶县的百姓迁走,眼下都在方城山中。有数万。县尊撤离县城的这段时间挑选组织了五千青壮,他让我告诉将军,会拼死拖住贼人援兵。只盼将军速速发兵,夺回军饷。” 说到这里,张石唉声叹气:“县尊老爷已有死志啊!” 左良玉等人一听,顿时大喜。至于张石口中郑县尊如何,不关左良玉的事。 他忙问道:“真有五千青壮?!” 张石道:“真有五千青壮。虽然缺兵少甲,但县尊都克服了。斩木为兵,要与贼人拼死。小人来的时候,县尊已经开始动员青壮,准备出发。” “郑县令打算如何拖住流贼援兵?”马士秀忽然问道。 张石想都不想,答道:“驻叶县。县尊老爷说,若有五千人驻叶县,流贼不破叶县,便不敢南下。” 左良玉一听,不禁抚掌赞道:“好个郑县令,原来文武双全。” 他站起来:“张百户在此等上片刻,本将军就此事去面见丁督师。” 张石忙道:“将军,兵势如火,缺兵少粮,我家县尊老爷此时恐怕已将与流贼拼死,请将军务必早些发兵啊!” 左良玉一笑:“你只管等着。” 张石道:“小人斗胆请将军快些,小人要立刻赶回叶县。小人得县尊恩惠,便是死,也要死在县尊老爷前面。” 左良玉三人侧目。 马士秀道:“还是个忠义的。” 左良玉持文书,披甲顶盔,按剑前往拜见督师丁启睿。 丁启睿是万历四十八年的进士,早年历任南京兵部主事、兵部郎中、太原知府、山东按察使右参政等军政要职。 此人一生起起落落,总的来说,还算官运亨通。前剿贼督师杨嗣昌剿贼不利病故之后,崇祯帝擢丁启睿为兵部尚书,并赐尚方宝剑以之督师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诸军剿贼,但丁启睿履任不顺,又见闯贼势大,不敢与闯贼大战。 去年在河南战了一场,累及三边总督汪乔年身死,可以说丁启睿自督师以来,几乎没有半点作为。 丁启睿这样的督师,与左良玉这样的将领,大概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一个无能无胆,一个仿佛流贼。 眼下军饷的事,利益动人心。左良玉早就眼红,之前提议出兵攻打郝摇旗、刘宗敏,欲图击败这两支流贼。但被丁启睿否决。 左良玉却也没有坚持——因为他那时并不确定军饷已经落到流贼手中。何况战争不是儿戏,左良玉手底下的兵马,是他拥兵自重的本钱,不敢太过折损。 丁启睿否决左良玉,一个是害怕,二个就是各方剿贼兵马还没有全部就位。说他是稳重也好,说他是胆小也罢,终归他是不愿意轻易与流贼展开大战。 丁启睿无能,但不代表他心中无忧。崇祯帝屡屡催促,令他进兵剿贼,他以各种理由推脱,却也害怕被崇祯帝一怒之下捋到底。崇祯帝自登基以来,连首辅都跟田里的秧苗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也下的了狠手杀人,丁启睿不可能不担忧。 这些天驻扎在裕州,背着人的时候,丁启睿也不免唉声叹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皇帝罢官掳爵。 “可恨些兵头,骄横跋扈” 每到这时,丁启睿就不由深恨左良玉等一干将领。他这个督师,做的没有一点滋味。无论是虎大威、方国安还是杨文岳、左良玉,都不怎么鸟他。 他自认有心剿贼,是因为得不到部下的配合,才无力回天。 这时,有侍从来报,说是左良玉求见。 丁启睿拂袖冷哼一声:“教他在前厅等着。” 话是这么说,但丁启睿却不能让左良玉久候,怎么说他也要靠这些兵头才算得上是个督师。若不给兵头面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兵头们会让他吃个闷亏。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往前厅走去,转过廊道,脸上表情顿时一变,变得和煦温润,一步入前厅,就笑道:“昆山今日怎有闲暇来见本官?” 八十九章 成功 左良玉字昆山,丁启睿虽然心中对他不满,但作为一个读书人,皮表功夫至少要做到位。因此平素交流,言语称呼都很亲近。 不过等到丁启睿招呼完这一句,再看到左良玉一身戎装,顿时心里就不好了。 他脸色微黯,道:“昆山一身戎装,莫非又想出兵?不是本官谨小慎微,实在是各方大军尚未提备妥当。孙白谷尚在关中募兵,候若谷还在河北盘桓,而闯贼势大兵至百万,不可轻易开战啊!” 丁启睿曾在孙传庭手下做过官,孙传庭脾气不好,与丁启睿关系一般。而侯恂这回奉命督保定七镇兵马,在事实上分了丁启睿的权利——丁启睿作为剿贼督师,都督长江以北各镇兵马,原本保定七镇也在其中,但因为他屡屡无功,崇祯帝就派了侯恂来督保定兵,眼下连还在湖广的杨文岳,也不怎么鸟丁启睿了。 因为杨文岳是保定总督。 丁启睿不想开战,一个是惧怕,另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按照他的想法,就算是开战,也得孙传庭和侯恂发兵之后,他丁启睿才动。因为他丁启睿是剿贼督师,无论是侯恂还是孙传庭,名义上应该受他节制——最厉害的人物,往往不都是最后出场么,这是个颜面的问题。 大明朝内部腐烂到了这样的程度,灭亡大抵也是天数如此。 他用各方尚未提备妥当的话来敷衍左良玉,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左良玉听了,也不觉得奇怪。 却抱拳道:“好教督师知道,这里有一桩大事,非得发兵不可。” 丁启睿一听,顿时面色阴沉下来,他拂袖道:“哪里有什么大事!” 左良玉便从腰带中取出了张石带来的那封文书:“督师一看便知。” 丁启睿接过文书,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待得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可以滴出水来。 “废物!废物!”他恼怒无比:“这郑允芝是干什么吃的?!如此重任,竟至于辜负,致令军饷落入流贼手中,实在该死!本官定要参他一本!” 左良玉眼睛里露出一抹不屑之色,瞬息即逝。 这是参一本的时候吗? 军饷啊! 左良玉道:“督师,军饷事关重大。若无军饷,三军便无战心,无战心,便不能剿灭流贼,辜负天子期望。郑县令虽是失了军饷,却也情有可原,盖因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引来大股流贼,而郑县令无兵无将,无可奈何。郑县令也在补救,他已挑选五千青壮,誓死在叶县拖住贼兵援军。督师,时间已经不多了。郑县令虽有五千青壮,但缺少兵甲,又没有经过训练,依我之见最多拖住贼兵三五日便是极限。如果不趁着这三五日夺回军饷,等到贼兵援军一至,事情就不好办了。” 丁启睿如何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他心中纠结无比,但终归也知道那二百万两军饷的重要性。 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必定三军哗然,那还怎么打仗? 说不定自己就溃了。 左良玉看出他的心思,再接再厉道:“督师,贼将郝摇旗夺了军饷,是生了独吞之心,这才没有宣扬。若他宣扬出来,你我该当如何是好?此次剿贼,军饷为重。没了军饷,末将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哪里还肯听末将的话?说不定反过来杀了你我,一窝蜂跑掉,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丁启睿还要挣扎:“然郑允芝的文书,是否可信?” 左良玉毫不犹豫道:“可信。督师,郑县令失了军饷,那是大罪。他若想赎过,便只能寄期望于督师啊!只有督师下令夺回军饷,郑允芝才算是戴罪立功。” 丁启睿听了,不禁思忖起来:“郑允芝此人,本官知道。他是江南人士,家里也是世代书香,对朝廷对皇帝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此间的确要将功赎过,否则他一家老小都逃不了罪责”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无比艰难的下定决心:“罢了。昆山啊,你若要出兵,须得谨慎小心一些,还要快。否则” 左良玉心中大喜,连忙抱拳道:“督师放心,末将心中已有计较!” 然后道:“末将这便下去准备,明日发兵,定要夺回军饷。” “左帅,怎么样了?” 马士秀见左良玉从丁启睿府上出来,立马便问。 左良玉微微一笑:“成了。” 一边的左梦庚拍掌振奋道:“这下好了。二百万两银子,哈哈,父帅,这可比搜刮小老百姓强了海了。” 左良玉瞪了左梦庚一眼:“大庭广众,怎么说话的?!” 左梦庚嘿嘿一笑。 左良玉正色道:“你两个下去,做好准备。今日是不行了,明日发兵,我们夜战!” “夜战?” 左梦庚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是了,击贼不重要,先把二百万两银子弄到手才最重要。趁夜最妙。” 左良玉点了点头:“士秀立刻下去,撒出夜不收,先把白河谷附近给我探察一遍。郑允芝的消息,未必准确。” 马士秀心领神会。 之后左良玉再见了张石,告诉他已经求的督师发兵的命令,便将张石打发走了。 张石与随同的几个夜不收离开裕州城之后,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人道:“头儿,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将我们的人做诱饵?” 张石先瞪了他一眼,才道:“叶县事情有变,原本并非是这样的计划。但如今却不得不这样做。” 几人都点了点头。 竟然出现了僵尸,这自然是匪夷所思的。虽说民间多有传说,但也只当传说。然而真出现了,那就不是小事。 原本应该是以这边为重,现在却要先解决叶县那边。 “稍后我们再去见见那两个贼头。”张石吸了口气:“不要露了马脚。” “放心吧头儿。左良玉这边都没露马脚,狗入的贼子怕还比不上左良玉吧?”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张石呵呵一笑:“再怎么着也不能大意。” 于是悄悄避开旷野,专挑隐蔽地方,离开裕州城之后,先去了郝摇旗大营,状作匪里匪气,告诉郝摇旗一些‘消息’,又去见了刘宗敏,再告诉刘宗敏一些‘消息’,这才安然离开,转身偷偷潜往白河谷。 九十章 白河谷 张石几个人掩藏行踪,望白河谷而去。这里事成,还需要跟周力和朱炳琨通个气儿,让他们心里有数才是。 作为夜不收,张石一直牢牢记住训练的时候嬴翌说过的话。时刻警惕、掩藏行踪,任何时候外出,也都是严格按照夜不收的规矩行事。 前后四方,各将人撒出去,随时监控周围的情况。 白河谷不远了,这时候前面的夜不收摸回来,道:“头儿,我发现一些动静。” “白河谷附近,有人在偷偷摸摸的观望。” 张石一听,忙道:“可看出是什么人?” 夜不收道:“应该是官兵。” 张石顿时恍然:“一定是左良玉手下的人。” 夜不收深以为然:“我恐怕左良玉不太相信头的话。” 张石摇了摇头:“这是谨慎之举。左良玉毕竟是个老行伍,就算相信,也会派人探查。” 夜不收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避开他们,见了周千户和朱千户再说。” 白河谷将近,于是张石将徘徊周围的几个人都聚拢起来,然后避开左良玉的人马,摸进了白河谷。 “谁?!” 一丛荆棘中窜出几条长枪指着张石几人,后面隐约几张警惕的面孔来。 张石道:“是我,夜不收百户张石。” 天色杀黑,那几人仔细看了好几眼,这才确定张石身份。 “原来是张百户。” 张石点了点头:“快带我去见周千户和朱千户。” 当下不敢怠慢,谷口的暗哨将张石等人带进谷中,见到了周力和朱炳琨。 “看来大人吩咐的事张兄弟已经办成了。”朱炳琨笑道。 张石点了点头,捶胸行了一礼,道:“周千户,朱千户。”然后才道:“不负大人所托,确是成了。” 几个人坐下来,张石将面见左良玉和两个贼头的事,粗略说了一下,然后道:“左良玉承诺明日发兵,郝摇旗和刘宗敏得到我的警示,一定会牢牢盯住左良玉。左良玉一动,他们也会跟着动。但不排除左良玉会提前动手。左良玉手下人的踪迹已经出现在谷外” 周力闻言哈哈一笑:“张兄弟不要担心。我和老朱先前已经就这个问题商量过了。我们有三千余人,虽然少有甲具,但长枪已经装备齐全。” 原来就在今天,最后一批长枪被送到他们手中,所有的士兵至少都有了对敌杀人的利器。 “白河谷地势险要。”朱炳琨在地上划拉出白河谷附近的地形:“三千人守住白河谷一段时间绰绰有余。左良玉提前动手也好,按时也罢,他有四万人,但在这里能投入的兵力一次性绝不超过一千。” 周力连连点头:“我们还带来了五门虎蹲炮,怎么也能守个几天。” 张石虽然觉得周力和朱炳琨说的有道理,但仍不乏担心:“左良玉也有炮。” 朱炳琨笑道:“白河谷内的地势高于谷外,外面林木稀疏,而谷中却林木密集。我居高临下,对敌人一目了然。而敌人却因林木遮挡看不见我。炮子轰入谷中,被林木遮挡,威力大减。而我们的虎蹲炮,却可以打到他们。而且虎蹲炮轻便,打几炮换个地方,谅他无可奈何。左良玉按时发兵,与贼兵在谷外一头撞上还则罢了,若他来的早,我和周千户自然给他些颜色瞧瞧。” 火炮虽然已经成为战争利器,也有开花弹和实心弹的区分。但因为技术问题,这时候的开花弹不顶用。不敢放太多火药在弹子里面,生怕炸到自己。实际这时候威力大的炮,基本上都用实心弹。 然而实心弹容易被限制。实心弹打出去,落地滚跳,碾伤人的性命。但如果地面太过柔软,落地就陷进去跳不起来。或者如密林这些地方,实心弹会被挡住,杀伤力大减。 嬴翌在小王庄练兵,有空就跟手底下的军官们讨论与战争相关的方方面面,这些也是有过的。 “但要谨防他放火烧山。”张石又提出一个问题。 周力笑道:“早有提备。” 朱炳琨也笑道:“早前你传达大人的命令,令我军到白河谷驻扎,我们一来,就开始做准备了。外面看不出来,但这谷中,已经挖了好几条隔火带。就算火势太大,我们也可以顺利撤走。” “我猜左良玉不会放火。”周力道:“火势一大,银子不也给烧化了么?” 听到这句,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本来按照嬴翌的计划,这个白河谷,还有牛头岭或者裕方垭口,是留给贼兵驻扎的地方。但因为叶县那边事情有变,僵尸这玩意冒出来,让嬴翌临时改变计划。 他让张石去见左良玉,但在之前,还要给周力和朱炳琨传达一个命令。让他们移驻白河谷,以自身为诱饵。 这其中自然是有风险的,远远不比之前的计划来的妥当。但想想,也同样合理。 左右都是用那二百万银子做诱饵,只是细节上有些变化,仅此而已。 “左良玉的人就在谷外窥探。”张石道:“两位千户准备怎么做?” 朱炳琨道:“任凭这么着吧,也不好。如果视而不见,未免太过刻意。我和周千户商量着惊他们一惊。却又怕惊动左良玉提前出兵,实在是有些为难。” 周力也点头。 张石想了想:“或许是可以惊他们一惊,但惊的时候,还是当作视而不见。” 朱炳琨和周力一听,倒是觉得有操作的空间。 “我叫人扮作巡逻,遮遮掩掩,去惊他们一惊。”周力拍掌道:“什么都不做,的确不太合理。那些狗入的大模大样,哪里是斥候?搞的我和老朱不好应对。” 三人说了一阵,张石看了看天色:“叶县那边应该动了。不知道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我要马上赶回去看看。两位千户这边,切记大人的吩咐,以拖为主,能不打还是不要打。让左良玉跟贼兵去打。” 周力和朱炳琨道:“你回去见了大人,告诉大人一切无恙,我们两个保证不出幺蛾子。” 张石当即出发,穿山越岭,奔叶县返回。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这时候,正是嬴翌对李过所部贼兵动手的时候。 等到张石回到叶县,在城门外见到其他夜不收,才知道嬴翌已入城中,当索命阎王去了。 九十一章 杀人如麻 嬴翌提一口单刀从叶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接近五更时分。 满城上下八千余贼兵,除了后来察觉到动静慌乱往城外奔逃被炮堵着打死在城头的,其他的被杀了干干净净。端是心停手不停,好一番狠杀。 而且杀的诡异——大部分的贼兵,都是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被嬴翌杀人夺灵,悄无声息化成飞灰。 本当是一个藏身的县城,却成了死命的绝地。也是呜呼哀哉了。 这一夜杀来,连手中的刀,都换了十几口。可见嬴翌心狠手辣——实则嬴翌并不把这些流贼当人看,只把当作畜牲,杀人如杀鸡。 倒是好大收获——近万真灵入手,到如今,真灵数的总数,已经达到12553点。 前一夜杀一通,几千入手,将几个没有开启的选项全部开启之后,剩下3133,眼下却暴增到12553,这行数据的背后,就是八千多条流贼的性命。 嬴翌出来的时候,淡淡的道了一个字:“烧。” 张石等人看着嬴翌,似乎能看到他周围萦绕的浓重杀气,竟都不敢直视,一时间战战兢兢。 杀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并非不存在。便是杀猪杀狗的匠人,杀的多了,也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更遑论嬴翌? 他如今看人一眼,目光就好似刀子刮过,森冷森冷的。 夜不收们缩了缩脖子,轻手轻脚的,好像生怕惊动了嬴翌一样,小心翼翼的把火把投入城中,不一会儿,大火就燃烧起来。 早前嬴翌就吩咐过他们,叫他们搜集干柴。说到底,还是为了掩盖夺人真灵这回事。 看似叶县城中死了八千多人,但实际上,只有最后逃到城边被炮堵死的还有尸体在。其他的都作了飞灰。 放一把火,也算是掩耳盗铃了。 叶县之前经过一场大火,房屋都烧成了残垣断壁,这些天又不曾下雨,这第二把火下去,烧的更欢快了。 大抵这回过后,白地就名副其实了。 “回小王庄。” 嬴翌也察觉到自己杀气太重,深深的吸了口气,冷漠的面孔上挤出一些笑容,抬步当先走进了黑暗中。 后面张石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赶着车马跟了上去。 说来这一回收获之大,对嬴翌来说,不单单只是真灵。真灵固然珍贵,但需要时间释放其中的潜力。而如火铳、炮、粮草、马匹等种种物资,也是急需的。 粮草、炮等各种军备物资,几乎全部被贼人落在城外,除了粮草,如枪炮甚至兵器盔甲,都收拾了一些。 至于马匹,嬴翌虽然在城中杀的痛快,却也没有忘记那三千老贼的马匹,都收拢起来,被城外接应出来。 十个混入贼兵之中的夜不收,早早出来,皆无事。 这一夜是大获全胜的。杀光了贼兵,收获了大量的物资,自身还没有什么损伤,这种事,几乎闻所未闻。 也使得这些夜不收看嬴翌的目光,更加热切。如果说以前是亲敬,现在则有种看神明的意味。 这样的事。不是神明,谁又能做得到? 回到小王庄,嬴翌让张石安置各种缴获的物资,自己则登上小王庄后的山岗,静静的盘坐下来。 山下小王庄灯火点点,嬴翌眺望四野,沐浴静夜,俄而一声长啸,才将一股杀气泻去。 “杀人的时候心中冷寂,杀人之后就需要一些调整。”嬴翌暗暗思忖:“只希望我想要的方案早些酝酿出来,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不是对我自己有多大影响,只要神魂强大,我感觉杀气无法影响到自身。只是杀的人多了,未免叫人害怕,敬畏是需要的,但不能太过,否则就与人割裂,也不是好事。” 又乱打了一通拳脚,大约一个时辰,眼看天都亮了,嬴翌才走下山岗。 张石立刻来报:“大人,缴获的物资已经统计出来了。” 嬴翌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比一个时辰之前柔和了太多。 张石道:“有弗朗机炮七门,虎蹲炮二十门,其他各类火铳有三百三十杆,各种甲具有一百五十套。粮食只运回来不到一万斤,马匹三千四百六十匹,马车八十七架...” 说到最后,张石建议道:“大人,叶县附近还有大量物资没有收拢,我们的人太少了。” 这个情况嬴翌自然是知道的。 眼下这里加上回来的张石,只有九十七人。而全部应该缴获的物资则是一万多贼人的家当。 “不急。我稍后回月牙谷一趟,这些事我会交给孙秀才去办。”嬴翌道:“南边现在怎么样了?” 嬴翌这才算是问起正事。 张石精神一振,忙把这一行发生的事,各种细节,原原本本的道来。 最后道:“周千户和朱千户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不出意外,左良玉今日就会发兵。” 嬴翌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思索,点头到:“这事你们做得很好,计一大功。” “谢大人!”张石神色欢喜无比。 嬴翌颔首笑道:“你再跑一趟。告诉周力和朱炳琨,我稍后就去。把虎蹲炮全部带上,用得着。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一下。最多两三日,就见分晓。” “喏!”张石大喝一声,捶胸转身就走。 看着张石离去的背影,嬴翌不禁笑了。人,要经历许多东西,才会成长。如果没有经历,成长就无从谈起。除非那种生而知之的天才,但这样的人几千年又有几个? 张石以前也不过只是个猎户,如今已有几分气魄。将来未必不能有所建树。 眼下带回小王庄的物资,虎蹲炮及药子都要立刻运到白河谷去。好在虎蹲炮轻便,马匹也多的是,倒不虞无法运走。 至于其他的东西,暂时放在这里。稍后嬴翌回月牙谷,会叫孙秀才组织人手来处理。 嬴翌看着张石一行人赶着车马运走虎蹲炮,最后跟留在小王庄看守剩下的物资的几个夜不收叮嘱了几句,这才进山,望月牙谷而去。 “眼下形势逐渐明朗,左良玉也好,郝摇旗、刘宗敏也罢,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我需要为这之后做准备了...” 九十二章 巫蛊之害 嬴翌回到月牙谷,这才几天不见,谷中已经秩序井然让嬴翌都有些陌生了。 “属下之前做事多有疏漏。看似每件事都在做,还忙的不行,大感精力不济,现在才知道是少了条理。”孙秀才笑呵呵道:“如今得到县尊提点,组织吏员,分派任务,方方面面都轻松了不少。” 嬴翌很高兴,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些心得了。” 孙秀才叹道:“做什么事都要有个条理,否则就一团乱麻,费力不讨好。大人这次回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嬴翌道:“事情有些变故,我需要跟我那岳丈泰山交流一下意见。” 随后道:“昨夜击灭了开封来的万余流贼,李过那贼子也被我生擒活捉,如今看押在碧波谷...” “那畜牲被大人抓了?!”孙秀才几乎跳了起来,他神色激动道:“大人,一定要把这畜牲千刀万剐呀!” 嬴翌重重的点了点头:“自然不能让他好死。” 道:“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南边的事还没有收尾,等过了这几天,再来好生炮制。” 孙秀才深吸口气:“是,大人。” 嬴翌道:“昨夜击灭贼人,落下许多物资,都在叶县城南。你组织一批人手去打扫一番,把能用的都收拾起来。” 又补充道:“我下手极快,李过这支贼兵全军覆没,暂时闯贼必不知情。叶县没有危险。等我收拾了南边,再挥军北上,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组织人手就是。” “属下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郑允芝府上。 洞外变了个模样,横一块石板,垫几块石头,小鱼儿郑瑜端端正正的坐在石墩上,提着毛笔写字,郑允芝在一旁指点。 “来了?” 郑允芝面色平和,笑容淡淡,捻须道:“小瑜已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洞中昏暗,倒是这洞外阳光明媚。” 嬴翌拜了拜,笑道:“眼下条件不好也只是暂时的。尘埃落定就在这几天。岳父大人放心,月牙谷终归不是久留之地。” 郑允芝含笑颔首。 道:“想必你有事,入洞说话。” 进了山洞,隔着里间的帘子,隐约看到几个人影,想必嬴翌那小小未婚妻梓娘也在里面。 嬴翌看了一眼,似乎对上一双羞涩的眼睛。 “坐下说话。” 郑允芝摆了摆手。 嬴翌和孙秀才又行了一礼,这才各自坐下来。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你此时回来,有什么事?”郑允芝道。 嬴翌便将叶县的事一一道来,最后道:“以前从没想过会有异人异术,只当作民间传说,没想到这回真撞上了。逼得我不得不调整计划。” “原来如此。”郑允芝露出恍然之色:“我说你一身森然,威势重了很多,原来是杀人太多的缘故。” 实则也不止是因为杀人太多而导致威势过重,更有神魂提升的加持。神魂提升之后,嬴翌发现别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更加拘谨,自己说的话,也更加让人信服。 一旦自己情绪发生变化,就会让人特别紧张。 “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嬴翌叹了口气:“本来只打草惊蛇,将这支贼兵拖住几日,然后放他们南下,按照我的思路跟湖广兵火并。最后我再出来收拾残局。却不料遇到异人、僵尸这样的玩意儿。僵尸那东西刀枪不入,寻常的火器打不透皮,除非用炮正面轰中,否则一上战场,必定所向披靡。那名叫胡轶的异人,也有些歹毒手段,便是我也心生危机感,我不得不先解决这个问题。” 郑允芝微微点了点头:“这事你没有做错。自古以来皆是如此,遇到异人异事,必当首先解决。否则一不小心,就要为人所害,以至于诸多努力付诸流水。” 便道:“我郑家也算是有些底蕴,这些事隐隐也有耳闻。当初考进士,成为翰林,皇家许多藏书都有阅览,其中就有诸多关于异人异事的秘闻。” 嬴翌一听,顿时精神一振,道:“那胡轶被我杀死之前,我从他口中得知闯贼麾下,还有三个他那样的旁门左道。有个北邙山的什么鬼道修道士,一个是苗地的巫蛊修道士,还有个是回回绿教的修道士。岳父大人既有见闻,不知皇家是用什么手段来限制这些旁门左道的?” 郑允芝听了这话,神色顿时肃然。 他道:“有苗地的旁门巫蛊修道士?” 嬴翌点头,不禁道:“岳父大人如此神态,难道苗地的修道士很厉害?” 郑允芝沉声道:“你不知巫蛊的厉害,难怪小觑。据皇家藏书的记载,大多数修道士虽然手段诡异,但害人也有个局限。而苗地巫蛊则不然。” 说到这里,他神色愈发严峻:“自万历以来,云贵多有叛乱而难以平定,就有这些旁门左道参与其中。要说正面搏杀,巫蛊之术只是小术,一个巫蛊修道士对上十个全副武装的精锐兵卒都不一定是对手,但他们的蛊虫却厉害的紧。这些贼人将蛊虫放出来,往往能荼毒百十里,比及瘟疫。” “啊?!” 一旁的孙秀才叫出声来。 他听嬴翌和郑允芝的对话,刚才还云里雾里,现在总算听明白了。什么僵尸,什么巫蛊,这不是传说么,怎么好像都冒出来了?! “瘟疫...”嬴翌吸了口凉气,心也提了起来。 他神色转动,越想越觉得事情严峻。如果苗地的巫蛊真有郑允芝说的这样厉害,万一闯贼手下的巫蛊修道士跑到这里来偷偷放蛊,岂不是一夜之间就能把月牙谷变成死地?! “这事不可不防。”嬴翌郑重道:“岳父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郑允芝点了点头:“我倒是知道一些防备的法子,只是...” 嬴翌忙道:“岳父大人不必顾虑。” 郑允芝斟酌了一下,道:“巫蛊确是厉害,但毕竟是旁门左道。龙虎山的修道士就有克制巫蛊的符箓。苗地巫蛊一直被限制在南疆,也是因为正宗修道士的压制。如果你能请来几位正宗修道士,这事就好办了。” 九十三章 人会变 就郑允芝所说,无论是鬼道修道士,还是绿教的修道士,再怎么厉害,最多也只是行那斩首战术,针对的是少数人。 但苗地的巫蛊,则是地图炮,不分男女老幼,一经释放,甚至连鸡鸭牲畜都一并杀死。 而克制他们的,就只有正宗的修道士。 尤其是龙虎山的符箓,最好用。 但龙虎山天师教地位超然,而且远在江南,一来嬴翌如今空不出手去邀请,二来以嬴翌的地位怕也请不来。 这就是郑允芝犹豫的原因。 不过虽然请不来龙虎山的修道士,但只要是正宗的道家修道士,也都有类似的手段。请来几位,必定也是有用处的。 嬴翌听了郑允芝的话,眉头微微皱起:“龙虎山远在江南,这南阳附近,可有正宗的道家修士?对了,武当山!” 武当山就在湖广襄阳府,毗邻南阳府,至多不过几百里路,倒是不远。 郑允芝微微颔首:“武当山也有修道士,只是这些修道士不好请啊。” 嬴翌默然。 片刻后他神色一厉,道:“所谓久守必失,就算是请来修道士也只能作防备,既如此,何不以攻代守?过几天我亲自走一趟开封,设法杀了那巫蛊修道士,一了百了!” 郑允芝哑然,良久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嬴翌振奋精神:“区区一个巫蛊修道士,我若怕了他,还不如找棵歪脖子树一挂了账。这些旁门左道,有什么气候?不去说他。” 便转言道:“岳父大人,李过的这支兵马我已解决。接下来不两三天,南边的战事必定平复。未来的打算,我想跟岳父大人交换一下意见。” 郑允芝点了点头:“你说。” 嬴翌沉吟道:“南边还有郝摇旗、刘宗敏两支贼兵,督师丁启睿、左良玉等一干将领,我的想法是,他们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郑允芝:“丁启睿、左良玉等人死于乱军之中,湖广兵全军溃灭。岳父大人以万余青壮行险一搏,力挽狂澜,击灭郝摇旗、刘宗敏、李过贼兵,取其首级,后挥兵北上,火势夺襄县,迫开封。” 郑允芝和孙秀才听的瞪大了眼。 嬴翌声如雷震:“天子侧目,必以嘉奖。而中原糜烂,正需要岳父大人这样的能臣才能稳固局势。我认为岳父大人完全可以做河南巡抚——甚至更进一步——如今朝廷无人可用” 郑允芝胡须都颤抖起来:“你” 嬴翌呵呵一笑:“小婿勉勉强强做个河南总兵应该不难。” 孙秀才吸了口凉气,眼睛都亮了起来。 郑允芝怔滞良久,叹了口气:“你心大若此罢了。” 嬴翌安慰道:“岳父大人忠于朝廷,而我如今所作所为,在朝廷方面,也是好的。岳父大人完全不必如此。” 郑允芝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孙秀才这时候道:“若要保证此事顺利,不知县尊在朝中可有依仗?” 这话嬴翌和郑允芝都明白,但嬴翌摆了摆手:“现在哪里需要什么朝中依仗?只要能打胜仗,就是依仗。天子正缺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有战绩拿得出手,就算有人反对,皇帝也不会允许。” 郑允芝叹道:“我很难相信你只是草莽出身。” 嬴翌笑道:“乱世之中,草莽如何?” 孙秀才道:“太祖洪武帝不也是草莽微末?” 郑允芝无言以对。 随后嬴翌说起自己之后的计划:“湖广兵溃灭,湖广无人镇守,这责任,我要担起来。但无论是北进开封威迫闯贼,还是南下庇护湖广,眼下我手中的兵力还远远不够。而要扩军,则需要大量的钱粮物资。” 他正色道:“中原纷乱已久,几乎千里赤地,一段时间内,各种物资的需求,难以自给自足。” 郑允芝神色疲惫道:“稍后我手书一封,秀才找人将之送到南阳郑氏商行去吧。” 嬴翌欢喜道:“多谢岳父大人。” 郑允芝摆了摆手,叹息笑骂道:“如今已被你绑上一条船,我能怎样呢?” 孙秀才笑道:“县尊与大人乃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嬴翌道:“这事不在这几天。等我解决了南边的事,这南阳地面,便可随意行走。” 又道:“解决了南边的事,就要着手扩军,并挥兵北上。一旦朝廷任命下来,我就会伺机进攻闯贼,解围开封。到时候还能再进一步。” 孙秀才听了不禁道:“大人,闯贼或许还有存在的必要。” 嬴翌笑了:“自然有必要。只是击败而已,不但更容易,于长远而言,也是有利的。” 郑允芝面色不太好看:“你是想把闯贼逼到河北?” 嬴翌笑而不语。 解围开封是必须的,因为那里有人心在。百万军民被困在开封,几乎山穷水尽,到那时候嬴翌把他们救出来,自然能赢得他们的心。 这对嬴翌来说,好处多多。 而闯贼如孙秀才所言的一样,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嬴翌就是要把闯贼赶到河北去。嬴翌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大明,即便大明再怎么伟大,也到了日暮西山,合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至于其他的,嬴翌暂时不会去想。或许嬴翌没有发现他自己已经在改变——他深恨流贼,恨流贼荼毒百姓,但如今却要养贼自重,要把流贼赶到河北去荼毒河北的百姓。在几个月前,无论如何嬴翌也不会这样做。 但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人是会变的。枭雄,不是生来就是。 对嬴翌来说,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坐稳中原,等到把闯贼赶到河北,他就会沉下心来种田发展,那是王道。 “岳父大人,秀才。” 嬴翌离开的时候,对两人道:“南边的事绝不会出现反复。可以准备迁移百姓出山了,眼下将近六月,还能种一茬地。” “月牙谷转为与碧波谷类等,碧波谷毕竟太小,发展前景不大。这月牙谷倒是不错。” 一番交代过后,嬴翌离开了月牙谷。 南边的事,还等着他去主持。 虽说诸般计较,但若没有嬴翌自己这般大杀器,绝无可能达到嬴翌设想中的结果。他心里千般思绪,穿山越岭,奔南麓而走。 九十四章 体魄7 嬴翌抵达白河谷的时候,张石他们还没到。 正是晌午时分,张石一行脚程不比嬴翌,他们要运送二十门虎蹲炮和相应的火药炮子,要穿山越岭避开各方耳目,毕竟慢了许多。 嬴翌和周力、朱炳琨三人站在白河谷一侧的山头上,借着树木遮掩往谷外眺望。 周力道:“左良玉的斥候在谷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湖广兵的大队人马就会抵达。”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等张石到了,把夜不收撒出去瞧瞧就知道了。眼下正是晌午,如果我是左良玉,我一定不会大白天行动。多半要入夜之后。” 朱炳琨恭敬道:“大人所言极是。” 嬴翌呵呵一笑:“二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左良玉贪心军饷,又畏首畏尾,我估摸着白河谷这边,他不会投入全部的兵力。郝摇旗和刘宗敏在畔,他怎么也要防备一二。” 随后道:“将士们休息的怎么样了?” 周力道:“龙精虎猛。” 嬴翌哈哈大笑:“好。饵呢?准备的怎样了?” “按照大人吩咐,已经准备妥当。”朱炳琨道。 “很好。”嬴翌心中安定:“带我去看看。” 从山头下到谷中,隐蔽处有许多新挖出的山洞。周力和朱炳琨引着嬴翌一一看过。这些山洞里,每个都摆放着五六口箱子,每口箱子都沉重无比,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亮瞎人的眼睛。 然而实际上,这些都是障眼法。只有靠近洞口的两口箱子的表面是银锭,银锭下面大半箱子都是石头。 “不错,不错。”嬴翌满意无比:“只要粗看不露出马脚就够了。” 他对周力和朱炳琨道:“等到左良玉的人到了,我们不要与之纠缠,一沾即走,退入老林子。郝摇旗和刘宗敏不是蠢物,不会眼睁睁看着左良玉把银子运走。让他们打,打的越狠越好。” “一方是流贼,一方堪比流贼,有利无义,为了这二百万两银子,他们必定打生打死。”朱炳琨颇有见解:“他们一定会打起来的。” “若不是知道流贼和左良玉的脾性,我也不会这么干。”嬴翌笑道:“他们层次太低,看到的只有眼前利益。若为争一城一地,无论是流贼还是左良玉,都不会死磕。但如果是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那就不同了。” 实际上,这是如今神州这片大地上几乎所有军队的共性都有一股匪气,而没有堂皇正大。 这样的手段,如果面对的是岳鹏举、戚继光,完全没用,或者秦良玉这位女将军手下的白杆兵,大抵也是有纪律的。但如果是流贼、左良玉,那就是正中下怀。 跟这样的军队打仗,盯准一个利字,就能把他们玩的团团转。 就一个简单的比方,譬如跟流贼打,状作败退,把金银物资洒满地,他们自己就会崩溃捡银子去了。再反过来一杀,大获全胜小意思。 并非嬴翌小瞧了他们,要说这些人,能有这番气候,并非蠢货。但这些人眼中看到的东西,跟真正的枭雄看到的不同。 实际上所谓的计谋,往往针对的就是人性。能看透敌人的性子,对症下药,再简陋的计谋,也有成功的可能性。 古之谋士,为主上出主意的时候,往往先说敌人是谁,是怎样的性子,针对其性格弱点出主意,就能大获全胜。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人可以诱之以利,道理莫不如是。 “你们的任务不轻。”嬴翌道:“郝摇旗、刘宗敏、左良玉、丁启睿有我来对付。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这回,我要俘虏。” 周力和朱炳琨对视一眼,莫不感到压力沉甸。 中午时候,张石一行夜不收终于到了。 将二十门虎蹲炮安置妥当,嬴翌看天色还早,让夜不收休息一阵。到傍晚时分,谷外动静愈发频繁,嬴翌这才将张石等人叫起来。 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一众夜不收精力恢复了不少。 嬴翌道:“看样子大战就在入夜。我需要对敌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该你们行动了。” 张石问道:“谷外动静频繁,遮掩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嬴翌笑道:“撞上了就动手,眼下已经没有必要担心了。箭在弦上,左良玉已不得不发。” 张石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谷中,三千余兵马开始集结,虽然少有甲具,但各有长枪,这段时间的训练也并非吃干饭,加上总共二十五门虎蹲炮,已经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不过这三千兵马绝大多数都是初次上战场,气氛沉凝,逐渐都有些紧张起来。 这时候,嬴翌也没什么好说的。精兵不是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他相信,经过这一回,见了血,见了场面,这支军队一定会成长起来。 嬴翌拄着一口厚背长刀,形制类似于朴刀,却更长几分,更宽大几分。竖起来刀尖超过了嬴翌的身高几寸,刀身最宽的地方,接近六寸,好似一根铁棍上镶嵌的门板,十分骇人。 嬴翌自开杀戒以来,屡屡换刀,寻常的刀都不经用。早前吩咐碧波谷给他锻造一口趁手的,便是这口大刀。 这刀有一百四十八斤重,长八尺五寸,刀背就有一寸多厚。杀起人来,必定是砍瓜切菜。 不过对又加了1点体魄的嬴翌来说,一百多斤的刀,仍然轻飘飘稻草一样,拿在手中没什么感觉。 早前嬴翌体魄加点到6,就在今天上午,也就是从月牙谷赶来的途中,嬴翌咬牙消耗320点真灵数再加了1点体魄,如今体质再翻一番,体魄数据达到7。 就嬴翌自己而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之中,藏着一头凶兽,气力滚滚如潮,几乎不见穷尽。 若单论力量,怕已是超过十几吨了。 大战在即,若非加点只能循序渐进,嬴翌甚至想立刻加到10。他也想体会体会,10点体魄到底有多强大,防御能力是否能超越僵尸。 体魄加点,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太痛苦了。似乎是因为神魂加点到3的缘故,使得他更加敏感,这回加体魄,也更加痛苦。 因此要循序渐进,否则受不了。 九十五章 银子 嬴翌静静的盘坐着,长刀横在膝间。周力、朱炳琨早已戎装齐备,神色严整的坐在他左右。 三千余兵马鸦雀无声,谷中气氛沉凝。 眼看夕阳西下,有夜不收回报:“报,大人,夜不收发现郝摇旗、刘宗敏两部贼兵的踪迹!” 嬴翌精神一振:“在何处?!” “郝摇旗所部在左,刘宗敏所部在右,皆在十余里外林中掩藏!” 嬴翌抚掌笑道:“好!再探!” 便侧脸谓周力、朱炳琨道:“我所忧者,无外贼兵不来。看来我仍是高看了流贼一眼。” 随后又道:“不过转念想来,却也合情合理。郝摇旗为了这二百万两银子损兵折将,若无收获,他怎肯甘心?刘宗敏也是奉闯贼之命夺银而来。既有了银子的踪影,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 “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准备大战吧。” 周力、朱炳琨当即不敢怠慢,一路吩咐下去,三千余将士就地食用干粮。 南阳地面上的情况,并不复杂。除了嬴翌这支隐藏起来的兵马,就只湖广兵和郝摇旗、刘宗敏贼兵。但正因如此,嬴翌才便于火中取栗。 左良玉已知道郑允芝有‘五千’青壮。但左良玉固有的思维,却不曾把这‘五千青壮’放在敌对侧。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嬴翌会如此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以为此时郑允芝已带着这五千青壮与开封来的李过打的激烈。 至于郝摇旗和刘宗敏,则全然不知。 他们一个个,眼睛都盯着‘银子’。 将士们吃饱喝足,夜不收又有回报。 “裕州方向有一支官兵正奔白河谷而来,已到十里之外。” 嬴翌闻言道:“有多少人?领兵的是谁?” 夜不收道:“一万五千上下,大旗上书一个‘左’字。” 嬴翌思忖间摆手道:“再探,继续注意裕州方向。” “喏!” 等夜不收离去,嬴翌对周力和朱炳琨道:“左良玉是老行伍,他一定不会忽视郝摇旗和刘宗敏。呵,十里内三支兵马,三个方向。有意思。” 周力沉吟道:“大人的意思是左良玉后面还有一股兵马?” 朱炳琨笑了起来:“都是老行伍啊。左良玉派出一万五千人,他有四万人,还有两万五千。而郝摇旗和刘宗敏一左一右,都是万余人,互为犄角。” 嬴翌笑了起来:“我听说左良玉有个儿子叫左梦庚,这一万五千人必定以左梦庚为首。左良玉还藏在后面呢。你们说到最后,是左良玉棋高一着,还是郝摇旗、刘宗敏厉害几分?” 朱炳琨和周力都笑了:“应该是大人棋高一着。” “十里,快了。”嬴翌站起身来:“传令下去,作准备吧,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彼时天色杀下,月黑杀人夜,风高烽火天喽。” ... 虽说兵贵神速,但大军行进,也毕竟臃肿。嬴翌左等右等,半个时辰竟没来。又等了一刻钟,其间夜不收往复回报了好几次,左字大旗才出现之白河谷外。 “没想到郝摇旗和刘宗敏这两个贼头有些机敏嘛。” 嬴翌沉吟道:“竟然按兵不动。” 官兵一万五千人已到白河谷外,但这大半个时辰以来,藏在左右两侧十里外的两支贼兵竟然没有动弹。 果然能混出头的,即便是贼头,也是有能耐的。 “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周力愁眉问道。 嬴翌笑道:“都到我盘子里来了,还能走脱不成?听我命令行事,不要急。” “进来了。” 谷外,官兵按下行头,分出一队人马偷偷摸摸进来了。 “打不打?”周力有些急躁。 嬴翌笑道:“他们进,我们退就是了。不过退之前,还是要打一打的。” 他摆了摆手,旁边有传令兵挥动令旗,谷中潜藏的三千余将士大部开始撤上山梁,余下一小部分藏在林中,随着令旗挥下,三长声鹅鸣一样的喇叭响起,嘣嘣嘣的声音里,百十支羽箭飞射出来,顿时几声惨叫。 入谷的一队官兵被稀疏的箭雨按在原地,死了几个人,就有了退缩之意。 仿佛是信号,这几声惨叫响起,谷外官兵开始大部入谷。七八门炮一字摆开,对准谷中,同时约莫有一千人从大部队中分离出来,迅速往谷中杀入。 黑暗之中,弓弦嘣嘣作响,随后又有火铳噼噼啪啪,偶尔点点火光闪烁,惨叫声便密集起来。 嬴翌居高临下,脸上冷漠无比。 一千人,再一千人,总共入谷三千人,嬴翌放在谷中的百个弓手被逼的连连退却,也有死伤。 官兵很谨慎,并不冒进,一步步压缩谷中的空间,嬴翌见状,知道差不多了,对旁边的传令兵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又有三短声鹅鸣喇叭响起,谷中的弓手顿时松了口气,忙望两侧梁上撤走。 这时候听到谷中官兵呼喝:“贼人上梁去了!” 不多时,谷口的七八门炮分别对准了白河谷两侧的山梁。 嬴翌看的分明,并不想吃官兵的炮子,当下带人退入密林之中消失不见。官兵放了几排炮,见没有响应,又各派了一千人往两侧梁上查看,只见痕迹不见人。 左梦庚大是高兴,忙叫人探查谷中,果然有银子,于是大喜过望。 “郝摇旗为保隐秘,想必在谷中的人手不多,难怪被轻易逼走。”左梦庚心中如是想到,他非常兴奋,喝道:“传令下去,不得擅动木箱,速速全部运出来,我们回裕州!” 夜色浓重,左梦庚很快将几十口沉重的箱子运出了白河谷,并一一搬上马车,甚至来不及仔细查看,便挥兵而走。 左梦庚虽然年轻,但也是老行伍。何况来时有左良玉吩咐,只道是贼人在旁,未必没有窥伺,须得尽快。 他谨记心中,这会儿也是心急。虽然有一万五千兵马,但并不保险。 此时右侧十里外的刘宗敏听到炮声,不禁嘿嘿冷笑起来:“好个摇旗的蛮子,果然有背叛闯王的心思。” 左右疑惑:“掌盘子何出此言?” 刘宗敏吐了口唾沫道:“大家伙都知道老资奉闯王之命取银,郝摇旗却说不在他手中。这狗入的东西,他早早得到消息,却隐瞒不报,还说不在他手中,欺上瞒下,不是有反心又是什么?他分明早得了银子藏在山里,伺机要拉杆子立山头呢。” 九十六章 各方 流贼并非铁板一块,就是同一个流贼势力的贼头门也各有龃龉。流贼做到他们这个份上,一个个都是桀骜嚣狂之辈,也就李闯名头大,有能耐压服他人。 刘宗敏历来不把郝摇旗放在眼里,认为他一个扛旗的,有什么能耐?因此平素关系不算好。 此次李闯派刘宗敏引兵南下夺取军饷,刘宗敏知道之后,就怀疑郝摇旗独吞了那二百万两银子。只是没瞧见破绽,加之郝摇旗也有万余兵马在手,刘宗敏才没有跟他撕破脸皮。 如今刘宗敏终于可以断定郝摇旗有反心。 官兵既然发炮,说明是敌人。谁是官兵的敌人?他们这些流贼。昨日‘李过的人’告诉他的一些消息,现在得到印证,军饷果然早就落到了郝摇旗手中,这狗入的还装模作样,瞒的倒是严实。 “告诉弟兄们做好准备。” 刘宗敏一脸杀气:“郝摇旗这狗东西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银子被官军夺走,等他跟官军打的差不多了,老资跳出来,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反骨仔子!” ... 相较于刘宗敏的愤怒,郝摇旗则满心的茫然。 怎么发炮了? 不是说军饷在官军手中吗?怎么自个打起来了? 郝摇旗一脑子浆糊,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摸着脑门自言自语:“看来军饷没有落到左良玉这狗入的手里,这狗入的也是个贪心不怕死的货色,为了军饷连友军都打。” 二郎山一战,千余锦衣卫大多死在战阵之中,只跑了几个。当时郝摇旗满心欢喜,但打开箱子一看,特么一大箱一大箱的石头,气的他几乎从二郎山上跳下来。 他就知道自己被涮了。 他没有得到军饷,军饷哪儿去了?一定是金蝉脱壳,早就被运走了!留下的锦衣卫都是障眼法。 他当时还怪自己没留活口。要是有个活口,怎么也能掏出些信息来。 而也在那时,湖广兵的前部抵达裕州。湖广兵近在眼前,郝摇旗又怎能不怀疑军饷早被湖广兵拿了? 因此他虽然兵力不足,却也蹉跎不去,就是垂涎那二百万两银子,心中侥幸,想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郝摇旗知道南边的官军并不止湖广总兵左良玉这一部,还有杨文岳、虎大威和方国安。这几个可不是一路人。 现在听到炮声,他思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个道理——军饷没在左良玉手中,而是在其他某人手中,所以才会听到炮声。 想到这些,郝摇旗不禁嘿嘿的笑:“明廷果然该亡,自己人打自己人,比咱老资还狠。” 他对身边的头目道:“我看左良玉这厮应该跟咱闯王混,这股子匪性,跟老资一模一样。” 头目都笑道:“他是掌盘子的儿,当然跟掌盘子一模一样了。” 郝摇旗哈哈大笑。 随后道:“眼下还有些关节,这笔银子,一定要老资亲手夺来。要不然闯王那里不好交代。给老资盯紧了,瞅准机会,咱干他酿的。” 郝摇旗很清醒——他之前的确动过独吞的心思。但不料肉没吃到,却惹的一身骚,如今必定引的闯王怀疑。而要洗脱罪责,只有把军饷亲手交到闯王手中。 “必定不能让军饷被刘宗敏这杀才夺了,否则闯王面前,老资没办法交代呀。”他心中暗道。 又思忖:“这回裕州一万多兵马出来,老资和刘宗敏这杀才就在一边,左良玉这狗入的不可能不防备。说不得他早安排兵马接应。不过我与刘宗敏互为犄角,我先动手,左良玉未必敢全力打我,他还要防着刘宗敏...只要手脚快,老资夺了银子就跑,让他几个狗入的狗咬狗去。” 郝摇旗可不是蠢物。大智慧未必有,但事关身家性命,他实际上也想的通透。 他将兵马动员起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悄咪咪往左梦庚回路上靠近。 ... 军饷事关重大,尤其这时期,大明内外交困,能挤出这二百万两已经用尽了皇帝浑身的力气。 丁启睿知道要紧,所以万般无奈,也只得同意左良玉出兵。 但丁启睿思来想去,觉得左良玉不可靠,在左良玉调兵遣将的时候,丁启睿就叫心腹拿着自己的手书离开裕州去了襄阳。 前次剿贼失利,连三边总督汪乔年都死在战阵之中,丁启睿所督师的各镇兵马都退回湖广,驻扎在襄阳休整,并为这次剿贼做准备。 但军饷事大,当初接到郑允芝求援,丁启睿不得不提前引兵北上。甚至他亲自压阵,就是怕左良玉不靠谱,要看着他。 而虎大威、杨文岳、方国安等,此时还在襄阳。 在丁启睿的眼中,方国安跟左良玉是一路货色,而杨文岳是保定总督,如今合该听命于侯恂,跟他也不是一路人了。只有虎大威最靠谱。 因此他叫人连夜前往襄阳,调遣虎大威所部兵马立刻北上。 此时丁启睿在府中坐卧不宁,心绪十分焦躁。 “快去看看虎大威来了没有!” 这话,他都说了几十遍了。 左良玉此时还不知道虎大威即将到来,但即便知道,也顾不得了。他让左梦庚带兵一万五千人去夺银,自己则带着两万人马缀在后面,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流贼,并接应左梦庚。 夜色深沉,左梦庚从白河谷取走几十口沉重的箱子,这些箱子压得车马嘎吱作响。他骑着马,催促大军加快速度。 有的人平素凶狠残暴,但到了关键时候就原形毕露。左良玉也好,左梦庚也罢,实际上都是这样的货色。左梦庚更年轻,心理素质更差。在黑夜中,随时可能有流贼杀出来,虽然有一万五千人马在畔,也知道自家父帅还有接应,但仍然惴惴不安。 这样的人,你让他去欺负老百姓,有多残暴就能多残暴。而要让他打硬仗,则是个软骨头,一点用都没有。 “快快快,不要耽搁,早些回城!” 他这样的做派,让整支大军,都不免有些惶然了。 正当此时,斜里一声炮响,随后炮声连连,火铳如爆竹,喊杀声骤起,登时,左梦庚所部大乱! 九十七章 乱战 “快,快走...” 左梦庚惊的亡魂大冒,拔马就要走。亏得旁边有副将把他拦住,急叫道:“少帅,不能走,快下令结阵防御!” 左梦庚早没了主意,只道:“对对对,快结阵,快防御!” 副将一边将命令传达,一边道:“少帅莫慌,只要稳住一阵,左帅必来接应。” 左梦庚一听到他老子,顿时心里一安,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父帅有接应啊!快,防御,防御呀!” 那副将暗叹一声草包,连忙亲自下场指挥应战。 但只这一会儿,左梦庚的一万五千大军就已经溃散了不少。随着结阵防御的命令下达,将官兵卒得到确切的行动方向,才渐渐有所安稳。 但来袭的流贼凶猛的紧——实际上流贼大多都是一波流。如果能挡住,流贼就无可奈何。但若挡不住,那就是一泻千里的局。 左梦庚所部慌乱之中,虽然开始结阵、还击,但一来仓促,二来流贼势猛。郝摇旗亲率两千老营撕开了左梦庚所部的防御阵型,将左梦庚所部拦腰截断,首不知尾,尾不顾首。只一盏茶的功夫,左梦庚所部便显出颓势。 左梦庚急得满头大汗,但终归是将门之后,他看了眼那几十辆马车,忽的把心一横,举刀杀了个乱窜的兵,喝道:“火铳手给老资还击!” 又道:“家丁都跟我来!” 他在马上,居高看的远,看到郝摇旗两千老贼肆虐,情知若不止住这股兵锋,等待他的只有败亡一途。如果不能坚持下去,恐怕连等左良玉的接应都等不到。 他连忙汇聚家丁,有两千人,自己把心提起,带着这两千装备精良的家丁杀向了郝摇旗老营。 ... 这时候白河谷外,三千兵马已经集结。 左梦庚所部带走木箱之后,嬴翌便立刻将兵马从山里调出来。 同时,夜不收的眼睛,一直缀着左梦庚所部,随时了解战况。 有夜不收来报:“官军在四里外遭到流贼截杀。” 嬴翌哈哈一笑:“好,再探。” 打发走了夜不收,嬴翌对周力、朱炳琨道:“动身吧。” 三千兵马偃旗息鼓,缓缓向战场靠近。 不一里,又有夜不收来报:“贼势凶猛,官军所部已显颓势。” 嬴翌一怔:“这么快?!” 他挥手止住军队,沉吟道:“先看看再说。” 这时候,距离战场三里。 又片刻,再有夜不收来报:“官军以精锐击贼,暂时稳住局面,但流贼仍占优势。” 嬴翌闻言,吐出口气:“还好,还好。” 他就怕官军一触即溃。若溃的太快,就达不到将各部兵马都聚拢过来的目的。他需要左梦庚与流贼纠缠,从而引来左良玉,再将剩下的流贼都引来。 才便于一网打尽。 “‘二百万两银子’在左梦庚手中,左梦庚被截,左良玉怎么也不可能坐得住。他儿子在这里,银子也在这里,呵...”嬴翌对左右道:“左良玉一动,剩下的流贼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水越浑越好,浑水摸大鱼。” 嬴翌让兵马偃息,所有的将士都就地坐下,除了少数几匹马偶尔打个响鼻,耳畔便只剩下三里外的喊杀声。 不多时,又有夜不收来报:“有大股官军接近战场。” 嬴翌笑了:“左良玉来了。” 左良玉的确来了。 他气得不行。 左良玉人到中年,只有左梦庚一子。因此平素里左良玉就在有意识的培养左梦庚。这次让左梦庚领兵,一来是因为银子重要,需要最亲近的的人去。二来也有培养左梦庚的想法。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这么废材。 ——左良玉也不想想自己平素的作为是怎样的——除了跑还有什么能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在左良玉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怎么做,他儿子看在眼里,遇到事的时候,肯定也跟着照做。 人往往不自知,左良玉威风八面,以为自己真成了这大明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听到夜不收带回来的战况,左良玉就坐不住了。 他就这一个儿子,而且两百万两银子也在那里,如今还能怎么办? 他原本想着左梦庚这一万五千大军也不少了,只要哪怕稍稍稳得住,将两股贼兵都引出来,他再突然杀出雷霆一击,不但银子得了,还能立下滔天的战功,一石二鸟,可坏就坏在儿子太草包。 左梦庚带着两千家丁与郝摇旗两千老营厮杀,暂时稳住局势,但左梦庚心里一股血气没撑多久,血气一散,就怕了。 他这一畏缩,家丁跟着就没了那股子杀劲,郝摇旗这个老行伍看出了破绽,当下怒吼猛攻,左梦庚再也坚持不知,败退下来。 兵败如山倒,家丁精锐一败,整个战局就开始急转直下。 左梦庚顿时绝望,但他此时还想着银子,叫道:“快,快走,带上银子!” 就在这个时候,左良玉的两万大军,到了。 左良玉虽然是左跑跑,但指挥打仗还是有一手的。他一声不吭,以家丁为锋,带着军队就杀了进来。 左梦庚没有携带足够的重火力,左良玉接应的兵马却带了三十门各种炮,但如今郝摇旗所部流贼与左梦庚所部厮杀成一团,犬牙交错,重火力就不敢施展。 乱兵之中万一把他儿子一炮打死了怎么办? 左良玉的军队一杀入战阵,便大声叫唤,分辨敌我,同时震慑流贼。 喊声一起,流贼果然被震慑,郝摇旗一时间也有些踌躇了。他只万余兵马,比左梦庚还少些,突袭左梦庚还行,但如今左良玉再添两万大军加入战局,他心中便开始动摇。 撤,还是不撤? 但时间哪里容得他思考? 左良玉生力军甫一杀进来,便摧枯拉朽,将贼兵杀的连连败退。左梦庚本当绝望,闻声见状大喜不已,连忙指挥军队要与左良玉汇合在一起。 厮杀声震天动地,郝摇旗所部流贼眼看坚持不住,却一连串炮响,黑夜中不知何处几十颗炮弹飞射而来,在乱军之中碾出一道道血肉的沟壑。 随后劈里啪啦的铳声中,点点烟火此起彼伏,又有嘣嘣嘣的弓弩炸开空气,整个战场在这无差别的攻击之中,乱成了一锅粥。 刘宗敏,到了。 九十八章 激烈 刘宗敏一直紧张的关注着战事的发展,郝摇旗突袭左梦庚的时候,他按兵不动,左梦庚看似溃败的时候,他还是按兵不动,直到左良玉大军突入,刘宗敏才率军杀来。 黑夜之中,几支军队互相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并动态接近。刘宗敏这一杀出来,显得非常突兀,分明早就按兵一旁,等着这个机会。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郝摇旗溃败——不是因为郝摇旗是他的友军——他已经料定郝摇旗有反心,恨不得郝摇旗就死在这里。但郝摇旗不能就这么败了,他还有用。 刘宗敏的军队也不多,才万余出头。如果任凭左良玉轻易击溃郝摇旗之后刘宗敏再杀出来,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那时候他面对的,将是三万官军,他没有任何优势。 如今正好,郝摇旗还没有溃败,还在与官军纠缠,他此时杀出来,也不必顾虑友军,只管先用炮轮几遍,反正都是他的敌人。 炮子轰了几阵,刘宗敏的大军才杀出来,先是弓箭飞矢,再是火铳连射,到了近前,才大喊:“郝掌盘子莫慌,咱老资刘宗敏来也!” 却是要稳住郝摇旗的心。 就见刘宗敏一马当先,领着三千老营从铳阵中杀出,一头就撞入了乱兵之中。 左良玉按刀立马,微弱的火把照耀下,他面色沉稳无比。郝摇旗、刘宗敏两股贼兵就在裕州附近,他又如何不会防备? 虽说因为左梦庚的缘故,打乱了左良玉的计划,但他同样有后备计划。 刘宗敏带着老营突入战场,郝摇旗自然是大喜过望——他也没心思去想银子的事了,刘宗敏再不来,他就要全军覆没了。于是精神大振,呼喝之间,败退的贼兵逐渐稳住局势。 而此时,左良玉也动了。 黑夜中,左良玉中军分开,后面露出一排炮车,正好对准刘宗敏三千老营。二话不说,开炮就打,几十个碗口大的实心弹飞出,将刘宗敏的老营砸的人仰马翻。 刘宗敏惊的险些从马背上滚下去,大骂左良玉阴险:“狗入的左良玉,先前怎么不发炮?!” “散开,散开!” 实心弹威慑大于杀伤,几十个炮子射出去,打死打伤的老贼不过几十人而已。刘宗敏经验丰富,当下让老营散开,左良玉的第二轮炮轰便杀伤大减。 而后面刘宗敏的操炮手也将炮口调转,与左良玉对轰。 同时,在刘宗敏三千老营之后,火铳手在刀盾、枪兵的掩护下潮水般涌来。 战场在扩大,方圆几里之内,都是厮杀。而刘宗敏大军杀来,使得战况变得白热化。 左梦庚的军队在左良玉来援的时候就稳住了,与左良玉的前军一起夹击郝摇旗,而刘宗敏大军杀来,郝摇旗的军队也稳了几分,于是厮杀更加激烈。 双方超过五万人,在这片战场上杀作一团,除了左良玉的中军到现在还有些章法,其他的就算是刚到的刘宗敏,大军一涌,便也乱了起来。 “不行,左良玉这厮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刘宗敏一刀砍死一个官兵,摸了把脸上的血,吐唾沫道:“狗入的以前见到就跑,这回不跑了!” 周围的老贼把他护住,他举目眺望,朦胧中只一片混乱:“玛德!” 刘宗敏骂骂咧咧了几句,叫道:“二百万两银子就在眼前,跟咱老资去杀了左良玉那厮,夺了银子回去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弟兄们,跟咱老资来!” 刘宗敏大手一挥,死伤不多的老营向他汇聚,有两千余,不一会儿就化作一股洪流,以刘宗敏为首,绕过乱兵,侧里向左良玉中军冲杀过去。 左良玉看的分明。 战到现在,他心中也开始焦急。频频向另一头张望,却不见左梦庚杀过来。一时间握着马鞭的手背上是青筋暴跳。 “贼兵怎如此坚韧了?!” 郝摇旗这一支流贼阻挡在他和左梦庚之间,本来都快溃败了,但刘宗敏的到来,却给这支贼兵注入了强心剂,这会儿变得坚韧起来。 不打透这股贼兵,左梦庚和左良玉就不能真正会师。何况二百万银子,也在那头。 然而左良玉的军队,损失已经不小。军队是他立身之本,一旦折损过多,在朝廷那里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左良玉已呈骑虎难下之势。 正此时,他见刘宗敏绕过乱兵从侧里杀来,不禁心中恼恨:“虎蹲炮掉头换炮子,给本将好生招呼这些狗贼!” 虎蹲炮最合用的炮子,是散弹。打出去一扫一大片。但打散弹射程太近,而且黑夜中容易伤到友军。 但这时候,左良玉已经顾不得许多。 他这回带来了三十门炮,其中虎蹲炮有十门,另外二十门是弗朗机炮。虎蹲炮最是轻便,掉头转向容易。刘宗敏虽然绕过乱军从侧里杀来,迎上的却是虎蹲炮的散弹! 不过刘宗敏也是机灵人物,隐约看到左良玉炮阵掉头,当下一挥手,背后两千多老营便分散开来,继续扑进。 一轮散弹过后,死伤的老贼不多,大概数十人,而此刘宗敏已杀到近前。 左良玉再不犹豫,闷哼一声,便带着三千家丁迎上了刘宗敏的老营。 明末是一个秩序败坏到了极点的时代,名义上大明还有许多军队,但实际上这些军队都不堪大用。因为已经烂到骨子里头。 为了保证一定的战斗力,军将便建立了家丁队伍——将为数不多的军饷大多数投入到家丁队伍的建设之中,甚至自己掏腰包来武装加强家丁队伍。 结果就导致其他的军队越来越烂,而家丁队伍则越来越骄横跋扈。 如左良玉这样的统兵大将,就有家丁五千。左梦庚那边有两千,他这里有三千。往往打仗,军将就指望家丁能一锤定音,至于其他的士兵,都是炮灰而已。 一个是老贼,一个是家丁,这一撞上,干柴遇烈火,顿时死伤惨重。 刘宗敏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他本来就是残暴嗜杀的贼头。性子一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隐约望见顶盔披甲的左良玉,便狂呼大喝着径自杀了过去。 九十九章 杀到 “报,大人,刘宗敏已杀到!” 夜不收从黑暗中冲出来,未及下马,便将战况报来。 嬴翌闻言长身而起,举目眺望片刻,道:“去告诉张石,给我严密监控裕州方向,有情况立即来报。” “喏!” 嬴翌喝道:“周力!” “属下在!”周力深深的吸了口气,捶胸挺立,目中露出坚定的光。 “你带一千人绕右,给我端了刘宗敏的炮阵。” “是,大人!” “朱炳琨!” “属下在。” “你带一千人迫战左梦庚。” “喏!” “剩下的人拉上虎蹲炮跟我走。”嬴翌翻身上马,喝道:“我们三面包围,都给我放机灵点,听我号令行事。” “喏!” “走!” 几万人马战的惨烈,双方几已舍生忘死,实属罕见。无论是左良玉的军队还是流贼,战斗意志都极为薄弱,但在这里,却纠缠的死不相让。 那‘二百万两银子’是核心。然而除此之外,双方都有不得不分出胜负的理由。左良玉在乎的是左梦庚,郝摇旗在乎的是给闯贼一个交代,刘宗敏更不想败,他什么都要。 然而当第三方人马杀出来的时候,一切都为之扭转。 嬴翌带着千余人,拖着二十五门虎蹲炮,迅速绕过左梦庚和郝摇旗的战场,直扑左良玉中军。 战场纷乱,嬴翌这支兵马的到来,并非没有痕迹,但却未能引起其他两方的注意。都以为是对方的乱兵。 到了数百米外,嬴翌那黑夜无法阻挡的目力已经看见了左良玉中军的状况。左良玉亲率三千家丁与刘宗敏的两千老贼混战在一起,五千多精锐不分彼此,喊杀声极是激烈。左良玉中军还有八千步兵,这八千步兵中有保护炮阵的两千还算规整,其他的则散乱成一团,有的如没头苍蝇在战场上乱撞,被飞来飞去的箭矢、炮子射杀,有一部分则顶着炮火往刘宗敏的炮阵杀去,剩下一部分则配合着左良玉亲领的家丁队伍缓缓压迫刘宗敏所率老贼的生存空间。 嬴翌把战场看的一清二楚,结合之前夜不收的连番消息,已是心中有底。 “左良玉带来两万军队,有八九千与郝摇旗的流贼纠缠,这里就是剩下的全部。如此一来,加上左梦庚的一万五千人,左良玉几乎倾巢而出。裕州最多还有五千人镇守...” “很好...” 嬴翌放下心来,喝道:“速速架起炮阵,做好准备。” 又对传令兵道:“稍时我杀入敌阵,定能擒杀左良玉、刘宗敏。是时听我号令,一待我诛杀擒拿这二人,便发炮轰打。” “喏!” 嬴翌言罢,二话不说,把大刀一摆,脚下力量炸开。整个人好像一颗巨大的炮弹,猛地撞破空气,发出剧烈轰鸣,眨眼功夫便越过几百米的距离,杀入了左良玉大军之中。 背后,千余将士视之若神,一个个激动的双目放光,士气大振。 嬴翌手中的刀有一百多斤重,他本身也是身长体大,寻常的战马已经无法托着他驰骋战场,因此他只能靠一双腿。 嬴翌杀入左军,背后空气的炸响才传来,便见刀光乍现,两米长的大刀抡起,好似一弯残月,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刀光速度快如闪电,力量如潮水,残月绵绵幻成一团寒光闪烁的球,空气为之炸裂,好似炸弹爆炸,激荡起肉眼可见的气浪,将人马碎尸卷的漫天纷飞。 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挡嬴翌的脚步,如天地间一座犁,瞬间撕开左良玉散乱的军阵,刀光连卷,不知杀了多少人,还不等左良玉有所反应,嬴翌便已杀到左良玉炮阵之中。 数十人的操炮手不几个呼吸全部死在嬴翌刀下。一座座几百斤上千斤重的炮,被嬴翌掀席子一样掀翻在地,炮阵随之哑火。 碾压过炮阵,嬴翌刀光一转,望左良玉、刘宗敏二人双方带领的精锐纠缠的战场杀去。他跺脚在地面上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借助这股巨大的力量跳起几丈高,刀光随身,乱飞的箭矢完全无法近身,几个起落便落入乱军之中。 起落的同时,他早已将混乱的战场看在眼里。最后一落,正好在左良玉身边,不等左良玉有所反应,抬手一刀削下了他脑袋。 嬴翌展臂抓住左良玉飞起的脑袋往半空扔起,同时又是几个起落,来到刘宗敏身边,一刀砍了刘宗敏的脑袋,顺势一脚踢起来。 适时,左良玉的脑袋落下,嬴翌抬起又是一脚,两颗脑袋好像杂耍一样在半空中起伏。 “左良玉、刘宗敏已死,贼众官兵,缴械投降者,不杀!” 这一声暴喝,好似平地旱天一炸雷,震的周围几百米内的乱军脑子嗡鸣,一二十米内的乱兵被震的鼻孔、耳孔流血,神思一片空白。 巨大的声浪炸开,整个战场的厮杀声都被压下去了。 就在这时候,战场面对白河谷的方向、战场的右侧刘宗敏炮阵所在的方向、左侧左良玉中军数百米外的方向,三面同时传出惊天动地的呐喊:“贼众、官兵,缴械投降者,不杀!” 随后,左侧炮声响起,一连串二十余声炮响,飞蝗一样的散弹铺天盖地打来,左良玉中军面对嬴翌炮阵方向的兵卒瞬间惨叫一片。 嬴翌手中不停,大喝连连,声如雷震,刀光更是不停,刘宗敏的老贼和左良玉的家丁在刀光中被卷入一条又一条性命。三面劝降的声音也在逐渐迫近,整个战场之上,霎时乱如麻。 “左帅死了!” “掌盘子死了,掌盘子!” 无论是正在厮杀的流贼还是官兵,一时间都懵了。 “缴械不杀!” 三个千人方阵从黑暗中杀出来,步履整齐,踢踏震地,声势骇人。长枪如林,有逃窜者近前,瞬间被戳杀一空。 “降了!降了!” 有人丢了兵器蹲下,声嘶力竭的呼喊,生怕被杀死。也有狂乱逃窜的,这种往往死的凄惨。 周力引阵迫近,他在前排中央,手中挺起长枪指前,有乱兵扑来,丛枪戳去杀死当场。 “压住阵脚,不要慌,不要乱!” 他一边前进一边大呼:“注意配合,记住训练时的阵型!” “一起喊:缴械不杀!” 一百章 摧枯 嬴翌刀光如匹练,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手中,左良玉中军附近早被他震破了敌胆,无数人放下兵器蹲地震怖,好似虫豸蝼蚁。 但靠裕州方向一侧,却有上千人逃窜而去。嬴翌冷笑一声,笑声森然,镇压全场。当下纵身几个起落追赶上去,大刀横扫,如杀鸡宰羊一般,几个呼吸便有上百人被他杀死。 剩下的再也逃脱不得,一会儿就降了。 嬴翌这才停下杀戮,弯腰捡起一根火把,一手拄着血淋淋的长刀立在场中。他目光扫过,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瑟瑟发抖,不敢看他一眼。 “周力!朱炳琨!” 嬴翌长声喝道:“速速收降俘虏,顽抗者全都给我杀了!” “是,大人!” “喏!” 两个方向隐约传来周力和朱炳琨的回声。 嬴翌听着逐渐熄灭的喊杀声,心中振奋不已,洪声道:“所有降者全部给我过来!” 他扫过大片大片弃械的降兵,目光有如实质。 这场战役对于嬴翌或者是嬴翌麾下的三千余将士而言,可以说轻松的不可思议。在嬴翌喊出‘左良玉、刘宗敏已死’,声震全场的时候,大概就已到了尾声。 刘宗敏的炮阵、左良玉的炮阵被端掉,已经混战到快要退缩的双方遇到嬴翌这个大杀器,再加上黑夜中不知嬴翌到底带了多少人,于是他们立刻就崩了。 无论官兵,还是流贼。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嬴翌自己。他的行为惊天动地,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不知多少人看到他半空起落犹如神魔一般的身影,看到那收割生命好像割草一样的刀光。 是个人都会害怕,何况流贼和左良玉手下的官兵?这些人战斗意志本就薄弱,再经此一遭,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因此收降十分顺利,不到两刻时间,战场上所有的降兵都被集中到了嬴翌面前。 有流贼,也有官兵。 其中将领、贼头,都被押到嬴翌面前,在他的目光里瑟瑟发抖。 两千人在旁边弹压,还有一座炮阵也对着降兵。朱炳琨则带着一千人在收拢军械,数万人就在嬴翌的面前。 周力带着两千人,显得十分紧张。他要弹压这些降兵,但降兵太多,如果不是有嬴翌在前面,恐怕弹压不住。 而嬴翌此时站在高处——一座尸体堆积起来的小山。几根火把光耀耀的,将嬴翌的身影衬托的无比高大。 几万人都看在他眼里,强大的神魂不会落下任何细微的地方。 降兵全都蹲在地上,偶尔有骚动,嬴翌提起一具尸体丢过去,便砸死一片。他完全不吝惜这些人的性命。 “周力清点人数。”他口中声音宏大:“谁敢乱动,杀。” “是,大人。” 周力清点人数的同时,朱炳琨将战场打扫了一遍。主要在于收拢兵器,以防范降兵捡起兵器反抗。至于其他的,暂时没有理会。 半个时辰过后,朱炳琨打扫完毕。 “大人!” 朱炳琨策马而来,在尸堆前翻身下来。看着眼前这小山一样的尸堆,朱炳琨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刀剑火铳火炮,一众利器皆收拢完备。”他捶胸抱拳:“共计有虎蹲炮、弗朗机炮四十七门,刀枪火铳无算。具体数额恐怕要明日才能清点。” 嬴翌点了点头,示意朱炳琨站到一旁。 不多时,周力汇总出来,报道:“大人,总计有俘虏三万三千七百三十五人。” “很好。” 嬴翌露出一抹笑容,在他眼中,这几万人的俘虏,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三万多人,比整个月牙谷还要多。而且大多是青壮年男性。 郝摇旗万余兵马、刘宗敏万余兵马、左梦庚一万五千兵马、左良玉两万兵马,这场战役加起来的兵力接近六万。 一番厮杀死伤不少,但绝对没有接近三万人的伤亡。按照嬴翌的估计,直接战死的应该有一万人左右,包括嬴翌所杀的人。而伤者则更多一些,但重伤的在收拢降兵的时候,全部补一枪杀掉,至少有几千人,而能走能动的,都在这三万三千余降兵之中。 大概有几千人跑掉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 一来是黑夜,二来嬴翌人少,难以兼顾完备。 随后嬴翌的目光,落在尸堆下那一排跪着的将领、头目身上。 周力看的分明,忙上前道:“大人,贼首都在此处。” 嬴翌点了点头:“报上名来。” “是,大人。”周力一把抓起当头一人,这人面孔年轻,但一脸灰白,精气神全无。 “大人,这是左梦庚。” “左梦庚。”嬴翌目力如刀:“左良玉之子。” 左梦庚恍然回神,大叫起来:“我是左梦庚,湖广游击将军,我是朝廷大将,你们是哪里来的兵马,快放了我!” 嬴翌面无表情摆了摆手:“杀了吧。他老资都死了,他还活着干嘛。” 周力嘿嘿一笑,抬手一刀戳进左梦庚胸腹,左梦庚大叫一声倒地而亡。 “下一个。” 嬴翌的声音落下,剩下的将领贼头皆是一抖,心志不坚的顿时大声哭喊求饶起来。 周力大喝道:“闭嘴!” 然后抓起一人推搡在地,道:“大人,这是郝摇旗。” 郝摇旗被周力推到在地,连滚带爬又是磕头又是嚎叫:“大爷,大爷饶命,饶命啊!” “郝摇旗,很好。”嬴翌道:“你应该见过我。” 郝摇旗浑身一抖。 “杀了,积年恶贼,不杀留着过年吗?” 郝摇旗爬起来就跑,被周力赶上一刀杀死。 随后数十个贼头、官兵将领,贼头全部被砍下脑袋,官兵将领则暂时看押一旁,等着审讯过后再作决断。 然后嬴翌从降兵之中挑选出三千人运送军械物资,让朱炳琨带一千人看护,先行一步将军械运送到白河谷。 剩下三万降兵,则是嬴翌亲自压阵,送往白河谷中。 这一忙,就忙到三更。 三万三千余降兵皆暂时安置在谷中,谷口、两侧山梁上皆架起炮阵,三千兵马在谷口和梁上巡守。 到此时,嬴翌才松了口气。 之前这些降兵若要逃,一马平川很是容易。虽然嬴翌可以大杀特杀,但他需要这些壮劳力。 如今堵在白河谷,除非插翅,否则再无忧患。 随后,嬴翌把朱炳琨和周力叫到身边。 一零一章 裕州乱 “南阳地面的流贼和左良玉虽然都完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嬴翌眺望夜空,神色严整道:“我的目的,你们应该知道。” 周力和朱炳琨闻言对视一眼,齐声道:“请大人吩咐。” 嬴翌微微颔首:“我要乘胜拿下整个南阳府。”他转过身来:“周力,你立刻去选马匹一千、甲具一千,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全副武装的一千将士。” “喏!”周力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嬴翌对朱炳琨道:“稍时我带周力这一千兵马奔裕州,天亮之前拿下裕州城。剩下的两千兵马托付给你。” 朱炳琨沉稳的点了点头。 嬴翌竖起一根指头:“最多给你一天时间。”他随后指着山梁下的白河谷:“这里三万三千余俘虏,你要在不超过一天的时间内,给我甄别挑选出来。” 顿了顿,嬴翌道:“流贼的头目全找出来给我杀了,我一个不要。官军甄别一番,没有什么恶迹的挑选出来,有恶迹的,将官全部给我杀了,剩下的与流贼一道看押起来,作为以后的免费劳动力。” 朱炳琨顿时觉得颇有压力,却毫不犹豫的捶胸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好。”嬴翌点头:“挑选出来的没有恶迹的,作为扩军备选送到裕州城来。最多三天,我要占领整个南阳府。” 随后又道:“你稍后派人回月牙谷一趟,将这里的情况一一告知我那岳丈泰山,并尽快护送他到裕州来。” “是,大人。” 半个时辰之后,嬴翌带着周力等一千全副武装的兵马出发了。兵锋直指裕州城。 左良玉父子已死,三万多兵马不是死就是降,裕州城已是空城。正要趁此机会拿下裕州——而丁启睿,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这片地区,不需要一个督师来掣肘。 不得不说嬴翌胆大包天,但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并不觉得杀了丁启睿有什么恶果——大明朝除了拥有正统的名器,再没有任何办法钳制嬴翌。 左良玉能杀,丁启睿也一样。 何况嬴翌也要大明朝的名器,对于朝廷或者皇帝而言,只是换了一个‘军阀’,事情虽不会改观,但也不会比之前更坏。 反正都不听话。 只要嬴翌不做的太过,不明目张胆的拉杆子立山头,实际上没有任何隐忧。 朝廷已经没有那个力气来对付他了。 四更,一千马军——不能说骑兵,嬴翌手下没有骑兵。只是骑上战马的步兵,可以称之为马军——嬴翌领着一千马军沉默的行进在前往裕州的路上。路过战场,冲天的血腥气还在萦绕着。 正行军,有夜不收来报。 “大人,裕州出现异常!” 嬴翌一怔,忙挥手止住军队,勒马道旁:“什么异常?!” 这一夜,最忙的就是夜不收。之前监控战场,之后一直在监控裕州方向的动静,随时传达给嬴翌。 夜不收道:“大人,有一支约莫五千人的兵马刚刚抵达裕州。” “哦?” 嬴翌神色一动,道:“可探到是哪里来的兵马?领兵的是谁?” “是襄阳方向来的朝廷兵马,军势较之左良玉稍严整,也有夜不收游弋左近,属下等未免打草惊蛇不敢靠近,未曾探到领兵大将的身份。” 嬴翌点了点头。摆手道:“再探。” 打发走了夜不收,嬴翌把周力唤到身边:“让将士们先就地休整,等夜不收消息。” 周力也听到了夜不收的回报,知道事情有变,当下不敢怠慢,下去了。 嬴翌心中思忖:“从襄阳方向来的五千兵马,是杨文岳还是其他哪个?想必是丁启睿不放心左良玉,因而从襄阳招来”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五千兵马有些麻烦,裕州城里左良玉应该留下了五千左右,再来五千便是一万,我只这一千人,城中巷战恐怕讨不到好。” 因此嬴翌心中有了几分踌躇。 “之前夜战,必有逃脱的,说不得已经回到裕州,将这里战况报予了丁启睿,使得丁启睿有了防范。我本想趁势直击裕州,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 虽然出了岔子,但嬴翌心中不慌不忙,念头转动之间就有了决断:“无论如何,必须要一鼓作气达成目的。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一旦拖在此处,待闯贼那边反应过来” 事情的严重性,嬴翌深深的知道,他吸了口气,喝道:“所有人都有,立刻出发,加快速度,目标裕州城!” 白河谷到裕州城不过二十余里地,人借马力,最多半个时辰。嬴翌率领一千马军滚滚前行,几里地稍纵即逝,便又遇到夜不收来报。 “大人!” 夜不收道:“裕州城中乱象已起。” “乱象?” 嬴翌愣了愣,脑子一转,不禁眼中放光,喝道:“加速,继续加速,快快快!” 他马鞭噼啪,纵马疾驰,身后一千马军忙不得打马加速跟上。 裕州城,此时已乱作一团。 虎大威的兵马前脚抵达,后脚裕州城中就乱了起来。乱象来的很突兀,让丁启睿猝不及防。城中乱起之时,丁启睿正在接见虎大威。 而且丁启睿后知后觉,没有尽早察觉,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怎么回事?!” 丁启睿大怒:“怎么就乱了?马士秀呢?把他叫来见本官!” 虎大威身高体壮,站在丁启睿身边,胡子拉渣的脸上全都是疑惑。 “督师,这” 他也是个老行伍,颇为有些能耐,立刻提出建议:“督师,依末将之见,应该速速调集兵马平乱。” 丁启睿听了,心中也是一动,但随后他纠结的捻着胡子,犹豫道:“可左良玉” 虎大威一听,顿时了然。 城中兵马生乱,但这些兵马是左良玉的兵马。若调遣虎大威带来的兵马平乱,等左良玉回来,恐怕不好交代。 一时间,虎大威也犹豫起来。 左良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两人在这里风中凌乱,不知所措。俄而就有人来报:“大人” 丁启睿一看,正是之前派去叫马士秀的人,忙道:“马士秀呢?!” 那人一脸犹豫:“大人,没有找到马士秀。” 一零二章 杀督师 两人在这里犹豫不决。俄而就有人来报:“老爷...” 丁启睿一看,正是之前派去叫马士秀的人,忙道:“马士秀呢?!” 那人一脸犹豫:“老爷,没有找到马士秀。” “没有找到?混账!”丁启睿大怒。 “老爷...”那人抿了抿嘴:“小的听到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丁启睿怒色不减。 那人道:“小的听乱兵有人呼喊,说是闯贼杀来了。” “什么?!” 虎大威瞠目:“闯贼杀来了?!不可能!” 丁启睿也是一怔:“闯贼怎么可能杀来?!” 他道:“你再去打听,最好给本官找个知情者来。” “是,老爷。” “督师。”虎大威抱拳对丁启睿道:“督师急召,末将急切赶来,不知左总兵战事如何?” “这...”丁启睿闻言面露难以启齿之色,微微摇了摇头。 虎大威暗叹一声,又问:“左总兵何时发兵?可有战报传来?” 丁启睿更见难色。 虎大威脸都黑了,他知道丁启睿压不住左良玉,可没想到竟然被左良玉轻慢到这样的地步。 堂堂一个督师,连麾下大将出战的战况都毫不知情,这跟泥塑的木胎有什么区别? 好吧,虎大威关心的不是丁启睿威望如何,而是丁启睿连最基本的战况都不了解,他虎大威这一头撞来,莫非要撞在铁板上? 丁启睿心中难堪,但一下子反应过来:“虎将军的意思是...” 他露出惊色:“难道闯贼真的大肆南下,左良玉败了?!” 虎大威默然片刻,艰难道:“若非如此,城中如何会乱?”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丁启睿顿时慌了,一脸煞白。 虎大威咬牙道:“督师,撤吧。” “撤?”丁启睿闻言,却又犹豫了:“虎将军不知,此番左良玉出战,乃是为夺回二百万两军饷...” “军饷?!” 虎大威这才知道内情,大声道:“督师,军饷又是怎么回事?!” 丁启睿纠结万分:“哪里还有空闲跟虎将军说军饷,你只需知晓军饷事关重大,乃是此番剿贼的关键就是了。眼下若是闯贼杀来,左良玉兵败,军饷又没有夺回来,你我该怎么办才是问题!” 虎大威面色沉的滴水:“督师,左总兵几万大军若都败了,末将这几千人还有什么能为?依末将之见,先撤退保存实力要紧。若被流贼大军杀来,困在城中,到时候...” 丁启睿犹豫不决。 他害怕流贼兵势,但又害怕失职被朝廷查办,心中无法决断。 “督师,作决断吧!”虎大威见状,急得跳脚:“若真是流贼杀来,再不走就晚了!” 这时候,前面打发出去探听消息的又回来了。 “老爷!” 那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脸惶恐道:“老爷...” 丁启睿一把扯住他,喝道:“快说!” “老爷,”那人咽了口唾沫:“那些乱兵有的在喊闯贼来了,有的在喊献贼来了...” “献贼?!” 丁启睿一愣:“怎么献贼又冒出来了?!” 那人道:“老爷,小的也不清楚。” 丁启睿道:“消息是哪里传来的?” 那人精神一振:“说是有溃兵逃回来了!” “溃兵!” 虎大威长吸一口气:“大人,速走!左良玉一定是败了!” 丁启睿再也纠结不来,急忙道:“快快快,快收拾家当,回襄阳,回襄阳!” ... 嬴翌率领千人马军很快抵达裕州城外,老远便见城中有火光,有呼喊,可以想见其中乱象。 便有夜不收来报:“大人,西门大开,有兵马出来,张头儿估摸着丁启睿可能要逃。” 嬴翌二话不说,喝道:“众将士随我来!” 当下马不停蹄,带着一千马军绕城往西门而走。 半道正好遇到张石,张石远远叫道:“大人,丁启睿逃了!” “追!” 嬴翌眉目耸立,翻身跳下马背,从旁边一匹空马背上解下一口长刀,喝道:“我先行一步,众将士速速赶上。” 他把长刀一扬,身子一窜,只闻空气炸开,人已到了远处。 不片刻,嬴翌就赶到西门,见一支兵马几乎已完全出城,再不犹豫,提刀便杀了上去。 虎大威护着丁启睿一行十几辆马车在前,忽而听到后军传来惨叫厮杀声,顿时心中一惊,道:“督师,贼人赶上来了!” 丁启睿坐在马车里惊魂未定,闻言大惊失色:“这么快!?” 虎大威道:“定是贼人先锋!” 他顿了顿,急忙道:“大人,不必要的东西先丢弃吧!速走方妙!” 丁启睿也顾不得其他,只得肉痛的丢弃了十几辆马车,轻车简提起速度狂奔。 嬴翌一人一刀,迅速杀穿乱兵,却不见丁启睿踪影,便一把扯来一个看似军官模样的,喝道:“丁启睿何在?!” 那军官早已吓破了胆,战战兢兢道:“逃,逃了!” “哪个方向?!” 军官指了指前方。 嬴翌一把将他丢掉,狂呼道:“缴械不杀!” 人却已不见。 而此时,周力带着一千马军已经赶到,正好这声‘缴械不杀’覆压全场,当下让兵卒大呼缴械,收拢一干早已被杀破胆的俘虏。 嬴翌独自一人,脚程快到极点,不多时便瞧见了前面一行狂奔的车马。仔细一看,大略只有百余人。 这百余人簇拥马车,逃的凌乱。 嬴翌心中大喜,知道必定是丁启睿,当下闷声追上去就杀,顿时丁启睿一行大乱。 虎大威见有人从背后杀来,也是大惊,待看清来人只一人,才心中稍安,便呼喝指挥,将百余人围攻。 区区百余人哪里放在嬴翌眼中? 便是火铳噼啪,嬴翌也不惧。体魄再翻了一番的嬴翌,九头鸟也最多破皮,区区手铳打在身上除了把打坏衣服,连破皮都难。 虎大威叫道:“那贼人,安敢追袭督师,受死!” 嬴翌闻声看他,知道是一个将领,纵身跃到虎大威身前,一刀便杀了他。 百余人,不片刻便被嬴翌杀了个干净,逃都没的逃。 最后嬴翌来到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看见里面一个文质彬彬瑟瑟发抖的长须大官,也没说话,抖手一刀,给了个痛快。 倒是剩下两辆马车之中,一些女眷、幼童,教嬴翌有些难办。 最后只好带回。 一零三章 占领 等嬴翌回到裕州西门,周力已经将虎大威所属的降兵看押妥当。但此时城中,已乱如麻。 嬴翌把两辆马车交给周力,道:“车中是丁启睿家眷女幼,暂时看押起来。” “是,大人。” 周力了然,唤来两个兵卒,将马车拉了下去。 嬴翌道:“把俘虏都给我带上来。” 周力便将兵卒驱赶着几千俘虏来到西门外。 这些俘虏一看嬴翌,个个发抖,面色煞白,被他吓怕了。 嬴翌冷声道:“既为俘虏,是死是活只在我一言当中。想死,还是想活?!” 鸦雀。 片刻才有几个声音战战兢兢:“想活。” “好。” 嬴翌摆了摆手:“周力,给他们刀枪。” 俘虏一阵骚动。 周力二话不说,叫人搬来刀枪兵器,堆在嬴翌面前一大堆。 嬴翌道:“为我征战,活。不愿者,死!” 一众俘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带头出来捡了兵器,不多时,几千人皆兵器在手。 周力在一旁已显紧张。 但嬴翌浑不在意,指着裕州城:“与我镇压城中乱兵,抚平骚乱,便赦你们无罪。周力,你带人在后压阵。” 当下提刀,信步入城:“跟我来。” 俘虏们早已被嬴翌的神勇杀服了,有人带头,一窝蜂跟着嬴翌冲入城中。 嬴翌一入城,吐气开声,声如雷震,覆压全城:“降者不杀,乱裕州者杀无赦!” 俘虏之中有机灵的,闻言跟着呐喊:“乱裕州者,杀无赦!” 城中乱兵此时无人不闻,顿时骇然,只道是这世上还有嗓门如此之大的人。但有白河谷附近战场溃败回来的乱兵却知道是谁来了,顿时骇的面无人色。 “杀神来了,快逃啊!” “杀神飞天入地,左帅就是被他杀的,快逃!” 如传染病,城中的乱兵一传十,十传百,个个惶惶,有投枪缴械的,有藏入民居的,也有望城门奔逃的。 嬴翌带着一众俘虏杀入城中,见一条街便分出一队人马,只道:“收拢俘虏于东门外汇合!” 随后纷纷扰扰,直到天亮,裕州城才渐渐趋于安静。 此时,嬴翌已在城中县衙坐镇。 早在城外分辨了后来于城中俘虏的乱兵,总计有四千余人,其中数百人早死于混乱,或被嬴翌所杀。 这四千余人,当场在城外被嬴翌杀掉了两千人,皆是霍乱城中百姓者。 嬴翌当时将城中百姓全部叫出来,让百姓分辨,分辨出一个便杀一个,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一番杀,虽然狠辣,但却让百姓心安。 又将之前在西门俘虏的三千余人挑选出一千人交给周力,让周力暂时维持城中治安。剩下两千余人则让他们看守在东门外被杀之后还剩下的两千余人。 将一切粗略处理一遍,嬴翌便进城,在县衙之中坐镇,一边让周力张榜安民,一边等待郑允芝的到来。 嬴翌并不擅长处理具体的政务,只能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做。等到郑允芝下午抵达的时候,见城中安定,还夸奖嬴翌,倒是叫嬴翌有些不好意思。 郑允芝一行,除了郑家五口及一些丫鬟仆从,还有郑五、郑六、郑九及怀叔等人。孙秀才也来了。 见了面,孙秀才先道:“大人,月牙谷暂时交给连百户看着。属下知道大人大功告成,心中急切,这才跟着县尊一道赶来。” 他面色红润,好像喝了酒一样,心中十分激动。 对于孙秀才来说,恍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好似睡梦之前,他还只是小王庄的一个不得志的落魄秀才,而嬴翌只是一个以打猎为生的莽夫。但梦醒之后,嬴翌已成了打败数万大军,即将占领南阳的枭雄,他则是枭雄的从龙老臣! 这种感觉——怎一个激动了得? 嬴翌笑着颔首道:“你不来,我也要叫人唤你过来。这边事情太多,没有你,我不放心。” 孙秀才心中大喜。 嬴翌道:“白河谷那边有三万多俘虏,我已令朱炳琨甄别挑选。但三万余人不是小数目,我想让你去看看。其中流贼的头目皆甄选杀之,官军将官挑选一番,恶迹者杀之。将没有恶迹的挑选出来作为扩军备选,剩下的也有用——南阳百废待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孙秀才作揖道:“大人放心,属下马上就去。” 急匆匆就走了。 嬴翌这才与郑允芝叙话。 “岳父大人,裕州已下,接下来便是整个南阳。须得趁热打铁全部拿下。”他把郑允芝请到上座:“但小婿不擅政务,这南阳的政务,就要托付给岳父大人了。” 郑允芝也有些恍若梦中,他捻须叹道:“没想到转瞬之间,你就有了基业,实在是...欸...” 他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嬴翌的时候的模样。 嬴翌笑道:“时也命也。” 便道:“我早令兵马休整,岳父大人既然已经到了,稍时我就要出兵。这裕州,就交给岳父大人了。” 郑允芝点了点头:“好。” 然后道:“朱炳琨派来的人没有说清楚,你先给我说一说。朝廷那边,须得尽快上书交代。” 嬴翌精神一振:“险些忘了。” 这才道:“刘宗敏和左良玉在战阵之中被我亲手所杀,左良玉之子、郝摇旗等头目都是被俘虏之后所杀。” “那...丁启睿?”郑允芝关心问道。 嬴翌笑道:“我急忙赶到裕州,丁启睿要逃。他招来了几千兵马,大概是不放心左良玉,却没想到左良玉的溃兵回到裕州,引起了城中骚乱。我急忙追上去,他已经死了。” 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岳父大人,还有个叫虎大威的,也被我杀了。就是丁启睿招来的这几千兵马的将领。” “虎大威...”郑允芝一听,一边为嬴翌的胆大包天惊骇的同时,一边道:“是他?我知道此人,也是一员大将,可惜了。” 嬴翌摇了摇头:“当时太急切,哪里顾得许多?” 然后道:“丁启睿、左良玉都死了,郝摇旗和刘宗敏也死了,其部众死伤许多,剩下大部被我俘虏,逃走的寥寥无几。岳父大人上书朝廷,还可以把两个流贼头目的脑袋一并奉上,那脑袋我还留着。” 郑允芝苦笑一声,指着嬴翌连连叹息。 嬴翌笑道:“小婿打算用不超过五天的时间将整个南阳占下...” 听着这话,郑允芝沉吟着道:“先前有些话,此时却是要说。若你要取得名器大义,这南阳还是先缓缓的好。” 一零四章 劝说 嬴翌一怔:“为何?” 郑允芝问他:“裕州县令今何在?” “已死。”嬴翌道。 裕州县令死于昨夜兵乱。 郑允芝点了点头:“裕州有兵乱,县令守土而死,死得其所。但是南阳府有十三个县,除了叶县、裕州之外,尚余十一县,舞阳空置不计,余十县。你若出兵夺了这十县,十县县令你要怎么办?都杀了?” 他直视嬴翌,指点道:“如今我‘力挽狂澜’,皇帝必定嘉奖,正如你所言,不说河南巡抚,南阳知府是跑不了的。那时名正言顺,稍施手段或打或拉,纳南阳全境于手中是易如反掌。你如今出兵强占,杀了人便要落人口实。”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道:“治理地方,还是要靠读书人。你无故杀人夺城,莫非乱贼?名器还要不要?诸县县令皆是读书人,你杀的狠了,天下读书人都要与你作对,你大业还要不要?” 嬴翌默然片刻,道:“然时不我待...” 郑允芝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紧迫,但过刚易折,出兵不是良策。依我之见,你先把舞阳占了,其他十县不要去管。流贼在开封,以数十万百万计,诸县令不会看不到,你不去管他,迫于流贼形势,他们仍然要依仗于你。等朝廷任命下来,你名正言顺,再来区处也不迟啊。” 见嬴翌仍未回答,郑允芝叹了口气:“你便是出兵,杀人夺城,要将十县梳理出来,不也要大量时间?既如此,不如先保持原样——以你如今的体量,整个南阳府你还消化不了。” 嬴翌听到这里,终是叹息:“岳父大人金玉良言。大抵是我太过急迫。罢了,就先占叶县、裕州、舞阳三县吧。” 什么过刚易折,嬴翌不在乎。但嬴翌的确还没有那个肚量可以一口把南阳吞下去——他无人可用。 这才是他改变主意的原因。 名器,名正言顺,他的确想要。但他也料定,即便做的过火一些,朝廷也奈何不得他。只要他不拉杆子立山头,自己竖起大旗,朝廷就会视而不见。 不过郑允芝也是持重之言,道理是有的。既然无人可用,那就暂时这样吧。 “如此...” 嬴翌斟酌片刻,道:“叶县、舞阳和裕州三县的治理,就交托给岳父大人了。我稍时让周力带兵去舞阳。” 既然改变主意,嬴翌也没必要亲自出马了。舞阳自去年闯贼流毒南阳杀唐王之后,就没了县令,直接占了就是。 又道:“眼下方才六月,还能再种一茬粮食。这是重中之重,岳父大人先安定民心,组织百姓开荒。小婿要整编兵马,恐怕没有时间兼顾。” 郑允芝含笑抚须道:“你放心便是。” 嬴翌点了点头。 虽然南阳战事停息,但嬴翌还不能放松。北边开封的闯贼才是大患。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整编好兵马,以待向北用兵。 为此连早已开启的元炁方案下的几个分支,暂时也没办法实现。 种田当然是好的,但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不把闯贼赶走,种田无从说起。 短时间内消化不了南阳,嬴翌的一些计划,就需要应时而变。 随后便是整编兵马。 从裕州、白河谷总共四万出头的俘虏当中,甄别挑选出了八千余基本合格的。剩下三万两千多俘虏皆贬为劳工,将为嬴翌的种田计划出力。 甄选出来的八千余人,合嬴翌原本的三千余兵马,计有一万一千五百人。这一万一千五百人,就是整编的对象。 因为手下无人可用,暂时挑选不出足够的可以信任的千户官,于是整编兵马便不再遵循大明军制。将原本的三千余兵马打散,与甄选出来的八千余人混一,将其中一万人编为四部,每部两千五百人。 其中一部嬴翌自领,余下三部的部将,分别为周力、朱炳琨和郑五。 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则为夜不收部,部将张石。 在整编的过程中,嬴翌对各部兵种进行了详细的编制。除开夜不收不在其中,四部兵马暂时皆分为枪兵、弓手、炮兵、骑兵四个营。 每一部兵马,枪兵占一千,其他三营都是五百人。 营将皆从之前月牙谷征募的三千余兵马之中挑选晋升而来。 部将、营将,这是不同于大明军制的官阶,不过在营将之下,仍以百户、总旗、小旗为准。 只是将百户的编制降为一百人,削减了十二人。 一个百户一百人,一个总旗五十人,一个小旗十人。 五个小旗为一总旗,两个总旗为一百户,五个百户为一营,四个营为一部。加上一千五百人的夜不收部,一万一千五百人便整编出来了。 经过这次大战,嬴翌不缺军备,只用两天时间,便将兵马整编完备,然后各自装配整齐。 这样一来,嬴翌麾下总共便有四千枪兵,弓手、炮兵、骑兵各两千,外加一千五百人的夜不收。 然后嬴翌在裕州和舞阳两地竖起征募大旗,征募辅官、工匠。 辅官要求识字会算的读书人,主要负责后勤和军功考评。工匠则不用说了,也算属于后勤,为军队打造、修理兵器、甲具等。 用了五天时间,辅官征募挑选大抵完成。 南阳地处中原,读书人很多。但很多读书人并不合格,油滑、迂腐的不计其数。孙秀才和郑允芝商量出详细的办法,才挑选出一些有计算能力,且稳重不迂腐的辅官。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虽然是特权阶层。但王朝将末,读书人也不见得好过。也许举人之类的,不屑于军队辅官,但绝大多数的秀才,则没有那个底气。 虽然征募挑选的辅官在数量和能力方面,仍然让嬴翌颇有微词,但暂时没有办法,只能先将就着把框架搭起来。 至于工匠,比挑选辅官简单的多。大明朝的匠户就没有几个过的安逸的,嬴翌的战绩已经传扬开来,再把薪水摆出来,舞阳、裕州两地的工匠蜂拥而至,甚至连听到风声的南阳等几个县也有工匠前来应募。 这一回收获不小,各种类匠总共招募了一千多人,全都被嬴翌送到方城山去了。 一零五章 新方案 六月初七,连彪受嬴翌召唤来到裕州。 此时嬴翌对军队的整编已经尘埃落定,周力早早的带着他本部的两千五百人前往舞阳。张石的夜不收部也运转起来,对开封方向的流贼进行实时监控。 余下三部七千五百人则在朱炳琨和郑五的主持下,在裕州城外争分夺秒的训练。 至于周力和张石这两部兵马,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没有时间训练,但嬴翌下了死命令——他只看军队的军容,只看战斗力,怎么训练,什么时候训练,全都交给周力和张石二人。 眼下嬴翌手里军队的训练,完全按照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来办。戚大帅的练兵方法,可以说是封建时代最成体系最强的练兵方法,只要嬴翌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办。 嬴翌本人并不是什么军事天才,当初在小王庄练兵,说起来也就是一个‘严’字。饭饱食足,严格训练。除了加入他自己的些许想法,更多的还是朱炳琨沿用的明军普遍的训练法子。 占领裕州之后,搜罗出一部纪效新书,嬴翌让人将其印刷复制,给手下百户官以上的军官人手发了一本。 不过这部纪效新书,略有一些改观。按照孙秀才的意见,在扉页上增加了嬴翌的光辉事迹,并要求练兵的同时,让‘嬴翌’这个名字,深入将士们的心里。 这非常符合嬴翌的利益。 “大人,连百户到了。” 有书佐来报。 嬴翌正在跟孙秀才说话,闻言道:“快让他进来。” 不片刻,连彪进来,嬴翌笑道:“快坐。你来的正好。” 连彪坐下,闻言连忙抬起头来。 嬴翌道:“我与秀才正在商量俘虏的事,我打算把三万两千余俘虏组建成一个奴工营,负责各项建设事宜。” 连彪抱拳道:“但凭大人吩咐。” 嬴翌点了点头,看向孙秀才。 孙秀才笑道:“眼下大人占了叶县、舞阳、裕州三县,三县百废待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三万两千余俘虏正好用到这上面。大人的意思呢,碧波谷和月牙谷不会放弃,反而会加大建设力度。因此第一个任务,就是建设方城山两谷的工坊和两谷通往山外的道路。” 说着他顿了顿:“这个奴工营我为营正,你为营副。平素管理奴工的重任,大人的意思是交给你来担负。” 连彪一听,顿时大声道:“大人放心,连彪绝不让大人失望。” 说起来连彪作为百户官,一开始与周力他们起步是一样的。但如今周力都成了主掌两千五百人的部将,他却还是个百户,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如今嬴翌将三万余俘虏奴工交给他,虽说不是正规军,但的的确确是一种信任。虽说只是营副,主官是孙秀才,但连彪也知道,孙秀才事多,平素基本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来管奴工营。 因此他心里,非常高兴。觉得嬴翌没有忘了他。于是更多了几分忠诚。 嬴翌这时候笑道:“碧波谷和月牙谷很重要,方城山中如今也已探明好几处矿藏,奴工营的责任不轻。碧波谷和月牙谷作为工坊,必须要先建设起来,该怎么建设,多听听蒲大匠他们的想法来。” “其次便是道路。此前秀才已经开始在做,如今有三万余奴工,那就把最重最危险的活儿给他们做。” “怎样分配劳动力我不管,我只看结果。至于待遇——这些奴工都是经过挑选甄别之后,皆有恶迹的人。只要保证不饿死,其他的随意。” 连彪和孙秀才齐齐点头。 孙秀才笑道:“大人,奴工毕竟也有用处。还是要保证一定的安全,如果死太多,未免不划算。” 嬴翌听了不禁失笑:“左右你如今主掌奴工营,该怎么办你看着来。至于划算不划算,呵...”他叹了口气,悠悠道:“现在这天底下,还能少了奴工?开封就有几十万,还有鞑子呢...” 点到为止,他伸出手指:“我的要求很简单,两谷工坊,必须要尽快走上正轨。无论我想要造什么,两谷工坊都能造的出来。我的任何需求,能够立刻得到满足,这是基准。” 他顿了顿:“两谷工坊,我打算交给二牛看着。给他配备几个识字会算的副手。” 孙秀才和连彪都点头称是。 “两谷工坊很重要,容不得破坏。因此需要驻守一支兵马,险要处要设哨卡,禁止任何不相关或心怀歹意的人进入。我打算让郑六去招募一千人。”嬴翌道:“等解决了北边的隐患,两谷工坊的防御还要加强。” 然后对孙秀才道:“我之前跟你说的,军服的织造、武器的组装,都要迁移出两谷。但又不能离的太远,因此要在山边建起一座城。地点就选在小王庄,两谷工坊建设为首,道路建设次之,小王庄再次之。之后,大概在我解决北边开封的流贼隐患之后,整个南阳都要进入大建设,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正说着话,嬴翌忽然怔了怔,把正要继续说的话吞到肚子里,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尽快着手组建奴工营。” “是,大人。”孙秀才和连彪起身告辞。 “哦,对了。”嬴翌道:“秀才,三县的政务治理,你多费些心思,跟我那岳丈泰山学学。” 孙秀才心领神会。 等到两人离去,嬴翌关上门,静静的坐在那里。 眼角,一个新的方案,生成了。 早前嬴翌在开启元炁方案,连夜屠戮李过所部贼兵之后,想到夺取真灵的难处,心中便有了孕育新方案的想法。 真灵需要杀生夺取,但嬴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如今已有了一方势力的根基,不说以后不可能每场战役都亲自出马,单说杀戮生灵夺取真灵之后便化成灰,如果暴露在大众眼前,难免有些不合时宜。 何况他自己一人一双手,眼看着以后对真灵数的需求越来越大,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夺取真灵这件事上。 生成新的方案,势在必行。 一零六章 气数 对于嬴翌来说,脑海中的那枚伟大的字符就仿佛一座无边无际的宇宙。无论是自身属性加点方案,还是后来的元炁方案,乃至于新生成的‘人道’方案,可能都只是那枚字符的冰山一角。 人道方案的生成,其中的神妙,在嬴翌阅读过方案信息之后,也难免叹为观止。 这个方案是建立在嬴翌思及真灵夺取的难处之上,他最初的想法是生成一个方案将他从亲手夺取真灵这件事上解脱出来,用另外的办法取代。 人道方案完美的诠释并深化了嬴翌的需求。 首先,人道方案解决了嬴翌的难题。 从今往后,嬴翌再不必亲手杀生以夺真灵。真灵的夺取,建立在杀戮之上。以前嬴翌夺取真灵,必须要亲手杀死生灵,且夺取真灵之后生灵化为飞灰,近乎魔道,不宜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 而人道方案的解决办法,则将其转嫁到军队上。 也就是说通过军队的杀戮来夺取真灵,直接将嬴翌本身从中摘取出去。军队征伐、杀戮,杀死敌军之后,就能夺取真灵。 不过较之于嬴翌亲手夺取,首先会有一定的损耗——军队杀戮之后,敌人的尸体不会化为飞灰,这里会折损一成真灵数。也就是说,杀一人原本应该有1点真灵数,但军队杀戮只能获取0.9。 其次,军队杀戮夺取真灵,建立在另外一个前提之下——人道气数。 人道方案生成之后,嬴翌的属性栏下,又多了一个数据,那就是气数。人道气数。所谓人道气数,就是人道气运的数。 嬴翌:辖地三县,人口113287 人道气数:3000 要将夺取真灵转嫁到军队杀戮之上,就必须要用人道气数建起一座人道台。并制人道战旗供奉于人道台上,军队出征之时授予战旗,战场杀戮战旗自动收取真灵,传递给嬴翌。 这就是人道方案解决夺取真灵的难题的方法。 这个方法自然是极好的,将嬴翌从亲手夺取真灵中解脱出去。嬴翌毕竟是一个势力的主人,打打杀杀偶尔可以,若每次都亲力亲为,难免不便,他毕竟不能把精力全部放在这方面。而且军队杀伐效率也不低,只要军队足够强大,杀到哪里夺到哪里,真灵数源源不断。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好处。 通过军队杀伐,以人道战旗为媒介,人道台搜集汇聚的真灵数,可以分配。 怎么分配? 按照嬴翌的意志,军队杀戮夺取的真灵数,第一可以反哺全军,潜移默化的增强将士的素质。这样一来,只要真灵数足够多,嬴翌麾下的将士,个个都有望成为超人。 想想就觉得恐怖,如果嬴翌的军队随便一个士兵都是嬴翌这种纵横无敌的人,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挡得住他?! 而且这还没有任何隐患——通过人道战旗和人道台,潜移默化的强化将士的同时,不但会让士兵们的默契越来越强,真正练成千万人一体的军阵,还能够令将士越来越忠诚。不但如此,因为这些真灵数是嬴翌赐予,还可以随时收回。如果的确有背叛者,嬴翌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收回对他们的强化,把他们打回原形。 而且这还可以作为一个触犯军法之后的惩处手段。嬴翌发散思维,想到若是有士兵将领触犯了军法国法,便可以酌情夺了赐予的真灵强化,以达到惩处的目的。 嬴翌最初只想将自己从夺取真灵的杀戮中解脱出来,没想到新方案不但解决了他的问题,还给了他天大的惊喜。 从真灵加点,到元炁方案,再到人道方案,每一个方案的生成,都让嬴翌为之激动。其中的奥秘,深深的吸引着嬴翌,让他全身发抖。 通过军队杀戮夺取的真灵,分配反哺一部分给军队,这只是其一。准确的说法是,嬴翌可以随意分配这些真灵数,分配的目标并不局限于军队,而是他麾下的整个势力。 也就是说,他可以将真灵数分配一部分给文官,给工匠,只要是他麾下的人,都有享用真灵强化的妙处。 而真灵赐予,在军队,则按照军功计算——而军功的计算,有了人道战旗之后,则再不必人为的去统计士兵到底斩下几个人头,在人道战旗收取真灵的同时,在人道气数的影响下,会对任何一个士兵产生相应的记录。嬴翌一旦赐予,人道战旗将会根据这个记录,无比准确的将嬴翌赐予的真灵数分配到每一个士兵身上。 这样一来,军功越高,强化就越快,无形之中敦促士兵上进。 在文官政务方面,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军队是军功,政务则在于治理。这其中奥妙,则在于人道气数的增加。某人治理一地,人道气数增加了多少,他手底下的官吏哪些为此做出了多少贡献,哪些碌碌无为,全都在人道气数的增减之中体现出来。 谁为人道气数的增长做了多少功劳,人道台自有记录。赐予真灵数,就按照这个记录来半。 嬴翌很快悟透了其中的道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人道气数的牵连之上的。 而人道气数的增加,是方方面面的。对于军队来说,为嬴翌开疆拓土,拓展势力范围,就能增加人道气数。对于文官来讲,则在于治理民生,经济发展如何,人口增长如何,人们生活水平如何,治安状况如何,等等等等,凡此种种,都与人道气数有关。经济发展的越好,人口数量越多,人们生活水平越高,治安状况越好,政治越清明,人道气数就会随之增长。 而对于工匠来说,发明了某种对国家,对整个文明有促进作用的东西,也会带来人道气数的增长。 这一切都是数据化的展现,有什么功劳,人可以看不见,但在人道气数上,却绝对不会出错。 如此一来,在嬴翌,人道方案的形成,其意义之重大,已经是看得见的了。 想要欺上瞒下,不好意思,在嬴翌这里,行不通。 一零七章 粮草 人道方案在嬴翌眼中是完美的,但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人道气数之上。 嬴翌如今占领了裕州、舞阳、叶县三县之地,人口只有十一万多,而且百里荒凉,民生凋敝,他只有三千人道气数。 而初级人道台就需要赋予两千人道气数才能建立起来。 每一面人道战旗,也必须要赋予至少五百人道气数。 这样一来,三千人道气数,只够嬴翌建立一座初级人道台,两面人道战旗。而且初级人道台只能承担赐予一千人真灵反哺。 要提升这个数据,只有继续往人道台中赋予更多的人道气数。 当人道台牵连的人道气数达到一万,才能提升为中级人道台,往后皆十倍为之。高级人道台需要十万人道气数的牵连,以此类推。 “种田势在必行啊...” 嬴翌微微吸了口气。 真灵数的夺取转嫁到军队征伐之上,而军队的征伐扩张,则需要钱粮人口来支撑,钱粮人口的增加则需要种田。 根本就在这里。 “元炁方案在手,种田并非难题,只是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嬴翌站起身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开封的威胁。闯贼该滚了。” 他对门外道:“来人,把朱炳琨和郑五叫来,我要见他们。” “是,大人。” 不多时,朱炳琨和郑五联袂到来。 “大人!” 两人挺身捶胸行礼。 嬴翌还了一礼:“坐下说话。” 等两人坐下,嬴翌便道:“三部兵马训练的如何了?” 朱炳琨与郑五对视一眼,朱炳琨道:“大人,三部将士不是原来的老班底就是从俘虏中甄选的良人,皆有从军经历,经过几天的训练,已经有些模样了。”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好。” 他道:“时不我待,如今南阳战事已去五日,恐怕闯贼已经得到消息。闯贼势大,我不能被动应敌,必须要主动出击。” 两人一听,齐齐起身喝道:“请大人吩咐。” 嬴翌笑道:“你二人立刻下去整备兵马,即日北上。” 他转过身来,手指头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简陋地图上的一点上狠狠的按下:“这里。” 郑五两人一看,道:“首山?” “对,首山。”嬴翌笑道:“首山在襄城县畔,南边就是叶县。闯贼若出兵南下,这里是必经之处。我要你二人率三部七千五百人遏守首山,给我堵住闯贼南下的捷径。” 两人听了,都深深的吸了口气:“请大人放心,末将必不负大人期望,定将贼众堵在南阳之外!” “很好。” 嬴翌摆了摆手:“你二人先带人出发,我还要回方城山一趟。此行一应粮草物资去找孙秀才。记住,越快越好。记得跟夜不收部保持无缝联系。最多三日,我会亲自前往首山,发起对闯贼的攻势。” “喏!” 打发走了两个部将,嬴翌又去见郑允芝。 这几天郑允芝忙的脚不沾地,三县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民生凋敝,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无论是收拢百姓,安抚民心,还是开垦荒地,治理治安,凡此种种,都在郑允芝的权利范围之内。 但郑允芝乐在其中。 嬴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埋头在一大堆公文之中。 “岳父大人。” 嬴翌微微一笑,作揖施礼。 郑允芝抬起头来,面色红润,精神极其亢奋,道:“你有什么事快说。”又把头低了下去。 嬴翌不免失笑,道:“岳父大人先不要忙。” 他道:“我稍时要回方城山一趟,跟岳父大人招呼一声。” 郑允芝头也没抬,摆了摆手。 嬴翌笑着摇头离去。 郑允芝忙于公务,甚至忽视嬴翌,但嬴翌并不在意。说到底,郑允芝所作的一切,好处都是嬴翌的,既如此,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他还巴不得手底下的人都这样呢。 离开郑允芝书房,嬴翌踌躇了一下,本想去看看梓娘,但唯恐进不去后院。郑允芝规矩很多,说嬴翌既然跟梓娘已经定亲,那在成亲之前就不能相见。嬴翌已经好些天没有就看到过梓娘了。 虽不说什么情情爱爱,但定了亲,梓娘就是他的人了,自然有些念想。 压下念想,嬴翌没有去后院,往外走去。 然后就撞上了孙秀才。 孙秀才匆匆忙忙的:“大人,属下正找您呢!” 嬴翌一听,伸手引道:“里面说话。” 进了屋,嬴翌道:“是粮草物资的事吧?” 孙秀才道:“大人英明。” 嬴翌失笑:“我刚叫朱炳琨和郑五整备兵马,让他们找你去准备粮草,你立刻就来了,不是为了粮草又是什么。” 孙秀才乐呵呵的道:“大人说的是。” 然后正色道:“的确是粮草的问题。大人,我们本来粮草不多,此番南阳一战,又收缴了流贼和湖广兵的粮草,但眼下仍是捉襟见肘。” 嬴翌凝神倾听。 孙秀才道:“大人扩军至五部一万一千五百人,粮草军饷具足,这里便是一个大开支。另外收拢流民,施粥放粮也是一笔开支。奴工营也要吃粮。方城山中也有一定的消耗。如今存粮已经不多了。属下和左右吏员估算了一下,余下的粮草最多支撑一万军队征战半月。再多就不行了。” 嬴翌听完,心里有数。 秀才说的这些,他实际上早有预料。但粮草不足不是阻拦他出兵的理由。开封的流贼之患,必须要尽快解决。 “那你有什么办法呢?”嬴翌不慌不忙道。 秀才点了点头:“大人,前日里属下已经遣人去南阳联系郑氏商行,昨日人已归来。最多一两天,郑氏商行的人就会过来。” 嬴翌笑了起来:“既如此,就放心大胆的去办。” 他顿了顿:“粮食是第一位,有多少买多少。盐已是不缺,方城山中盐矿开采已经走上正规。倒是铁料需求量不低。” 秀才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属下心里有计较。” “有计较就好。”嬴翌笑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回方城山,郑氏商行的人来了之后,你好生招待,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我那岳丈出面。花银子不是问题,粮草物资,要尽快买到。” “是,属下知道了。” 嬴翌又道:“还有一事,你马上帮我办好。” “大人吩咐。” 一零八章 玉石 “我要玉石百斤。” 嬴翌道。 “玉石?” 秀才一听就笑了起来:“大人,南阳产玉,此前抄没所得玉石珠宝皆在县衙库房,品质上佳者属下都给大人藏得好好的。” 听了秀才的话,嬴翌恍然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击破流贼、左良玉,杀丁启睿、虎大威,占裕州,抄没许多资财。其中玉石珠宝、金银钱钞都有。 之前还拿出三成奖励下去,这次是他自己没有转过弯来。 嬴翌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稍时就去月牙谷,这边的事就交给你和我那泰山岳丈。粮草运送之事,你也担起来,暂时我无暇顾及。” “是,大人。” 随后嬴翌去库房挑选了百斤品质上佳的玉石,也看到了自己如今拥有的财富。不计金银钱钞,单单玉石珠宝,品质上佳的,库房里储藏的恐怕就值一二十万两银子。 这些玉石珠宝,绝大多数都是抄没左良玉、丁启睿等人府邸所得。加上各类钱钞,少说值四五十万两。这些混蛋到裕州才多久?也不知是怎么搜刮的。 不过如今都便宜了嬴翌。 嬴翌将百斤玉石用两口小箱子装起来,搭在马背上,两个侍卫在后面牵着马,出了县衙往城外走去。 嬴翌如今已非孤家寡人,本来嬴翌打算单人独骑,但好说歹说还是被秀才给安排了两个侍卫。 按照秀才的说法,万一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好有个跑腿的。 嬴翌便没有拒绝。 这两个侍卫,都是早前从月牙谷征募的兵卒。这回嬴翌占了裕州,从军中挑选数十人作护卫县衙,这两个就在其中。 一个名唤张四,一个叫做林根。 行走在裕州城的大街上,满目的清冷。烽火刚过,百姓战战兢兢,很少有跑到大街上来的。前几天更甚,几乎很难看到人影。这几天郑允芝张榜安民渐有成效,已有百姓在街面行走,一些铺子也陆陆续续开张。 如今的裕州,规矩由嬴翌来定。最大的变化,就是商税,前几天张贴相关的告示,有许多商户硬着头皮找上门来,被嬴翌强硬的怼了回去。要在嬴翌的地盘上行商,就必须要按照嬴翌的规矩来办。 为此,许多商户用尽手段,塞银子贿赂什么的都是常态,但嬴翌的势力是一个崭新的势力,并非商人们认为的大明旧势力。虽然有人收受贿赂,但都被嬴翌严厉处置,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不过嬴翌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裕州只是个县,而且中原被流贼荼毒已久,以前有势力的大商人要么被流贼干掉了,要么都迁走了,只是一些中小商人,阻力不大。 等到以后占领的地盘大了,这些狗屁倒灶自然还会发生。 但嬴翌有绝对的信心把他们按下去。 在商业这一块,嬴翌没有太多的想法,鼓励是一个,税收是一个。除此之外,便是土地。 眼下来讲,更加重要。 土地是一切的根本,而王朝末期,往往兼并严重。这些天郑允芝已经在着手此事,但举步维艰。 嬴翌并没有轻举妄动。根植于土地的势力,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势力。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小地主,各路大商人。有钱有势的,往往占据了大片良田,挤压百姓的生存空间。 嬴翌是因为顾及着闯贼,暂时以军事为主。等到把闯贼赶走,回过头来自然要清理此事。 土地不理清,事情就没法办。 靠近城门,人烟便多了起来。 城门处,有县衙设立的办公处。收拢登记流民、施粥、放粮、招工,都在这里。因此吸引了许多人。 随着南阳战事的停歇,孙秀才的宣传,不少的流民逐渐在向裕州和舞阳汇聚。他们都是嬴翌需要的。 人口,劳动力,技术,都出在他们身上。 嬴翌稍稍驻足看了一会儿,见有条有理,便出城而去。 出了城,嬴翌翻身上马,三人四骑,踏着滚滚烟尘往方城山方向而去。 时至今日,仍未有雨水降落。南阳这片土地上,入目的是一片枯黄荒芜。天色还是阴沉阴沉的,但就是不下雨,嬴翌也唯有叹息。 马背起伏,嬴翌心里想着,却又觉得有心无力,暂时难以为之。 “只盼着早些下雨啊...”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身旁张四和林根却深有感触。 ... 下午,嬴翌终于回到碧波谷。 方城山中如今热火朝天。陆陆续续已有编好的一队队奴工在山里劳动。三万多奴工,要全部组建整编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并不妨碍把先整编好的投入使用。 奴工营的整编,嬴翌自然是一清二楚。三万多人,按照每千人一个编制,编成三十二个奴工队。 如今投入使用的,只有七八个。 每一个奴工队配备一个队长,皆是连彪去招募的能算会写的读书人。再从中挑选出二十人的监工,用奴工监工奴工,也是没办法的事。嬴翌人手不足。 好在奴工监工也还不错。反而从奴工中挑选出来的监工更加厉害,或许是为了向嬴翌示好,这些监工对其他奴工更加狠辣。 嬴翌进山的时候,就遇到两队奴工。碧波谷到小王庄这段山路,就是这两队奴工负责修建。 说起来时间并不久,但经历一场大战,恍然回头,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一样。碧波谷的确变得也不一样了。 碧波谷中的工坊,已经全部竣工。十多亩的谷地中,金字号、火字号工坊各两座,其他各一座,七座工坊规划整齐,一点也不凌乱。 当初嬴翌所需的枪头早已制备完毕,如今碧波谷的工作方向,集中在工具制造上。 锄头犁耙锤子錾子,这是继枪头之后的碧波谷工坊的重中之重。 嬴翌占领了三县之地,要趁着季节再种一茬粮食,农用的工具就不能少。而各方面的建设方面的需求,各种工具也不能少。 “碧波谷出产的各类工具,已经可以满足各方面的需求。” 蒲铁锤和二牛跟在嬴翌身边,为嬴翌解答问题。 蒲铁锤道:“眼下方城山中的各项工程所需的工具,都是咱碧波谷出产的。”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那火器的事,大匠可有眉目?” 蒲铁锤面露难色,道:“大人,最大的问题,还是集中在水源上。碧波湖的水不够用了。” 实际上不单单如此。 这才几天时间?要打造火器,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都还没有完成。 嬴翌也知道自己心急了,笑了笑道:“还是要尽快自产才是道理呀...” 一零九章 回山 在嬴翌而言,元炁方案下的元器分支,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虽然火器的发展潜力是看得见的,但元器却更加玄妙且深不可测。 但是要释放出这种潜力,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元炁方案下的元器分支开启也只给了嬴翌打开大门的钥匙,要挖掘其中的奥秘,还需要更深入的钻研。暂时而言,火器仍然是一种需求。 在一定时间里,嬴翌手中军队的军备不会有跨时代的改观。 工坊作为嬴翌的制造重心,在火器方面,也必须要达到嬴翌的需求。至少在元器分支下的金元合金没有炼造出来之前,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而要炼造金元合金,首先需要嬴翌将基础元炁能源器制造出来,然后制造出炼造合金的设备,与元炁能源器无缝对接。 这一切,嬴翌都还没有开头。 “暂时而言,火器仍然很重要。”嬴翌离开碧波谷前往月牙谷之前,对二牛和蒲铁锤道:“我知道时间太短,但钻研不能放下。” 他对二牛道:“方城山两谷我就交给你了,二牛,不要让我失望。” 二牛默默的点了点头。 最后嬴翌道:“我之前所说的东西,蒲大匠看紧一些,等我解了开封之围,逐走闯贼,一回来就要用到。” 蒲铁锤笑道:“大人放心就是。” 等到嬴翌解围开封,驱逐了闯贼,南阳的环境就会立刻安稳下来。那时候就是种田的时候。 对嬴翌本人而言,有了安稳的环境,将元炁方案中的东西一一实现出来就是迫在眉睫的事。 所以在这个时候,嬴翌就要作准备了。 嬴翌打算在结束对闯贼的战争之后,就要立刻着手制造元炁能源器和育种元器。而制造这两种元器的材料,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开始准备。 元器的品质,跟制造材料的材质联系紧密。如果能率先制造出金元合金,那么一切迎刃而解,但可惜的是要制造金元合金的前提是元炁能源器。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嬴翌让碧波谷工坊尽快为他锻造出一批百炼钢,作为制造元炁能源器的材料。 较之于碧波谷的完备,月牙谷如今才刚刚开始。 嬴翌抵达月牙谷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月牙谷的百姓,在这几天里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迁移,空出来的谷地则会跟碧波谷一样,被改造成为一个大工坊。 因此月牙谷看起来非常纷乱。 有拖家带口正要迁移出去的百姓,有吏员、捕役来回呼喝稳定秩序,也有奴工队吆喝呼喊卖力施工。 一切的一切,虽然纷乱,却显出了一股勃勃的生机。 说起来方城山中两谷的事宜,嬴翌交给了二牛,但二牛明显还没有那样的本事能将其中理顺。好在有许多吏员辅佐,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二牛没有文化,虽然因为之前负责碧波谷的一些事宜,逼迫着他学习识字,但也仅此而已。 嬴翌对他的安排,大抵也就止于此了。除非二牛以后爆发出什么厉害的潜力,否则即便作为嬴翌起家的老人,二牛的未来是看得见的了。 “大人!” 蒋锡迎上来,躬身作揖。 蒋锡此前作为碧波谷的‘大管家助理’帮助二牛打理碧波谷的杂务,虽然时间不长,但能力是看得见的。如今二牛成为两谷的负责人,蒋锡也水涨船高,担负起了两谷的具体事务。 嬴翌点了点头:“上去说话。” 便上了旁侧一处山梁。 嬴翌站在梁上,月牙谷全部映入眼帘。 “月牙十二谷,最里面的三个谷地先不要动。”嬴翌道:“我有用处。稍时将人封锁,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进出。” 蒋锡立刻点头:“是,大人。” 嬴翌又道:“我要制两面战旗。”他说着,从袖口取出折叠起来的图纸,将它交给蒋锡:“旗杆用最好的杆子,旗面用藤麻编制。明天我要看到实物。” 蒋锡接过图纸,打开来一看,忍不住道:“蚩尤旗?” 嬴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蚩尤旗?” 蚩尤旗的说法多种多样,有说是一种天象,有说是彗星,但无论哪一种,都寓意着兵戈战争。 蚩尤是诸夏先祖之一,与黄帝争共主,虽然失败,死后却被黄帝封为兵主,战争之神。自那以降,至于秦汉,蚩尤都是国家供奉的主神之一。每每有战争兵事,都要祭拜兵主。 而蚩尤旗,则是一种战旗。旗面绣三头六臂蚩尤像,象征杀戮,寓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自汉以后,作为兵主、战争之神的蚩尤被人为的刻意扭曲形象,变成了‘魔’,国家也不再供奉兵主,蚩尤旗从军队中消失,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蚩尤旗是一种战旗,而不只是天象和彗星。 蒋锡道:“属下喜读小书野史。”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两面蚩尤旗,旗杆一丈三尺三寸,旗面四尺九寸,明日此时,可能完成?” 蒋锡道:“能。” “好。”嬴翌道:“再唤几个土字石匠来,我有用。” “是。” 不多时,蒋锡带来七八位石匠。嬴翌将工匠按照金木水火土划分为五个字号,与五行工坊对应。而石匠就属于土字号工匠。 能被嬴翌招募,拿到丰厚的薪水,这些石匠都有一手绝活,绝非只是打石头那么简单。 便跟石匠道:“我要砌一座祭台,底座八面,刻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农耕畜养四海一统、诗书礼义文道教化、兵戈征伐开疆拓土,台高一丈,围四丈九寸。” 几位石匠一听,各自思索片刻,其中一人道:“大人,一丈祭台倒也不难,但只小人等七八人,须得半月时日方可。” 嬴翌点了点头:“明日此时须得竣工。要多少人,蒋锡,你来调派。” 蒋锡应喏:“是,大人。” 这次嬴翌急忙赶回月牙谷,就是为了建造人道台。 早早将人道台建起,牵连气数,供奉人道战旗,将夺取真灵之事转嫁于兵戈征伐,是当务之急。 一旦人道台立起,嬴翌便再无后顾之忧。往后真灵夺取,就不需要他亲自出手。而且凭借人道台,嬴翌可以完美的整合势力,对手下了如指掌,并借此赐予真灵,培养人才。 随后嬴翌来到月牙谷最深处的谷中,让张四林根守在谷口,他独自一人带着两箱玉石走了进去。 一一零章 人道台 人道台的基座用石头铸造,但人道台的核心,却须得用玉石来造。 而且还不能假他人之手,必须要嬴翌自己造。 玉石的雕琢,有严苛的要求。要在五十块大小一致,品质相差仿佛的玉石上,纹刻一套人道元符。 这套元符异常玄妙,总计由九九之数,也就是八十一枚子符组合而成。这些子符单独拎出来,在元符分支下的基础五行子符中都能找到,但八十一枚子符组合起来,却形成无穷奥妙,嬴翌根本看不懂。 他只能依葫芦画瓢,根据人道方案开启之时给他的信息,照着在玉石上铭刻。 让张四林根守着谷口,嬴翌进入谷中,将箱子里精挑细选的玉石取出来,先打磨了一遍,将其大小规制严格如一。然后才开始准备铭刻人道元符。 嬴翌花了40点真灵数将神魂加点到4,静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心湖平静,古井无波,适应了神魂暴涨的异样感之后,他才拿起一把小巧的刻刀。 元符的玄妙,涉及到世界的至理。因此每一枚元符的每一道笔画,其中任何一点,就算是微观到纳米甚至更细微的层面,都不能出错。 一旦出错,元符便无效。 因此要明白元符的奥秘,人的神魂就必须要强大。只有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够明察秋毫,身体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够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才有资格钻研元符的奥秘。 嬴翌拿着一块方砖一样的玉石,眼中一缕缕精光如有实质。他集中精神,在他的眼中,这块玉石的本质,逐渐呈现出来。 玉石许许多多的微粒,在神魂的映照感知之中呈现。这些微粒运动,排斥之中又互相吸引,形成一个宏观稳定的局面。 一把刀这时候挤开许许多多的微粒,在这些微粒之中,划出一条线条来。这条线条就好似无穷微粒之中的一条长河,来的突兀,但却有一种自然感。 刀锋勾勒,展现出一道道线条,这些线条在玉石的表面形成的云纹一样的纹路,最后组合成为一个玄之又玄的子符。 当刀尖离开玉石表面的一霎那,嬴翌神魂感知之下,分明察觉到这块玉石发生了一些不可捉摸的变化,好像闪过一道微光。 他知道,成了。 神魂4,体魄7,无论是感知还是对身体力道的掌控,嬴翌都达到了在玉石上铭刻子符的要求。 只是初次铭刻,心里没底。 如今开门红,一下子成功了,嬴翌自然松了口气。 谷中安静,无人打扰,如果有人打扰,稍稍分心,大抵也不可能成功。 他再接再厉,一块块玉石经过他的手,表面呈现出云纹般的子符,变得煞是好看。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刚黎明。嬴翌终于放下刻刀,长长的吐出口气。 他脸色有些苍白。 即便嬴翌的神魂和体魄强大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成功铭刻一套人道符文,也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心力。 任凭一个人,全神贯注的集中精力,手中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道,不敢多一丝,不敢少一毫,一天一夜怕是早就扛不住了。 嬴翌的神魂高度紧张集中,即便强大,也难免疲敝。 一套人道元符,也并非一气呵成。中途失败的次数不在少数。 好在终于成功了。 “也算是初次实践。”嬴翌丢掉刻刀,精神放松下来:“我早知元符要求苛刻,但现在体会了才知道苛刻到什么样的程度。” “元炁方案是我未来发展的方向,元符体系终归是要普及下去的。但眼下看来恐怕太难...好在人道台建立起来以后,可以赐予加点...” 要在元符一道上有所建树,人的基本素质必须要达到相应的要求。然而如果无法进行真灵加点,这遍天下的人,有钻研元符天赋的,恐怕亿万无一。 嬴翌心里思忖着这些事,一边将五十块铭刻好人道元符的玉石摆规整,这才站了起来。 “大人。” 谷口,守卫了一夜的张四和林根见嬴翌走出来,连忙捶胸行礼。 嬴翌摆了摆手:“张四,你稍后去问问蒋锡,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张四应喏,转身就走。 不多时,在晨光之中,张四带着一脸疲惫的蒋锡和几个石匠来到谷口。 “大人。” 蒋锡作了个揖:“大人吩咐的事,属下连夜敦促,战旗已制备妥当。” 有石匠道:“大人,小人们连夜赶工,已经做好了。” 嬴翌笑了起来:“很好,让人把东西运过来。” “是。” 随后蚩尤旗、祭台底座雕刻好的石料都运送到谷口。嬴翌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将石料搬进谷中,带着蚩尤旗进去了。 谷中,嬴翌将雕刻好的石料一块块搭建起来,几百斤的石料在他手中犹如稻草,几个呼吸底座便搭好了。 底座顶端,正好是个石台,嬴翌将五十块铭刻了人道元符的玉石在石台上组合成一尊三足两耳的鼎! 鼎镇石台! 嬴翌长长的吐了口气:“赋予人道气数。” 冥冥之中,一股玄之又玄的东西落在玉鼎之中,俄而,玉鼎竟散发出金黄色的微光,微光好似泉水流淌,从玉鼎中溢出,自石台上流淌而下,不片刻,便将底座裹住。 嬴翌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时间瞠目结舌。 他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玄之又玄,但放光这种事,的的确确,还是首次亲眼目睹。 那种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从他脚下流淌过去,但没有实质感,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但分明却呈现在眼前。 包裹着底座的微光闪烁了好一阵,然后回流到了玉鼎之中。此时,祭台已模样大变! 或者是模样没怎么变,但一眼看去,与之前刚刚搭建起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本该是崭新的底座,此时竟有了一股沧桑的气息。 而底座八面雕刻的浮雕,本该是死物,却似乎有了一种灵动,好像是活的。 而搭建底座的石料之间本该有缝隙,如今底座却一体如一,哪里还有一丝缝? 整个人道台,在微光过后,全然变成了一体。玉鼎也混元如一,完全看不出是由五十块玉石组合而成。玉鼎三足鼎立在石台上,与石台结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缝隙。 嬴翌的神魂映照之中,只觉得一股玄妙的气息萦绕着这尊人道台,威严、阳刚、正大、光明。 一一一章 熔炼人心 嬴翌的脑海中,适时出现一些信息——人道台,成了。 嬴翌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声震动月牙谷。他反手一把抓起放在一边的两杆蚩尤旗,将其插入玉鼎两侧预留的一排旗嵌中,一边一杆。神魂映照之下,他便察觉到玉鼎中流淌出两缕气息将两杆战旗缠绕起来,来回冲刷洗练。 嬴翌念头一动,赋予了两杆战旗五百气数牵连,战旗上随之萦绕出一缕微光,瞬即消失不见。 “成了!” 嬴翌大笑着跳下石台,大踏步走出山谷。此时,蒋锡等人还在谷外守候。 “大人!” 见嬴翌一脸笑容的走出来,众人虽不知怎么回事,但知道肯定不是坏事。 嬴翌也没罗嗦,道:“自即日起,此谷封闭,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入内。” “是,大人。” 蒋锡等人连忙应喏。 嬴翌又道:“退下吧,我在谷中休息片刻。张四林根,你二人也去休息,晌午后随我出发,前往首山。” “喏!” 打发走了一干人等,嬴翌又回到谷中,在人道台上盘坐下来。 人道台的建立,对嬴翌的意义之重大,这里勿须赘言。他现在要做的,是分配人道台赋予给他的一千个名额。 这一千个名额,嬴翌心中早有计较。他动念之间,脑海中的人道方案下,一张空白的榜单上,出现了一行名字。 第一个就是他那小小未婚妻,梓娘。 随后孙秀才、郑允芝、周力、朱炳琨、连彪、二牛、郑五、郑六、郑九、怀叔等人的名字一一上榜。 不多时,一千个名额便分配完毕。 其中军中占了九百,剩下一百名额文官体系占八十,工匠占二十。 嬴翌没有预留名额,没有这个必要。等到解围开封,驱逐了闯贼,全据南阳,得了大明正统名器之后,人道气数一定会大幅度提升,到时候名额有的是。 人道方案下的这张榜文,就唤作人道榜。当嬴翌在榜上留下人名之后,人道台微微一亮,已完成气数牵连。 到此时,嬴翌该做的,都做了。 不过嬴翌不知道的是,在他将这一千人的名字留在人道榜上的时候,相关的人都产生了一些感应。 郑允芝和孙秀才正商量着如何与地主们斗法,忽然齐齐一怔。 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孙秀才握紧了拳头狂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人不是凡人,绝非凡人啊!” 郑允芝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人道榜,人道榜,哈哈...”郑允芝忽然苦笑起来。 孙秀才满面通红:“以人道气数增减定功绩,这才是最公平的考评。大人一定能横扫天下,定鼎四海。而一世二世及至于万世王朝也!” 孙秀才和郑允芝这里如是,连夜赶到首山驻守的军中亦是如是,月牙谷如是,裕州如是,上了榜的人皆有感应,皆知人道榜,皆知人道气数。 一时间个个高呼,人人精神,面貌大变。 一座人道台,一卷人道榜,将嬴翌的势力,彻底熔炼出来。忠心的更加忠心,犹疑的再无犹疑,只觉前途在望,都要奋勇争先。 军中更是哗然,皆嗷嗷叫着要杀敌立功。吏员个个轻快,皆想着治政提升人道气数,以得嘉奖。 晌午,当嬴翌从谷中走出,只见以蒋锡为首,二十多个吏员工匠守候在谷外,见嬴翌出来,齐齐高呼主公,狂热拜倒在地。 嬴翌先是一怔,随后明悟过来,不禁笑道:“都快起来。” 众人起身,狂热的目光集中在嬴翌身上,充满了敬仰之色。 嬴翌笑道:“我立人道台,人道榜,旨在安定天下,抚慰人民。今方起步,任重道远,诸位不可怠慢。” “喏!” “都去做自己的事去吧。有人道榜在,做了什么贡献,有多少功绩,再无可能被人贪墨。放手去干,放心去干,未来就在自己手中。” 打发走了蒋锡等人,看着他们精神奕奕脚步轻快的模样,嬴翌发现自己恐怕低估了人道台和人道榜的妙用。 想必此时,那些名列榜上的人都该知道了吧? 他们一定与蒋锡等人一样,也是这样振奋起精神,朝气蓬勃的吧? “拿上一杆蚩尤旗。” 嬴翌对张四林根道:“我们去首山。” ... 南阳战事来的快去的快,李自成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等知道了最终结果之后,他险些发狂。 李过、郝摇旗、刘宗敏可都是他赖以倚重的大将,是闯军的支柱。而胡轶那位异人,更是看重的不得了。 没想到这一去,银子没到手,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顶梁柱搞没了,几万精兵没了,连异人都没了。 “狗入的,狗入的!” 李自成疯狂的劈砍,把屋里打的稀巴烂。 牛金星、宋献策等人在屋外相顾无言。 好久,李自成才按捺住火气,大叫道:“都给老资进来!” 牛金星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入烂成一团的屋子里。 “都给老资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自成端坐在太师椅上,须发皆张,好像发怒的猛虎。 牛金星咳嗽了一声,道:“闯王,此间颇有些疑虑之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李自成吸了口气。 “南阳溃兵传来的消息有矛盾之处。说是与左良玉大战之时,又冒出一支兵马,把人一网打尽。但据学生所知,南阳应该没有这样的兵马才是。”牛金星侃侃而谈:“侯恂畏惧闯王而不敢渡河南下,孙传庭那狗官还在关中未曾动弹,南边就只有丁启睿这一部明贼。” 李自成喝道:“咱老子难道不知?给咱老资派人,老资倒要看看,是哪个狗入的。还飞天遁地,老资不把他碎尸万的誓不为人!” 宋献策此时道:“闯王,依学生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李闯眉目一竖:“你个酸腐说什么?!” 宋献策皱了皱眉:“闯王,溃兵说有能飞天遁地之人,杀人如割草。恐怕也是异人无疑。闯王当深知异人的厉害,若不谨慎一些...” 李闯一怔,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一一二章 牛金星 南阳的消息李闯全都是从溃兵口中听到的。 较之于飞天遁地杀人割草的凶人,他更倾向于这是溃兵在战败之后推卸责任的说法。因此盛怒之下,他把逃回来的溃兵杀了个一干二净。 李过没了,刘宗敏死了,郝摇旗大抵也没得活路,你些个溃兵喽啰还有胆子回来?怎么不去死? 李闯第一时间并没想过是‘异人’。如今宋献策说出来,他结舌片刻,一时无言。但眉宇间隐隐有些别样的怒气酝酿。 牛金星一旁看的分明,喝道:“休得信口胡言。闯王应运承天,注定要掀翻朱明再造乾坤,四方异人归心,怎么可能与闯王作对?” 李闯麾下一干老贼之外,还有牛金星、宋献策这种充当‘谋士’角色的人物。不过这些‘谋士’大抵都不太合格。 无论是牛金星还是宋献策,不是落魄的举人就是走投无路的秀才,文化水准放在那里,算不得高深。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草莽有龙蛇,文化水平不高,未必没有能耐。但这些人,的的确确没什么能耐。这再造乾坤的事还没影呢,就开始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了,可见其眼界之低。 李闯一路走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有一个稳固的根据地,流窜流窜再流窜,如果这些谋士合格,李闯也不会这样了。 牛金星和宋献策之间有龃龉,实际上牛金星也不是没想到这个,但异人的恐怖,牛金星深有体会,他不敢当着李闯的面说出来——李闯自谓覆灭朱明再造乾坤的人,那就该是天命之人,胡轶等几个异人来投就是佐证。然而现在却有异人跟他作对,干掉了他手底下的顶梁柱,这是对他的天命的否定。 所以宋献策说出异人的时候,李闯才会有那样的神色。 牛金星于是立刻抓住这一点攻击宋献策。 宋献策一看暗道不好,连忙道:“闯王听我一言:历来取天下,靠的不是三五两个异人” “住口!” 李闯大怒,指着宋献策喝骂道:“滚出去。” 宋献策见李闯正在盛怒之中,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只好狼狈退了出去。 牛金星暗暗一笑,作揖对李闯道:“闯王天命所归,明廷必灭无疑。与闯王作对,便是与老天作对。只须得大军一到,管他什么人,皆要飞灰湮灭。” 李闯神色才好看了些,沉吟道:“然则南阳之事萦绕于心,如芒在背,教我寝食难安啊。咱老子如今正围困开封,眼看开封矢尽粮绝,破城就在旦夕,却出了这等恶事!” 牛金星自然知道李闯的担忧。 休看李闯如今好大声势,纵横中原打的明廷溃不成军,破洛阳,围开封,但形势并非有想象的那么好。 侯恂督师保定,数万大军隔河相望。虽说这老儿怕死惧战,可一旦露出破绽,侯恂未必不会挥军来攻。 孙传庭更是个厉害人物,当初险些干掉李闯,李闯深惧之。如今孙传庭再次出山,正在关中整备兵马,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杀出来。 北边、西边皆有大敌,相反,南边的湖广兵却是李闯最瞧不起的一部。左良玉之类的货色,交锋多次,虽互有胜败,但李闯已经看出左良玉的秉性,这人不敢硬战。 然而如今南边生变,突然跳出来一支厉害的兵马,竟然将李闯派去的军队一扫而空,还搂草打兔子,把左良玉也收拾了。而李闯却一点也不了解这支军队的跟脚。 这如何不让李闯如芒在背? 他围困开封已久,开封不好过,他李闯也不好过。流贼之为流贼,就是没有根据地,一切要靠抢。在开封这儿对峙久了,没地方可抢,他储备的各种物资大量的消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要不然李闯也不会对那二百万两银子如此在意,三番两次的增派兵马。 “学生有三策,可供闯王抉择。” 牛金星这时候道。 李闯闻言一喜,道:“快快道来。” 牛金星一副运筹帷幄的神色:“闯王可急攻开封,先破城取资粮,再乘胜挥兵南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击灭南阳之贼。此为上策。” 李闯一听,不禁道:“废话。咱老子要能轻易破了开封,还要你作什么?” 牛金星露出一丝尴尬,连忙道:“中策,张献忠在淮南,又有革左五王,不妨联络这六人,许以好处” 李闯一听,露出一抹思索之色:“你的意思是让张献忠和马回回等人去攻南阳?” 牛金星抚掌笑道:“闯王英明。正是围魏救赵之举。只要张献忠等人能在南阳拖得三五几个月,闯王这边破了开封,一切迎刃而解。”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李闯略微心动,却道:“然则我与张献忠有龃龉,怕是请不动啊。” 牛金星哑然,片刻后道:“许以重利,或许能成。” 李闯思来想去,咬了咬牙道:“早前我要杀献忠,把他得罪的狠了,连带马回回等人对我也有意见。如今却要求他,咱老子颜面往哪儿放?你说下策。” 牛金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劝。他很清楚这一个计策才是上策,但也清楚李闯的脾气,只好暗暗叹了口气,道:“那便遣一支兵马,驻襄城,遏守南阳要道。” 顿了顿,又道:“只要拖得三五几个月,等闯王空出手来就好办了。” 李闯听完,来回踱步,良久道:“也罢,就这么办。” 问牛金星:“那依你之见,派哪个合适?” 牛金星笑道:“李岩破有军略,不如叫他去。” “李岩”李闯皱眉想了想:“大概多少人合适?” “一万足矣。”牛金星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一万”李闯犹豫了一下:“我侄儿大将三部三四万皆败在南阳,一万怕是不够。” “据城而守,襄城县又不大,多了反倒不好。”牛金星道。 “这样么”李闯觉得有道理:“那便一万五。” 折了个中。 于是令人唤来李岩,是个面孔英挺,颇有些儒雅气质的青年将军。 李岩作揖道:“大王唤属下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一一三章 李岩 李岩此人在闯贼手下,应该算是一个异类。 他是开封人,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投到闯贼麾下之后,他屡劝闯贼安民,禁止烧杀抢掠,因此与闯贼麾下其他烧杀抢掠惯了的贼头多有不合。 李岩曾指责牛金星、宋献策,说他们没有尽到辅佐的责任,因此为牛金星、宋献策等人所恶。 他在圈子里面,但又在圈子外面。 在圈子里面,是因为他从贼了。在圈子外面,是因为他跟贼不同。因此并不受到闯贼的重用。 或许李岩也曾后悔,后悔投靠闯贼,但一入流贼深似海,从此没有回头路,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李闯见李岩进来,神色淡淡道:“南阳有变,咱老子要你带兵去守襄城县。具体的事牛金星跟你说。” 言罢拂袖而走。 李过作揖躬身,等闯贼离去,这才直起身子,看向牛金星。 “敢问军师,南阳有何变故?” 这会儿,知道南阳变故的人并不多。南阳的事不可谓不严重,李过、刘宗敏、郝摇旗这些人,可都是李闯的左膀右臂,却几万人马陷在里面,如果任凭流传,一定会动摇军心。 所以杀光了溃兵,封锁了消息。李岩又不是核心人物,自然不知。 牛金星闻言呵呵一笑:“倒也没什么大变故。闯王得闻消息,说是丁启睿引兵南来。眼下开封城破在即,受不得打扰,因此要一部兵马驻守襄城,以防万一。” 李岩一听,觉得有道理,道:“不知闯王予我多少兵马?” “八千。”牛金星神色不变道。 “八千”李岩思忖了一下:“若是守城,八千足矣。” 牛金星呵呵的笑:“此事耽搁不得,李将军须得快快出发,避免意外。我这就叫人给李将军划拨兵马。” 李岩拱了拱手:“有劳了。” “闯王有眼无珠,牛金星不当人子!” 大军开拔,一路往南奔襄城而走。路上,与李岩同行的是一骑女将,女将身着鸳鸯袄,以红巾扎长发,腰间一卷长鞭,侧里悬了一口腰刀,端是英姿飒爽。 她言语无忌,惹的李岩神色一变,道:“休要胡言。闯王予我重任” “重任?”女将嗤笑一声:“这些个老弱病残就是重任?笑死我了。” 李岩神色微黯:“闯王大抵不知情,牛金星我与牛金星有隙,他难免给我穿小鞋。” 女将柳眉竖起:“大战当中还蝇营狗苟,牛金星真是该死!以这些老弱病残,你此去若是守不住襄城,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该如何是好?你怎么不去找闯王?傻呀?牛金星那狗东西给你什么你就接下?” 李岩无言。 女将怒气未消:“我红娘子怎么就看上你了!李岩,你说话!” 李岩叹息一声:“牛金星是跟随闯王已久的老人,你说闯王是信我还是信牛金星?” 女将神色一滞,也无言以对。 李岩道:“左右是守城,虽然八千兵马多老弱病残,但以我对湖广兵的了解,未必守不住。你不要担心。” 女将默然。 首山。 黄帝采首山之铜炼剑,此首山便是彼首山。 朱炳琨和郑五率兵急行,赶到首山寻了险要要道立下营寨,便撒出夜不收,对襄城地面进行刺探。 时间不久,张石手下的夜不收便将襄城县县城一带的情况探查清楚。朱炳琨等人才知道,襄城竟然几乎是一座空城。 原来去年河南大战,朝廷的兵马与流贼的兵马围绕襄城狠狠打了一仗,三边总督汪乔年就是死在这里。朝廷大军战败之后,襄城县被流贼席卷一空,到如今除了一些藏在阴暗角落里实在走投无路的百姓流民,襄城已几乎是一片废墟。 得知襄城县的境况,朱炳琨和郑五商量了一阵,打算分兵,先把襄城县占了。 朱炳琨领着本部两千五百人迅速占领了襄城,郑五则带着剩下五千人仍驻首山,与朱炳琨呈犄角之势,相互守望。 首山大营,郑五巡视归营,便有兵丁来报:“朱部将来了。” 郑五一听,神色微微一动,连忙走进大营。 朱炳琨见郑五进来,立马站起来:“老郑,有情况。” 郑五神色一紧:“难道是闯贼大军到了?” “虽不中,亦不远。”朱炳琨扯下地图,道:“我刚刚接到夜不收的探报,说有近万兵马从开封方向而来,我来时已到五十里之外,天黑之前必定达襄城。” 郑五忙道:“近万兵马?” 朱炳琨点头:“的确只有近万兵马。而且多是老弱病残。” “哦?”郑五露出疑惑之色,开玩笑道:“难道闯贼知道我们远来不易,专程给我们送人头来了?” 朱炳琨笑了起来,然后正色道:“闯贼连番增派兵马,却被主公一网打尽。如果你我是闯贼,焉能不重视?我想不通闯贼为何只派近万兵马且老弱病残前来,心中疑惑,于是连忙赶来与你商议。” 郑五想了想,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不过只近万老弱病残,老朱,你觉得是否该吃掉?” 朱炳琨沉吟道:“老弱病残不足为虑,我猜可能闯贼派遣的这支兵马,未必是来打仗的,或许” “或许只想驻扎襄城。”郑五接过话头:“襄城不大,近万兵马驻守绰绰有余。驻扎此处,扼守要道,让我军无法北上。” 朱炳琨不禁点了点头:“也许闯贼正是这样的想法。襄城已被我率兵占领,贼兵如今来了,该如何区处?” 他又道:“主公的命令” 郑五点了点头:“主公只教你我扼守首山——我看不妨放弃襄城,左右只是老弱病残,要拿回来不难。若与之战,必定刺激到闯贼,说不得三五天十万大军临头,就不好办了” 朱炳琨忍不住点头。 他道:“不如这样,主公稍后就到,贼兵入夜前才会抵达襄城,我先不动,若主公先到,听凭主公驱策。若贼兵先到,战一场也无妨——我将兵埋伏于城内,你将兵拉到城外潜伏起来,等贼兵入城到一半,你我里外夹击,将之一网打尽,务使不能逃脱一个。如此一来,闯贼短时间内未必知道这里情况,等闯贼反应过来,主公早已到了,还怕区区流贼?” 一一四章 战前 嬴翌抵达首山的时候已是下午。 若只他自己一人,以他的脚程最多半个时辰,但有张四林根跟着,虽说也是快马轻骑,却终归拖慢了许多。 “主公!” 郑五挺身捶胸,目光已不同以往。 郑五是郑家的家生子,如今称嬴翌主公,只看周围许多兵丁狂热模样,嬴翌不免心中欢喜。 人道台、人道榜的巨大妙用,在军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将士们的战意,一目了然。 嬴翌点了点头:“进去说话。” 进了大营,郑五立刻将贼军消息道来:“有贼军近万,皆老弱病残,自开封来,大抵天黑之前将抵襄城。朱部将早前自襄城来与属下商议,若主公未至,便与贼军战一场,若主公已至,便听主公吩咐。” 嬴翌听了心下了然,难怪不见朱炳琨,道:“你们夺了襄城?” 郑五道:“属下等引兵至此,发现襄城乃是一座空城,便分兵占了。” 嬴翌颔首:“既是空城,占了无妨,正好与首山犄角之势,互相守望。贼兵天黑将至?如今情况若何?” 郑五道:“距天黑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只等夜不收来报。” 嬴翌笑道:“我此番引兵北上开封府,正是打算与闯贼做过一场。贼兵既至,试一试成色也无妨。区区近万老弱,便作个磨刀石,磨一磨我的刀锋。” 郑五及众营将听了大喜。 他们正是求战心切——人道榜之事,虽然军中只有九百人上榜,但消息却已传遍。杀敌立功,增加人道气数,涓滴可见,再不虞被人贪墨或出差池,由是个个想战,人人都要立功。 军中战心炽烈,嬴翌喜闻乐见。与郑五叙话片刻,让他做好万全准备,便下山往襄城县而走。 到了襄城县,只见满城草木,果然萧条。 朱炳琨早接到消息,带着一众营将前来迎接,入城之后,嬴翌开口便问:“贼军已到何处?” 朱炳琨闻言忙道:“或出了些差池。” “哦?” 嬴翌心下一转:“莫非贼兵已有察觉?” 朱炳琨道:“主公英明。晌午时发现贼兵已到五十里外,末将估摸着天黑之前必达襄城县,打算伏兵于襄城之内,郑部将潜于襄城之外,待贼兵入城过半再里外夹击。不料午时之后,贼兵速度放缓,刚刚接到的夜不收探报,说是贼兵已停驻于二十里之外踟蹰不前。” 嬴翌听完笑了起来:“毕竟光天化日,襄城以北一马平川,夜不收藏身不易被人察觉也在意料之中。” 朱炳琨点了点头,略微有些可惜:“若贼兵不知,茫然至此,我军必定一场大胜。” 嬴翌笑着摇头:“计谋策略虽好,但正面与之战又有何妨?难道你的兵还不及区区贼子?” 朱炳琨等人都笑了起来。 嬴翌摆了摆手:“我成军以来,虽有大胜,却多侥幸。这次与闯贼交兵,正是检验将士的时候。这支贼兵踟蹰不来,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也不需急切,今夜好生休整,明日拔营去会一会这支贼兵,吃掉它。” 嬴翌自夺权以来,屡屡大胜,折在他手中的兵马,流贼合同官兵有八万左右。但其中决定性的因素,不是军队,而是嬴翌自己。 但打天下终归不能只靠一个人,军队的成色怎样,需要经过实践的检验。这回引兵南来,嬴翌决定能不出手便不出手,把战争交给军队。 正好来的是老弱病残,先试试手,沾些血腥,磨一磨刀锋。 “明日倾巢而出,左右背后再无隐忧,也不怕首山有失。”嬴翌道:“你速速叫人去告知郑五。” ... 李岩驻兵于襄城北二十里,的确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嬴翌的夜不收虽然掩藏行迹,但正如嬴翌所言,光天化日,又是一马平川,怎能不让人察觉? 李岩手底下八千兵马,虽是老弱病残,但他却有个标营,只百人,却是精锐,不同于老弱。 李岩举人出身,原本家里也是殷实大户。投闯贼时,带了亲信家丁,正是这百人。他虽不受闯贼重用,不像郝摇旗、刘宗敏、李过等人手底下随随便便有几万兵马,平素若有战事,都是临时调拨,但这百人却是他倚重,平素训练有加,贼军之中不差于老营。 察觉嬴翌夜不收踪迹的,正是李岩的家丁。 “官兵来的好快。” 李岩看出蛛丝马迹,不敢贸然前进,将兵马驻扎于一座小丘之上。他与红娘子立在丘顶,居高临下,蔚然叹道:“我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被官兵快了一步。” “你确定是官兵?”红娘子道:“或许是流民。” 李岩摇头失笑:“分明官兵夜不收,哪里是流民?若非我家丁眼尖,必定被瞒过去了。这样谨慎,不可能是流民。想来此时官兵已占了襄城。我军多老弱,再冒进必定吃亏。我已叫人回转开封,请援闯王。只盼闯王早些调遣兵马,否则...” 他神色里隐隐忧虑。 李岩是个聪明人,他心中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妙。牛金星与他说是明军丁启睿所部南来,让他来驻守襄城,扼守北上要道。但如今想来,却分明有些不同寻常。 他有句话没说——他百人家丁撒出去一半作为探报,这半日以来,竟已有二十多人杳无音讯。 哪里去了?多半是死了。 他与明军不曾少了交锋,但明军的夜不收恐怕还没有这么厉害。 窥一斑而见全豹,这南来的兵马,真的是丁启睿的湖广兵吗? 他甚至对请援闯王都不报太大期望——这里消息传回去,第一个知道的不是闯王,而是牛金星。牛金星会立刻上报闯王,给他增派兵马吗? 他心中沉甸甸的。 “或许我真的错了...”他心中暗叹:“贼终归是贼,贼性深重,改不了啊。罢了,我既然走上这条路,便再无回头。便拼了这条命,作为警醒,只盼牛金星能够以大局为重...” 他想着若能在此拖延几日,甚至战死,让牛金星知道敌军的厉害,早些应对,也不枉他投闯王一回。 一一五章 一触即溃 李岩大抵猜到牛金星害他,但他没说。 以红娘子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中奥妙,怕是要炸。说不定转身回去找牛金星的麻烦。然而于事无补,反而闹出乱子。 实际上李岩的猜测并没有错。 当天夜里,牛金星便得到了李岩传来的消息,在知道襄城已被敌军占领之后,牛金星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但随即想到李岩即将迎来的下场,不免快慰起来。 牛金星憎恶李岩,不单单是因为李岩曾指责他没有好好辅佐闯王。牛金星善于算计,心有九曲,然而眼光层次不足,更局限于内部的争权夺利。李岩的才能高过牛金星,于是心生嫉妒,又害怕李岩取代他在李闯心目中的地位,这才是根源所在。 “南边那人虽然厉害,李过等人皆殁于其手。但细数起来,却皆是突施偷袭,凭的不是大军兵锋,而是一人之力,想来不足道哉。闯王拥兵数十万,附从百万,有泰山压顶之力,哪里怕他?那人也许是异人,但闯王麾下还有三位,呵呵...不如先借刀杀人,待收拾了李岩,去了我眼中钉肉中刺,再请闯王发兵,转身碾灭之。” 当下心有定计,将此间消息按下,谓左右道:“闯王攻打开封正是紧要关头,打搅不得。这里消息我自有区处。” ... 月落日升,一夜无话。 李岩这一夜不得安稳,他生怕敌军夜袭,每隔半个时辰便要巡视一遍,根本没有休息。紧张的度过一夜,眼看日头已起,才微微松了口气。 即令兵卒埋锅造饭。 到日上柳梢,才有兵卒来报:“有敌军数千,提兵而来。” 李岩精神一振:“可探出是敌军底细?领兵的是谁?” “只见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嬴’字,绣三头六臂魔神,满面凶恶。步骑约有七八千,军容规整,想是精锐。” 李岩听了不禁一怔:“嬴?” 对左右问道:“丁启睿麾下可有姓嬴的将领?” 众皆摇头,连说不知。 李岩心下微沉,他也不知丁启睿麾下还有个姓嬴的将领。却知道绣了三头六臂魔神的大旗是蚩尤旗。 红娘子机灵,见状道;“步骑七八千,不是小数目。定是朝廷兵马。” 李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再探。” 挥退探报,李岩对红娘子道:“昨日其斥候探报还遮遮掩掩,今日提兵却大张旗鼓。看来是抱着吃定了我的心思。你与我传令,叫众将士摆开阵势,架起枪炮,我就依凭这小丘跟他斗一斗。” 红娘子面有忧色:“皆老弱病残,怕是...” 怕是一个冲锋挡不住就要溃败。 李岩又怎么不知?道:“事已至此,莫非你叫我退兵?若能退兵,昨日我就退兵了。死在战场上,还能全了我李岩名声。若是撤回去,被牛金星拿下砍头,才真是无颜见人。” 红娘子面色悲戚,一时无言。良久道:“如果当初你我不来投闯王,只找个山头做自己的山大王,那该多好啊。” 李岩失笑,用粗糙的手抚摸了一下红娘子满面风霜,道:“是我对不起你。山大王也只玩笑话,天下大势,终有定鼎之时。新朝若立,哪里还有山大王逍遥的份?左右今日你我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枉此生了。” 红娘子露出一抹羞涩。 不多时,探报道:“敌军已至十里外。” 再不久,探报再来:“已至五里外。” 李岩站在丘上,摆了摆手:“我已经看到了。” 只见日头下,一抹黑线涌动,逐渐清晰,一杆大旗迎风烈烈,敌军已是到了。 李岩麾下八千老弱此时骚动起来,一片嗡嗡。这些老弱病残用来壮声势尚可,但若是战阵之上,哪里还有什么战心? 李岩看的清楚,只是叹气,没有动作。 这些老弱贼兵,根本没有指挥的余地。若是打顺风仗,倒是一拥而上有些用处。若是打硬仗,却分毫无用。 他将红娘子唤来:“你速速去挑选一些还算精壮的,稍后接战,听我吩咐,只有斩了敌将,才能扭转乾坤。” 红娘子会意,当下挑选兵卒去了。 这时候,嬴翌的兵马已到两里。李过忙叫人让出炮阵,有十门炮,弗朗机炮、虎蹲炮皆有。 “听我号令,号令一下,诸炮齐轰。” 却话还没说完,便已有人发炮。 轰隆一声,随后断断续续,十门炮都开始轰打。 一时间气的李岩面目通红。 嬴翌大军步步为营,枪兵持枪如林,护着炮阵,左右两翼马队徘徊,大军如墙推进,给贼兵带来巨大的压力。贼兵承受不住,还没等嬴翌大军抵达相应的距离,就忍不住发炮了。 不但发炮,连铳手也开始胡乱放铳。 嬴翌端坐马背,见状指着贼兵笑道:“这等贼子,一冲即溃。” 朱炳琨和郑五都笑了起来。 嬴翌道:“叫马队去逗一逗贼人。” 当下两翼马队驰出,阵型散乱。却是训练不及,但面对炮阵,正好越散乱越好。贼兵见嬴翌出马队,当下乱作一团,阵前炮阵骚动,几门炮转向左,几门炮转向右,几不统属。 嬴翌哈哈一笑:“大军加速推进,至一里,先用炮轰,打掉贼军炮阵。” 旗语一下,大军涌动。趁着敌军炮阵骚乱,被马队吸引,迅速到了一里外。枪兵让开两侧,中军推出炮车,迅速架起,填装炮子、火药,就要炮轰贼兵。 山丘上李过看的心急,忙叫麾下马队出战。期盼击退嬴翌马队。但李岩麾下贼兵马队踟蹰不前,不敢接战。只以炮轰,轰了几轮,也不见把嬴翌麾下马队打死多少人。 眼看嬴翌大军到了近前,架起了炮车,李岩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耳畔便传来隆隆炮响,顿时间山丘下贼兵前阵被打的一团糟。只三轮炮击,贼兵炮兵被嬴翌虎蹲炮的散弹全部打死,炮阵顿时哑火。 嬴翌把大军压至一里,就是要打散弹。实心弹虽然打的远,但杀伤力乏善可陈。眼见敌军炮阵被打掉,嬴翌大手一挥:“枪兵在前,弓手在后,给我压上去。” 一一六章 斩首 兵至二百步,贼兵愈发纷乱。炮车跟进连轰,贼兵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已有败退的迹象。 些老弱病残甚至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只是退,拥挤着连连后退。 枪炮虽然厉害,但李岩的这支贼兵太烂,火铳又良莠不齐,加之没有战心,如何抵挡嬴翌兵锋? 敌军越乱,嬴翌便越轻松。不片刻,大军便进入了八十步以内。 炮阵停止轰打,大军进入冲锋阶段。 在各部营将的指挥下,枪兵迈着沉闷的步子,加快速度突进。 “挺枪指前!” “前进,前进!” “注意,注意,勇者不得前,怯者不得后!” “堂堂之阵,杀,杀,杀!” 五十步一晃而过,李岩早在丘头催促接战。嬴翌枪兵背后,熙熙攘攘的箭雨洒落下去,惨叫声连连响起,待的大军轰然碰撞,顿时人仰马翻。 两部部将、各营营将先登在前,长枪攒刺,贼兵成片成片的倒在大军脚下,嬴翌兵势愈盛,已不可挡! 山丘之上,李岩已面色煞白。红娘子急切来报:“兵卒已挑选齐备。” 李岩长吸了口气:“随我来!” 当下翻身上马,也不说话,挺枪杀下山丘,奔阵前而来。 嬴翌端坐钓鱼台,稳的很。见丘上有人逆势杀下,不禁笑道:“螳臂当车。”却也不管。 只见李岩带人冲下来,早有朱炳琨看的分明,忙指挥枪兵结阵以当。李岩所率数百人下丘,只突入十来步,便被朱炳琨所部枪兵奋勇挡住。 朱炳琨趁势围困,将这数百人围在当中厮杀。 嬴翌哈哈一笑:“围上去!” 本部未曾动弹的两千五百人当即听命出战,与朱炳琨所部一起将这支冲下来的贼兵困的水泄不通。 “败了!败了!” 见李岩被困,贼兵再也坚持不住,溃了。 “逃啊!” 惶惶如犬,狼奔豚突。 “马队包抄,弓手营配合!”嬴翌传令:“逃者尽杀之!” 自发炮至此,不过一刻时间,涉及双方一万五千多人的一场战役,便这样虎头蛇尾的尘埃落定。 只见遍地的溃兵,歇斯底里逃窜。有马队、弓手逐之。或杀或俘,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落下帷幕。 嬴翌不曾出手一次,只感受着手畔竖起的大旗散发的玄妙气息,感受着逐渐增长的真灵数和人道气数,不禁笑了。 “主公!” 朱炳琨将一男一女两个狼狈之人推到在嬴翌面前:“末将已俘获贼首!” 他满身鲜血,但精神亢奋不已。 嬴翌摆了摆手:“抬起头来。” 倒地二人皆抬头,怒目以视。 嬴翌笑道:“没想到还有女贼。说吧,你二人是什么身份。” 红娘子怒骂,李岩默然。 朱炳琨一鞭子甩过去,把怒骂的红娘子抽翻在地,道:“主公,这二人身份已经打听清楚。” “哦?” “这贼首唤作李岩,女贼唤作红娘子。”朱炳琨道:“皆是有名有姓的贼头。” “红娘子?” 嬴翌一怔,不禁多看了女贼一眼。虽然此女满面血尘,但眉宇间却掩饰不住一抹英气。 “原来是红娘子。” 嬴翌记忆之中,隐约有些印象。 知道是明末的一个女贼,颇为侠气。但大抵也仅此而已,知道的不多。 至于李岩,嬴翌似乎也听说过,但没有什么印象。 这时候红娘子怒骂道:“狗官,要杀要刮快些,老娘等不及了!” 嬴翌失笑,摆了摆手:“既求速死,那就拖下去杀了吧。” 朱炳琨二话不说,将两人拖到一边,抽刀砍下两颗脑袋。 “把首级装好,还有用。”嬴翌道:“速速统计伤亡,打扫战场,早些回襄城。” 朱炳琨捶胸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朱炳琨、郑五皆至面前。 报道:“斩首五千五百级,俘获二千四百余人。溃逃者不足百人。我军阵亡一百二十余人,伤者五百余人。缴获弗朗机炮、虎蹲炮共十门,可用的只四门。各种刀枪火铳甲胄军械粮草不计。” 嬴翌一听:“竟斩首五千五百级?呵呵” 他笑了起来。 朱炳琨和郑五对视一眼,皆不言语。 因争军功,却是麾下兵卒杀心大起,连一些跪地求饶的也都杀了斩下首级。否则俘获的必定比杀死的多。但如今斩下的首级却是俘获的一倍。 不过嬴翌并没有在意。 杀便杀了。俘虏多了反而不好——他如今正缺粮,俘获的再多也养不起。 “收敛、掩埋尸首,如今上榜者毕竟少数,还须统计军功,不得怠慢。”嬴翌吩咐道:“稍后启程回军。” “喏!” 这一场战役,总的来说只能算是小试牛刀。贼兵本就不被嬴翌放在眼里,何况还都是老弱病残。一冲即溃,胜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其中的道理,嬴翌回军襄城以后,也在军中训过话。 只道若对敌鞑子之时,能有这样的战果,才是骄傲的时候。眼下势初起,正要戒骄戒躁,步步为营。 城中大营,嬴翌端坐上首。两部部将、各营营将皆在。 嬴翌道:“今日一战即胜,可有话说?” 郑五捶胸,道:“主公,贼兵不过如此,皆是一冲即溃的货色。不如趁胜直击,解了开封之围。” 这话一出口,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嬴翌笑着摆了摆手:“还不是时候。” 他正色道:“我虽不把闯贼放在眼里,但闯贼毕竟有数十万附庸。百倍于我。今日虽胜,但也侥幸。贼兵不比我多,还皆是老弱病残,算不得什么。况且朝廷任命尚未下来,我却不能太过主动。” 朱炳琨和郑五都明白了嬴翌的意思。 “但凭主公吩咐。” “李岩、红娘子全军覆没,闯贼必定有所反应。我便在此,一边严加训练,一边等他来战。”嬴翌道:“闯贼要围困开封,必定不会倾力与我接战。若只几千几万,不过添油而已,正好作了将士们的磨刀石。” 众将心中有数,当下明了。 “都退下吧,下去好生整兵训练。些许俘虏,便用来收拾襄城县,修整一下城墙。张石,你派人回裕州一趟,将这里大胜告知郑县尊,并催促孙秀才早些派来粮草。” “喏。” 等众将离去,大帐中便只余嬴翌一人。 他眼角余光之中,数据变化一目了然。 一一七章 分配 “我占三县之地,辖人口11万,起初所占人道气数也不过3000。没想到一场小胜至少给我增加了500。”嬴翌暗暗高兴,思忖道:“所谓文治武功,应该并肩齐平,不分高下。恐怕是因为我占领的这三个县民生太过凋敝,一开始3000之数只是个基础,而治理过程中正在缓缓增长。战场武功则一目了然,而民生文治却是年长日久的事。” 一战过后,嬴翌的人道气数总数已达到3700余,这些天的治理促进了些许增长,而通过战争至少增加500,十分鲜明。真灵数则增加了4000。于是嬴翌如今共有真灵数15000多。 不过之前余下的11000多与新增的4000并没有合在一起,数据是分开的。早前的真灵数,皆是嬴翌亲手杀人所夺,只能自己用,而不能分配他人。新增的不但能自己用,还能通过人道榜分配赏赐给手下。 与李岩八千老弱一战,斩首五千五百级,因皆是老弱,平均不及青壮,以人道战旗收纳又要折损一成,因此只得4000。 虽说因气数之限,上榜者总共只有千人,军中只得九百。但并不是说只有这九百将士杀人才能夺灵。夺取真灵是人道蚩尤旗的功能。蚩尤旗在,战场上无论彼此,只要有士兵死亡,都会被夺了真灵。 上榜者取得的是分配真灵数的资格。 这4000真灵数,嬴翌自然要趁热打铁作一番分配。 人道榜的事,早已被全军所知,因此熔炼人心。但毕竟尚未体现好处,人心未定,时间一久,心气就容易消磨。于是要将好处体现出来,让人知道并非口头虚妄,而是实实在在的,方能将使人心完全归附。 嬴翌对此早有计较。 军队征战夺取的真灵数,嬴翌自取一半,余下一半作为赏赐分配下去。怎么个分配法,按照嬴翌的想法,是一半一半。也就是军队得一半,军队之外的得一半。 不过当前更重战事,而军队需要快速成长,因此嬴翌第一时间侧重于加强军队,眼下要将两千真灵数全部分配给军队。 至于文官、工匠那边,却是不急。无论文官还是工匠,要做出贡献都需要时间。而与闯贼之战就在眼前,不说多久,一两个月必有分晓,到时候有的是真灵数。 嬴翌念头一动,2000真灵数通过人道榜瞬间分配下去。依次按照上榜的九百人各自的军功,或多或少,皆有份数。 真灵加点,默认为体魄。嬴翌也没有作更改。军队嘛,自然以体魄为重。等到以后一切都走上正轨,稳定下来,嬴翌才会把这个选择权下放,谁得了真灵赏赐,想怎么加点,自己默念选择。 人道榜上的数据变化一目了然。 之前只是一排排的名字,而如今军队上榜的九百个人的名字之后,有了相应的数据。 真灵赏赐是以军功为依凭,也就是说在战场上取得了多少军功,就会得到相应份额的真灵数的加点。而军功如何定量,则以增加的人道气数为标准。 这一场战役增加了500人道气数,哪个士兵占多少,哪个将官占多少,在人道气数之中都一目了然,决然没有差池。 而军官的份额则因为其官位职责有一定的加成。 如此,2000真灵数分配下去之后,上榜的九百人中,所得份额多的体魄翻番,比如郑五和朱炳琨,作为率领两千五百人的部将,体魄皆增至2以上,后面还有小数。 而大多数的兵丁,只增加了01至02,也就是体魄增加了一到两成。 不要小看这一到两成,对于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来说,永久性的一到两成的体魄增加,绝对是极其明显的变化。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嬴翌闻声淡淡一笑。 片刻之后,大汗淋漓的朱炳琨和郑五带着满面通红的营将来到大帐外求见。嬴翌笑眯眯的喝退了他们。 这里面的奥妙,说的再多没用。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好生去体会。 神仙一样的手段,明晃晃的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不信不效死力。 从此以后,军官想着怎么打胜仗,士兵想着怎样杀伤更多的敌人,军队战意必定昂扬向上,从此战无不胜。 而军队之外上榜者也能够通过人道榜看到军队的变化,自然会形成督促,甚至竞争。这都是嬴翌乐意看到的。 嬴翌这里一场小胜,闯贼如何反应暂时不知,倒是裕州这边,迎来了几位襄阳来客。 前次大胜,杀左良玉、郝摇旗、刘宗敏,灭诸部兵马,占三县。郑允芝以叶县县令的身份上书,说左良玉与郝摇旗、刘宗敏等贼兵大战,左良玉死,湖广兵溃败。幸而郑允芝合同百户官嬴翌力挽狂澜。 这里面的细节自然是经过加工的,着重突出了郑允芝和嬴翌的功劳。 叶县分属南阳,而南阳属河南,这份奏报本该奏往河南巡抚,但河南巡抚困于开封,郑允芝‘只好越级上奏’京师。同时,也将相应消息传达与襄阳剿贼督师余部。 裕州到襄阳并不远,今日去,明日可回。这里消息传到襄阳已有好几天,但襄阳方面到今日才有来人。 却是因为丁启睿、左良玉全军覆没之故,受到震惊难以置信。 来的,是监军主事余爵和监军俭事任栋。 朝廷派兵打仗,皆要任命监军。有时候是宫里的中官,有时候是文官充任。余爵和任栋都是文官。 早前因军饷之故,丁启睿与左良玉匆匆提兵南阳,这两位监军留守襄阳余部。没想到这一去,便是全军覆没。在接到郑允芝奏报之后,这两人心中拔凉,也有些庆幸。 亏得有这位郑允芝力挽狂澜,否则还不知道这中原战局会流毒到什么程度! 闯贼流窜天下,至于中原,在大局上,实际是被朝廷大军围困在这里。北边的侯恂,西边的孙传庭,南边的丁启睿,三面合围之局。 这个局面,是丁启睿前面的杨嗣昌提出的十面合围的残局。 如果丁启睿所部大败,而没有郑允芝力挽狂澜,那么闯贼南下的道路就完全打开了。这样一来,他们这两位监军,恐怕没有好下场。 在襄阳犹豫了好几天,这两位监军才亲自往裕州而来。 一一八章 监军 “两位监军上座。” 郑允芝将余爵、任栋请入县衙,唤人奉来茶水,这才开始说话。 “下官盼监军已久,今日得见两位监军,心中放下了好大一块石头。” 任栋性急,不与罗嗦,开口便道:“郑县令的奏报本官与余大人已经看过。丁督师合左总兵计四万兵马,后又调遣虎大威将军五千兵马,四万五千人皆殁于南阳,本官与余大人着实难以置信。还请郑县令将其中细节详细道来,本官与余大人也好分辨。” 郑允芝颔首道:“合该如此。” 便道:“事起之初,还要从头说起。下官为叶县县令,朝廷有军饷二百万要运至叶县作剿贼之资,下官自不敢怠慢。却不料其中消息泄露!” 余爵与任栋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这里面的消息,他们早已知道。当初郑允芝派人去襄阳求援,他们就看过郑允芝的手书,知道有人泄密。 “下官手中只有五个百户,不到六百人。将以三个百户前往舞阳二郎山迎接护送。可贼将郝摇旗引万余兵马来攻,就在城外将军饷劫走。贼人劫走了军饷不说,还要攻破叶县,下官无力,只好将贼兵引入叶县放了把火,这才撤入方城山中。” “下官失了军饷,自知大罪。一边遣人打探消息,得闻丁督师率军已至裕州,便连忙叫人请援,期盼左总兵能夺回军饷。” “夺回军饷?”余爵眼睛微微一眯,捻须道:“贼人劫走军饷,莫非不曾运走?” 郑允芝道:“大人听下官分辨。下官当初知晓军饷消息走漏,害怕贼人里应外合,搜索之下曾在叶县抓捕了几个贼子。其中有一人,便是那卖国的袁崇焕之女。便是此贼女与贼人联络,泄露的消息。” 两个监军一听,不禁瞠目:“袁崇焕之女?!” “正是此女。”郑允芝道:“也不知这贼女从哪里得来消息,竟分毫不差。她联络了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由是在军饷抵达的时候,郝摇旗恰好突至。不过下官却从她口中得知一些消息,推断出郝摇旗有独吞之心,因此并未将军饷运走!” “独吞?!” 余爵、任栋面面相觑。 片刻后任栋道:“贼人贼性,生独吞之心倒也在情理之中。” 郑允芝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下官也是这般想法。因此暗暗叫人打探贼人藏银之处。” 余爵和任栋都颔首不止。 “正是那白河谷。”郑允芝叹道:“下官手下之人皆是这一带本地人,因此熟知地理,察觉到白河谷中有人迹,约数千人,下官不敢打草惊蛇,便准备联络丁督师。” “应该的。”两个监军点头。 郑允芝摇头道:“却不料闯贼分外看重这二百万军饷,先派了刘宗敏两万大军不说,在下官查到军饷藏匿之处时,贼子刘宗敏的大军就在裕州。下官正要联络督师,又有一支贼兵北来。” “哦!” 两个监军闻言皱眉。 “却是闯贼麾下的贼将一只虎李过。”郑允芝道:“也有两万人。” “下官忙让人去往裕州报讯,只带五千青壮往叶县阻截一只虎。”郑允芝道:“一只虎不知还有下官这支兵马,下官夜袭之,大破之。” “五千青壮?”两个监军很敏感的锁定了这个数字。 “然也。”郑允芝道:“下官重任在身,去年履任之后,便将叶县百姓迁往方城山中。下官撤入方城山,便从中征募了五千青壮。” “虽未曾有时间严加训练,但皆是叶县百姓,同仇敌忾,突袭之下贼兵慌乱,杀伤无数,还俘获了贼将一只虎。” “哦!”两人闻言瞠目:“一只虎也被俘获?” “正是。”郑允芝道:“那贼将如今还在方城山中羁押。” “那就没错了。”余爵和任栋笑了起来。 郑允芝却摇头不止:“然则下官虽截杀了一只虎,但裕州这边却一场大败。下官在击破一只虎后,令麾下百户嬴翌率军南下,逢左军大败,贼人已杀入裕州城中。正是危急时候,百户嬴翌奋勇争先,鼓舞士气,才一举将贼兵击破,还斩杀了刘宗敏、郝摇旗。” “这...这嬴翌是何人?”余爵和任栋对视一眼,任栋道:“竟以数千青壮破数万贼兵?” 郑允芝笑道:“说来能力挽败局,还多亏了嬴百户。下官只是个县令,没有资格任命千户,否则早提拔千户甚至守备。嬴翌勇力过人,古之猛将也不过如此。又擅带兵,极有军略。冲锋陷阵,无所不能。” “此人在何处,何不叫来一见?”听郑允芝吹捧,余爵任栋都有些好奇。 郑允芝摇头道:“虽是击灭了李过刘宗敏郝摇旗,然开封闯贼不可不防,下官已令他率兵北上,扼守首山,防备闯贼去了。” 两个监军这么一听,倒是觉得在意,认为郑允芝考虑周全。 随后余爵问道:“既是斩了刘宗敏、郝摇旗,不知首级何处?” 郑允芝道:“首级已送往京师。” 两人一怔,心思一转,哑然。 就听郑允芝道:“下官为叶县县令,此事合该奏报南阳知府、河南巡抚,丁督师也是可以的。然则...” 这里面的情况,两个监军又如何不知? 河南巡抚在开封,被贼人围困。南阳知府自去年便已空着。而剿贼督师丁启睿死了。他和左良玉的棺材就停在外面,之前还看过。 “下官无奈,只得越级奏报京师。同时将消息传至襄阳,便于两位监军知晓。” 这个理由很强大,两位监军也无可奈何。 一时间不禁有些心凉。 也就是说,这里面力挽狂澜的功劳,跟他们再无半点关系。 郑允芝看的清楚,却笑了起来,道:“两位监军劳苦功高,下官如何不能体谅?早在奏报之中提及,此间力挽败局,多赖监军提示。” 余爵和任栋这才转忧为喜,余爵笑道:“本官与任大人也只提醒一二,主要的功劳还是郑县令的。” 皆大欢喜。 一时间便其乐融融,闲聊起来。就有书佐来报:“首山归来的夜不收有急报,正在外面。” 一一九章 按捺 郑允芝一听,当下就站了起来,忙道:“快唤进来。” 余爵和任栋也神色一动,注视大门。 就见一悍卒入内,与郑允芝捶胸抱拳道:“县尊大人,首山捷报!” “捷报?!” 屋内三人皆是一怔。 郑允芝道:“速速道来。” 夜不收便将襄城战报道来:“有贼将李岩合红娘子,领兵八千至襄城县北。嬴大人率兵阻击,大破之。斩李岩、红娘子之首,共斩获首级五千五百余级,俘获两千四百余人。各种军械物资不计。” “啊!” 余爵和任栋吃惊不已。 这说话间又打胜仗了?! 郑允芝则习以为常模样,微微颔首:“嬴翌可还有信带回?” 夜不收道:“嬴大人令小人带回贼将首级,又请县尊大人和孙大人早些派粮。” 郑允芝微微颔首:“你且回去告知嬴翌,本官业已知晓。粮草不日将派人送去。” “喏!” 等夜不收离去,余爵和任栋早已按捺不住,道:“快将贼将首级拿来,去叫人来查看!” 又对郑允芝道:“又是一桩大功劳啊!” 郑允芝笑而不语。 两位监军亦非单枪匹马而来,自有附从。其中就有专门辨别贼人面目者,将李岩、红娘子首级取来,仔细一看,果然不错。 监军大喜,这又是军功啊! 郑允芝笑容满面,心中却嗤之以鼻。 如果不是要这两个监军作见证,郑允芝哪里会给笑脸? 道:“城外还有许多首级,两位监军可愿一观?” 两个监军笑眯眯道:“正要一观。” 于是出城,在城外看到一大堆人头,阳光下发出恶臭。 郑允芝道:“盖因首级太多,有数万级,而石灰不足,只能腌制贼将首级,大多数贼兵首级置于此处,眼看发臭,须得掩埋了。” 余爵和任栋皆色变,腹中翻滚,连忙道:“回城。” 心中便再无怀疑。 回到县衙,两人联名书一封奏报,叫人递往京师。 “郑大人力挽狂澜,此间青云,将要直上啊。”余爵颇为艳羡,更是亲热道:“为兄要先恭喜郑大人了。” 任栋也是连忙道喜。 郑允芝连道不敢:“借两位上官吉言。” 随后神色忧虑:“青云直上非我愿,如今闯贼势大,百万之众。下官虽以俘获之中甄选良民,如今增兵至一万,确也不敢说能与流贼相抗。此前转败为胜,毕竟有侥幸之处啊。” 说到闯贼,余爵和任栋笑容皆,都变得忧心忡忡。 “只看陛下决断了...” ......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南阳的奏报要传到京师,至少要十天半月。暂时而言,恐怕还不会有消息。 对此,嬴翌虽然期盼,但也不急切。 他只在襄城练兵,每日风风火火,搞得热闹,好似生怕别人不知。 李闯不是瞎子,第二日便知道了。 也知道了李岩全军覆没战败而亡。 这一下,李闯抓麻了。 “明贼已到襄城,处我腹心之处,如芒在背,如何是好?!”李自成忙将麾下大将唤来,齐聚一堂:“李岩真是个废物,我予他一万五千精兵,竟一战而亡,气煞了咱老子!” 堂下高一功、刘芳亮、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一干心腹人等暗暗交换眼神,皆是心知肚明。 哪里来的一万五千精兵? 牛金星所为,虽然瞒着李闯,但其他人都知道,而且还暗暗高兴。谁让李岩不合群,得罪了所有人呢? 牛金星作揖道:“闯王,李岩此人名过其实,既已死,便不去说他。眼下要紧的,是襄城明贼。” “李岩损兵折将,坏我威风。如今攻破开封已迫在眉睫,而襄城明贼却叫我寝食难安。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李闯道。 牛金星道:“学生以为,当遣大将引兵驻许州,以为防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攻破开封。一旦攻破开封,闯王必定声势大振,从而四方来投。且城中资粮任凭取舍,岂不快哉?” “话虽如此...”李闯皱着眉头:“谁人愿领兵镇许州?” 他目光扫过,高一功等人皆默然无语。 宋献策此时站出来:“闯王,学生有一计。” “哦?快快道来。”李闯连忙道。 宋献策便道:“闯王莫非忘了罗掌盘子的?” 李闯一怔,随即大喜:“说的对,说的对!咱老子怎就把罗汝才给忘了?” 随后他面色一变:“那南阳消息,罗汝才可曾知晓?” 牛金星道:“决然不知。闯王,此间消息,皆已隐瞒。” 李闯松了口气:“罗汝才也是个奸猾的,若是知道襄城明贼骨头硬,怕是不会去啃。” 众人皆深以为然。 李闯道:“既是不知,那就好办。稍后牛金星,你去见罗汝才,告诉他我要让他引兵驻许州,看他怎么说。” “是,闯王。” 诨号曹操的罗汝才,说来跟嬴翌也险些有所交集。当初李过引兵至南阳,途中屠戮小王庄,正是奉了李闯的命令去迎接罗汝才。 罗汝才兵败湖广,势力大损,听说李闯在中原风生水起,这才来投。 但罗汝才当惯了掌盘子,不愿屈居人下,与李闯有龃龉。并非李闯的核心人物,李闯并不信任他。 却说牛金星去见罗汝才,以三寸不烂之舌,将罗汝才说动。罗汝才于是引兵许州,有三万余。 罗汝才刚到时候,只有万余残兵。到了开封,这左近全都是李闯挟裹的流民附庸,他便从其中招募青壮,及至于三万余人。 实际上这也是李闯忌惮他的原因。 罗汝才主动来投,李闯不好杀他,若是杀了,别人要来投靠他李闯的时候,就会想到罗汝才的下场。 就像之前李自成要杀张献忠,也犹犹豫豫。最终罗汝才报信,让张献忠逃过一劫。 而这,也是李自成厌恶罗汝才的第二个原因。 罗汝才自引兵许州,便也在暗暗关注襄城县的动静,在发现襄城县只有不到一万兵马的时候,他就放心了。反正李闯只让他提备,又不是叫他出战。好吃好喝整天就窝在许州不出来。 而嬴翌暂时也没动弹,无视了近在眼前的许州的罗汝才。 一二零章 许州 “这么说襄阳的监军都到裕州了?” 报讯归来,嬴翌得闻消息,不禁笑道:“孙秀才可有让你带话?” “回主公,孙大人说主公或可再打一两个胜仗。”报讯的夜不收道:“郑县尊也教怀叔予此提示。” 嬴翌听了心中顿时有数:“下去吧。” 挥退了报讯的,嬴翌把麾下部将、营将招来:“再训练五日,便拿许州贼兵开刀。在此之前,张石,你负责摸清许州贼兵境况。” “是,主公。”张石立刻起身。 嬴翌又对其他将官道:“下去后严加整训,所谓士别三日即刮目相看。这回贼兵不比之前李岩,并非老弱病残,五日之后,让我看看你们的战斗力。” “喏!” 众将官摩拳擦掌,战意盎然。 整兵训练不提,一天后,张石来报。 “主公,许州贼兵越三万,贼首乃是曹操罗汝才。”张石道:“末将抓了几个罗汝才手下的贼人,问了清楚。” 嬴翌闻言沉吟片刻:“原来是罗汝才。” 罗汝才也是个活阎王,最喜杀人,因此诨号曹操。只因汉末的曹操曾屠城杀人,便也自命之。 左右这些贼子都不是好东西,所谓蛇鼠一窝,全都是畜牲。 人家曹操杀人屠城,总也安民一方。区区罗汝才,什么狗屁?也敢自命曹操?真是马不知脸长。 三万余贼人,数目不少。不过嬴翌却也不惧。做个磨刀石不多不少,若麾下军队力不能及,再亲自出手就是。 “若许州贼兵不是罗汝才,我还要思量三分,既然是他,击之无碍。”嬴翌心下便有决断。 他这几天连许加点两次,体魄、神魂各一次,消耗真灵数1360点,将体魄增至8,神魂增至4,举手投足早非凡人,灵感敏锐,危机自知。罗汝才便有三万兵马,终归只是贼人,有一波之力,而无军魂军心。破之不难。 更重要的是,罗汝才与李闯并非一体。 嬴翌仿佛记得,罗汝才就是被李自成所杀。 如此一来,就算嬴翌破了罗汝才,对李自成而言,也不伤肱骨,李自成便不会跳脚,以其短视,兴许还会暗暗高兴。 闯贼手下毕竟有几十万人,附从的流民上百万。而嬴翌在襄城县只七千余人。相差百倍有余。不得不谨慎为战,以免太过刺激闯贼,使得闯贼放弃开封反而掉头全力来绞杀他。 “钝刀子磨肉,一点点的消磨闯贼的势力,夺其真灵以增我军。此消彼长,等时机一到,闯贼便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嬴翌思忖之间,早把增长的人道气数赋予人道台,使得人道榜能够容纳的人数再次增加,已增三百,皆以军中将士上榜。 也就是说,如今襄城这边嬴翌手下,已有一千二百人上了人道榜,可以得到真灵赐予。 只要这样一场场的战下去,随着人道气数的增长,人道榜容纳的人数越来越多,若七千余人皆上榜,皆能得到嬴翌的真灵赐予,那么成长起来就会异常的迅速,短时间内成为威震天下的强军。 开封这边尤为重要,因此人道榜的名额全部在这里。周力所部驻守于舞阳的两千五百人暂时不做计较。 不过周力所部,并非没有重任。嬴翌很清楚的知道,淮南还有大股流贼——革左五营、张献忠,都在淮南。他将周力所部置于舞阳,就有这方面的思虑。 事有轻重缓急,暂时周力所部除了周力等少数几个将官上了人道榜,其他的都不在嬴翌的第一序列。 对于能够上榜的人,嬴翌有自己的选择。早先叶县的几个百户,经过数次战役,增增减减,还剩下的四百余人全都上榜。其次就是在月牙谷征募的良家子。至于后来从俘虏中甄选出来的,则还不够资格。 这次又增三百将士上榜,自然军中又是一阵热切。得闻五日后出战,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拿着刀枪去许州杀贼。 军心可用。 随后的数日,张石的夜不收将许州罗汝才的底细摸了个通透。罗汝才三万余军队全部藏在城中,但贼人散漫,屡屡有出城打野食的,这些人就被张石麾下的夜不收盯上了,出来一个逮一个。 这样一来,城中绝大多数的状况,都在嬴翌的掌握之中。 许州贼兵,以罗汝才为首,其中罗汝才老营只有不到三千,罗汝才在湖广兵败之后,如今老营还没有补全。除了近三千老营,余下的贼兵分两个层次,一部分大概八千余人是罗汝才从湖广带过来的,是有经验的流贼。剩下两万贼人,全都是罗汝才这些天从开封的附从流民之中强行征募而来。 也就是说,乌合之众。 罗汝才引兵至许州后,连许州的破烂城墙,竟也没有做修整,除了整日里躲在城中吃喝玩乐银虐女子,什么都没做。 这样的人物,竟也能跳起来,只能说大明倾覆天注定,只能说时无英雄。 他恐怕以为嬴翌襄城只几千兵马怕了他几万兵马,不敢打他。 “把营将以上军官都叫来。” 嬴翌摆了摆手。 不多时,三部十二个营将、两个部将全都到了。 “这几天训练的怎样了?” 嬴翌笑问道。 这几天他每日巡视,自然知道军队训练如何。只是想听听将官们自己的看法。 将官皆道不曾怠慢。 嬴翌颔首:“明日便是第五日,听我命令。” “明日卯时造饭,辰时集结,辰时一刻大军开拔,以郑五为先锋前军,攻许州。” “喏!” 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阴沉。这些天不见日头,却也不下涓滴。只是愈发阴沉,好似下一刻就有瓢泼大雨。 许州,破破烂烂的城门处,一些贼人百无聊赖,如同乞丐一样或是瘫坐,或是闲聊,哪里有半分军队的气质。?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初时贼人不以为意,直到看到远处官道上黑压压的马队奔袭而来才慌乱惊呼。城门处霎时乱成一团。 “骑兵营,跟我杀!” 沉闷的马蹄敲碎了一切,整个许州城从城门开始,好像骨牌一样产生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城中一处收拾出来的大宅子里,正披着单衣饮酒银女的罗汝才后知后觉,等他听到动静,才有人慌忙来报。 一二一章 再胜 六月中,嬴翌击罗汝才,罗汝才毫无提备,嬴翌麾下部将郑五亲率五百骑卒入城,大破罗汝才三万贼兵。 罗汝才丢盔弃甲,只带三千老营仓皇而逃,却被嬴翌逐上,一战而殁。 这一战并无辗转的地方,嬴翌除了最后亲自出手逐杀罗汝才,其他一概交给麾下部将。 以七千破三万,将大部贼兵堵在许州城中厮杀,至天黑方止。斩首两万级,俘获八千余人,逃生的贼兵不足三千。 最后统计下来,嬴翌伤亡不过千人,其中伤者七百,亡者三百。酣畅淋漓又是一场大胜。 嬴翌在这场战役之中获气数1000,真灵数19000余,好处之大,前所未有。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战争财吧...” 嬴翌瞥着眼角已增至5000以上的人道气数和总共34000多的真灵数,不禁洒然而笑。 “打扫战场,收押俘虏,收拢物资,回军襄城。” 嬴翌大手一挥,连夜返军襄城县。 回到襄城,已是入夜子时。将斩获安置妥当,嬴翌便召集麾下部将、营将在帐中议事。 “昨日一战轻而易举,罗汝才之流不足道哉。”嬴翌笑道:“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罗汝才轻而无备,麾下贼兵又多是刚刚强征的流民,没有什么战斗力,战胜罗汝才并不值得夸耀,何况兵卒折损也有千数,并非毫发不伤。而李闯、鞑子才是我们的大敌。” 先破李岩,再破罗汝才,连番大胜让嬴翌麾下的将士士气高昂的同时,也滋生了骄慢之心,嬴翌不得不时刻敲打提醒,免得以后遇到硬茬子就走向另一个极端。 敲打过后,嬴翌道:“阵亡的将士要好生抚恤,受伤的要好生医治。军中医官人数不组,且将许州解救出来的数百妇女编入医官之中,责其照顾伤员。张石,你稍后连夜遣人去裕州,传我命令,叫孙秀才多募医官送到襄城。” “喏!” 张石立刻应喏。 嬴翌又道:“毕竟一番大胜,赏罚理所当然。该提拔的提拔,该奖励的奖励,按照我的规矩来办。一日之内办妥,可有异议?” 众将皆无异议。 帐中众将此时皆眼巴巴望着嬴翌,个个欲言又止。嬴翌见状哈哈大笑:“该有的不会少了你们,先将一应后续事宜做好。” 郑五、朱炳琨等都讪笑起来。 嬴翌正色道:“此番杀伤甚多,连许多俘虏都杀了,这并非好事。我在这里要立下一个规矩,自今往后,一旦敌人缴械投降,再有胡乱杀伤者,夺官降级严惩之。这一条你们下去之后必须要传达到每一个将士的耳中,并要敦促他们牢牢记住。勿谓言之不预。” 说完这句,嬴翌忽然话音一转:“当然,若有我的命令,这条可以无视。” 禁止随意杀俘,也是一个必须。但并非所有的俘虏都能享受到这点好处。若是畜牲,自然要杀干净,不能留下一个。 郑五、朱炳琨等人心领神会。这其中的道理,自然以嬴翌的意志和好恶为转移。 “我军两战,折损了一些人马。这回俘获八千皆是青壮,且多是罗汝才刚刚强征的流民,你们下去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甄选没有恶迹的良民,充入军中,填补伤亡。” 顿了顿,嬴翌道:“我军人数还少,比之即将与战的闯贼,差了百倍。因此还要扩军。如果甄选出没有恶迹的人数足够,便再置一部。至于部将...” 他将目光落在郑九身上。 “就由郑九担任。” 郑九此前是郑五麾下营将,两次战役也多立战功,无论亲疏还是功劳,皆是足够,因此嬴翌提拔郑九担任部将并无人不满。 “郑九升部将,所需中低级军官从各部中甄选。各部做好军官调任之后的提拔填充,一切以军功为准。” “罗汝才全军覆没,闯贼必有回应。短时间内不予理会。仍驻襄城,以练兵防御为主。各部各营总结得失,针对弱点严加训练,不得怠慢。何时再战,听我号令。” “喏!” “都下去吧!安排好夜间巡守,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挥退众将,嬴翌才开始分配真灵数。 先将新增的气数通过人道方案全部赋予人道台,使得人道榜上能够容纳的人数增长到两千。 人道台建立之时,嬴翌需要在人道台上才能赋予人道台牵连人道气数。但人道台建立以后,人道气数已经牵连,便可动念之间,增加气数牵连,不需返回月牙谷人道台。 随着战场上的胜利和裕州等三县逐渐得到治理,嬴翌的人道气数一直在增加,如今已至5000出头。2000人道气数可容纳一千名额,除了赋予人道蚩尤战旗的1000气数,其他全都牵连人道榜,总数增加至两千。 之前覆灭李岩,嬴翌先分配了真灵数再赋予气数牵连增加人数,后来增加的三百名额便没有享受到军功反馈的真灵赐予。 现在则先增名额,再予以真灵数的赏赐。 战争之中,之前上榜的,也有十余人战死,增加、填充之后,人数圆满,军中计一千九百人,分享9500真灵数。 嬴翌念头一动,已是分配完毕。 瞬息之间,新增上榜之人体魄皆增加一到两成,第二次获得真灵反馈的,则增长更多,多已至1.5至1.6之间。毕竟这些之前得到过真灵反馈的,比其他的将士更加强大,在战场上斩获军功更高。 倒是早前体魄就增加到2的两个部将,这回并没有继续增加一个整数的属性。毕竟体魄加点,每增加一个整数,所需真灵翻倍。越到后来,要增加一个整数需要的军功便越高。 因此嬴翌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超过他自己。那决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嬴翌如今麾下六千余人,就有一千九百人成为上榜之人,能够享受到军功反馈的好处的,几乎已占三分之一。 也使得其他没有上榜的士兵更加热切,战意更高。 可以想象,只要一次次战斗下去,只要嬴翌的领地治理起来,他麾下的军队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上榜,从而得到嬴翌的培养,迅速成为天下强军。 一二二章 田宏遇 将士好杀,也皆因军功之故。杀敌越多,军功自然越高。尤其对兵卒而言,衡量军功的唯一标准,便是斩首之数。 斩下敌人多少头颅,自然就有多少军功。对普通的兵卒而言,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不过在嬴翌这里,有人道气数为之衡量,不会出差错,不会有贪墨。 大明朝走到如今,这一套军功体系早已崩溃。兵卒杀敌,有时候连个名姓都没有,军功全被上面给分了。 没办法出头,谁又愿意为大明死战? 历来最重军功的,还是秦汉两朝。秦汉非军功不得封爵,所以有人把秦汉称之为帝国主义或****。 其中大秦尤甚。大秦以法治国,条条框框严格无比,鼎盛时候军功兑现绝无差池,因此秦人闻战则喜,最是好战。 方才奠定了始皇帝一统天下的基础。 嬴翌如今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乱世之中,军队尤重。有人道气数增减衡量军功多寡不出差池,以军功回馈赏赐真灵,但这还不够。 军功封爵,势在必行。只是暂时,还没可能放在明面上。不过军官提拔,完全可以透明。 军功高者上,如是而已。 当然,单纯以斩首数论军功,只能在低级军官层次。到了中级以上的军官,对军略智慧就有了相应的要求。士兵只管杀杀杀,而军官则要管怎么去杀杀杀。 然而军官的培养,也需要教育。有的士兵杀人厉害,但脑子愚笨,终归没办法成为更高级的军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这时代知识的普及不够,嬴翌虽然想立刻将军官培养起来,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办到的。 他给每个营将以上的军官发一部纪效新书,严令他们学习上面的知识,实际上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暂时而言,他势力还不大,且尚未曾完全稳定,军官的教育也好,文官的培养也罢,都要等到一切安稳下来之后,在种田中慢慢实行。 近万真灵数依据军功反馈下去之后,嬴翌手底下已有一千九百个不同于普通兵卒的将士,他们就是嬴翌强军的种子。 按照嬴翌的预计,等到他占领整个南阳十三县,自身的人道气数加持的人道榜,应该可以容纳一万五千到两万个名额。若占了整个河南,则会暴增至五万左右。 若将文治有成,这个数据还会大幅度增长。 对此,嬴翌非常期待。 ... 罗汝才覆灭,且不说李闯怎样反应,却说翌日下午,嬴翌接到孙秀才的传信之后,不得不返回裕州一趟。 昨夜回军襄城,嬴翌令张石遣人回裕州,今日回来给嬴翌带来一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嬴翌只能亲自走一遭。 他将军官召集起来,再次复述了以防御和练兵为主的策略,并敦促加强襄城县的防御设施,这才带着张四林根两个侍卫快马轻骑往裕州而去。 孙秀才让人传来的消息,只说与周力有关。 道是周力送了一个烫手山芋到裕州,在了解到这个烫手山芋的来历之后,孙秀才和郑允芝都不能抉择,只能请嬴翌决断。 嬴翌三人三骑,快马加鞭,在夜里戊时回到了裕州县城。 孙秀才和郑允芝正等着他。 “什么烫手山芋非得要我回来一趟?”嬴翌肃然道:“刚覆灭了罗汝才所部贼兵,闯贼将有反应。我这一回来,万一出了差池怎么办?” 孙秀才和郑允芝一听,齐齐露出苦笑。 郑允芝道:“你手下做的事,本官无法抉择。你不亲自回来我能如何?” 孙秀才道:“主公,周部将这回...属下着实无法抉择。此事关乎皇亲国戚,实在是个乌龙。” “皇亲国戚?具体是怎么回事?”嬴翌一听,眉头皱了皱。 孙秀才这才将事情道出。 原来周力引兵至舞阳驻扎,将舞阳县城收拾妥当,又有随军而去的吏员收拢流民,安抚民心,鼓励开荒等等,一切都有条不紊。 但两日前,有一支百人队伍到了舞阳。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国戚田宏遇。田宏遇是崇祯帝后妃田妃的父亲,又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历来横惯了,一到舞阳,便横冲直撞,被周力直接调兵拿下。 若只是这样倒还没什么,所谓不知者无罪。虽然田宏遇身份不凡,但如今这局面,也轮不到他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撒野。 关键就在于,周力麾下的兵卒太过肆意,竟当着田宏遇的面羞辱他,还说嬴翌怎样怎样,是明主,会取代大明怎的怎的。 这就不妙了。 如果没有这回事,只能算是一个误会,放了田宏遇即可,最多赔他点银子。但有了这回事,那便是大逆不道了。 当着一个皇亲国戚的面,说这样的话,这田宏遇还能放吗? 周力不敢放人,思来想去,只好把人全都送到裕州来了。 嬴翌听完,不禁哭笑不得。 天下之大,怎么就遇上了这个田宏遇? 他问道:“田宏遇作为田妃之父,不在京师呆着,怎么跑南阳来了?” 孙秀才道:“这里面也问清楚了。田宏遇年初下江南,暗地里为皇帝物色秀女,但北归之路被流贼阻断,他队伍不小,行迹太过明显,不敢继续走,在淮南徘徊了一阵,听说有一支锦衣卫殁在南阳,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顺道过来看看。” 嬴翌怔了怔,摇头失笑道:“顺道来看看?” 郑允芝道:“淮南流贼猖獗,恐怕也是逃命来的。” “他往哪边逃不好,偏偏要走舞阳,撞上了周力这浑人。”嬴翌叹了口气:“如今叫我左右为难。” “那么人现在何处?”嬴翌问道。 “因余爵、任栋两位监军在此,不敢将人羁押在裕州,免得走漏风声,就全都悄悄送到方城山去了。”孙秀才道:“田宏遇身份不凡,是杀也不好放也不好,主公,这事只能你来决断了。” 郑允芝也是颔首。 嬴翌思忖片刻,道:“我听说崇祯皇帝生性节俭,登位多年后宫也只几位妃嫔。这田宏遇怎么会下江南选秀?” 孙秀才苦笑道:“他是自作主张,想要讨好皇帝。” 嬴翌闻言顿时无语。 他想了想:“暂时不作区处,稍时等我见了这位皇亲国戚再说吧。” 孙秀才和郑允芝皆点头称是。 孙秀才忽然笑道:“主公,依属下看,倒也并非都是坏事。” “哦?”嬴翌看向他。 一二三章 提议纳妾 孙秀才道:“田宏遇选秀并非空手而归,其中有两位绝色,可为主公妾室。” 嬴翌听了不禁哑然。 郑允芝脸色都黑了,狠狠的瞪了孙秀才一眼。 孙秀才权当看不见,道:“主公年纪已经不小,而主母年岁尚且不及。主公如今已非孤家寡人,南阳三县十几万百姓、万余兵卒,许多安危皆系于主公一身。开枝散叶,早生贵子,便于安定人心。那两位女子,皆才艺双绝,既能为田宏遇选为秀女,主公纳之也不算辱没身份。郑大人以为如何?” 他看向郑允芝。 郑允芝黑着脸不说话。 嬴翌年纪,放在这个时代,的确不算小了。如他这个年岁,寻常百姓家,早已娶妻生子。 然而嬴翌如今,虽然与郑梓娘定了亲事,但梓娘方才十四,嬴翌早就说过梓娘年岁太小。实际上,他还是个孤家寡人。 这样的事,嬴翌自己根本没有在意,他毕竟是穿越而来的人。他这个年纪,在几百年后,没结婚的大把大把。 但孙秀才等人看在眼里,觉得不行。 这次周力抓了田宏遇,田宏遇选的秀女,也在其中。孙秀才见过,有两位确是绝色,孙秀才认为既是秀女,嬴翌纳之也不辱没身份,便在此提了出来。 娶妻自然是郑重再郑重,但纳妾则不然。在孙秀才眼中,以嬴翌早晚开创新朝的身份地位,纳几个妾室,只动动嘴而已,算不得大事。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就是这个道理。 说起来孙秀才这些天,也在暗暗甄选,只是裕州没有合适的,要不然早跟嬴翌提出来了。 郑允芝心里也知道,并无反对,但脸色肯定不好看就是了。嬴翌毕竟是他女婿,他女儿郑梓娘才是嬴翌的原配正室。 对于纳妾的事,嬴翌自无不可。 他本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人,梓娘才十四岁,说定亲就定亲,也不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暂时不好下手罢了。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体魄强壮无比,精气神异常饱满。要不是因为手中的事太多,被拖住了注意力,否则早该纳两房妾室,以解决生理需求。 他点了点头:“此事暂且不说,待我见过之后再做决断。” 孙秀才觉得可以,他自己却未必看得上。须得见过之后,觉得还行,那才能付诸行动。 他嬴翌是什么人?姿色寻常的,他还看不上呢。 孙秀才欢喜道:“主公英明。” 嬴翌失笑,摆了摆手,道:“这事暂且放下。襄阳来的监军,如今情况怎样?” 他问了起来。 郑允芝捻须笑道:“已是无碍。这二人业已上表京师,奏报战事。想必不久之后,朝廷便有任命下来。” 嬴翌心中松快,笑道:“那就好。” 然后道:“我暂时驻兵襄城县,以练兵为主。李岩也好,罗汝才也罢,皆是练兵的磨刀石。对于闯贼,在朝廷的任命下来之前,我不会立刻出兵。” 郑允芝和孙秀才都知道嬴翌的意思。 你朝廷不给好处,我暂时就不动。须得好处拿到手,我才给你卖力。 “陆续将击破李岩、罗汝才的战事,也奏报至京师,带上人人过去,作为敦促。”嬴翌道:“想必皇帝能看懂我的意思。” 孙秀才笑了起来。 郑允芝则苦笑:“要挟皇帝,你...欸...” 嬴翌道:“若大明国泰民安鼎盛之时,我自不敢,也不会这么做。如今则不然。皇帝已日暮穷途,我有战功在身,他不得不倚重于我。便是知道我依此为要挟,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随后道:“我想不但会有任命,而且还会很大方,不敢逼迫于我。” 郑允芝叹息颔首不言。 嬴翌又道:“暂时这两位监军好吃好喝的供着,等任命下来,再做区处。” 然后道:“购买物资的事,秀才办的怎么样了?” 这事,嬴翌一直记挂着。 “已经商议妥当。”秀才精神一振:“昨日属下和郑大人与李掌柜见了一面,于购粮、购物资的事,属下预付了三万两银子,李掌柜承诺半月之内,必送来粮草万石,铁料十万斤。”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就好。眼下南阳百废待兴,所需一应物资极其庞大,这条路子千万不能断了。” 孙秀才道:“大人放心。” 郑允芝则面有得色:“你只管放心就是,郑氏商行还是有些门路的。” 那李掌柜,就是郑氏商行在南阳的负责人。而郑氏商行,则是郑允芝家里的产业,眼下是郑允芝之兄掌握着。 说来也是一家人,有郑允芝在,当是无碍。 随后问起开荒的事。 这些天嬴翌的注意力集中在军中,但民生的治理,有郑允芝和孙秀才把握,也逐渐走上正轨。 南阳本该是人杰地灵之处,但这些年天灾人祸,流贼肆虐百姓流离,致使百里荒芜,大片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当前重开荒地,是第一要务。 才六月中,按照郑允芝和孙秀才的预估,大概到七月初,三县会有十分之一的荒地开荒完毕。 三个县,鼎盛时期的种植面积,至少有几百万亩。南阳地处中原,人口密集,对自然环境的开发首屈一指。但如今人口大量流失,三个县只十多万人,能开出十分之一的荒地,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只要这十分之一,六十多万亩的荒地能够出产粮食,三县如今的百姓,就再不虞有饿死之忧。 “七月初么...” 嬴翌面露沉吟之色,然后道:“这六十多万亩地,打算种植什么?” 郑允芝道:“番薯。番薯产量高,茎叶皆可为食。”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样吧,六十万亩地,以种植麦子为主,至于番薯,看百姓自愿。需要多少麦种,秀才先准备妥当,运到月牙谷去。” 孙秀才和郑允芝皆疑。 郑允芝道:“当前并非种麦子的时节。” 孙秀才也连忙点头。 嬴翌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孙秀才和郑允芝两人对视一眼,满满的疑惑。但想到嬴翌非常之举,譬如人道榜之事,没来由两人又生出一些信心来。 一二四章 耕种之重 番薯的意义重大,饥荒年间,番薯就是生命线。嬴翌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这个时代,番薯通过红夷传入神州的时间不久。朝廷不是没想过推广,但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刚刚在神州大地上扎根的番薯,正处于适应环境的过程当中,远远没有达到后来的产量。 番薯生命力旺盛,适应性强,比橘、枳不可同日而语,但毕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原本的历史上,满清能养活几亿人,不是满清有多厉害,而是外来的高产作物,经过明末的适应期,在满清时期,绽放出了它们的光彩。 如果大明能够渡过这一劫难,嬴翌有理由相信,大明可以养活的人,会更多。 番薯等一批外来高产作物的意义,就在于此。 然而番薯这种作物,比起传统的五谷,除了在适应环境之后产量高之外,其他的没有可比性。 番薯吃多了,人就变得黄皮寡瘦的,就营养而言,远远比不上传统的五谷。 再则番薯的育种,跟稻、麦不同。它是通过块根发芽育种的。 嬴翌的元炁方案下的元器分支的民用元器,植物育种改造元器,是嬴翌的依仗,虽说如今并非传统意义上播种麦子的时节,但他可以通过元器的改造,使得麦子缩短生长周期,等等。 一座育种改造元器,一次性改造育种的麦子,一定比番薯多。 这才是嬴翌选择麦子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麦子久经考验,而番薯才刚刚落地生根。如果嬴翌要求六十万亩土地全部种植番薯,百姓大概不会那么乐意,会产生抵触。 虽然因为嬴翌带来的许多神奇,使郑允芝和孙秀才莫名有些信心,但难处还是很大。 孙秀才道:“主公,如果种植番薯,只需取苗扦插。而若种麦子,六十万亩地,所需的种子可不在少数。” 郑允芝颔首,表示赞同。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现在这时节种植番薯很简单,譬如小王庄外的番薯地,只需要从中摘苗,然后扦插即可。又方便,又能大幅度的缩减成本。但这也正是被嬴翌否定的一个因素。 他要对作物进行改造,从种子开始最好。番薯此时并不符合要求。 他很理解孙秀才和郑允芝的想法——七月种番薯,也不是合适的时节。但只要能种下,能成活,茎叶就是一味饱腹的粮食。番薯的成活率比麦子更高,尤其在当前的气候环境下。 至于另一个担忧,嬴翌也理解。 六十万亩土地,全部种植麦子,按照惯例一亩地算十斤种子,种子都要六百万斤。 六百万斤啊!一百二十斤一石,就是五万石。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五万石小麦,现在能卖到十两银子一石。要五十万两银子。”郑允芝捻须正色道。 嬴翌道:“银子不是问题。银子不能吃,放在那儿有什么用?岳父大人,秀才,只要种子到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顿了顿,道:“眼下我们自己还能挤出多少麦种?” 孙秀才立刻道:“大概三万石。其他是另外五谷。” 眼下嬴翌手中的粮食,还有不少。当初叶县储藏的二十万石,到现在还有十五万石。剿杀左良玉、刘宗敏郝摇旗等,加上裕州的储量及缴获,又有十多万石。 但其中麦子不多,只三万石,剩下的都是稻谷、豆、高粱等其他种类的粮食。 “三万石还差两万石。”嬴翌道:“十天之内,郑氏商行能不能购来?” 郑允芝想了想:“时间太短,有些困难。从南阳往南,民间种植以稻谷为主。麦子湖广一带储量不大。” 嬴翌皱了皱眉头:“可高价购买。” 他不是没想过参杂一些稻种,但如今天旱,麦子本就是旱地作物,但稻子不是。 虽说可以改造,但嬴翌尚未用过植物改造元器,不知道能否如愿把稻子改造成适应干旱环境的作物。 不过他想了想:“为防万一,再准备两万石稻种。咱们双管齐下,购置麦种是其一,若不足数,只好代替以稻种。” 孙秀才和郑允芝都点了点头。 然后嬴翌道:“七月初播种,距离当前还剩下不到半个月时间。先把三万石麦种运送到月牙谷去,剩下的两万石十天之内必须要齐备。如果不能,就替以稻种。一定要保证七月初有足够的种子播种。” 农为国之本。重视耕种,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掌权者关注的重点。当前嬴翌所占领的三县之地,真的是百废待兴。而七月的耕种,是百业俱兴的前提。 嬴翌对此事的重视,完全不亚于对闯贼的军事作战。甚至更重视几分。 “那些坐地虎暂时不要去管他们。”随后说起三县地主的事,嬴翌摆手道:“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求上门来。” 南阳经过流贼肆虐,虽说千里白地,但仍然有地主存活下来。这些年年成不好,天灾人祸的,那些地主也各有各的保命办法。 最普遍的法子,就是筑坞堡自守。 地主往往是当地的土霸王,占据大片土地,积存许多粮食,他们筑起坞堡,收拢百姓,组建家丁、民团,连流贼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他们。 小股流贼打不过他们,大股流贼又觉得不划算。 这些地主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财产,遇到流贼往往敢拼命,实际上比官军还要让流贼忌惮。所以不少的地主,都存活了下来。 但这些坐地虎,很多都不是好东西。以其坞堡为中心,最好的土地,都被这些坐地虎私吞了,嬴翌想要将这些土地拿回来,很难。 郑允芝和孙秀才与这些土霸王斗法,并不占优势。除非发兵攻打,否则油盐不进。 但嬴翌相信,自己改造过后的作物,一定是解开这个难题的关键钥匙。 所以他不急。 “咱们只管种自己的地,他们不来打搅就好。”嬴翌道:“若是有乱来的,我的刀子莫非不利?” 孙秀才和郑允芝微微颔首。 当前耕种六十万亩土地才是重中之重,与地主斗法,暂时确实该放在一边。 一二五章 元器 斗地主不是当务之急,对嬴翌来说,制造育种改良的元器,才是第一要务。 他并没有在裕州蹉跎,连两个监军都没见,当天便回到了月牙谷。 孙秀才则组织人手运送麦种。 嬴翌的主要精力放在制造第一座元器上,相关的其他的事,都交给孙秀才和郑允芝,但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闯贼的关注。 张四、林根,被他从身边调走,打发前往襄城县。一旦襄城有事,立刻回报。若事急,嬴翌再亲自走一趟。 这会儿嬴翌也觉得,自己分身乏术了。 植物育种改良元器的制造,同样建立在元炁能源器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要制造育种元器,先制造能源元器。 为了增加效率,嬴翌再次加点,耗费了2720点真灵数,将自己的体魄增加到9,神魂增加到5。 体魄和神魂再翻一番。 真灵数加点,对个人而言,每一次都是一片新天地。体魄的增强,使得嬴翌的气力、身体强度暴增,对力的把握越来越细致,完完全全成为一个人形怪兽。而神魂的增强,则令他变得无比的敏感,每一次增强,对细微的东西,就越不会忽视。 而制造元器,以元符为基础。元符的铭刻,则不能出一丝岔子。劲力的入微、神魂的敏感的重要性,在这里立刻体现出来。 嬴翌回到方城山,立刻调集火字号、金字号两组所有的工匠,将其他的事放下,专门为嬴翌炼造百炼钢。 百炼钢,就是嬴翌用来制造能源元器的材料。 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比百炼钢更合适的材料了。当然,金元合金除外——然而金元合金的炼制,需要建立在能源元器之上。这是没办法的事。 只有退而求其次。 如今在方城山两谷之中的工匠,人数已经增加到一千八百多人。其中金字号和火字号工匠,就有六百多人。 这六百多人合起来的力量,加上调集的一千奴工,在三天之内,为嬴翌炼造出了两万斤百炼钢。 然而根据嬴翌的预估,只能源元器就需要至少三万斤百炼钢,能源元器之后的育种元器,需要的百炼钢更多,少说四万斤。 至少七万斤百炼钢,按照这样的效率,需要十天左右。 算起来,应该不会逾期。 而在工匠们炼造材料的时候,嬴翌则躲在月牙谷的一个山洞里,没日没夜的练习铭刻元符。 基础的能源元器,涉及到的五行元符,有九道,总共八十一个组合。而育种元炁涉及到的元符,与能源元器有一定的重合。两种元器加起来,涉及到总共十一道子符、一百零七种组合。 嬴翌一早就有一个想法,将五行元符总共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用书面形式铭刻出来,但一直没有时间。 一则这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每一道子符都需要集中精神,以入微超过纳米级的层次,才能铭刻出来,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二则每一种子符,越是往后,便越复杂。 两相一合,至少在短时间内,将五行元符落实到书面是不可能的。 只十一道子符,一百零七个组合,嬴翌就花了三天三夜才完全熟悉。如果要提升效率,就必须要将神魂和体魄继续加点到更高的层次。 但加点并非一件舒爽的事。神魂加点还好,体魄加点则能要人老命。每一次都痛不欲生。 嬴翌有这么多的真灵数,而一直克制着给自己加点,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当然,另外两个方案对真灵数的需求,也是一个原因。 说起来真灵数加点的酸爽,已经有人体会过了。朱炳琨、郑五在第一次军功反馈的时候,增加的点数,就是跨越式的。其他的士兵只01、02的增加,他们是1。这里面他们也是痛并快乐。 不过跟嬴翌不同,嬴翌每次都是整点整点的加,而他们,大概只有第一次这一个体会。以后,也都是小数了。 只小数的话,感受没那么强烈。 三天后,嬴翌从山洞里出来,然后命令工匠将炼造好的百炼钢运送到安置人道台的山谷的前面那个山谷中。 嬴翌打算在这里制造元器。 并将第一座能源元器和育种元器安置在这里。 人道台所在的山谷及其外的另外两个山谷,早就被嬴翌下令封锁。但并没有多少人在这里镇守。 人道台很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人道台也很坚固——嬴翌并不害怕有人偷偷摸进来打破人道台。 因为人道台是跟人道气数牵连在一起的。经过人道气数的改造,人道台完全不同于寻常的祭台。 要打破人道台,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把嬴翌的人道气数消磨到0。 消灭嬴翌的势力,最后杀掉嬴翌,人道台不攻自破。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破人道台。 所以嬴翌才没有调集重兵镇守此处。 不过等到能源元器和育种元器制造成功之后,就需要重兵镇守了。元器不是人道台,是可以被打破的。 一块块百炼钢锭被运送到这个山谷里,嬴翌拿起一块重达数百斤的钢锭,开始在上面纹刻元符。 正在嬴翌忙着制造元器的时候,闯贼终于有所反应。 自灭掉罗汝才,击破其三万乌合之众,过了三天,闯贼才有动静。这三天时间里,朱炳琨和郑五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战阵中斩首的首级,全都被裕州来的奴工运走,俘虏的八千余青壮,也从中甄选完毕。 这八千余青壮,虽然个个黄皮寡瘦,但毕竟是青壮。是罗汝才刚刚强征流民,作恶的的确不多,竟从中挑选出六千合格的。 于是补足战损,又以郑九为部将组建一部兵马,竟还剩下相当于一部兵马的人数。 这多出来的两千五百人,并没有用来继续扩大正兵的编制,而是作为辅兵送到裕州去了。 这样一来,襄城县里外,嬴翌所部兵马,一下子增加到四部一万人马。 襄城县中驻两部兵马,城外首山大营驻两部兵马,仍以犄角之势守望。 各部将遵循嬴翌既定的战略,暂时以练兵和防御为主。第三天,张石的夜不收部,传来消息,闯贼有动静了。 一二六章 开封 “闯贼麾下贼将刘芳亮移兵朱仙镇,看样子是奔我们来的。” 襄城县中,三位部将聚首。 夜不收消息传至,朱炳琨忙叫人通知郑五。襄城四部兵马,其中一部嬴翌直属,没有部将,因此加上新提拔的郑九,也只三位部将。郑九和朱炳琨驻襄城县,郑五及嬴翌直属所部,驻首山大营。 “根据夜不收的信报,刘芳亮这一部贼兵,正兵有四万多人。其中老营三千,次之者一万五到两万。除此之外,还有五万到七万的附从老弱,加起来有近十万人。”朱炳琨道:“闯贼麾下贼将,李过、郝摇旗、刘宗敏皆没在主公手中,余下刘芳亮、高一功、田见秀等几人,是他最后的依仗,是围攻开封的主力。如今刘芳亮移兵朱仙镇,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郑五和郑九都深以为然。 郑五道:“我军当前四部一万兵马,其中上榜的已近两千,经过两次战役,其余或多或少也都有了一定的磨砺,将士战意高昂。虽说刘芳亮手中有近十万人,但多乌合之众,你我皆有信心击败此贼。闯贼围开封,如今撤出刘芳亮,开封必定轻松少许,想必能多坚持一些时日。” 郑九笑了起来:“五哥和朱部将说的都有道理。眼下朝廷任命未至,主公因此盘桓。但开封之围必须要解,开封有百万户百姓,这是主公需要的。开封能多坚持一些时日,好处更大。” 朱炳琨微微颔首:“夜不收传来的消息,刘芳亮所部行程极慢,李岩、罗汝才前车在前,想来这贼子也是怕了,不敢冒进。但不能不有所防备——未免贼人有什么阴谋诡计。” 郑五笑道:“区区贼人,能有什么计策?你我扼守此处,他无论如何,要打的话都要真刀真枪的干。我以为,我们应该考虑的更长远一些。” 朱炳琨和郑九神色一动,朱炳琨道:“老郑有什么想法快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刘芳亮移兵朱仙镇,我看这些贼人的意图,无外乎防备策略。他们主要的精力,还是在开封。恐怕想着把我们防住,先击破开封,再回过头来跟我们较量。若是冒进,李岩和罗汝才就是教训。不妨以刘芳亮所部贼兵作磨刀石,咱们跟他好好耍一耍。”郑五笑眯眯的:“至于长远之计主公志向,你我皆知。开封乃中原之中,有百万户百姓,若能令其归心,大事可期。但开封城中,有些人却不必留下。” 此言一出,朱炳琨和郑九都怔滞了一下。 朱炳琨片刻后道:“老郑说的不错!开封还有个王爷,还有巡抚衙门、按察使司等,若解了开封之围,这些人尚在,便会对主公形成掣肘。” 郑九一拍手掌:“所以他们必须要死!” 郑五笑着摇头道:“未必要杀。闯贼围困已久,恐怕这些人早就想脱离这个浑水潭了。杀人不难,但杀了之后,容易留下把柄,不如把他们送走。我想京师应该是个好去处。” 朱炳琨抚掌笑道:“如此一来,不但没有把柄,反而还有好处!” 郑五道:“正是。毕竟一个王爷,一批封疆大吏,也算是救他们一命,不期望他们知恩图报,只要在关键时候能为主公说一句话,往往会有意料不到的好处。” 他们都知道,嬴翌需要大明朝的名器。因此才有这样的想法。 郑五跟在郑允芝身边许多年,耳濡目染,对这些事有所了解。朱炳琨则没有想到,郑九是因为性子太直,也不曾想过。 “开封城很大,闯贼再厉害,也不可能水泄不通。跟张石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送几个人进开封,促成此事。” 刘芳亮有十万人,本是围攻开封的主力,但因李岩、罗汝才相继败亡,李闯不得不把他抽调出来,移兵朱仙镇,隔得远远的防备襄城嬴翌的兵马。 正如郑五等人料想的一样,无论是闯贼还是刘芳亮,都没想过提兵立刻攻打襄城。李岩和罗汝才败的太快,再加上此前李过等人的败亡,早令闯贼心寒,不敢冒进。 却是打定主意扎根在朱仙镇,只作防御。 当前李闯围困开封已经好几个月了,开封城虽然严防死守,但也到了快矢尽粮绝的时候。这让李闯看到了破城的机会。 嬴翌的兵马又如芒在背,更促使了李闯攻破开封的急切心情。 他如今只需要防着嬴翌,需要尽快击破开封,然后挟破城之威,反过来碾压。 当然,李闯在牛金星和宋献策的提醒之下,也没忘了淮南的革左、献贼。虽然丢脸,但他还是派人去淮南联络这两部流贼,期望马回回和张献忠能率兵西进攻打南阳,为他牵制嬴翌分担压力。 闯贼一连番动作,动静不小。尤其抽调了刘芳亮之后,开封城面力的压力有所减缓,这引起了开封守军的注意。 自去年至今,这已经是李闯第三次围困开封。开封是一块肥肉,但李闯一直吃不到,自有他的原因所在。 不像洛阳那么容易,开封在面对李闯的时候,可谓上下一心。洛阳前车之鉴,对朱家王室而言,福王的下场历历在目。对百姓而言,洛阳百姓的下场也历历在目,开封城没有人再相信所谓闯王的仁义——开封城外被驱赶着作炮灰攻城的附庸,大片大片饿死的饿殍,有多少是原本洛阳的百姓? 开封周王悬金于城,酒肉管饱,征募勇士守城,甚至出城袭杀流贼,加上河南总兵陈永福用兵谨慎,巡抚高名衡配合恰当,使得李闯一直不能得逞。 闯贼调走刘芳亮之后,开封压力减缓,陈永福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与高名衡商议。 “城南压力骤减,昨日在城上见贼兵大营涌动,多半有什么事发生。”陈永福道。 巡抚高名衡捻须沉吟片刻:“莫非援兵已至?” 陈永福道:“巡抚大人所言极是。非援兵不足以牵制贼人。攻打南墙的贼首是刘芳亮,此人极是悍勇凶暴,此前屡次攻城不恤死伤,然今日却不闻动静。末将请战,愿出城一试。” 一二七章 周王 高名衡闻言思忖半晌道:“流贼围城已久,将士士气低落,若出城一战,你可有把握?” 高名衡是文官,是封疆大吏,说来瞧不上武将。但眼下开封,须得倚重陈永福。他自知军略不及,一旦有战,便与陈永福商议。 陈永福道:“贼将刘芳亮没了动静,无论是有援兵来援,还是有其他的什么阴谋诡计,试探一番都势在必行。大人,若是来了援兵,试探必定无忧,且能振奋士气。若贼有阴谋,试探也是必然。” 高名衡想了想,颔首道:“言之有理。这样吧,你随本官去见一见周王,问问周王的意见?” 陈永福自无不可,当下与高名衡往周王府一行,不多时见道了周王。 周王年纪已经不小,六十而知天命。且周王与福王不同,福王到死都搂着自家金银不放,而周王则慷慨解囊。大抵,也算是个睿智的。 听了陈永福和高名衡之言,周王斟酌片刻,却问旁侧一个中年道人。 “真人以为如何?” 周王问计道人,高名衡和陈永福并无不满。却是这个道人,说来才是开封的定海神针。 闯贼此番围攻开封,有异人相助。曾以异人施法术攻城,或放蛊祸害,都是面前这个道人用玄妙手段解厄。 若非如此,开封城早就被闯贼攻破,甚至一片鬼蜮了。 正是有了这位道人坐镇,开封才能坚持这么久。 道人一脸和煦,颌下一尺青须,神色颇为悠然,闻言笑道:“周王看得起贫道,然贫道不过方外之人,于军务大事并无建树。” 周王笑道:“李真人不必自谦,或有想法,尽可道来。” 李真人笑了笑:“也罢。” 他思忖一下:“陈总兵所言极是在理。无外乎援兵或阴谋。试探一番,并无差错。” 周王微微颔首:“既然真人也是这样的看法,陈总兵大可一试。若有需求,本王一概应允。” 陈永福作揖道:“多谢大王。” 眼看天色已晚,陈永福选拔一千精兵,待夜幕降临之后出城突袭,竟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刘芳亮的大营。才知道贼营之中,早无主力,皆是些老弱病残。 陈永福抓来一些贼人,审问之后,知道昨日刘芳亮便已带着主力离开了开封城外的大营。 至于具体到哪儿去了,陈永福并未问出来。却是些小贼不知,问也问不到。 回城之后,将情况上报,高名衡和周王也不禁疑惑丛生。 “莫非闯贼要撤?”周王如是道。 陈永福道:“然城西、城东仍攻势甚猛。” “这闯贼打的是什么主意?”周王看高名衡。 高名衡哪里知道?捻须道:“莫非真有朝廷兵马来援?” 周王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贼围开封,但并非滴水不漏。左近官军如今态势一目了然。侯恂尚在河北,孙传庭还在募兵,除非丁启睿,否则哪儿来的援兵?” 不是周王瞧不起丁启睿,实实在在,上回闯贼二围开封之际,丁启睿毫无建树,又胆小怕事,早被周王看穿。 除非侯恂、孙传庭两边齐发,否则丁启睿哪儿有胆子北进? 正在此时,却有王府的吏员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周王问道:“谁人求见?” 吏员书佐道:“说是南边来的人,执意要见王上。小人见他郑重其事,不敢怠慢,连忙报与王上。” 周王一怔,与高名衡等对视一眼,道:“快快有请。” 片刻之后,三个体态彪悍、军旅气息溢于言表的军士走进厅中。 这三人虽空手,却自有一股悍然之气。 为首的,不是张石,又是何人? 他竟然是亲自前来,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随着嬴翌的连番胜利,加之人道榜的妙用,嬴翌麾下的将士,心气早不同以往。一个个都顾盼雄姿,跟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明军,都大不相同。 张石接到朱炳琨等人的传讯,思忖片刻,便带了一队人马,避过许多贼兵,来到开封城外。陈永福夜袭刘芳亮大营的时候,他还瞧见了。便缀着陈永福的尾巴,瞧瞧摸进了城里。 张石作为夜不收部的部将,多立军功,得到军功反馈,如今体魄比起朱炳琨和郑五也不差几分。他带进城的两个夜不收,也是夜不收中的佼佼者。摸进城里,并非难事。 他三人瞧瞧缀着陈永福,见陈永福进了王府,这才现身求见。 张石三人一进屋,首先看到上首老态的周王,然后把在场的所有人看在眼里,最后还刻意多看了那位道人几眼。 然后捶胸抱拳:“末将张石,拜见王上!” 进来的时候,带路的就跟他说过了屋里有哪些人,他自然不会拜错。 虽说是拜,但身姿硬朗,不同于唯唯诺诺,反而自成方圆。 周王目露奇色,他年过六十,经历的多,看过的多,但这样的军士,他还从来没见过。 不禁道:“你叫张石?是哪里的将领?” 张石正身道:“末将是叶县千户嬴翌嬴大人麾下夜不收百户官。” 嬴翌自立虽已是事实,但事实归事实,大明朝的名器这个壳子,一定时间内必须要批好。他本身的官职,还只是一个暂代的千户——是郑允芝权宜任命——实际上郑允芝并没有这个权利。 “叶县千户?” 厅中众人一听,皆露出疑惑之色。 叶县哪里来的千户官? 张石道:“王上容禀。嬴大人本是叶县县尊郑大人麾下的百户官,因屡立战功而暂代鲁阳关千户所千户之职。” 此言一出,巡抚高名衡面露不虞之色:“郑允芝哪里来的本事任命千户官?” 周王却摆了摆手:“时局艰难,或可权宜。高大人莫急,待本王问过之后再说。” 便对张石道:“那你今日冒险到此,所为何事?” 张石道:“朝廷早前秘密运送二百万两军饷至叶县,作剿贼之资。然消息泄露,闯贼贼将郝摇旗引兵南下,攻破了叶县,夺走了军饷。县尊老爷撤入方城山与之周旋。并求援丁督师、左总兵,引兵北上至裕州,与贼对峙。贼又增刘宗敏数万大军,以至相持不下。后又增李过数万贼兵,南下至叶县时为嬴大人率兵击破,俘李过。后左总兵与刘宗敏、郝摇旗战,败,左总兵死,湖广兵溃散。嬴大人又带末将等击破郝摇旗、刘宗敏,杀之,俘获数万。” 一二八章 权衡 “郑县尊以嬴大人之勇力兵略,权宜千户之职,托付五千青壮,击李过、灭郝摇旗、刘宗敏,稳定南阳局势。后拔营北进,驻襄城县。闯贼得闻南阳事,令贼将李岩率兵南下,被嬴大人于襄城外击灭,杀李岩、红娘子。闯贼又将贼首罗汝才领兵三万余驻许州,嬴大人再破罗汝才,杀之。” 张石金石般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在大厅中,一概自周王以下文物将官,听的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李过、郝摇旗、刘宗敏、李岩、红娘子、罗汝才,这一个个哪个不是海捕文书之上有名有姓的贼头?其流窜天下,荼毒万里,朝廷诸边将帅却奈何不得,没料想在张石口中,却似一头头肥猪一般,拉出来就杀。 “击灭罗汝才之后,因监军余爵、任栋两人大人至裕州召唤,嬴大人已独身返回裕州。令末将等兵卒将士仍驻襄城。今日探到贼将刘芳亮引兵至朱仙镇,上官便令末将至开封以为联络。” 张石说完之后,如一尊石像,闭口不言。 周王及以下文武将官鸦雀无声,良久之后,周王声音略有些颤抖道:“你不曾欺本王?” 张石道:“王上及诸大人当面,末将岂敢欺瞒?!” 周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按住胸口,只觉一颗心脏就要跳出来,他颤颤巍巍道:“高巡抚,陈总兵,这这这开封有救了!” 又道:“世之虎将,世之虎将啊!我大明非无英雄啊!” 高名衡也觉得心跳的厉害,他脑中也一团乱麻,权衡半晌才道:“闯贼流毒许多年,那李过、刘宗敏等贼人,俱是其骨干老贼。往常屡绞不尽,这回殿下,此间消息不过一家之言,还须确认过后方可。” 于是他对张石道:“若嬴翌千户确如你所言,有这般战功,千户之职名副其实,便是做总兵也不为过。当下开封被围已久,城中百姓困苦难当,你且回去,传本官命令,令嬴百户速速发兵来援,方是为国尽忠。” 张石一听,心中顿时不虞,却也没表露出来,只道:“大人已回裕州,不知几时能回。末将等不敢擅作主张。须得传讯裕州之后。只是不知何时方可。” 高名衡顿时眉头一皱,就要呵斥。 却闻旁侧李真人开口了。 这位李真人和煦笑道:“不知嬴千户麾下有多少兵马?” 高名衡听李真人开口,只好暂时按捺。 张石道:“满打满算一万人。因俘获许多,大人令甄选其中无恶迹者,稍作扩充。” 李真人微微颔首:“钱粮可曾具足?” 张石闻言心中一动,面露忧色道:“不足。南阳早为流贼荼毒,赤地千里。粮草军饷皆是不足,难以支撑大战。” 李真人又点头,才对周王等人道:“这位张百户一身悍气,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想必嬴千户麾下皆能征善战之辈。然皇帝也不差饿兵,既是钱粮不足,又兵将寡微,而闯贼有兵数十万,附从百万,较之而言差距甚大。以贫道之见,即刻来援不如在外牵制。或等筹集粮草,扩充兵马,按捺一些时日,再击流贼不迟。” 此言一出,周王不禁微微颔首,觉得有道理。 巡抚高名衡却道:“真人此言差矣。开封被围已久,几近矢尽粮绝。若再不解围,后果难料。” 高名衡之言,却也不差。正说到了开封如今的窘境。 周王觉得也有道理。 于是不免两头为难。 他思忖片刻,问张石道:“嬴千户可有解围开封之策?” 张石抱拳道:“末将区区夜不收,却是不知嬴大人策略。此番末将谒见王上,一是奉上官之命与开封取得联系,二是给开封守军提个醒。上官朱炳琨朱大人对以万余兵马解围开封并不抱太大期望,而是认为若有机会,王上和诸位大人应该早些突围才是。” “荒唐!”高名衡喝道:“本官守土有责,如何能突围撤退?又置开封百万户百姓于何地?” 周王也面露难色。 朱家宗室不得擅离封地,他是周王,封地在开封,便也不能离开。否则便是大逆不道。 张石见状,不禁心中一叹,觉得朱炳琨和郑五的打算,恐怕会落空。 他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戾色,若这些人不走,说不得最后只得用刀枪送他们去见阎王! 李真人此时又说话了:“张百户先且回去,告知你家千户,开封已至绝境,若有能力,当早些来援。百万户百姓,若能救之,功莫大焉呐!” 周王和高名衡都要说话,李真人摆手止住:“去吧。” 张石抱拳,转身而走。 等张石走后,周王疑惑的问李真人:“真人之言,本王不甚理解。” 高名衡也道:“既是悍将强兵,正该解围开封才是。” 李真人笑了笑:“还请王上与巡抚大人不要怪罪贫道擅作主张。王上与巡抚大人因流贼困城之事心中焦躁,贫道身在局外倒是看出一些玄妙来。” “哦?” 周王一怔,道:“请真人赐教。” 李真人便道:“此人若真是强兵悍将,杀贼将,击流贼,有莫大战功。却区区一个千户,贼能叫人甘心?” 这话一出口,周王与巡抚都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 果如李真人所言,这两位不是想不到,而是因开封事急,注意力没在这上面。 周王微微叹了口气:“真人所言不差。他若有此大功,朝廷合该提拔重赏。而若不提拔重赏,他如何会尽心尽心解围开封?怕是早早将这里战报发往京师,正等着圣旨呢。圣旨不到,本王料来他不会动弹喽。” 高名衡愤愤无比,道:“骄兵悍将,乱臣贼子啊!” 周王摆了摆手,道:“巡抚大人此言过了。有功便当赏,若无赏,便离心离德。此人若真有这般厉害,比起侯恂、丁启睿、左良玉之流,岂不是好了一万倍?这些人胆小怕事,一边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要官爵,一边与流贼交锋却一触即溃!较之而言,这嬴翌却是个好的。他总算能打仗。” 然后道:“当下此人强兵在外,对闯贼终归是威胁,是牵制。开封也能稍稍松一口气。便且不急,只等朝廷圣旨便是。巡抚大人若有意,不妨上奏皇帝,为他多讨要一些好处,也落个人情在。开封是本王封地,而河南是你的辖地,流贼凶恶,不得不倚重这等强将啊!” 高名衡默然。 陈永福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将一概听在耳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但奈何不得流贼,自保尚难。 可这嬴翌,若真如那张石所言,其悍勇,其兵略,怕真真当得是个厉害角色了。 一二九章 相持 此等强将,以青壮击流贼,屡屡以少胜多,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眼下虽然只是一个暂代的千户官,但如今大明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强将,青云直上铁板钉钉。 想他陈永福自己,呕心苦战,也不过自副总兵擢升总兵。虽说有了这等强将,击破流贼解围开封似在眼前,但此人大鹏同风一朝起,他这河南总兵怕是压不住风头。 陈永福五味杂陈,便在所难免。 离开周王府,陈永福上马,高名衡坐轿,一路无话,到巡抚衙门前,高名衡从轿中下来,陈永福正待告辞,便听高名衡道:“陈总兵入内一叙。” 陈永福自不能拒绝,下马与高名衡入了巡抚衙门,有侍从奉上茶水,高名衡屏退闲杂,这才开口道:“你是河南总兵,本官是河南巡抚,皆有守土之责。当下时局日艰,闯贼久围开封,援兵踌躇不至。北边鞑酋日益嚣狂,年初松山、塔山皆没,宁锦全失。如今出了个强将,正如周王所言,功赏却是少不得。这等人物,便须得笼络,此时万万不能见罪。否则一怒之下立了山头,岂不是比那闯贼还要凌厉?” 高名衡作为一方封疆大吏,沉浮宦海,什么不明白?大明朝自土木堡之后,文官便高高在上,但今时不同往日,天下纷乱,就须得倚重武夫。他虽恨武夫粗鄙不良,如左良玉之流。但便是左良玉之流,比起流贼也不差几分,皇帝不也容得下么? 左右豺狼起时用鹰犬,豺狼灭时烹走狗而已。 暂时且任他嚣狂,等时局稳住,回过头来有的是手段收拾! “周王之言,乃是金玉良言。”高名衡又道:“本官意欲与你联名上书,为他保些好处,指头缝落下些人情,总不是坏事。此人不是暂代千户官么?那你我就先给他落实喽,非但落个实职,还要给他提拔喽。他不是屡战屡胜么,千户官太小,给他个卫指挥使又如何?如此你我也有提拔之力,不算白做一场,皇帝知道了,也落个好处。否则什么都不做,你我岂非眼瞎失职?” 陈永福听了,不禁心悦诚服。 若真如此,恐怕的确还能捞些好处。毕竟有提拔之力,此人就是河南总兵体制下的一员,嬴翌立功,作为他的上官,陈永福和高名衡自然也有功。 正是花花轿子人人抬,自己得了好处,又交好一个强将,岂非一石二鸟? 不过陈永福却踟蹰了一下,道:“若此时便予卫指挥使加身,待朝廷圣旨下来,莫非又是一镇总兵?” 高名衡如何不知陈永福担心,却笑了起来:“遍天下能打的没见几个。如今出了个能打的,皇帝肯定着紧。要使其领兵击闯贼,闯贼势大,擢为总兵理所当然。何况之前那小将所言,他已经有兵马过万,若不拔为总兵,该如何区置?况且其功已足。左良玉不是战死了么,湖广便没了总兵,正好空出个位置。” 陈永福听了,不免露出一丝喜色。 他只道嬴翌是他辖区的将官,若再提拔,他这个总兵又该何去何从?高名衡一句话,便打消了他的忧虑。 高名衡捻须悠悠道:“流贼若毒瘤,数十万百万计,便是破了闯贼,却未必能擒杀之。何况淮南还有献贼、回贼?擢其为湖广总兵,正是用到好处。” 于是两人联名奏报,道是早知嬴翌擅战,因其功拔擢为卫指挥使,如今正与闯贼牵制,但缺兵少粮,请皇帝朱笔区处云云。 便叫人八百里加急,摸出开封城,往京师而去。 张石离了开封,避过许多流贼,轻骑简从,夜半三更终于赶回了襄城。朱炳琨等三位部将早在帐中等候。 听过张石叙说,朱炳琨等人都沉吟起来。 片刻后,郑五道:“要把他们送走看样子有些难啊。” 朱炳琨道:“是我想差了。周王封地便是开封,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会离开封地?巡抚高名衡自谓守土有责,我看他是看到希望,不愿意走了。” “那该如何是好?”郑九瞪目道:“不如杀之!” 郑五瞪了他一眼:“休要信口胡言。” 然后道:“老朱,你我不擅计谋,这等事还是请主公决断的好。” 朱炳琨叹了口气:“也罢。那就不管,只管跟流贼练练。才几日,麾下的将士又跃跃欲试了,刘芳亮不是在朱仙镇吗?我们去会会他。” 郑五也有意动,但却道:“主公千叮咛万嘱咐,以练兵防御为主” 朱炳琨大笑:“击贼不也是练兵?只不需大战,你我三人轮番去练练,实践一番也是好的。毕竟精兵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主公不也这么说嘛。” 郑五顿时心动:“这样也好。小战而不大战,只要不触及闯贼底线,权当作练兵也好。这里四部兵马,每两日出一部,去朱仙镇练练就是。” 嬴翌对麾下将领并没有过多的限制,往往提出一个战略方针,至于具体的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只要不违背他的战略意图,其他的皆可。 也算是一种调动将官积极性的手段——嬴翌并不怕麾下的将官失控,在人道方案形成之前,他也许还有些担心,但如今则不然。 随后数日时间里,朱炳琨等人良好的执行了他们的练兵之法。每两天派出一部两千五百人,奔袭朱仙镇,骚扰、袭击,将刘芳亮整的坐立不安。 而张石的夜不收部,则全力运转,监控着周围的一切变化。一旦李闯有动静,朱炳琨这边便能立刻反应过来。 刘芳亮屯兵朱仙镇,人近十万。但绝大多数都是附从炮灰。闯贼围开封已久,开封矢尽粮绝,闯贼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老营管吃管饱,普通的流贼也只吃糠喝稀。如炮灰流民附从之流,每天能喝的上一碗清汤米粥就已是了不得了。 这种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襄城一部兵马只两千五百人,但皆精壮悍勇。外围的流贼再多,也是一冲即溃,如此连许数日,搞得刘芳亮的主力老贼,也人心惶惶了。 刘芳亮屡次想要追击,但等他率领主力老贼杀出来的时候,往往已经跑了。 只有一次缀上,却被炮火给打了回来,寸功没见。 刘芳亮无可奈何,又不好向李闯请援。毕竟只是骚扰,并非大战,折损的也多是附从和普通的流贼,不伤筋骨。 只是太过恶心,令人邪火乱冒。 刘芳亮觉得如此被动不是办法,思来想去竟主动出击。将三千老贼作一营马队,在襄城县、许州至朱仙镇这一片地面上,与嬴翌麾下的兵马你来我往,搞甚是热闹。 但不到七八天,刘芳亮就收止了这种愚蠢的行为——只几天的时间里,他麾下老营就被蚕食掉了一半! 刘芳亮的心痛的是一绞一绞的。 嬴翌麾下也不是没有折损,尤其郑九新立的这一部兵马,轮番三次也折损了三四百人。远远比不上其他三部。 毕竟其他三部训练更久,征战更多,军功反馈过真灵数的将士也更多,战力强了不止一筹。 一三零章 八方塔 月牙谷。 百炼钢应该是封建时代能够规模化炼造的最强韧的材料。方城山两谷,碧波谷工坊早已走上正轨,月牙谷工坊尚在建设当中。但基础已成,只要材料跟得上,一千多近两千的熟练工匠,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为嬴翌提供所需的百炼钢。 原本按照前三天两万斤的产量预估,至少要十天时间才能完成七万斤百炼钢的炼造要求。 不过随着工匠与工匠、工匠与奴工之间的配合默契的提升,产量也在逐日提高。 只用了九天的时间,就炼造了八万斤百炼钢,不但产量超出了嬴翌的要求,时间也缩短了不少。 而在这九天时间里,前三天嬴翌闭关熟练元符及组合,从第四天开始,便在人道台谷外的谷中,着手制造第一座能源元器。 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制造方法,嬴翌早已熟稔于心。但理论归理论,动手的时候,毕竟有差别。 原计划五天之内制成第一台能源器,没想到超时两天,第七天的时候,也就是嬴翌回到月牙谷的第十天、工匠完成八万斤百炼钢炼造的第二天,嬴翌才将第一座基础元炁能源器制造出来。 基础元炁能源器的外在形态,类似于一座八角玲珑塔。恰好耗费了三万斤百炼钢,加上过程之中因刻画元符失败而导致损毁的百炼钢,总共消耗了三万五千斤左右。 能源器高不过一丈,其遍布云纹,体有七面,顶有八角,八角张扬,斜指八方,八角合抱的顶端,有一根尺长、寸粗遍布元符的百炼钢柱。 嬴翌深深的吸了口气,踩着搭建的石台,将手中一只光洁明亮,隐隐有许多条纹密布的碗状半球放在八角合抱之间的百炼钢柱上。 在这一瞬间,在环绕着能源器与石台的许多工匠的瞠目结舌之中,谷中刮起一阵清风,便见能源器八角微微闪烁起乳白色的光芒,光芒似水,流淌聚合,最后在钢柱顶端的碗状半球之中,凝聚成一颗熠熠生辉的光球! 好似太阳,却不刺眼,好似月亮,却又温暖和煦! 嬴翌哈哈大笑,基础元炁能源器,成了! 他痴迷的看着碗状半球中托起的光球,甚至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知道,那就是元炁! 肉眼可见! 无所不能,无处不在,无穷无尽,生命的根本,宇宙的循环! “元炁啊!” 嬴翌终究不敢去触摸,哪怕再痴迷。 嬴翌很清楚元炁的伟力!就只这会儿能源器吸纳聚合的这团光球,如果爆炸开来,这处十多亩大的谷地瞬间就会飞灰湮灭! 这是凡胎血躯无法触碰的存在,至少不是现在的嬴翌可以触摸的。能够聚合成光球,是能源器上的九道元符八十一种元符组合的功劳! 环绕着的工匠和蒋锡瞪几位人道榜上有名的吏员,早已鸦雀无声。 这是神迹么! 在制造这台能源器的过程之,嬴翌允许工匠打下手,允许上榜的吏员观摩,自然也有嬴翌自己的考虑。 在嬴翌而言,元符的奥妙才刚刚展现,而元符是一个庞大无边的体系。他可以掌握核心,但现在他无法掌握所有的旁支末节。 而这些工匠,以后也许会是实践元符奥妙的主力。早晚是要让他们看到的。 让他们先睹为快,引起好奇,以后推广的时候,他们会更加主动的去钻研这里面的奥妙。 嬴翌咳嗽了一声,将所有人惊醒。然后一道道狂热的目光聚集在嬴翌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敬畏和敬仰。 “这就是元炁能源器,我命之名为八方塔。八方塔以元符为根本,聚集天地之间的元炁,万能万用,妙处无穷。” “元符、元炁的奥妙,日后会逐渐开放,暂时不必心急。接下来我要在三天之内制成植物育种改造元器。你们都收收心,给我打好下手就是。” “喏!” 嬴翌知道他们神魂难定,摆手道:“先下去休息半日,中午过后再来。” 打发走了一干神色茫然的工匠,嬴翌把蒋锡唤到身边:“人道台无法破坏,因此我不曾遣重兵镇守。但八方塔却可以破坏。你通知连彪,让他派人来镇守此处。” 蒋锡吸了口气,强自按捺住嘣嘣的心跳,大声道:“是,主公!” 八方塔的制造给了嬴翌大量的实践经验,虽说超时两日,但有了这份经验,接下来的育种元器的制造,必定会快的多。 他挥退了蒋锡,自己一个人绕着八方塔转了好几圈。这座能源器在建成之后,引来元炁灌注,使得每一块组合八方塔的百炼钢之间的缝隙,全部被弥补起来,如今看来,仿若一体,跟当初人道台几乎类似。 但人道台除非人道气数为零才会被破坏。八方塔则不然。如果力量足够大,仍然能够破坏它。 当然,寻常的刀兵,也奈何不得这座能源器。虽说八方塔的主要功能是聚合元炁,但本身也有一丝丝元炁护持,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对于如何安置这座八方塔,嬴翌也早有想法,那就是地下。放在明面上,总觉得不安全。 八方塔汲纳天地元炁,而天地元炁无处不在,地下也好,水中也罢,放在天上都行。 而八方塔的运转方式,嬴翌也隐约有些感应。只是不太清晰。他觉得,自己的神魂,仍然不够强大。 若神魂够强,也许能直接参透八方塔的一切妙用。 八方塔三大功能,汲取、聚合、传递天地元炁。而天地元炁的传递,不需要什么线路。这座基础能源器,可以无线传输天地元炁,只需要一个元符接口也就是说,某种元器要获得八方塔的元炁传输,必须要暗藏一个特定的元符或元符组合作为密码,才能接收到八方塔传递的元炁。 这个元符接口,由嬴翌定夺、更改。 “这座八方塔实际上只是一座次品。”嬴翌心中转动:“其材质只是百炼钢,而不是金元合金。只有金元合金制造的八方塔才能算是真正的基础能源器。” 作为次品,这座八方塔的供应元炁的功率并不高,只有正品的七成。正品八方塔可以满足月炼金元合金一万吨所用,但次品只能满足月产七千吨的效率。 但对于嬴翌而言,足矣。 如果用这座八方塔来提炼普通金属,月产至少百万。当初嬴翌还以为冶炼、炼制普通金属月产万吨,现在才知道,是金元合金。 金元合金一切属性远超钢铁,就算是几百年后最强韧的钢铁合金也比不上金元合金,其奥妙就在于天地元炁。因此炼制金元合金之时,会融入大量元炁。 而炼制普通金属,只在机器运转的时候才会有消耗。 一三一章 消息 不过元炁能源器并非完美无缺。 至少这种最基础的八方塔,在元炁传输方面,有一定的距离限制。正品的八方塔可以无损耗传递元炁的距离是十公里。而次品只有七公里。 在这个距离之外,元炁就会有损耗。 这个损耗不是其他的损耗,而是超过这个距离之后,元炁会逐渐脱离元炁能源器的限制,向天地之间散佚。 百里之后,涓滴也无了。 但对于嬴翌而言,却基本没有妨碍。距离而已,不说以后还有更高等级的能源器,即便如今这种有距离缺陷的,也可以轻松解决——多建几座就是了。 等以后有条件了,一座城建一座能源器,甚至一座村建一座。只要元符体系普及起来,材料而已,钢铁而已,算不得什么。 当然,这都是长远的预想。暂时没有操作的可能性。 接下来,嬴翌要造的,就是育种元器。 育种元器的外在形态就好像一座扣在地面上的大钟,只是没有钟纽而已。比起元炁能源器,育种元器则要大的多。 能源器八方塔厚度要求更高,因此建成之后也不过丈高,方圆不过五尺。而育种元器占地面积,则达方圆三丈出头,也就是十方丈。大概一百平米。 只需六分之一寸的厚度,当中也不需什么承重柱之类的,因此建造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但建造难度再难,也比不上铭刻元符的难度。元器的制造,元符才是根本。好在之前建造能源器的时候积累了不少经验,使得嬴翌铭刻元符熟稔了无数倍,竟然只用了五天就建成了! 在这五天时间里,工匠们挖出深坑,将能源器埋入地下。育种元器就建造在能源器埋藏处的地面上。 元器是神奇的存在,当育种元器建成的一霎那,所有组合板块上的元符组合连成一体,微光随之闪烁,但瞬即内敛。 育种元器的建成,令嬴翌大大的松了口气。七月,已经到了。 之前十天,现在五天,半个月,两座元器。 而作物种子,早已运送到月牙谷,齐备了。 最终运送到月牙谷的作物种子,有四万石麦种,一万石稻种。之前有三万石,委托郑氏商行购买,但因为时间太短,只购到一万石。 当下嬴翌便准备操作育种。 正在这个时候,张四匆匆而归。 “主公!” 张四就是在育种元器前见到的嬴翌。对于这座云纹密布,好像一个巨钟扣地的建筑,他表示惊讶。 但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育种元器,捶胸抱拳之后便道:“主公,有紧急军情!” 嬴翌神色一动:“这边说话。” 到了一旁无人处,嬴翌道:“说吧,什么军情。” 这些天他偶尔注意到真灵数的增加,知道朱炳琨和郑五等人,与流贼有小规模的战斗。 对于有军情,早在预料之中。 就听张四道:“主公,有两件事。其一,闯贼麾下有两部兵马流动。其一向南,其一向西。” 他说的急,说完之后不禁喘了几口气。 “哦。” 嬴翌念头一动:“可探出两股贼兵各有多少人马?领头是又是谁?” 张四道:“闯贼兵马动静就发生在今日早上,具体情况尚未探出。但大致人数已有预测,向西的流贼加上炮灰附从总共超过十万,向南的也有五万以上。” 嬴翌微微颔首,道:“那其二呢?” 张四道:“恭喜主公!开封传来嘉报,巡抚衙门、都指挥使司已任命主公为南阳卫指挥使,公文已送往裕州。” “哦?” 嬴翌一怔,动念间不禁笑了起来:“这么说已与开封联系上了?” 张四道:“主公英明。夜不收在十余日前摸入开封,与城内联系上了。” “卫指挥使呵呵,倒是下得本钱。”嬴翌笑了笑,眼角便发现自己拥有的人道气数暴增三千,已达九千出头! 官职提升嬴翌无所谓,但官职提升带来的气数增长,却让嬴翌不胜欢喜。 他笑道:“我知道了,确有可喜之处,但也仅此而已。” 然后道:“你立刻回去,告知朱炳琨等人对流贼的动向严加探查。注意一下关中是否有朝廷兵马的动静。让朱炳琨等人谨慎一些,不要太过小瞧了闯贼。” “喏!” 嬴翌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妥当,大概三日之后才会去前线。” 打发走了张四,嬴翌暗自思忖了好一会。 当下朝廷圣旨未至,嬴翌还没有拿到好处,并不想立刻与闯贼大动干戈。不过开封方面却提前给了些好处。 “看起来开封的几位还是有些思虑的。他此时将我擢为卫指挥使,那么崇祯皇帝至少要给我个总兵当当。不知是河南总兵还是湖广总兵”嬴翌心中转动:“倒也合了我的意思。示好么” 随后他又笑了起来:“眼下流贼分兵,一西一南,开封城压力再减,也算是我的功劳,开封给我好处,理所当然。” 他仍不会大动干戈,再怎么也要等到崇祯皇帝的圣旨下来之后。郑允芝的奏报已去有二十来天,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应。 按下心中思索,嬴翌当下开始对种子进行育种改良。 这才是当务之急。 占地十方丈、高丈余的育种元器,一次性可以投入的一千石种子。育种元器的开启,需要权限,当然,嬴翌有最高权限。 打开育种元器的入口,只见里面朦朦胧胧一些薄雾,散发着微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什么自动化的玩意,将种子搬运进去,都要靠人力。 好在人多,只半个时辰,便将千石种子全部放到育种元器之中。嬴翌闭合大门,然后用自己的权限开启元符接口接引地下的能源器传递的元炁,一瞬间,育种元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随后静默。 育种元器应该是一种本质极其玄妙但因其基础等级便显得简陋的存在,搬运种子全靠人力,但接通能源器开启育种元器之后,入口处却延申出一块书本大小的光幕,这光幕任何人都看得见。 蒋锡等人的惊讶和敬畏,如海中波涛,起伏不定。他们看着嬴翌在入口处面对着一片光幕,口中下达了几个指令。 “改造指令:耐寒、耐旱、抗病、短周期、高产量。” 一三二章 地稷仪 嬴翌把基础元炁能源器依照其形态命名为八方塔,把植物育种改造元器按照其主要意义命名为地稷仪。 所谓江山社稷,稷,就是五谷,或者说农业。 育种元器最大的意义,就是改造农作物,以达到拔高农业层次的目的。唤作地稷仪,并不为过。 一座基础层次的地稷仪,一次性改造的作物种子多达一千石。这个数据看起来不小,一千石就是十二万斤。但放眼天下之大,这一千石就不算什么了。 只嬴翌占领的三个县,十余万百姓开荒出来的六十万亩地所需的五万石种子,就要好几天才能改造完成。 嬴翌对地稷仪下达了改造指令,指令集中在耐旱、耐寒、抗病、短周期和高产量五个方面,地稷仪立即给出回应,需要嬴翌选择投入改造的元炁量。 元炁的量化,以‘合’为单位。八方塔作为基础能源器,正品八方塔一天十二个时辰汲纳的元炁总数,就是一合。次品七成,十分之七合。 在改造种子的过程之,投入的元炁量越多,改造效果就越好。 基础地稷仪一次改造种子所需的元炁有上限——半合。超过这个上限,地稷仪就容易损坏,元炁过量,会对地稷仪产生冲击,进而造成损坏。 下限则不限。 嬴翌思忖了一下,当前六十万亩土地已经开荒完成,亟待种子落地。因此在投入元炁量的选择上,必须要有一个周全的思虑。 如果投入的元炁量大了,能源器搜集的速度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中间就浪费时间。 因此嬴翌有了决断。这座次品八方塔一天不是十分之七合么?种子的改造一次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两刻时间,一个时辰地稷仪可以进行四次改造。十二个时辰就是四十八次。 那就按照这个数据来投入元炁量。 “一次性投入元炁量锁定六十分之一合。” 嬴翌确定指令。 光幕瞬即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不见,地稷仪表面的元符云纹随之微微一亮,便见一道道细微的流光顺着云纹流淌,好似山泉无声无息。 改造开始了。 所有人都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散发着微光流淌的地稷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口。 半个小时之后,地稷仪表面的流光瞬息散去,光幕再次弹出。 “小麦种子改造完毕,请取出种子。” 嬴翌这才回过神来。 地稷仪运转的这两刻时间里,嬴翌集中精神,以自己强大的神魂去感应地稷仪运转的道理,观看元炁化作的流光顺着元符云纹的纹理流淌的规律,有所获,但不多。 不过每一点收获,都让人痴迷。元炁的奥妙,在这里逐渐向嬴翌敞开大门。 嬴翌知道,是自己的神魂还不够强大。如果够强大,应该能够看出地稷仪运转的所有道理。 地稷仪虽然是嬴翌制造的,上面的每一道元符,也都是他亲手铭刻。但却是依葫芦画瓢,根据方案给出的制造方法囫囵吞枣,可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观察地稷仪的运转道理,体会其中的奥妙。完全领会地稷仪的运转道理,是进一步开发更高等级地稷仪的前提。 方案只会给出基础制造方法,高级制造方法,需要嬴翌自己去钻研。 可惜神魂不足,任重道远。 打开门户,嬴翌搬出一袋种子,从中抓出一把。对周围蒋锡等人招了招手:“都来看看。” 便见嬴翌手中的麦种,分明有所变化。 第一是变得饱满圆润,麦子打下来之后晒干,麦粒就变得粗糙,不显饱满。如今经过改造,分明是干的,却分外圆润。 第二是十分光亮。好像擦了一层油,麦皮有一种透明感。 外表看来,就是品相大变。 至于内部怎样,这就需要种植、收获,才能实践了。 “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品相的麦粒!”蒋锡面露奇色,掩饰不住。 嬴翌微微颔首:“麦种已经改造出来,你立刻组织人手送出去,不要耽搁了播种。两刻时间就能改造一千石,一天下来昼夜不停,四万八千石的理想数据不能,三四万石总是有的。五万石种子最多两天就能改造完成。耽搁一天,就晚收获一天,眼下百废待兴,分秒必争啊。” 蒋锡应喏而去。 嬴翌在地稷仪旁守了大半天,陆续在他手中有上万石种子改造成功。一天可改造的理想次数是四十八次,但具体却不能这么算,两次间隔之间,搬运进出,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实际上按照当下的效率,昼夜不停,最多能进行三十五到四十次改造。 天黑的时候,孙秀才到了。 第一批种子运送到裕州,孙秀才和郑允芝见了之后,都为之惊叹。问过押运种子的吏员之后,他们才知道嬴翌在月牙谷的神奇动作。 于是孙秀才就连忙赶来了。 见到地稷仪,孙秀才惊叹自不提。自人道榜出现之后,他就知道主公嬴翌不是平凡人。地稷仪很神奇,但他竟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依主公之言,这些种子经过改造,耐寒耐旱,还不惧病虫,周期也短,产量还高的话,那今年南阳就无忧了。”孙秀才听了嬴翌对地稷仪的介绍,不禁惊叹连连。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要百姓无忧才好。否则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孙秀才道:“主公心怀百姓,是百姓之福。” 嬴翌哈哈一笑:“你就不要拍马屁了。” 然后道:“五万石粮食种子,最多两天就能改造完毕。分发种子的事交给我那泰山大人。你暂时留在月牙谷,我授权你开启运作地稷仪的权限,粮食种子是重点,蔬菜、水果,也不能少。我时间太紧,这事,你来。” 孙秀才欢喜道:“是,主公。” 这种神奇的地稷仪,嬴翌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把权限授予给他,这是怎样的荣耀? 孙秀才如何又不欢喜? 嬴翌微微颔首,当下将运作地稷仪的权限通过人道方案授予了孙秀才,孙秀才立即有所感应。 “来,你来试试。”正好轮到新一次改造,嬴翌手把手教导孙秀才如何操作。左右也很简单,就是几个指令而已。 一三三章 女人 “根据对作物有的需求下达相应的指令。指令多,改造会形成平摊效果。指令少,集中在某一方面,改造效果就越集中。” “元炁量投入越大,改造效果越好,投入越少,改造效果越差。当前地稷仪下只有一座八方塔,每日汲纳的天地元炁恒定十分之七合,要根据八方塔的效率来设定元炁量的投入。” 孙秀才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随后亲自操作了几次,已熟稔,才与嬴翌说起其他的事。 “开封的公文已经到了裕州。”孙秀才道:“主公被任命为河南卫指挥使,可喜可贺。” 嬴翌笑着摆了摆手:“开封方面不过是示好而已,不必在意。等皇帝圣旨下来再说。” 孙秀才点了点头,然后道:“属下和郑大人商量过了,种子不能无偿分发。所谓升米恩来斗米仇,历来百姓的需求是越来越高,如果一开始就无偿,以后他们就更加不会满足。” 嬴翌闻言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就好比闯贼喊出不纳粮的口号一样,这天下能不纳粮么?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绝对是做不到的。所以闯贼的败亡,这一句中就已注定。” 所谓不纳粮,是一句空话。不要说这个时代,就是几百年后,也一样。几百年后的确不‘纳粮’了,但其他方面,各种税收,仍然是逃不掉的。没了这些,国家无法运转。 大抵是扯远了。只说是人心不足,好处要一点一滴的给,绝不能无偿,一次性给足了,下次没的给,人家就要闹事。 “主公英明!”孙秀才心悦诚服,道:“郑大人和属下的意思,是要百姓拿相应重量的粮食来换。如果没有,就以借贷的形式借给百姓,等到百姓收获粮食之后,再成倍收回。” 说着他顿了顿:“相应农具、耕马,也都按照这个法子来办。” 嬴翌听了,颔首道:“很好。具体如何实施,你们按照实际情况区处。把计划做好,备案陈条。” “是,主公。” 一主一臣,两人在地稷仪旁站了好久,到入夜三更,嬴翌见孙秀才一脸疲敝,道:“已经改造三十次,到后天怎么也能完成,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又把蒋锡唤来:“解散奴工,都回去休息,明日辰时再来。” “喏。” 便与孙秀才联袂走出此谷,往宿去。 行走间,孙秀才道:“主公,田宏遇羁押在月牙谷,主公可有闲暇去见见他?” 嬴翌一怔,才想起这位皇亲国戚,失笑道:“我这些天忙的昏天暗地,竟是忘了。这样吧,等种子改造完毕,我抽空跟他见个面。” 孙秀才应了声是。 月牙谷如今也被作为工坊建设,其中的百姓,早已迁移到小王庄外,位于中央位置的几个大的谷地都用来建设各种工坊,稍小的则是住宿区、仓储区。 主要的住宿区,已经在建设当中。当下嬴翌就不必再住山洞,已有新建的宅院可以入住。 宅院虽新,却空荡荡。但与嬴翌无碍。 到了宅院前,孙秀才作揖别过,嬴翌信步走了进去。 如今谷中人数不多,不比当初有两万多百姓,现在除了工匠就是奴工。因此住宿条件就放宽了许多。不必挤来挤去的。 这座院落是嬴翌的专属,精致说不上,但整洁宽敞,正合嬴翌的心意。 虽然没有侍者,但一应生活所需都提前准备妥当。嬴翌赤膊袒胸,从大缸里打了一桶水,打算洗漱一番再休息。 也就嬴翌,体魄强横精力充沛,十多天没怎么休息也没事。但毕竟心神有一点疲敝。 这些天没日没夜的铭刻元符,精神绷得紧紧的,比打十场大战还要费心力。 一桶凉水从头到脚,嬴翌长长的吐出口气,爽快。 此时,院门被敲响。 嬴翌以为秀才还有什么事,就放下桶,几步到院门打开来,一抬头不禁怔了怔。 “你们是...” 黑夜中,竟是两个婀娜的女子站在门外。 见门打开,嬴翌赤膊袒胸,两女不禁脸色一红,随即齐齐行礼,手在侧腰,微微屈膝道:“奴奴见过大人。” 两个声音,一清脆如叮铛,一细润如泉水,合着黑夜下朦胧婀娜的身子,让嬴翌心中不禁一跳,热血为之上升。 他是个极正常的男人,而且体魄强壮,气血充沛无比,但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都快做了一年的和尚了。也亏得事连着事,没有太多闲暇去考虑生理需求,要不然金手指在手,早妻妾成群了。 嬴翌念头一转:“是孙秀才叫你们来的?” 两女便磕磕巴巴说来,嬴翌才知道,果然是孙秀才的手笔。说是嬴翌身份已非寻常,无人服侍太过失礼。 嬴翌也有些心心痒痒了,当下不客气,既然送上门来了,何必矫情。这两个看来也是成熟的女人,非是中学生下不了手。 便将两女让进屋里,笑道:“你们先进屋,待我洗浴过后再说话。” 两个女子沉默,大抵有些不情不愿,但又无可奈何模样,反倒让嬴翌更加心动。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只好进屋去了。 嬴翌又洗漱一番,这才赤膊进屋。屋里桐油灯明暗不定,两个娇弱女子就坐在桌边,相顾无言。 嬴翌披上一件单衣,也在桌边坐下。 他刚毅硬朗的面孔才完全呈现在两个女人面前。 两女看了一眼,齐齐低头。 嬴翌笑道:“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虽然心动,但嬴翌不是牛,牛嚼牡丹的煞风景的事,他做不出来。打算先聊聊,了解一番再说,并不急切。 然后嬴翌才知道,自己恐怕是捡了个便宜了。 原来她们,正是孙秀才当初提议嬴翌纳妾的对象,是田宏遇从江南选来的秀女,或者说抓来的秀女。 那声音温润如泉,模样绝色的是陈圆圆,声清脆而有英气,身子娇小几分的,是李香君。 竟皆是绝色名人,令嬴翌更加心动。 嬴翌的目光极具穿透力,扫视之间,让陈圆圆和李香君极为不适,她们在红尘之中经历颇多,但从未见过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衣服完全没有了意义一样。 两女有些害怕,磕磕绊绊的与嬴翌说话。将她们的遭遇告诉嬴翌,大略期盼嬴翌放她们一马。 一三四章 妾室 “大人,奴奴等已心有所属,再也装不下他人。奴奴可服侍大人入睡,但请大人不要强人所难可好?” 李香君鼓起勇气。 嬴翌笑着,并不答复。 李香君又道:“奴奴与侯公子早定终身,这一回毕竟无奈,大人是好人...” 嬴翌哈哈大笑。 说来这回李香君也是遭了池鱼之殃。田宏遇到江南私自暗中选秀女,想以此博取皇帝青睐。他的目标,本来集中在陈圆圆身上。但李香君与陈圆圆关系颇好,去看陈圆圆的时候,被田宏遇一网打尽。见李香君也是个绝色,就一股脑儿掳了。 “侯公子?可是侯恂的儿侯方域?”嬴翌笑道:“草包一个。” 他站起身来:“想必也已熟悉,两位与我就寝吧。” 当下一手一个,将陈圆圆和李香君揽在怀里,顺势倒在了船上。 陈圆圆反抗微弱,李香君则更刚强,但在嬴翌这里,两个弱女子有什么能为?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喘息之声——黑夜更深沉了。 ... 天不亮,嬴翌就起来了。神清气爽,一身轻松。许多压力,一夜消解,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但也道过刚易折,阴阳合和。 侍奉皆绝色,怎一个畅快了得? 孙秀才早在院外候着,见嬴翌,作揖道:“大人昨夜休息可好?” 嬴翌指着他笑道:“很好。倒是你,没怎么休息吧?” 孙秀才脸色仍是疲敝,笑道:“眯了一会儿,谢主公关心。” 嬴翌道:“这两个侍妾我纳了,你去招几个丫鬟来服侍。” “是,主公。”孙秀才笑的好像狐狸。 嬴翌不以为忤,道:“总不能亏待了她们。” 孙秀才点了点头,道:“那两位夫人是否要接到裕州的府邸去?主公的府邸已经修葺好了。” 嬴翌诧异了一下:“府邸?” 孙秀才正色道:“主公是一方之主,不比当初,一应规制须得配上身份。若连府邸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嬴翌失笑:“罢了,府邸就府邸吧。至于把圆圆和香君送到裕州就不必了。裕州只是临时落脚之处。让她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吧。” “是。”孙秀才躬身道:“两位夫人本有丫鬟,属下立刻去请来。” 嬴翌摆了摆手,转身又进了屋里。 卧房里,陈圆圆和李香君像鸵鸟一样躲在被窝,听着门外渐进的脚步声,动也不敢动。 嬴翌的霸道,昨夜她们已经体会的淋漓尽致。 嬴翌进屋,在船边坐下,轻轻揭开被子露出两张梨花带雨的娇柔面孔。正是云鬓蓬松面丹红,颇为诱人。 若不是还有事,嬴翌说不得又要化身为狼扑上去了。 “既然跟了我,便是我妾室。我不是侯方域那种软骨头废物,以后只管安安稳稳就好。”嬴翌挨个抚摸了两女的俏脸:“我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了。稍后秀才会把你们的丫鬟送来,暂时在这里安心住着,等我破了流贼,便去开封。” 两女不答,嬴翌不以为意,笑着离开了卧房。 他还要去见见田宏遇,至于育种改造的事,已授权孙秀才,嬴翌不打算时刻守着。 等孙秀才带着两个娇俏丫鬟前来,嬴翌让丫鬟好生服侍两女,便与孙秀才往羁押田宏遇的地方而去。 ... “小姐!” 两个小丫鬟进了卧房,轻轻唤了一声,船上锦被才掀开一角,先露出了陈圆圆柔弱红晕的面孔。随后李香君也从后面探出脑袋。 见到丫鬟,陈圆圆脸色一红,李香君则愤愤道:“怎么才来呀!” 一夜未归,加之这模样,两个丫鬟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掩嘴笑了起来。 陈圆圆和李香君作为秦淮八艳之二,出身虽不好,但在勾栏当中,也是按照大家闺秀培养。这两个丫鬟,从小就侍奉身边,跟家人无异。 “小姐,周围可都是豺狼,您一夜不归,双儿可担心着呢。”其中身穿绿衣的小丫鬟嘻嘻道。 李香君瞪了双儿一眼:“死丫头,知道有豺狼,怎不来救我?” 双儿怕怕道:“双儿怕呢。” 另一个身穿红衣的丫鬟道:“就是呢。听说豺狼厉害的狠,打死了好多流贼哇。” 陈圆圆伸出藕一样的小臂,手指在红衣丫鬟脑门用力点了一下:“就你耳朵尖,又打听到什么了?” 红衣丫鬟叫灵灵。 “没打听,打听也打听不着。”灵灵拉着自家小姐的手道:“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口那几个木头人怎么问都不说话。” 双儿道:“是那个孙大人说的。说嬴翌嬴大人好生厉害,把闯贼打的找不着北。” 然后好奇的问李香君:“小姐,他昨夜有那么厉害吗?” 李香君俏脸一红,丢出一个枕头来:“死丫头!” “看样子很厉害哟。”灵灵笑嘻嘻的。 她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又是勾栏出身,因此言语无忌。 说笑间,双儿和灵灵服侍两女穿衣。起来之后,又打水洗漱,又去工坊食堂打来饭菜,围坐一桌。 吃饭的时候,就沉默起来。 好一会儿,陈圆圆轻轻叹息,引得李香君也跟着叹息起来。 她们很茫然,不知这乱世之中,娇弱女子该何去何从。 灵灵和双儿很机灵,也很理解自家两位小姐的心情。双儿安慰道:“两位小姐,事已至此,看开点吧。” 她又对李香君道:“侯方域不能作为依靠,小姐这么些年难道看不出来吗?现在这位虽然霸道了些,但比起侯方域,奴奴以为更安稳呢。” 双儿也用力点头:“是呢。田宏遇那个坏蛋来抓小姐的时候,奴奴根本灭有办法。小姐跟了这位大人,也是良配,他有兵有将,有身份有地位,连田宏遇都敢抓,狠着呢。” 李香君沮丧道:“我已失身于他,还有何面目去见侯公子呢?” 陈圆圆拍了拍她的手:“兵荒马乱,或许跟了他也不错。” 与李香君比起来,陈圆圆更看得开。 王朝末日,漂亮的女人命运往往也更加坎坷。无论是陈圆圆还是李香君,都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少女怀春,总是有些幻想。 如今幻想终于被打破了。 一三五章 田宏遇 嬴翌见到田宏遇的时候,田宏遇正在吃饭。 虽说羁押在此,但并未苛刻虐待,除了没有行走自由,其他的并不算差。 田宏遇认得孙秀才,在裕州就见过,此时见孙秀才陪同着一个魁伟的青年走进来,以田宏遇的眼力劲,一眼就看出这个青年的不凡,并猜测出身份。 “你就是那个什么注定要定鼎天下的嬴翌?” 田宏遇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言语中的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可惜,他没有嬴翌那么高,需要仰视。 嬴翌微微一笑:“都是下面的人胡言,田指挥使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自顾自坐下:“田指挥使这几天过的可好?” 田宏遇是皇亲国戚,也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应该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称,但可惜,在这个时间段,锦衣卫的威慑力,早已烟消云散。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如此对我?真是大逆不道!”田宏遇喝道:“识相的束手就缚,随本官入京受审,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嬴翌慢条斯理,目光一扫,却如刀子,看的田宏遇脖子一缩。 “我女乃皇帝宠妃,你区区一个兵头,你你你...”田宏遇色厉内荏,却觉面对嬴翌压力之大,不敢直视。 “呵。”嬴翌淡淡一笑:“天下这般局面,皇帝连京城都掌握不住,能奈我何?我有强兵强将,击贼如吃饭喝水,皇帝倚重都来不及,你不过贵妃之父,这张皮还不够你在我面前放肆。” 嬴翌抬手一掌,将张桌子打成了粉末,吓得田宏遇浑身一抖,险些失禁。 若没有周力那档子事,嬴翌面对田宏遇也不会如此露骨。实在是早已暴露,露骨不露骨,已经无所谓了。 “我来见你,可不是为了看你的假威风。”嬴翌指了指椅子:“坐下说话。” 田宏遇哪里还敢炸刺?忙坐下,已是战战兢兢。 他这张虎皮唬不住人,便只有坐蜡,毫无办法了。 “说来你也不是无功。”嬴翌忽然笑道:“陈圆圆李香君,皆绝色,若不是你,我也纳不到如此妾室。” “...”田宏遇面色通红,心中切齿。 他一番苦心,想讨好皇帝,没想到最后为眼前这个兵头做了嫁衣。实在是可恨,本想着若皇帝不要,自己也能尝尝鲜啊! 田宏遇虽是外戚,但并非没有脑子。 他见嬴翌如此跋扈,知道没有虚与委蛇的可能,当下咬牙道:“你要怎样才能放我离去?” 嬴翌抚掌而笑:“这才对嘛。扯虎皮,在我这里行不通。” 然后话音一转,道:“你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这天下局面,当是看的透澈,大明要亡了,你何去何从?” 田宏遇微微一怔,讶然沉默,片刻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道:“江南尚好,鞑子也拦在关外,只区区流贼,何以动摇国祚?休要危言耸听!” 嬴翌失笑摇头:“我何必在你面前危言耸听?江南尚好?可却不在皇帝掌握之中。鞑子在关外,可吴三桂未必拦得住。流贼以百万计,怎是区区?天灾连连,百姓困苦,王朝末世就在眼前,何必掩耳盗铃状作看不见?” 田宏遇面色铁青。 嬴翌道:“国祚不存,田贵妃何以作依仗?” 田宏遇神色颓然。 “你要我怎么做?”田宏遇惨淡道:“你麾下兵丁曝露你大逆不道,你便不敢放我。但来见我,便是不想杀我,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嬴翌笑道:“田指挥使虽是外戚拔擢,果然也不是愚鲁之辈。不错,若你应我,我便不杀你,但若你不应,杀了就是。” 田宏遇心下一抖:“只盼不要超出我的底线。” 嬴翌笑着摇了摇头:“自不会触你底线。” ... 第二日,田宏遇走了。还带着三百人的队伍。 这三百人,皆嬴翌所属,乃是即日从裕州甄选而来,并被嬴翌纳入人道榜的三百人。 田宏遇也在榜上。 要折服此人,不下本钱自无可能。因此让他上榜,还带着他观摩了地稷仪,动之以情,晓之以利,才让这位皇亲国戚倒戈。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田宏遇倒向嬴翌,给嬴翌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有五千人道气数!这出乎了嬴翌的预料。 嬴翌占三县,辖十数万百姓,又破李岩、罗汝才,多有胜仗,随着三县治理逐渐增加,也才七千之数。 而区区一个田宏遇,就贡献了五千人道气数! 嬴翌心中转动,大略也明白了。这份气数,不单单因为田宏遇的身份,更与嬴翌的谋划有关! 锦衣卫! 这份人道气数一到手,嬴翌便直接将其与人道台牵连。使得人道榜能够容纳的名额总数,暴增至六千! 之前只两千名额,如今再增四千,除开田宏遇带走的三百人,便还剩下三千七百左右的名额,嬴翌一股脑儿全部投放到军中,令军中上榜的人数,达到五千六百人! 军中如何欢呼,嬴翌暂时不知,但必定战意再此攀升无疑。 而五千六百个上榜的将士,将会为嬴翌带来许许多多的胜利! “秀才,你说我这么做对不对?” 嬴翌悠悠道。 秀才道:“主公所谋乃万世之事,自然要担风险。没有风险的事,哪里有好处?” 嬴翌哈哈大笑:“说的对!” 然后道:“你要随时与田宏遇保持联系,北边的一切消息,都要尽可能的早知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秀才躬身作揖:“主公放心。” 嬴翌颔首:“我去北边看看,总觉得闯贼不会这么容易认输。他还有几个异人呢...” 孙秀才欲言又止。 嬴翌摆了摆手:“不要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天底下,有几人能伤到我?” 秀才闭口。 开封地面的形势,这两天一直在变。张四已数次传讯,告知变化。 李闯麾下的两股兵马,如今已经被探出来头,其中向西的一股以田见秀为首,向南的一股以袁宗第为首。 最近的夜不收消息,田见秀已引兵至汝州,而袁宗第胆子大,已屯兵禹州,与襄城县遥遥在望。 一三六章 汝州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明刀明枪硬怼嬴翌不惧,但贼营之中有三个异人,尤以擅巫蛊的苗地修道士最是令人着紧。 巫蛊修道士单打独斗也许寻常,便如当初郑允芝所言,一旦被围住,几十个士兵就能致其于死地。 但巫蛊修道士的蛊虫,却凶横如瘟疫一般,有战略性的意义。 一旦释放出来,流毒百里,贻害无穷。 要破闯贼,先诛异人。嬴翌屯兵襄城县,之前未必没有引出异人的想法。 但先是李岩,后是罗汝才,闯贼连连吃亏,却也不见动静。加之后方播种事大,嬴翌才暂时按捺下来。 如今后方事定,八方塔、地稷仪皆成,嬴翌空出手来,就要解决这个麻烦。 要对付异人,在没有将其困住之前,军队用处不大。早前嬴翌就有过亲自走一遭的想法,只是诸多事情离不开他,被牵绊住了。 现在后方有郑允芝、孙秀才坐镇,农耕大事嬴翌也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前线军队也有朱炳琨、郑五等人,暂时不需嬴翌亲自镇压,因此他打算抽出两天时间,去会一会闯贼麾下的异人。 早前张四回月牙谷报讯,嬴翌便道三日回前线,如今方过一日,正好去北边走一遭,两天时间怎么也够了。 嬴翌从方城山出来,一路往正北方向,不到半个时辰,便进入汝州府地界。 开封、汝州,都在南阳北边。开封是东北,汝州是正北。汝州亦与开封相邻。 按照襄城探报,如今田见秀所部主力、附从炮灰计十万人马,正在汝州。 而鲁阳关便位于汝州与南阳之间。 鲁阳关是极古老的关卡,汉时雒阳有八关环卫,鲁阳关便是其中之一。而嬴翌之前暂代的,便是鲁阳关千户所。 流贼肆虐中原,鲁阳关千户所早被打残,郑允芝收拢其残部,叶县最初的五个百户,便是基于鲁阳关千户所的壳设立的。朱炳琨就是鲁阳关千户所剩下的唯一一位百户官。 八百里伏牛山脉横亘,从开封襄城县起,将开封府汝州府与南阳隔开。首山谓之‘首’,就是伏牛山山脉之首,伏牛山脉东起之地。 从襄城县南的首山,一路往西,有黄城山(不是方城山)、丹霞山等,而鲁阳关便位于丹霞山以东的分水岭下。 鲁阳关早已残破,关卡皆被废墟堵住。但要通行,并不是太难的事。之前张四回月牙谷,亦曾上禀嬴翌:朱炳琨和郑五、郑九得知流贼分兵,其中田见秀一部向西已至汝州,害怕田见秀忽然转道向南,暗度鲁阳关,入南阳,绕道从背后袭击襄城,于是欲分兵一部,驻守鲁阳关。 嬴翌也有这样的猜测,但却拒绝了朱炳琨等人分兵之策。 田见秀所部流贼西移,可能性有两个。一个是关中孙传庭有动静了,因此之前嬴翌吩咐张四叫张石的夜不收部关注一下关中的动静。第二个就是朱炳琨等人的猜测。 闯贼令袁宗第率兵南下屯禹州,与襄城对峙牵制,再令人往西,假作过汝州入雒阳府,却半途转道南下过鲁阳关,再从背后夹击襄城。 这个可能性更大。 摆明了李闯不把侯恂放在眼里——侯恂督师保定七镇兵马,就在黄河北岸,却一直踟蹰不前。恐怕李闯以为分兵,暂时放松对开封的围困,侯恂也不敢渡河南下。 当然,这也有闯贼人多势众的缘故。 即便分出田见秀和袁宗第这两部兵马,闯贼麾下能战的流贼,至少也还有十万。若算上附从的流民,三五十万应该是有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嬴翌不是没有想到。朱炳琨三人的分兵之策,不能说不好,鲁阳关险要,以一部两千五百人扼守,田见秀要过鲁阳关绝非易事。 但嬴翌并未同意。 嬴翌麾下,如今算上在舞阳镇守的周力所部、张石的夜不收部,有六部一万四千人。襄城县就有四部一万人马。这一万人马着实不多,与闯贼比起来,差了几十倍。 兵少尚且分兵,智者不为,这是其一。 最关键的,还是嬴翌麾下的这支兵马,没有达到嬴翌心目中期盼的精锐程度。 虽说其中有近两千人已得到军功反馈,但大部分仍然是普通的士兵,而且训练的时间并不长。 与闯贼的力量对比,不算嬴翌自己,他麾下的兵马,至少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 集中力量,在现阶段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以不变应万变,这一万人马钉在襄城,闯贼便如芒在背。若是分兵,恐怕正合了闯贼之意。 鲁阳关是一个弱点,但不是还有嬴翌么? 一天前的探报中,田见秀刚到汝州。一天之后的现在,以田见秀所部的移动速度,绝无可能穿过汝州跨越鲁阳关。 而此时,嬴翌北上了。 嬴翌本人是绝不把流贼放在眼里的。田见秀所部说的好听有十万人,但老营才三千而已。对嬴翌而言,根本不算回事。 汝州的情况,比南阳还要恶劣。毕竟汝州距离开封更近,与开封之间也没有天堑阻隔,流贼肆虐随心,将一个原本应该繁华无比的中原府治祸害的一片白地。 中原历来都是人口重地,但嬴翌一路走来,除了黄尘之下的皑皑白骨,几十里也看不到一点生机。 流贼之害,可见一斑。 历代王朝末世之时,最先蜂起的,往往是‘义军’。从陈胜吴广,到太平道张角,后来的黄巢之流,莫不如是。但这些人都是为王前驱的货色。 李自成、张献忠,与之没有任何差别。 张角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乃至于李闯的‘不纳粮’,都是极为假大空的玩意儿。 嘴巴里说的好,但实际做的,却南辕北辙。 张角要建立太平盛世的理想国度,但他的黄巾军在实质上没有半点作为。李闯也是如此,他们只擅于破坏,而没有半点有意义的建树。 风风火火席卷一过,留下的不是美好,而是满目苍夷。 正如嬴翌亲身经历的小王庄的灾难,这天底下,数都数不清。李自成之流,名副其实的贼,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流氓地痞、江洋大盗、山贼匪类出身,这些人身上,哪里有半点希望? 一三七章 孙传庭 哪怕李闯稍稍有点种田之举,嬴翌也会高看他一眼。然而并没有。 反明没有错,因为大明朝已经腐朽,人民困苦不堪,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但只知道杀杀杀,所过之处除了破坏和毁灭什么也没有,这比腐朽的大明还不如。 人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原本历史上闯贼一战即溃,面对鞑子束手无策,真的是鞑子不可敌么? 不是。 而是闯贼没有得到民心。 他的大顺,根本没有一个新朝应有的勃勃向上的气息。他做虐太多,人们已经看透了他,不相信他,不愿意为他出力。 就像现在一样,嬴翌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嬴翌知道,李闯即便有再多的人马,那也是沙堆朽木,一碰就塌。 李闯能有如此声势,是因为大明更加虚弱。他是在跟大明比谁更垃圾。 从实质上来讲,明廷官军应该更强一筹。然而崇祯帝无法控制他们,如左良玉之流,并不听崇祯帝的话。如果崇祯有相应的控制力,便如此前,三面合围,三方合发,只要配合得当,要击溃闯贼并不难。 然而武将拥兵自重,文官惧贼怕死,除了孙传庭这样极少数的一两个,大明朝哪里还有尽心尽力为崇祯帝打仗的? 嬴翌漫步黄尘,一眼之中不见生机,一时间思绪如飞。 鲁阳关被他甩在身后,越去越远。而田见秀的贼兵,还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汝州府比南阳和开封都要小许多,只有五个县,汝州府治所就是汝州,汝州西是伊阳,东南为郏县,向南依次是宝丰和鲁山。 嬴翌很快到了鲁山县。鲁山县的县城自不必说,颓败废墟而已。除了野狗和白骨,大概是没有什么人烟的。 开封周近的县镇,百姓能逃走的都逃了,没能逃走的都被流贼挟裹了。流贼便如蝗虫,所过之处什么也不会留下。 朝廷的官军剿贼,很大一个难处,就在这里。因为无法在一片白地上就地补充粮草军械。 而流贼则要好得多——没有粮食可以吃人。什么没了就去抢,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站在一片废墟上,嬴翌北望,心中思忖。 “昨日流贼已到汝州,若南下,郏县可以直接越过。但必经宝丰到鲁山,才能过鲁阳关。”他心中暗道:“不如先去宝丰瞧瞧...” 心中有了决断,嬴翌便不耽搁。 此番出来,除了一口百多斤的大刀,嬴翌什么也没带。连马匹也没有。他身长体重,加一口大刀,三五百斤的重量,寻常的马匹托不起。托的起也跑不起。 嬴翌把刀往肩上一扛,从残垣上一跃而下,信步往北而去。 封建时代的百姓自称或被称之为草民,嬴翌愈发觉得有道理。几百年后的人们进化了一次,从草进化成为羊。但实质上,还是一样的。是羊,就得被割羊毛。是草,也一样被割。 只是草的生存能力很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便是汝州这样的人间炼狱,也并非完全没有一丝生气。肥沃的田野和原本安全的城镇呆不下去了,那就去山里,去野外。 在去往宝丰的路上,嬴翌竟然遇到一群逃难的百姓。 远远看到嬴翌扛刀而行,这群百姓被吓坏了,三十多人连忙围成一圈,把老弱妇孺围在里面,青壮男性在外面,拿着各色各样的‘武器’,锄头、镰刀什么的,警惕的望着嬴翌。 诸夏民族的文明当中,铭刻着敬老爱幼这四个字。从最古老的时候开始,这种德行就渗透到人们的血液当中。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而每到王朝末世,人道崩乱的时候,兽性压倒人性,以至于德行不彰。而在这样的时候,这些德行,就越发的难能可贵。 这群逃难的百姓在这样的时候不忘保护老幼,这让嬴翌心中颇为动容。 他放下大刀,一番解释,才与这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搭上话。 这群百姓原来是宝丰人,都是同村的乡亲。因流贼肆虐而藏入山中,本也能勉强度日。但没想到昨夜他们藏身的山外发生了一场大战。大战过后,这群百姓心中不安,于是从藏身处逃出来,准备南下。 嬴翌一听,不禁心中一动,问道:“老丈可知道大战的双方都是什么人?” 三十余百姓以一位五十来岁的干瘦老丈为首,老丈摇了摇头:“不知啊。黑灯瞎火的,打的可凶了。喊杀声喊了两个多时辰,咱们生怕打到山里来,哪里敢去瞅啊?” 嬴翌微微颔首,道:“前面就是鲁山县了,老丈你们可以去鲁山县城休息一会儿。我建议你们尽快南下去南阳,那边的贼人都被剿灭了。我听说有位郑大人正在叶县、裕州和舞阳三县组织百姓开荒种地,已有十多万百姓汇聚,很安全的。” “真的?!” 百姓们都惊讶起来。 嬴翌笑道:“我就是从南阳来的,绝不欺人。” 然后他捡起大刀,抱拳道:“就此别过,祝乡亲们一路平安。” 直到嬴翌背影消失在黄尘中,那老丈才道:“这人有正气,咱们就去南阳吧。” 嬴翌别过这队难民,加快脚程,不到中午便已抵达宝丰城外。 远远望着宝丰城,那浓浓的还未曾消散的烽火的气息铺面而来。城外竖起数百根木桩,上面钉着的数百颗人头,许多双死寂的眼睛和狰狞的面孔,无不表明了宝丰刚刚发生的大战。 “看来我猜测有误...” 嬴翌竭力回想着从几百年后带来的记忆,但很模糊。 “应该是孙传庭到了...” 河南地面如今能与闯贼大战的,除了他嬴翌,只剩下侯恂和孙传庭。侯恂嬴翌想都不会想,唯有孙传庭是个能打的。 田见秀西移,原本以为是绕道南下,背袭襄城,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样的。 “夜不收的探报还是范围太小了些...”嬴翌心中微叹。夜不收是一支兵种,并非情报机构,有很大局限性。这也是嬴翌为什么在田宏遇身上下功夫的一个原因。 说来汝州就在毗邻,但汝州发生的事,嬴翌却要到了这里才知道,一定程度上大抵算是个瞎子。 一三八章 思忖 宝丰城外除了这几百颗人头,再无一丝声响,恐怕孙传庭已经率兵离去。嬴翌思忖片刻,转道向郏县而走。 既然宝丰都经过了一场大战,想必汝州也已被官军攻破,下一个战场在哪里? 除了郏县再无其他。 郏县过境就是开封的禹州,那里还有袁宗第这一支贼兵。而禹州之南就是襄城,说不得这回非得把嬴翌的兵马也牵扯进去不可。 郏县外有一座柿园,也不知是哪个大地主的产业,但天下丧乱,这座柿子园早已荒废。 兴许柿子园的主人都死在了流贼手中也说不定。 天色愈发阴沉,空气很沉闷,嬴翌来到柿子园,隔着稀疏的枝叶望着柿子园外的连营仔细打量了好一阵子。 这是官军的大营。 辕门处竖起的大纛上,一个斗大的‘孙’字印证了嬴翌之前的猜测。 孙传庭。 明末有两个姓孙的厉害角色,一个是几朝老臣、天启帝师孙承宗,一个就是孙传庭。 孙承宗已死,如今唯余一个孙传庭。 柿子园外的大营绵延,以嬴翌的目力,倒也看的分明,从大营的规模上看,孙传庭的兵力,不超过四万人。 孙传庭是个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年初他被崇祯帝从监狱里放出来,除了圣明什么也没带,到了关中之后只半年时间,就又聚起了几万人的兵马,没有过人之处是断然做不到的。 孙传庭因其性格直烈几度起起落落,当初他奉命剿贼,也是孤身入关中,短短时间种田聚粮,发育起来之后险些一击把李闯干掉。如今复起,要是再给他一些时间,未必不能复制当初的战果。 但可惜,崇祯帝催的太紧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北边鞑虏愈发猖獗,宁锦全失。只剩下一座山海关还在大明这边。而流贼肆虐,中原沦落,阻断南北,连崇祯帝的祖坟,凤阳皇陵都被刨了几次。 这如何不让崇祯心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传庭匆匆出兵了。 大营之中,孙传庭正与麾下几员将领商议战术。 “本官上承皇命,自出兵潼关以来,势如破竹。但河南赤地千里,数万大军粮草难以为继,必当速战速决。”孙传庭身材瘦小,面容黝黑,不像大官,反倒像个农夫,但一身气度刚烈果决,十分令人信服。 孙传庭虽然性格直烈,但并非没有手段。他这次复起,一到关中,便拿下了关中残兵的军权——去年三边总督汪乔年督关中,经历一场大败,以至于人心惶惶。尤其总兵贺人龙,最是恶略,其人擅跑,被称之为长腿将军——一遇到战争,此人往往跑的最快,不比左良玉来的差。 孙传庭到了关中,以议事为由,直接斩杀了贺人龙,并提拔高杰,从而将军权掌握在手中。 高杰这个人,原本也是流贼。还是李闯的心腹。不过此人与李闯的妻室通奸,便拐走了李闯之妻投降官军,因此与李闯有大仇。孙传庭由是启用高杰。 孙传庭年初到关中,收拢残兵,征募将士,厉兵秣马,按照他的想法,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出兵。但崇祯帝屡屡下旨催促,孙传庭无可奈何,只好匆匆开战。 半月前,孙传庭出潼关,一边传檄四方,希望能得到友军的配合,一边迅速突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闯贼留守雒阳的贼将李养纯,并从李养纯口中得到许多消息,因而引兵南下,先破宝丰,将李自成任命的州牧陈可新诛杀,又与急忙赶来的田见秀在宝丰外大战一场,胜。 继而追着田见秀赶到郏县,因人困马乏,便在柿子园外扎营休整。 士兵可以休整,但孙传庭却不能。 他将高杰、左勷、郑嘉栋、牛成虎等将领召集起来,在大帐之中商议战术。 “田见秀此贼已是丧家之犬,但禹州还有一支贼兵,此外闯贼也有动静。开封已传来信报,闯贼听闻本官出潼关,已弃开封亲率大军而来。”孙传庭道:“我意等闯贼抵达,再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孙传庭的策略,极具风险。但麾下的将官都很清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粮草不济,只有这一途可走。 若有拖延,等粮草尽绝,将不战自溃。 孙传庭也是逼不得已。崇祯帝催促太急,他自己倒是想着再发育一段时间,但孙传庭不能这么做。 他已经屡屡失去崇祯帝的信任,若再抗命,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一番商议,如此如此,定下战术,便只等待。 嬴翌观察了孙传庭大军一番,又无声无息的退走了。嬴翌有见孙传庭一面的想法,但终归按捺住了。 孙传庭的确是个能人,正因如此,嬴翌才想见他。但同样,嬴翌也不能见他。 因为孙传庭是明廷最后一根支柱。 这根支柱必须要倒下! 如果孙传庭不倒,待破了闯贼,嬴翌多半要受孙传庭节制。这并不符合嬴翌的需求。 嬴翌不是为了扶明,是为了取而代之。 他害怕自己见到孙传庭之后,忍不住帮他。 退出柿子园,嬴翌看好地势,登上了郏县以东的一座山上。 “孙传庭大军至此,看样子田见秀吃了大亏,这样一来闯贼绝对不敢视而不见。”嬴翌盘坐在山顶,眺望长空,心中暗自思忖:“说不定闯贼会亲自率兵而来,我就在这里看着,瞅准机会给他来一下狠的!” 又想到:“闯贼若动,朱炳琨和郑五一定会有所察觉,他们会怎么应对呢?” 嬴翌不禁想看看,自己麾下的将官,有没有独领一军的能耐。 “对我而言,闯贼胜与不胜无关紧要,孙传庭则不能胜。孙传庭若胜,一旦解了开封之围,我莫非要竹篮打水?”嬴翌最想要的,是开封是百万户百姓。 而解救开封的重任,只能由嬴翌自己来担当。 “孙督师...对不起啦...” 嬴翌倒也没想过给孙传庭挖坑,因为没有必要。在他的记忆里,原本的历史上,孙传庭是先胜后败。只要他不插手,闯贼的胜率仍然更大。 明末的很多事,细节上嬴翌不知道,但大体上却比较清楚。具体到某个人,除非是非常有名的,要不然他不一定清楚。但若说某些大事,嬴翌是知道的。 一三九章 接踵 嬴翌心里盘算着:“闯贼战败孙传庭之后,不知他会携大胜之势与我怼一怼呢,还是反身去破开封?” 他念头一转:“恐怕会先怼我。” 开封就在那儿,没得跑。而襄城的兵马如芒在背。如果换作是嬴翌,一定会先怼掉襄城的兵马,再破开封。 孙传庭既败,若再怼掉襄城兵马,这中原地区,闯贼便再无敌手。这是怎样的爽利? 此前闯贼没有率大军来怼襄城,一则是因为嬴翌屡次三番的胜利,暂时吓住了李闯。二则彼时孙传庭还没有掺和进来。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孙传庭掺和进来了,李闯一旦亲率大军而来,那多半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带嬴翌一块儿做掉。 时间,就在嬴翌的等待之中缓缓流逝。 ... 裕州。 孙秀才拿着一封密报急急忙忙走进郑允芝办公的厅里:“郑大人,郑大人!” 郑允芝放下手中的奏文,抬起头来,见孙秀才模样,不禁皱眉:“如此急切,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孙秀才将密报递给郑允芝:“郑大人一看便知。” 郑允芝打开密报,一目十行,神色随着时间变得肃然。 他放下密报:“是献贼?” 孙秀才点头道:“正是献贼。此贼又从淮南来了!” 原来这一封密报,乃是舞阳周力加急传来。却道是汝宁府有贼兵踪迹,经过细察,发现是献贼,竟已屯兵遂平,有窥伺南阳的迹象。 “遂平往西便是南阳地界。舞阳首当其冲。”孙秀才跺脚道:“这献贼好好的不在淮南做他的山大王,非要千辛万苦翻过大别山,这是吃饱了撑的么!” 南阳府以东便是汝宁府,都是河南治下。而汝宁府与南直隶的庐州府、凤阳府相邻。去年献贼在湖广吃了大亏,不得已投奔李闯,但为李闯所忌,险些被李闯干掉,是罗汝才放走了他。 张献忠便又南下,过亳州入凤阳府,将老朱家的祖坟再次给挖了一遍。随后南下,与革左五贼碰头,攻府破县,逐渐又壮大起来。 虽说都是贼,但张献忠与革左并非一路人马,互相有竞争。加之有总兵黄得功、刘良佐的围剿,虽屡有胜败,但张献忠过的并不如意。 不久之前,张献忠接到李闯的求援信,他高兴的哈哈大笑。遥想当初,李闯强势多般逼迫,险些杀了他张献忠,到如今还不是要向他求援? 正好在淮南过的不如意,淮南地理复杂,大地主、商人的势力极强,招募民团,四处出击,如一张无形的大网,令张献忠如坠泥潭。李闯请他挥兵攻南阳。张献忠思忖着既然在淮南不好打开局面,那就换个地方——比如回关中?或者湖广?四川? 于是他设法甩开黄得功、刘良佐,只带上精锐老贼,翻越大别山,进入汝宁府。 张献忠进入汝宁府之后,趁汝阳不备,险些将其攻破。好在汝阳反应极快,稳住形势,张献忠无奈,只得进兵遂平。 遂平破落,人口稀少,张献忠短时间内难以凑齐兵马,只好四处出击,屠戮村镇、挟裹百姓。 这样的动静,被镇守舞阳的周力察觉。周力连忙派人详查,才知道张献忠竟然到了汝宁府! 周力不敢怠慢,一边严加防备,一边传信裕州。 孙秀才刚刚从月牙谷返回,一接到周力传信,知道献贼将至,心中很是焦急。连忙来见郑允芝,也就是刚才一幕。 郑允芝听了孙秀才抱怨,不禁笑了起来:“闯贼尚且不惧,何况献贼?你算算这南阳地面,折在我这女婿手中的人马有多少?区区不过几万人马,何必惊慌。” 孙秀才道:“非是惊慌。若主公在此,献贼兵马再多我也不担心。但主公北去,眼下还不知在何处。周力所部不过两千五百人...再则献贼若来,舞阳地面开荒耕种的大事怎么办?” 郑允芝微微颔首,仍是不急,他晃了晃密报,道:“周力在密报上说他能挡住献贼,既如此,你还怕什么?左右眼下耕种之事刚刚开始,舞阳那边还没起头,先按捺几天,将叶县和裕州打理好了再说嘛。” 随后顿了顿,转言道:“不过也不能等闲视之。一应军械粮草须得不能缺了舞阳。” 孙秀才点了点头:“我已让人准备军械粮草去了。刚刚从月牙谷带回来十门虎蹲炮和三百个万人敌,也一并送过去。” 郑允芝笑道:“既如此,便安下心来。不过舞阳的消息,还是要传到襄城去,让朱炳琨他们有个准备,以防万一。” 孙秀才深以为然:“除此之外,我还想再组织一些青壮送到舞阳去。两千五百人毕竟少了些。” 郑允芝道:“你看着办。只要不耽搁裕州和叶县的耕种大事即可。” 正在这时候,有书佐来报。 郑允芝和孙秀才一怔,忙把人唤进来,便见书佐面目通红十分激动模样,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书佐忙道:“钦差!钦差到啦!” “钦差?!” 郑允芝和孙秀才对视一眼,眼神之中有了相同的猜测,两人齐齐露出喜色,郑允芝强自按捺下来:“秀才,你先去把此间事办好,我来迎接钦差。” 孙秀才点头,疾步离去。 郑允芝站起身来,道:“快带我前去迎接钦差。” 郑允芝带了一大票吏员书佐来到衙门外,钦差已在门外。只是钦差模样,分外狼狈,数十人皆风霜尘土扑面,没有半点光鲜。 一干钦差见一大票人从衙门中匆匆出来,为首的一个中官嘶声道:“谁是主事的?” 郑允芝忙上前一步,作揖道:“本官郑允芝。” 那中官讶异的看了郑允芝一眼,点了点头:“原来你就是力挽狂澜的郑允芝!” “正是下官。”郑允芝伸手一引:“钦差千里风尘,不如先入内接风洗尘之后再说。” 中官自是巴不得,当下嘻嘻一笑,入了衙门。 郑允芝亲自一番安排,又叫人准备酒席,直到天黑,宴席过后,做好一应接旨准备,那中官便开始宣旨。 一四零章 升官 “叶县县令郑允芝公忠体国,力挽狂澜,救民倒悬,甚得朕心,超擢为南阳知府、河南按察司副使、代兵部侍郎督师湖广兵备,并赐郑允芝之妻李氏四品诰命南阳卫指挥使嬴翌战功卓著,赐飞鱼服,擢为湖广总兵,授游击将军印” “天下纷乱,人民流离,朕心甚痛。当上下一心,将士用命,诛戮流贼,还民安宁开封之围迫在眉睫” 钦差驻留三日即去,已经成为代兵部侍郎督师湖广兵备、按察河南副使、南阳知府的郑允芝望着渐渐远去的烟尘,不禁叹道:“皇帝心急如斯,恨不得立刻诛毙闯贼平复天下,可惜” 孙秀才淡淡道:“可惜皇帝除了名器,什么也没有了。将士要自行招募,军械物资要自行解决,还要速速出兵解围开封洪武立国至今,可曾想到会有如此窘境?” 郑允芝叹息连连。 如今这位崇祯帝,能拿得出手的,除了官位,还有什么呢?只催促剿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粮饷、兵卒,甚至时间都没有。 偌大一个帝国,已败坏至斯,怎能不叫人心生悲叹? “不知主公而今已到何处”孙秀才道:“主公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很高兴。” 嬴翌的确很高兴。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已经猜到。因为人道气数一瞬间的暴增,不会没有来由。 整整暴涨了一万五千人道气数,总数已接近两万八千。 就在那山头上,天光将暗的时候,嬴翌大笑三声,直接将新增的人道气数全部与人道台牵连,并将暴增的人道榜名额全部投入军中。 一万五千人道气数,为人道榜带来了七千五百个上榜名额。加上此前五千六百个,总数已达到一万三千一百个。 而嬴翌如今麾下,加上夜不收部,总共一万四千人。也就是说,只余九百人没有上榜,其他的都已榜上有名。 轻轻吐出一口气,嬴翌眉开眼笑。 “人道气数暴增一万五,必非小事。”嬴翌心中动念:“我拿下南阳三县,也不过三千人道气数。但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这一番暴增,必定是皇帝圣旨到了也不知给了我一个什么官位” 又转念想到:“恐怕这一万五千人道气数,非只我一人官位。还有我那岳丈泰山,说不得他给我带来的人道气数,比我自己官位所占的还要多。” 人道气数自是多多益善。 军队的成长,文官的成长,工匠的成长,要获得功绩反馈,须得先榜上有名。而人道榜的名额,与人道气数完全关联。 “再打个胜仗,乃至于解围开封,人道榜的名额就不虞稀缺了。”嬴翌心中振奋:“以人道榜为纽带,我手下文官武将工匠士兵完全拧成一股绳,其功绩增减一目了然,升迁贬谪信手拈来,能为我省去无数的麻烦。” 他抚平心中波澜,静静的望着山下远处柿子园的孙传庭大营,不禁低声道:“快些吧,快些吧” 襄城县。 朱炳琨、郑五、郑九三人正聚在一起。 刚刚接到从裕州来的信报,朱炳琨等人不敢怠慢。 “献贼胆子不小,竟敢打南阳的主意。”郑九闷声道:“我看不如分兵一部,先解决了献贼再说。” 郑五皱着眉头,看向朱炳琨:“主公不在军中,你我须得谨慎再谨慎。献贼东来,舞阳虽有周力,但万一有失,三县不安,若有个什么损伤,你我无法向主公交代。” 他的意思也是分兵南下,先解决了张献忠再说。 朱炳琨沉吟斟酌,道:“南阳是根基所在,主公对三县开荒耕种的重视,你我都知道,自然容不得被贼人破坏。不过” 他正色道:“眼下战事渐进,禹州的袁宗第虽然龟缩不动,但夜不收刚刚传来的消息却不可谓不重要。闯贼已率本部大军南下,若此时分兵,未免不妙。” 又道:“郏县的消息我们都知道了,谁也没想到孙传庭来的这么快。他一到,就把闯贼给引来了,也就是说,襄城县附近,在很短的时间内,流贼的数量会以数十万计。分兵并不是很好的法子。此前你我计议分兵驻守鲁阳关,主公断然不允,里面的道理,两位也是知道的。” 郑九恼道:“若不分兵,万一南阳有失,该如何是好?” 朱炳琨道:“我们应该相信周力。” 他看着两人:“老周有两千五百人,他这段时间对军队的训练也必定没有落下。人道榜在上,老周虽人少,但献贼未必能奈何的了老周。说不得老周还能取了献贼人头呐!” 又道:“何况就算不胜,要维持局面应该不难。献贼虽有几万人马,但大多数都是刚刚在汝宁府挟裹的流民,本身老营也就那么点人。郑九兄弟,若是你独自镇守舞阳,是否有信心截住献贼?” 郑九闻言把胸口拍的咚咚响:“俺可不惧献贼!” 朱炳琨笑道:“这就对了。老周必定也不惧,他似乎并未向裕州求援吧?” 郑五被说服了,道:“老朱言之有理。”随后笑道:“若分兵前去,老周恐怕不高兴,以为去抢他战功呢。” “就是这个道理。”朱炳琨哈哈大笑:“有老朱镇守舞阳,郑大人、孙大人支应物资,区区献贼又算个什么?不把他打的头破血流,老周无颜见主公。你我应该更加着紧眼前的局面才是。闯贼大举南下,虽因孙传庭之故,但未必没有将我们一块儿收拾了的想法。” 郑九冷笑起来:“他也得要有那个能耐才行!” “他当然没有那个能耐。”郑五摆了摆手:“就算孙传庭被他击败,他挟了胜势,你我也不惧他分毫。但关键之处,不是击溃闯贼。击溃闯贼只是过程,目的是开封。” 朱炳琨猛的一拍手掌:“老朱说到点子上了。击溃闯贼不是目的,拿下开封才是道理。拿下开封不说,还得让开封归心。这才是难点。” 郑九抓了抓脑门:“这么说,还要让闯贼去围一围开封,开封越是艰难,百姓才越容易归心。” 一四一章 局面 “不要忘了开封还有个周王,还有巡抚,还有总兵。” 朱炳琨补充道:“这些人都是阻碍。” 郑五微微颔首:“主公的意图,你我都心里有数。第一个是名器,第二个是民心。因此闯贼必须要由我们来打败,功劳才大,皇帝才会大方。至于民心,老九说的没错,他们越艰难,我们越容易。还得让闯贼去围开封才是。” 随后转言:“较之于孙传庭,我认为闯贼的胜率更大。闯贼胜了孙传庭,必定携大胜之势来攻。既如此,须得先下手为强。” 朱炳琨和郑九听了,都沉吟起来。 片刻后,朱炳琨道:“老郑的意思是禹州?” 郑五点头:“就是禹州。我们做好准备,若闯贼胜,我们就先下手,打禹州,灭了袁宗第。如此一来,闯贼虽胜了孙传庭,也不一定有胆子敢转身来攻你我。” “那若孙传庭胜了呢?”郑九忽然道。 朱炳琨笑了起来:“你道主公现在何处?” 郑九一怔:“莫非” “主公既已辞月牙谷北去,却又不至襄城,去向何处便一目了然。”朱炳琨道:“孙传庭虽然来的突兀,但主公一到北边,又怎会不知?” 郑五和郑九不禁深以为然。 朱炳琨又道:“我曾听主公说起孙传庭,道是大明最后一根栋梁。主公不为扶明,便是再佩服此人,也不会耽误大事。孙传庭要胜,呵呵,没可能。” 便道:“你我三人只要拿捏住重心,其他的不必过多考虑。” 孙传庭一到,李自成便坐不住了。 李自成曾在孙传庭手中吃过大亏,还是几年前的事了。当初孙传庭和洪承畴奉命督师山西剿贼,这两个都是厉害角色,一个配合,就险些把李闯干掉。 对于孙传庭的厉害,李闯深有体会。 因此得闻雒阳已陷,李自成忙不迭分兵出去,一边叫田见秀去阻孙传庭,一边令袁宗第屯禹州防备襄城。 田见秀和袁宗第分兵一走,开封守军便活跃起来。陈永福屡屡率兵出城袭杀,气的李自成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李自成恨陈永福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李自成为什么会成为独眼龙,罪魁祸首就是陈永福。 但陈永福谨慎,李自成多番设计,都没能把陈永福诱入陷阱。 等李自成接到汝州、宝丰陷落,他任命的官员被诛杀的消息之后,便坐不稳了,在牛金星和宋献策的建议下,拔营南下亲率大军迎击孙传庭。 李自成一走,开封之围暂解。周王、巡抚皆松了口气。 但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孙传庭出潼关,便已传檄四方,开封早与孙传庭有书信联系。孙传庭有多少兵马,准备的是否充足,开封都有所了解,因此并不抱有绝对的信心。 但机会就在面前,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于是一番商议,派陈永福率一部兵马出城,去与孙传庭会合,增加孙传庭的胜率。一边以公文形式传达襄城,命令襄城县的兵马予以配合。 当然,有枣没枣打一杆,也向北岸的侯恂所部传达了相应的消息。 说起来,这的确是个良好的机会。孙传庭将闯贼引走,若此时襄城县嬴翌的兵马予以配合,侯恂的兵马也立刻渡河南下,到最后无论怎样打,开封的形势,都不会比之前更坏。 若三部兵马配合得当,未必不能击溃闯贼。 但令人忧心的是,最早接到消息的侯恂仍然没有半点动静。至于襄城县,就更不必说了。 不是一条心,这仗没法打。 李自成看似势大,但眼下的局面他并不好过。他也担心侯恂趁势南下,更担心襄城的兵马与孙传庭打配合。 因此李自成心中隐隐都已生出退却的心思。 若侯恂南下,襄城出兵,他说不定直接就跑了。但心中也不甘心,他攻打开封已经是第三回,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若还是虎头蛇尾,他的大业恐怕受到的挫折会令他承受不起。 在亲率兵马南下的过程中,也在观望。 得知侯恂未动,襄城一如既往,李自成精神一振,当下果断抛却大部附从,只带精锐老贼两万,趁机狂袭,连夜抵达郏县附近。 田见秀吃了个败仗,退往郏县以东的伏牛山支脉当中,就在山里,与李自成会师。 “咱老资这回只带了精锐老营。”李自成叉腰道:“正是要兵贵神速,先把孙传庭这狗入的打死再说。” 这便是李自成的计策。 如今形势,大局上看,他仍然被三方包围在当中。若三方配合得当,他很难从中间跳出去。 因此必须要集中精力,攥紧拳头,先解决一股,打开局面。 “侯恂那软蛋咱不知,没打过交道。但襄城的明贼,却不是等闲之辈。因此要快,耽搁不得。先弄死孙传庭,等襄城明贼反应过来,咱老子已经大胜,到时候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越说李闯越得意:“袁宗第在禹州,等咱老资这里灭了孙传庭就挥兵南下,绕到他狗入的屁股后面,跟袁宗第两相夹击,狠狠的给他一下。弄死他个王八蛋。” “闯王英明啊!” “闯王天命之主,区区明贼,不足道哉!” 一大片马屁盈面而来,听的李闯红光满面,道:“等灭了襄城明贼,嘿嘿,天下之大,我看崇祯狗皇帝还能把我怎么样?开封,哼,咱老资已经想出办法,定要让那狗入的周王和狗屁巡抚吃个大亏!” 当下整备休整兵马,兵卒、马匹饱食,紧锣密鼓的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明天一早,弄死孙传庭!” 闯贼的动静,孙传庭起初不知。但孙传庭大营防备森严,李闯便是夜袭,也未必是孙传庭的对手。说来如闯贼这样的兵马,夜袭反倒不是强项。因为没有纪律,夜袭之中,弊大于利。 孙传庭是在黎明时候,才知道闯贼已至的消息。 却是陈永福紧赶慢赶,赶到了。 “督师,末将缀着闯贼而来,半道上发现闯贼精锐尽去,生怕闯贼神速,不敢怠慢,立刻趁夜赶来。” 陈永福道:“如今督师在此,周王与巡抚大人也已传讯河北侯督师,加之襄城嬴指挥使的兵马,闯贼正是寝食难安。恐怕他打的是先集中力量击溃一股的主意。” 一四二章 联络 “襄城?” 孙传庭一听,怔了怔,随即欢喜道:“杨文岳杨总督来的好快。” “杨总督?”陈永福愣了下,半晌恍悟过来,道:“督师,襄城县驻军并非杨总督所部。” 孙传庭神色一滞:“不是杨文岳?” 不怪孙传庭会以为襄城驻军是杨文岳部属。丁启睿、左良玉‘战死’的事,孙传庭早就知道,但他并不清楚这里面还有个嬴翌。 只知道丁启睿等死后,南边剩下一个杨文岳。 信息滞后使得孙传庭并不清楚南阳战事的前因和过程,只知道朝廷的大军在南阳经历了一场大败,仅此而已。 听到陈永福说起襄城驻军,便以为是杨文岳接到他的传檄,才发兵而来。 陈永福道:“督师想必知道南阳大败之事。” 孙传庭点了点头:“早前接到消息,说是丁启睿与左良玉吃了败仗,连自个儿都死了。陛下于是愈发急切催促,令本官好生无奈。” 陈永福不敢接话,只道:“因军饷之故,丁督师与左总兵引兵南来,在南阳与流贼郝摇旗、刘宗敏、李过等部大战,湖广兵大败,以致两位及虎大威将军身死。但督师不知道的是,在湖广兵大败之后,却有人力挽狂澜,击灭了这几股嚣狂的流贼。” 说到这里,陈永福不免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便是那嬴翌。周王和高巡抚知道以后,提拔他做了南阳卫指挥使,且还不知道陛下会怎么赏赐呢” “嬴翌?”孙传庭目露奇光:“这人是什么来历?这般厉害?” 陈永福道:“却是个叶县的草莽。叶县县令郑允芝于危难之时提拔此人领军,此人也是悍勇,竟以少胜多,将五千青壮击破数万流贼,连刘宗敏、郝摇旗这样的贼头,都被他取了首级” 陈永福自是羡慕。这些贼首,可都是海捕榜上有名有姓的人,杀一个都是大功!若他陈永福能杀的这几个,说不得一跃青云,大鹏直上了。 陈永福虽然说的简单,但孙传庭却掩饰不住心中惊讶。 孙传庭与流贼也是老对手了,没少交手。流贼在他手中,基本没有讨得好处,但也是因为孙传庭有朝廷的支持,有正规军可用。 现在忽然听到有人以五千青壮击灭了几万流贼,看样子还不是附从流民,否则左良玉和丁启睿也不会死。这已经算是壮举——他自忖自己是做不到的。 “若真如此,倒是个悍将了。”孙传庭惊喜过后捶胸懊恼道:“若知此人屯兵襄城,本官早派人去联络他了!” 然后他连忙问道:“不知襄城如今有多少兵马?” 陈永福道:“具体不太清楚,左右一万上下。” “一万”孙传庭微微凝眉,决断道:“本官立刻遣人前往联络!” 便唤来兵卒,一番嘱咐,令奔襄城而去。 之后一旁高杰道:“我看此人未必有多大能耐。督师,湖广兵与贼大战,虽败,但肯定会对流贼造成巨大的伤亡。此人能击灭郝摇旗等贼,恐怕是捡了湖广兵的便宜。” 高杰流贼出身,本就桀骜,听陈永福说起嬴翌,心中便不大舒服。或许还有些嫉妒。但他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孙传庭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不差。不过如今我孤军与战,若有襄城策应,终归不是坏处。” 刚刚孙传庭派人去襄城,陈永福并未说话,此时开口道:“怕是不易。” 他道:“督师,嬴翌强兵悍将非可质疑。南阳战事末将也做过一些了解。传闻当时几股流贼轻易击溃左良玉之后兵临裕州,丁督师奔逃出城,在城外被贼截杀而死。是时嬴翌引兵痛击,就在裕州里外,将贼人俘杀殆尽。若南阳战事还有疑惑之处,那后来此人北上襄城,先击李岩上万兵马,后击罗汝才三四万兵马,皆大胜,斩李岩、罗汝才之首级,覆其部众,吓得李闯畏畏缩缩,彼时可没有便宜可捡。” “哦?” 孙传庭更惊讶:“照你这么一说,此人端是了不得呀!” 然后道:“那为何道‘不易’?有此人策应,要败李闯不难。” 陈永福叹道:“却是禹州有贼兵屯驻。此前督师引兵击贼而来,李闯便兵分两路,一路迎击督师,一路却驻禹州。禹州这一路分明是为了牵制襄城驻军。此路流贼乃是贼将袁宗第所部,零零总总有十万以上。督师若欲襄城策应,禹州就不得不考虑。” 襄城、禹州、郏县,这三个地方,大致呈现三角形相邻。襄城在南,禹州在北,郏县在西。 而郏县距离禹州更近,距离襄城更远。襄城若要发兵郏县,必定为禹州所趁。 孙传庭听完之后,心中一下子就想了个通透。 皱眉道:“果真不易。” 他道:“襄城本就兵少,若倾巢而出,便放开了南下的口子。若分兵,则未免力有不逮,为流贼所趁。” 陈永福道:“督师英明。非只如此。此间南阳力挽狂澜,首功虽在郑允芝,但实际作战的,却是嬴翌。他此前不过是郑允芝僭越任命的代千户官,虽说后来周王和高巡抚给了他一个卫指挥使,但若不得朝廷圣旨正名,恐怕他心中存疑,不会尽心啊。” 孙传庭闻言,黑瘦的面孔顿时露出厉色:“他既是朝廷子民,安敢不尽心竭力?” 但随即却话音一转:“不过陈总兵说的也不错。名正方能言顺。若不得朝廷正名,的确会心中存疑。这样,本官书信一封,再叫人送过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定会以天下大义为重。” 孙传庭虽然直烈,但并非没有脑子。 尤其这紧要关头,若有襄城兵马策应,击败闯贼的把握就大几分。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对这样的悍将,应该以拉拢为主。若摆官架子,只以道德大义压之,必定会起到反效果。 因此他以同僚的身份,好像叙旧一般,轻言细语,动之以情,写了一封书信,又唤来兵卒,第二波往襄城送去。 一四三章 枭雄 孙传庭道:“本官原以无有策应兵马,欲速战速决。如今速战速决策略不变,但却需要调整。闯贼已至,说不得这贼子立刻就要打过来,但襄城方面还未联络,由是须得与闯贼周旋一番,拖个两三日。” 便道:“众将下去严加防备,谨守大营。若闯贼搦战,没有本官吩咐,不许一兵一卒出战。” 又问郑嘉栋:“炮阵可曾摆好?” 郑嘉栋道:“回督师,炮阵列于柿子园南两里的丘上。” 孙传庭颔首:“将兵五千镇守炮阵,你去。” 郑嘉栋应喏:“是,督师。” 柿子园在郏县县城之外,南侧、东侧各有山丘,孙传庭将炮阵摆在柿子园南侧两里外的山丘上,正好与大营相呼应。若闯贼引兵来攻,无论他攻打大营还是炮阵,都会让他讨不到半点好处。 随后孙传庭又令陈永福带着他的本部兵马入县城作为策应,如此三三相护,可保万无一失。 孙传庭并未问陈永福粮草的事。他这支兵马什么都不缺,就缺粮草,因此要速战速决。但他也知道,开封如今,大抵也快弹尽粮绝了。将近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闯贼三次围攻开封,尤其这一次最是日久。 开封有百姓百万户,军民数以百万计,却坐吃山空,他就没想过能从开封得到补给。 陈永福能领兵前来,孙传庭已经足够高兴了。何况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嬴翌已在东侧山上驻留一夜,孙传庭的许多动作,都被他居高临下看在眼里。无论是黎明时分抵达的陈永福所部,还是南侧丘头的炮阵。 待看到一人双骑快马从山丘下经过的时候,嬴翌心中一动,转身消失在山顶。不多时,便提着一个汉子再次出现。 这汉子被嬴翌提在手中,似一鸡崽。脸上青白交加,眼神既惶恐又焦躁。 “你到底是谁?怎敢如此?我乃孙督师亲兵” 这汉子咬牙切齿。 他此前被嬴翌拿住,也大喊大叫,但嬴翌给了他几下狠的,他知道逃脱不得,距离大营又去四五里,只好暂时屈从。 嬴翌一把将人丢在面前,自顾自坐下来道:“你是孙督师亲兵?” 他这才开口。 汉子闻言爬起来,精神一振:“正是。在下孙明。” “孙明。”嬴翌点了点头:“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干嘛?” 他神色平和,云淡风轻。但自有一股威势,叫人浑身发紧。 孙明不答,却道:“壮士应该不是流贼之属吧?” 嬴翌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孙明道:“在下随督师征战多年,流贼是什么秉性,一眼即知。” 嬴翌笑了起来:“我非流贼,我乃嬴翌。” “嬴翌嬴嬴翌!”孙明咀嚼片刻,露出惊色:“你就是襄城驻军南阳卫指挥使嬴翌大人?!” 嬴翌露出诧异之色:“你知道我?” 孙明大叫一声:“正是奉了督师之命前往襄城寻嬴大人去的呀!” 嬴翌又笑了:“原来如此。看来孙督师知道我了。是早上来的人告诉孙督师的吧?” 孙明道:“大人英明。” 嬴翌微微摇头:“你口里如此说,心里怕是在咒骂于我吧?我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去见孙督师,还把你抓来,是不是别有用心?” 孙明顿时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嬴翌失笑道:“孙督师知道我襄城驻军,于是要让我策应,叫你前往襄城下令哦,又来了。” 便见山下又是一人双马奔驰而来。 嬴翌顺手扯了几根藤蔓。把孙明捆的严严实实,便转身消失,不多时,又提一人来。 那人一见孙明也被抓在这里,不禁面色铁青。 嬴翌将这人丢在孙明身边,再次盘坐下来:“你也是要去襄城?莫非一个孙明不保险?孙督师果然是谨慎之人。” 那人闷哼一声,不言不语。 孙明叹道:“光哥,当面的就是你我要去襄城寻找的南阳卫指挥使嬴翌大人。” 孙光一怔,愣住了。 嬴翌微微颔首:“我就是嬴翌。说吧,孙督师又叫你见我作甚?” 孙光看了眼嬴翌,又看了看孙明,闭上了眼睛。 嬴翌摇了摇头,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孙光道:“这是督师给指挥使大人的信。” 嬴翌已经看到了。 南阳卫指挥使嬴翌亲启,这十个字就在最表面。 嬴翌打开书信,瘦削硬朗的小楷映入眼帘。 他一目十行,几个呼吸将这封信看完,然后缓缓合上。 在信中。孙传庭和声细语的,言辞恳切,从家国天下、同僚之义、百姓之难、流贼之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以督师身份强压,而以同僚身份请求,请求嬴翌发兵策应,以击破闯贼,扶危倒悬。 甚至给嬴翌出了个主意,教他以空城之计如何如何迷惑禹州流贼,暗中如何如何发兵来援,一应十分详细,具有相当大的操作性。 看了这封书信,嬴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个真正愿意为这个老大帝国做点事的人,一个苦心孤诣无可奈何的形象,跃然出现在眼前。 嬴翌好生叠起书信放在怀中,许久不曾说话。 孙明和孙光都有些糊涂了。 嬴翌这才开口:“如今年月,遍天下值得我嬴翌高看一眼心生佩服的,不足一掌之数。孙督师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一听,顿时露出喜色。 但还未等他们高兴起来,嬴翌又道:“然则钦佩归钦佩。孙督师必须要败。” 他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好似一瓢凉水,将两人淋了个通透。 “开封之围,重任在我,不在孙督师。河南百姓,民心当属我,而非大明朝。你们去不了襄城,就在这里陪我看看这烽火狼烟吧。” 孙明、孙光非愚鲁之辈,如郑五、郑九一般,他们也是孙传庭的家生子。如若不然,也做不得孙传庭的标营亲卫。 听嬴翌此言,立刻便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是大明朝的一个卫指挥使,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一四四章 战争 流贼出兵了。 站在山顶上,嬴翌看见蜂拥的人群从远处奔涌而来,不见秩序,一片浑浑,潮水一样。 嬴翌清晰的看到,那些狰狞的面孔,嗷嗷叫着,好像野兽。一个妇女跌倒了,人群从她身上碾过,枯瘦的老人跌倒了,人群从他身上碾过,孩子跌倒了,人群从他身上碾过 这是一种绝望的癫狂。 在这些附从流民的左右两侧,一队队马队践踏徘徊,肆意束缚着这股洪流的方向。有超出的,便是一刀。 他们露出魔鬼一样的狂笑。 后面,旌旗招展。 这是流贼一贯的打法。 此前嬴翌并未亲身经历过。 在南阳战场上,流贼垂涎那笔银子,因此没有带着会拖延进军速度的附从,而南阳一片白地,也挟裹不到什么附从。 嬴翌此前的对手,虽然仍是乌合之众,但也算是有点建制。 而流贼真正的打法,却是眼下这样。先用饥饿的流民附从去冲击敌人,用流民的血肉性命硬生生的填出一条路来。真正的流贼则徘徊在后方,伺机以动。 在数以万计的流民后面,一杆大纛迎风烈烈,斗大的‘李’字猩红猩红,不知染了多少鲜血。 嬴翌仿佛看到那面大旗上萦绕的无以计数的冤魂在哀嚎。 “李闯。” 嬴翌目中寒光一闪,轻轻对身旁孙明、孙光道:“你们说,李闯这样的贼子,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孙明孙光对视一眼,只看到彼此眼中的焦急,却没有话说。 嬴翌浑不在意,看着从山下流淌而过的流贼,看着他们往孙传庭炮阵所在的山丘涌去,笑问道:“孙督师会怎么打呢?” 潮水般的流民澎湃嚎叫着,及至于丘下一里半,孙传庭的炮阵开始轰击。轰隆隆打雷一样的震动声中,一粒粒弹丸随着火光喷射出来,落在蚂蚁一样的流民之中,弹跳滚动碾压出一条条血路来。 弹丸跳过,将一人生生打成两截,从地上滚过,碾断一条条大腿,哀嚎声伴随着血腥升腾而起。 流民附从开始骚动,但并未崩溃。及至于一里之内,虎蹲炮打出密密麻麻的散弹,流民一片片的被收割,瞬间就崩溃了。 这时候,两队各有大约两千人的流贼马队呼号着从两翼杀出。将溃散的流民堵在当中,肆意砍杀。在这一瞬间,堵在炮阵和李闯贼兵之间的数万流民,好似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敌人! 流民溃下去,又被赶上去,再溃下去,再被赶上去,成群成群的死在炮火下、死在其他流民的践踏下,死在流贼的刀下。 天地间,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色。 孙传庭大营不见动静。 嬴翌面孔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拄着大刀的手,硬生生在百炼钢的杆上捏出深深的印痕。 襄城。 朱炳琨、郑五、郑九、张石皆在。 “禹州已有动静。”张石道:“晌午开始,禹州外的流贼附从被赶到南边,大股大股流贼进出鼓噪,不知在搞些什么。” 朱炳琨三人听了,不禁思忖。 片刻后郑九道:“何必揣测流贼心思?打他一打,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朱炳琨和郑五对视一眼,朱炳琨道:“郑九兄弟说的不错。流贼与我对峙已有数日,此前一直龟缩,现在却鼓噪骚动,必有缘由。” 顿了顿,他道:“主公现在,不知在何处” 郑五笑了起来:“试他一试无妨,不过两路齐试如何?老朱你镇守襄城,我与老九自领本部兵马,我去探探禹州的底,老九绕往郏县方向去试试?” 郑九闻言不干了:“五哥,你去郏县方向走走,我去禹州。” 郑五道:“你部新建” “新建又怎样?五哥你去看看,我手下儿郎哪个不嗷嗷叫着要打仗?” 郑九不服气。 张石嘿嘿直笑。 朱炳琨道:“两位别争。月牙谷那面蚩尤旗我已叫张四去取,想必快要回来了。到时候不都一样嘛。” 郑九道:“怎的一样?流贼屯在禹州,我却去郏县方向,打不到贼,带了蚩尤旗有什么用?!我不干。” 这副浑人样,让郑五失笑,道:“老九,谁说你往郏县方向就打不到贼了?此番试探才是目的,若禹州动静与郏县有关,你去郏县方向,禹州必定派人堵截,还怕没贼打?” “我也不干。”郑九闷哼道:“去禹州,杀贼是铁板钉钉的事。去郏县方向则不然。万一不是郏县引出的动静,我又不是真要去郏县,半道上返回不是白跑一趟嘛!” 郑五笑道:“也罢,你去禹州,我往郏县。” 郑九眉开眼笑:“还是五哥对我好。” 朱炳琨无言以对:“好处你们两兄弟分了,咱老朱怎么办呢?” 郑五和郑九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朱炳琨忙道:“看看张四回来没有,记得带上蚩尤旗!” “这浑人”见两人忙不迭整兵去了,朱炳琨不禁笑对张石道:“郏县那边现在如何了?” 张石道:“李闯都到了,能好到哪里去?闯贼人数太多,连山遍地,我麾下将士不便冒险闯过去。不过禹州的动静多半与郏县有关。” 又道:“说不定主公就在那边。” 朱炳琨点了点头:“你我也要做好准备。若试探出来的确是郏县缘故,禹州袁宗第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是要震慑震慑闯贼。”张石道:“否则这贼子在郏县得了好处,说不定一下子嚣狂起来,转身就来打襄城。须得遏制住他的气焰。他毕竟人多,若趁胜来攻,襄城未必讨的好处。” “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朱炳琨笑了起来。 袁宗第十分紧张。 容不得他不紧张,襄城县驻扎的敌军,绝非易与之辈。否则李过、刘宗敏等人,不会败的那么惨。 他自忖本事不一定超过那几人,麾下看似有十余万人,但真正的战力,与李过等人相差不大。 人数的优势,要建立在训练和后勤充足的基础之上。否则人再多,也不堪一击。 他这一路走来,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曾经几千上万人去打一个几百人镇守的县城却没有打下来,不是人不够,而是战斗力太差,受不得挫折。 稍稍有些悍勇的军队,便不惧这样的乌合之众。那襄城的敌军能全歼李过等人,绝对当得上悍勇二字。 若只如此,倒也不必在意。他反正流窜惯了,打不过可以当缩头乌龟,可以跑。但眼下却不成。 闯王已下了死命令,让他务必拖住襄城敌军。 一四五章 杀戮 袁宗第如何不知闯王用意? 孙传庭本就不好相与,当初连闯王也险些折在孙传庭和洪承畴手中,只逃脱十八人,好险才恢复元气。 如今孙传庭再来,闯王如何能不重视?孙传庭几万人马,闯王亲率大军二十万之众迎敌,便可见一斑。 若在对敌孙传庭之时,襄城的悍敌再为之策应,后果难料。作为李闯的核心人物,他深深的知道李闯对襄城敌军的忌惮。 因此他必须要把襄城敌军拖住,务必不能让襄城的敌军摸到郏县去。 袁宗第并非愚鲁之辈,得到李闯命令之后,心思一转,便有了计策。他将七八万附从炮灰从城西赶到城南,又将麾下军队进出鼓噪,却在这些动作的掩盖之下,悄悄令心腹带上了一支以一千老营和九千贼兵组成的‘精锐’军队,埋伏在襄城通往郏县的必经之处。 随后便按下焦躁的心,暗暗等待起来。 他很清楚,一旦郏县分出胜负,他就要随之应变。郏县若胜,他要为即将击灭襄城作准备。若郏县败,他就要为逃生作准备。 袁宗第来回踱步,按捺焦躁,却心中一股暴戾实在按捺不住,便叫人拖来几个女子,凌虐以解压力。 大约午时,一个贼头匆匆赶来,一把推开屋门,门内凄厉的惨叫顿时大作。 这贼头权当不见,只对在凌虐女子的袁宗第道:“掌家的,南边有明贼来了!” 袁宗第一怔,捏着女子脖子的手一用力,生生将那女子脖子拧断,他一下子站起来,扯起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是襄城的明贼?!” “若不出意料,应该是。” 贼头道。 袁宗第又道:“有多少人?” “不不太清楚。”贼头低下头。 袁宗第嗯了一声,大步就走,走到贼头身边,一把抽出贼头腰间的腰刀,狠狠一刀将这贼头捅了个对穿。 “不知道?那要你有什么用?” 抬起一脚踹开他,袁宗第大喝一声:“来人,为我着甲备马!” 等袁宗第匆匆赶到城头,城外已是一片大乱。 七八万流民狼奔豚突,哀嚎声震天动地。而在那些流民附从后面,一支列队整齐好像豆腐块一样的军队,正缓缓推进! “李二狗,这是怎么回事!” 袁宗第一把将身边一个贼将抓到面前:“老资让你看好流民,你就是这么看的?!” 李二狗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但在袁宗第这个看似秀气的人面前,却瑟瑟发抖。 袁宗第恨恨一巴掌将他打翻,却心中如何又不知? 他自领兵至此,虽未曾与襄城明贼掀开大战,但小规模的战斗却一日不停。 尤其是最初几日,他麾下的贼将与他一样,虽然忌惮襄城明军,却毕竟没有真刀真枪的干过仗,仍心存侥幸。 但事实给了他们一巴掌。 无论是斥候夜不收之间的战斗,还是几十人几百人之间的小规模战斗,他们都是一败涂地,甚至屡屡被人绞杀一空。 于是被打怕了,不敢再战,龟缩城中。 他之前将流民赶到城南,就是设立屏障的心思。既为屏障,怎么也要起到一点用处,于是让人看着,若襄城敌军到了,稍微也好组织一下抵抗,消耗一下襄城敌军的炮子箭矢。 但没想到他手下的贼头早被襄城敌军打怕了,一见到敌军第一个想的不是抵抗,而是跑路——丢下几万附从跑城里来了。 站在城头,袁宗第一眼看的清楚。这支襄城来敌人数并不多,只有两三千人。若能好生组织一下,只凭城外这七八万流民,就能挡住他们。 但现在呢? 七八万流民,以二十倍以上的数量,被两三千人赶羊一样,崩溃了。 袁宗第再有能耐,如今也无可奈何。就算现在派遣一支兵马出去,也完全无济于事,反倒会被狂乱的流民冲溃。 “紧守城门,绝不能开门!”袁宗第喝道:“让儿郎们做好准备,把炮子给老资架起来,狗入的敢过来,就把命留下!” 城下,城门处已汇聚了不知多少流民,他们疯狂的冲击城门,大喊大叫着让‘义军’开门。 但城头上投下的目光,皆是冰冷的。 城外乱军之中,郑九弃马不骑,只提着一条长枪,列在枪兵阵中。跟随着鼓点如墙推进,一排排长枪进退攒刺,无数的尸体倒在他们脚下。 除了鼓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两翼各二百五十人的马军护持着,砍杀着乱冲的流贼附从,避免其从侧翼冲击军阵。而阵中,十门驾在马车上的虎蹲炮被军阵托着缓缓前进,围绕着虎蹲炮的,是五百端着火铳的炮兵。在炮兵周围,是五百弓手。 炮兵并未开火,流贼附从已经崩溃,没有必要浪费资源。何况炮子、火铳一开火,就烟雾缭绕,反倒遮蔽视线。 只有弓手,稀稀拉拉的,在保持手臂不酸软的前提下,偶尔射出一箭。 杀戮的主力,是前面的枪兵。 郑五一枪搠死一人,闷声闷气只管杀。他面色通红,胸中气血激荡。他已经在憧憬着这回战胜过后,会有多少军功反馈! 不单是他,整个这一支兵马,每一个将士,心里都想着。 杀人!立功!军功反馈! 他们迈着沉重而坚硬的步伐,不快不慢,不急不躁,只是杀。只是杀,而且越杀越流畅,越杀越整齐! 每一个士兵,都在杀戮之中蜕变! “部将大人!” 身侧有营将提示:“已至一里半!” 郑九这才从杀戮的兴奋之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正望见远处禹州城头林里的贼子。 “一里半了?” “是,大人!未免贼人发炮,或适可而止!” 郑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发炮?哈哈众将士有怕的吗?!” 无人应声。 郑九狂笑一声:“贼不发炮,爷爷来发炮!再进半里!” 军阵毫不停留,那种闷声杀戮的气势,越来越盛! 城头上,不知多少贼兵惊骇莫名——这是一队杀人机器吗?! 终于听到炮声。却是城头贼人持不住压力。有人胡乱开炮了。于是不等袁宗第怒吼出声,城头的十多门各色炮子,第一轮乱打一气全打了出去,却连一个郑九所部的士兵都没打着。 郑九狞笑:“乌合之众,贼子也!来呀,给这些贼子看看本部将的火力!” 一四六章 战场 郏县柿子园南二里丘下,李闯亲率大军,先以流民附从轮番冲击孙传庭摆在丘头的炮阵。 从晌午至午时的一个多时辰里,对炮阵所在的丘头发动了十余次冲击。但孙传庭部将郑嘉栋严守丘头,以五千兵马镇之。炮、铳、弓箭,阻之。 流贼附从死伤甚重,但其乌合之力,怎么也冲不上去,徒留下满地的鲜血和尸首。 李闯除了调集两翼马队逼迫附从流民冲阵,本部大军一概不动,没有一丝急切模样。 不是李闯不急,实是谨慎。李闯非常忌惮孙传庭,虽携众而来,却也不敢浪战。丘头炮阵与孙传庭大营犄角相望,若不拔掉炮阵,李闯不敢攻打二里外柿子园的孙传庭大营。 他驱使附从冲击炮阵,本部兵马不动,实是想诱孙传庭主力出营,迫使孙传庭与他野战。 但自晌午至午时,炮阵岿然不动,孙传庭大营更是没有丁点动静,李闯终不免有些急躁了。 他只有这几万流民附从——还是田见秀所部剩下的。此番李闯来的急,半道上将携带的附从全部丢下,而田见秀之前败了一阵,附从流民溃散许多,只剩下这些。 一个多时辰的驱赶逼迫,死伤惨重之下,这几万流民附从已经没有了半点战斗力。 如今无论怎么驱策,即便被马队砍死,也不愿意冲上去送死。 “让附从下来。” 李闯当机立断:“叫田见秀攻上去试试。” 丘头,郑嘉栋披甲按刀,见丘下乱民潮水般退去,脸上神色没有半点放松,他叫来传令兵:“叫弟兄们打起精神,闯贼要上来了。” 郑嘉栋与流贼多次交手,经验十分丰富。他非常清楚流贼的打法,炮灰不算什么,炮灰下去了,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考验。 “检查火药、铳子,不能马虎大意。”又道:“众弟兄只管听我号令行事,万万不能浪战。” 果然,随着流民附从的退去,真正的流贼上来了。 一声炮响,田见秀大手一挥,麾下上万普通流贼洪流一样,狰狞嘶吼着朝丘头杀去。 然后田见秀拉到中军前的火炮随之开火。 操炮的流贼调整好炮口仰角,将一粒粒粗大的铁球从炮口放入炮管,后面点燃引信,嗤嗤声中,火光一闪,便一声巨震,浓烟滚滚里,炮子飞射而出。 丘头的明军毫不示弱,见流贼开炮,也是一轮还击。 流贼在下,明军在上,一轮实心弹炮击过后,明军并未有多大损伤,反倒是田见秀的炮阵被明军打坏了几门弗朗机炮。 这时候,田见秀麾下的流贼,已冲到坡下。坡上的明军再次发威,劈里啪啦爆豆一样,一排浓烟升腾,火铳连响,便见位于前面的流贼被打翻在地。 惨叫声中,又是一阵箭雨落下来,将流贼再啃掉一块。 箭雨、火铳过后,又是十几声炮响,明军的虎蹲炮打出一排排散子,收割了一大片流贼。 流贼开始反击,有铳的打铳,没铳的射箭,弓箭、火铳皆无的,只把一颗心提起来,闷头直冲。 喊杀声惊天动地,血腥夹杂着火药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一个流贼胸口被铳子打中,好像锤击,整个人被打的离地而起,惨叫之中滚落尘埃。 箭矢当空落下,从一个流贼的肩膀处没入脖颈,他丢下兵器,捂着脖子,惨叫着滚下缓坡。 明军在坡上列起一排厢车,厢车之间的缝隙中,伸出一根根炮管,火铳手和弓箭手躲在厢车里面、后面,一遍遍的屠杀着冲上来的流贼,杀的几乎手软。 很快,流贼扛不住,退了下去。 嬴翌站在山头,虽距离甚远,但以他卓著非人的目力,将远处的战场上的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 李闯将炮灰换下来之后,流贼以万人为单位,轮番进行了三次冲锋,皆被丘头的明军打退,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只留下上千具尸体。 从战场上的形势来看,明军以地利占了绝对优势。只是近两个时辰的战斗下来,不知道丘头的明军还剩下多少物资。 这时候,嬴翌敏锐的发现,柿子园方向的孙传庭大营,有动静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孙传庭大营辕门大开,骑兵源源不断的从营中杀出来,有三千左右,在一员将领的率领下,奔数里外闯贼中军侧翼而去。 闯贼立刻停止了对丘头炮阵的攻打,就见闯贼中军之中,也杀出一队兵马,很快与孙传庭的骑兵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闯贼连连调动兵马,大约有万人,逐渐向两支正在互相冲杀的马军围拢过去。 李闯的心思一目了然,但明军很是机敏,见状迅速脱离战斗,往大营退去。 李闯的马军缀着不放,一直追到大营近前,明军大营之中忽然发炮,将李闯骑兵打退回去。 这一场战役,一直打到下午未时中,李闯才鸣金收兵。孙传庭防备森严,大营与炮阵互相支撑,让李闯无可奈何。在李闯收兵之时,孙传庭还派出马军衔尾追杀,杀的李闯手忙脚乱。 李闯用附从炮灰断后,才顺利退走。 一天的战斗,明军损失不大,算的小胜一场。李闯则折损了至少两万附从流民和五六千流贼。 山头上,嬴翌微眯着眼,忽然道:“孙督师还有多少粮草物资?” 孙明和孙光面色微变。 便听嬴翌似自言自语道:“必定不多。若粮草物资充足,如今日这般拖着,也能把李闯拖死。但孙督师急切寻我策应,呵呵这是没有把握呀!” 又道:“看来孙督师对我嬴翌抱有一定期望,是在等你们二人的消息吧?” 从今日战况来看,孙传庭所部优势巨大。如嬴翌所言,如果粮草物资充足,李闯绝不是孙传庭的对手。 但嬴翌料定了孙传庭物资不足的弱点,何况李闯手底下,好像还有几个异人呢! 嬴翌又换位思索,如果自己是孙传庭,对于眼下的情况,会有怎样的想法,片刻之后,嬴翌不禁眼睛一亮,口中啧啧有声。 一四七章 孙督师的手段 “孙督师不愧是孙督师,厉害,厉害” 嬴翌嘿嘿笑了起来:“若联络我襄城,得我策应,那是再好不过。若不能,则未必没有第二手准备。” 随着神魂的愈发强大,嬴翌的心思越来越敏锐,只要有蛛丝马迹,便能够推算出许多暗藏的道理。 “——听说有一计减灶法,”嬴翌啧啧道:“孙督师今日轰一百炮,明日轰五十炮,后日轰二十炮,逐渐降低抵抗力,李闯也肯定能猜到孙督师物资不足的境况。示敌以弱,在某个地方挖个大坑,说不得还真能坑了李闯。” 这样一来,有襄城策应自是再好不过。便若没有,李自成也同样未必能讨得到好处。 如果嬴翌没有料错,孙传庭是早就将方方面面都考虑了清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孙明和孙光听着嬴翌的自言自语,神色变得分外阴郁。 他们想不到这一点,听嬴翌说出来,先还觉得自家督师果然厉害。但想到竟被眼前的嬴翌一眼看透,心中敬畏之余,自是忧心忡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上孙督师必定会有动作。” “本官虽为三边总督,职于剿贼,可以节制襄城。但襄城情况特殊,未必会听令行事。” 灯光下,孙传庭将一众麾下将领召集起来,他黑瘦的面孔上,全是信心满满:“由是本官早做两手准备。若襄城有音讯,自是再好不过。若无音讯,本官也要教闯贼吃不了兜着走。” “自明日起,渐示敌以弱。今日打了一百个炮子,明日就只打五十个。本官缺少物资,闯贼未必猜不到,如此一来,他必定以为本官撑不住了。” 左勷、郑嘉栋、牛成虎、高杰等人聚精会神的听着,眼中俱皆冒出精光来。 就听孙传庭道:“郏县往北是汝州,其间有个风水宝地,正好作了闯贼的埋骨之地。” 郑嘉栋不禁道:“督师说的可是霍山?” 孙传庭捻须笑道:“正是此山。本官既是撑不住,自然要退兵,退往何处?汝州。闯贼追不追?追。闯贼恨我入骨,有此机会,焉能不追?” “在霍山设伏?”高杰振奋道。 “然也。示敌以弱,暗中于霍山设下埋伏,等将闯贼引到霍山,呵呵” “既如此。”牛成虎道:“督师,末将愿担此任!” 孙传庭哈哈一笑:“莫急,听本官说” 子时,夜色浓重,伸手难见五指。但嬴翌却分明看到远处孙传庭大营之中,至少有五千兵马离去。 “这是要去宝丰方向还是汝州方向?”嬴翌思忖:“若挖坑,宝丰方向似乎没有什么风水宝地,多半是汝州方向。” 这时候,一边瞌睡连连模样的孙明道:“嬴大人,小人内急。” 嬴翌摆了摆手:“去吧。” 孙明连忙站起来,转身就走,却又听到嬴翌的话:“不要想着跑路,你已经跑了两回。” 孙明脚下微微一顿,没入黑暗之中。 大略一盏茶的功夫,嬴翌站起来,呵呵笑了,对余下一个孙光笑道:“你那兄弟不死心呢。” 孙光面无表情。 嬴翌扯来一根藤,慢条斯理将孙光绑起来,转身也没入黑暗去了。 再一盏茶的功夫,嬴翌提着孙明回来了。 孙明一脸晦涩,好似被太阳晒蔫了的苗。 “大抵我并不甚在意。”嬴翌丢下孙明,往暗淡的火堆里凑了几根柴火,淡淡道:“便是孙督师知道我的志向,那又如何?皇帝知道了,那又如何?左右不过稍稍多一点曲折而已。我势已起,何惧之?” “只是为人处世,多一分谨慎,自非坏事。何况如今孙督师与闯贼较劲正紧,你二人此时去打搅,对孙督师而言,恐怕也不是好事。” 他扫了眼孙明两人:“我虽然希望孙督师战败,却也不愿意看到他死在闯贼手中,你二人不乱来,紧要关头我还会去救孙督师一救。然你二人若坏了事,我如何去救?说不得还要亲手杀了孙督师以灭口。” 孙明两人一听,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孙明脱口道:“大人愿救督师?!” 嬴翌笑道:“如何不愿?” 孙明与孙光对视,再无言语,却安分许多。 翌日,果如嬴翌所料,李闯再度发兵而来,孙传庭所部抵抗渐弱。这一夜,孙传庭大营再次少了五千人。 第三日,再弱。 第四日,孙传庭收拢炮阵率军退走,留牛成虎领兵一万抵挡。牛成虎抵挡不住,闯贼衔尾追杀一日,至霍山。 便有左勷、高杰率军左右杀出,闯贼大乱,败! 孙传庭返身杀来,杀的李闯节节败退,退至郏县。 李闯令人丢弃物资于道畔,孙传庭率军追杀之时,麾下兵卒见满地物资,于是争抢。孙传庭大惊,便见闯贼反杀而来,孙传庭败了一阵,退守柿子园大营。 然后,下雨了。 嬴翌站在山头,丝丝缕缕的雨水淋下来,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眉宇间一点忧虑终于散去! 下雨了! 时隔近一年,老天爷终于下雨了! 这一场绵延的雨水,对嬴翌而言,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但对孙传庭而言,却无异于雪上加霜。 孙传庭本一鼓作气大胜李闯,可他仍然高看了自己麾下士兵的纪律。孙传庭虽然厉害,但于练兵一途,并无多大建树。他麾下数万人马,都是各路总兵的兵马。 其军纪涣散,比起流贼稍好,但也就那样。 而且如今大明的军队,尤其是底层士兵,一个个十分穷困。见到遍地金银物资,怎不争抢? 于是只这一下,局势被扭转过来。 最关键的是,孙传庭快要弹尽粮绝了! 若这次彻底击败了闯贼,自然无事。但却在最后关头败了,于是急转直下。 大雨绵绵,虽是七月,但温度骤降。缺衣少粮之下,孙传庭所部只能缩在营中不出,而更恶劣的情况发生了——疫病! 嬴翌盯上了一个目标! 柿子园外的小河上游,嬴翌站在不远处,看着上百人簇拥着的一个异装瘦小老者,目光紧紧的锁在了他身上。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嬴翌耳畔,传来那老者的声音。 “前日、昨日,加上今日,我三日连下三次瘟病蛊。明贼再无回天之力也!” 一四八章 电光火石 疫病来的太快,引起了嬴翌的注意。 头天下雨,第二天孙传庭帐下便疫病满营,这不符合常理。 因此嬴翌这三天一直紧紧的盯着闯贼暗中的动静,今天终于抓到马脚。 是蛊。 嬴翌这回北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闯贼麾下的异人。尤其是擅蛊的苗地修道士。 正如郑允芝当初所言,巫蛊修道士的厉害之处,在孙传庭所部大军身上揭开了神秘面纱。 孙传庭几万大军,一枪不发,就这么折在区区一个巫蛊修道士的手中,就连嬴翌,也不免心中发凉——这玩意儿就是地图炮! 太危险了! 想到自己屯驻在襄城的兵马,嬴翌不禁心生庆幸。 若李闯之前把这个苗地修道士派到襄城,或许眼下孙传庭所部的下场,就早早落到嬴翌头上。 嬴翌盯着那瘦削的异装老者,心思连连转动。 “刘宗敏、郝摇旗、李过、李岩、罗汝才,皆折在我手中,但李闯竟未派此人来下蛊...”嬴翌思忖之间,心中已有猜测:“李闯围困开封数月,却一直攻不破。按理说有这样的地图炮修道士,要攻破开封并非难事。除非开封城中有相应的遏制手段...” “是了,开封毕竟是中原重城,未必没有奇人异士。若非如此,以闯贼麾下异人的能耐,只此巫蛊修道士异人,开封便不能抵挡。此前李闯围开封,想必异人为开封城中的异人所牵制,他害怕调开身边的异人之后,自己会有危险,因此...” 想到这里,嬴翌念头一动:“恐怕还有胡轶前车之鉴。” 闯贼早前派胡轶随李过南下,却折在嬴翌手中,大抵也是闯贼忌惮的一个重要原因。 既然嬴翌有本事干掉胡轶,便有干掉其他异人的可能。加上开封的牵制,闯贼便不敢轻易再派异人去对付嬴翌。 而现在闯贼弃开封而来,异人跟在身边,孙传庭正好撞在枪口上,硬生生吃下这样的大亏! 只这瞬间,嬴翌便来回想了个通透。见那被簇拥着的苗地修道士从怀里摸出一个昏黄的兽皮袋来。 嬴翌一步跨,空气炸开便已出十余丈,几百米的距离迅速拉近,一边开口:“可是闯贼麾下的苗地修道士当面?” 声音乍起,有如雷震。 “谁!” 一声大喝,百余人齐望,正见一道雪亮的白光奔射而来,尚未及有所反应,便被锋芒卷过,十余人被卷成两截! 嬴翌如影随形,魁梧的身体刮起一阵狂风,闷雷般的音爆之中,已越过残尸,到了苗地修道士面前! 那苗地修道士大惊失色,忙把兽皮袋提来挡在身前,便见一缕色彩斑斓的光从兽皮袋上迸发出来,将白光生生挡下! 白光一顿,显出一口丈余长的大刀来! 嬴翌正好一把握在刀柄,振臂一戳,戳的那干瘦的修道士整个飞起来,张嘴喷出一口老血! “你...” 嬴翌哪里给他说话?手腕一转,刀光如闪电炫过,一颗干瘦的头颅冲天而起,噗通一声掉在河中。 嬴翌顺手将无头修道士手中的兽皮袋抓过来,紧紧纂住袋口不放,同时震臂运刀,将之前被他急速而来的气浪震开的百余人一一杀死在河边。 说时迟,那时快。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尘埃落定。 嬴翌杀人,从不拖泥带水。一动便下死手,绝不给人一丝翻盘的机会。嬴翌很是忌惮修道士,也许这些修道士没有嬴翌一样强横的体魄,但却有诡异毒辣的手段,连嬴翌也未必吃的住。 攥在手中的兽皮袋子,这时候斑斓的彩光吞吐,其中断断续续,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光芒散去,口袋好像气球一样迎风见长,直直长大到麻袋模样,能装得下一个人才停止。 口袋里,尖锐的吱吱声此起彼伏,被嬴翌攥住的袋口处,十多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想要挤开嬴翌的手,跑出来。 嬴翌不禁惊叹,抗拒他的手的力量,每一股都不下于五吨!而十多股这样的力量,就在袋子的出口处撕扯,竟没有把袋子扯烂。 隔着袋子,嬴翌清晰的感觉到,那是十几只鸡蛋大小的虫子! 鸡蛋大小的虫子有这样的力量,比起当初胡轶的尸仆也只差了一筹而已,这巫蛊修道士的厉害,可见一斑! 也许其本身脆弱,但袋子里的蛊虫,一只只却都是杀人的利器! 嬴翌神魂强大,他可以感受到,这只忽然变大的兽皮袋中,至少有五千只大大小小的蛊虫,这些蛊虫任何一只放出去,都杀人如杀鸡。 不过对于嬴翌而言,这点力量却算不得什么。在嬴翌体魄为7的时候,都可以不在乎,何况如今体魄再翻两番,增加到9? 他运劲一抖,将袋子里挣扎的蛊虫抖落下去,便翻转手腕照着袋子的口子扎了个结。 将袋子往腰带上一挂,然后走到巫蛊修道士的无头尸前,在他身上搜罗了一番,没搜出什么东西,却让一只手变得黑漆漆的——有毒! “呵,还是个毒人!” 嬴翌冷笑一声,将手插在沙砾中摩挲了一阵。 巫蛊修道士一身是毒,但无论什么毒,要坏人性命,都是建立在破坏人的身体的前提下。 普通人身体孱弱,自然抵挡不住。但嬴翌体魄之强,根本不惧。 这些毒素只能在嬴翌的皮表自发反应,显现出一些火烧过一样的现象,却无法侵入嬴翌的皮肤毒杀嬴翌。 嬴翌看了看自己的手,失笑自语:“怕是短时间不能用这手吃饭了。” 虽然不惧毒素,但嬴翌也不会轻易让这些毒素进入自己的体内。 随后嬴翌用刀在沙滩上劈出个深坑,将巫蛊修道士的无头尸埋了,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巫蛊修道士一死,闯贼再无令我忌惮的力量。”嬴翌边走边思忖:“我惧巫蛊,无非是因为麾下将士、领地百姓。至于其他修道士,便是手段诡谲,又奈我何?正如这位,一照面,不等他反应,我就能杀了他!” 嬴翌体魄非人,行动之迅捷,下手如闪电,寻常的修道士一旦被他近身,连反应都不及,只有束手待毙。 也许有那种不惧嬴翌的修道士,但绝非胡轶、巫蛊修道士之流的小角色。 一四九章 阵中 “只可惜救不得孙传庭那几万人马...” 嬴翌想到孙传庭手下几万人马即将迎来的下场,不免有些叹息。或许生擒活捉了那巫蛊修道士,有机会解其蛊毒,但此人太危险。 活捉不是不能,只是无法保证教此人听话。嬴翌不懂巫蛊,便可能被蒙蔽,说不得解毒不成,反而大害。 而那修道士身上,除了只兽皮袋再无他物,眼下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可奈何。 嬴翌想过收拢孙传庭的人马为己用,但并非一定要收拢。这些兵马都是关中之人,而嬴翌短时间内不会将目光投向关中。再则几万人马比嬴翌本部人数还多几倍,人吃马嚼的,嬴翌暂时也养不起。 既然救不了,那就只好放弃。 一个合格的枭雄,也许悲悯,但着眼不在于一处。他会怜悯天下人悲苦,憎恨流贼、鞑子的狠毒,但并非也没有那个能力,救得了所有人。 “只是不知孙督师如何...” 嬴翌心里思忖着,耳畔隐隐传来喊杀声。 他神色一动,不禁道:“闯贼这就要下手了么...” 李闯果真下手了。 苗地修道士已经连许两天成功对孙传庭所部下蛊,今次第三天被嬴翌拿住,但孙传庭所部兵马已失去战斗力。 嬴翌迅速登上山顶,只见远处铺天盖地的流贼如洪流一样涌向柿子园大营,不多时,听到嘶吼:“营破了!营破了!” 柿子园大营寨墙轰然倒塌,无数流贼杀入其中,孙传庭完了。 “大人!大人!”孙明、孙光早在一旁心急如焚:“请大人救救督师吧!” 嬴翌目光悠悠:“你二人在此等着。” 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山顶上。 孙传庭黑瘦的脸上泛着青色,一双眼珠布满了黑红的血丝,牛成虎和郑嘉栋簇拥拖拽着他,如丧家之犬一样在乱军之中冲杀。 手中的刀愈发沉重,混乱的流贼也如铁壁,每一次碰撞,都让牛成虎浑身酥麻,提不起力气。 一声铳响,牛成虎如遭雷击,身子一顿,胸口处绽放起一朵血花,他看了伏在马背上的孙传庭一眼,张了张嘴,轰然倒下。 “成虎!成虎!” 孙传庭大恸,想要返身去拉牛成虎,却被郑嘉栋一把拽住缰绳:“督师,速走!” 孙传庭嘶声大呼:“成虎已殁,天亡我也!” 郑嘉栋面色铁青:“督师休悲,牛将军战死沙场,自得其所。方今之败,非战之罪,督师还须振奋精神,择日与贼再战,以报此仇!” 便有流贼大呼:“孙传庭在这里!” 无数流贼涌来,郑嘉栋压力大增,带着几百人簇拥孙传庭左冲右突,逐渐被困在垓下。 “高杰在何处?!左勷呢?!” 郑嘉栋大呼:“督师在此,速来救援!” 但哪里还能见到高杰、左勷?遍地乱军,早被冲散,不见人影。 田见秀听的呼喊,跃马直身一看,果然看到被围在垓下的孙传庭等人,不禁大喜过望,忙策马大呼:“谁与我抓了孙传庭,赏银万两,封将军!” 当下不停,将掌中大枪一抖,在乱军中劈波斩浪,往孙传庭所在之处杀去。 孙传庭此时早已心中冰凉,反倒冷静下来。 他对郑嘉栋道:“不要管我,速速带人离去。本官在此,为你引开注意。” 郑嘉栋道:“我受督师提拔之恩,若不能护的督师,岂非猪狗不如?督师休慌,末将定能护送督师杀出去!” 正见田见秀杀来,郑嘉栋强自振奋精神,拖刀迎了上去。 他抡起大刀,以伤换伤,劈死两个流贼后,与田见秀撞在一起。刀枪相交,郑嘉栋浑身一晃,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他早中蛊毒,一身力气十分去了五分还多,不是田见秀敌手。 忙有左右兵卒来助,与田见秀及其麾下贼兵厮杀在一起,一时间难分难解。 孙传庭也拔剑大呼,与流贼厮杀,一把胡须纷乱,沾染血污,哪里还有督师气度? 嬴翌自山上来,拖刀闯入乱军之中,流贼裂帛,不能当。被他杀鸡宰羊,一路杀到柿子园外。 便见一股官兵狼狈杀出,听得流贼呼喊,乃是高杰。 高杰与李闯有夺妻之恨。由是许多流贼逐杀于他,高杰惶惶如犬,生怕被流贼抓住,教李自成把他千刀万剐。 慌乱之中,他顾不得其他,也没想过去顾他人,只是逃命,一路逃到这里。 正好嬴翌迎面而来,高杰不分就里,不等嬴翌开口相询,兜头就是一刀。嬴翌哪里给他颜面,闪身将他砍下马背,顺势一把抓住旁侧一个惶然官军,喝问道:“孙督师在何处?” 那官军早已失魂,闻言喃喃:“督师还在里面。” 嬴翌丢掉此人,一刀杀了围上来了几个流贼,合身逆流而上。 乱军之中,左右前后皆是溃兵流贼,嬴翌目力再强,也看不到孙传庭现在何处。何况孙传庭也不会原地不动。 他只往里杀,见一个贼将逞凶,当下一刀将其砍了。背后听到流贼呼喊:“少将军死了!” 少将军李来亨,李过义子。李过一去,他便是闯营少将军。 嬴翌哪管他狗屁少将军?便是李闯当面,这乱军之中,也休要让嬴翌饶他一命。 又杀入几百步,许多流贼在一贼将率领之下前来围攻,被嬴翌砍瓜切菜杀翻在地,便听人呼喊:“高将军死了!” 却是高一功。 此时,嬴翌耳畔隐隐听到有人呼喊:“擒杀孙传庭!” 他心中一动,纵身跃起七八丈高,便见垓下孙传庭已山穷水尽。 不知多少流贼围攻于他,只余一个将领左支右拙,兵丁只余数十,眼看遮拦不住。 他落地横扫,连杀数十人,一路杀到近前。听的怒吼嘶喊:“督师,快走!” 却是那将。 嬴翌合身扑到近前,刀锋扫过,挡在前面连人带马数个流贼被他杀死,眼前便豁然开朗。 只见那将与贼将厮杀,已满身血污,快要支撑不住。嬴翌见他忠义,暗暗点头之下,扑上去便将那贼将杀在马下。 那将收不住刀,嬴翌一把抓住:“孙督师何在?” 郑嘉栋恍然回神,见嬴翌,不禁道:“督师就在后面。” 嬴翌道:“你去带上孙督师,随我杀出去。” 一五零章 救走 郑嘉栋不认得嬴翌,但看嬴翌所为,亦非流贼之属。眼下更顾不得许多,闻言忙带了左右人手将孙传庭簇拥当中,跟在嬴翌身后,一路往外冲杀。 嬴翌杀法凶暴。一来便斩了田见秀,蜂拥流贼顿时势挫。如今一马当先,自作锋矢,一刀劈出,空气爆开十余丈,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无论流贼,亦或官兵,哪里见过如此凶暴人物?刀光譬如卷帘,一卷便是一大片,杀的老贼胆颤,小贼惊心。 似有十余丈的刀气,弥漫方圆周近,任凭流贼人多,也只作猪狗,被他杀的人仰马翻。 每一刀劈出,或横斩,便是雷音炸裂,掀起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气浪。这不是什么刀罡刀气,而是以绝对力量,迅猛速度,斩破空气,剧烈震荡产生的伟力! 他一步一丈,一丈数刀,任凭流贼几多,眼前也自开朗,谁人能阻他分毫?孙传庭、郑嘉栋等人跟在嬴翌身后,只觉轻松明快,仿若郊游。哪里还有此前险死还生? 只看嬴翌背影,雄壮如山,竟自一股安稳涌上心头,仿佛这漫天遍野的流贼,全然不足为惧了。 “此是何人?其横勇,怕是千古霸王也不及多矣!” 孙传庭心中震动。 流贼素来欺软怕硬,见嬴翌如此凶暴,哪里还敢上前?嬴翌起初还劈出几刀,到后来所过之处一刀不发,至多偶尔发出一刀,也自劈波斩浪,很快杀出乱军。 厮杀声渐远去,孙传庭一步三回头,也只几声叹息。 偶尔又动念:甚至希望闯贼追来,说不得死在前面这人手中就好了。但可惜,不见闯贼踪迹。 以流贼军纪,乱战之中,李闯能追来才怪。这里十多二十万人的战场,纷纷乱乱,如一团麻,以李闯本事,哪里梳理通透? 直到远离战场,再无流贼追来,郑嘉栋、孙传庭等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一时间站不稳,皆跌坐在地。 再看人数,已不到十人。 虽说有嬴翌开路,但流贼甚众,护不到四面八方。加之皆受蛊毒,半道掉队者也不在少数。 数十人,到现在还有近十人,已经非常不错了。 “壮...壮士且慢...” 孙传庭跌在地上,一时气喘如牛。 嬴翌停下脚步,拄刀而立。身如山峦,势厚且平。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孙某无以为报!”孙传庭勉强作了个揖。 嬴翌哈哈一笑:“孙督师不必如此。恩或不恩,只盼孙督师日后不要怨我才是。” 孙传庭一怔,不明就里。 就见嬴翌抱拳道:“在下南阳卫指挥使嬴翌,见过孙督师。” 嬴翌尚不知圣旨之事,还不知道自己已是挂游击将军印的湖广总兵,由是以南阳卫指挥使自称。 “你...你就是嬴翌?!” 孙传庭愣了半晌,道:“南阳卫指挥使?!” “正是在下。”嬴翌笑道。 “是了,”孙传庭浑身酥软下去:“难怪,难怪你在南阳能力挽狂澜,你有如此勇力,闯贼焉能不惧?” 嬴翌摇了摇头:“闯贼惧我,此前我亦忌惮闯贼。不过今日之后,再无忧虑。” “哦?”孙传庭怔了怔:“闯贼何惧之有?若非突降大雨,以至于疫病满营,加之粮草不足,闯贼如何能占我便宜?以你勇力,斩将夺旗,闯贼都不敢与你照面才是。” 嬴翌道:“岂不见督师遭遇?督师难道不曾察觉,疫病来的太快了些么?头天下雨,翌日便疫病满营,这并不符合常理。闯贼麾下有几个异人,其中一位乃是苗地巫蛊修道士,我自不惧其人,但以其诡谲手段,麾下兵将却受不住。由是忌惮。” “异人?!” 孙传庭瞪大了眼,满是血丝的眼球几乎从眼眶里股胀出来,他嘶声道:“巫蛊修道士!?” 嬴翌颔首。 “原来如此...”孙传庭气泄,一时无言。 嬴翌道:“就在此前,我已于柿子园畔溪流上游杀了那巫蛊修道士。如今闯贼于我而言,已不足为虑。眼下乱兵遍野,督师还是先随我去襄城再说。” 他紧了紧腰间的兽皮袋,提起大刀扛在肩上。郑嘉栋等人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连忙打起精神,扶起孙传庭就走。 又汇合了孙明、孙光,嬴翌在前开路,孙传庭等人紧随之,一路穿山越岭,直奔襄城。 嬴翌原本以为孙明、孙光会告诉孙传庭嬴翌的野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说。 嬴翌不以为忤,只是赶路不提。 或许孙明、孙光惧怕嬴翌,害怕孙传庭知道之后,嬴翌会狠下杀手。由是不说。 但便是告诉了孙传庭,嬴翌也无所谓。或许孙传庭大骂一顿,或是要分道扬镳。大骂无所谓,若要分道扬镳,则不能。 左右不过用强罢了。莫不成孙传庭这几人,在嬴翌手中,还有反抗的可能? 孙传庭等人中了蛊毒,以至于精气神大减。连骑出来的马匹,也皆蔫如烈阳下的嫩草。半道上一一死去。 好在通过嬴翌的观察,发现那苗地修道士下的蛊毒,应该不是那种直接要人性命的蛊毒,而是使人虚弱患病的蛊毒。因此孙传庭等人尚无性命之忧。 只是赶路终归气虚了些。 好在行不久,前方传来喊杀声。嬴翌心中一转,便已有所猜测。郑嘉栋提议先观察一下再说,嬴翌却不以为意,半是命令,半是强迫,将一行人带往战场,正见战役将末,扫尾之时。 远远一杆蚩尤旗迎风招展,嬴翌微微一笑,果然是自家兵马。 见有人来,便有一队兵卒分出,迅速奔来,到的近前,却是认得嬴翌,不禁欢呼起来。 “主公!” 众皆捶胸行礼。 嬴翌点了点头:“你们是郑五麾下的将士。” 这一队将士,其中有好些眼熟的。嬴翌神魂强大,手底下除了新增补不曾照面的,他都认得,并记在心里。因此一看,便知道是哪个部将手下的人。 兵卒等见嬴翌记得,不禁齐齐欢喜。 兵卒道:“小人这便去告知部将大人!” 孙传庭在一旁看着,只看气质,便知精锐。但闻其称谓,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不多时,郑五急忙赶来。 “主公!” 一五一章 惊怒 嬴翌摆了摆手,望战场道:“这里怎么回事?” 郑五道:“回主公,前几日禹州贼兵颇有动静,末将等不知就里。因此分兵试探。末将这一路往郏县方向,缓行三日,才在此遇到埋伏。” 至于如何埋伏,郑五不说,这战场已是一目了然。 嬴翌点头:“伤亡若何?战果若何?” 郑五道:“回禀主公,我部二千五百人,伤者不足三百,死者不足五十。击溃流贼万人,斩首三千余级,缴获尚未统计。” “不错,不错。”嬴翌笑道:“已有精兵之势。” 郑五高兴道:“都是主公的手段。” 嬴翌摇了摇头:“在这里能遇到你是再好不过。” 然后便道:“这位便是孙传庭孙督师。” 郑五一怔,这才看向嬴翌背后之人,微微抱了抱拳:“末将郑五,见过孙督师。” 平平淡淡,恭敬稍欠。 孙传庭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随后又介绍了郑嘉栋,才对郑五道:“你带人护送孙督师去襄城。闯贼在郏县,如今取得一场胜利,或许会转身攻打襄城,但同样要防备其转道下南阳。闯贼如今,也已势穷。不破开封,便只有北上、南下两条路可走。” 李闯围困开封数月,河南早被荼毒一空。他若不破开封,便得不到物资和人口补充。而若往西入关中闯贼之流,多是自关中而起,关中早被荼毒多年,没有油水。闯贼要发展,不破开封只能南下或者北上。 嬴翌救出孙传庭,把他带到这边,鲁阳关那边便形成空虚。因此须得早做打算。 于是令郑五护送孙传庭去襄城。嬴翌则单人独骑,又返身奔鲁山县方向而走。 郑五本欲将本部兵马护卫嬴翌,被嬴翌拒绝。襄城兵马本就不多,分兵一部予嬴翌并不能加强嬴翌的战斗力,反而削弱襄城的力量,嬴翌不取。 左右过了鲁山便自到鲁阳关守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嬴翌自忖一人足矣。 而孙传庭此时,大略已有回味,但被郑五两千余精兵环绕,已是有心无力。 却说李闯击败孙传庭,本志得意满,然而等收拢兵马打扫战场之后,才发现李来亨、高一功、田见秀竟都死在了乱军之中,一时怔滞,大胜滋味五味杂陈。 随后不见巫蛊修道士踪迹,忙教人去寻,寻的一个无头尸体,不禁捶胸顿足,再无半点胜利喜悦。 “是谁?!”李闯怒气不知如何发泄:“蓝先生是谁所杀?!” 他虽怒,却是惊怒。惊的是异人之死,怒的是臂膀折断。 便是余下两个修道士,也皆默然,神色阴沉。 “姓蓝的死的不明不白,这周围定然有个厉害角色。”一个形容枯槁面色苍白的修道士阴声道:“马兄,你我怕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喽。” “姓蓝的被利器枭首,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跟田见秀将军等人下场别无二致。”姓马的修道士掌中一抹金辉闪烁,口里缓缓道:“怕不正是那闯阵救走孙传庭的人吧?” 形容枯槁者与李闯皆是神色一动。 李闯道:“谁知道此是何人?” 无人应声。 这时候,牛金星起身作揖道:“闯王,依学生之见,闯王完全不必太过执着于此事。左右不过一人而已,蓝先生之死,我看恐怕是大意之下被人偷袭。如今既知道此人,心有警惕,以马先生、王先生的法术,怕他来哉?当务之急,不是着紧那区区一人,而是大局呀!” 李闯闻言神色微动,目光落在牛金星身上。 便见牛金星振奋精神道:“孙传庭乃明廷能臣,如今败在闯王手中,盖因闯王天命所归,明廷破灭在即也。孙传庭虽是逃得一命,但兵马俱失,已不足为虑。然襄城之敌,却不可不察。” 李闯等众人闻言,不禁深以为然。 李闯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牛金星笑道:“正该携大胜之势,一举拔掉襄城县这颗钉子!” 李闯浓眉掀开,道:“入南阳?夹击之?” 这是他之前想好的策略。 却见牛金星摇了摇头:“南阳情势不明,刘宗敏、郝摇旗等将军皆殁在南阳,可见其深不可测。学生猜测,那襄城的兵马,未必是南阳全部。” 宋献策却起身道:“闯王,此言学生不敢苟同。襄城敌人厉害如斯,李岩、罗汝才皆是前车之鉴。若还不是全部,那南阳的水该有多深?学生万万不能相信。” 两人争执起来,各有道理。 李闯不禁有些为难。 他思忖片刻,断然道:“不如这样。先遣一支兵马过鲁阳关前往试探,左右襄城之敌就在那里,有袁宗第拖着,他跑不了。先试探一番,若无事,则下南阳,绕道夹击。若有事,则去禹州与袁宗第汇合,集合大军共击之!” 他这是折中之法,宋献策和牛金星听了,都不敢再争执,勉强揭过此节。 于是李闯立刻命令麾下将领党守素领兵一万,即刻奔鲁山县望鲁阳关而走。 此后,牛金星先恭维一番:“闯王思虑周全。”然后道:“眼下情势,已渐明朗。只待击了襄城之敌,中原再无抗手。不知闯王接下来如何打算?是继续攻打开封,还是南下湖广?甚至图谋江南?” 李自成一听,脱口道:“先破开封无疑。” 攻打开封,乃是李自成既定的战略。是他奠定义军之首的关键。这口号都喊出去了,此时若不打了,岂非教天下义军首领笑话?日后还怎么服人?言而无信! 破雒阳,击开封,占中原,从而震动天下,取大明而代之。 牛金星点了点头,躬身长施一礼:“闯王英明!” 策略早定,他就怕李闯改变主意。若党守素南下顺利,李闯大军紧随之过鲁阳关入南阳,那此后的路,便一片坦途。说不定李闯觊觎江南繁华,心中一动推翻以前定下的策略。 宋献策无言。 党守素率兵离去之后,李闯屯驻郏县整备兵马,一天便这样过去。 翌日,李闯正与麾下饮酒作乐之时,有兵卒来报。 “闯王!” 一五二章 急报 “报!禹州急报!” 帐门猛地被掀开,一兵卒入内扑倒:“报闯王,禹州事急,袁将军请援!” 李自成大惊,喝道:“禹州是何情况,速速道来!” 兵卒强打精神,咽了口唾沫:“回闯王,掌盘子...袁将军得闯王命令,将数万附从驱赶至城南,又令兵卒进出鼓噪为掩饰,暗中遣精兵一万伏于襄城去往郏县的险要之处,防备襄城之敌发兵郏县。”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不料郏县明贼先以一部兵马来攻禹州,附从不能当,被明贼击溃。明贼军至城下,发炮击城墙,以致袁将军重伤。伏兵亦大败,折损泰半而回。襄城明贼随后亦倾巢而出,强兵过万,袁将军拖重伤之身与之大战,不敌,只好谨守城池。于是遣小人请援!闯王,禹州将陷,请闯王快快发兵,救援掌家的吧!” 满帐贼头闻言,皆色变,不能自已。 李闯惊怒万分,忍不住拔剑挥砍,将案桌一剑两段,怒喝道:“袁宗第这狗东西,是吃屁长大了吗?!咱老资给了他十多万人,这么不经打?!” 李闯之怒,并非没有缘由。袁宗第屯驻禹州,是有战略意义的。拖住襄城敌军是其一,之后配合夹击是其二。 如今袁宗第大败,什么计较都随之打了水漂,这如何不叫李闯惊怒?! “襄城明贼之凶恶竟至于斯!袁宗第十万人也挡他不住!”李闯来回急走,片刻道:“咱老资眼下当如何是好?!” 牛金星见李闯目光扫来,只好站起身作揖道:“袁将军之败,实在出乎学生的意料。眼下襄城敌军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袁将军这一败,夹击之策已不可取。惟今之计,只有两个法子。” “快快道来!”李闯连忙道。 牛金星组织了一下语言,顿了顿,道:“其计一,立刻拔营前往汇合袁将军,与襄城敌军拼死一战。” 他看着李闯:“若胜,则万事大吉。若败,则...” 李闯听了,想了想,烦躁的摆了摆手:“第二策呢?” 牛金星吸了口气道:“若不击灭襄城之敌,只有南下一路可走。悍敌盘踞中原,击之不得,只有改换战略,图谋湖广甚至江南!” 袁宗第之败,牛金星没曾想过。只道是袁宗第十多万人,谨守一个城池,怎么也能拖住一些时日。 然而这一败,牛金星也抓瞎了。他此前坚持的既定战略,也不得不推翻。 “下南阳...谋湖广、江南...” 李闯听完,心中忍不住盘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是个流窜惯了的贼头,一撞到铁板,第一个想的不是拼死一战,而是跑路。至于之前所谓不破开封不存颜面,所谓的名声,都被他抛到了天涯海角。 说来说去一句话,保命要紧。 当下便有了决断:“好!传咱老资命令,抛却不必要的东西,整备兵马,准备南下!” 至于不必要的东西,譬如流民附从什么的,眼下自然顾不得许多了。 甚至连袁宗第,他也选择性的忘记了。 “是,闯王!” 一众文武贼头连忙应喏,就要散去。还跪在当中的兵卒此时已是傻眼,还没等他说话,李闯信步下来,一剑捅杀之。 正此时,帐外传来疾呼:“报!急报!” 李闯脚步一顿,神色铁青:“急报,又是狗屁急报!进来!” 又一兵卒入帐扑到:“闯王,大事不好!” 李闯一脚踹过去,把他踹翻在地,气急败坏道:“说!” 那兵卒一声血污,十分狼狈,被李闯踹翻,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鲁阳关有敌,掌盘子死了!” 闯王听完,只觉脑子嗡的一声,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周近牛金星、宋献策及一些贼头脸色皆唰的一下白了。 牛金星急忙道:“鲁阳关有多少敌军!?党守素怎么死的?!” 然而那兵卒已说不出话来,待一看,竟是咽气了。 整个帐中,此时已惶然一片,有中风雨飘摇的感觉。鲁阳关若有敌人扼守,下南阳走湖广图谋江南的新定策略,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牛金星强打起精神,喝道:“来呀,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溃兵回来!” 又对李闯道:“闯王,天无绝人之路,鲁阳即便不能走,但天下之大,哪里不能驰骋?!闯王切莫灰心啊!” 李闯一脸青白,闷声道:“还能走何处?去山西吗?咱老资围攻开封已久,粮草物资俱已不足,去了山西那片白地,连凉水都喝不起!” 帐外雨水绵绵,李闯却说出这句话来,牛金星也哑口无言。 山西、关中之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牛金星怎么不知?多年以前,山西便天灾连年,高迎祥首举大旗,李闯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多年辗转大战,关中早被打成了一片白地,没有半点油水。 至于从关中去四川,更是想都不用想。没有足够的粮草物资,如何辗转千里,去的了四川? “依学生之见,还是先问明就里再做计较。”宋献策此时站出来:“鲁阳关有敌扼守,人数若何,防备若何,知己知彼方能定策。若有机会攻破鲁阳关,不妨南下。若破不得,再做他想不迟。” 李闯暂时按住焦躁,微微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不久,又有溃兵返回,牛金星早遣人将溃兵拘来问询。 那溃兵言语错乱,问了许久,才知鲁阳关情况。 问完后李闯一刀杀了几近崩溃的溃兵,当啷一声丢下尖刀,颓然叹了口气。 “只一人啊。” 他精气神仿佛散去大半:“一人就斩我大将,杀我数千兵士,莫非天亡我也?!” 两个修道士一旁默然。 却牛金星大喝一声:“闯王!” 李闯一怔,茫然看他。 牛金星道:“想当初闯王十八骑奔命,不也缓过来了?如今闯王兵马数十万,比之当初如何?!” 李闯愣神,仿似想起当初被孙传庭、洪承畴围剿,险些丧命的窘境,一时不免无言。 牛金星又道:“十八骑奔命,尚且能回转声势,况乎如今?!神器之重,闯王虽天命所归,也须得经历考验。这便是考验啊!闯王听我一言:方今势艰,唯有搏命。鲁阳关之人凶横,且不管他。西去艰难,且不计较。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破开封,趁敌不备转道亳州,南下凤阳,这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一五三章 暴增 牛金星跟着李闯流窜天下,十分清楚李闯的为人。李闯平素看似豪迈大气,实则不过表象,一旦遇到困难,极易改弦更张。 最重要的是,李闯打不得硬仗。 近数月以来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南阳之变,襄城之敌,异人之死,莫不让李闯心惊。 牛金星能做到李闯谋主的位子,大聪明说不上,小聪明却是必然。实际上他很清楚李闯的恐惧联系前后,鲁阳关以一人之力杀败党守素的,多半是击杀苗地异人蓝先生者,亦是万军之中救走孙传庭者,极大可能是李过等人殁在南阳的黑手,甚至是襄城敌军的背后之人! 这样一个人,视万军如无物,杀异人如杀鸡,李闯惜命如此,哪里敢去闯鲁阳关?被人斩将夺旗,砍下脑袋怎么办?更遑论南阳,恐怕在李闯眼中,南阳已是个魔窟。 因此牛金星不敢提议举兵攻打鲁阳关,直接改变策略,说动李闯返身攻开封,取开封物资转道亳州入凤阳,从这里跳出中原的泥潭,远离南阳之敌! 李闯果然心动。 “好好好,就打开封,入凤阳!” 听闻此言,一干文武贼头皆暗暗松了口气。 非只李闯惧怕,他们也怕呀。这些人说来穷凶极恶,但也只有在面对百姓和腐朽稀烂的明军的时候可以逞凶。面对真正的强敌之时,哪里还有人有半分心气? 流贼之为流贼,概莫如是。 细数李闯流窜的过程,遇到强硬的人物,比如孙传庭、曹变蛟时,占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也往往大败,而遇到明军内部出了问题,他才能逞一时之威。若非如此,他骨头渣子都烂了。 欺软怕硬,凌弱畏强,除了戕害百姓,他还有什么能为?这样的人,连狗熊都算不上。 “闯王既已决议,便当立刻发兵。”宋献策站出来道:“须得以神速趁敌不备,速破开封。” 牛金星道:“请闯王予我数千人手,学生先行一步...雨水绵绵,正是良机!” ...... 嬴翌在鲁阳关将来犯的上万流贼屠杀近半,令余者皆溃,践行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道理。 贼兵崩溃,嬴翌也不死抓不放。正好林根从襄城而来,嬴翌得知张献忠进犯舞阳,思忖片刻道:“你速回襄城,告知朱炳琨等:我于鲁阳关杀败贼兵,料定闯贼不敢再犯鲁阳关。闯贼不敢南下,西进则一片白地,他围城日久,必定粮草俱乏,依我之见肯定会设法速破开封以取城中物资。” 顿了顿,又道:“眼下大雨绵绵,黄河之水必定暴涨。开封就在河畔,闯贼若要速破开封,只有掘开河堤,引河水淹城一途可走。你叫朱炳琨等严加提放,逐步紧逼,千万莫要让闯贼掘了河堤。献贼犯舞阳,我须得亲自去看看,最多一两日便会北上,这期间怎么跟闯贼周旋,全权托付给他们。” 打发走了林根,嬴翌花了一点时间,先将近日连胜及南阳三县治理所增的3000人道气数尽数与人道台牵连,为人道榜再增一千五百名额,并将其全数投入军中,再将战死空出的一些名额补足,使得军队上榜者增加到七千二百人。 再分出30000真灵数赐下,加强上榜的七千二百人的体魄。 如此,嬴翌才放心离开鲁阳关,径自奔舞阳而走。 再看嬴翌如今各项数据: 体魄:9 神魂:5 真灵:1 根性:无 人道气数:14700 真灵数:4300011500 真灵数前面的数据,是人道方案形成之后,真灵夺取方法转嫁至军队,并分配之后的余额,而后面的数据,则是此前嬴翌自己杀贼剩下的余额。 在此前,军队征战夺取的真灵数,分配过后剩下13000,而最近几天里,这个数据直接暴增60000左右,总数达到73000出头。应该是朱炳琨等人攻打禹州袁宗第所获。算算在几天之内,他们至少杀了六万人! 嬴翌也不知道自己培养出来的军队,到底是屠夫还是杀神。但无论如何,真灵数的暴增,使得他越来越有底气。 新增的60000真灵数,嬴翌大手一挥,直接分出一半反馈给全军上榜者,使得榜上有名的七千二百将士体魄暴增。 譬如朱炳琨等少数几个军官,体魄数据一跃加到3,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了一番。而最早的一批死伤过后剩下七百余人,体魄数据基本上全部都增加到2。 整个七千二百人,体魄数据在2以上的,已超过一千五百人。体魄3以上的,加上朱炳琨、郑五、郑九、张石、周力四位部将,还有一人也达到了这个层次,唤作:钱岳。 嬴翌记得此人,他是郑五麾下的一位营将。他的体魄增加到3,说明他军功极高,远远超过其他营将,极是拔尖。 其余的五千六七百人,每一位的体魄,都已到1.5以上。 这些将士,每一个人的体魄,都在强壮健康的基础上,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每一个都有两三百斤的气力,综合素质远远超出一般的精兵水准。 这是一把尖刀,无坚不摧的尖刀。 嬴翌南下的途中,心中有一股满足感。正是他亲手造就了他们。造就了这一支前途看得见的绝强的精锐。而且随着战争的继续进行,他们还会进一步的迅速提高。 也许在看得见的未来,他们都将成为非人的存在。 而面对他们,无人可挡。 “献贼,张献忠...”嬴翌一步十余丈,仿若电射,双目眺望远方旷野,嘴角露出一抹轻蔑。 ... 禹州。 大约在李闯得到袁宗第求援信息之时,朱炳琨等人对禹州发起了总攻。 郑九早至城下,朱炳琨则坐镇襄城,在得到郑五击溃伏兵的消息之后,朱炳琨再不按捺,立刻倾巢而出,挥兵直抵禹州城。 全军杀气滔天,战意冲霄,袁宗第不能挡,禹州城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攻破。 袁宗第出城北逃之时,被张石所部夜不收截击,死于张石之手。余者贼兵多数被杀,少数被俘,禹州之战尘埃落定。 禹州城中,原袁宗第驻身的庭院里,朱炳琨等人正在清理战后事宜。 厅中,朱炳琨、郑五、郑九、张石四位部将皆在,钱岳以首功列席。外加一个孙传庭,一个郑嘉栋,共计七人。 一五四章 缴获 后勤辅官正在汇报:“...根据俘获的流贼头目的口供,此役我军先后击溃贼兵及贼兵附从十一万三千余人。计斩首六万七千余级,贼首袁宗第等皆在其中。俘获一万三千人,余者溃逃。” “又,缴获弗朗机炮两门,虎蹲炮等各种小型炮种十二门,火铳抬枪等火器一千一百件,刀枪兵器计三万一千件,甲具六千三百套。粮草八万石,马四千七百匹。” “并缴获金一千五百两,银三万四千两,玉一百二十斤,各类贵重珠宝计二百一十斤。妇女四千五百人。” 妇女单独列出来,并非后勤辅官刻意为之。而是这四千五百面容姣好的妇女是流贼用来发泄兽欲的工具,在城破之后,于城中一处营地发现。 听完汇报朱炳琨摆了摆手:“备案后下去将各类收缴整理妥当,金银珠宝等财物立即封存。将士们用坏的兵器甲具先换了,留下一部分完好的,余下的也封存起来。并派人将一干缴获文案送到裕州,请孙大人处置。” 顿了顿,朱炳琨道:“传令全军将士,休整一日,饱食之。整戈待旦,听候号令。” 后勤辅官作揖离去。 虽说有人道榜完美的统计军功,但军中的后勤辅官仍然不能少。无论是兵器甲具配发、粮草的配给、各项数据的备案,都少不得辅官用命。只是被剥夺了军功统计的职权罢了。 辅官离去之后,朱炳琨道:“禹州战罢,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大战,几位,都松懈不得呀。” 郑五笑道:“这里谁敢松懈?” 然后便道:“俘虏中穷凶极恶的老贼皆已授首,诛杀之前从一老贼口中问出袁宗第已遣人向闯贼求援,说不定下一刻闯贼就来了。” 张石笑道:“谅闯贼也没那个能耐逃脱我麾下夜不收的眼睛。” 朱炳琨道:“禹州之贼逃散者数万,说不定闯贼已经得到了这里的消息。此贼欺软怕硬,我认为他不敢直接杀过来。老张的夜不收要着紧关注,免得让这贼子逃了才是。” 郑五等都明白朱炳琨话里的意思,郑五于是笑道:“他逃不了。” 这时候,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孙传庭开口了。 他黑着一张脸道:“闯贼的确逃不了,他定会顺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想法去攻打开封。他除非能下南阳,否则只有打开封一路可走。哼,潼关处本官留了五千人,他便是想过去也不容易,何况关中如今贫瘠,他也看不上。” 孙传庭瞪着眼睛,切齿道:“闯贼再打开封,城中危在旦夕,于是你们挥兵攻闯贼,解开封于倒悬之危,尽收民心,老夫说的对不对?” 朱炳琨微微一笑,对郑嘉栋道:“孙督师累了,郑总兵带督师下去休息吧。” 便有兵卒入内,半强迫半推搡,将孙传庭和郑嘉栋带走。 等两人离开,郑九才大着嗓门道:“这老东西阴阳怪气的嘴巴太贱,依我看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老朱就是心眼多,还把他叫来听什么总结,有必要嘛?!” 朱炳琨几人都笑了起来。 朱炳琨道:“郑九兄弟腰间有刀,要杀就去杀,咱们也拦不住不是。” 郑九眼睛一瞪:“这不是主公没让杀嘛!我就不明白了,这老东西有什么用?” 郑五呵斥道:“口无遮拦!主公怎么想,哪里容得你去质疑?” 郑九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郑五才道:“依我看还是把孙传庭送到裕州去的好。孙秀才有的是办法炮制,你我这里还要打仗,没太多心思跟他打马虎眼。” 朱炳琨点了点头:“等孙秀才派人来的时候,一并送过去就是。” 正此时,厅中几人齐齐一怔,郑九忽然发出一声嚎叫,其他几人也攥紧拳头,脸上青筋暴跳,浑身颤抖着汗流浃背。 好半晌,才几声长气相继呼出。 朱炳琨捏了捏拳头,似哭似笑道:“这军功反馈哪里都好,就是这痛的受不了。” 郑九试了试拳头,一拳把张结实的案桌打的粉碎,满头大汗的笑道:“痛就痛,老资又变强了!” 而麾下此间,一片嚎叫,有军功高者,一次性反馈过多,痛的嚎叫。有反馈不多的,只一身热流流过,舒爽的嚎叫。 满城犹如狼窝,此起彼伏。 “现在闯贼敢到我面前来,我一拳打死他!”郑九狂笑。 ... 却说李闯聚兵,本欲发兵禹州,不料果然遇到溃兵,一问之下才知道禹州已失,袁宗第大军崩溃的消息。一时间不禁浑身冰凉。 到了这样的境地,李闯再无法可想,只好转道绕过禹州,奔开封而去。 开封此时,业已知晓孙传庭战败的消息,陈永福也不见归来,城中于是惶恐一片。 亏得高名衡和周王弹压,又以重金紧急招募更多青壮,严守城墙。一边往对岸侯恂处连发数道公文求援。 大雨连天,黑云压城。李闯抛却附从,只带了四万可用的兵马,在雨中艰难跋涉。及至于天黑,尚未至开封,只好找了个靠山的高地扎下营寨休整。 李闯的动静没能逃脱张石麾下夜不收的眼睛,天黑之前,屯驻在禹州的朱炳琨等人,就已知道了闯贼的去向。 而这时候,林根也到了禹州。 “诸位大人,我在鲁阳关见到主公,主公得知献贼进犯舞阳业已南下。令我告知诸位大人:李闯必不敢下南阳,定会回身攻打开封以取得物资。令诸位大人逐步逼迫,并严防李闯决堤放水淹灌开封!主公一两日以内,必定北上。” 朱炳琨等人得了命令,当下不敢怠慢。 结合夜不收的信报,朱炳琨与其他几位部将迅速定下策略兵分两路,以郑五、郑九为一路,北至荥阳,转东往郑州方向迫近开封。朱炳琨及本属嬴翌所部的两部兵马直逼朱仙镇,从南边迫近开封。 同时将钱岳从郑五麾下调拨出来,令其自俘虏之中甄选青壮,暂时坐镇禹州,弹压数千俘虏并看守缴获,等孙秀才遣来押送之人,钱岳再引兵跟进。 再令夜不收张石所部急进开封,探查、防备李闯提前决堤放水。 命令一下,夜不收先走。随后四部兵马行动起来,再不耽搁分毫,天黑时于夜雨中开拔而去。 一五五章 迎头 嬴翌一路南下,脚程如风。自鲁阳关奔叶县,再向南不一个时辰,舞阳在望。 这一路走马观花,路过叶县开垦出来的近二十万亩良田,一垄垄一望无际,叫人欢喜。虽是大雨绵绵,但许多百姓披着蓑衣冒雨耕种,勃勃生机之中平和已显。 嬴翌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暖流,一种成就感,十分的畅快。 近舞阳时,也见大片大片开垦出来的良田,被雨水滋润着。但不见百姓耕种,有一股紧张感隐隐弥漫。 “流贼殊为可恨!” 若非献贼进犯,这里定然不差叶县分毫。然而献贼一来,不说其他,只说耽搁耕种,便让嬴翌深恨之。 舞阳,到了。 舞阳毁于去年。去年流贼荼毒南阳,连唐王都被杀了,舞阳也是在那时被战火毁灭的。 就算到了现在,大明在舞阳的统治机构也没有重建大明朝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兼顾一切了。 因为按照原本历史的进程,还有一年,闯贼就会攻破京师,崇祯帝自绝,大明朝灭亡。 现今舞阳的治理机构,是郑允芝和孙秀才搭建的一个粗糙的框架。只有一组吏员,暂时没有任命官职。 这一组吏员在这里的主要职责,是组织百姓开荒耕种。至于治安什么的,这里是军管,一切周力说了算。 当前无论是舞阳,还是叶县,以及裕州,实行的都是军事化管理。因为军管效率最高。天下丧乱,百废待兴,要的就是效率。 至于正规的文官统治机构,嬴翌打算在解决了开封的问题之后,再统一组建。 献贼进犯,但舞阳并没有直接遭到波及。嬴翌抵达舞阳的时候,虽然舞阳城城门紧闭,但城里城外并没有战火新近留下的痕迹。 嬴翌跳上城墙,立刻被城上巡逻的兵卒围上来,待一看,自有人认得他。 激动一声主公,行礼不提。 嬴翌摆了摆手,将这小军官模样的将士唤到一边,问起了这里的详细情况。 “主公,献贼还在汝宁之时,便已被我部察觉。周大人一边往裕州报讯,一边决议将献贼挡在舞阳之外。” 张献忠在汝宁的动静,及时被周力察觉。周力于是连忙将消息传递到裕州,并决议将流贼挡在舞阳之外,避免舞阳受到流贼的祸害。 裕州方面反应极快,只用了两三日,便送来各种战备物资,并组织了一千五百人的青壮送到舞阳。 周力便留下一个百户的战兵,将这一千五百青壮整编起来,作为舞阳城的防守队伍,自己则带着剩下的战兵前往舞阳东的查牙山驻防,御敌于国门之外。 从这位百户官的口中,嬴翌也知道了最近的战况。 献贼在汝宁盘桓一段时间过后,于两天前抵达查牙山口,一头撞上了周力部置的防线。 舞阳的耕作事宜,也是在两天前停止的。 这两天以来,周力凭借查牙山的地利优势,牢牢地将献贼数万人马抵挡在查牙山以东,并以精锐兵力对献贼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不过形势并不十分乐观。 周力所部兵力实在太少,而查牙山口虽然也算得上险要,但查牙山北段的地理形势,总体来说,仍有漏洞。 如果献贼打不过周力却用一支偏师在查牙山口拖住周力,未必不能分兵从其他地方突入舞阳。 因此舞阳的局势还是很紧张的。 嬴翌对这里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会在北边大战的时候,硬要孤身南下。 就是因为他不太放心。 若是硬怼,以周力所部的战斗力,虽然人少,献贼却未必奈何的了周力。但人少就是劣势。舞阳以东防线太长,人少就无法全部守住。 说不定这时候张献忠已经开始设法分兵了。 当下嬴翌不做停留,问明方向之后,便直接离开舞阳,往东向查牙山而去。 舞阳与查牙山之间一片坦途,并且有舞水流经,是一片极佳的耕作区域。因此舞阳重新开垦的二十万亩地,有一大半都集中在这个方向。 为开垦、耕作,郑允芝将收拢的三县百姓分作三个部分,舞阳这边就有近四万人。这四万百姓原本被划分为十多个村庄,有七八个村庄都在舞阳以东查牙山以西的这片区域。但因为流贼进犯,这些百姓早已被迁移到舞阳城中。 一路所过。只看到一片片开垦出来的田地,一些孤零零的村庄,除此再无他物。 烟雨朦胧之中,只有冷寂和萧条。 一年不见雨水,这次一降雨,便是多日不停。本就显得败坏的官道上,是一片泥泞。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坑。 嬴翌扛着一把大刀,穿着一身单衣,浑身冒着浓重的烟雾那是雨水落在他身上之后,被他磅礴的气血产生的热量蒸发而成。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炉,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雾气。整个人都笼罩在白雾之中,连人影子都看不清楚。 正行间,嬴翌耳朵微微一动,他抬起头来,隔着无法阻挡他视线的雾气和雨幕,远远望见数里外的远处,一片黑影涌动。 嬴翌神色一动,微微呼出口气。 “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 他脚下一动,周身的空气随之炸开,笼罩着的烟雾瞬间在雨幕中拉起一条长长的白色的浪花,只几个呼吸,刀光乍起! 张献忠顶着樱盔,颌下昏黄的胡须被雨水淋的透湿。因为种种原因,他接受了李闯遣人给他的提出的建议,从淮南而来。但在汝宁并不顺利,并未攻破汝阳城。 只好在西平、遂平一带挟裹了为数不多的百姓,稍稍补足了一些物资。然后他就一头撞上了周力在查牙山口的防线。 起先见周力所部人数不多,张献忠还不放在眼里,但两天下来,以绝对优势兵力轮番七八次攻打,除了折损再折损,一无所获。 张献忠这才知道对手的厉害。 如果是其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但现在不行。他不愿再去打不开局面的淮南,而汝宁府对他防备已深,急切间不能攻打。唯有离开汝宁,入南阳,西进湖广,才是生路。 他极为果断的将挟裹的附从流民抛却在查牙山口外吸引周力的注意力,自己则带走了全部的老贼精锐,计三千余人,从另外一条隐秘的小路突破查牙山,进入舞阳境内。 “该死的老天!” 张献忠摸了把满脸的雨水,望天诅咒了几声,正在这个时候,隐隐前方犹如闷雷一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昏暗的雨幕中,一刀如弯月清冷的锋芒在他眼前绽开,张献忠只觉脖颈一凉,人已堕入黑暗。 一五六章 杀之 寒光一闪,湿淋淋的脑袋冲天而起,黄须儿在气浪中翻飞。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当家的死了!” 马蹄践踏着泥泞,经过这颗脑袋下方,但见弯月一闪,再闪,三闪,残肢断臂,人头滚滚! 一道道猛烈的气浪如同莲花的花瓣一样四面八方绽放开来,远及二三十丈。只在呼吸之间,便有上百人丢掉性命! 雨幕中,气爆阵阵,白浪滚滚。朦胧里,人头翻飞,血腥荡漾。雨如细珠帘,落地作红,不知带走了多少的罪恶。 等嬴翌停下来时,烂泥遍地之中,如同一个血腥的屠宰场。三千余人,没有一个能从他手中逃脱性命。 远处,呼喊声震天动地大股兵马撕开雨幕冲来。 嬴翌拄着刀,目光透过雨幕,看着周力策马狂奔。 “主公!是主公!” 还在二十丈外,周力便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跨过这段距离,泥泞中两三个起落,噗通一声拜倒在嬴翌面前。 “主公!” 嬴翌哈哈一笑,伸手将周力扶起来,摸了把脸上如注的雨水,笑道:“来的不慢。” 周力道:“末将惭愧。主公,末将原本已猜到献贼会从他处突破,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献贼来犯,与周力在查牙山口交锋也才两天时间。按照周力的预计,怎么也要三五天甚至十天八天的,献贼才会下定决心从他处突破。 只是没有料到献贼如此果决,两天不到,便下了决心,让周力猝不及防。 “这不是你的错。”嬴翌摆了摆手:“你兵力单薄,不可能守住这么长的防线。” 周力嘿嘿笑了笑,道:“早晨便察觉贼营有异,末将心中一跳,连忙带人突袭了贼营,才发现献贼已不知踪迹。由是不敢怠慢,立刻掉头来追,没想到已经被主公解决。” 嬴翌笑道:“也是撞上了。我本在汝州与闯贼纠缠,林根到鲁阳关,说你这里献贼来犯,我思忖你兵马不多,于是赶来,正好碰上这贼子。” 然后道:“叫将士们打扫战场,把献贼脑袋找出来装好,送裕州去。尸体找个地方埋了,不要毁了这片良田。” “喏!” 绵绵珠帘之中,周力麾下兵卒很快将战场打扫干净,收拢残肢断臂,送到远处一座丘陵下掩埋,又将马匹、兵器、盔甲一应物资收好,一个多时辰才完。 随后周力命令麾下两个营将带人重新返回查牙山口,去收拢那些流贼附从,自己则与嬴翌回了舞阳。 回到舞阳,先通传了献贼战败授首的大好消息,舞阳之前的严肃气氛顿时随之消散,百姓们的欢呼,嬴翌在府邸中都听的一清二楚。 嬴翌又接见了吏员小组,予以勉励,并敦促尽快完成舞阳境内的耕作事宜。 打发走了吏员小组,嬴翌对周力道:“献贼虽死,但淮南还有革左五贼,你这里仍要谨慎防备,不得疏漏。” 周力应喏:“主公放心。献贼末将尚且不惧,区区革左,不足道哉。” 嬴翌指着他哈哈大笑:“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然后道:“稍时我就北上,开封的事不解决,总不安稳。” 又道:“我北上之前,还会回月牙谷一趟,再制面蚩尤旗。你稍后遣人去取。” 一番叮嘱,嬴翌便离开了舞阳。 在路上,嬴翌先查看了收获除了人道气数暴涨一万多,总数达到26000,真灵数增长不大。 人道气数暴增,缘故在哪里?献贼本人占一大半,一少部分是因为战胜了献贼麾下的兵马。 除了这个原因,再无其他原因可以说得通。 细细想来,献贼毕竟不是等闲人物,若不是嬴翌,献贼以后还会建国。他本身应该具有相当高的人道气数,嬴翌杀了他,类似于夺取。但应该不是全部,只夺了一部分。 但这已经很不错了。此前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动作,嬴翌所具的人道气数,也不过一万五,区区张献忠一人,便约莫贡献了一万,可以算是大收获了。 至于真灵数没有明显变化,原因在于蚩尤旗。 军队夺取真灵数的前提,是拥有蚩尤旗。而此前嬴翌只制了两面,如今全都在北方,周力所部没有。 没有蚩尤旗,任凭周力所部杀敌再多,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嬴翌被开封的事牵扯了注意力,现在发现,也是后悔莫及。因此这回北返,还要先回月牙谷一趟,多制几面蚩尤旗,最好以部为单位,每一部都要有一面才好。 蚩尤旗制成之后,必须要往人道台上走一遭,才能得到人道台的功能赋予。随便制一面,是没有那个功能的。 蚩尤旗的作用,在于真灵夺取。而并不妨碍真灵反馈,也不会妨碍人道气数的增长。 此前周力所部没有蚩尤旗,但嬴翌仍然给周力这部兵马中上榜的人反馈了一定的真灵数,要不然周力也没有这么厉害。 反馈真灵数,可以完全按照军功自主反馈,也可以遵照嬴翌的意志分配。否则周力之前并没有经历战火,没有战功,如果全部按照军功自主分配的话,他是得不到的。 也算是嬴翌开了个小灶。 不过这次击败献贼,他们军功甚大。可以算是先上车后补票。这次,嬴翌就不会给他们军功反馈了。 嬴翌脚程极快,雨水不能阻挡。很快回到月牙谷,令蒋锡唤来周家嫂子,组织人手织造蚩尤旗。 到天黑之前,共制成战旗十面。嬴翌将之置于人道台,与之牵连,赋予功能,然后才离开月牙谷,奔北边而走。 入夜前夕,雨水渐缓,但仍未停止。嬴翌先至鲁阳关,然后经过鲁山、宝丰,到郏县,再次经过柿子园战场,入禹州。 到达禹州之后,见到了钱岳。 “朱大人领两部兵马直扑朱仙镇,两位郑大人则往北至荥阳,转道东向,迫近开封。”钱岳见到嬴翌,如何激动敬仰不必赘述,只将情况一一道来:“并令末将在此看守俘虏、缴获。末将早已遣人往裕州回报,想必明日裕州就有人来。” 嬴翌听完点了点头,赞赏道:“你军功卓著,不差朱炳琨等人。我意再组一部兵马,交给你来统领,你意下如何?” 还能意下如何? 钱岳惊喜,自不用提,只捶胸砰砰道:“末将愿为主公肝脑涂地!” 一五七章 蜕变 当前嬴翌麾下的总兵力共六部一万四千人。其中五部满编两千五百人,计一万二千五百人,夜不收部一千五百人。 一万四千人皆是战兵,不计后勤辅兵等当前军队的后勤,全都在裕州,由奴工营担负。 自成军以来,连番多有大战。有伤亡,有补充,人数一直维持着没有太大的变化。主要还是伤亡不大,补充容易。如果伤亡太大,一时半会无法补足,人数就无法维持。 总的来说,嬴翌兵力还显单薄。万余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只计人数,算不得厉害。 钱岳战功了得,以营将之身,得到的战功反馈几乎与朱炳琨等部将齐平,由此可见他的厉害之处。 早在之前分配真灵反馈的时候,看到他的战功,嬴翌就已打算提拔于他。 再增一部兵马,将总兵力推进到一万六千五百人,嬴翌估摸着暂时就差不多了。 再多的话,粮草物资方面难以承受。 嬴翌在禹州歇息了一夜。这几日来回奔波,杀来杀去的,力气不减,但精神未免有点疲乏。 夜里,嬴翌再次加点,花费了5440点真灵数将自己的体魄推进到整数10,神魂推进至6。 体魄从9到10,在9的基础上,再翻一番。加点过后,嬴翌整个人好似变成了巨大的火炉,屋子里如同燃起熊熊大火,温度暴增。 而在这一瞬间,嬴翌十分敏感的察觉到了身体陡发异状似乎身体之中忽然出现许许多多的漏洞,这些漏洞饥渴贪婪的吞吸着气血,他一身浑厚如长江大河的滔滔气血随着漏洞的吞吸迅速减少,暴增的温度骤降,然而身体却无不适,反而迅速增强! 10点体魄,本就在9点的基础上翻了一番,但漏洞的吞吸,却使得体魄再次迅速增强,直到一身气血逐渐干枯及至于涓滴不剩,躺在船上的嬴翌整个人筋骨暴突好似骷髅一样。 嬴翌察觉到了危机。 身体中的那些漏洞,竟至于愈发贪婪,好像要把他的神魂都吞进去! 心中警兆连连,嬴翌当机立断,念头一动,1000真灵数化作滚滚热流,将身体撑起。 但只一会儿,1000真灵数所化的热流再次枯竭。嬴翌心中再动,又是1000,几个呼吸后,再干涸... 这样一来一回往复不休,直到嬴翌将亲手夺取的剩下的所有的真灵数全部投入其中,身体反馈给他饱满的感觉,吞吸之力才渐渐散去。 到此时,嬴翌恍然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似要脱离地球的引力飞起来一样。 他轻轻在床沿上一碰,根本没有用力,人横躺着竟然飘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重新落下! 不等嬴翌惊讶,隐隐就有一股明悟出现在心头。 “原来如此...” 人作为一种生物,血肉之躯是有潜力极限的。普通人经过锻炼,体魄强度只有极少数能达到2,而且还是偏科的2,并不全面。而真灵数加点,一则是全面,加强身体任何一个方面的属性。二则是不计瓶颈,直奔潜力极限而去。 而不同的人,潜力极限是不同的。 嬴翌的人身潜力极限,就在体魄10这个点上。 他将体魄加点到10,将血肉之躯的潜力开发到极致,触碰到了血肉之躯的另一个层面那些漏洞亦即是穴窍! 血肉之躯的潜力开发到极致,穴窍随之打开,显露出肉身深藏的宝藏。而要挖掘穴窍之中的宝藏,就需要大量的气血去熔炼和刺激。 这些穴窍就好比干涸已久的湖泊,气血就好比与湖泊平行的河流,一旦它们之间的口子打开,一身气血便止不住的往其中灌入。 嬴翌本身气血便浑厚到了极致,从1点体魄到10点体魄,每一次加点,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一番,这不是十倍差距,而是最初体魄乘以2的n减一次方! 嬴翌本就生的高大,单论力气,最初的时候,三百斤没问题。三百斤乘以2的9次方,这就是他在10点体魄之时,能够发挥出的常规力量。 十五万多,七八十吨! 可见他本身已拥有的气血该多么浑厚。而这些气血灌入穴窍却只能打底,又投入了六千多真灵数,才堪堪满足穴窍的吞吸。 穴窍的吞吸与肉身蕴含的气血达成平衡之后,嬴翌的体魄在10的基础上继续暴涨!涨了多少呢? 接近十三倍! 准确的说是十二点九六倍。 因为吞吸气血的穴窍,有一千二百九十六个,气血达成平衡之后,每一百个穴窍,增进体魄一倍的强度。 肉身之中的漏洞,也就是穴窍,其数量,几乎难以计数。在那一瞬间,嬴翌的感觉,是面对星空,不知道有多少穴窍。但吞吸气血的,只有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穴。 实际上根据体魄加点来算,投入的真灵数并不足以将嬴翌的体魄加强到13点多以10为基础,翻一番是11,需要5000多;再翻一番,也就是四倍10,是12,需要一万多;再翻一番,八倍10,是13,需要两万多真灵数。 而这里只有10的基础上的八倍,而穴窍的加强接近十三倍,然而又不足以再翻一番,大概在13.5左右。 只是眼角是数据并未体现出来,并未计算小数点,是13。 如果在10的基础上可以继续增加,加到13,就需要四万多真灵数。13.5的话,至少是七万左右。 而嬴翌在穴窍吞吸的时候,只投入了六千出头。 多余的是哪里来的呢? 穴窍中的激发出来的宝藏! 穴窍宝藏的激发,使得嬴翌的躯体产生莫可名状的变化。用通俗一点话来讲,就是他这个人本身的生命磁场,已经增强到逐渐抵消星球的引力的程度。 穴窍的开发才只第一步,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穴也才堪堪达成气血平衡,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以挖掘。不但这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窍,嬴翌还认识到,等这些主窍圆满,其他如繁星点点的无数穴窍,也会随之显露神异,直至于一窍通达百窍的境地,这副血肉之躯,才算是真正达成圆满。 一五八章 暴增 到那个时候,这副肉身该是怎样的强横呢? 嬴翌自己都很难想象的到恐怕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窍通达百窍,也就是一元数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若挖掘出所有的潜力宝藏,那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冥冥中的恍悟让嬴翌半宿没有睡着。 他觉得自己可能穿了个假越! “我特么这是要成仙啊!我都快要可以飞起来了!” “元炁...气数,嘿嘿,还真是...” 回想种种,嬴翌终于还是接受了。没那么矫情,也不必多想。成仙还不好?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都求不来一丝的大好事啊! “于我本身而言,下一步便是挖掘穴窍的神异。”嬴翌暗暗思忖:“可以自己搬运气血冲刷熔炼,也可以投入真灵数一次性搞定。自己修持耗时日长,而投入真灵数,似乎不够用啊...” 只看这次体魄达到10的时候诸多穴窍的第一次吞吸,六千真灵数就这么没了,不要说一窍通达百窍,就是那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窍要修持圆满,就不知道要投入多少真灵数。 这是个巨大的窟窿。 “这是逼着我大杀特杀呀!” 嬴翌嘿然。 他捏了捏拳头,只手指头屈伸产生的力量,就激发出了轻微的气爆,如今的他,比之刚刚加点之前的他,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怕是翻手就能把之前的自己打成肉泥。 “我这么强大了,真好啊,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他笑了起来。 随后趁兴将诛杀张献忠所得的气数全部赋予人道台,为人道榜再增五千五百个的名额。 到此时,人道榜上的名额总数,已经达到一万二千七百个。 于是嬴翌一番分配,其中一万二千个全部投入军官、工匠只有一百个名额,如今七百个,已戳戳有余。 毕竟有资格上榜的工匠和文官吏员,人数还不多。嬴翌掌握的地盘,毕竟才三个县而已。 一番操作,嬴翌麾下的文官吏员全部上榜,工匠有二百五十人上榜,如此才将人道榜重新填满。 当然,嬴翌没忘了一夕之欢的两个小妾陈圆圆和李香君。将她们两个的名字与郑梓娘单独列在一边。 趁着这个时候,嬴翌还将功绩反馈的规则作了一次完善。 此前嬴翌的目光皆在军中,尤其真灵数不多的时候,以加强军队为主。现在稍稍宽裕一些当然,穴窍的修持不计文官吏员和工匠,也应该得到他们应得的赏赐。 因此嬴翌对功绩反馈设定了两个平行方案,一个适用于军队,一个适用于非军队人员。 对于军队,以及时反馈为核心军队打了胜仗,便立刻反馈,不拖不欠。 此前嬴翌反馈军功,都是手动反馈,自己来分配,现在觉得没那个必要,只要设定一个方案,让它自己执行就好。 对于文官的方案,则以月为单位。每月初一,根据一个月以来文官、吏员、工匠等人对人道气数的贡献,反馈相应的真灵数。 嬴翌于是将真灵数划分为2、4、4三份,四成为军中所有,四成为嬴翌自己所有,留下两成为非军队所有。 这个分配方案只是暂时的。眼下军队人多,而非军队人员人少,因此这样分配。等到以后军政平衡,自然会重新调整。 在确定方案之前,嬴翌从真灵数余额之中划拨出9000,以自己的意志全部投向非军队人员,先给他们尝尝甜头,然后才确定方案。 之前一直专注于军队,军队之外分毫也无。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不该。不论是为了促进非军队人员的积极性也好,总该给些甜头。 这一瞬间,上榜的近七百个非军队人员,全部得到了嬴翌的赏赐。而对非军队人员的赏赐,嬴翌并不执行默认体魄加点,而是将这个选择,交到他们自己手中。 相当于嬴翌给他们一笔真灵数,至于是加体魄还是加神魂,他们自己选择。 这一番造成的影响,嬴翌并不理会。但可以想象得到,会在那些文官吏员和工匠等人之中,产生怎样的波澜。 然而无论如何,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绝无可能向着坏的方向。 此后,嬴翌想了想,又给自己的三个内人,增加了一些体魄。无论是梓娘这个未婚妻,还是有了一夕之欢的陈圆圆、李香君,嬴翌都已认定是宅院中的内人,对手下人嬴翌都可以如此大方,何况内人? 只是未免加点太多对身体刺激太大导致剧烈疼痛,嬴翌并不敢直接给她们三个加整数。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随时都可以。 再看嬴翌数据: 体魄:13 神魂:7 真灵:1 根性:无 真灵数:35000 人道气数:25400 人道榜名额:12700 现在嬴翌剩下的真灵数,全都是军队为他夺取的真灵数,此前自己亲手夺取的,全都用完了。 军队夺取的真灵数,在嬴翌去舞阳之前,是43000,朱炳琨两部拔营,途中应该有些斩获,陆陆续续增加了1000左右,就是44000。 刚刚分配9000,剩下35000。 这35000真灵数,当作一个储备嬴翌已经意识到真灵数储备的重要性。现在有仗打,有收入,自然可以大手大脚。等到以后一统天下,甚至把能打的都打完了,没有收入了,就只有坐吃山空。没有储备,连吃山空都坐不了。 他隐隐还有计划真灵数的反馈,等以后势力走上正轨,绝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或许会划一条线,军队暂且不论,有军功才有反馈,不打仗军功很难获得。 而对于非军队之外的文官等阶层而言,治理国家是一个年长日久的过程,只要不乱来,只要做的不错,每时每刻都能增加人道气数,然而按照如今的规则,都要反馈真灵数的话,等一统天下了,手底下官员以万计,再多的真灵数也经不起消耗只有划一条线,什么官阶以上的,才有资格享受反馈。 这样,才能细水长流。 当然,这只是一个粗糙的想法,具体怎么实施,现在还不好说。 一五九章 三十万 裕州,正是夜半。 郑允芝忽然一下坐起来,将李夫人也惊醒了。 “怎么了老爷?” 李夫人支起身子,担心的问道。 郑允芝摇了摇头,脸上的惊色溢于言表。 他摆了摆手,惊叹道:“你那女婿又出幺蛾子,把我惊醒了。” 李夫人并未上榜,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郑允芝却是从睡梦中被惊醒,正是嬴翌反馈真灵数导致。 不过李夫人却听郑允芝说过人道榜,不但郑允芝说过,连梓娘也跟她说过。当时只觉得神奇,觉得没有给梓娘找错人,自己则并没有什么感受。 “做梦呢?”李夫人失笑:“这三更半夜的,你怎知道女婿做了什么?” “人道榜。”郑允芝按捺住心中的惊动,道:“早前不是跟你说过么?” 李夫人一怔,想起来了。 郑允芝道:“你那女婿三更半夜分好处呢。” “好处?”李夫人疑惑。 郑允芝点头:“真灵数。” “真灵数?”李夫人不懂。 “可以增强体魄或神魂。”通过人道榜的气数牵连,郑允芝已经知道了真灵数的妙用。 他没有多说,转念将嬴翌反馈给他的60点真灵数做好了分配计划。 他是文官,并不以体魄为重。因此只打算用10点真灵数增强体魄,余下的50点全部用来增强神魂。 他也知道一次性整点加体魄刺激很大,非常疼痛,于是决定对体魄加点分成五天完成,至于神魂他立即耗费10个真灵数加了一点,顿时整个脑子都变得清明无比!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郑允芝忍不住再加一点,微微有些刺痛之后,人的精神变得更加清晰敏锐,以前很多想不通的,都一下子通透,很多记忆模糊的都变得好像烙印铭刻一样清晰! 郑允芝这里的情况,这一夜在嬴翌治下三县有近七百个人同时发生,按照个人对人道气数的贡献,郑允芝等少数人所得更多,大部分都只十来点左右。 一部分吏员,一部分工匠,其中喜悦,自不多言。 甚至梓娘半夜起来,来寻父母,分享喜悦。 还有陈圆圆和李香君,半夜起来凑到一起,好奇的谈论。 凡此种种,在真灵反馈之后,嬴翌麾下的凝聚力,一下子再提升了一个档次! ... 翌日,嬴翌离开禹州,往朱仙镇方向而去。对于钱岳,嬴翌并没有太多嘱托,只教坐镇禹州,甄选良家子,组建兵马。他这一部兵马是完全新建,除了他自己,还没人上榜。 离开禹州,嬴翌脚下轻轻一点,不用力人就腾飞而起,可以滑翔五十丈才落地。不过就赶路速度而言,滑翔比不上奔跑。 嬴翌还没有真正完全脱离地球引力,半空中仍然无法借力。脚下一点,不用力只能滑翔,而且速度不快。用力的话,一个跳跃就是三五里,脚下一蹬地面支离破碎,霸道十足,暴烈之极。 单纯只为赶路的话,嬴翌如今的速度,比此前快了太多。 从禹州至开封,走朱仙镇方向更近。官道大概有二百七八十里。这时代的军队行军速度,自然不用说,接近三百里的路,三天神速,五天不慢,七八天都算正常。 不过在嬴翌而言,三百里而已,放开脚步跳个百来次就到了。最多一刻时间,甚至几分钟。 在保持体力的回气与消耗持平的前提下,一刻时间刚刚好。 嬴翌赶到尉氏的时候,正好追上朱炳琨所率领的兵马。禹州到尉氏,有一百五六十里,而朱炳琨所部一夜赶到尉氏,其速度之快,可称神速。 当然,朱炳琨率领的两部兵马,每一个都是得到过军功反馈的将士,体魄强大,此举并不值得惊奇。 不过他们不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尉氏,还在途中击溃过两股流窜的流贼。算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根据夜不收反馈的消息。” 朱炳琨恭敬的站在嬴翌身边汇报:“闯贼此前遗弃在半道上的几十万流贼附从,全部原路返回。末将等在路上遇到的两股流贼,就出自其中,是出来寻粮食的。根据他们的口供,这些流贼附从,如今大多数都集中在朱仙镇一带。” 嬴翌听完点了点头:“具体有多少人可清楚?” 朱炳琨摇了摇头:“太多了,无法准确估计。应该在三十万以上。” “三十万...” 嬴翌目光幽深:“闯贼真是作孽呀!” 朱炳琨也叹了口气:“这三十万人,此前全都是河南境内的百姓。而起初绝不止三十万,不知这开封一带,有多少冤魂埋骨啊!” 现在都还剩三十万,可以想象闯贼最初围攻开封的时候,有多少人! 好几个月的时间,打仗消耗的人口,饿死的人口,病死的人口,甚至吃掉的,简直无法计算。 开封、雒阳、汝州三府作为中原之中,人口有多少?不到千万也差不多了。而上千万人口,如今除了开封城中的百万户和逃走的,至少有上百万被闯贼祸害了。 如今还有多少人? 算上因从贼被嬴翌所杀、所俘的,加上闯贼如今还剩下的,可能有五六十万。 百万人,除开这五六十万,其他的哪儿去了? 全都死了。 这就是义军。 官府的腐败,对人民的伤害是持续而隐晦的,而流贼对百姓的伤害是暴烈而直接的。 嬴翌说闯贼作孽,其深重,真的是难以计数。 他念头转动,道:“闯贼回军开封,必定还用得上这些附从。我们要先一步,将这几十万附从自闯贼手中剥离出来。否则任凭闯贼驱策,不知还要死多少。” 顿了顿,又道:“闯贼行军,必定没有将士们来的快。你先至朱仙镇,将此事解决了再说。记得跟裕州方面及时接洽,三十万人,不是小数目啊。” 三十万人的确不是小数目,嬴翌垂涎开封城中的百万户百姓,而城外的三十万,嬴翌也决定打包。 有了这些百姓,嬴翌才真正有底气。无论嬴翌的各种方案多么优越,都要建立在人的基础上。没有人,什么都不是。 这是三十万,不是几千,也不是几万。足够嬴翌重视。 至于李闯,哼哼,他如今必须要跟着嬴翌的想法走,他背后有郑五两部兵马堵着,南边有朱炳琨,北边是黄河,他除非愿意拼命,否则只有打开封取物资、再从其他的方向逃离这一条路可走。 一六零章 宁我负人 阴雨绵绵已如细丝,不复前几天瓢泼,但天色愈是阴沉,不知几时才能天开日朗。嬴翌从朱仙镇擦身而过,茫茫朦胧之中,一片苍凉。 入目处,朱仙镇内外,树林下、石山中、坑洞里,只要稍稍可以避雨的地方,无不是落汤鸡一样的流贼附从。 一些干枯如柴的尸体就这样曝露在泥泞里,被泥水淹没面孔。老弱的妇孺的,被强壮的凶狠的欺辱,一个个不是面孔狰狞如兽,就是麻木如行尸走肉。 偶尔爆发出争执,杀人者屡见不鲜。 吃人已是常态一些新鲜的白骨,泥泞里堆砌着。 人命在这里最不值钱。 嬴翌看到这些,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些人还有拯救的必要吗? 但三十万啊! 他心中叹息。 老祖宗用礼来规范道德行为,根本的目的是在于弘扬人性,消弭兽性。人之为人,而非为兽。人性大于兽性。 然而历来王朝将末的时代,道德沦丧,人性为兽性所压抑,发生种种不可思议的事。 李闯之罪,虽有缘由,盖因朝廷腐朽,官法败坏。但其率兽食人,罪不容恕。 这里三十万,嬴翌叹息过后,并未改变主意。虽说食人者不容恕,但其中并非没有人性闪光之处。 也看到一些青壮扶持老弱,也看到一些老弱爱护幼童。 这便是值得拯救的地方。 “便是使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鳏寡黎庶皆有所养...”嬴翌心中孕育着悸动。 朱仙镇三十万人,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要怎样梳理、安置,并非一件小事。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甄选良善,惩处恶略,无论粮食也好,住宿也罢,都需要精心的计划。不过嬴翌作为一方之首,并不亲自操持。 也算是对麾下文武的一种磨砺吧。眼下三十万,日后统治的可不止这点,三百万,三千万,三万万... 苍茫神州,炎黄苗裔,嬴翌说:“敢为天下先,这族长,我当定了!” 擦过朱仙镇,嬴翌心中仍有些沉甸甸的。 曹孟德说过一句话:宁我负人,勿人负我。嬴翌多有体会。负,或可为背叛,但也可为背负。 宁我负人,勿人负我,我来当这炎黄族长,背负这一切,当仁不让! 过朱仙镇,不远便是开封。开封为中原重城,北宋时为都,历来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开封虽非大明之都,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城市。城里城外,有户百万,人口数百万。 流贼荼毒中原,开封将官以坚壁清野,将城外百姓迁入城中。惜遭围困,不能沟通内外,一潭死水,使得城中日渐匮乏。 眼下已临近紧要关头。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闯贼还会围困一段时间,令城中粮草尽绝,百姓衣食无凭,随后决堤放水,将这满城百姓尽数淹死! 如今还好,还能坚持。 嬴翌远远的望了开封一眼,城外泥泞,往日里战火留下的痕迹,还清晰可见,雨水并未全数洗刷。偌大一座城市,在烟雨中卧伏,好像一头奄奄一息的巨兽,在嬴翌眼中,显现出一种颓败、死亡的气息,没有半点活力。 嬴翌叹了口气,转身而走。 闯贼在嬴翌眼中已不足为惧,若要击之,易如反掌。但让嬴翌挂心的,不是闯贼,而是这满城的百姓。 百万户,数百万人啊! 南阳三县,收拢的也不过十余万。而开封一城就有数百万。加上朱仙镇三十万,这巨大的负担,让嬴翌沉默。 虽然他早已命令孙秀才通过郑氏商行不计量的收购粮食,但几百万人的口粮,绝非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 好在嬴翌心中有底这开封城,多少豪富勋贵,都是嬴翌的目标。 大明朝末期的豪富勋贵,自此时往前数,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可以比得上节操无下限。 开封本是重城,其中豪富勋贵,比不上南北京师,也在前五之列。其中豪富勋贵不可计数。但都是些有进无出的蠢货。 他们宁愿把粮食埋在地窖里发霉,也不愿在国破家亡的时候拿出一些做点善事。宁愿把金银做成冬瓜埋的严严实实的,也不愿为国家多缴一丁点税收。 嬴翌有理由相信,就算满城百姓都饿死,也还能从城中勋贵的地窖里掏出大量的金银粮食! 是的,开封能坚持到现在,周王功不可没。他拿出了大量的金银粮食供给军队,鼓舞士气。但周王不会去兼顾满城的百姓。 大明朝老朱家的宗室,也是历朝历代的奇葩。朱洪武为了预防诸王之乱,为了保证核心正统,将宗室养起来,除了不能做官,不能从军,其他的都可以做。 因此宗室往往是大商人、大地主。有钱有粮食。 当然,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很多人以为,大明朝到了后期,有几十万上百万宗室要养,每年国家会给多少多少俸禄,拖累了国家财政。 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是拖累了国家财政。但实际上,能够拿到俸禄的,没有那么多人。 一般而言,除了主脉,只有三代。譬如周王这一脉,最初的周王的子嗣除了可以继承王爵的那一个,其他的子嗣一代代降爵,基本上三代以后,爵位就会降低到拿不到朝廷俸禄的地步,如果不能持家,生活与百姓无异。 各地的王爵的确都是土霸王,而他们实际上也看不上朝廷的那点俸禄。比如周王府,历代的周王积攒了好大的家业,无论是商铺还是土地,都是开封之冠,就算是收租子,也比朝廷的那点俸禄要多无数倍。 然而也就这些王爵被当官的看在眼里,王爵以下的宗室,文官们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翻遍史书,除了几个王爵时不时跳出来留个名字,王爵以下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自从文官势大之后,大明朝的武将、宗室,都被压制的厉害。真正与国家争夺利益大头的,不是他们,文官地主与商人勾结起来的集团才最厉害。 说了这么多,只一句话,开封的百万户百姓,嬴翌有把握能养得起。开封城中,肥猪多的是,杀一批取肉,怎么也能坚持下去。 一六一章 李真人 “孙传庭误我,孙传庭误我啊!” 高名衡捶胸顿足,双目通红。 “原想他孙白谷剿贼凌厉,不料这回却为闯贼所败。如今开封还有什么可以依凭?可恨侯恂老儿,畏贼如虎,眼睁睁看着开封受难。只可惜了陈永福,欸,欸...” 高名衡如丧考妣:“眼下闯贼再来,开封如何守的住!” 比起高名衡的悲观,周王却要沉稳的多。 “高巡抚何必如此?”周王道:“孙传庭虽败,不是还有个嬴翌嘛。闯贼似也未曾讨到好处。细细计较一番,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当务之急,高巡抚须得尽快联络嬴翌所部才是。” 又道:“本王再发内帑十万,一则多募些青壮,怎么也要先把城守住喽。二则作个见面礼,嬴总兵那里也好说话。” 高名衡闻言,沮丧之色稍减,道:“殿下英明。” 随后问道:“敢问殿下,今日怎不见李真人?” 以往来见周王,李真人皆在一旁。今次却不见,难怪高名衡疑惑。 周王笑道:“李真人出城去了。道是有些小事处理,入夜必回。” 高名衡心中稍安,道:“闯贼也有异人,若无李真人坐镇,下官毕竟不安。” 周王道:“巡抚安心就是。” 前面大战,闯贼与孙传庭之战况,为开封所知。但毕竟不知后来转折,只大略知道闯贼击败孙传庭之后,没有讨到好处。 嬴翌所部兵马,在里面若隐若现,毕竟没有向开封发来战报。 当前孙传庭全军覆没,开封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若隐若现的嬴翌所部。周王不惜再发王府内帑,拿真金白银做见面礼。 在侯恂装聋作哑的前提下,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周王看似稳如泰山,实则也心中无底。但实实在在,抛不下开封的家业。周王府的根基,就在这里。抛弃开封,周王肯定不愿。 却说那李真人,果然是出城去了。 这位李真人,的确是个有法术的异人。其出身武当山,于开封城中有一座道观,历来是周王府的座上宾。 闯贼围困开封,以异人手段祸害,若非李真人坐镇,开封早就城破人亡了。 早上李真人与周王说了一声,便自出城去,说是有小事处理,早晚必归。周王知晓李真人性子,不好阻拦,听凭他去了。 茫茫雨幕之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若隐若现。皆披蓑衣,戴斗笠,在泥泞里闲庭信步。 却便就是两个道人。 一个是李真人,一个是他徒弟。 “师父说有事,弟子不知是什么事。”小道士唇红齿白,眼神纯净。 李真人闻言轻轻一笑道:“有事,亦非小事,乃大事也。” “大事?”小道士不明所以。 李真人悠悠道:“你非愚鲁,随为师在开封许久,可有什么见地?这开封城守得住是守不住?闯贼复还,是什么缘由?其欲破城,用什么手段?若城破,将如何?” 小道士闻言一怔,道:“师父,开封城高墙厚,当是守得住的吧?闯贼三围开封,铁了心要破城,复还岂非理所当然?至于破城手段,有师父在,他唯有强攻而已。” 李真人失笑,摇头道:“哪里那么简单?” 他道:“我道家在三教九流之中,也算是耳目众多。周王不知前线战况,为师却如何不知?那李闯举兵几十万,大败孙传庭,然胜而不胜,其后在嬴翌此人手中吃了个大亏。嬴翌此人,端是了得。先于南阳灭郝摇旗、刘宗敏、李过,又诛李岩红娘子,灭罗汝才,其兵锋之盛,几所未见。李闯击破孙传庭后,本欲携大胜之势扑灭嬴翌,却反被嬴翌所败。非但如此,将南去的路也堵的严严实实。” 顿了顿,李真人继续道:“闯贼派人试探,万余兵马溃在鲁阳关下。李闯畏之如虎,不敢再与之争。然则南去之路无端,西去关中不愿,而中原白地,补给不易,唯有再打开封,取城中物资,挟城中百姓,方能与嬴翌争持。” 小道士听罢,不禁讶然道:“师父既然知道,为何不告知周王?” 李真人闻言叹息一声:“我是在救他呀。” 小道士不明白。 李真人道:“你不知嬴翌此人。为师也未曾与你说过。”他道:“嬴翌此人,果真云中之龙,山中之虎,手段高强不说,分明胸襟囊括天下。他在南阳,灭流贼,占三县,稳定秩序,收拢百姓,开荒耕作,已非武将本分,心志昭然若揭。” “啊?!”小道士闻言惊讶道:“竟是如此?” 李真人叹道:“他乃武将,剿贼是本分。然治理地方,却是不该。他却做了,分明志在天下。如今世道丧乱,大明风雨飘摇,已至改朝换代之时。李闯多行不义,非良主。此人却不同。有兵锋之利,闯贼多少人皆非其敌手;治理地方且心怀百姓,三县业已稳定,百姓将得安乐。乃是明主之姿。” “草莽蛟蛇,遇风云而起,依为师所见,这天下气数,端有几分在他身上。他既有自立之心,如今得名器,为湖广总兵,大展手脚已是必然。无论流贼,无论官府,皆是其敌。” 说到这里,李真人问小道士:“若你是他,周王你救不救,高巡抚你救不救?” 小道士摇了摇头:“若有自立之心,周王与高巡抚皆是掣肘,救之无益,反而有弊。” 却道:“可是师父,开封城中百万户百姓,他总不能视而不见罢?” 李真人哈哈大笑:“不错,他必不愿救周王与高巡抚,但百姓却不能无视。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欲自立,开封的百万户百姓,他必得之。然而他不但要得到人,还要得到心。” 小道士若有所思:“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百姓自是感念...” “正是此理由。”李真人抚掌道:“由是李闯便又回来了。” 小道士怔了怔,脱口道:“师父是意思是,李闯是被他刻意赶回来的?!” 李真人微微颔首:“想来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他堵着李闯上天不得,入地不得,逼的他不得不再打开封。等开封摇摇欲坠,他再现身相救,百姓如何不感念之?!” 小道士听了犹豫道:“岂非欺骗?” 一六二章 河堤 李真人哑然失笑:“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晓?他救开封若成既定事实,怎就不能感念?你刨却其心,刨却其人,再来看开封有救没有?” 小道士摇了摇头:“怕是没有。” “这就对了。有他,开封可得救。没他,开封不得救。何必管他心志?” 李真人悠悠道:“为师不告诉周王,就是怕周王与高巡抚掣肘于他,于满城百姓无益。只要能救的满城百姓,为师一个方外之人,哪管他自立不自立?大明腐朽已极,合该改朝换代,他若能取而代之,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呢。” “何况,”李真人道:“以其人手段,为师不认为周王与高巡抚能把他怎样。周王也好,高巡抚也罢,一切权威皆源自于大明。而此人已有自立之心,又怎么会把周王与高巡抚的权威放在眼里?惹毛了他提起屠刀,周王还有性命在?” 小道士不得不承认师父说的有道理。 “为师在开封二十年,周王奉为座上宾,时时不曾怠慢,为师自也记在心中。周王是宗室,与大明一体,大明将亡,周王首当其冲。我救他一命,也当是了却这段因果。”李真人叹道:“闯贼复归,必打开封,且宜速宜急,不敢丝毫耽搁。然而高巡抚与周王死守,流贼强攻不能得逞,由是必以狠毒手段方可。” 他伸出手,雨丝落在掌心,凉意透骨。 道:“大雨骤降,绵延数日不止。大河之水必定暴涨。徒儿,若你是闯贼,该怎么做?” 小道士忽然打了个寒战:“决堤?!” 李真人肃色道:“然也。唯有决堤,方可速战。一旦决堤,水泻千里,虽于己不便,于人却也不便。闯贼若水淹开封,方圆几百里一片泽国,也能阻的嬴翌一阻,为他自己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李真人呼出一口气:“为师想到这点,心知不能在开封蹉跎。非得要阻住李闯不可。一则救开封百万户百姓,免于鱼虾之祸。二则卖嬴翌一个颜面,也好为周王说情。” 小道士这时才知道自己师父良苦用心。 “为师已从同道处得知李闯遣其军师牛金星率众五千先行,若所料不差,决堤之事,必定落在牛金星身上。开封沿河,有几处最便于决堤,为师先去看看,设法阻他一阻。” 小道士道:“师父既知决堤之患,何不告知周王?只不说嬴翌之事,若周王知晓,遣些人手,也便于行事。” 李真人笑着摇了摇头:“非也。为师只是猜测,不能服人。自陈总兵去后,开封兵力浅薄,守城尚且不足,如何能派人听我差遣?周王敬我,乃因为师是方外之人。为师不涉军政还好,若胡乱插嘴,未必是好事。” 小道士默然。 “走吧。”李真人甩开步伐,践起泥水:“若所料不差,此间鱼虾之祸,嬴翌未必没有预料。为师非孤军奋战者也。” 两人身影,渐没于雨幕朦胧之中。 ... 张石翻身下马,抬头望了望天,忍不住咒骂了几句。这阴雨绵绵,着实不教人爽利。 他一身热气腾腾,仿佛冒烟。毕竟也是体魄强壮至极的人,气血蒸腾,倒是不怕雨水风寒。 “前面怎么样了?” 张石摸了把脸,甩掉满手的水。 夜不收道:“大人,已缀上尾巴。” 他脸上露出狰狞,切齿道:“恐正如主公所料,这支贼兵就是去放水的!” 张石脸色一沉,吐了口唾沫:“狗入的,这些贼子,合该斩尽杀绝!” 然后吸了口气:“你速速追上去,告诉前面的弟兄,设法拖住他们。万万不能让流贼得逞,否则大事休矣!” 又道:“我很快追上,定要一个个杀干净!” “是,大人!” 张石所部夜不收,一人双马,最是迅捷。早前一有决议,便率先开拔,探查动静。 果然探到闯贼一支兵马先行,张石不敢怠慢,令人急忙去追,一路追到郑州以北,才缀上这支贼兵的尾巴。 打发走了这位夜不收,张石又叫来两位:“你二人各自带两个兄弟,各去朱部将、郑部将处,将这里消息传达给他们。” “喏!” ... 牛金星带了人马,日夜兼程奔开封方向。他也是发了狠,眼下局势,若不破开封,前途堪忧。 绵绵的雨水,的确不讨人喜欢。连嬴翌麾下的夜不收都如此讨厌,何况流贼? 一路上早有叫苦连天的,牛金星强行弹压,到郑州北的时候,再也弹压不住,只好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先作休整。 却不久,张石麾下先行的夜不收追了上来。 奉张石之命要拖住牛金星,于是就动手了。 张石所部夜不收,先行的不过百来人。又未携带重火力,不好强攻,便以骚扰为主,时不时杀出来,宰几个流贼就退走,搞得牛金星所部人心惶惶。 派人去追吧,派的人少了有去无回。派的多了又追不上。恶心至极。 而牛金星更是心中狂跳,他已经猜测到这些人的来历。于是心中愈是紧迫,恨不得立刻飞到开封城北沿河之处决开大堤,完成任务。 但可惜,麾下的人马不愿急行,如今又被缀住人心惶惶,令他深恨不已。 思来想去,牛金星想出个办法来。 他将能控制的兵马一点一点的派出去并非去与张石的夜不收作战,而是悄悄往开封方向而走,最后走了一千多人,留下三千多在这里不明就里。 夜不收竟被骗过,等张石率领千余夜不收追上来的时候,一鼓作气击破这三千余人,才发现牛金星已经不见了。 张石又急又怒,将先行的夜不收营将狠狠打了二十鞭,且不敢怠慢,连忙追逐,一路追到开封城北。 “贼子!” 滚滚黄河,大堤之上,朦胧雨幕之下,流贼汇聚于此,还能作甚?张石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杀光他们!” 千余人策马狂奔,杀到近前,竟听的厮杀声,一看,竟有两人在贼众之中闪转腾挪,阻止流贼决堤! “杀!” 张石纵身跃下马背,一刀劈出:“万莫教流贼掘了堤坝!” 一六三章 义道 开封北沿河可决堤之处,不止一处。河堤绵延,三五十里内,只薄弱之处,就有七八处。 于薄弱处,将三五十人,拿了锄头耙子,一两刻钟掘开河堤轻而易举。 黄河水患自古有之。历代以降,随着关中和西北土地的开发,黄河泥沙愈重,使得黄河的水患,随着朝代的更迭,愈是沉重。 每每黄河发大水,一旦决堤,必流毒千里,所涉百姓数十万数百万不计。是历代王朝的心腹之患。 大明朝多次治河,然不能从根本解决泥沙俱下的问题,无论用什么方法,加高、加固河堤都是必然,于是泥沙愈多,河堤愈高,泥沙淤积抬升河床,竟使得黄河下游成了悬河。 亦即是水平面比两岸还高。 一旦决堤,后果有多严重就可想而知。 李真人师徒二人沿河探看数处,正见牛金星率军赶到,欲掘河堤。 “真是丧心病狂!” 李真人神色冷肃,抖肩卸掉蓑衣,反手拔出一口松纹剑,脚下连点,道袍鼓荡之间,如同一只大鸟,几个起落便杀入贼人之中。 小道士愤怒无比,哪里落后?也挺剑而上。 李真人脚下飘忽不定,一口松纹剑凌厉难当,既准且狠,剑锋一晃,必有一贼被穿喉而过。 小道士则暴烈许多,他双手持剑,剑法大开大合,杀人必残其尸。 牛金星大怒,一边催促掘堤者,一边指挥围攻。细雨之中,流贼呼喝喊杀,两个道士则沉默以对。 小道士一剑劈杀一个流贼,不慎泥水中一滑,一时遮拦不住,被流贼所伤,李真人见状心急,晃剑挡开数人,将小道士护在背后。 “师父!” 小道士喘了口气,一剑戳死一贼,叫道:“亏得有雨,否则流贼使铳,今日怕不得善了。” 李真人袖袍荡起,遮住面前几个流贼的视线,一口宝剑从斜里划过,几个流贼脖颈一凉,惨叫着扑跌在地。 “休要多言。”李真人道:“万万不能教流贼掘了河堤,否则我师徒便是死了,又怎敢去见祖宗?为师给你开路,并设法把他们拖住,你去把掘堤的给为师杀了!” “是,师父!” 小道士喘了口气,师徒二人同心合力,自流贼围困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李真人将流贼大部挡住,小道士几个跳跃飞奔,瞅的一个中年书生正指挥掘堤,剑锋一晃,就扑了过去! “挡住他!” 牛金星大叫,左右又有数十人迎着小道士扑了上去。牛金星喝道:“快快掘开大堤,淹了开封。闯王有令,决堤者大功,破城之后任凭取舍!” 流贼狰狞大笑,仿佛看到开封被大水淹过,城墙倒塌,城中百姓任凭他等杀戮,女子任凭银虐,金银任凭取舍,不禁兽血,一个个抡起兵器狠挖不止。 小道士毕竟年幼,不过十几岁,连杀十余人后便气力难济,被数十流贼围在当中,刀枪丛戳,遮拦愈是艰险。 李真人杀退数十流贼,见状长叹。他把剑一晃,抖手袖子里飞出一张黄纸,他捏着黄纸在剑刃上抹过,黄纸无火自燃,瞬息化为飞灰,剑刃上则朦朦胧胧布了一层毫光! 李真人持此剑,愈是凌厉。所过处刀枪棍棒皆一分为二,盔甲战袄犹如纸糊。刚刚杀退又扑上来的十余贼人被他一剑抡圆,杀了个干净。正好斥开流贼,返身往小道士处奔去。 “妖道!” 牛金星看的分明,忍不住惊怒。 喝道:“围杀妖道者赏金万两!” 重赏自有勇夫,本被李真人手段吓了一跳的流贼,顿时又鼓起勇气围杀过来。这些流贼,皆是老贼,凶狠毒辣,比寻常流贼、附从,要凶暴的多。 李真人又被围在当中,再杀十余人,剑锋上毫光便已熄灭。不得已再将一张黄纸抹上宝剑,继续奋力厮杀。 这位道人浑身已是湿透,三寸胡须黏在一起,道袍上已多有伤痕,浸染出血迹。 他虽非常之人,但没有嬴翌那般体魄强横。有奇法异术,却无金刚不坏。 且体力有时尽,流贼却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半刻时间过后,便已气喘吁吁。 而那边小道士更是难以遮掩,几次跌倒在地,却仍厮杀不止。 李真人本来手段繁多,然而却须得准备方能施展,而流贼冲杀不止,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若有百十人相护,给李真人施展手段的空间,牛金星这千余人未必能讨的好处。 眼看小道士又一次跌倒在地,险些爬不起来,李真人心中大急,拼着被流贼连砍数刀,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牌来。 将这玉牌当空抛起,李真人轻叱一声,口中吐出一缕血箭击在玉牌上。便见李真人面色发白,一个踉跄好险避开几杆戳来的枪头,玉牌上便放出一片清辉,清辉悠悠,霎那洒下,周遭数十人皆作了残肢断臂! 牛金星惊骇,却也见那道人气喘吁吁,当即咬牙道:“杀,给我杀,妖道坚持不住了!” 然流贼踟蹰,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李真人摸着空隙,扑到小道士身边,将小道士护在背后。 道:“今日你我师徒,怕是要落在这里了,可怜你不到及冠...” 小道士摇了摇头,露出倔强凶狠的面孔:“师父,徒儿不怕!” “好。”李真人哈哈大笑:“流贼残暴,早晚必遭天谴。你我师父为阻流贼,便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了!” 师徒两人背靠背,当下不停,往掘堤处杀去。 牛金星大急,忙空口许诺,催促流贼围杀,一时又杀作一团。 而正在此时,雨中马蹄隐隐传来,便听的一声暴喝:“杀,万莫教流贼掘了堤坝!” 牛金星心中一跳,忙回首看去,只见朦胧里千余人策马而来。 李真人闻声精神大振,喝道:“贼子还不速速住手!” 张石到了。 千余夜不收如狼似虎,撕开雨幕与流贼狠狠的撞在一起,眨眼间人仰马翻! 夜不收乃嬴翌麾下精锐,个个皆是受过军功反馈的强人。最差的,体魄也在1.5以上。部将张石体魄破3,杀起人来暴戾无比,如砍瓜切菜杀鸡宰羊。 只一个冲杀,流贼便被击溃! 牛金星面色铁青,却怎生甘心?呼喝着死战不退。 这时候,有人大喊:“掘开了!掘开了!” 轰隆一声,大堤裂开一道口子,昏黄的河水好似漏斗一样汹涌而出,一下子将裂口处的十余流贼全部冲翻出去! 一六四章 及时 牛金星一怔,随即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天意,这就是天意!闯王天命所归,大河合该决堤!那妖道,那明贼,任凭你如何阻拦,也挡不住天下大势!” 溃散的流贼见状不禁士气大振。张石则满脸铁青,目眦欲裂:“营将何在?!去一营给我把河堤堵住,其他的随我来,杀光这些丧尽天良的贼子!” “晚了!晚了!” 牛金星狂笑不止:“大河涛涛,只需得一丝缝隙,也给你冲开千里!哈哈哈...” 见那决堤处,浊水滚滚,泥沙俱下,就这一会儿功夫,河堤便被撕开三尺。堤上的泥石被湍急的河水冲刷的稳不住,一大块一大块的掉落! “走!” 牛金星大叫:“跟咱老资去开封!” “走?!” 平地若一声闷雷,震的雨幕都在晃动。巨大的黑影带着滚滚风声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在裂口处,原来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恰恰将裂口堵满! “贼子,哪里走?” 一道人影撕裂空气,和着雨丝卷起一条雪白的浪花,声不落,人已到近前! “是主公!” 张石大喜,一刀将面前贼子砍成两半:“主公到了!主公到了!” 嬴翌显出身形,魁梧若山岭,威势若海潮:“休要多言,先把河堤给我堵牢实喽!” “喏!” 张石抛下散碎流贼,喝道:“抟土堵河,不得怠慢!” 嬴翌微微颔首,脚下随之炸开,泥泞漫天之际,已出现在牛金星面前。牛金星尚不及反应,已被嬴翌捏住脖颈。不等他说话,咔嚓一声,整个脑袋生生被嬴翌拧了下来。 “丧心病狂,死不足惜。” 嬴翌好似一道幻影,在雨幕中连连闪烁,只砰砰砰的炸响,数百流贼不片刻功夫,全数化作了碎尸血雨,将这片泥水染红! 待嬴翌再现,已身处河堤之上。 他背负双手,望着茫茫大河,轻轻的吸了口气。 “贫道李玄易,见过大人!”李真人与徒弟相互搀扶着来到近前,眼中惊色未止,勉强打了个稽首:“大人及时到来,免了开封鱼虾之祸,功德广大,请受贫道一拜。” 嬴翌转过身来,淡笑着看着眼前这对师徒,微微抱拳还了一礼:“真人言重了。流贼恶略,我也只是作自己能做的事。倒是真人师徒心怀百姓,当受我一拜。” 他躬身作了个揖。 李真人忙让开,心中却也欢喜,急道:“不敢,不敢!贫道方外之人,尽些绵薄之力。若非大人,贫道非但阻不住流贼,怕是性命也要落在这里。” 这时候,张石满身泥泞的走了过来,捶胸行礼道:“主公。” 然后道:“末将追着流贼而来,在郑州北被流贼骗过,险些没能及时赶到。多亏了这两位道长拖住流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嬴翌目力了得,早便在几里外看的清楚,见这两个道人与流贼厮杀,知道不是坏人。如今听张石所言,不禁讶然,心中更是敬佩,又躬身作了个揖:“原来如此。真人德行,在下佩服!” 然后道:“在下嬴翌,真人有礼!” 李真人李玄易早有猜测,如今听到嬴翌自我介绍,再无疑虑。他连忙让开,稽首道:“贫道早闻大人之名。大人英勇善战,令流贼畏如龙虎。又施善政,安抚百姓。贫道心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嬴翌对李真人的好感勿须赘言。 若无这师徒二人牵制,张石即便赶到,怕也来不及了。黄河一旦决堤,大水一冲,裂口大开,便是嬴翌随后赶来,恐怕也找不到那么大的石头一下子将裂口堵住。 这师徒二人满身伤痕,分明生死置之度外,救得开封百万户百姓,这样的人,怎能不敬佩?! 夜不收千余人,此时抟土掩埋,就着嬴翌的大石头将河堤重新堵上。而后寻了个安稳之处扎下营寨。 两位道人也随在一起。 那小道士伤势颇重,而夜不收之中没有医者,亏得李真人擅医术,又以符箓疗伤,倒也没有大碍。 倒是令嬴翌非常好奇,这符箓之术,也是道家正宗,非旁门左道。关键是施展符箓之时,嬴翌分明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那是元炁! 符箓分明是运用元炁的法子,这不得不让嬴翌心生好奇之感。他能以元符、元器利用天地元炁,却是借了脑子里那道伟大字符的光,他自己却不行。 尤其在穴窍开辟之前,神魂壮大之前,他甚至连感应都感应不到。只是在元炁方案开启之时,惊鸿一瞥。 如今开辟穴窍,肉身蜕变,愈是敏感。加之神魂愈发壮大,对天地之间的元炁已有了一丝丝感应,但也仅此而已。 而李玄易真人无论从哪个方面,体魄也好,神魂也罢,嬴翌看来都远远不及自己,却能够利用天地元炁,其中必定有玄妙的地方。 不过一时之间嬴翌也不好相问,只与真人闲聊起来。 “真人道术玄奇,令人佩服。不知真人在哪座仙山修行?”嬴翌笑问。 李真人闻言笑道:“贫道不过得了些道术皮毛,嬴大人谬赞了。贫道就在开封城中修行,倒也不是什么仙山。” “哦。”嬴翌心中一动,隐隐有所恍悟,道:“那闯贼营中,也有几个会异术的。尤以苗疆修道士危害最大。我说这闯贼围困开封已久不见破城,想必是真人手段无疑。” 李真人笑道:“惭愧。贫道师承武当山,精修符箓,恰好有手段克制巫蛊。那巫蛊之术恶毒无比,若不制住,满城百姓都要遭殃。贫道在城中二十年,百姓爱护,周王亦不曾怠慢,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贼人乱来?不过是尽些本分罢了。” 嬴翌心下叹息,眼前这样的道人,才是真正的道家高人,一时间心中更是敬佩。 李真人道:“前几日大雨瓢泼,又闻闯贼复还。贫道生怕闯贼决堤淹灌,便与徒儿出城查看,果然在堤上遇到贼人。不自量力欲图阻挡,险些坏了自家性命,多亏了大人麾下将士相救。” 一六五章 囚笼 嬴翌听罢,不禁疑道:“真人既是猜到流贼决堤之患,为何却独自” 李真人摇了摇头:“贫道方外之人,安敢胡言军政?陈永福陈总兵去后,开封城中亦无多余兵马,再则只是猜测,不敢妄言。” 言语间方外之人的本分,溢于言表。嬴翌不禁更加佩服。 道:“原来如此。” 想来这位真人在闯贼围困开封之时,功莫大焉。却能谨守本分,不逾距,可见无为清净,端是道家高人。 就见李真人略有踟蹰,道:“不瞒大人,贫道也非无私心。” 他道:“贫道分属道家,三教九流皆有些朋友。大人在南阳的壮举,贫道亦有耳闻。大人起于微末,战流贼,安百姓,有大仁义。然有超出本分之嫌。” 他神色坦然的继续道:“大明自立国以来,近三百载,已是积重难返,倾覆在即。贫道方外之人,倒也看的见一二。大人一概所为,贫道窃以为大人有并吞八荒之志,囊括四海之心。” 嬴翌笑而不语。 李真人道:“贫道不曾在周王、巡抚面前胡言。非贫道不敬大明,盖因天数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朝代更迭,乃是自然而然。若有明主出,于天下,与百姓,皆有益无害。” “然则贫道于开封二十年,周王奉为上宾,不曾怠慢分毫,多有恩义。大人志在天下,周王亦是敌人。贫道只恳请大人手下留情。” 嬴翌听完之后,不禁抚掌赞道:“真人高士,嬴翌佩服。诚如真人所言,我嬴翌确有天下之心。不过真人却是小看我了。我亦敬服朱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若无必要,怎拿朱明宗室开刀?” 他笑道:“我亦不惧有甚隐患,真人见过我出手杀人,亦见过我麾下兵卒强横,这天下,哪里有教我赶尽杀绝之人?” 这样的信心,令李真人目露光彩。 赶尽杀绝,只因忌惮。若无忌惮,放了如何?难不成还能翻出浪花来? 这就是信心。 李真人稽首道:“大人胸襟,贫道佩服。” 却言语一转:“然则大人不在意,不代表大人部将麾下不在意。” 嬴翌一听,不禁怔了怔,随即失笑,道:“真人言之有理。” 这话倒还真不错。 嬴翌自身越来越强大,所忌惮者越来越少。此前或有因忌惮而诛杀朱明宗室的想法,但现在却没了。 然而嬴翌没有,不代表他麾下的部将兵卒没有。 若能杀之,解嬴翌隐患,这些部将兵卒,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念头一转,道:“真人稍待。” 便将张石唤入,道:“你遣人往朱炳琨、郑五各处走一遭。只道是若得开封,不得擅杀宗室。” 张石忙应喏:“是,大人!” 转身而走。 眼见如此,李真人长长的吐出口气,拜道:“多谢大人。” 嬴翌摆了摆手,笑道:“真人不必如此。” 随后话音一转,道:“真人于红尘之中修行,不知此后作何打算?” 李真人道:“但凭大人吩咐。” 嬴翌非常高兴,道:“天下有异人,有神鬼莫测的法术,便是兵锋凌厉,也未尝能挡。若有真人相助,我就安心了。” 于是现聊,宾主尽欢。 却说朱仙镇。 朱炳琨引兵至朱仙镇,在外围扎下营寨,却也引起朱仙镇流贼附从的惶恐。 于是半日之内,有六股附从来攻,皆被朱炳琨斩尽杀绝。 这一下,将朱仙镇流贼附从震住了。 但随后朱炳琨并无动作,只当朱仙镇不见,安心扎营,或冒雨练兵不提。 如今随着嬴翌改变军功反馈的方案,使得军中一旦立功,军功立刻自主反馈。只要立功,只要斩杀敌人,任何一个士兵,很快都能得到真灵强化,于是愈见士气高昂。 只两部五千人,便将三十万流贼附从震住,动亦不敢,不动亦不敢。 倒不是朱炳琨耍什么计谋,而是因为后方人手未至。 要降伏收拢这三十万人,但凭朱炳琨是做不到的。必须要等到裕州方面派来足够的吏员、人手,才能开始执行。 裕州方面反应极快,第二日便已派来百人吏员。 于是朱炳琨开始动作。 三十万人不是个小数目,不可能一下子解决。于是朱炳琨打算蚕食蚁噬,一点点的解决。 他将两部兵马轮流派出,每一次俘虏上万流贼附从押送至营地,甄选、问罪。 同时,裕州方面也源源不断的运来大量的粮食。 将流贼附从先甄选一遍,吃过人的皆杀之。食人者兽,吃过人的人,面目都不一样,很容易辨认出来。 随后作恶的,杀人者亦杀之。 往往万人入营,不多久就有三四千个人头! 可见乱世道德败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十个人里面就有三四个吃过人、杀过人,比例将近一半,可见疯狂。 这一番杀,杀的狠。而乱世用重典,食人、杀人者,不杀留下有什么用? 虽说可以用来作奴工,但也要考虑到粮草问题,养不养得起。 因此必须要杀。 杀掉的恶略之人,偷偷掩埋掉。不让朱仙镇的流贼附从知道。又遣良善者,穿了干净的衣服,吃的饱饱的,以作引诱。 如此一来,免去了不少的麻烦。甚至引的人主动上门。 甄选好的,则陆续往南,送到南阳。人口上来了,接下来自然是继续开荒种地。 左右嬴翌早任命了孙秀才对地稷仪的使用权限,随时可以改造良种。 朱仙镇这里热火朝天,而闯贼则正水深火热。 闯贼将牛金星去决堤,自己率领四万兵马随后,却左等右等,不见牛金星消息,也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水漫泽国。 在牛金星失败之后的第三天,李闯终于认清了现实——牛金星那里,必定出了问题。 宋献策又在一边谗言,道是牛金星见大势不对跑路了。叫李闯好生恼怒,不禁深恨牛金星。 但无论牛金星跑路了也好,出事了也罢,眼下这局面终归是要继续向前。李闯作磨一番,又派出五千人。这五千人,在李闯率军抵达开封外围的时候,仍不见音讯。 又派人去朱仙镇,欲图召集附从,却也一去不回。 到这时候,李闯已经深感不妙。仿佛天地间,一片黑暗,他失去了眼睛一样茫然冰凉。 一六六章 狠劲 李闯心中不安,只觉冥冥之中有一张大网笼罩着一切,让他挣扎不得,陷入越来越深的泥潭。 他神色疲敝,双目泛红,整个人在几天里瘦了几圈。 临时搭建的大帐中,李闯端坐上首,竭力保持着沉稳。他目光扫过堂下左右,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凄凉之感。 李过不在了,袁宗第不在了,田见秀不在了,刘宗敏也不在了往日里叱咤豪雄的铁杆们的位子上,都换成了新面孔。 他暗叹一声,猛地振奋起精神,道:“开封就在前面,咱老资欲急攻开封,三日必下。” 众皆默然。 李闯侧身对矮了半头的两位异人拱了拱手:“义军命运,在此一举,两位先生,拜托了!” 马先生与王先生微微点了点头。 帐中气氛沉凝,宋献策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作揖道:“大王身据天命,掌精兵四万,开封无兵无将,必破无疑。依学生之见,三日多了,最多一日,便能拿了周王与高名衡的人头,取了开封的金银钱粮。从此天高海阔,还不任凭驰骋?!” 李闯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他并不是没想过跑路,但路不是那么好跑的。背后,侧面,隐藏的危机,让他如芒在背,这一路过来,也不是不曾试探过,却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唯有打开封,唯有下决心打开封,才是唯一的出路。 打下开封,便能取得足够的物资,开封城中的豪富勋贵们,都是他眼中的肉猪。而开封城中的百万户百姓,则是他的兵源。 只要打下开封,局面就能得到扭转。 有了足够的物资和人手,无论做什么,都有转圜的余地。 李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雄才大略是玩笑,但他这个人,并非全无优点。面对绝境,李闯有一股子求生的狠劲, 他很清楚回头与敌人战斗的后果——胜算太小,危险太大。人皆畏死而向生,李闯亦然。他非常忌惮那个能力敌万军的存在,他害怕被人斩将夺旗。 而且就算是胜了,也必定是惨胜。麾下这四万军队,是他最后的资本,如果打没了,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李闯不是刘备,刘备起起落落,但名声不坏,才有后来的昭烈帝。但李闯的名声,已经臭到的大街上。以前还能欺骗欺骗百姓,喊几个口号,人皆附从。现在他作恶太多,已经没人相信他了。 他再跌倒下去,就很难爬起来。 最关键的是,他的铁杆都没了。 一旦跌倒,眼前帐中的这些新面孔,有几个还会听他的话? 唯有打开封,唯有打下开封,才是出路。 否则一旦跌倒,说不定几个老百姓就能要他的命!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吃饱喝足,明日一早,急攻开封!” 开封城人心惶惶。高名衡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焦躁的难以自已。他每隔一个时辰,就派人去周王府问询,问李真人回来没有。 并派出七八拨人手,四面求援。 李闯又来了! 而这回,开封没了陈永福,没了陈永福带走了一万多精兵,连那位依为靠山的李真人,也不见了影子。 高名衡寝食难安,短短一天时间里,嘴皮都起了几个大泡子。 他又来到周王府,见到周王开口就问:“殿下,李真人还未归来?!” 周王也是按捺不住,有些不安道:“未曾。” 却连忙转移话题道:“嬴翌的兵马在哪里,可曾探到?” 高名衡忙道:“已是探到!朱仙镇就有一支兵马,只是人数不多。下官已遣人送去犒赏,只是尚未有回应!” 周王松了口气:“朱仙镇?那就好,那就好。不远,不远。” 他好像在安慰自己一样。 高名衡犹豫道:“殿下,朱仙镇大略只有数千兵马,但闯贼闯贼已至十里外扎营,若无意外很快就会攻城,下官怕抵挡不住啊。” 周王也没有办法,便是急得扒光了胡须,也只有一招:“再派五万犒赏,高大人,眼下怎么也要把流贼给挡住!” 他仿若自言道:“嬴翌兵强马壮,但要赶到开封,必定需要几日。只要挡的几日,就有胜算了” 高名衡见之,脸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片刻后下定决心道:“殿下,开封怕是守不住。陈永福带走了精兵,余下的全都是刚刚募集的乡勇,没有什么战斗力呀!下官下官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周王哪里还不明白高名衡的意思,闻言断然拒绝道:“高巡抚,开封是本王封地,是你的治所,你我皆有守土之责。多余的话不必多说,本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守住城墙,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高名衡嘴皮颤抖,终是说不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作揖转身就走。 高名衡走后,周王左思右想,脸色变幻不定,好久微微一叹,将管家唤来。 “你且去作些准备,金银细软,车船行走,只等本王命令” 解决了牛金星之后,张石所部夜不收再次撒开,眼睛遍布在开封周围几十里之内,时时刻刻注视着所有的动静。 而嬴翌并未离开,仍在开封北大河沿岸盘桓。却是要杜绝一切决堤的可能。 雨势越来越小,渐趋于无。天光渐亮。击灭牛金星后,又击灭一股约莫五千人的流贼,随着夜不收的撒开,再不见流贼有任何决堤的意图,嬴翌才放心稍许。 李真人师徒跟随在嬴翌身边,除此还有一个小旗的夜不收,负责接送信息,使嬴翌能随时了解到开封周围的一切状况。 这会儿,嬴翌一行人牵着马站在河堤上,滚滚混黄的河水从身边涛涛而过,已经放开的天色,映衬着黄河,在水天一线之间显出一抹金色的光晕,煞是好看。 “这么说,闯贼已经打算攻城了?” 嬴翌眺望水面,淡淡道。 夜不收道:“回主公,看样子是的。一个时辰之前,闯贼扎营完毕,估摸着会休整一夜,攻城多半在明日。” 嬴翌微微颔首:“朱炳琨那边情况如何?” 一六七章 京师 夜不收道:“朱部将正配合裕州方面的吏员收拢流贼附从。” “哦。”嬴翌了然,道:“怎么做的?收拢了多少人?” 夜不收道:“朱部将每次出兵一部,俘虏万余,甄选问罪过后将良善送往南阳安置。” 嬴翌点头:“食人、杀人者必死。朱炳琨应该知道我的想法。” 夜不收道:“食人、杀人者死。每每万余,有三四千斩首。” 一旁的李真人师徒已是目瞪口呆。 李真人道:“大人,十之三四,太过严苛了。” 嬴翌微微摇头:“乱世用重典。食人者已是畜生,杀人者亦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笑着对一旁的小道士道:“静明以为如何?” 小道士咬了咬牙:“大人说的对。” 嬴翌哈哈大笑。 笑罢才道:“非只杀人偿命。李真人当知,我如今体量不大,人口太多养不起。既如此,我为何不去养良善,非要拿本就紧张的粮食去养那些畜生呢?与其如此,何不让良善者吃的更好些?” 李真人无言。 良久道:“只是杀戮太多,终非好事。” 嬴翌失笑:“天下丧乱,道德沉沦,正要以铁血手段拨乱反正。” 然后谓夜不收道:“郑五、郑九所部,已到何处?” “郑五、郑九两位部将距离闯贼大营五十里,藏于山中。”夜不收道。 嬴翌道:“很好。” 又道:“朱炳琨处流贼附从还要多久才能收拢完毕?” “预计明日。”夜不收道。 嬴翌又点头:“可以。” 然后道:“告诉他们务必要时刻关注闯贼动静,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开封,不是废墟。” “喏。” 随后两匹快马从队伍中脱离出去,不久消失在旷野中。 嬴翌于是对李真人笑道:“我要开封民心,闯贼便是为我降伏民心的棋子。然却不能太过,他打开封,我救开封,却不能让他打破了开封。” 李真人稽首一拜:“大人英明。” 嬴翌摆了摆手:“哪里是什么英明?这等手段,我本不屑,但眼下却不得不为。我需要尽快稳定中原局势,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降伏民心。” 李真人疑道:“大人似乎有些急迫了?” 嬴翌抬头北望:“北边有只猛兽啊” 李真人一怔,良久恍悟:“大人说的,可是鞑子?” 不等嬴翌说话,李真人道:“鞑子确是一头凶暴的畜生。年初大明已经失去了辽东所有的控制权。不过山海关天险,关宁军亦有些战斗力,鞑子要破关,怕是不易。”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问李真人道:“以真人之见,我可惧鞑子?” 李真人摇了摇头:“大人神威,何惧鞑子?” 嬴翌颔首:“是啊,我不惧鞑子,他来多少,我杀多少。但北方大地亿万百姓可惧鞑子?” 李真人无言。 嬴翌道:“自鞑子崛起以来,屡屡南犯,将我炎黄苗裔诸夏百姓当作牲畜羊羔,肆意杀戮掠夺。其行之毒,比起流贼更甚。非我族类者也。” 李真人点头不止。 嬴翌道:“然实际说来,鞑子人口不过百万,兵马不过十万,区区而已,大明虽是颓败,又怎会不能抵挡?盖因外制内,辽东军阀养贼自重,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这里,他嗤笑连连:“还说什么过万不可敌,滑天下之大稽!那鞑子又不是铜头铁臂,怎么就不能敌了?每年几百万两辽饷,全部都喂了狗。你说我对所谓的关宁军还有什么期待?” 他冷笑连连:“都是些畜牲,眼睁睁看着鞑子杀戮掳掠自家百姓,却没有半点作为,只知道那点黄白之物,却把家国尊严丢在地上任凭蛮子践踏,全都该死。” 李真人师徒蔚然叹息。 嬴翌嘿笑一阵,道:“大明该亡,但百姓不该遭罪。我既不对关宁军抱有期望,自然要迅速壮大自己。一旦鞑子入关,我必须要立刻反应,难不成等鞑子将北方杀戮一空了才出兵不成?” 他反手指着开封:“开封百万户百姓,就是我的期望所在。” 他五指张开,再合拢:“中原这片大地,就是我的期望所在。” “民心当归我,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磨。只能以非常手段取之。” 嬴翌豪言,眼前仿佛闪过一幕幕悲凉,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这些民族之哀,绝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中原一锅粥,京师亦是一锅粥。 作为大明帝国的首脑心脏所在,这座古老的城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露出色彩斑斓的腐朽。 流民、乞丐、贩夫、走卒、达官、贵人,有朝不保夕,有灯红酒绿,醉生梦死,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并体现的淋漓尽致。 流民坐等饥寒,百姓困苦聊生,达官贵人则在醉生梦死,书生文人则嘴炮无敌,除了那位端居紫禁的皇帝愁白了头,似乎没有几个人能从这梦幻之中苏醒。 乾清宫,一尊笔洗坠落,化作碎片绽放。 三十多岁的皇帝好像风中的蒿草,发白的黄袍下掩盖着难以承受神器之重的孱弱躯体。 崇祯帝怒目圆瞪,苍白的脸上涌起异样的红,他双手颤抖着,目光艰难的从一封奏报上移开。 “孙传庭怎么就败了?怎么就败了?!” 皇帝一巴掌拍在龙案上,将一大堆奏折震落的满地都是。 周围的宦官、宫女噤若寒蝉。 一双枯瘦的手将散落地上的奏折一封封捡起来:“皇爷莫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 崇祯帝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道:“伴伴你来说,这孙传庭是干什么吃的?!朕对他寄予厚望,他就是这么回报的?!” 说着话,怒气又按捺不住了。 王承恩摆了摆手,将一干宦官宫女挥退,躬身道:“孙传庭以死相报,皇爷何求太多?” 他看着明明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却霜白两鬓的皇帝,心中暗叹,道:“孙传庭虽败,中原未尝继续糜烂。湖广总兵嬴翌能征善战,必能破流贼。皇爷勿忧,说不定过几天就有好消息。” 皇帝闻言,怒火稍歇:“伴伴说的对。” 随后转言:“为朕拟旨,孙传庭剿贼无功,不予惩处,亦不予追谥。” 一六八章 帝王 人言崇祯帝多疑性躁、刻薄寡恩,倒也不算污蔑。 崇祯一朝,短短一二十年,内阁宰辅换了一茬又一茬,极是频繁,许多大臣在他手中都是晚景凄凉。 说他性躁,譬如袁崇焕,喊个口号,五年平辽,就被他委以重用。全然也不曾仔细考察此人能耐怎样,也不曾细思其策略是否可行。 只想着一下子把事给平了,其他的好像都不重要。 至于多疑,自不必多说。宰辅换的那么勤快,说明这些人都没有得到崇祯的信任。 但究其本质,大概也是情势所迫。 天启帝死的不明不白,宫里宫外的势力纠缠,连皇帝都战战兢兢,你说崇祯帝怎能不多疑? 他登基之初,收拾魏忠贤,在文官集团的推波助澜之下,将东厂、锦衣卫一刀切,砍了自己手足,挖了自己眼睛。当时可能觉得爽快——魏忠贤大奸臣嘛,祸国殃民,死不足惜,东厂锦衣卫是其走狗,残害忠良,欺压百姓,一刀切了正好。 但他毕竟亦非愚鲁。等坐上那个位子,逐渐体会到文官其实也是他的敌人,会争夺他的权力,蒙蔽他的视听,他一定会回味过来。 如此一来,让他怎么去相信这些坑了他的文官? 加之内忧外患,国家动荡,里里外外不知多少的烦恼压在他心头,他没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实话,崇祯帝应该算是一个极为坚强的人了。 往往历朝历代,最后的亡国之君,多是破罐子破摔的角色,为什么?因为承受不住一个国家倾覆的压力,只能当缩头乌龟。 他要力挽狂澜,三十岁双鬓雪白,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王承恩是看着崇祯帝长大的亲随,极是了解崇祯的性子。执拗,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虽然王承恩觉得,孙传庭都‘死了’,给他个追谥,面子上做到位也不算什么,还能体现皇帝的胸襟,但皇帝决意如此,他也不敢再多说。 就听皇帝继续道:“孙传庭败亡,开封危矣。侯恂如今在干什么?” 王承恩道:“回皇爷的话,侯恂尚在河北练兵。” “练兵?!”皇帝又显怒色:“朕教他督师保定七镇剿贼,他就在河北练兵?!” 王承恩垂首不言。 崇祯帝举起手,终于没有拍落,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拟旨敦促,让侯恂速速发兵。” 道:“闯贼战败传庭,开封再无屏障。无论如何也要给朕保住周王叔!再拟旨,令湖广总兵嬴翌整备兵马,着其挥师开封,剿灭闯贼!” “是,皇爷。” 流贼凶暴,且无底线,令崇祯帝十分恼恨。无论是福王之死,唐王之死,还是凤阳祖陵被掘,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将大明朝的尊严按在地面摩擦。 作为一个皇帝,这是怎么也不能忍受的。 因此他要保住周王,是为了最后那点帝王的尊严。 帝王若无尊严,便不能服人,不能服人,何以治国?这不是小事,而是关乎神器之重的大事。 朕即国家,如果连颜面都没了,还有什么资格做诸夏民族的族长?还有什么资格称天子? 皇帝的祖坟被挖了,皇帝的叔叔亲族被烹了,这还是皇帝吗?岂不是笑话?! 开封战事,说来严重。皇帝气的几乎吐血,但满朝文武,却犹如梦中。似乎这些年来太多的噩耗,已经习以为常。 除了那些书生文人在青楼茶馆里抨击皇帝怎样怎样,要皇帝行仁政,要皇帝怎样怎样,好似一切就能好起来。除此之外,再无波澜。 开封。 李闯将兵休整一夜,于翌日一早埋锅造饭,将紧巴巴的粮食挤出来一些,四万兵马吃饱喝足,便挥兵直抵开封城下。 雨已停一日,开封城外还是一片泥泞。李闯摆开阵势,二十余门各色大炮对准开封城头,一边挥了挥手。 便有一人策马而出,来到开封城下一箭之地外,扯开嗓门大叫道:“城头的明贼听着:闯王有言,令尔等一刻之内开城投降。如若不然,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城头上,高名衡面色如铁,挥手,一声霹雳,碗口大一枚炮子在火光中飞射而出,予以坚决回应。 李闯横刀立马,被一干贼头簇拥在中军大纛之下。见城头回应,他并不感到气恼。开封他打了三次,在这座城池之下,亦曾被人射瞎眼睛,对于开封是否开城投降,他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只是例行公事,以为威吓,夺人士气罢了。 “自去年至今,咱老资几次围打开封,皆不可得。咱老资如今不好过,开封更不好过,今次正要一鼓作气,破了特酿的城,杀了特酿的人,把特酿的妻女拿来,咱老资好生享用。” 李闯举鞭直指城头:“来呀,给咱老资攻城!” 攻城战是最没有花哨的战斗,要破城,只有拿人命去拼。随着李闯一声令下,先就有五千流贼推着盾车,掩护炮阵缓缓向前逼近城墙。 城头率先开打,随着火炮的轰鸣声,拉开了战役的序幕。 这时候李闯对宋献策道:“嬴翌那狗入的兵马在五十里外,若两个时辰之内无法破城,事情就不好办了。你下去做好准备” 宋献策心领神会,转身没入中军。 到这会儿,李闯已经知道了自己背后的敌人是谁。新任湖广总兵嬴翌,就是这个人! 不怪他后知后觉,实在是时间太短,消息还没传开。 如今知道,心中之恨,自然不需赘言。然而恨归恨,却更见惧惮。这些天李闯并非闲着什么事都没做,他也暗暗派遣了人手潜入南阳打听消息。而嬴翌破贼的事在南阳广为流传,一打听就全都知道了。 就是在昨夜。 霸王之勇,万夫莫敌,以少胜多,杀贼如杀鸡,凡此种种,让李闯知道,那个令他忌惮的万人敌就是嬴翌! 未知的令人恐惧,但知道的未必不能令人更加恐惧。闯贼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对嬴翌的忌惮更深了几分。 而缀在他屁股后面的郑五、郑九所部,毕竟五千人,又不会隐身,再怎么潜伏,也仍然被他察觉。 一六九章 攻城 李闯做了两手准备。 嬴翌的强横令他畏惧,但闯贼势穷,开封又不得不打。 强敌在畔,依着李闯的性子,第一个选择应该是跑路。但他走到现在这个层次,站在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之后,跑路便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关键是物资匮乏,一旦跑路,必定要抛却大部分兵马,轻骑简从。 这是不能够的。 站得越高,便越不敢摔跤。否则就摔的越狠,越难以爬起来。一旦他这里失势,随后无论往哪边跑,后果都难以预料。 之前便说过,他名声已坏,再要复起就难了。 名声这种东西说起来虚,但举旗造反的,没有名声决然是不能的。像他这样的流贼,初期的时候,打起义军的大旗,影响范围不大的时候,随便乱搞无所谓。因为全天下大部分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坏。 而如今闯贼在中原这么一搞,震动了天下,便是草民百姓,也都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历来都是如此,比如黄巾也好,其他各朝各代的‘义军’也罢,一旦坏了名声,让人看清真面目之后,便已经走入了死胡同。 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便不能跌倒。不跌倒至少还能坚持一下,还有变数。一旦跌倒,没人再相信他,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第一手准备,就是打开封。必须要打。 虽然知道强敌在畔,还是要打。打仗嘛,终归不能说定数。只要有个时间差,有个空间差,就有扭转的可能。这便是一种侥幸。 对李闯而言,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开封,局面或许就会得到改善。 当然,他也知道,赢面着实不大。因此就要做第二手准备——打不下来怎么办?跑路。 也唯有如此了。 城头上的明军面对蜂拥而来的流贼,起初有些混乱。开封如今的守军,绝大多数都是新募的青壮,陈永福策应孙传庭之时将有战斗经验的几乎都带走了。高名衡别无办法,只有多多募集青壮,悬银为赏,以作激励。 好在开封城高墙厚,流贼看似凶猛,实则很难打上城头。高名衡也算是个狠角色,竟以巡抚之尊,不畏矢石,带着银子在城头奔走。逐渐把战局稳定下来。 开封城头有三十门炮,流贼来时,先以炮轰。先用实心弹,实心弹打的远,到了三四百步以内,再换散碎,将一包包铁钉碎石做成的散弹打出去,若无防御手段,一扫便是一大片。 不过闯贼流窜多年,作战经验丰富。如今没有附庸炮灰,便将盾车摆在前面,流贼兵卒藏在盾车后,缓缓向城墙靠拢。 当前这个时代,处于冷热兵器接替换代的关键时候。譬如攻城,一般而言,如云梯、楼车之类的器械越来越少见,多是杀到城下以火药轰塌城墙,然后直接打进去。 这是最正常的打法。 历来流贼攻城,多以取巧的手段——先埋些暗子在城里,然后里应外合。 但开封不同。 闯贼打开封打了一两年,类似这样的小手段早就没用了。 只能强攻。 而且不惜命的强攻——开封作为中原重城,城墙的高度和厚度,不说堪比京师也差不了多少。等闲一次两次,很难将城墙炸塌。只有多次按着同一个地方炸,才有机会炸塌城墙。 但这很难。 防守的明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流贼狂炸同一个位置。 火炮轰鸣,烟雾蒸腾,待得流贼进入城墙百步之内,城头上劈里啪啦爆豆子一样,火铳开火,一排排铳子带起的烟雾比火炮还要浓烈。 夹杂在火铳之间的还有不少的箭矢。 五千流贼,按着七八百步的距离,到了城墙下,大概损失了二三百人。这个时代的火炮在战场上的作用,威慑大于杀伤。 实心弹杀伤范围太窄,而散弹的穿透力不足,有盾车遮挡,无法造成成片成片的杀伤。 不过等流贼到了城下,与城头形成一定的仰角之后,盾车的作用就不大了。城头的明军居高临下,打铳放箭,霎时间惨叫连天。 但流贼并非只挨打不还手。到了这个距离,站在城下,用火铳和弓箭,同样能对城头的明军造成威胁。 一时间你来我往对射,自然城上更具优势。虽说城头明军多是新丁,但城下流贼遍地,也不需瞄准,撞上铳子只管开火,总能打死打伤那么一两个。 不一会儿,流贼就受不住,退了下去。 流贼的凶狠广为人知,但流贼的攻坚能力、战斗意志,却极为薄弱。单个流贼逞凶斗狠,比起明军要强得多,但在正面战场上,流贼往往很难坚持多久。 这第一批五千流贼,大概损失了近千人,不到五分之一,就承受不住了。待这批流贼下去,闯贼丝毫不停,再将五千人投入战场。 一浪接一浪的对城头造成压力。 同时,两翼各有一千马队驰出。两千马队,其中至少有五十人提着布包。 城头高名衡看的一清二楚,当下命令火铳手集中攒射流贼两翼出来的马队。 铳子飞过,一个流贼脑门轰的炸开一个洞,吭都没吭一声便跌落下马被踩成肉泥。 战马的速度极快,几百步的距离,只够火炮一轮、火铳两三次射击。而城头的明军多是新丁,几乎没有准头,只对两翼的流贼造成了不到两百人的伤亡。 流贼马队到了城下,其中提着布包的流贼将布包点燃,抡起胳膊往城头山丢。 而城头山也予以还击,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东西丢下来。 轰隆隆,城上城下,炸成一片! 流贼的炸药包添加了许多调料——比如石灰。爆炸的威力不强,便以石灰这种东西补足,一旦炸开,石灰腾起,城上顿时一片咳嗽声不绝。 而城头丢下来的,则是万人敌。 所谓万人敌,可以看作这个时代的手榴弹。或用薄铁皮或者瓦罐,灌入火药、铁钉、铁片、瓷片瓦片之类的,炸开之后零碎飞射,造成大范围的杀伤。 万人敌过后,又咻咻咻响起一阵尖利的鸣叫,一溜溜的火焰如同陨石碎片栽落下来,带起一阵阵爆炸。 这是火箭,或者叫神火飞鸦。 一七零章 源流 “开封能挡住闯贼多次围攻,护城河功不可没。只可惜如今护城河已被填平,少了这一道天险,流贼便可直达城下。以开封如今的兵力和物资,若无大人,绝无可能安然无恙。” 李真人师徒及一队夜不收跟在嬴翌身边,站在一处小丘上,远远眺望着开封城下正在激烈燃烧的烽火。 李真人如是叹息。 开封有巨大的水利优势,引汴河之水,环城为河,形成了环卫开封的第一道牢固防御圈。 李闯两年之内三次围攻开封,护城河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但同样的,在这个过程中,护城河逐渐被破坏、填平。 开封至山穷水尽,不独乎弹尽粮绝,也因为护城河的失效。 没了护城河的防护,流贼就可以直接攻打城墙,更容易给守城的兵卒造成伤亡和压力。 此番闯贼引兵与战孙传庭,对开封来说,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修复护城河,但可惜的是,孙传庭败的太快,而开封本身境况窘迫,或许高名衡还没来得及组织人手着手修复,闯贼就回来了。 嬴翌微微颔首:“开封能坚持这么久,护城河的确功不可没。不过护城河终归是死的,万事万物,还是以人为本。大明朝已是腐朽,人心离散,开封再怎么城高墙厚,不也步入绝境?” 又道:“依真人之见,这闯贼什么时候能打上城头?” 李真人面露惭愧之色:“大人高看贫道了。贫道并不擅长沙场临机,却是看不出来。” 嬴翌失笑,道:“如真人所言,陈永福当初带走了绝大部分老兵,如今守卫城头的皆是些新丁。新丁战场抗压能力不足,依我看闯贼最多再攻三次,城头就要坚持不住。” 顿了顿,他又道:“闯贼麾下还有两个异人。真人是否打过交道?” 李真人颔首道:“倒是打过交道。除却一巫蛊修道士,还有一个鬼道旁门,一个胡教旁门。” 嬴翌笑道:“巫蛊修道士已死,不去管他。余下二人能耐如何?若为先登,城头山的兵卒可挡得住?” 李真人一惊,道:“挡不住。那鬼道旁门炼有厉鬼,厉鬼聚散无常,不惧矢石,且可附身,若以之附身城头将士,甚至军官大臣,定会造成巨大的骚乱,令不攻自破。至于那胡教旁门,却是以偏门手段修成了金刚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一旦先登,几无人能挡。” “哦?” 嬴翌一听,不禁道:“厉鬼?” 他道:“民间传说冤死者为厉鬼,但如今这世道,冤死者比比皆是,我却不曾遇到过鬼怪。这鬼道旁门是从哪儿弄到的厉鬼?” 嬴翌听了李真人的话,对所谓厉鬼很感兴趣。至于什么金刚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嬴翌则不屑一顾。要比刀枪不入,要比力大无穷,可比的过如今的嬴翌? 李真人道:“所谓冤死者为厉鬼,这话倒也不差。不过不是如今。”说到这里,李真人叹了口气:“贫道师门有记载,在大明立国之初,鬼怪尚不曾绝于人前。只是光阴流逝,天地变化,到了现在,则极少见了。” “唔...”嬴翌露出疑色。 李真人道:“根据师门前辈的说法,是天地间的灵机日渐减少的缘故。灵机大减,鬼怪难生,非但如此,连修行也越来越艰难了。似贫道这等手段,在三百年前不过耳耳,现如今反成了高人,说来也是贻笑大方。” 嬴翌听罢,心中已有恍悟。 李真人的手段,除了一身剑术,大抵在符箓一道上。而符箓的原理,这几天嬴翌已有所了解,其本质在于对天地元炁的运用。 如是一来,无论鬼怪,还是修道士,其根本之处都在天地元炁。 而如今这天地之间,天地元炁波澜不兴,活跃度极差。当初在开启元炁方案的时候,嬴翌惊鸿一瞥,亲眼目睹。 对于天地元炁,嬴翌有很深刻的了解。元炁方案开启之时,有相关的信息。天地元炁的活跃度,决定了某个环境下是否能孕育生命的根本。 譬如鬼怪妖精,其诞生必定有相应的环境需求——其根本,多半也在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上。而随着天地元炁的活跃度的日渐降低,对平凡的血肉之躯暂时没有影响,但对这些超凡的存在,其限制越来越大。 因此鬼怪难生,修行也日益艰难。 便听李真人道:“以贫道之见,那鬼道旁门的厉鬼,非是自然生成,而是人为造就。” 说着话,他皱起了眉头:“贫道听说过一些旁门之法,将人生生折磨而死,以此来练就厉鬼。” 嬴翌面露恍然之色,却冷笑道:“果然一丘之貉。这鬼道旁门襄助李闯,不是没有原因。” 李真人深以为然:“李闯行事没有底线,与鬼道旁门相得益彰。” 嬴翌嘿嘿一笑:“真人说那胡教修道士修成了什么金刚身,他不是回教的么,听起来好像佛门秃头的手段?” 李真人笑道:“大人英明。神州大地上,修行之法千百般,到现在则分为两支,是一个源流。回教虽非佛门,但其修行之法,与佛门大同小异。” “一个源流?”嬴翌奇道:“莫非佛门秃头与道家修士真是同源而出?” “大抵可以这么说。”李真人道:“神州自古有练气士,最初的练气士源于上古时期的部落巫师。经历夏商,在宗周之初形成完备的修行体系,并在宗周之末,演化出千百分支。所谓诸子百家,根源皆在这里。佛门虽自天竺来,但其修行之法,根基却是练气士一支。并非天竺之法。李闯麾下的胡教练气士,以蛊惑手段借众生香火信仰初步练成的金刚身,并非正宗路数。” 李真人粗略说了一遍,让嬴翌对修道士有了一个更详细的了解。 李真人坐镇开封,能以一敌三,不是李闯麾下的修道士不厉害,而是这些修道士各有各的的缺陷,被李真人克制。 无论是巫蛊之法,还是鬼道厉鬼,乃至于所谓的金刚身,都是在天地元炁活跃度不够的前提下,不得不剑走偏锋,因此具有极大的破绽。 一七一章 登城 面对常人,李真人的杀伤力或许还不及这几个修道士。但偏偏这几个修道士的手段,被李真人克制。 这才是李真人能够镇住开封的原因。 就这一会儿,嬴翌对修道士就有了更多的了解。正宗道家修道士,修行越来越艰难,因此许多修道士改走偏锋,以杀伤力为主,而逐渐偏离正宗。这是天地变化,天地元炁活跃度降低造成的必然结果。 按照天地元炁活跃度一直降低的趋势,在未来的几百年时间里,这种直接与天地元炁挂钩的体系,一定会失去传承。无论是正宗还是旁门。 旁门虽有偏门路数可走,但再偏门的路数,也要建立在天地元炁的相对活跃程度之上。一旦天地元炁的活跃程度降低到连偏门都走不了的时候,旁门也一样会断绝。 不过嬴翌有些话没说。 天地元炁的活跃程度,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门槛。但嬴翌开启了元炁方案之后,这个门槛就消失了。 当然,只是对嬴翌而言。 天地元炁嘛,八方塔不就是用来汇聚天地元炁的么? 嬴翌可以想象,如果李真人知道嬴翌有这样的手段,该是怎样的兴奋。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修道士,嬴翌有另外的打算。 此外,嬴翌这会儿还想到了另外的——八方塔为什么能在天地元炁沉寂的环境里勾动元炁? 这一点嬴翌觉得很重要。如果能琢磨通透,对自己一定有很大的好处。或许能明白元器的根本运行原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开封城的攻防已经进入白热化趋势。 当然,这个白热化是针对于攻守双方而言,在嬴翌眼中,这样的战斗,还算不上白热化——流贼往往损失个几百人就坚持不住退去,而城头一旦有人战死,就会引起一阵骚乱。 无论城上城下,在嬴翌看来,都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意思。双方的战斗意志,都太薄弱。 白热化,只是对他们自己而言。 眼看流贼又被打退一波进攻,城头上响起一阵欢呼。欢呼未绝,流贼的下一波攻势又到了。 仍然是此前的路数,将五千贼兵正面攻城,双方发炮互击。而流贼则派出马队两翼袭击。 正面攻城的贼兵,一旦攻到城下,若有机会,就往墙根里丢炸药包。两翼的则与城头互扔,你来我往,不亦热闹。 开封护城河,就这一面被填平,其他三面皆在。因此闯贼只能选择这一面。而城头的防御重点,也在这一面。 这一波流贼攻上前,却并未像此前几波一样,一触即退。却见流贼之中,忽然窜出来两条人影。 其中一人身罩黑髦,仿佛藏在阴影里。却一挥手,在常人眼中,什么也没有,但在嬴翌眼中,却分明看到几条黑影无视城墙高度,眨眼扑上了城墙。 与此同时,另外一人则狂喝一声,周身剧烈的气劲将衣衫震的碎屑纷飞,露出黄铜一样的躯体。其人瞬间拔高一头有余,筋肉虬结,如同一个小巨人! 城头顿时一片骚乱,隐隐互相残杀。趁着这个时候,小巨人将身着黑髦的一把拉住,两人腾身而起,地面上裂纹绽开的同时,迅速往城头跃上。 有兵卒开铳,烟火中铳子击在小巨人身上,却连油皮都没破开。 嬴翌眼睛猛地一睁,谓李真人道:“果不出我所料。真人可愿随我城中一行?” 李真人摇了摇头:“贫道无颜去见周王。”说着,他拜了一拜:“只盼大人能保的宗室性命,贫道便再无所求。” 嬴翌点了点头,笑道:“真人高义,哪里有什么不敢见周王的?” 却也不多说,抬头望了望闯贼后方,隐隐已见自家兵锋,不禁一声大笑,整个人腾空而起,呜呜气浪炸开,几个起落,正好落在城头! “旁门妖人,还不受死?!” 正是那身着黑髦的鬼道修士,陡见一人从天而降,炸开的气浪逼的他连连后退,待听此言,抬头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嬴翌空手,却顺手夺来一条长枪,进步一枪,枪头轰的炸开一道音浪,电光火石,已至鬼道修道士面前。 鬼道旁门被声浪一炸,炸的耳鸣头昏,却心中警铃大作,哪里有丝毫怠慢? 口中不止:“马兄救我!” 手中不停,只把身边一人抓到面前挡灾。 脚下更是不敢停留,滑溜溜好似一条游鱼,就要侧里避过。 同时,左右城墙正与厮杀的,有几人跃起一二丈高,齐齐向嬴翌扑杀而来。 嬴翌一枪搠去,将鬼道旁门拉来挡灾的击了个粉身碎骨,力道却丝毫不减,满以为能击杀此人。却不料此人脚下果然滑溜,似有一道黑气闪过,竟避了开去! “咦!?” 嬴翌咦了一声,随即笑道:“有些手段。” 这时,五个面目青白,神色狰狞,眉宇间有一道黑气萦绕的明军士兵打扮的人,左三右二,已扑到眼前。 “这便是厉鬼附身?” 嬴翌怡然不惧,抖手收回已显裂纹的长枪,把杆子横在胸前往前一推,短距离一声音爆,长枪炸成碎屑的同时,将城墙左侧扑杀上来的三人推的飞了起来,往城下跌去,尚在半空,三人胸口便塌陷一片,呕出脏腑碎末来! 同时抬脚,幻影间连踹两脚,将右侧城墙上扑来的两人踹了个底朝天,直接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洒下一片残肢血雨! 这时候,那小巨人已奔到眼前。 却是个光头,面如赤铜,身如钢铁。见的嬴翌,只是神色肃然,口中暴喝,端起一拳直冲,奔嬴翌面门打来。 嬴翌岿然不动,举起蒲扇般的手掌便迎了上去,口里呼道:“听说你这妖人练成了什么金刚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让我来见识见识。” 回教秃头闷哼无语,醋钵子大小的拳头却怎么也避不开嬴翌的手掌,正好落在嬴翌掌中。 嬴翌五指如钩,咔嚓几声将拳头抓住,指头钉子一样破开秃头坚硬的皮肉,狠狠的扣住他骨头。同时手臂力量涌动,好似抓起一根干草,将这回教修道士抡起来,大锤一样砸在城头女墙上,砸的砖石乱飞,城墙为之动摇! 一声惨叫,这才响起。 一七二章 改变主意 回教秃头整个人砸的浑身麻痹,手骨被嬴翌精钢一样的五指扣住更是疼痛难忍,待嬴翌把他砸落,他惨叫方才响起。 却只半声,又是一声巨震,嬴翌把他抡起来,哐的又砸了下去! 鬼道旁门提着一口长剑,正要扑上来,见状心惊肉跳,暗道不妙。回教秃头有多厉害,鬼道旁门深知。以其金刚之身,便是硬吃火炮也扛得住。其防御无敌,力大无穷,不料在嬴翌面前,却如同小儿般脆弱! 如他这等鬼道修道士,不以肉身见长,若是扑上去,吃的一拳,怕是瞬间就要被打死。 他连忙驻足,长剑一摆,城下三道虚影、城上两道虚影,正好从残肢断臂中挣脱出来,呼啸着卷起一阵阴测测的阴风,奔嬴翌席卷而去。 这五道虚影,常人看不分明。但嬴翌却看的清楚。他扣住回教秃头乱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强大的神魂掌控着周边一切变化。分明见那几道虚影正是恶鬼狰狞,吞吐屡屡黑气,张牙舞爪凶恶万分。 嬴翌把个浑身几要散架的秃头抡起来击那虚影,却那虚影如同影子,击之不实。倒是手中秃头掠过虚影时,还连连打了几个冷战。 嬴翌念头一转,抖手将秃头扔在脚下,抬脚踏住。口里一声爆喝,气血随之涌动,周身化作烈日烘炉,天灵之上一道肉眼可见的虹光升起三丈还高! 一瞬间,如烈焰照雪,凭空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阴冷的空气被涤荡一空,隐隐间几声尖利的惨叫中,五道虚影扭曲着化作虚无! 黑髦鬼道修道士随之一声惨叫,张嘴吐出一口老血,露出黑髦下一张惨白的面孔,站立不稳,跌倒在城墙上。 嬴翌哈哈一笑,脚下一转,生生将回教秃头脑袋踩的粉碎。随后一个箭步,来到鬼道旁门身边,俯身一掌打在脑顶,直直将一颗脑袋打进了胸腔,在腹下鼓起,如同一个怀胎五月的无头孕妇! 随着两个异人的身死,城墙上的厮杀逐渐落定,城下的贼兵惶然退却。守城的明军士兵看着嬴翌,如同看着一尊天神,却又不敢接近。 这时候。城下远处,传来火炮轰鸣,随之喊杀声骤起! 郑五、郑九,到了! 站在城头上,只见闯贼后军大乱,几万人马随之骚动。又见大略几千马队从中军驰出,然后闯贼大纛跟着马队开始移动。 嬴翌念头一转,便知闯贼的意图,不禁大笑连连。然后南边也传来喊杀声,朱炳琨也到了! 嬴翌长啸,声如雷震,传遍十里:“朱炳琨、郑五、郑九听令,闯贼死不足惜,杀之!” “喏!” 三声暴喝几不分彼此,同时响起。 朱炳琨和郑五、郑九不知道嬴翌为什么改变主意,但这并不是关键。嬴翌要杀闯贼,他们就杀,要放闯贼,他们就放,如此而已。 然后嬴翌声音再起:“城头将士,可敢跟本总兵出城杀贼?!” 一片静默过后,终于有人呼应:“大人神勇,小将愿意效死!” 一员小将大喝回应,同时振臂一呼:“兄弟们,流贼残暴恶毒,今日破敌在即,可敢出城为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怎么不敢?!” 相继有人站出来,不多时,城头几千人皆为之呼应。 高名衡一脚深一脚浅,望着嬴翌奔去,正要挥手呼喊,却已见嬴翌纵身跃下城墙。 随后城门大开,几千兵马涌出城去,高名衡眼睁睁看着他们跟着嬴翌杀向了几近崩溃的流贼! 嬴翌一人当先,顺手捡了两口朴刀,人如一枚锋芒毕露的箭头,撕裂空气,带着几千开封兵卒越过数百步距离,狠狠的杀入了慌乱的流贼之中。 嬴翌双刀连劈,滚滚雷音乍起,质量堪忧的朴刀承受不住力道炸成碎片,只七八道气浪席卷过去,绵延三十余丈,波及十余丈,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流贼肝胆俱裂,竟有人生生被吓得倒毙。于是丢盔弃甲,奔逃不止。 随后赶上来的开封兵卒只是掩杀,手起刀落,杀的不亦乐乎。 嬴翌见流贼已溃,将那最先呼应的小将唤来:“我去追闯贼,你且好生带领将士。” 那小将激动无比,握刀抱拳:“大人放心!” “嗯。”嬴翌点了点头:“流贼人多,先俘虏之。” “喏!” 嬴翌哈哈一笑,脚下踢起一口朴刀,人已腾空,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乱军之中。 小将深深的吸了口气,举刀大喝:“贼已溃败,弃械不杀!” 五千人随之疾呼,许多流贼应声丢了刀兵,脱了盔甲,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嬴翌腾在半空,眼观六路。但见西侧,一杆蚩尤旗迎风招展。蚩尤旗下,一列列兵卒整齐划一,抖枪攒刺,一往无前,不知多少流贼倒在枪阵之下。又有弓手,在枪阵之后,抛射箭雨,箭雨落地,便是一片惨叫。 且有炮兵,或以铳击,或以炮击,找准流贼汇聚之处,打的尸横遍野。 尚有马队,两翼游弋,撕裂流贼。 五千人,如同磐石,如同钢铁,步步前进,永不后退。士气高昂无比。时时刻刻的军功反馈,让他们每杀一人,便会强大一分。 南边,朱炳琨所部亦然。 在北边边角之处,尚有张石带领夜不收收割、阻截流贼。 在杀戮之中,嬴翌麾下一万余军队,如同机器,杀的流贼胆寒,杀的闯贼惊骇。 闯贼哪里还有半分心气? 早见嬴翌城头杀人,闯贼便大惊失色,忙教早已提备妥当的五千马队就要离开。 然南有朱炳琨,西有郑五、郑九,北边还有游弋的张石所部。虽然人少,却分明将闯贼围困当中。 闯贼心惊肉跳,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次这样害怕过。当初被孙传庭和洪承畴打的只剩下十几个人的似乎,也没有如此过。 在嬴翌喝出要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天昏地暗,大难临头。 不过闯贼毕竟是老贼,求生之盛,无与伦比。西侧、南侧人多,不敢擅闯,那就往北。 只五千老营马队,丢了大纛旗牌,慌乱越过乱军,便是挡住去路的流贼,也给杀了再说,直往北边而走。 而嬴翌,几个起落,便已逐上。 一七三章 头皮 “闯贼,哪里走!” 暴喝声惊天动地,随之一声巨震,空气炸开雷音,惨叫声中,数十人连人带马被气浪震死。 嬴翌纵身落入闯贼马队,刀光如雷霆,卷过道道闪电,雷音好似排炮,连连炸开,只见的残肢断臂满天飞,闯贼马队顿时大乱。 李闯早丢了大纛,此时见状,身心失色,惶惶然只觉命在旦夕。便有旁侧宋献策疾呼:“闯王快快脱了头盔!” 李闯恍然大悟,忙一边奔逃,一边脱去红缨头盔,好似着火似地丢弃一地。 果然嬴翌纵身,入目处皆是人头攒动,一时间看不出哪个是李闯。 嬴翌心中一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战阵之中,将帅为便于指挥军队、镇压士气,往往身着鲜明。无论旗帜、盔甲,皆独一份。由是为将者当有勇气,没有勇气的,不能为将。否则一身鲜明,一旦与敌交兵,便是众矢之的。 没有本事,没有勇气的,在这样战场上是当不得将领的。 李闯作为贼军之首,一身着装自然鲜明。万军之中也能看得清楚。然如今为了逃命,果然什么也顾不得了。 嬴翌落地之后,再夺了口朴刀,抖手几刀将身边流贼清空,随即大呼:“众贼听着,擒杀闯贼者免罪!” 李闯藏在乱军之中,却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不禁心中狂跳,再看周遭往日贼兄贼弟,恍然觉得个个眼神不同。 他忙压下这种异样,道:“此人凶暴,不可与理。咱老资弟兄都是杀人如麻的贼,万不可相信于他!” 又道:“咱老资藏了一笔金银财宝,只须得逃得此处,便大秤分金,人人有份!” 宋献策区区一书生,早是狼狈异常,闻言边奔便气喘吁吁道:“闯王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想当初闯王十余人,不也翻身起来?休要三心二意,明贼不可信。先逃将出去,再招兵买马,早晚回来报仇雪恨!” 李闯暗赞一声,附和道:“便是要分道扬镳,只要脱身出去,咱老资双手奉上金银,允了!” 便就在乱军之中,听着背后排炮一样炸开的雷音,在一处壕沟,闯贼忽然矮身躺了进去。 宋献策眼疾手快,也跟着躺了进去。 许多错过的,却也不敢停步,背后雷音越来越近,下一瞬就要身死,哪里敢半分犹豫? 闯贼躺入壕沟,一边悄悄脱掉盔甲,又将一口短刀把胡须割掉,抓起淤泥在脸上糊了几遍,再解开发髻,以发覆面,最后还在淤泥之中滚了三滚,如此,再看不出原本模样。 宋献策有样学样,也如此模样。 这一条壕沟之中,便有七八人,状作死尸,一动不动。便闻上头雷音滚滚过,分明嬴翌已越过壕沟,李闯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嬴翌缀着流贼马队一通好杀,几乎已将五千流贼马队杀散,却终是不见闯贼踪影。待已看到前面张石所部夜不收正在截杀往北流窜的流贼,嬴翌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便就大喝:“缴械不杀!” 张石所部夜不收闻言,便知嬴翌就在近处,于是齐声大呼:“缴械不杀!” 嬴翌如同阎王,一路缀杀,刀下不知死了多少,五千老贼四散已不足三千之数。便是这余下老贼贼性凶暴,也早已丧胆,亡魂大冒,何况前面还有张石的夜不收堵着? 此时听到‘缴械不杀’,顿觉仙音灌耳,哪里还犹豫?当下就有流贼丢掉兵器盔甲,原地蹲下。 嬴翌再看,两千余散碎流贼马队,大部分弃械蹲地。少部分不过百十来人,欲顽抗逃遁者,正好被张石所部截住,片刻后杀了个干净。 “张石,速速甄选,闯贼就在周近。” 嬴翌一声大喝,却转身往原路返回。 他已料定,这些投降的流贼之中,定无李闯。 那么李闯到哪儿去了? 嬴翌嘿嘿冷笑起来。 在乱军之中,嬴翌感官再敏锐,也容易被混淆视听。而此时,他定下心来,将神魂感应放开最大,一双眼睛灼灼有光,仔细的搜寻着来路上一切可以藏身之处,逐渐靠近了之前越过的那条壕沟。 壕沟里,李闯竖起耳朵,心已渐渐提了起来。 他没有料到,嬴翌会在这个时候纳降! 他原本心想,嬴翌追着余下的马队远去,要杀光马队,不说多了,三五里应该是有的。一旦到了这个距离,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但刚过壕沟不远,分明还不到一里地,便就纳降。这下子李闯就抓麻了。 附近战场上,喊杀声已是停息,而嬴翌刻意沉重的脚步渐近,每一步践踏在泥水里的声音,都让李闯心中为之狠狠一跳。 而壕沟里,非只闯贼一人,还有宋献策等七八人。 宋献策此时,掩盖在淤泥下的面孔,露出纠结挣扎之色。 分明嬴翌脚步越来越近,待的到了壕沟前,哪里还藏得住? 他暗暗吸了口气,忽然一个合身,将闯贼压在身下,一只手抓住闯贼的头发,一只手去扣他脖子。 李闯大惊,忙道:“宋献策,你作甚?!” 宋献策叫道:“闯王啊闯王,可怜我等跟你这么久,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从未推诿。到了如今,我等欲要活命,闯王啊,你就救救我们罢!” 其他几个贼人顿时反应过来,都作势扑来。 李闯心凉到底,却不肯认命。他身体强壮,宋献策不过区区一书生,哪里扣的住他?被他抓住胳膊,一个翻身竟扔出壕沟! 而宋献策生生将李闯头皮都抓掉了一块! 宋献策在泥水里翻滚了两圈,正待爬起来重新扑入壕沟,便见一双大脚出现在眼帘里。 这双脚上虽满是泥泞,却分明鹿皮所制,非寻常兵卒之物。宋献策灵机一动,忙拜倒在泥水中:“大人,大人!闯贼就在壕沟中,这贼子就在壕沟中啊!小人欲抓闯贼献给大人,连他头皮都抓下来啦!” 他还伸出手,指缝里一把头发,半块头皮。 嬴翌没有理会,信步走到壕沟边上,目光居高临下,正看见七八个人在淤泥中扭打成一团。 “散开。” 嬴翌将已布满裂纹的朴刀拄在地上,淡淡道。 一七四章 李闯落幕 壕沟里人相纠缠,蠕动扭打在一起,仿佛茅坑里的蛆虫。 正是宋献策开了个头,李闯已成为其他贼子的救命稻草,盖因嬴翌此前招降,擒杀李闯者免罪。 大难临头时,便是夫妻、父子,也少有能同生共死者。流贼聚在一起,也不曾是为了什么道德大义,无非利益纠缠,要说什么信念信仰,打死都不可能有。 宋献策在壕沟上大呼‘大人’,非但没有让这些人住手,反而更是凶戾,恨不得把李闯撕成八片,一人一片护身符。 嬴翌令其散开,却仿若不闻,只是扭打撕扯,发出好似野兽临死时的惨厉嘶吼。扯头发的扯头发,抓耳朵的抓耳朵,扭胳膊的扭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 有压在李闯头上的,死死的扣着李闯的脑门不放。有掏他胸口的,一拳又一拳,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把他打成肉泥。 李闯挣扎、还击,却哪敌得过?眼看动静渐小,几若欲死。 嬴翌面无表情,提起朴刀,刀尖连闪,呼吸间将扭打的贼人挑开,露出当中几已不成人形的李闯。 李闯已是动弹不得。 他双手双脚扭曲的不像样子,身上衣物被掏出许多窟窿,满是泥泞的脸上夹杂着血迹,分明鼻孔裂开,也不知是谁扣的。 只一颗眼睛还能睁开,另一颗早肿的不像样子了。 耳朵也少了一只,头皮几乎全被抓掉,露出血迹斑斑的头骨。 “李闯?” 嬴翌淡淡的看着他。 李闯一只眼睛转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头,都已陷了下去。 “大人!大人!” 宋献策好象一条狗一样爬到嬴翌脚下:“他就是闯贼,没错,就是闯贼!” 嬴翌抬脚把他抖开:“你又是谁?” 宋献策露出谄媚的笑,合着脸上的淤泥,看起来分外恶心:“小人是宋献策!大人,小人跟随李闯已久,知道很多秘密。” 嬴翌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宋献策?” 宋献策连忙点头不止。 壕沟里,之前撕扯李闯的七八个贼人,此时早已没了声息。嬴翌刀尖挑翻他们,同时也取了他们性命。 宋献策心中颤抖,生怕那一口裂纹密布的朴刀下一刻就落在自己头上,连忙加重自己的砝码,以期能活得一命。 嬴翌微微颔首:“那你告诉我,你知道李闯哪些秘密?若是有分量,饶你一条狗命也未尝不可。” 宋献策暗暗将心提起来:“大人,小人知道李闯藏宝之处啊!李闯流窜天下,破城无数,搜罗了许多宝物,都藏着呢!” “哦?” 嬴翌笑了起来:“宝物?” “是是是,大人。”宋献策叩拜道:“李闯席卷天下,所得金银多用来换作粮食。但还有许多宝物,前朝名人字画、玉器、瓷器凡此种种,若变现,可得亿万啊!” 嬴翌闻言心中一动,道:“也罢。若你老实交代,饶你一命便是。” 随后看向沟中李闯:“此人确是李闯?” 宋献策道:“非李闯不可。大人,李闯阴险,此前滚落壕沟欲图逃命。小人早想弃暗投明...” 嬴翌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探出七尺朴刀,手腕一转,斗大一颗头颅从沟里飞出来被他一把攥住,提着就走。宋献策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佝偻着跟随。 背后。壕沟淤泥,一具扭曲的不像样子的无头尸仰面躺着,潺潺的血带着无尽的污迹,无声的流淌。 纵横一时,造孽无数的李闯,就这样死了。 但李闯并不值得怜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给他半点怜悯。他举起义旗,所行所为却残暴狠毒,与畜牲无异。这样的人,死了是好事,欢欣鼓舞都来不及。 李闯的影子没有在嬴翌心头留下半点涟漪,对于嬴翌而言,诛杀李闯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要杀李闯,李闯便是这回跑了,下回也跑不了。李闯要活命,看的是嬴翌。嬴翌不杀他,他才能活。 说来早前时候,嬴翌还打算放李闯一马,驱赶他去北方,以之为前驱,按照他本来该走的路,帮嬴翌灭掉大明。 但嬴翌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 时移事易,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所经历的事,产生变化。早前欲驱策李闯灭明,嬴翌是不愿担负灭掉大明的恶名,更愿意从大明本身的体制中获取名器。 然而到了现在,嬴翌的想法又变了。 并非嬴翌朝三暮四,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大明朝的名器并没有嬴翌之前想象的那样重要。他成为湖广总兵,然而基于这个名器的实质上的好处,却并未感受到。 回想起来,嬴翌大抵还是受到一些固有思维的影响。而实际上,大明朝到现在这个地步,它所拥有的名器,已经极虚,衰弱到了极点,要或不要,对别人来说或许重要,但对越来越强大的嬴翌来说,反而可有可无了。 这便是其二,人越强大,心气便越足。能够亲手取来的东西,何必借助外力?这是信心。 现在想来,如果在大明朝的体制之中,达成诛灭鞑虏、扫平天下的志愿,之后若要再进一步,恐怕为人诟病。 正如曹孟德,朝廷的名器拿起来方便,但也是一种束缚。 如此,倒不如真刀真枪杀出一片朗朗乾坤来! 人说得国之正,分明便是真刀真枪的干。借了外力,走了偏锋,未免被人小觑。 既如此,闯贼于嬴翌而言便没用了。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是个祸害。把他赶到河北,先不说灭明还会不会像原本历史的走向一样,毕竟闯贼在原本历史上,于开封并未吃亏。如今势力大损,赶到北边去,未必还能轻松打破京师。 再则闯贼到了北边,对北边的百姓又是一番祸害。 开封处历历在目,嬴翌并不愿意让闯贼再去祸祸河北。 在嬴翌心目中,大明是值得敬仰的。朱洪武起于微末,一刀一枪打拼出这个天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其功之盛,远迈历代绝大多数的帝王。如今的大明朝虽然腐朽,但这是每一个封建朝代的必然,没有什么好诟病的,但大明朝鼎盛时期的辉煌,却也毋庸置疑。 一七五章 言明心志 尊敬它,就亲手灭掉它! 在它的尸骸上,再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流贼也好,鞑子也罢,他们没有资格去灭明!嬴翌当仁不让。 提着李闯的头颅,嬴翌越走越快,陡然一声长啸,声震四方。恍惚间,分明云开雾散,一抹金色的阳光撕裂苍穹,普照大地! 宋献策被嬴翌的长啸吓得跌坐在地,他仰望着嬴翌的背影,不禁喃喃道:“云开了...” 是啊,云开了。 在连绵近十日的大雨过后,一日阴郁,终于天开。 那煜煜煌煌的骄阳,俯瞰天地万物,普照八荒四野,昊昊然万物之父母也! 张石将俘虏收降,快步近前,拜道:“主公。” 嬴翌点了点头,见前面俘虏满地,道:“这批俘虏皆是老贼,罪不容恕。不过我既已许诺缴械不杀,便不杀他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去将彼等每人割下一只耳朵,打上印记,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全都交给他们去干。” 张石顿时心里有数,捶胸道:“是,主公。” 嬴翌将李闯头颅交给他:“这是闯贼首级,你且炮制一番。” 顿了顿,又道:“再派人去裕州,令孙秀才、郑允芝安排好南阳三县事宜后速来开封。” 张石一怔,抱拳道:“喏。” 然后指了指一旁卑微的宋献策:“此人宋献策,闯贼出谋划策之人。他有闯贼宝藏的消息,你且问明清楚,然后尽快取来。若此人撒谎,杀了他。若属实,饶他一命,充入奴工营。” 张石看了瑟瑟发抖的宋献策一眼,躬身道:“是,主公。” 然后上来两个夜不收,将宋献策押了下去。 嬴翌并非迂腐之辈,但亦非无信之辈。宋献策为李闯出谋划策,李闯造的孽,有宋献策一份,说来万死难赎其罪。但免去死罪,活罪却须得受了。奴工营就是他的去处。 等嬴翌漫步回到开封城下,战事业已尘埃落定。 李闯四万大军,除了零碎逃散的千余人,其余三万八千余人。斩首两万两千级,俘获一万六千人。 嬴翌就在城下将朱炳琨、郑五、郑九以及在城头时最先呼应的那位名叫李焕的小将唤到身前,对战事做了一番详细的了解。 此一战,斩获首级,以朱炳琨、郑五、郑九所部为最。三人四部,计一万兵马,共战火两万一千级。剩下一千级才是李焕带领的开封守军的斩获。 但俘虏的一万六千人,却有一万二千都是李焕所俘。仅余四千人是其余四部总共俘获。 对此,嬴翌早有料定。 对于麾下军队的嗜杀,嬴翌有心里准备。说来在内战当中,于嬴翌本心而言,并不愿意大肆杀戮。但这几万流贼,不在其中。李闯这最后四万流贼,可以说个个都是恶贼,死不足惜的畜牲。否则也不会成为李闯的主力。 既是该死,杀之无妨。 便是俘虏的这一万六千人,也须得经过甄选。想来可以称作良善的,应该没有几个。多半还是一刀了账的货色。 此战斩获如此,自家也有折损。 嬴翌本部一万大军,如今还有九千三百人。名额足数,也就是说,在这场战役之中有七百伤亡。其中阵亡者二百余人,轻重伤者四百余人。 至于李焕所部开封兵马,当前还有四千余人。至于折损多少,还没来得及详细统计。毕竟此前李焕并非这支兵马的统帅,他是嬴翌临时任命的,对于开封守军的具体数据,他并不清楚。 “郑九。” 嬴翌道。 郑九捶胸抱拳:“主公。” 嬴翌道:“你率本部兵马在城外看押、甄选俘虏。” 郑九领命:“喏。” 然后嬴翌道:“李焕前面开路,朱炳琨、郑五,随我入城。” “喏!” 大军整备,来到城门外。城门早被关闭,此时见大军抵城,良久才缓缓开启城门。 便见一溜官员出城。当先一人便是高名衡。 见高名衡,李焕所部止步,便听高名衡道:“本官河南巡抚,嬴总兵在何处?” 李焕皱起眉头,一时为难。 “两侧分开,让出通道!” 后方传令,李焕所部忙让开路来,便见嬴翌策马而来,朱炳琨、郑五簇拥两旁。 高名衡见嬴翌近前却不下马,心中咯噔一声,却强硬道:“嬴总兵这是要作甚?” 嬴翌笑道:“莫非高巡抚?” “本官正是。”高名衡捻须道。 嬴翌道:“既如此,请巡抚让路。” 高名衡神色一抖,免力道:“未免扰民,嬴总兵还是不要挥兵入城的好。” 嬴翌摆了摆手:“拿下。” 嬴翌根本不与他多说,挥手便是如狼似虎的兵卒涌上来,不由分说,将高名衡等一干开封官员尽数拿下。 高名衡大惊失色,叫道:“嬴翌,你莫非要造反?!” 嬴翌毫不讳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明穷途末路,洪武子孙再无可领袖诸夏者,我为何不能当之?” 他声如洪钟,全然也不惧怕此等言论泄露出去。 高名衡面色铁青:“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李焕所部兵马:“还不与本官速速拿下此贼!” 李焕等人沉默不动。 嬴翌笑道:“我非流贼,不杀不掠,愿担负诸夏,承继祖先。” 他高声喝道:“众将士随我入城,弹压治安,控制要害。切莫扰民,否则杀无赦!” “喏!” 三军齐声,震动天地。 嬴翌又道:“李焕,你速入城,保护周王。” 李焕躬身:“喏!” 高名衡等面如死灰,再无半点生气。 嬴翌挥了挥手,令人将高名衡等开封官员押解下去,便则策马入城,指挥兵卒控制要害,与百姓秋毫无犯。 到天黑之时,开封尽数落入嬴翌控制。到此时,嬴翌才开始收拾战后事宜。 先从开封所部四千余人之中甄选七百之数,将四部一万兵马补足。又将余下三四千人甄选两千五百人,再立一部,以李焕为部将,并命李焕巡守开封内城,军管治安。 余下一千余人则令出城,与郑九所部打扫战场。郑五、朱炳琨二人,则率本部兵马驻守城墙,防备意外。 如此一来,嬴翌麾下兵马算上夜不收,已增至七部。七部兵马,六位部将,分别为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李焕、张石。独余一部,本该为嬴翌亲卫,只是嬴翌习惯了单人独骑,这一部兵马往常皆由朱炳琨暂代。 不过此时嬴翌已夺开封,流贼既灭,整个河南已在眼皮子底下,自然不能再像往常一样独来独往。 朱炳琨建言,于是这一部兵马终于履行起他们的本职。 嬴翌便从这部兵马之中挑选出一人,名叫王轶胜,任为部将。王轶胜是这部兵马之中军功最高,体魄最强者,他当部将,无人不服。 入城后,嬴翌暂住巡抚衙门,处理要务。亲卫兵卒巡守之、护卫之、传讯之。 。 一七六章 咄咄逼人 入夜酉时,嬴翌将将处理好抚民、治安等急迫事宜。便有侍从战战兢兢敲门而入,只道是饭食准备妥当。 巡抚衙门本是高名衡办公所在,高名衡平素并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府邸,因此巡抚衙门之中并未有侍从人员。 嬴翌暂住巡抚衙门,当下这批侍从丫鬟,也不知是王轶胜从哪儿找来的。当然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初镇开封,嬴翌还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这个。 左右里里外外,堂前后厨,小厮、丫鬟有二三十个。都为嬴翌的生活起居服务。 巡抚衙门面积不小,前堂主办公,后堂主休息。嬴翌用饭的地方,就在后堂的一间偏厅里。 早有丫鬟备好酒菜,见嬴翌来,一片手忙脚乱的服侍,反倒让嬴翌别扭,便挥手打发出去。 “真人快快入座。” 嬴翌打发走了服侍的丫鬟,笑呵呵对一旁李真人师徒道。 李真人师徒早入了城中,也被嬴翌请到巡抚衙门暂住。之前就吩咐了一起用饭,于是早在这里等候。 李真人笑道:“多谢大人。” 也不客气,稽首一礼,与小徒静明入座。 于是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李真人道:“大人今日城门处之言,令人心血震撼。莫非大人已决心此后便要自立?” 嬴翌点了点头,放下筷子道:“我此前也想过虚与委蛇,借大明之名器一用。然如今想来,未免不适。我非狂妄之辈,却亦非鄙薄之人,欲以双手挽天倾,却不是大明的天,是诸夏的天。洪武可承继祖宗而立大明,大明既朽,我又为何不能承继祖宗?堂堂正正,真刀真枪的杀出一番天地?” 闻了此言,李真人不禁敬服道:“大人心胸气魄,令人佩服。” 道:“以大人神威,兵强马壮,倒也确无不可。” 嬴翌笑道:“我并非不知时局。正是因为大明倾覆在即,势穷力穷,民心已失,我才改变主意。否则我放闯贼一马,让他去河北走一走。以闯贼凶暴,若去河北,于民大害。于是杀之。” “大人英明!”李真人心悦诚服。 要说历来神器之争,皆无所不用其极。如嬴翌此前这等想法,将李闯当作前驱,虽说颜面上不好看,却能收到奇效。但嬴翌不用,这等气魄,如何不让人敬服? “大人气度恢弘,若有用的上贫道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李真人分明投效。 嬴翌自是大喜,笑道:“我盼真人此言久矣。” 然后道:“稍后真人可愿随我去周王府一行?” 李真人沉吟了一下:“敢不从命?” ... 周王府,此时已是一片寂寥。 周王早前本来作了些准备,打算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送走一些子孙,留下血脉。后来见嬴翌来援,以为万事大吉,便撤销了准备。却不料嬴翌直抒异心,派兵将他周王府团团围困。 周王只觉大难临头——历来如此,对于异志者而言,当朝宗室总是不得好下场。 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步上福王后尘,被人烹煮了不可。 但事已至此,周王再无可奈何。他王府之中,虽然有一队护卫,却不过五百人上下。但围困王府的,却有两千五百人。何况一旦交兵,更无法保证子孙安全。周王亦老,没有勇气杀出一条路来。 好在这大半天下来,没见围困的兵马有什么动静,周王沉下心来细细一想,便觉察到一线生机。 入夜,周王并未早睡。 便有管家跌跌撞撞而来:“殿下,那嬴翌来了!” 周王神色一动,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如何来?打进来的?” 管家咽了口唾沫:“此人口里叫人通报,自己却进来了,无礼之极。” 周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你且去备茶水,为本王迎接这位强将吧。” 管家无奈,只得退下。 不多时,门被推开,嬴翌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进门便见上首端坐的老翁,不是周王又是何人? 周王目光落在嬴翌身上,好似觉得此人如同一座大山,又好像一颗太阳,如此沉重灼目。 他心中暗跳,知晓便要决定王府命运,却毕竟人老沉稳,道:“可是湖广总兵?” 周王站起身来,笑呵呵迎道。 嬴翌拱手作了个揖,道:“在下嬴翌,见过周王。” 周王见他如此,心里放下一半,笑道:“总兵解围开封,功莫大焉,还请快快入座。” 嬴翌也不客气,入座不提。 随后周王才见到跟着嬴翌背后而来的李真人。 周王一怔:“真人怎生...在此?” 李真人平和的看着周王,稽首道:“却要来见殿下一面。” 周王心思万转,道:“真人请坐。” 待坐好,又有丫鬟侍从战战兢兢奉上茶水,周王才开口:“不知嬴总兵此来,有甚要事?”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周王不必如此。我已明心志,于周王而言乃是乱臣贼子,至于湖广总兵,我却不接。” 周王面色一变,不知该怎么开口。 便听嬴翌道:“周王先听我说。周王乃大明宗室,自有殊荣。然我要取明而代之,周王在我这里,便无甚殊荣。由是周王府一应特权,自即日起皆要取消。周王府所拥有土地,除开周王府本身丁口应该获得的一份,余者皆要交出来。我不害周王性命,但在我治下,周王与他人无异。周王可是明白?” 周王一听,满面煞白:“这...这...这...” 嬴翌失笑道:“或还有一条路可走。周王若愿去京师,我自放行,不会为难。但开封一应资财家产,皆与周王无关。” 周王面皮颤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嬴翌道:“周王或觉过分,然若是李闯,周王以为如何?” 这便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周王当然知道若是李闯,绝没有眼下这般交谈。说不得早被乱兵拉出去杀了煮了吃。 可要交出土地,取消特权,这是怎么也不能甘愿的。 面对嬴翌的咄咄逼人,周王只好把祈求的目光落在李真人身上。 嬴翌见此,把手一摆,止住要说话的李真人,对周王道:“说来能与周王心平气和在这里说开,正是有了李真人的颜面。李真人为人,我深是佩服,此前更是阻止流贼决堤放水,功莫大焉。李真人早求我放宗室一马,我才命人先将王府围困,如若不然,我麾下骄兵悍将,怕是不给周王颜面。” 说着他站起身来,抱拳道:“我要事繁多,话说到这里,该怎么抉择,只看周王。明日我自会派人前来接收。告辞。” 然后对李真人道:“真人自便。” 便走了。 一七七章 处置 留下李真人,嬴翌大步离去。 至于李真人与周王有什么话说,嬴翌并不在意。大势在我,一应旁支末节,都是浮云。 左右嬴翌又不打算对宗室下毒手。 出了周王府,嬴翌将李焕叫到面前。围困王府者,正是李焕。 “主公!” 李焕亦已改口。 嬴翌背负双手,点了点头:“周王府给我看牢喽,没有我命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喏。” 言毕,嬴翌接过张四递来的缰绳,翻身跃马而走。 夜色寥寥,开封城中一片冷寂。虽有百万户,但兵戈铁马,人皆畏惧。即便早已张贴安民告示,一时半会百姓毕竟难以安心。 嬴翌此番随身护卫五百,余者两千在巡抚衙门。五百人齐步小跑,隆隆有声,于静寂之中,碾过全城。 回到巡抚衙门,令人把王轶胜叫来:“去将高名衡等人带来见我。” 王轶胜不敢怠慢,不多时,将高名衡等一干开封官员近百人皆带到正堂。 开封为河南首府治所,眼前这近百位官员,品级皆是不低,或巡抚衙门的官,或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凡此种种,最次也有五六品。 还有军官,副总兵、守备、卫指挥使等,近十人。 王轶胜将一干人等带到正堂,嬴翌早在上首端坐。 见到嬴翌,顿时这一干官员之中,便有破口大骂乱臣贼子者,似铁骨铮铮模样,大义凛然。 嬴翌尚未说话,见此不禁冷笑连连。 便二话不说,与王轶胜摆了摆手:“骂我者都拉出去砍了。” 一瞬间,鸦雀无声。 早有如狼似虎的将士上前,粗暴无比的把大骂嬴翌的人拖出来,吓得那些‘大义凛然’的‘清官’们小便失禁,连连告饶,哪里还有转眼之前的铁骨铮铮? 嬴翌嘿笑不止。明末的官,是病态的。在嬴翌看来,完全是惯出来的狗脾气。大明朝的皇帝,从中期以后,过的就不顺当,往往有‘铁骨铮铮’的人物指着鼻子当骂儿子一样咒骂。死了还能博的一个清名。 然而实际上这些人都是狗屁。除了一张臭嘴,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建树。全都是饭桶,留在世上浪费粮食。 如今嬴翌大兵压境,这些狗屁竟然在他面前也玩这一出,那很好,可以成全。 任凭告饶,嬴翌浑然不理。不片刻,外面传来短促惨叫,待声息落下,王轶胜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进来,丢在众官员面前,吓得一干人等跌跌撞撞,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见这帮子大官老实下来,嬴翌才淡淡道:“我既已言明心志,哪容得犬儒乱吠?端是死不足惜。” 众人听的心凉,高名衡满脸枯槁,确也直接,道:“尊下既明心志,不知要怎样处置我等?” 话音落下,满堂只余咚咚心跳。 诸文武官员,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皆惨惨淡淡。 嬴翌道:“我不是滥杀之人。若要杀人,早便在城门处,将你们一齐斩首,却也爽快。如今诸事暂毕,有些空闲,正好给你们一个安心。” 高名衡等腹诽,不是滥杀之人?那脚下这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又是什么?不过确也不得不赞同嬴翌的话,若真要杀人,早在起初,就一并杀了痛快。 道:“你们是大明的官,而我志在取大明而代之。我也不要你们的命,也可以放你们走,不过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开封属我,一粒粮食,一块砖,都再与你们无关。” 众官员一听,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咬牙切齿。 分明是要他们净身出户,不给带走半点钱粮。 说到这里,嬴翌摆了摆手,对王轶胜道:“带他们下去,明日你带人去查抄各位大人的府邸,除了家眷亲族,一概皆不能带走。” “喏!”王轶胜雷厉风行,当下命人将高名衡等推搡出去。 对于开封的这些官员,嬴翌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最多不过用来杀鸡儆猴,做点样子给城中的豪富勋贵看看,以便于让他们更老实。 至于收归己用,呵呵,嬴翌没想过。 都是老油子,收到自己麾下,虽说有人道榜约束,有人道气数定功绩,但嬴翌总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一锅新鲜清澈的汤,给里面丢几颗老鼠屎一样恶心。 他不在乎这些人。 且已言明心志,不惧崇祯帝知晓,放走便放走,难不成还能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不过人可以走,财富却不能。这开封城里的潜藏的财富,嬴翌有大用。中原重建,少不得这些黄白之物。 而财富集中在官员富户勋贵家中。这一批近百位官员,其家中能搜罗出来的钱粮宝物,一定不在少数。 这就是他们的意义所在。除此别无用途。 因此嬴翌几乎没有跟他们多说几句的欲望,只两三句话说明,哪管他干不干?不干?刀子架在脖子上,由不得不干。 见了高名衡等人一面之后,嬴翌松活下来,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眼角。 虽然知道打下开封、诛灭闯贼之后,一定会有大收获,但看到眼角的数据,嬴翌仍然忍不住心中欢喜。 一番操作之后: 体魄:13 神魂:7 真灵:1 根性:无 真灵数:50000 人道气数:100000 人道榜名额:20000(50000) 开封一战,对嬴翌而言,收获最大的除人道气数再无其他。原本还不到两万的人道气数陡增至十万,亮瞎人的眼睛。 这新增的八万多人道气数,其中有占领开封的,也有诛灭闯贼的,具体多少不需赘言,但数据实实在在,是个巨大的收获。 100000人道气数,代表着50000人道榜名额。与之前不同,之前是人道气数抵不上手下的人数,如今嬴翌将为自己效力的文官吏员、工匠、军中将士全部算上,却才20000个数,竟空出了30000名额。 这两万个名额当中,军队占了一万六千五百个。七部,其中六部满编两千五百人,就是一万五千人,加上夜不收部一千五百人。 余下三千五百个名额,几乎是方城山三谷、裕州、舞阳、叶县所有为嬴翌效力的人的总数。 其中有工匠,有吏员,甚至还有各个流民安置村落的村长都在里头。 甚至还不够数,还开后门,把侍奉陈圆圆和李香君的两个丫鬟、老丈人郑允芝的家眷都算在里面,虽然是别开一列,没有与文武混合在一起。 如此,才凑足了两万个数。 一七八章 三日 也不怪嬴翌开后门,实在是之前紧巴巴的,突然一下子阔绰了,手痒的缘故。 这些上榜之人,除了嬴翌自己的‘家眷’,和给老丈人郑允芝开的后门,其他的都有嬴翌自己的考量。 先就流民安置村落村长上榜,嬴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诸夏历代的封建王朝之中,几千年皇权不下乡。国家鼎盛,教化得当的时候,当然没什么,而一旦国家有恙,或时间流逝导致法治败坏,就容易造就土皇帝。 嬴翌这么做,实际上就是一种皇权下乡的法子。将村长纳入人道榜,村长的功绩,就一目了然,有没有作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一看即知,可以立刻处理,不会等烂到根子里了才恍然后悔。 在嬴翌的计划之中,以后各级的文官系统,体制之内的,都会纳入榜单。按照人道气数的获取来看,一个开封,整个河南还没有完全纳入掌中、还是千里赤地的情况下就有十万人道气数,那么从大的层面,整个天下来看,人道气数至少以千万计。 也就是说,到一统天下之后,嬴翌手里至少有五百万名额。这五百万名额,就算拿四百万放在军队中,也还剩下一百万。 而嬴翌认为,一百万军队外的名额,绰绰有余。 眼下还剩下三万空缺,嬴翌会逐渐充实起来。这三万个名额,至少会有两万以上落到军队里——军队还需要扩充,不过不能急。 剩下一万个名额,应当有一半会落在整个河南的非军队人员之中。政务官员、高等级的工匠、甚至有功劳的商人。 余下一些名额作为备用,以防万一。 较之于人道气数的暴增,真灵数的增加虽然显眼,却并不令人吃惊。诛灭闯贼,斩首人数两万多,加上一些边边角角,总计获得25000真灵数。 按照嬴翌此前定制的自动分配方案,其中四成,也就是10000真灵数,被实时反馈给了军队。于是剩下15000。 加上此前余额35000,合50000之数。 至于给非军队人员的两成真灵数分配,须得等到每月初,个人在治理之中对人道气数增长的功绩统计之后,才会反馈下放。 拿下开封,诛灭闯贼,对嬴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 一则明志,脱开大明,自立之。 二则完成人道榜的全面覆盖,使得自己麾下一切在自己眼中再无死角。 接下来,就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 占领开封的第二日,嬴翌没有任何动作。除了戒严军管,弹压治安,便是处理周王府的事,也都是令王轶胜去办的。 周王服软,并不出乎嬴翌的预料。 就算没有李真人,周王最终也只能屈服,除此之外,他无路可走。 好在嬴翌对宗室还算宽容,除了周王府占据的万顷土地,和周王府拥有的特权,其他的都没动。 至少历代周王积攒下来的大量的财富,还有周王府在开封城里的各种产业,嬴翌都没有染指。 不过周王府的五百王府护卫全部解散,这是毋庸置疑的。嬴翌的治下,不容许有兵有将的土皇帝存在。 从此以后,除非大明不灭,除非周王离开开封北去,否则他再不是周王,只是嬴翌治下的一个富户,仅此而已。 此后围困周王府的两千五百将士全部撤走,而周王府紧闭大门,概不见客,并在当天将王府牌匾摘掉,换成了朱府。 这一切都被开封城的豪富勋贵看在眼里,由此产生诸多猜测。他们看到周王府除了摘掉牌匾,其他安然无恙,又见周王府的产业并没被查封,一个二个都放下心来,以为嬴翌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然而实际上,从第三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第三天,孙秀才、郑允芝到了。 占领开封的同时,嬴翌就派人去裕州。孙秀才和郑允芝得知嬴翌已占领开封,内中惊喜不必赘言,用很短的时间将裕州的事安排妥当,并任命了暂代裕州政务的吏员,便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了开封。 嬴翌不动开封城中的富户勋贵,不是因为他不想动或者不敢动,而是在等人。 等动他们的人到来。 怎么动,具体怎么操作,嬴翌没那个心思自己来,孙秀才和郑允芝才是操刀的人。 嬴翌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即可。 因为赶得急,孙秀才和郑允芝只带了十多个用的顺手的吏员,其他的便是家眷,也都还在裕州。 到了开封之后,嬴翌把两位叫到一起,阐述自己的想法。 三人在巡抚衙门的书房里,按主从之分落座。又奉上茶水、糕点。 来的急,无论是孙秀才还是郑允芝,都是风尘仆仆模样,本来嬴翌打算让他们先洗漱休息一天再说,但两人都很激烈,拒绝了。 按照孙秀才的话讲,开封在手,正要做出点事业来,没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郑允芝很是赞同。 嬴翌自无不可。 “我已当众言明心志,因此以前的许多设想,都要随之更改。” 这件事,郑允芝和孙秀才都知道了。 如果没有人道榜这回事,郑允芝和孙秀才一定会反对。但有人道榜,又有真灵数反馈,其中的妙处都是亲身体会过的,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嬴翌——就算自立,谁又能把嬴翌怎样?! 闯贼百万人马旦夕覆灭,嬴翌已经威震天下,完全有那个资本自立,再不需借大明的名器。 孙秀才和郑允芝齐齐颔首。 便听嬴翌道:“开封落入我手中,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打算在年关之前,将整个河南完全纳入掌中。我既自立,自然要与明庭不同,我打算以河南为州,设州牧,统御一应政务。设州御法使,统御一应司法、巡捕、审判事宜。” 郑允芝与孙秀才听了,都深以为然。 历来新朝代旧朝,以新换旧,都要有所改变,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他们看来,取代大明的新朝,非出自嬴翌莫属。嬴翌要改,没有理由反对。 一七九章 炉灶 “具体的政务框架,我只有一个大概的设想。” 嬴翌道:“两位先听一听,如果哪里有瑕疵、疏漏,再慢慢补足就是。” 道:“一州之长为牧,号州牧,古已有之。州牧衙门下面设人、农、商、墨、税五司,主管人口、农事、商业、工业、税务。御法衙门下面设立法、执法二司,主管修订更改律法、执行抓捕审判。这是大的框架,两衙六司,下面怎么细分,两位先商量着拿出一个章程,我过目之后,再慢慢更改。” 嬴翌既然自立,便不打算继续沿用大明的制度。不过要创立新的制度,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不是简简单单三两天就能搞定。 他以河南为州,设州牧主政,设御法使主法治。两衙下七个司,看起来很粗糙,但却是经过嬴翌深思熟虑的结果。 要说政务部门的复杂,实际上几百年后的时代,比这个时代要复杂的多。因为几百年后嬴翌来的那个时代,行业大爆炸,社会变得极其复杂,涉及到的方面极多,国家需要兼顾各个方面,因此诞生许多在封建时代没有的部门。 而当前的这个时代,比起几百年后要简单淳朴的多,因此没必要设立更多的冗杂的部门。起步之初,先慢慢来,从简单开始,在实践中寻找疏漏和瑕疵,再慢慢补足。 州牧衙门下面有人口、农业、商业、工业和税务五个司暂时已经够用了,如果不够,以后再加就是了。 至于御法衙门,只分作立法和执法两大部门,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时代可不讲什么皿煮,什么任泉。有罪的该杀杀,该流放流放,该服役的服役,没有那么多说道。 只要立下法律,再根据法律执行审判就好,不必太过复杂。 “人口统计、户籍录入、注销,以及教化育人等凡与人相关的,归于人户司。劝农、催耕、畜牧、养殖,凡与农事相关的,都归于农事司。凡有贸易、买卖的,以及金银钱币流通,与商业、金钱相关的,都归于商事司。凡与制造、技术等相关的,都归于墨事司。凡与税收相关的,都归于税务司。” “至于御法衙门,立法、执法两司。先说立法司。法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的意思呢,是先召集懂得历朝历代法令的读书人,编纂一部律法,涉及到与州牧衙门下各司相关的所有方面的法令,等我过目之后,再作定夺。在此之前,先沿用大明律。” “执法司是一个半暴力的衙门,我的意思是军中退伍或因轻伤离开军队的将士,可以作为执法司的执法人员。” 嬴翌粗略的说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还不完善,但郑允芝和孙秀才都没有反对的地方。 孙秀才道:“主公的两衙七司也许还不够完善,但在属下看来已经很好了。” 郑允芝捻须笑道:“倒也有些疏漏之处。这人事拔擢、贬谪,总要有个衙门主掌。朝廷也有吏部。” 嬴翌闻言笑了,道:“这一点我想过。但我这里与历朝历代都不一样。我有人道榜,可查人道功绩,倒也不必刻意设立这样一个衙门。我会组建一个秘书司,直属于我,官员的拔擢升迁,皆从秘书司出。” 郑允芝和孙秀才一听,再无多言。 这是很明显的事,人事嬴翌要自己掌握。 然后道:“两衙七司,具体的构架,岳丈和秀才下去之后,先琢磨琢磨。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人手。” 他道:“河南不大,但也不小。要吞下整个河南,治理地方的人就不能少。” 郑允芝颔首道:“不错。开封是中原重城,读书人数不胜数,大抵要征募吏员,应该不难。” 嬴翌笑着摇头道:“可不是那么容易。我要的吏员,岳丈与秀才应该都知道,不是那种只会圣贤书,只会放嘴炮的,我要的是有实际能力的。” 秀才笑道:“主公勿忧。正如郑大人所言,开封读书人多,千挑万选,总能选出一些。” 嬴翌哈哈一笑:“说的对。” 然后道:“那这事,就交给岳丈来办。” 他把目光落在郑允芝身上:“万事以人为本。岳丈眼光卓著,又擅治政,这件事非你莫属。” 郑允芝呵呵一笑:“自当从命。” 嬴翌点头,又看秀才:“岳丈的首要任务,是募齐足够的吏员,为吞下整个河南作准备。秀才你呢,也有一件重要的事。” 秀才作揖笑道:“但请主公吩咐。” 嬴翌道:“开封富户勋贵众多,其中枉法者数不胜数。我如今新得开封,又将吞下整个河南,许多地方都需要钱粮物资,只凭裕州储存的那点,怕是不够。” 孙秀才顿时明了,笑道:“杀肥猪么。” 嬴翌和郑允芝哈哈大笑:“正是杀肥猪。”嬴翌说着,神色一整:“这杀猪归杀猪,有劣迹、罔顾法令者,该杀。但一些有口碑,无恶迹的,也须得不能乱来。” 孙秀才道:“主公放心就是。”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亲卫两千五百人,尽数交给你来指挥。若有顽抗的,只管杀了就是。” 孙秀才道:“如此万无一失。” 定下策略,嬴翌道:“开封有百万户百姓,闯贼围城已久,许多百姓已难以度日。这是当务之急。要解决这个问题,无外乎两个法子。购粮与耕作同行。购买粮食的事,很重要,耕种更重要。但在耕种之前,还要统计人口,分发土地,其中有一段时间的空隙,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具体该怎么做,我不管,岳丈大人,你来做河南州牧。” 郑允芝一怔,道:“这不合适。” 嬴翌失笑摆手:“合适。” 他语气坚定:“我说合适就合适。” 郑允芝张了张嘴,只好道:“也罢。” 其实心里实在高兴。 嬴翌又对孙秀才道:“秀才便是御法使。” 秀才咧嘴一笑:“没想到我区区一个秀才,竟然能做到主掌一州法治的位子,回想起来,真是令人唏嘘。” 嬴翌哈哈大笑:“这有什么。等定了天下,区区一州法治,也不过尔尔。” 一八零章 军队 “剥夺特权、惩处罪恶、弹压治安、修订律法,秀才的任务不可谓不重。御法使之职,至关重要,杀肥猪还在其次,践行我的意志,才是首要。” 嬴翌指出核心要点:“固然钱粮物资是根基,然我既自立,执政便须得有新气象。秀才下去之后,先把御法司的框架搭建起来,人才不够,先坚持坚持,等岳丈这边征募吏员,便作配给。” 秀才心领神会:“主公放心,属下省的。” 所谓践行嬴翌的意志,这的确是最重要的事。嬴翌自立,这开封,这河南,便不属大明。必须要让人明白,嬴翌不是崇祯帝,开封再非大明所有。 要让百姓知道,他们不再是大明的子民,而是嬴翌的子民。 这就是出发点。一切行为,都要围绕这个出发点行事。 这一点,不单单在御法司,也在州牧衙门。一旁郑允芝微微颔首,捻须深以为然。 便听嬴翌道:“岳丈这边亦然。无论是统计人口、统计土地、分发土地、耕作农事,每一件都不是小事,都是当务之急。州牧衙门和御法司通力合作,以开封为中心,先将河南的秩序稳定下来。” 大乱大治,乱后必有治。稳定秩序,才是国家政权存在的根本意义。 于是以郑允芝为河南州牧,以孙秀才孙闻为御法使,设州牧衙门、御法司衙门两衙七司执政框架,嬴翌完成了自立之后的第一步动作。 随后一概政务内容,嬴翌全权交托给二人处置。而嬴翌自己,则将注意力转移到军队上来。 初入开封时,嬴翌并未对军队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增设一部兵马。如今郑允芝和孙秀才既然到了,一概政务不需烦心,嬴翌便要对军队进行一定的斧改。 眼下嬴翌麾下,合夜不收总计七部一万六千五百正兵。军队的数量不大,但除开增设的李焕所部,余者皆已算得精兵。 不过放眼天下,这点兵力,却远远不足。 不止兵力不足,军队的构架,也还有瑕疵。 没有成建制的辅兵! 此前作战,粮草运输、军械补充更换,多是裕州方面奴工营兼着。因为作战范围不大,距离不远,对正规的辅兵没有迫切的需求。 但现在以后,形势就大不一样。整个河南不算小,要将其他府治全数纳入治下,军队定然是要开拔的。而郑允芝和孙秀才,如今又要专注于治政,而且军政分离的策略也是嬴翌心中早就计划好的,因此必须要对军队,进行一番正规化的调整。 眼下嬴翌麾下七部兵马,只有周力这一部还在南阳。其他六部皆在开封。这七部正兵,除了夜不收,嬴翌不打算动。 夜不收要动,嬴翌也是有计划的。 以前体量小,夜不收独为一部。但既志在天下,以后麾下的军队必定东南西北,而每一部军队,都必须要有夜不收,不可能再将夜不收全部归于一部。 因此夜不收就要分散开来。 在嬴翌的计划里,将部这个单位再扩充五百,一部人数达到三千。新增的五百,就是夜不收营。 也就是说,一部兵马之中,除了步兵、骑兵、炮兵、弓兵之外,再增一个夜不收兵种。 当然,这几个兵种,随后也有变化。 早前因为火铳不足数,往往将少许炮兵也持铳,归于炮兵一支。随着方城山两谷逐渐走上正轨,火铳的制造一旦能够满足军队的需求,弓兵就会逐渐撤销,全部转为火铳。炮兵就是纯粹的炮兵,再不夹杂火铳。 除了对兵种进行一定程度的重新划分,建设辅兵,更是重中之重。嬴翌认为,辅兵必须担负很重很多的责任。正兵只负责打仗,而辅兵除了要为正兵运送粮草、军械之外,还要担负起修复军械甚至研究军械的责任。 甚至军事建筑的建造,也要归于一类。 所谓辅兵,应该可以归于工兵一类,但并不完全重合。 嬴翌打算将方城山两谷划分到军队一类,至少方城山两谷大部分的功能,都要为军队服务。 这是其一。 其二,在正兵之外,建设一支辅兵。人数不需太多,暂时定为两部、六千人。嬴翌打算任命连彪为辅兵之首。连彪自跟随嬴翌以来,一直也是任劳任怨,保护方城山两谷、主掌奴工营,一直都是他在做。如今跟连彪一起成为嬴翌属下的,都已有了各自的前途,没理由嬴翌会忘了连彪。 另外,奴工营也将归于辅兵之下。 除此之外,嬴翌还要组建一个军队后勤司。后勤司的职责,就在于军队物资、辅兵行为的调动、分配,以及与政务部门的协调。 正兵调动权,嬴翌暂时要牢牢握住。 这个后勤司呢,嬴翌思来想去,决定任命怀叔,也就是郑允芝是老仆郑怀暂代。 实在是无人可用,嬴翌也没办法。再则怀叔跟随郑允芝已久,阅历经验,都非常丰富。而且知根知底。虽然年纪大了,但这不是问题,真灵加点完全可以让他精力充沛。 方城山两谷作为军事重地,仍然交给一直在山中操持的蒋锡负责。 辅兵、奴工营有连彪,后勤司协调调度有怀叔,方城山有蒋锡,如此一来,后勤方面的框架也就搭建起来了。 另外,嬴翌打算对军队再作一定的整编和扩充,他计划在年关之前,将军队除开亲卫之外的六部扩充到八部,一部扩充至三千人,增至两万四千人,加上亲卫就是两万七千人。 同时在部一级之上,再增校尉一级。 以四部为一校尉。 这样一来,八部就是两个校尉,一个校尉下辖四部一万二千人。 将以朱炳琨、郑五为校尉,各领四部兵马。至于空缺和新增设的部将所缺名额,也不需多做考虑,只管从军中提拔——在考虑文化水平的前提下,军功高者优先。 再于军官正职之外设立一个军爵体系,嬴翌没有费脑子多想,直接将秦汉时的二十级军功爵位稍作更改、拿了出来。 这些计划,在嬴翌心里条理清明。孙秀才和郑允芝对开封进行雕琢的时候,嬴翌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实行。 一八一章 章程 爵位体系存在的必要,一则是福利,二则是区分。 所谓勋贵,便是封爵之人。封爵之人则有特权,这就是福利。 至于区分——譬如当前嬴翌麾下的几个部将,同为部将,但有人军功加身,而有的则新近破格提拔。因军功高低、资历新老,自然要有所区分,最好的方法,就是爵位。 如周力、郑九,都是嬴翌起家的老人,但眼下嬴翌只有两个校尉部,任命了朱炳琨和郑五,余下的则没有位子。封爵,可以作为一种在不能提拔军职的时候的补偿手段。 当然,二十级军功爵位,嬴翌并不照搬。秦汉的军功爵位太复杂,嬴翌将其简化,作五级军士、五级公士、五级伯爵、五级侯爵划分。 从一星到五星,如此类推。 比如一星军士到五星军士、一星公士到五星公士、一星伯爵到五星伯爵,及至于一星列侯到五星列侯而终。 嬴翌花了半天时间,独自一人将军队体系完善,尤其是二十级爵位,每一级爵位的福利、特权,都有极其详细的设定。 集中在退伍转业安置、礼仪、津贴、土地等各个方面。 军士退伍之后,优先安置于各地执法、基层村长等地方——并效仿大汉,基层设三老,以退伍军士优先。同时,军士有见官不拜的特权,并拥有起步五十亩的军田。 从一星军士到五星军士,区别只在军田的多少。最少五十亩,最多二百五十亩。 公士较之于军士,除了在土地方面有更多的补偿,从三百亩起,到五百亩终,还有一个特权,那就是军功自主特权——公士所立军功,反馈所得的真灵可以储存,并拥有自主分配的权力——一星公士可以将自己所属的军功反馈,自主分配给另外一人(家人),从一星公士起,人数递增,五星公士可以自主分配给五个人。 前面十级爵位,特权就是如此。 从伯爵起,便是高级爵位,其所拥有的特权,较之于前面十级,要高的多。军士、公士,可能在军中服役十年八年退伍,但伯爵级的军官,则不然。他们更多的享有嬴翌赋予的利益,从伯爵开始,嬴翌决定每年年终,在他们本身的军功反馈之外,拿出一笔真灵数作为奖励,根据爵位的高低,人人都有。 另外,伯爵拥有推荐自己的一名家属上榜的权利,五级伯爵都是一个名额。 列侯则更进一步,一星列侯拥有两个名额,以此类推,五星列侯有六个名额。 一概爵位,并不分文武。当然,军功封爵更容易就是了。实际上嬴翌给属下的福利,以人道榜为核心,绕着人道榜转。其他的福利,无外乎金钱土地和社会地位。 将人道榜的名额,作为爵位的核心,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随着嬴翌对人道榜的了解越来越深刻,越发觉得人道榜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用途。只是如今尚为体现出来——或许是嬴翌如今所具有的人道气数,还不足以激活某种功能。 但可以肯定的是,上榜的人,只要不中途被嬴翌革掉,以后一定会得到很大的好处。 赋予名额给属下的家人,类似于蒙荫、诰命。但比起蒙荫和诰命,这个可高明得多。 一个是优先权,无论什么好处,有爵位的必定先于没有爵位的。一个是土地,最低级的军士,都拥有五十亩军田,到列侯至少以万亩甚至数万亩计。土地对这个时代的人吸引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至于有没有这么多土地来分,嬴翌表示没有问题——至少地球还有这么大,需要征服的地方还很多,征服下来之后不能荒着,怎么办?军功授田。 然后就是人道榜,这里的好处,暂时无法言明。但绝对不会差。 设定好了详细的章程,嬴翌便着手实施。 他把朱炳琨和郑五叫道巡抚衙门,将落实到纸面的军队整改方案一人递了一份,道:“你们二人先看看,看完之后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我。” 朱炳琨和郑五逐字逐句看完,看完之后又沉吟思索,然后低声交流了一下意见,随后表示没有疑虑。 嬴翌微微颔首:“既然没有疑虑,那就照着这个办。即日起,你二人为校尉,各统御四部一万二千人,张石转为正兵部将,夜不收分散各部重组。新增或空缺的部将,从各部之中按照文化水平和军功直接提拔。” 说着,嬴翌又递给两人一卷锦帛:“这上面是军功授爵的名单。你们拿回去,稍后我还会通过人道榜直接传达到个人。” “喏。” 两人站起身来,捶胸敬礼。 嬴翌笑道:“你们现在做了校尉,军队的整编和扩充,就交给你们来办。我只看结果。七日之内,务必要给我做好。” “喏!” 两人大声应喏。 嬴翌最后道:“军功授田之事,须得不能急切。这边州牧衙门尚未将人口和土地统计完成。待完成之后。再与百姓一并配给。下去吧。” 军功授爵的标准,是斩首十级。也就是说一个普通的士兵,斩杀了十个敌人,就可以成为军士。而公士的晋升,则不单单只在于斩首杀敌的人数,还有其他方面的军功要求。 眼下嬴翌麾下一万六千五百人皆在榜上,而杀敌超过十个的,有四千余人。也就是说,这次授爵人数,至少有四千人。 但爵位最高的,朱炳琨等几人,也不过一星公士而已。嬴翌的要求,很严格。 虽然严格,但完全是依照各自的军功授予,并不存在疏漏。 挥退了麾下两位校尉,嬴翌又将张四和林根唤进屋里。 王轶胜这段时间需要配合孙秀才对开封进行清洗镇压,杀肥猪嘛。因此巡抚衙门只留有一个百户的兵力。张四和林根跟在嬴翌身边听令。 “主公!” 两人身形精悍,齐齐捶胸行礼。 嬴翌点了点头,从案桌上拿起四封书信,交给二人,道:“这里四封书信,其中三封是任命。你们带人跑一趟,去月牙谷和裕州,将信交给蒋锡、连彪和怀叔,余下交给我家眷,并将护送过来。” 四封书信上,皆有明文。该交给谁,一目了然。 一八二章 屠刀 商业行会在明末已普遍存在。 比如牙行,比如布行、米行等等。 是某个行业大部分商人组建的关于垄断定价、信息交流等用途的机构。比如牙行,就是垄断人口买卖、劳动力雇佣的组织。古时候有插标卖首,人要卖掉自己,脖子后面插一根稻草。但在这时候却不行,如果要卖身,必须要通过牙行,否则能不能卖出去不说,如果在街头插标,被牙行的看见了,牙行的打手可不是吃素的。同样,比如做雇工的,要去牙行登记,通过牙行中介得到工作。 这个时代的商业,并非想象的的那么简单。商业行会具有很强大的势力,甚至还养着大批大批的打手,不服从他们的,会遭到报复。 开封作为中原重城,全天下数得着的城市,这里的商业极其发达。因此各种商业行会林立,垄断着这个城市七八成以上的主要行业。 孙秀才初为御法使,奉嬴翌的命令杀肥猪,最主要的目标,实际上都与商业行会沾边。 不单单是因为豪富勋贵多是商业行会的成员,更因为这些行会拥有自己的武装组织。 对于嬴翌而言,他的治下不需要土皇帝。 商业行会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他们的势力极大,与官员勋贵联系紧密。在开封遭到围困的时候,高名衡为了保住开封费尽心力,然而与他们无关。商业行会的打手,从来没有去城墙御过敌。这还不算,明明开封弹尽粮绝,百姓都吃不起饭了,这些商业行会反而坐地起价,无论粮价还是布价,涉及生存的物资价格都随之飙升,完全没有顾忌,肆无忌惮。 国难财发的心安理得,其心之黑,无与伦比。 而高名衡也好,周王也罢,却奈何不得他们。因为他们串联了整个开封的绝大多数的富豪勋贵,高名衡惹不起,周王也不敢招惹。甚至他们自己都牵连其中。 惹了他们,破城的就不是闯贼,而是这些人了。 “开封各类商行有十余个,涉及到衣食住行各类物资方方面面,八成以上的豪富勋贵,都是他们中的一员。” 孙秀才经过几天的调查,拿着详尽的名单来见嬴翌。 “其中牙行、车马行的打手最多。牙行至少有三千打手,车马行更多,有五千以上。其他商业行会或多或少,也在千余之数。” 嬴翌听了心中有数,道:“这几天他们有什么动静?” 孙秀才道:“前几日常有商行成员、勋贵,去朱府求见,不过都被拒之门外了。” 嬴翌微微颔首。 要说土皇帝,单个来讲,开封最大的土皇帝,非周王莫属。当然,如今在嬴翌治下,周王已不是周王,连府邸的牌匾都换了。 嬴翌去见过周王,这是众所周知的。也曾派兵围困,更是众目睽睽。但最终周王似乎没什么事,除了摘掉匾额。 嬴翌是什么样的人,对开封会有什么打算,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别人都不知道。而周王见过嬴翌,自然这些人想要向周王打听一些消息。 如今看来,周王还算谨慎,没有见这些人。当然,明面上如此,暗地里如何嬴翌就不知道了。 不过嬴翌并不在意。 他道:“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就放手去干。不动则已,动如雷霆,哪些该死,哪些该杀,你心里有数。” 孙秀才起身作揖道:“是,主公。” 当下转身离去。 这一去,便是血雨腥风。 那些该死的黑心鬼以为嬴翌会像大明朝的官一样,忍让拉拢他们,却没想到几天沉寂之后,迎来是屠刀。 虽然商行各有武装力量,但土鸡瓦沟乌合之众又怎么挡得住蓄势已久,雷霆出击的精兵? 王轶胜配合孙秀才举起屠刀,当天夜里便解决了牙行和车马行,翌日毫不停手,推平了名单上剩下的商行。 等满城反应过来,已是尘埃落定。 十余个商行,被杀者超过一万五千人,俘虏的就有七八千。单单查封店铺、仓库就超过五百家,收缴的物资之巨连嬴翌都感到惊叹——单单粮食,就超过三百八十万石! 这个数字触目惊心。 开封弹尽粮绝,百姓都吃不起饭了,但各大商行仓库里囤积的粮食却还有这么多。开封有百万户百姓,就算平分,每户也能分个三四石! 然而在嬴翌入城的时候,开封城内的粮价,已经暴涨到三十两银子一石。可见狠毒! 在查封了所涉商行、店铺仓库之后,随后的几天里,孙秀才都在抄家。 涉及商行的豪富、勋贵成员,就是目标。继三百八十万石粮食之后,短短五六天的时间里,嬴翌再次丰收——所获粮食比之前还多,有四百五十万石! 这些粮食,全都是各豪富勋贵埋在自家地窖里,任凭发霉都不愿意拿出来的粮食。 如此一来,单只粮食,一个开封城,就查抄了八百三十万石! 何其骇人?! 而这还只是粮食,如布匹、铁料等等,也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比如铁料,就有二三百万斤! 再加上价值四千万两银子的银冬瓜、金砖,以及价值一千万两的珠宝玉石古董字画,只明面上的财富,就让嬴翌一口气吃了个饱。 如果再算上几百家店铺、抄家之后所得的地契涉及的数十万顷土地,价值无可估量。 金银、土地等不能立刻拿来用的暂时不说,粮食等基础物资在查抄之后,立刻被州牧衙门利用起来。 郑允芝将被屠杀过后,余下的安分守己的小部分商人、勋贵召集起来,在他们的战战兢兢之中,宣布了处理方式,要求他们立刻开业,并将查抄过后的店铺,都卖给了这些商人。 要求商人开业,强硬平抑物价,稳定开封秩序,这是州牧衙门在征募吏员的同时,要做的第一件事。 而因为首先与商人打交道,州牧衙门下第一个成立的部门就是商事司。民间所需基础物资的定价,就是商事司出台的第一个政策。 随着商事司的成立,税务部门随之成立。完全推翻大明朝的税务制度,将商业税务纳入其中,规定利润在十两银子以上的交易,必须纳税,从百分之五起,按照交易档位逐次提高,万两以上最高百分之三十。 一八三章 繁忙 “照我说,百分之四十、五十都不为过。” 嬴翌拿着州牧衙门税务司递来的折子,看完之后笑着说道:“不过眼下的确不能太狠,免得打击了他们的积极性,虽然已经够打击的了。” 税务司的司事,是刚刚从裕州调来的,名叫赵怀准。赵怀准是进士出身,而且是郑允芝的同年,年纪比郑允芝大几岁,四十来岁的模样,清癯干瘦,但精神非常旺盛。 此人本来颇有前途,但因为朝廷某些事遭到牵连,被革除进士,永不录用,过的极是落魄。 他是南阳本地人,当初与郑允芝是一届考生。互相之间有些交情。郑允芝在裕州时候,偶然得知赵怀准的消息,知道他的能耐,就将他拉上了嬴翌的战车。 如今因能力出众直接提拔为税务司司事,可谓一步登天。 在赵怀准自己看来就是这样——他不认为百战百胜、并拥有人道榜这种神奇存在的嬴翌不会成功。他虽然已经四十来岁了,但对未来有着极其开阔的畅想。 赵怀准道:“主公所言极是。自古历朝历代重农抑商,非是没有道理。便如这开封,就是佐证。城危人饥之时,商人且肆无忌惮,就该狠狠的打击。不过主公明察,商人主流通,毕竟也是少不得的。” 嬴翌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完全看的出来,赵怀准对商人没有好感,但赵怀准同样也知道商业存在的必要性,这就很好。 赵怀准递来的折子,有二十多页,两寸厚,其中关于税务条例,条条框框,极其详细,嬴翌看完之后,觉得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他补充的地方。但嬴翌对于税务,还有一个想法。 在几百年后的时代,西方一个国家,对税务的重视,值得他借鉴。人说其战斗力最强的部门,是税务部门。嬴翌认为可以效仿。 他道:“商人与利打交道,利益动人心,不能不防。你的折子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我觉得可以在税务司之下,建立一支专门收税的武装力量。” 赵怀准一怔,不禁道:“税丁么?”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说是税丁,但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不过你要记得,税丁的凶狠,主要针对实力强大的商人。至于百姓,你应该知道。” 赵怀准心领神会,道:“主公英明。” 嬴翌笑道:“税丁你先慢慢组建,日后以退伍将士为主。只要依照税法办事,便放手去做,勿须顾及太多。” 税务是一个政权的能量源泉——没有税收,什么政权都要坍塌。大明朝就是前车之鉴,财政崩溃是导致大明朝迅速崩溃的重要原因。 由不得嬴翌不重视。 见过赵怀准之后,嬴翌下午又抽空见了良善商户、勋贵一面。 任何一个群体,都不能以偏概全。开封城商人良多,大大小小数以千计。其中有黑心的,但也有实诚的。 对于他们,嬴翌很是看重。能在利益纠缠之下把持本心,这很不容易。 见面的时候,嬴翌着重表述了自己对商业的看重,以及在税务方面的警告,并告诉他们只要按照规矩来办,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嬴翌走到这一步,一身威势愈重,即便心平气和,也让人不敢侧目,战战兢兢。 虽说嬴翌自立,外人不知道人道榜的奥妙,也许对嬴翌能否站住怀有疑虑,但对于嬴翌的战斗力,他们还是打心眼里认可的。 或许有怀有小心思的,觉得可以先敷衍着,等嬴翌败亡。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敢反抗的——孙秀才的屠刀不是不锋利,上万颗人头,血海一样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政务方面,随着时间的流逝,两衙七司,逐渐全部搭建起来。也许还粗陋,但已经有了一定的气象。 当军队的整改扩编完成的时候,开封城的秩序,已经得到相当的恢复。 八百多万石粮食的持续输出投放,粮价的平抑,暂时解决了开封城百万户百姓的吃喝需求,也使得嬴翌得到了百姓的拥护。虽说并非无偿供给,但诸夏百姓历来的需求都只是吃饱穿暖,足以。 而在这个过程中,州牧衙门人户司也对开封的人口进行统计。结合明朝官府留下的资料,得到了一个相对准确的数字——开封城有户九十八万余,丁口总数五百万上下。 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并不值得惊奇。 大明朝总人口过亿,开封作为中原重城,历史底蕴悠久,有五百万人很正常。 随着开封秩序的稳定,州牧衙门征募官员、吏员也变得越来越顺利。读书人贼机灵,懂得观察,如果是闯贼之流,一进程就荼毒百姓,大概除了强征或者逼不得已,是没有多少读书人甘愿为其服务的。 而嬴翌入城之后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方面稍显暴烈,但其他方面都做的很好。 有理想,有志气的读书人,这时候觉得嬴翌应该是个‘明主’,便再无犹豫。 随着两衙七司的吏员的充实,行动能力便越来越强。统计人口之后,统计土地、以工代赈等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开始提上日程。 统计土地不必多说,开封城的豪富勋贵跌落尘埃,从他们手中抠出来的大量的土地,还有因为战乱荒芜下来的土地,都需要进行统计,而统计过后,还要进行分配。 分配过后,更要着手耕种。 许多事,都只是一个开始。 至于以工代赈,开封经历战乱,许多地方都需要修整。同样,这也是嬴翌给百姓发钱发粮食的一个途径——无偿是不可能无偿的,必须要让人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以工代赈,最好。 修葺开封还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建设水利、交通等公共设施,都在计划之中。 劳动创造财富,通过这一步,让百姓活跃起来,让百姓得到收入,从而激活商业流通,形成循环。 七日,军队整改扩编完成,朱炳琨和郑五前来交令。 “很好。” 嬴翌看过折子,放下,微微颔首:“二万七千人已足数,接下来再给你们七日,用以休整、训练,七日之后有重要任务。” 朱炳琨和郑五对视一眼,齐齐应喏。 一八四章 家眷 两衙七司,以郑允芝、孙秀才为首,其下人户司和农事司皆由郑允芝兼着,商事司的司事名叫刘一黔,墨事司则令方城山两谷主事蒋锡兼任,税务司赵怀准。 立法司孙秀才兼着,执法司暂时是嬴翌的亲卫部将王轶胜兼任。 商事司刘一黔,南阳府南阳人,年二十八,举人出身。本身才学了得,最擅数术,家中也曾是大商户,但因流贼肆虐家门变故,中断了考学之路,不得不去为人做会计以谋生。 嬴翌镇裕州时,郑允芝张榜募员,刘一黔应募,逐渐展现出能力,得到郑允芝的看重。在人道榜上,文官吏员除开郑允芝和孙秀才,就人道功绩而言,刘一黔和赵怀准名列前二位,将其他人远远甩开。 这也是刘一黔和赵怀准一跃成为司事的主要因素。 以人道功绩为基准衡量。 刘一黔很年轻,身材也不高大,倒是白白胖胖的,总是笑呵呵的极擅于与人打交道,又擅数术,本身又是大商户出身,商事司交给他,无论嬴翌还是郑允芝,都极是满意。孙秀才也没有意见。 嬴翌的统治框架搭建起来,虽然还缺少几个主事,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有能耐的人,总是稀缺的。南阳三县的吏员人数不少,但人道功绩寻常,还达不到胜任主事的程度。 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只能让郑允芝和孙秀才兼着,多多操劳几分。 朱炳琨和郑五训练军队不提,这边州牧衙门征募吏员卓有成效,得到郑允芝肯定的,先报上名来,登上人道榜,然后分配到各司衙门行事。 短短几天之内,就有近千人上榜,加上军队扩编的人数,使得嬴翌麾下上榜的人数,达到三万。 这天,张四、林根护送着几辆辆马车进入了巡抚衙门。郑梓娘、陈圆圆和李香君,终于到了。 随同一起的,还有怀叔、蒋锡和连彪。以及郑允芝家眷。 这三位接到嬴翌的任命,将手里的事做好安排,直奔开封而来。 陈圆圆和李香君更见精致秀丽,浑身上下多了一股子成熟韵味,嬴翌看了一眼,便觉腹下生热——毕竟好些天不近女涩,果然有些想念。 再看梓娘,恍惚间明明在几个月的功夫,似乎就长大了许多,一张瓜子脸逐渐长开,便是胸前,也已初有规模。 入了府门,梓娘立刻以女主人的姿态使唤丫鬟,安排陈圆圆和李香君休息,嬴翌一旁看着,露出一抹微笑。 当下便叫怀叔三人书房见面。 虽然嬴翌颇为想念男女之事,但却不会为此耽搁正事。有梓娘安排,他也省心。 到了书房,令各自坐下,又有丫鬟奉上茶水。 “三位的任命,应该都看了。”嬴翌道。 怀叔笑道:“姑爷如此看重,老朽这把老骨头,就交给姑爷了。” 嬴翌笑道:“有人道反馈,怀叔自当越来越年轻。” 怀叔开怀大笑。 “当前框架初成,”嬴翌正色道:“正是要戮力同心,方有前程。怀叔调配后勤,至关重要。蒋锡兼领月牙谷诸事、墨事司司事,担子也不轻。连彪主辅兵、奴工营,同样责任重大。开封初定,河南还有许多府县没有纳入治下,随后我要发兵,平了整个河南,后勤、辅兵,便须得跟着动起来。时间不多了,怀叔、连彪,你们尽快把后勤司和辅兵司的框架搭起来,与州牧衙门做好协调。” 怀叔和连彪齐齐称是,表示明白。 嬴翌又对蒋锡道:“墨事司暂时事务不重,但月牙谷却不能疏忽。月牙谷是根基之处,重中之重。” 蒋锡作揖道:“主公放心,属下省的。” 见过三人,明确了各自的职务,三人便要忙碌起来,嬴翌则悠闲稍许。 政治这种东西,对上位者而言,最核心的地方,在于战略眼光和用人手段。具体的细节,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嬴翌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具体办事他未必比得上下面的人,但他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有人道榜无死角用人,便足以。 有郑允芝等人操持,一切变化都体现在人道气数中,一目了然。嬴翌自然可以大肆放权。 内院,嬴翌先见到了梓娘。 这丫头逐渐长开,大家闺秀的气质显现出来。她端坐着,陈圆圆和李香君坐在下首,很是规矩。几个丫鬟陪侍左右,不敢怠慢。 见嬴翌进来,梓娘起身来迎,微微一礼,唤了声夫君。 嬴翌呵呵一笑,见她脸上微微泛红,毕竟还有些羞涩。 稍稍说了几句,梓娘便走了。只道是虽唤夫君,但只权宜,尚未成亲,不能住在一起。 大抵之前是宣称主权,方才如此,否则不会与嬴翌见面。 郑允芝自有住处,抄了那么多的权贵,豪宅庭院空着的多的是。无论孙秀才还是郑允芝,几位主事,几个部将、校尉,人皆有份。 非但这一批上层人物,便是营将、百户,及同层次的官员,也都有分配住房。 梓娘自然要回自己家里。等到与嬴翌成亲,方才能朝夕相处。 走了梓娘,嬴翌便放开了。梓娘毕竟年纪不大,有些事嬴翌觉得还有罪恶,不过对陈圆圆和李香君,嬴翌则很放得开。 白日里,虽然两女羞涩,但迁就嬴翌也是理所当然。 两个丫鬟门外听着里面的嘈切,羞红了脸。 隐约歌声婉转,如怨似泣,整整一个多时辰,方才云收雨歇。而此时,两个丫鬟,也已不在门外,却是当中被叫了进去,分担压力。 嬴翌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已近日暮时分。所谓阴阳调和,无外如是。他体魄强横无以复加,气血浑厚不可计量,又是年轻人,自然少不得。此前战事政务萦绕于心,如今有了空闲,妾室又至,当然不会再憋着。 屋里,榻上,女人云鬓蓬松,四张俏脸各有姿色,绯红中夹着汗渍,气喘吁吁模样,又无比回味满足。 李香君的小丫鬟双儿砸吧着小嘴口吐香气叹息道:“小姐,奴奴也有归宿了呢...” 言语中是满足无比。 陈圆圆的丫鬟灵灵轻轻的嗯了一声,羞涩道:“主子可真厉害。难怪当初把小姐折腾的那么惨。” 陈圆圆恼羞的拧了灵灵一把。 李香君一旁浅笑。 一八五章 消息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诚哉斯言。 阴阳调和,身心健康,天道至理。 自从陈圆圆和李香君到了开封,嬴翌的生活就更有滋味。每夜里一番云雨,天不亮起来神清气爽,走一番拳脚,处理些事务,或去街上走走,或去军营转转,分外充实。 时间流逝,随着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走上正轨,开封是一天一个样,逐渐恢复元气。 战争造成的创伤,被慢慢抚平,留下的痕迹,也在以工代赈的修葺之中,被一一抹去。 然而前前后后细数起来,实际上还不到半个月。 到这时候,嬴翌的名声才伴随着闯贼的落幕和他在开封的豪言及作为,逐渐传开。 天下哗然! 官府惶恐! 皇帝震怒! 满以为是大明朝力挽天倾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没想到头来却是个乱臣贼子! 较之于李闯之流,嬴翌的所作所为,才更令大明惊恐!李闯只知破坏而不知秩序,早晚必遭横死。但嬴翌的作为,却远远超出了贼人的范畴,而是以一个崭新的政权的形态,取大明而代之! 崇祯连发十道圣旨,强令侯恂挥兵南下击贼。又令淮南黄得功、仍在湖广的杨文岳出兵,击南阳,欲图在嬴翌起事之初将之剿灭。 然而崇祯的圣旨尚未抵达各部,消息已在嬴翌案前。 田宏遇早将消息暗暗送来,他倒向嬴翌之后的用途,在这里开始显现出来。 当初嬴翌威逼田宏遇,将他纳入榜单,放他北去,意义就在这里。 这段时间以来,每每偶尔反馈一些好处,嬴翌没有忘了他。每一次反馈虽然不多,但却能逐渐加深田宏遇的忠诚——人道榜的奥妙,田宏遇如果还不能体会,不能做出抉择,那这个人大抵也是个废物了。 锦衣卫虽然已经残废,但架子还在。虎死不倒架,以锦衣卫的性质,正好可以填补嬴翌在情报方面的缺失。 无论是大明朝本身的变化,还是北边鞑子的消息,都可以通过锦衣卫及时察知。 意义很重大。 得到锦衣卫暗中传来的消息,嬴翌当下再无犹豫,命人将朱炳琨、郑五唤来。 他将消息丢给两人看了一眼,道:“朱明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朱明连流贼都解决不了,又如何放在我的眼里?只是如今我势初起,毕竟不能疏忽大意。” 朱炳琨和郑五深以为然。 朱炳琨道:“请主公下令!” 嬴翌颔首:“郑五,你带本部兵马即刻南下,湖广的杨文岳、淮南的黄得功,你看着处置。南阳其他诸县及汝宁府,我都要了。不要让我失望!” 郑五校尉部麾下四部兵马,开封这里有三部。周力所部仍在南阳。其他三部一部是钱岳,一部是李焕,余下一部乃是新扩充而来。 与之对应的,朱炳琨麾下四部,除了本部,只有郑九一部是精兵,其他两部皆为新募,其中一部是张石。 郑五得令,起身捶胸抱拳:“喏!” 嬴翌微微颔首:“一应粮草物资,只管去寻怀叔、蒋锡和连彪,去吧。” 郑五不敢耽搁,转身快速离去。 郑五走后,嬴翌对朱炳琨道:“郑九所部驻开封北,防范侯恂。南阳、汝宁我交给郑五,北边诸县府就是你的职责。大河以北的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暂时不管,河南府、汝州府、归德府及开封其余诸县,都要给我拿下!” 朱炳琨早有预料,起身道:“请主公放心!” 嬴翌微微颔首:“我部多新丁,这次就当作练兵,好好练,去吧。” 如此一来,开封便只余嬴翌亲卫王轶胜所部,其他兵马皆调遣出去,攻城略地为主,防备明军为次。 嬴翌要拿下整个河南。 至于大明的反扑,嬴翌不放在眼里。黄得功也好,杨文岳也罢,区区而已。再说侯恂,更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 黄得功和杨文岳击南阳,一东一西,但郑五一去,嬴翌便也没有丝毫担心。 侯恂有郑九所部抵御,也不必放在心上。 拿下整个河南,才是嬴翌的主要目标。 河南有九府,其中三府在大河之北,便是彰德府、卫辉府和怀庆府。南岸从西到东,各自为河南府、开封府、归德府,而汝州居于河南府、开封府之间,并不临河。以南有两府,为南阳府、汝宁府。 嬴翌当前实际占领的面积很小,南阳只北方三县,开封也不曾占完,其他诸府,都还是一片空白。 在年关之前囊括大河以南的河南诸府,是嬴翌接下来的战略目标。 此番明廷反扑,在嬴翌的意料之中。明廷有反应才正常,没有反应才让人难以理解。嬴翌这里都自立了,豪言要取大明而代之,崇祯没有反应才怪。便是再无力,也要做出反应,否则就是认输。 一旦如此,大势去矣! 随着嬴翌命令下达,军队开拔,动静颇大。 先有郑九所部往北,沿河屯兵,防备侯恂。郑五所率三部也随之南下,直入南阳。 至于朱炳琨,将以三部兵马合一,并无分兵,先扑河南府而去。 与此同时,嬴翌召集州牧衙门、御法司衙门议事。 巡抚衙门——嬴府,大堂之中,嬴翌端坐上首,郑允芝左首,孙秀才右首,其他分列排开,各自落座。 “我已得到消息,崇祯帝震怒,令河北侯恂、淮南黄得功、湖广杨文岳发兵来攻。” 此言一出,众皆恍然。 难怪兵马调动,原来是这样。 便听嬴翌道:“明廷反扑不足为虑,无论是侯恂还是黄得功、杨文岳,我都不放在眼里。拿下整个河南,才是当务之急。” 他道:“我要求两衙各司及时跟进军队,军队打下一地,便置治所,设官衙,彻底纳入治下。” 召唤一干人等前来,不是商议什么,而是下达命令。 因此嬴翌没有给他们提意见的余地,说完之后对怀叔等三人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番后勤司责任重大,千万不能疏忽。” 怀叔起身作揖:“主公放心。” 嬴翌颔首,又对蒋锡道:“月牙谷囤积军备几何?” 蒋锡如数家珍:“长枪、朴刀各两万,板甲只有千套,虎蹲炮有三十门,弗朗机炮二十门,三眼铳一千五百把。” 一八六章 暗流 嬴翌听完之后,略作沉思:“长枪、朴刀全军换装,板甲予两校尉各五百套、虎蹲炮、弗朗机炮和三眼铳全部下发,令自行分配。” 月牙谷体量尚小,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各类原料物资不缺,但军备制造仍然缓慢。 尤以火铳和甲胄为最。 火铳打制不易,最是艰难。而甲胄更是受限于内衬——藤衣。虽然月牙谷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刺藤,并且这种刺藤还是经过地稷仪改良之后的刺藤,但毕竟时间尚短,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军备问题,一直是嬴翌极关注的大事,方城山两谷的存在,最初的意义,就是为了满足军队的需求。但开封战前,嬴翌并未下令催促督造军备,其中的原因,在于元器。 在嬴翌而言,无论是长枪大刀还是板甲火铳,乃至于当前的各类火炮,都太低级。 随着元炁能源器八方塔的建成,冶炼金元合金的前置条件得到满足,当前的军队装备很快就会被淘汰。 低级的玩意造的再多,转眼却没用了,那又何必呢? 因此嬴翌才不曾敦促,使得各部军队所使用的军备,大多都是缴获而来。 说实话,蒋锡报出这些数据,嬴翌还有些吃惊。这才多久,就造了这么多——方城山两谷的力量,已经逐渐展现出来了。 不过既然造出来了,放在那里吃灰倒不如拿出来用用。左右眼下崇祯的圣旨恐怕都还没抵达各部,尚且有时间换装。 便把目光落在连彪身上:“辅兵司尽快将军备运送到各部。” 连彪抱拳应喏。 然后嬴翌对蒋锡道:“方城山两谷的规模,还需要扩大。有水平的工匠能招募多少是多少,开封这里应该不在少数。各类基础原料譬如铁料之内的物资,也要加紧囤积,不久我有大用。” 蒋锡道:“是,主公。” 说完这边,嬴翌对郑允芝道:“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也一定要跟进。无论是设立各级治所、任命官员,还是统计人口、分发土地、安置流民、弹压治安、惩处罪恶,都刻不容缓。吏员不足,就先将就着,但每个县治的框架必须要尽快搭建起来。” 郑允芝和孙秀才齐齐应是。 最后又做了一番叮嘱,嬴翌把郑允芝、孙秀才和蒋锡留了下来。 嬴翌对孙秀才道:“你如今为御法使,公务繁忙,我打算把你对地稷仪的使用权限转交出去。” 孙秀才一听,忙道:“主公英明。属下刚才正想着此事呢。” 嬴翌微微颔首:“你觉得交给何人最合适?” 又看蒋锡:“你以为呢?” 孙秀才斟酌片刻,忽然道:“地稷仪操作简单,依属下之见,不妨交给二牛。” 蒋锡神色一动,随之附和:“孙大人言之有理。” 嬴翌哈哈一笑:“也罢,就交给二牛。” 随即神色微沉:“明日我随蒋锡一道,去月牙谷一趟,有些事需要做个了结了。” 孙秀才恍然,纠结片刻:“请主公代属下向乡亲们敬一炷香。” 嬴翌道:“同去罢。” 孙秀才摇了摇头:“不在一时。” 嬴翌便不再勉强,转对郑允芝道:“河南将定,一待人口统计、流民安置和土地分发开始,改良种子的需求就提上日程。农事司方面,还请岳丈多多敦促,早些备好粮种送到月牙谷来。我明日去月牙谷,多则一二月,少则半月一月才会回来,那边有些事必须要尽快处理。” 郑允芝知道嬴翌每次去月牙谷,都有很重要的事,比如八方塔和地稷仪,这些神奇的存在,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因此很是理解,道:“你放心就是。” 一番嘱托,待人散去,嬴翌思忖间觉得没有什么疏漏,又在书房里看了一个多时辰的书,便至天黑。 嬴翌不是没有文化,而是几百年后的与现在的不同。有时间的话,嬴翌并不介意再充充电。 尤其是易经,这部开启元炁方案的诸经之首,是嬴翌必读之物。嬴翌神魂强大,已能通读领会,而每次阅读,都有不同的领悟,其中博大精深,令人叹为观止。 晚饭与两位妾室同吃,然后颠鸾倒凤,云雨不提。 翌日,嬴翌带了张四林根及一个小旗的亲卫,又叫上李真人师徒,与蒋锡一道,出城奔南阳方向而去。 眼看着嬴翌离开开封,城门侧一个面目平实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离开城门,进城七歪八拐,来到一处幽静庭院。 “家主,那贼子离城往南去了。” 平实中年在庭院中见到一锦袍老者,躬身拜道。 老者看似五十来岁模样,面孔清癯而气度森严,双目尤其狭长,内里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 闻言老者微微颔首:“下去吧。” 挥退平实中年,老者转入后堂,后堂中,正有四人,皆四五十岁模样,看神态皆非寻常人物。 “张老。” 见老者进来,其他四人微微行礼。 老者摆了摆手,在主位上坐下,道:“嬴翌此贼凶暴不仁,你我如今皆成了丧家之犬,朝不保夕。我等祖辈数代积累,成了他饱食之物,殊为可恨。你我四人,已走投无路,唯有反戈一击,诛灭此贼,方能万事大吉。我已得知此贼离城,前日里此贼兵马又已调开,城中只余两三千人,大事可为。” 四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犹豫之色。 其中一人道:“张老,嬴翌此人非同小可。闯贼势大若此,也被他一击而灭。城中虽只三千人马,但其凶威,张老也是亲眼目睹亲身体会过的。便是你我手握万人,也不是对手啊。” “是啊是啊,张老,此时还须三思啊。”其他人连连附和。 张老眉头一竖,喝道:“莫不成尔等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侥幸?你我藏在这里已属不易,说不得明天就被那杀千刀的孙闻拿住,到城外一刀了账,家眷充作奴工,妻妾被人银辱!老朽虽老,却不甘心!” 众皆默然。 张老又道:“嬴贼虽暴,却并非无懈可击。老朽有外援,有内应,怕他来哉?!” “外援内应?”四人讶然疑惑。 张老道:“若非如此,老朽也不会有这心气奋力一搏。” 四人犹豫片刻,其中一人道:“不知这外援内应,又是哪个?” 张老嘿嘿一笑,取来一张锦帛:“若各位在这锦帛之上按下手印,老朽方能告知。”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见犹豫。 一八七章 史可法 事不密则丧命,古来前车之鉴比比皆是。张老又怎会没有提备?虽说几人同病相怜,但皆利益使然,保不齐这里一说开,有人回头就去州牧衙门投诚把他卖了。 因此这投名状必须要签。 投名状上细数罗织嬴翌‘罪孽’,各种诅咒谩骂,将嬴翌从十八代祖宗到三十六代后人骂了个遍,并以祖宗之名共誓诛除嬴翌。 四人一看,面色铁青。 但看那张老神色恬淡,隐隐周围有铿锵动静,四人皆是老狐狸,哪里不知道‘摔杯为号’‘刀斧手’的道理? 这里张老已经挑明,如若不上他的船,怕是走不出这后堂啦。 没奈何四人只好咬破手指,按下指印,并签上大名。 “好!” 张老大笑:“你我一体,正该如此。” 四人神情暗淡,皆默然不语。 便听张老继续道:“老朽有外援内应,外援者,乃漕运总督、巡抚凤阳、淮安、扬州事,户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史道邻。” “史道邻?” 一人闻言讶然道:“可是祥符人史可法?” 其他三人一听,也反应过来。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祖籍郑州,生于开封祥符县,师从东林元老左光斗。为崇祯元年进士。 他的名声,在开封多有流传。 张老微微颔首,颇为自得道:“老朽与史道邻乃是故旧。嬴贼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老朽早遣人书信一封,已得回应。” 四人听了,心中稍安。 史可法总督漕运,麾下兵力不在少数。若得史可法来援,以嬴翌如今留在开封的兵力,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那这内应?” 有人问道。 张老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随老朽来。” 便则一路出后院,上了一辆破旧马车,一路走街串巷,竟来到原周王府大院的后门外。 几人下车一看,不免吃惊。 道:“周王?” 道:“我听说周王已屈从于嬴贼,自削王爵,连匾额都换了,亦不见我等,怕是不保险吧?” 另三人皆望张老。 张老笑道:“周王屈从,不代表周王府屈从。” 他上前敲门,连敲九下,门打开,便见一小厮。小厮见是张老,忙道:“原来是张老,快快请进。” 张老迈步入内,余者四人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小厮引着张老等人专寻幽静处,不多时,来到一处阁楼。入内,便见一锦袍中年正在饮茶。 那四人一看,道:“原来是世子!” 周王世子。 周王世子见张老等人到,微微一笑,拂袖道:“请坐。” 笑道:“众位既然来了,想必已签了血书?” 张老道:“世子放心。” 周王世子微微颔首:“四位不是豪商就是勋贵,如今丧家之犬,何其悲也?” 一人不服,道:“周王府的下场难不成能有多好?” 周王世子点头:“确是不好。连这祖宗传下来的王爵都没了。” 便有侍从奉上茶水。 世子道:“正因如此,才要诛除贼人。本世子实不愿看到祖宗基业落在贼人手中。” 一人道:“世子此言虽善,但在下却有个疑问。” “但说无妨。”世子道。 便道:“敢问世子,外援有史可法,史可法有兵有将,在下没什么可说的。然世子笼中之鸟,何来内应可言?看世子模样,此事怕是瞒着周王暗中所为,若被周王知晓” 世子微微一笑:“自不会让父王知晓。至于内应,父王屈从,交出十万顷良田,已得嬴贼信任。本世子还是有些颜面的。若史可法引兵来攻,这开城门之事,本世子一力担之。” 便又有人问:“然则便是破城又能如何?嬴贼强兵悍将,丢了开封未必不能拿回去。” 世子哈哈大笑:“若夺开封,你道河北侯恂还会坐得住?侯恂督师七镇兵马,一旦渡河南来,还怕镇不住开封?”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 于是再无犹疑。 周王世子便道:“嬴贼以工代赈,修葺城墙。我早已安插人手。一旦事变,立刻就能夺取城墙、打开城门易如反掌。你我既已上了一条船,那便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相信即便遭到嬴贼血洗,几位仍然有些力量握在手中。须得做好准备,一旦事起,便当中开花,一定要拖住嬴翌留守的兵马,为史可法争取时间!” 于是一番安排,颇为细致,至天黑方定下详细计策。 最后周王世子道:“在起事之前,各位须得按捺,千万不能暴露蛛丝马迹。我这便与史可法去书信联络,请他提兵击贼。” 史可法总督漕运,位虽非高,责任却极其重大。 漕运沟通南北,是南北之间物资交流的主要通道。如今中原沦丧,漕运的重要性愈发体现出来。 史可法自上任以来,巡视漕运,罢免了好几个督粮官,意图将漕运沿线梳理通透,然史可法力不能及,便是罢免官员,也难以扭转漕运沿线所涉利益集团的腐朽。 他总督漕运,不但要肩负南粮北调的重任,担负京师以及北边战线上粮草所需,还要防备中原的流贼东窜,因此战战兢兢,殊为紧迫。 前些时日听说中原反转,有个强将横空出世,打的流贼落花流水,正高兴间,却没想到此人狼子野心,祛除了流贼却取而代之。令史可法如芒在背。 “若此人东进,以其兵锋,殊难抵挡。” 史可法身材瘦黑,但精神矍铄。 河南就在旁边,所发生的事,史可法知道的很早。 但此人行事,历来中规中矩,虽然担忧,却不能有丝毫作为。 前日里得到开封来信,知晓详情,更是忧虑,便将心腹招来详谈。 “嬴翌此贼初据开封,尚未站稳脚跟,若能调集重兵神速击之,必可建功!”史可法的参谋赞画阎尔梅道:“大人勿要犹豫,可速令刘泽清、刘良佐、刘肇基所部击河南,既有内应,不虞事败。” 史可法闻言,面露犹豫之色,道:“用卿之言,虽然在理,然则无令不调兵。我总督漕运,安敢擅自击贼?不如待我奏上一折,天子下令,再来区置。” 阎尔梅一听,动了动嘴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八八章 少师 阎尔梅,字用卿,举人出身,其人思维敏捷,极擅谋划,见用于史可法帐下。然史可法才具平平,又常瞻前顾后,不能临机决断,令阎尔梅没有用武之地。 见史可法不愿意采纳,阎尔梅退而求其次道;“或可遣人去开封探查一二。” 又道:“嬴贼非同寻常,破闯贼时曾杀闯贼麾下异人,不如大人出面请张真人走一遭。” 史可法听了觉得有道理,便颔首道:“可。” 于是唤来义子史德威,谓之曰:“持我名帖,去松风观请张真人。” 史德威不敢怠慢,忙请张真人去了。 张真人未至,史可法正与阎尔梅闲谈时候,却有亲随来报:“大人,有开封来的信使求见大人。” 阎尔梅神色一动,看向史可法。 史可法道:“唤进来。” 亲随便带人进来,那人纳头拜道:“小人周王府朱十二,拜见史大人。” 史可法摆了摆手:“你是周王府的人?” 朱十二又做了个揖,道:“小人是周王世子亲随。” 史可法微微颔首:“你来见本官,可是周王世子有什么要事?” 朱十二道:“有世子书信一封,请大人明察。” 便奉上一封书信,递给史可法亲随,亲随交给史可法,史可法取信一看,眉头微皱,然后把信递给了阎尔梅。 阎尔梅看完书信,大喜道:“大人,好机会呀!” 他道:“那嬴翌留守兵马不过三千,主力已是调走,有周王世子等人为内应,破城只在反掌之间。属下请命,大人予我五千兵马,必收回开封!” 史可法摆了摆手,先挥退了信使,然后才对阎尔梅道:“早前是开封张氏家主与我联络,如今周王世子,开封城中忠君之人还是有的。然则无令何以调兵?何况只凭周王世子一封书信,如何确定逆贼动向?” 他看着阎尔梅,深深道:“逆贼据开封,开封必水深火热。张氏家主也好,周王世子也罢,无不期盼王师诛贼,为此可以捏造消息,只为引王师前去,不可不防。” 又道:“剿贼非一朝一夕之事,须得提备妥当,方能灭敌。眼下仓促行事,非是良策呀。” 阎尔梅一听,心中暗叹连连。 大好机会,就此错过啊! 他不甘心道:“嬴贼据开封,设官署,定秩序,安置流民、屯垦开荒,已非流贼之属。他刚据开封,立足未稳,若蹉跎时日,待他站稳脚跟,夺取民心之后,大势去矣!” 史可法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不能决断,以无令不可调兵为由,仍然拒绝了。 道:“兵马不可擅动。倒是用卿此前提议不错,先探一探再说。” 阎尔梅无言。 良久道:“既如此,学生愿意随张真人去开封一观。” 史可法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于是置周王世子的信使不管,不予回应。不多时,史德威引着一位三十来岁模样,风姿清澈的道人来到史可法府上。 史可法出门迎接,礼数周到,道:“少师至盱眙,蓬荜生辉。惜乎下官公务繁忙,怠慢了少师,祈望恕罪。” 道人轻轻一笑,还了一礼道:“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 “少师里面请。” 史可法在前引路,将道人引到厅中,分宾主落座。 这道人,被史可法称之为少师的张真人,乃是龙虎山天师一脉,当今天师之子,于是称少师。 张少师年虽只三十,但家传底蕴,已颇有神通。加之天师之子,身份了得,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客,谁也不敢怠慢。 张少师自赣西而来,前日里至盱眙,在城外都梁山松风观落脚。当时史可法还曾设宴款待。 盱眙、泗州,隔淮河相望,一南一北,乃是扼守洪泽湖入水口的要地。淮河西来,入洪泽湖,从东出,及至于入海。洪泽湖便是大运河南段最重要的集散地。 作为漕运总督,在巡视漕运之余,史可法多在此两地停留。 奉了茶水,先是一番闲聊,随后才说起开封事。 说到嬴翌,史可法极是忿怒:“我原以为此人也是忠君爱国的,没想到狼子野心。如今除掉闯贼,彼取而代之,业已自立,祸患甚大。” 张少师微笑以对,道:“大人可见过此人?” 史可法摇头:“不曾见过。此人异峰突起,令人措手不及。” 张少师微微颔首:“此人自立,果然胆大包天。不知大人如何应对?其据中原,若出兵向东” 史可法叹息道:“少师所言,正是本官担心之处。” 然后正色道:“龙虎山一脉受封天师,历代天子皆不曾有所怠慢。下官这里不能妄动,却有一事,恳请少师。” 张少师目光一闪:“大人有事,或可说来一听。” 史可法道:“开封事变,只零星消息传来,为了知己知彼,下官恳请少师去开封一观。那贼人颇有能耐,听说连闯贼麾下的异人都被他杀死,只有少师神通广大,或可有所见闻。” 然后引荐阎尔梅:“用卿是下官心腹,愿随少师一道。” 张少师闻言,心头一转,暗道自己正要去开封一行,于是点了点头:“贫道此番出游,正要北去,倒也顺路。” 史可法大喜,连连拜谢。 张少师道:“不过还须回松风观与松云真人作别一二。” “应该的。”史可法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张少师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既如此,贫道拜别。”然后对阎尔梅道:“这位先生,贫道在外面等着你。” 待张少师出去,史可法拉着阎尔梅一番叮嘱,才作别,阎尔梅随张少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史可法府邸,也不骑马,也不坐车。那少师在前,闲庭信步,阎尔梅在后,紧紧追赶。到松风观时,已累的气喘吁吁。 少师笑道:“松风观有几匹毛驴。” 阎尔梅臊然。 少师笑道:“阎先生非修行之人,能跟得上贫道脚步,已属不易。先生先去休息片刻,待贫道与松云真人作别之后,便启程北上。” 阎尔梅自无不可。 于是令道童带阎尔梅去休息,张少师则去见松云真人。 松云真人年过八十,面如稚子、发如白雪,端是鹤发童颜,也是修行中人。 见张少师回来,松云真人捻须笑道:“那漕运总督请少师前去,莫非有什么大事?” 张少师与松云真人见礼过后,坐下来笑道:“果然有事。这位漕运总督欲请晚辈往开封一行,去瞧瞧那位异峰突起之人,给他探探底。” 松云真人一听,不禁笑了起来:“岂非正合你意?” 少师笑道:“由是晚辈答应了。” 一八九章 刘伯温 原来张少师南来,并非只为云游。 若为云游,以道人飘渺,未必答应史可法的请求。 “我父观星望气,察觉天象有异,其异应在中原。恰逢嬴翌适时而起,晚辈静极思动,于是打算去看看。”少师道:“渡江以后,开封传来的消息,更令晚辈好奇。若史可法今日不来请我,我明日也要告辞而去。” 松云真人闻言,惊讶道:“莫非此人有大运?天师道行高深,必定没有差错。” 说着话,松云真人若有所思:“天下翻覆,大明气数已尽。老道原以为李闯有几分运道,没想到转瞬被此人诛灭...或许定天下者便是此人啊。” 少师微微颔首:“前辈所言也是晚辈所想。” 他顿了顿,道:“李闯行事恶略,虽有几分气数,却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倒是辽东有气运升腾,原该是鞑虏运数,可效蒙元入主神州。然嬴翌此人乍起,天象变动,鞑虏运势骤止,已有颓意。” “当初朱洪武令刘伯温以斩龙之法行千秋万代之事,以至于神州龙脉断绝,天地元炁黯淡,诸夏气数骤减。大明亦没有千秋万代之运,灭亡是定数。龙脉反噬,诸夏万民还要代为受过,要受蛮夷压迫四百载方可再登巅峰,镇压世界。此一饮一啄,乃是天数。然天象骤变,匪夷所思,晚辈不得不亲自去瞧瞧。” 听了这话,松云真人暗叹,道:“鞑虏入神州,万民之哀,诸夏之哀也。然老道虽知,却无能为力,区区道术不能与大势相抗,待时至,唯有隐遁山林苟延残喘。当初刘伯温所为,是对是错,不必置喙,今日听你所言,老道却是放心了。我诸夏之人,服诸夏之国!” 少师默然。 片刻后站起身来,稽首道:“若此人有那运数,晚辈归来之时,必当告知前辈。” 松云真人把他送出门外:“若如此,老道便去投他,为这身血脉尽一份力,勿使九泉之下,令祖宗蒙羞。” 少师拜别松云真人,借了两匹毛驴,与阎尔梅一人一匹,渡淮河,往北而去。 两人一路无言,只满目沧桑,一片颓败,或枯藤老树,或昏鸦白骨,令人叹息。 少师忽然道:“阎先生可知刘伯温?” 阎尔梅一怔,这一路上少师不曾一句言语,此时开口,教他诧异,但回到:“一统江山刘伯温,如何不知?” 少师颔首:“可知刘伯温斩龙?” 阎尔梅再怔:“民间传闻耳。” 少师摇头,叹道:“空穴不来风,哪里是传闻?刘伯温奉朱洪武之命,平天下龙脉,意千秋万代。如今看来若何?” 阎尔梅瞠目结舌:“真有此事?” 少师道:“当然有此事。刘伯温亦是修行中人,他的为人令人钦佩,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便是当时祖上天师,也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便是有洪武支持,要平龙脉,亦非易事。” 阎尔梅疑道:“为何要平龙脉?难道斩龙之后,真能千秋万代?”他指着满目苍茫的天地道:“大明病入膏肓,还不到三百载,千秋万代不过虚妄。” 少师哈哈一笑:“你也知道千秋万代是虚妄。但刘伯温却做了。为什么?因为刘伯温是修道士。” 他仰观天地,叹道:“有明以前,历朝历代,修道士多有出没,甚至影响、左右天下局势。大宋之亡,便有修道士的手段。当初不少修道士为扶龙庭,弃一身血脉不顾,助蒙元入神州。洪武深恨之。刘伯温深恨之。由是洪武立国,斩龙以绝修行之路,为的是避免后世重蹈覆辙。” 阎尔梅听了,呆滞半晌,道:“原来如此...” 所谓千秋万代,或为戏言。洪武所为,只是为了后世不再重蹈大宋的覆辙。 但世事难测,再看如今,又能如何? 改朝换代,以人心论。人心即‘天心’,此天心,非天地之心,非天道,而是人道。 无论有没有修道士,该改朝换代的还是要改朝换代。 当初刘伯温斩龙,许多修道士反对,但也得到了许多目睹蒙元迫害诸夏的修道士的支持。加上洪武做后盾,刘伯温修为也最是高深,这才能成事。 到如今,天地元炁黯淡,修行愈难,少师每每想起,心中也自复杂。 刘伯温错了?对了?无用功? 但若设身处地,却又能够理解。 蒙元入主,中原沦丧,汉家子沦为四等奴隶,辉煌文明几近毁灭,何其令人义愤填膺?! 两人皆是默然无语。 驴蹄噔噔,旷野茫茫,偶见人,也是面黄肌瘦。 张少师良久道:“你为史可法参赞谋划,想必也是机敏之人。这大明的天下可有救?” 阎尔梅沉默,终于摇头:“大明的天下看不见希望。” “既如此,”张少师笑道:“你为何还要为史可法参赞?” 阎尔梅道:“大河之南,满朝文武,除史大人,还有谁呢?至少史大人清正廉洁,一心为公。” 少师道:“原来如此。不过依我看,史可法也只此一个优点了。” 阎尔梅默然。 少师道:“此番北去,开封或有所得。” 然后不再言语。 ...... 周王世子派了心腹亲随去见史可法,便一直按捺等待,七日不见音讯,十日不见音讯,半月之后,愈是焦躁。 他哪里知道,史可法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把他的信使丢在一边问都没有再问。 而开封这边,早已准备妥当。但没有外援,他哪敢擅动? 见着开封秩序愈发井然,周王世子越来越不安。尤其那孙闻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对张老等人的搜捕,越来越严苛。 张老几人,已风声鹤唳。 孙秀才的确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这些人虽然暗中行事,但涉及到的人手不少,露出一些马脚。 不过孙秀才并不担心。有王轶胜坐镇,近三千精兵,便是有人作妖,也能反掌镇压。 他更关心的,还是立法的事。 御法衙门下两司,执法司沿用大明律执法,这不是长久之计。立法是必然,而且尽早的事。 州牧衙门征募的官员,擅律法者,全部被他调集到立法司,共参历朝历代法令,意图编纂一部更完善,更严整的新法。 一九零章 二牛 立法事急,但又急不来。律法要森严,既森严,立法时便不可马虎留下明显漏洞。 孙秀才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六分精力在立法,其他四分精力有三分放在铺设构建各级执法机构的事情上,只有一分精力用于执法。 河南经过流贼肆虐,各地各县的官府机构多有破落,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朱炳琨还是郑五,皆势如破竹。 军队在前面打,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就要无缝跟进。军队打下一个县城,州牧衙门就要在该县设立官署,任命官员。执法司亦然。 因此两衙十分忙碌——也亏得郑允芝、孙秀才等人早得政绩反馈,无论体魄还是神魂,都远超常人,精力充沛,一人抵得上十人,才能在人员极度匮乏的前提下,有条不紊的跟进。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甩手掌柜的嬴翌也并未闲着。 离开封,下南阳,入方城山。嬴翌带着盛放李闯人头的木盒,与李真人师徒来到碧波谷。 蒋锡早去月牙谷,他作为墨事司的司事,眼下主要掌管的,就是方城山两谷。初为司事,无论是搭建墨事司的班底,还是其他事务,都没有时间耽搁。 如今的碧波谷,已经完全走上正轨。 谷中碧波湖波澜荡漾,过湖的山溪水量充沛,水利锻造之法已被利用起来,大大的增加的了碧波谷工坊的效率。 在谷口处,山溪落差的位置,溪流左右两侧,类似于大水车一样的设施,各有五座,在充沛的溪水的冲刷之下,时时刻刻的转动着,通过一道又一道的齿轮,带动锻锤,锻冶钢铁。一声声锤打,节奏井然,犹如唱着一支永远没有尽头的昂扬的歌。 谷中,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号的工坊,按照对水源需求的大小,沿湖排开。各字号工坊,皆有两座。其中工匠人数,已经达到八百人。 金字号、火字号四个工坊,占了八百工匠的五分之三。木字号、水字号、土字号六个工坊共分余下的五分之二。 在远离工坊区的另一端,是工匠们的宿处,包括了连排的土木砖瓦院落以及一座公共大食堂。 联排院落从相对工坊区的碧波谷另一头开始,向内出谷,在新建成的碧波谷-月牙谷大道两侧绵延错落,靠山傍路,十分便利。八百工匠的家眷,皆住在此处。 在住宿区和工坊区之间,则是仓库区。从月牙谷或者山外运来的原材料,都储存在这里,制造的成品,也囤积在这里。谷后的盐矿,加工过滤出来的精盐亦然。 整个碧波谷,除了工匠们的幼子,其他便是老人、妇女,也都有工作可做,也都有薪水可拿。盐矿、食堂、搬运,都需要大量的劳力。 当然,这不是强制的。愿意做的大有人在。 新建成的道路穿过整个碧波谷,从住宿区到仓库去到工坊区,道路宽阔,可并行五辆马车。 碧波谷就是道路的尽头。碧波谷的地势决定了便是碧波谷通往山外的道路,也无法从谷口修出去,那里有山溪,有落差,而且山溪有极大的用途,可以水利锻造。因此通往山外的道路位于谷后的盐矿处,与月牙谷方向过来的道路及延申到碧波谷内的最后一段道路,形成一个三岔路口。 嬴翌从小王庄进山,踩着奴工营新建成的道路,直达这个三岔路口。他先去盐矿看了看——盐矿的开采也已走上正轨,眼下整个盐矿有五百多工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妇女,是碧波谷工匠们的家眷。 每天这里产出的精盐就有五千斤,一个月就有十五万斤。当然,盐矿走上正轨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听盐矿矿务执事所言,自盐矿开采至今,除开月牙谷和碧波谷自身消耗,已运送了五万斤精盐,分散到南阳三县贩卖,同时还囤积仓储了七万斤精盐,就在碧波谷中。 嬴翌看过盐矿的造册之后,对此很是满意,予以鼓励之后,他才带着李真人师徒和张四、林根等随身亲卫,进入碧波谷。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高低错落的院落,一路过处,可以看到光着屁股的小毛孩在路边追逐,可以看到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在溪边洗衣。 整个一派,皆是安宁祥和。 入谷处,在联排院落之间,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杂货铺。其中贩卖各种生活用品,粮食、盐、糖、布匹衣料等等。这是官办的杂货铺,月牙谷亦是如此。正是嬴翌当初提及。 杂货铺的存在,既满足了谷中人们的生活需求,也达到了嬴翌回收银两金钱的目的。 然后嬴翌见到了二牛。 眼前的二牛,仿佛已变了个人。原本憨憨的脸庞,眉宇间已多了一丝精干。人是会变得,嬴翌让二牛负责碧波谷的事,无论他有没有经验,现实都会将他的潜能逼迫出来。 嬴翌心下感叹。 “二牛。” 他捶了二牛一拳,二牛咧嘴直笑。 想当初嬴翌初来乍到时候,饿的快死了,被张大哥所救。在小王庄最先认识的人之一,就有二牛。 二牛为人朴实,没有心机,嬴翌那时才愿意跟他打交道。 “嬴哥儿!” 嬴翌失笑,久违一抹亲切。 随后闲聊,发现二牛言语间,已是条理井然。 “俺没有辜负嬴哥儿你的托付。这碧波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俺们门清。”二牛把胸脯排的咚咚响。 他道:“眼下五个字号十座工坊,有工匠八百零三。其中一级工匠六百一十人,二级工匠一百五十人,三级工匠四十一人,蒲铁锤那老货和马牛兄弟手艺大涨,剩下两个就是他们,是一级大匠。” 蒲铁锤和马牛,嬴翌当然是知道的。作为人道榜上有名的工匠,他们也做出了相应的人道功绩,得到过真灵反馈。无论是用来增强体魄,还是增强神魂,必定会对手艺产生促进作用。成为大匠,理所当然。 实际上最先一批上榜的工匠,手艺都今非昔比,三级工匠能达到四十一人,与此息息相关。嬴翌相信,随着每月初人道气数统计,功绩反馈的次数的增加,他们的手艺会越来越强。 一九一章 祭奠 方城山两谷,计有工匠一千七百多人。这一千七百多人在嬴翌打下开封之后,皆已上榜。 暂时三万个上榜之人当中,军队占了两万七,文官吏员实际上最少,只有一千二百多人,剩下的都是工匠。 工匠的意义,对嬴翌来说,十分重大。日后元器的制造,离不开他们。 人道,以人为本方是道。文明和知识,都要依托于人而存在。元器神妙,却也要人来制造。 当然,制造元器有诸多前提,元符是其一,制造方案是其二。但都要依托于工匠,人才是基础。 当前的工匠们还没有制造元器的资格,他们还不懂得元符的奥秘,不知道怎么去组合元符制定方案,但嬴翌会慢慢引导。 元炁方案是一个浩大的体系,嬴翌一个人是不成的。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兼顾。必须要培养出相应的人才,而工匠们,就是嬴翌培养人才的首选。 而培养的第一手段,就是人道功绩的真灵反馈。 只要体魄强度、神魂强度达到相应的层次,于元符一道入门,应该是不难的。 闲话休提。 嬴翌这次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但对于嬴翌而言,却是很重要的事,了结恩怨。 带上李闯的人头,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而是作为祭品,与李过一道,祭奠当初小王庄遭难的乡亲,张大哥,张大嫂,小丫,还有那些音容笑貌仍时不时浮现在嬴翌面前的父老。 从二牛口中听完碧波谷的详细情况,嬴翌没有多说,只道:“带我去见李过。” 二牛一怔,本来高兴的面孔随之沉了下来,点了点头:“嬴哥儿跟俺来。” 在一间又湿又暗的阴冷地窖里,时隔月余,嬴翌再次见到了李过。 当初这贼子也算是意气风发,如今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痨病汉。头发覆面,枯黄泛白,一身好似腐烂,蜷缩在角落里。 嬴翌很清楚,李过在这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当初把他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二牛他们发泄心中的怨恨。 自得其所。 小王庄的乡亲们可没有得罪过谁。 “李过。” 嬴翌居高临下,好像一尊巨人,把地窖门口的光全部都挡住了。 李过微微动了动,干枯头发下掩藏的眼睛里,浑浊无神的目光落在嬴翌身上。 嬴翌打开木盒,将一颗人头丢在地上:“看看是谁。” 李过缓缓看去,忽然嚎啕大哭,哭的缩成的一团。 “杀杀了我。” 李过以头抢地,把李闯人头抱在怀里。 嬴翌摆了摆手:“带走。” 小王庄。 根据当初嬴翌的意见,军服织造从月牙谷搬到小王庄。而如今在小王庄外形成了一个物品的集散地。 从外界运送物资原材料到山里,会在这里歇息,从山里运出来的货物,也会在这停留。 织造坊除了用藤麻织造军服,也逐渐涉及民用,生产一些布料卖出去。加上精盐逐渐开放供应,一些商人嗅到商机,或是设立货栈,或是开了酒馆,逐渐繁华起来。 不过小王庄原本的地方,仍然幽静。 谁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 村口一大一小两座坟,大的是当初遇难的全村父老,小的是张大哥一家三口。 嬴翌从来都没有忘记。当初张家嫂子自尽以后就地掩埋,等嬴翌起势,就派人去迁了回来,将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 竖碑、攥文,坟以石砌,古拙厚重。栽上松柏,四季常青。 短促的一声惨叫,一腔血渍洒落坟前,李过人头落地。嬴翌提起李过的人头,又将李闯人头摆上,点上一炷香,就这么默默的看着。 良久,躬身一拜。 一瞬间,心里最后一点挂欠终于落地。 “走吧。” 他微微吸了口气,转身就走。 二牛和四嫂子默默的,李真人师徒亦是无言。 时隔数月,回头来似乎过了许久,心中唏嘘,无法言语。 走出小树林,如同一个小镇子的集散地就在眼前,嬴翌没有进去。这个地方的发展方向,嬴翌早有打算,日后会逐渐建设起来,作为方城山两谷的前站。现在看似有些繁华,但实际上远远没有达到嬴翌心目中的标准。 沿着五辆马车可以并行的碎石路,嬴翌缓缓的走着。 忽然他说话:“回想当初,真是有些唏嘘。真人或许不知,我原本亦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倒是苟且偷安居多。世道艰深,我本将饿死荒野,是张大哥救了我。就此我在小王庄落户,平日里打打猎,或者帮乡亲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以报收留之恩。” 他仿佛自言自语:“那一日我进山,深入数十里,一夜不归。待我翌日归来,入目惨状噩耗,几欲狂。满村上下,老老小小,是死不瞑目啊。亏得秀才捡回一条命,我才知道是流贼恶行。就是那李过!” “这个畜牲,猪狗不如。” “我张大哥多好的人?小王庄乡亲多好的人?我那侄女小丫才十来岁!不是畜牲,又怎能做得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 “我便与秀才连夜追踪,追到前面路口,我让秀才去叶县县城,我自己一路追到叶县南几十里外,才缀上李过那贼子。可恨当时不能杀他,这畜牲挟裹了一些乡亲妇女,我要救人,没有办法。否则早潜进去,割了他首级!” “待我悄悄将人救出来,再返身去杀他,还是被他逃掉。可怜我那些乡亲,我张家嫂子,却因无颜而自尽。我于是欲北上,怎么也要杀了他,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便在叶县,因缘巧合,逐渐走到现在这一步。” “人生难测,实在是呵呵” 李真人听嬴翌说,脸上也不免露出唏嘘之色,道:“际遇说来巧合,但亦是必然。大人说苟且偷安,并非大人没有气魄胸襟,只是藏在深处。所谓金鳞非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诚哉斯言。天下丧乱,龙蛇并起,大人有真龙之姿,又怎会淹没尘埃?便是没有李过此贼,依贫道之见,大人早晚也会趁势而起。” 嬴翌闻言,不禁笑了。 一九二章 见闻 随嬴翌一道,自入南阳以来的所见所闻,那种秩序与平和,令李真人心中震动。 无论是路过叶县时看到的一望无际的麦田,还是碧波谷热火朝天的工坊,熙熙攘攘的集市,还有来来往往的百姓商人,那种勃勃的生机,向上的昂扬,都令人心中感动。 李真人心悦诚服。嬴翌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从一个能征善战一往无敌的悍将,真真正正成为能够定鼎天下的明主。 时势造英雄,非无英雄,而是英雄因时势而起。嬴翌不是没有野望,不是没有气魄,一时的苟且偷安,算不得什么,在大争之世,终归是要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路再过碧波谷,至月牙谷,谷中也已井然有序。 较之于碧波谷,月牙谷的面积大了许多。十余个谷地,大大小小,加起来几千亩。除了最里面的四个谷因为人道台、八方塔和地稷仪的关系,没有动土。其他的十来个谷,全已被错落有致鳞次栉比的建筑填满。 五行字号的工坊,在这边更多,每个字号就有三个工坊,而且面积更大——虽然这边的工匠人数与碧波谷差不离。 除此还有组装坊、打磨坊、修理坊若干,加上仓库若干,车马放置区若干,满满当当之中,井然有序。 自然,也有生活住宿、办公区——中间面积最大的谷地就是。嬴翌的院子,也在这里。 碎石大道从小王庄那边过来,在碧波谷外分三叉,这一条至月牙谷,一路穿过月牙谷,好像串糖葫芦,将诸多谷地串联在一起。 蒋锡早回月牙谷,此时正在组建墨事司的班底。墨事司主工业和技术,其中的班底怎么组建,嬴翌并不过问。 在嬴翌看来,他只需要给下面的人一个框架,任命主要负责人即可。具体班底的组建,不需要理会。怎样组建,效果怎样,日后会在人道榜上一目了然。 不行的再慢慢更改,绝不至于一摸黑。 带着李真人师徒,以及二牛,嬴翌直奔月牙谷深处而去。先在地稷仪所在的谷中,赋予了二牛操作地稷仪的权限。 “这是地稷仪,稷者,五谷也。地稷仪的用途,就是改造粮种。眼下南阳三县耕作的粮食,种子都出自于此。” 嬴翌介绍道:“此前我将操作地稷仪的权限赋予秀才,但秀才如今职司河南司法,没有时间。因此我将它转交给你。” 说着话,嬴翌在地稷仪浑然一体的入口处弹指一点,一道光幕腾起:“打开地稷仪,便是此处。” 他一点,地稷仪的门两侧推开,露出进出口。 “将要改造的粮种放进去,关闭入口。然后设定改造方案。” “这改造方案十分简单,需要什么样的良种,就怎么改造。比如高产量,比如耐寒耐旱,抗病虫,短周期等等。任何一种作物,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改造。” “眼下整个河南即将纳入我治下,涉及数以百万计的百姓,至少数千万亩的土地,需要大量的良种。这个重任,我就交给你了。” 二牛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嬴哥儿你放心吧,俺们不会出漏子的。” 嬴翌哈哈一笑:“我相信你。不久之后,州牧衙门下的农事司那边,应该就会陆陆续续运送粮种过来,碧波谷那边你暂时放下,交给手下吏员。你把精力,全部放在这里。” “嗯,俺们知道了。” 嬴翌这里跟二牛叮嘱,旁边的李真人师徒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这地稷仪也太神奇了! “竟然有这样的东西,简直不可思议。” 李真人惊叹道:“不知这个地稷仪改造的良种,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嬴翌笑道:“就南阳三县种植的良种,其周期缩短到两个月。眼下已去一月,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 李真人一听,惊道:“此前路过叶县,我看那麦苗郁郁葱葱,已齐腰深,都已怀胎了,还以为是年初种下的,才一个月?!” 嬴翌笑着颔首:“只有一个月。周期只是其一,当时耕种的时候,还未下雨,遍地干涸。我当时考虑到这几年旱涝无常,因此也做了抗旱抗涝改良,使得不惧旱涝。又进行了抗寒、高产改良、抗病改良。冬季一样生长,也不会生虫病,产量应该在普通麦子的五倍以上。” “五倍!” 李真人骇然,随即振奋道:“若得五倍,百姓再无饥寒之忧也!大人功德,可谓圣!” 嬴翌失笑摇头:“哪里敢称圣?我既欲定天下,这就是我的职责。” 李真人满是叹服。 然后又见了人道台,台上还有七八杆蚩尤旗供奉着,军中所需,随时可取用。 人道台嬴翌没有多做介绍,又回地稷仪处。 “这下面,还有一座八方塔,又叫元炁能源器。可汇聚天地元炁,供给所用。地稷仪有如此神妙功效,缘故皆在天地元炁。” 嬴翌笑道:“真人是修道士,对天地元炁应该有所了解。” 李真人一听,略有恍悟:“原来是天地元炁之用...” 嬴翌颔首:“天地元炁充塞于寰宇之间,与山川大地概为不同,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形态。却不可或缺。其具有神奇的力量,几乎无所不能。我观真人用符,激发之后,便有天地元炁流转的痕迹。” 李真人大是点头:“大人所言不差。符箓乃天地之语,鬼神之言。可引动天地元炁为用。” 嬴翌笑道:“我听说修道士修行,纳天地元炁为己用,炼作法力。不知真人有几多法力?” 李真人闻言苦笑,道:“大人说笑了。纳天地元炁为己用,确有此法,但非常人可以练就。” “哦?”嬴翌一怔:“难道还有什么奥妙?若无法力,这符箓又该怎么激发?” 李真人道:“激发符箓,以神为引。以法力激发自无不可,然练就法力的,却是凤毛麟角,大抵张天师可能有此神通罢?天地元炁浩瀚且暴烈,寻常承受不起不说,以微末精神,亦无法撼动元炁引入躯体。且当今之世,天地元炁黯淡,便是以符箓之妙,引动起来,也如撼山岳,极是困难。” 一九三章 奥妙 “以神为引...” 听了李真人之言,嬴翌若有所思。 所谓神,应该是神魂之力,亦即精神力量。按照李真人所言,绝大多数的修道士,都没有练就法力的能耐,一则是血肉之躯难以承受天地元炁的灌注,二则是元炁黯淡——或者说活跃度太低,无法撼动。 然而嬴翌却隐约觉得,李真人所说的,仍然不是本质所在。 血肉之躯无法承受元炁的暴烈,那是因为血肉之躯不够强悍。天地元炁的活跃度太低,也是外部因素。 嬴翌自开辟穴窍以来,这段时间将神魂已加点到10,对外界的敏感无与伦比。只要集中精神,在安静的环境下,可以很直观的观察到天地元炁的存在。 也曾深夜里试过引动天地元炁入体,确如李真人所言,神魂触碰天地元炁,就似负山之重,撼动极是困难。但以嬴翌的神魂之强,非是无法撼动,也能够引动一丝元炁,然而要将这一丝元炁引入躯体炼化,却不得其门! 身躯与天地之间,有一扇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无论是将元炁从头顶卤门引入,还是从嘴巴鼻孔七窍引入,都是枉然。元炁进入躯体,就好像雨水从塑料纸上淌过,更似乎与血肉之躯不在同一个层面,不会产生任何反应,与血肉之躯不能产生交集,然后直接流失。 留不住! 留都留不住,怎么练就法力? 因此嬴翌觉得,要练就法力,还有某种本质性的要求。 而李真人恐怕并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他只是觉得撼动元炁太难,只有借助符箓引来一丝并只能作用于符箓,以他的神魂强度,并不能直接引入体内,因此没有直观的感受。 他或者以为自己修行不到家,或者以为自己的法门粗浅。 在嬴翌而言,引天地元炁入体,不单单无法留住炼化。更甚于他的神魂在加点到10以后,无法继续加点。 他本以为是神魂仍然不够强大的缘故,但神魂不能继续加点,这就难住了。 体魄增加到10,穴窍为之开辟。其后也不能直接加点体魄,但可以将真灵投入蕴养、滋润穴窍,以达到体魄继续增强的效果。 但神魂到10以后,神魂项后面的加号就消失了。 然而神魂选项下的真灵选项和根性选项,在神魂加点关闭之后,却产生了一些变化。 真灵项后面,产生了闪闪发光的加号,而一直以来毫无变化的根性选项后面,也冒出一个加号,但这个加号是灰色的。 嬴翌猜测,神魂的继续增强,一定与真灵和根性有关。甚至打开炼化天地元炁的门,也一定与此息息相关。 对于真灵项的加点,嬴翌还没有着手。但试探过。嬴翌的基础真灵,数值是1,与当初体魄、神魂一致。而试着加点,要把真灵加到2,付出的真灵数,较之于体魄和神魂,暴增了十倍。 也就是说,要把真灵加到2,需要100真灵数。 至于根性,完全摸不着头脑。灰色的加号,代表着两个可能。一是真灵数不足额,几万真灵数都不足额,那么可能十万或者几十万上百万才能激活。第二就是真灵数无法加点根性——或许需要其他的什么,才能将根性后面的‘无’改变。 暂时而言,嬴翌对此需求不大。他还不知道加点真灵和根性,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至少暂时而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能威胁到他。没有那么急迫,可以慢慢来。 这次回到月牙谷,一则是开启元器的制造。二则便是琢磨琢磨真灵和根性的奥秘。 而真灵和根性的奥秘,暂时摆在第二位。 对于志在天下的嬴翌来说,元器是重中之重,是开启一个新的文明体系的基础。 与李真人闲聊着,一路到了嬴翌独属的庭院。此前这个庭院,嬴翌只住了一回,后来一直是陈圆圆和李香君的居处。现在陈圆圆和李香君在开封,这里便空阔下来。 早有蒋锡安排了侍从,奉上茶水。 嬴翌与李真人师徒分宾主落座。 “请茶。”嬴翌端起茶碗,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口热茶,这才道:“当初我那岳丈泰山将叶县百姓迁居此处,两万余人挤在狭小的山谷中,吃饭喝水都是问题。后来击破了流贼,才将其迁移出去,逐渐把这里转变成工坊。” 放下茶碗,嬴翌笑道:“真人耳闻目睹,我这工坊如何?” 李真人笑道:“耳目一新。尤其是地稷仪,殊是神妙。” 嬴翌哈哈大笑:“地稷仪确也神妙,还有地稷仪下深藏的八方塔,更是玄之又玄。李真人可知,这地稷仪八方塔是怎么造出来的?” 李真人犹豫了一下,道:“既可见用于天地元炁,莫非修行手段?”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或是修行手段吧。地稷仪和八方塔,皆是我亲手铸造,构造的每一块百炼钢,都有我铭刻的元符。” 说到这里,嬴翌目光灼灼:“我见真人符箓,颇有些启示。与我这元符,似是而非模样。我请真人来,也是为此。” 然后不等李真人开口,嬴翌便道:“稍后李真人莫要惊讶。” 言罢,便已将李真人与静明师徒二人,纳入了人道榜上! 但见二人面色一滞,片刻后齐齐露出震惊之色! “人道榜?!” 李真人几乎一下子站起来:“人道?!” 他叫道:“大人果然天命加身!” 嬴翌见他震惊,含笑以对,道:“天命与否我不知,不过人道榜确有妙用。” 李真人呼吸急促:“大人可知历来修行中人扶龙庭是什么道理?!但求人道气数!成仙先做人,做人完满,方可了断红尘,见证大道。扶得龙庭,气数加身,修行顺畅,正是修行之人欲求之法!” 说着,他惊叹连连:“没想到我区区散修,也有这样的机缘!” 又叹:“这上榜之人,竟有三万余,若被其他道友知晓,不知该如何羡煞!” 言罢真人长身一拜:“大人于我,恩重如山,万死难报!” 嬴翌笑着连忙摆了摆手:“真人言重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然后道:“我有所求,自当有所回报。” 道:“真人擅符箓,我有元符之妙,须得真人襄助。” “敢不效死!”李真人又是一拜。 静明早是目瞪口呆,一脸茫然了。 一九四章 书写 嬴翌早前便迫切的需要一位修道士,不单单是为了防备敌对修道士的诡谲手段,更与元符有关。 当初得知李闯麾下有一位巫蛊修道士的时候,嬴翌就曾说过。等见了李真人,见他运用符箓,知道他在符箓一道上有极深的造诣,嬴翌就动心了。 元炁方案以元符为基,以元器为用,元符与元器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一个浩瀚广博的别样的文明体系。嬴翌要把这个体系实践出来,应用到这片大地上,单凭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力不能及。 要实践元炁方案,推行元符是第一位。然而无论是工匠也好,读书人也罢,元符对于他们来说太陌生。因此嬴翌就想到了修道士。 尤其是擅长符箓的修道士。 嬴翌曾与李真人探讨过符箓的妙用,知道符箓与元符,虽然不尽相同,却有相似之处。 李真人的符箓,比起最基础的元符,可谓粗陋浅薄,但不可否认,他的符箓有用。 嬴翌要推行元符体系,然而便是最基础的元符,也太过深奥。非神魂强大之人,不可捉摸。因此如果能有一种同样有用,又介于元符之下的准元符作为启蒙,人们学习起来,就简单的多,就更便于推行。 搭一个阶梯,从侧面去降低元符入门的难度,从简单入手,逐步深入,一步步的钻研,从而顺利的进入元符体系的大门。 嬴翌带李真人来,就是为此。 他希望借助李真人对符箓的体悟,针对性的简化五行基础元符,虽然会削减元符的妙用,但却能够达到简单入门的效果。 “真人先休息几日,等我将元符整理出来,再来慢慢探讨。”嬴翌最后如是道。 五行元符,每一类计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每一枚子符都比前一枚更加深奥。即便以嬴翌如今加点到10的神魂强度,也只摸清了前面三十六道子符的意义。 共计有一百八十道子符。 这一百八十道子符,在整个五行元符的体系之中,只是一小部分,是基础中的基础,但也要花费嬴翌许多的功夫,才能实现到书面上。 因此让李真人先休息几天。 嬴翌此次回来,最主要的目的,就在于此。元符的书面化、简化化,以及着手开启元器制造。 李真人早已跃跃欲试——地稷仪的妙用令人惊叹,那么构造地稷仪的元符又是怎样的玄妙呢?作为一个擅符箓的修道士,他深深的被吸引了。 随后闲谈几句,嬴翌便要闭关。唤来侍从为李真人安排住宿,李真人稽首离开时,忽然道:“大人此番匆忙南下,开封或许会有变故。” 嬴翌一听,不禁笑了。 这位李真人果然也看的透澈。 他笑道:“真人所言极是。不过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我若不走,一些余孽又怎么敢跳出来?” 李真人怔了怔,失笑道:“原来如此。” 便告辞而去。 果然嬴翌匆匆离开开封,并非没有考虑。开封户百万,权贵富豪极多。孙秀才一番清洗,虽然平掉了大部分,但还有一些潜逃在外。嬴翌喜欢干净,斩尽杀绝与否无关紧要,但他就是要试试,开封城到底有多干净。如果不够干净,就让他们跳出来,再清洗一遍就是。 这件事嬴翌只与王轶胜提过几句。不过他相信,孙秀才和郑允芝也心知肚明。 秋后的蚂蚱,能有什么蹦跶的? 较之而言,元炁方案的实践,才是至关重要的事。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开封。 随后的几日里,嬴翌专注于元符的书面化。一百八十道子符,嬴翌要将其书写下来,用的不是纸张,不是锦帛,纸张也好,锦帛也罢,都无法承载任何一道元符的力量。 每一道元符的成型,都会瞬间引动天地元炁。纸张锦帛太过脆弱,瞬间就会被烧成灰。 因此用玉书。 也就是高品质的玉板制作的书页。 这是早就准备妥当的。 每一页玉书,厚度都为一厘米,宽两寸,长三寸。全都是高品质的独山玉制成。 总共准备了四五百十页,四口大箱子! 每一页玉书只能承载一道元符,准备这么多,是以防出错,写废玉书。 书写元符的工具,亦是玉笔。用羊脂白玉打磨的如同小刀一样的笔。 而书写的‘墨水’,是金粉!黄金粉末。 嬴翌沐浴、静心,然后开始书写。 左手托着玉书,纹丝不动。右手拿着玉笔,沾上一抹金粉,缓缓下笔。 有一个成语,叫做入木三分。形容笔力强劲。实际上这与人对本身力量的掌握,有着绝对的联系。 嬴翌没有练过武,但随着体魄的增强,全方位素质的增强,对自身劲力的把握,早已入微。什么举轻若重,举重若轻,说起来玄之又玄,实际上都是对力的一种精微的运用方法罢了。所谓力透纸背,或入木三分,都是对劲力的运用方式。 加上神魂强大,明察秋毫,甚至可以进行微观的观测,就更不虞差池了。 要说笔力雄劲,有穿透力,大概没有人能比得上嬴翌。 他一笔下去,行云流水在玉书上划过,金粉流淌,竟至于没入玉书内部。笔头所过,留下一道道金灿灿的痕迹,却又不伤玉书! 等到一道子符书写完毕,微微光华流淌而过,激发出金灿灿的光。 轻轻放下玉笔,嬴翌仔细打量一番,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页玉书,已非同凡响。 书写在玉书上的元符,更是神奇无比。无论正面去看,翻过来再看,两面竟是一致的! 这便是元符的奥妙、元炁的神奇! 每一道元符,都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化的。越深奥的元符,越复杂,甚至其中层层叠叠,构造无比复杂的立体。 它又是唯一的,无论怎么去看它,从什么样的角度。它呈现出来的,都是一样的。 唯有神魂的明察,劲力的精微,才能书写出真正的元符。它不可有一丝丝的错漏,否则便无效。 无效的元符,便不能引动天地元炁。 嬴翌书写元符,从简单到困难。第一道元符只花了他几分钟的时间,但第十道元符之后,半个小时都是等闲。甚至还会出差错,写废玉书。 这一闭关,便是七天,日夜不休。 一九五章 拿人 开封,御法司衙门。 孙秀才目光微凝:“逮着行踪了?” “逮着一个,大人。”堂下,一个身着干练的青年抱拳道:“贼人的藏身之处每天变化,但开封虽大,却也不大,经过仔细排查,已经确定了其中一个贼人当前的藏身之处。” 孙秀才微微颔首:“亦即是说仅仅一人?” 青年躬身道:“仅一人。贼人十分谨慎,分开躲藏,并未聚集一处。” 孙秀才明了,不禁笑道:“果然谨慎。不过” 他念头转动,强大的神魂思维敏捷,很快得到一条答案:“若在一处,一网打尽便罢。不在一处,也未必有差。你去寻王部将来,说我有事找他。” 王轶胜虽暂代执法司司事,但他的本职,仍然是嬴翌的亲卫部将。常驻于巡抚衙门改建的嬴翌府邸之中,很少插手执法司的事。 青年躬身一拜:“是。” 孙秀才挥退青年,继续处理公务,大抵一刻时间过后,王轶胜到了。 “孙大人。” 王轶胜抱拳。 孙秀才还了一礼,道:“王部将请坐。” 便道:“主公匆匆南去,开封城里的牛鬼蛇神余孽便跳了起来。这几日颇有些动静。我想主公南去,恐怕也有引出贼人便于清洗的意图。执法司下的巡察部已获得其中一人的确切藏身位置,为防万一,我要王部将立刻带人去擒拿此贼。” 王轶胜一听,抱拳道:“合该如此。” 孙秀才笑道:“此行须得隐秘,不能声张。我原以为若贼人齐聚,一网打尽一了百了。如今只一人,怕是有些曲折。贼人有调动人手的痕迹,于开封恐怕有些想法。但只开封城中的余孽,万万是没有这个能耐的。把人暗中抓来,审讯一番,看看这些贼人到底有什么计谋。” 王轶胜心领神会,站起身来:“孙大人放心,我省的。” 当即离开,拿人去了。 开封城西,州牧衙门下的人户司和农事司统计人口、重设户籍、统计土地的办公处就置于此处。还有流民安置,也在此处。 早前朱仙镇的三十万流贼服从,挑挑拣拣诛杀了一批恶略之徒,余下二十来万人,有十万人早被送到南阳安置,余下十万人在击破闯贼之后,暂时安置在这里,等着配给。 因此城西龙蛇交混,环境极其复杂。 王轶胜离开御法司衙门,早有执法司的人等着。便带了二十个精兵,乔装一番,来到了城西。 执法司的人引着王轶胜等人在这片复杂的区域里穿梭,悄悄来到一处破旧的宅院。 “就是这里?” 王轶胜望着宅院紧闭的大门,低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就是此处。”执法司的人答道。 王轶胜打量了一番,打出几个手势,二十个精兵便立刻分出三支,一支五人,堵后门的堵后门,守侧墙的守侧墙。余下五人在王轶胜的带领下,与执法司的人一道,直接破门而入。 “务必一网打尽,不得走了一人!” 一进门,王轶胜反手关上大门,信步往内走去。耳畔,已隐隐传来惊呼嘈杂之声。 “什么人!” 正屋里冲出来七八个汉子,都提着刀具。一看王轶胜,二话不说,举刀闷声扑杀过来。 王轶胜出手如电,拍开利刃,揪住为首之人的脖子,顺势将其掼在地上,咔嚓骨裂,那人闷哼都来不及,脑袋撞击地面,脖子已经折了。 “全都杀了!” 王轶胜煞气腾腾,低沉喝道。 双方皆闷声不言,一动手便奔要害。王轶胜带来的,皆是经历战场,又得军功反馈的精兵,这种小规模的战斗,只能算是热身。几个呼吸,冲出来的七八人全都被杀死在屋门前。 在惊呼声中,王轶胜杀入屋里,正见几人从后门逃遁。王轶胜进步赶上,揪住一人往墙上一撞,脑袋随之爆开。他目光只盯着前面仓惶而逃的那个锦袍中年:“活捉此人!” 不多时,满院肃清。四面皆围,无路可逃。那锦袍中年直接落在王轶胜手中,余者全部被杀。 就在院落中,王轶胜叫人搬来一张椅子,锦袍中年跪伏在面前。 “说吧。” 王轶胜淡淡道。 锦袍中年早已丧胆,惶惶然脑子一片空白,闻声浑身一抖,几乎瘫软下来。 “你们有多少人,具体是哪些,欲图何为?说清楚,本将给你一个痛快,如若不然,哼哼” 那中年尖声叫道:“饶命,饶命啊!将军饶我一命,我知无不言啊!” “饶命?”王轶胜轻笑,侧脸去看执法司的青年,道:“你觉得怎么样?” 青年杀气腾腾:“此人欲图不轨,罪大恶极。” 王轶胜笑道:“你倒是个执法的好苗子,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属下执法司下巡察部执事苗宪。” “苗宪,好。”王轶胜道:“你来审问此人。” 说着,王轶胜起身,往外走去:“我只要结果。” “是,大人。” 惨叫声凄厉响起,随后似被堵住嘴巴,变成闷哼,一刻之后,苗宪出来,双手沾血。 “大人,已经问出来了。”苗宪道。 王轶胜道:“说。” “贼人的目的是颠覆开封,参与者有六人。除了此人,还有五人。彼五人之中,有豪商两人,勋贵三人,四人都是在逃的要犯。余下一人,恐怕须得请示主公之后,方可处置。” “哦?”王轶胜讶然道:“什么人须得问过主公才能处置?” “是周王世子。”苗宪答道。 “周王世子?!”王轶胜道:“主公宽怀大量,没有动他周王府一根毫毛,竟不思恩典,可恨!” 苗宪道:“大人,周王或不知此事。” 王轶胜怔了怔,怒色稍减:“嗯以其老成,当不至于如此不知理,恐怕那老儿还真不知道。此事果然须得请示主公。那周王有李真人的颜面在,不能轻易处置。” 顿了顿,道:“具体细节呢?要颠覆开封,可不是区区几个豪商勋贵能够做到的。他们的把握呢?” 苗宪道:“里应外合。说是与漕运总督史可法联络上了。” “哦,原来如此。”王轶胜恍然大悟。 便道:“他们在城里有多少人?” 苗宪道:“至少三千。根据此人供词,除开周王世子,他们五家仍握有一二百人不等,加起来千余人,大头在周王世子那边。他们借着州牧衙门以工代赈的机会,安插了不少人做工,至少有五百人藏匿在修葺城池的队伍之中。余下两千余人,都分散在城西这边的流民营里。” 一九六章 孽子 “分散?好办。” 孙秀才听完,念头一转,便有了计较。 王轶胜带人擒杀反贼,审讯出消息,一番收拾妥当,处理了尸首,便回御法司衙门,将详细情况告知孙秀才。 “劳烦王部将随我走一遭,去朱府。”孙秀才道:“朱家的公子不识大体,朱老爷应该管一管。” 周王是大明的周王,在嬴翌这里没有王爵特权。下面的人依照以往的习惯,仍称周王,但在孙秀才,却只称朱老爷。在他眼中,周王只是以前,现在一个富户罢了。 王轶胜神色一动:“孙大人的意思是...” 孙秀才微微一笑:“走吧,看朱老爷怎么说。” 又谓苗宪道:“你做好准备,等候命令。” “是,大人。”苗宪退下。 于是轻车简从,孙秀才与王轶胜联袂来到朱府。 早有管家通报朱老爷,在正厅接待。 去了周王名爵,这位朱老爷如今过的还不错。嬴翌只取了他十万顷良田,连城中的商号铺子,也没有动他一家。朱老爷面色红润,精神尚好。 笑道:“未知两位大人前来,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孙秀才还了一礼,笑道:“朱老爷言重了。” 然后分宾主落座。 孙秀才开门见山:“敢问朱大公子可在?” 对于孙秀才和王轶胜两人联袂而来,朱老爷本就有些忐忑,但他细想这段时间以来,也未曾见罪过谁,也不曾触犯律法。如今听孙秀才说朱大公子,朱老爷便是心中一跳。 他神色微沉:“小儿正在府中。” 然后对一旁随侍的管家道:“去将那逆子唤来。” 管家作揖而去。 待管家离开,朱老爷才问道:“莫非老朽的逆子见罪了两位大人?如果有什么误会的地方,还请两位大人见谅。若真有罪,老朽必不包庇。” 孙秀才神色一整,道:“按理说朱老爷与李真人相交莫逆,而李真人在主公面前颇有颜面。若无事,我等也不会轻易上门打搅...” ... 朱府的管家离了正厅,脚步便放慢下来。 作为一个管家,最是擅于察言观色,他也已看出不对头来。很多事,朱老爷年纪大了,并不知道,然而他这个管家,却隐隐有些察觉,知道大公子这段时间,暗中在做些什么。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好事。 孙秀才是那嬴翌的左膀右臂,王轶胜更是其亲军统领。这一文一武一起上门,事情就大条了。 若是把大公子唤去,不定有什么下场呢。 然而管家更清楚,若不把大公子唤去,整个朱府恐怕都要遭殃。如今朱老爷不知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刻意包庇,后果难料。 他思忖间,已有决断。大公子虽亲,却比不上整个朱府重要。 便已来到朱大公子的居所,府中一个偏院。 这本是王府,内藏乾坤。朱老爷不曾退位之前,朱大公子没有资格住正屋,与其他朱老爷的子嗣一样,住在偏院。 “大公子可在?” 管家到了偏院,开口便问。 有侍从忙答道:“大公子正在读书。” “带我去见大公子。”管家道。 便在书房中,见到了那位朱家大公子。朱老爷子嗣不少,这位大公子都已四十余,最小的大抵几岁的也有。 “原来是老管家。”朱大公子一看是管家到了,也不敢怠慢。这位老管家在朱府中,地位很是特殊,一则与朱老爷是一块长大的伴伴,二则七八代的家生子,与自家人已是无异,何况掌管着府中方方面面的事,有极大的话语权。 老管家也不曾失了礼数,拜了一拜,道:“大公子,老爷有急事,要见大公子。” 朱大公子一怔,道:“父王有急事?” 老管家一听,心中暗叹。 却道:“大公子须得谨言慎行。如今不比当初...” 朱大公子浑不在意道:“家里无妨。” 便起身:“走吧。” 一路来到正厅,推门而入,朱大公子抬头看见孙秀才和王轶胜,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眉宇间涌起一抹疑虑。 “愣着作甚?还不快进来!” 朱老爷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大儿子,喝道:“跪下!” 朱大公子闻的呵斥,眉宇间的疑虑顿时散开,转身就要走。却不防王轶胜一步赶上,按住他肩膀,如同一座大山,把他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上首朱老爷心中暗暗一叹,道:“有劳王将军了。” 然后站起身来,下堂走到近前,抡起拐杖便打,一杖打的朱大公子头破血流,顿时哀嚎一片。 王轶胜连忙放开朱大公子,退到一边。 “畜牲!” 朱老爷满面通红,一脚把儿子踹翻在地:“你这是要一家老小为你陪葬啊!逆子,你怎敢如此?!气煞老夫,气煞老夫!” 朱老爷抡起拐杖,连打了七八下,丝毫没有留力,打的朱公子痛呼连连。 “父王!父王!” 朱公子躲开一杖,梗着脖子叫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老朱家没有投降的!” 朱老爷气的胡须颤抖,又是一杖把朱公子打翻,喝道:“你是天子还是君王?!你把老资放在哪儿了?!你这么搞,一家老小为你陪葬,你才甘心?!孽子,孽子啊!” 孙秀才知道朱老爷有演戏的成分,但实实在在,并未留手,看到这里,也觉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前拉住朱老爷,道:“朱老爷不要生气。这事毕竟发现的早,还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只要朱公子回头,主公那边一定会谅解的。” 朱老爷气喘吁吁的停下,喝道:“逆子听着,孙大人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听到了没有!” 朱公子不言。 朱老爷气的又要打他,孙秀才再拦。孙秀才道:“朱公子好是不明事理。我家主公占了开封自立,毕竟不曾恶了朱家,一应礼数皆是周全,也不曾害了一人。主公与大明对立,那是立场不同,朱公子若是不愿,可以离开河南。如今却私自胡来,实是不孝。若念得朱老爷养育之恩,念的家人亲情,就该果断收手,助我收拾烂摊子,也算是浪子回头。如若不然,便是李真人在主公面前多大颜面,怕也不好说话了。” 一九七章 落定 不管打生打死,日子总是要过的。比如开封的青楼,在嬴翌占领开封的时候,只关门两天,便重新开业。 乱世之中,看不到希望的人们,更容易陷入醉生梦死之中。而青楼的存在,便是营造醉生梦死的极乐世界。 张老便藏在这里。说是藏,实际上过的十分滋润。面容姣好的姑娘十几个围着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抬抬手就好。 这老东西虽然老了,但心还年亲着呢。 “老爷吃葡萄。” “老爷喝酒。” “老爷听曲儿。” “老爷...” 正不亦乐乎,有小厮过来,耳语几句,正乐而忘形的张老脸色一转,站起身来披了衣物,将姐儿们驱赶出去,才道:“世子召老夫有什么事?” 小厮道:“史可法殊无动静,世子心急,请张老爷等人去商议。” 张老爷神色微沉,点了点头:“走吧。” 便一番乔装打扮,从青楼后门出,上了一辆马车,奔朱府而去。 马车到朱府后门,开门的小厮看着张老爷闲庭信步入内,心中暗道:“这是第四个了吧?应该没有了。” 果然没有了。 张老爷一进入朱家大公子的阁楼,半声厉喝即止。便见孙秀才和王轶胜从阁楼中大步走出来。 孙秀才道:“王部将速去准备,将贼人一网打尽。” 王轶胜点头:“孙大人放心。” 当下大步离去。 不多时,城西,一片废弃的仓库,王轶胜带着两千精兵来到这里。 “各营谨守四方,堵住街头巷口,注意掩藏形迹,听我号令行事。” “喏!” 兵马四分,迅速在仓库周围的街头巷口藏身,不片刻,这里又安静下来。 大约两刻时间过后,陆陆续续便有人来到这里,进入废弃仓库。一个时辰方止。 王轶胜藏在暗处,眼睛盯着废弃仓库,心里早有计数。 不止三千,有近五千人! 他提起一把火铳,对天开了一枪。霎时间,杀声大起! ... 朱府,孙秀才正陪着朱老爷说话,朱大公子鼻青脸肿的站在一旁。 “此番能将贼人一网打尽,大公子功劳第一。”孙秀才笑道:“我家主公任人唯才,唯功是举,虽说大公子险些行差踏错,毕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之果,朱老爷若是有意,主公必不吝惜重用。” 朱老爷一听,神色微变,连忙摇头道:“孙大人太过抬举。老朽这逆子本事半分没有,便如这回,稍稍有些知理的,又怎会如此乱来?大人不惩治他老朽已是感恩戴德,哪里还有奢望?” 倒是一旁的朱公子,闻言略微动心,道:“父...父亲,孩儿倒是想做些事...” “闭嘴。”朱老爷呵斥一句,又转脸对孙秀才道:“孙大人休要听他胡言。这逆子除了斗鸡走狗,什么本事都没有,哪里能担当什么重任。此事休提。” 朱大公子一脸不服气。 孙秀才却是明白朱老爷的意思,也知道朱老爷看透了他的意图。 大抵也是心血来潮偶然为之。 此番朱大公子险些搞的开封骚乱,凭的不是他有多大能力,而是他的身份。 孙秀才觉得,他的身份确有利用的价值。 如果能让朱大公子为嬴翌做事,对于京师朝廷,对于崇祯帝,无异于狠狠的在他们脸上打几巴掌。 你看,你家宗亲都这样了,说明他们都对大明朝不抱希望。以此,可以打击朱明的残余不多的威信,让天下人侧目。 不过也仅此而已。 孙秀才并不强求。 在他看来,主公嬴翌取代朱明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打击不打击朱明的威信,不影响结果。 能打击,尚可。不能,便罢。 于是笑道:“但凭朱老爷之意。” 却还是多提了一句:“朱老爷胸有沟壑,天下大势当是有所察觉。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抱大腿还是要趁早的好。” 这时候,有兵卒来报:“大人,贼人已被一网打尽。” 孙秀才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作揖道:“此间事毕,本官告辞。” 朱老爷勉强一笑,把孙秀才送到门边方止。 回来之后,朱老爷面色沉的可以滴水,朱大公子站在他身边,低头不敢言语。 “亏得还有李真人的颜面在,你尚未起事,孙闻便主动找上门来。若得这孙闻稍稍哪怕有一丁点心思,硬生生等你起事,张着口袋让你入彀,我满门老小,哪里还有命在?” 朱老爷气喘吁吁:“你这点人,有什么用?那嬴翌连闯贼几十万人都给打的落花流水!” 朱大公子顶了一嘴:“还有史可法...” “史可法,史可法!”朱老爷一巴掌扇过去:“史可法什么狗屁?别看他是什么进士,那还不是借了左光斗的光,借了东林党的助力?他有什么能耐?他真有能耐,老资不早借着同乡的理由跟他搭上了?还要你来?” 朱老爷深深的叹息:“崇祯元年学政衙门的鹿鸣宴上见过此人,生的貌不惊人不说,言语间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除了规矩,再无其他。听说这些年此人做了清官,倒也符合老夫对他的看法。然此人没有大才,如这等涉及几万大军的调兵遣将之事,他哪里敢作主?你去联络他,等死你都等不到结果。” 朱大公子哑然。 随后朱老爷又道:“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晓事。嬴翌是你能拿捏吗?嬴翌的官,是你能当的吗?你是洪武子孙,京师还在呢,皇帝还在呢,你作为洪武子孙,跟一个反贼混在一起,你让皇帝怎么办?九泉之下,你敢去见洪武?” “可你不是也跟他降了嘛...” 朱大公子嘟囔道。 朱老爷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老资是委曲求全!老资一大家子人,你让我怎么办?!” “滚,去柴房静思七日。”朱老爷站起来:“管家,没有老夫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近他!” 管家默默的点了点头:“大公子,走吧。” 此时,孙秀才已回到御法司衙门。 早有王轶胜、苗宪在厅中等候。 一九八章 搁置 “战果如何?” 各自落座,孙秀才笑道。 王轶胜道:“乌合之众,尚不及流贼。一鼓噪,还没杀几个人便都降了。” 他颇不满意,觉得没有杀个痛快。 这是嬴翌麾下将士的正常心理状态军功反馈以首级为重,杀的多,得的也多。由是多凶暴,好杀伐。 孙秀才对此倒不以为意,闻言笑道:“此番除去隐患,杀多少人不重要。左右当下各处都缺劳力,这几千壮丁还有些用途。” 又道:“稍后将这里事况送到月牙谷去,主公看到想必高兴。” 王轶胜点了点头:“这就是孙大人你的事了,奏报和安置俘虏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此间事毕,告辞。”他站起身来,抱了抱拳,又道:“主公令我司职执法司司事,然我对此并不在行,苗宪颇为有些能耐,孙大人可请示主公,以苗宪代执法司事。” 言罢,不看苗宪感激目光,转身已走。 对于王轶胜而言,随侍嬴翌身边是第一,上战场是第二,什么执法,什么执政,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有这时间,还不如对麾下将士多多进行一些训练。 何况对于执法,他没有任何经验,容易把军中习惯带到执法司,或许还会造成混乱。 孙秀才倒是很理解王轶胜的行为一则王轶胜确不适合担任执法司事,嬴翌以其为执法司事,也只是权宜之计。二则孙秀才对嬴翌的某些想法十分了解,军政完全分离乃是必然。王轶胜早卸了执法司事,大抵绝无坏处可言的。 当即孙秀才以苗宪暂代执法司事,又奏报一封,将这里详细情况送去月牙谷。再将人往屯驻开封北的郑九所部处送去有关史可法的消息,左右做些防备,便将所有精力转移到立法及建设御法司各级衙门的事情上来。 开封,走上正轨。 月牙谷。 嬴翌府邸之中,嬴翌与李真人正探讨元符奥妙。 嬴翌抵达月牙谷已逾十日,一百八十页玉书书写已毕,五行各三十六道基础子符落实到书面上。 从三天前起,嬴翌便与李真人着手元符简化事宜。 李真人擅长的符箓,与元符有类似之处,但较之于元符,修道士的符箓,显得十分粗糙,低了不止一级。元符凝练无比,往往任何一道子符,所蕴含的意义,都需要多道符箓联合才能够表达一二。 因此无论是嬴翌还是李真人,都深深的感受到了简化的难处。 嬴翌拿起一页玉书,道:“这是木行元符体系中,代表孕育、生长的子符。” 李真人接过玉书,一边观摩着,一边为难道:“贫道所擅符箓之中,并未有关于孕育、生长的符箓。” 这便是最大难处所在。 有的元符,有对应的修道士符箓可以解释,有简化的依据。但有的元符则没有,要简化根本无从说起。 李真人叹道:“元符博大精深,令贫道叹为观止。可惜贫道虽擅符箓,但却不敢说擅长所有符箓。大人要简化元符,以更为简单的符箓解释一二,降低入门难度,恐怕还需要召集更多的同道一起钻研才行。但凭贫道,怕是穷尽一生,也难以完成。” 嬴翌也是无奈,道:“真人所言我也知道,然而召集修道士并非易事。” 李真人很是理解,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笑道:“大人手握人道气运,若得修道士知晓,必甘愿为大人所用。” 嬴翌微微颔首,却道:“真人说的我不是不知,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这一点,无论是李真人还是嬴翌,都非常清楚。嬴翌的势力,还不够大,要召集天下修道士,的确还不是时候。 然后嬴翌道:“罢了。此事暂时搁置。真人可先自行钻研,至于推行普及之事,慢慢再来。” 李真人也知道唯有如此。 虽说元符入门的门槛极高,推行不易,但眼下简化工作陷入迟滞,更简单更容易入门的对应的符箓解释体系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如此一来,嬴翌只好作罢,先小范围的推行元符,其他的搁置。 嬴翌道:“真人擅符箓,可修习这一百八十道元符。等真人将这一百八十道元符理解通透,可以正常书写之时,这小范围推行之事,就请真人多多代劳。” 李真人稽首道:“敢不从命。” 嬴翌此番回月牙谷,在祭奠小王庄百姓和元符的书面化、简化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建立金元合金的生产线,为元器的大规模制造拉开序幕。 制造元器的前提,是能源。八方塔的建立,为元器的制造打下了基础。其次便是材料,金元合金的冶炼配方和相关配套的生产方案,早就藏在嬴翌心中。若不是开封事急,嬴翌恐怕早把金元合金制造出来了。 一旦炼出金元合金,有了这种超乎寻常的材料,更多、功能更加强大的八方塔、地稷仪,便可应运而生。 有了数量更多、功能更强的八方塔,金元合金的冶炼也会愈发顺利,产量也随之暴增,就可以完全取代普通的钢铁在军事方面的应用,极大的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更多的八方塔也能支撑起更多更强的地稷仪,满足嬴翌未来越来越大的统治区域,越来越多的百姓需求。 嬴翌放下元符简化的事,转而将精力投入到金元合金的冶炼事宜上来。他先召集了方城山两谷所有的三级工匠,将金元合金的制造方案分解开来,划分小组,分配任务,让工匠们去做相关的准备工作。 而嬴翌自己,则开始着手元符的刻画事宜。 金元合金的冶炼配方先不说,其所涉及的制造方案,具体的生产线涉及的各种设备,都不是普通的设备。 生产线相关的每一件设备,都是元器! 共计三座元器设备,熔炼、锻冶、塑形,联合构成了生产金元合金的生产线。 虽说这三座元器设备的复杂程度,较之于八方塔和地稷仪,简单了许多,但这三座设备的体积比八方塔和地稷仪更庞大,简单是简单,但耗费的力气和时间却更多。 近百位工匠分作三组,每组之下再细分小组,负责准备每一座元器的相关材料。 仍然以百炼钢为主。 还是没有办法。 制造元器,金元合金比百炼钢强了太多,然而金元合金却需要元器才能制造。唯有先以百炼钢替代,制造功能逊色正品许多的次品,先将金元合金制造出来,再反过来以金元合金制造正品。 一九九章 原料 金元合金的冶炼生产线所涉及的元器设备,当下唯有嬴翌自己动手制造,除此再无他人。 当然,前提的预备工作,则不必嬴翌亲自操持。 开封的铁料、从商人手中收购的铁料以及方城山中新发现的一座铁矿,源源不断的材料从山外运输进来,通过碧波谷和月牙谷的火字号、金字号工坊,提炼、锻冶,最后成为一方方百炼钢。 嬴翌计划将生产线安置在月牙谷——碧波谷空间狭窄,十座工坊、仓库及相关人员的住宿已经占据了几乎所有的空间。唯有月牙谷,面积不小。 冶炼金元合金的设备,都不是玩具,体积十分庞大。一座十亩大小的山谷,大约才能安置一条生产线及相关的设施。 而且金元合金的冶炼,是以八方塔为前提。八方塔在月牙谷,虽说以第一座次品八方塔的功率,可以催动十里外碧波谷的设备,但会产生一定的损耗,不划算。 综合起来,金元合金的冶炼厂,必定要设立在月牙谷。 “金元合金是一种品质远远超过当今所有金属材料的高级材料。”嬴翌与蒋锡在谷中缓行,奴工营的奴工们,有的在收拾谷中的杂物,搬石头的搬石头,挖壕沟的挖壕沟。 “一旦建立起生产线,冶炼出大量的金元合金,造出的刀枪必定锋利无比,造出的盔甲必定坚固强韧,造出的火铳、大炮,必定经久耐用,威力大增。敌人的盔甲在金元合金铸造的兵器面前,无论它有多厚,都只是一张纸。敌人的刀枪火铳在金元合金铸造的盔甲面前,无论它有多锋利,都绝无破甲的可能。” 蒋锡听的目中异彩连连。 嬴翌笑道:“这第一条生产线,用百炼钢炼制,与之前的八方塔、地稷仪一般无二,皆是次品。待得金元合金炼造出来,再以之铸造正品的八方塔、地稷仪和生产设备。如此形成良性循环。只是金元合金的冶炼,涉及到一些麻烦。生产线的元器设备不说,单单冶炼所需的原料,有一种,就不得不酌情考虑。” “银。” 嬴翌道:“每冶炼两千斤金元合金,需要一百斤银。也就是一千六百两银子。” 蒋锡一听,惊道:“主公,这成本也太高了吧?” 嬴翌微微颔首:“银是流通货币,价值很高。譬如大明,在和平时期,一家三口生活两三个月,省吃俭用恐怕也只用的一两银子。两千斤金元合金,因其质轻,按照我的预计,制一套全身甲,大概要二十斤合金。两千斤就是一百套。不计铁料等其他原料的价值,不计人工,单单银子作为原料的损耗,每一套就是十六两,也就是一斤银。” 蒋锡默默计算:“如此一来,若算上其他原料和人工,至少要三十两银子的成本。” 嬴翌道:“不错。三十两,不是个小数目。只甲胄而言,全军两万七千人,需要八十万两银子。若再算上各类武器,还得再翻一番,一百五六十万两银子是肯定的。” 又道:“关键是这些银子用掉了就回不来了。不像商业行为,银子花出去,它本身实际上还在,只是从一些人手中转移到另一些人的手中。但用银作材料制造物件,用掉了便用掉了,没办法流通。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道:“而且金元合金冶炼规模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对银的需求越来越高。我如今手中虽然有几千万两白银,但细数起来,的确不够用。一旦白银枯竭,会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金元合金无法冶炼不说,民间缺乏货币可用,才是重中之重。” 蒋锡听了,一时无言,只觉棘手,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后道:“除非银子不再是货币。” 嬴翌笑了起来:“说的不错。” 他顿了顿:“必须要取缔银子的货币地位,达到降低生产成本、避免民间货币缺乏的严重后果。” 就好比后世,银不再是货币,作为一种工业原料而存在,它的价值就大大降低,由此也可以达到降低成本的效果。 不过蒋锡很清楚,银作为货币,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盛行了许多年。一时半会要取缔银的货币地位,恐怕不容易。 实际上一套全身甲三十两银子的起步成本,并不高。以当前社会的生产力,以前要制一套盔甲,需要大量的人力,耗费许多时间雕琢。上好的宝甲,一套随随便便几百两还不一定买得到。 关键这里,银子不再只是衡量价值的存在,更是金元合金的一种原料。 用掉就没了,不存在财富转移的问题。 嬴翌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金元合金的配方,是在开启元器项的时候,得到的。需要什么原料,嬴翌心知肚明。他之前没有说出来,没有寻求让属下给出解决办法的缘故,主要还是因为执政框架没有搭建起来的缘故。 这涉及到经济体系的大问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必须要严整的执政机器相互配合,才能解决问题。 最核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缔银的货币地位。 不单单是银,铜、金等作为货币而存在的金属,恐怕都会陆陆续续被取缔其货币地位。 因为它们都有可能会成为需求量极大的工业原料。 而具体的解决办法,嬴翌实际上已经有了腹案。 “银的问题,暂且不去说它。” 嬴翌笑着,话音一转:“这个问题虽然不小,但并非不能解决。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快速的提升金元合金的产量。银很重要,但在金元合金中的比例,铁才是第一位。” 蒋锡按下心中疑惑,道:“主公英明。” 嬴翌摆了摆手:“因此铁料的来源,必须要解决。自古南阳便是诸夏历朝历代的冶铁中心,南阳即将全部落入我手中,各县各地的铁矿、铁坊,必须要尽快拿捏住。你作为墨事司司事,这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墨事司搭建起来了,月牙谷和碧波谷诚然要好好管理,但各地的铁矿决然不能忽视。” 蒋锡作揖一拜:“请主公放心。” 嬴翌把他扶起来:“尽快解决原料的自产。” 二零零章 战报 “我授予你在关键时候调动军队的权利。” 嬴翌道:“在我的治下,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金银铜铁等金属矿藏的开采权不会下放民间。” 授予墨事司调动军队,原因就在这里。 大明朝民间开矿之风极是浓烈,尤其中后期文官地主与商人的利益结合体占据主流之后,国家一步步丧失了这方面的权力——自万历年间神宗开矿税监,以宦官监察各地矿山开采,收取矿税,欲图收回这方面的权力,遭到大规模的抵制。 所谓与民争利,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先不说矿税监的利与弊。 因矿山开采被文官地主和商人的利益集团把持,国家财政入不敷出,要收回这个权力,就成了与民争利。于是遭到各方面的集体反对,各种先锋跑出来抨击,甚至武力对抗。到天启年间,魏忠贤把这个事业发扬光大,也因此在奸臣的路上越走越远。 南阳虽然遭受了流贼荼毒,但以流贼那等鼠目寸光,哪里看得到矿山的价值?南阳的矿山,铁坊,仍然在大地主、大商人的手中。嬴翌要收回它们,必须要动用武力,否则决然是不能成事的。 这样的事,也只有在一个势力起步之初才能做到,以武力开路。若不去理会,日后就会越来越难以处理——大地主、大商人可不是笨蛋,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用利益,将新的统治集团笼络住——如果嬴翌不去理会,等个三五年,他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被笼络进这个利益集团,或者大地主大商人干脆打入嬴翌手下的统治集团,成为其中的一员,一旦嬴翌要处理此事,就会遭到巨大的反弹。 要尽早的树立一个标杆,将规矩定下。以后统治区域扩张,就可以依照这个例子来办,而不需犹疑。 譬如商税,也是同样的道理。要先树立标杆,定下标准。 这样做的好处很大,当然,弊端也不小。比如现在还未被嬴翌统治的区域,一定会自发的反对嬴翌,阻挡嬴翌扩张的脚步。但嬴翌并不在意——只要刀枪足够锋利,碾压过去,打下来就是。 真刀真枪干出来的天地,比妥协得到的,给人的感觉总是要稳当一些。 南阳地面上与矿藏相关的一切,嬴翌都要攥在手中——起步之初,这些资源是决然不能被他人所左右的。 嬴翌要的是主动,而不是被动。 因此墨事司责任重大,并非此前看起来那般没用。 金元合金的大规模冶炼,铁料是第一位,铜料排在第二位,银是第三位。这种合金实际上只关乎这三种原料,只是元器的基础材料,与普通的钢铁乃至于几百年后的各类合金相比,有着巨大的优势,但在元器体系之中,只是最低端的材料。 然而这种合金的生产规模,却是元器体系的基础。基础的东西,性能低端,但实用性却是最强的,是最不能忽视的。 “眼下已是八月,我计划最晚在十月完成金元合金生产线的组建。”嬴翌转言道:“你有两个月的时间,抓牢南阳矿藏,整个各地的铁坊,有序的纳入墨事司的职责范畴。金元合金生产线一旦组建完成,铜铁银三种原料的需求便会暴增。不要让生产线等原料!” “是,主公。”蒋锡郑重无比。 平整山谷、设备安置区域的划分等基础建设用了三天时间。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百炼钢钢锭被运送到这里,嬴翌开始着手刻画元符。 金元合金生产线的三台元器,在元符的构建方面,比八方塔、地稷仪要简单的多,总共只涉及到十五道元符,其中熔炼元器涉及木、土、水各两道基础元符,火元符有三道,金元符六道;锻冶元器以金火水各四道,土两道,木一道;塑形元器以金土为主,各六道,火木水各一道。 嬴翌从熔炼元器开始,以金木水火土六三二二二的比例,组合成拥有强大熔炼效果的元符组合,按照相应的规则,在组成熔炼元器的每一块钢锭上铭刻元符。 其中不能有一丝错漏,不能有一丝差池。 每一道元符的刻画,都要遵循元符本身的道理。只有在强大神魂最微观最立体的感知之下,在强大体魄最细微最精妙的力道拿捏之下,方能成功刻画。 每刻画一道元符,嬴翌就会对这道元符的奥妙多一丝丝更深刻的理解,就好比读书百遍其意自现一样,一次次的重复,一点一滴的感悟,一些道理便逐渐得到积累。 也在这段时间里,各地陆续传来了战报。 郑五率部南下,先于舞阳汇合周力,然后分兵,一路以周力为首,钱岳辅之,东进攻略汝宁府。一路郑五亲率,李焕辅之,攻略南阳诸县。 郑五所部东路军进展顺利,明廷在汝宁府并无强大的军事力量。当地的官员组织的兵马抵御流贼尚可,但要抵御周力和钱岳所部,则是痴心妄想。 周力钱岳所部多老兵,尤以周力、钱岳两人,体魄强大,可为先登。攻城时,先以炮击,然后组织精兵,两人亲率先登攻上城墙,破城几不废吹灰之力。 嬴翌接到战报的时候,汝宁府已全部入手。其下辖各县,明廷的官僚体系一概摧毁,州牧衙门和御法司几乎没能连续跟进。 当下周力和钱岳两部还在汝宁驻扎,一部在信阳,一部在商城,要等到州牧衙门和御法司将治理框架搭建起来,能够稳定秩序,方能撤出。 较之于周力钱岳攻略汝宁府的东路军,郑五亲率攻略南阳诸县的两部兵马,则在攻破南阳府的治所南阳之后,于南下新野的途中,遭遇杨文岳所部两万兵马,一场激战击溃杨文岳所率领的兵马,并在乱军之中斩杀杨文岳。 “杨文岳既败,南阳诸县再无抵抗余力。” 嬴翌放下战报,笑道:“汝宁府已入手,南阳也快了。” 然后对送来战报的夜不收道:“回去告诉郑五,一旦收服诸府县,就地驻扎,以弹压、监管治安,防备骚乱为主。地方若有反复,只管逮着大地主大商人给我狠狠的打就是。另外注意湖广、淮南方面,谨防明军再来。” “喏!” 二零一章 正轨 郑五方面战报抵达不久,北边朱炳琨的战报也到了。 朱炳琨校尉部四部兵马,郑九所部驻于开封北,防备河对岸侯恂督领的保定兵,但这段时间以来,侯恂所部虽有所动弹,却是花架子,只在河对岸鼓噪,而无实际的进兵迹象。 至于向东的徐州、凤阳等地,除了黄得功所部稍有动静,史可法仍稳如泰山,不动不摇。 由是郑九所部无所事事,只每日训练不提。 朱炳琨余者三部兵马,亦兵分两路,一路攻略汝州府,一路攻河南府。汝州、河南二府,遭流贼荼毒已久,明廷的官府机构早已名存实亡,攻略十分顺利。 在嬴翌接到朱炳琨的战报的时候,朱炳琨三部两路兵马,已于潼关外汇合。 潼关卫扼守关中门户,这个地方是必须要打下来的。打下潼关卫,日后无论出兵关中还是抵御关中明军,主动性都在嬴翌手中。若打不下潼关卫,主动性就在明廷手中。 潼关卫的驻军有五千人,还是当初孙传庭出战时留下的一部兵马,精锐算不上,但依仗潼关的地利优势,要攻打下来,并非十分易事。 不过朱炳琨战报之中信心溢于言表,倒也不必嬴翌担心。 总的来说,这十来天里,嬴翌战果斐然。整个河南,除开位于黄河对岸的三个府,其他都已告破,只待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跟进,便实质上纳入了嬴翌的治下。 至于明廷,虽说在十多天以前,嬴翌就接到了田宏遇的消息,但各地驻军反应迟钝,或者干脆没有反应,让嬴翌轻易达成了收服河南的目的。 无论如何,流贼的肆虐,对嬴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果没有闯贼荼毒,要打下河南,没有这么容易。 流贼肆虐,不但令百姓遭殃,也破坏了明廷对河南的统治,并将对嬴翌存在着反抗可能的潜在力量——勋贵和豪强都赶到了开封,嬴翌在打下开封之后,一波流清洗了个干净。 便使得各路兵马攻城略地的时候,没有遭遇太多的抵挡。 若没有流贼肆虐,要攻略河南,以其中原传统地位,各路豪强勋贵遍地,怕是难之又难。 必须要大肆清洗,大肆杀戮。 而实际上,若河南不乱,嬴翌也不会以当前的路数崛起。 如今对于嬴翌而言,河南诸府犹如一张白纸。权贵豪强尽去,百业百废待兴,正是大展手脚之时。 当然,在这之前,必须要抵御住明廷的反扑——大抵也是最后一波了。明廷已无余力。 这一点,嬴翌非常清楚,也相信自己麾下的兵马能够轻松应付。 而最重要的,还是建立金元合金的生产线,开启大规模制造元器的序幕。因此放下战报,嬴翌又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铭刻元符的事情上来。 ... 开封。 因各路兵马势如破竹,攻城略地只在旦夕,使得刚刚构建起来的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忙碌的几乎着火。 孙秀才甚至亲自出马,离开开封,巡视各地治安,并主持设立各级御法衙门。 倒是郑允芝稳如泰山,对一应政务得心应手。 孙秀才毕竟半路出家,原本也只是个秀才。虽说逐渐历练,能力长进,但与郑允芝比起来,还差了些火候。 很多事放不下,害怕有疏漏。 开封的秩序,随着之前最后一波清洗,愈发的安定下来。王轶胜配合御法司衙门将治安弹压的稳稳当当,州牧衙门紧随以工代赈修葺城池之后,又组织百姓开始大规模的开荒耕种。 并与此同时,一批批的粮种被运送到月牙谷,被二牛夜以继日的改良成良种,又运送出去。 一切,都有有条不紊。 按照州牧衙门的规划,只开封一地,百万余户百姓,计五百余万人,要以开封为中心,将包括朱仙镇在内的广大一片区域完全开拓出来,以每一口人二十亩地为基准,一亿亩地是第一个目标。 这个数字看起来十分庞大,但若分散到人头,则又不算什么了。关键在于管理,没有那个能耐,事情搞得一团糟,自然很麻烦。有能力,则可井井有条,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然,这个规划只是初期规划。开封百万户百姓,并不都是农户。有专门的工匠,也有专门的商人。除开各路商人、原本的勋贵跌落的豪强、工匠等群体,农户可能只有百分之八十。 而愿意离开开封,务农于地的,除了当初闯贼肆虐时逃入开封的百姓之外,开封原本的百姓,愿意出城生活的并不多。 统计、安置这部分愿意出城的,是第一要务。至于其他的,一步步来。 一大早,红日初起,郑允芝用了早餐,更衣换服,便要去州牧衙门公干。李夫人把他送到门边,抱怨道:“三天两头忙的脚不沾地,你那女婿把你当牛使呢。” 郑允芝哈哈大笑:“那等他下回来看梓娘的时候,你好生编排编排他。” 说着翻身上马:“我寒窗十年,见民生多艰,而官场举步难行,本是心灰意冷。如今有用武之地,岂不正合我意?” 李夫人见他策马远去,目中只是含笑。 嬴翌的崛起,虽然才第一步,却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在原本的历史中,郑允芝名不见经传,或许是心灰意冷挂印弃官,更大的可能是死在了流贼的肆虐之中。 而如今,他却成了‘反贼’嬴翌未来的岳丈,并把持嬴翌这片地面上的绝大部分政务,一身能耐有了用武之地。 可以预见,未来的未来,若嬴翌定鼎九州,他必定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郑允芝再无纠结。 晌午,梓娘与丫鬟出门,乘轿往嬴府而去。 梓娘与嬴翌尚未完婚,按照礼仪,不当见面。不过嬴翌不在开封,便不需顾虑。 这些天里,梓娘时常去嬴府,大抵还是宣示自己女主人的地位。但也与陈圆圆和李香君相处的越来越熟悉。 无论是陈圆圆还是李香君,在相处的过程中,都没有与梓娘争锋相对之处。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们的出身决定了她们在梓娘这样的大家闺秀面前必然要低一等。 因此极为迎逢。 在梓娘而言,这两位自家夫君的妾室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皆通,又温和且为人处世不争不抢,也非常满意。 因此极是融洽。 二零二章 有条不紊 “五百四十万丁口,最便于安置的是朱仙镇俘获的二十万经过甄选之后的流贼附从。余下五百二十万,有三十万户一百八十万人是当初闯贼入开封时,周边县镇逃入开封的百姓,这一批百姓的安置,若按照主公的意思来办,还有些困难的地方。” 郑允芝端坐上首,闻言微微点头:“在闯贼流窜开封时逃入开封城的百姓,大抵都想回原籍。” “大人英明。”下首之人道:“这与主公均衡安置的意图相悖。如果任凭这批百姓返回原籍,有的地方必定人多,有的地方必定人少,很难做到均衡安置。而土地的开发程度,与人口息息相关。人口分布均衡,土地的开发效率才能达到最高,人口不均衡,效率低且开发亦不均衡。” “采取强制措施。”郑允芝摆了摆手:“人均二十亩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回原籍,争抢那几亩薄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之以武,这事不难办。” “是,大人。” 又道:“余下六十五万户三百四十万丁口,皆是原本的开封居民。其中务农的只占二十五万户一百二十万人,剩下的四十万户二百二十万人皆非农户。大多数不愿意务农于地,从事工匠、脚夫、商贩及大户人家小厮、家丁、丫鬟等等。其比重太大,不利于现阶段开封的民生恢复。” 郑允芝道:“百废待兴,而以农为本。农事不兴,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五百四十万口,有二百二十万不务农,便是三百二十万人养二百二十万人,负担太大。要把这个数字降低到一百万。当前非朱明鼎盛时候,而河南入主公之手,亦与各地割裂,无法做到互补,只有进行内部的行业调整,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郑允芝思忖片刻,道:“先做前面两部分丁口的安置,非务农丁口,则以利诱之。他们不是不愿意种地而更愿意做工么?那就雇佣他们耕作,给薪俸便是。先把土地耕作出来,再徐徐图之。” 道:“只要他们下了地,一切都好说。” 郑允芝目中精光闪烁。 “是,大人。” 挥退人户司和农事司的官员,商事司司事刘一黔又走了进来。 “大人。” 郑允芝摆了摆手:“坐。” 州牧衙门下五个司,人户、农事两司暂无司事,郑允芝代管。商事司、墨事司和税务司则有司事,商事司的司事正是刘一黔。 “禀大人,商会重组之事,已告落定。”刘一黔道。 商会重组,是郑允芝下达的一个政令。商会的存在,有其弊端比如原本开封的各个商行,其存在甚至对嬴翌的统治造成阻碍。但商会也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其对官方在宏观经济方面的调控,有很强的辅助作用。比如平抑物价。 并且能够有序的整合各行各业的资源,只要监管得当,摒除危害,可以极大的提升商事效率。 更重要的是,在税务方面,能给予极大的便利。 没有商会,各行各业太过散乱,收税都不方便。有商会辖制各行各业,则能通过商会搜集商户的信息数据,以达到税务便利的目的。 此番重组商会,是在官方的指导下,组建一个跨行业的唯一性的商业组织。根据行业的不同,在商会下设立分会,分会以分会会长为首。每个分会的分会长,都将作为商会的一员执事而存在,向官方指派的商会总会长负责。 暂时而言,商会的总会长,由商事司司事刘一黔兼任。 在多个行业之中,粮食、盐、铁、铜、金、银将全部收归官有。由商事司直接任命、指派、招募人员经营。其他的行业,分会长则由该行业的商户共同推举而来。 刘一黔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此事,眼下终于告成。 郑允芝又挑选了一些问题,问询过后再无疑虑,道:“商会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方便对民间商业行为的调控及税务便利,你作为商事司司事、商会的总会长,对商会的监管,务必不能马虎。” 刘一黔道:“请大人放心。” 郑允芝颔首:“此外,商会的行事准则,你们商事司先合计着拿出一些章程暂时用着,等御法衙门对商事立法完毕之后,再按照律法行事。” “是。” 挥退刘一黔,税务司赵怀准又进来了。 “大人。” 郑允芝见他,不免笑道:“寒山兄请坐。” 赵怀准是郑允芝同年,曾有交情,由是不必那么严肃。 赵怀准笑道:“大人如今是我上司,该有的规矩绝不能少。” 然后正色道:“税务司已经完全运转起来,开封本地的税务框架搭建已毕,各地的下级机构建设还在跟进之中。预计在九月来临之前,整个河南除开河北三府,税务问题将走上正轨。” 郑允芝笑道:“寒山兄的能耐,我是知道的。却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难题。” 赵怀准道:“难题倒也不难,只在于税丁的征募。按照主公的意思,税丁是重中之重,且以退伍将士为主。然如今哪来多少退伍将士?人不足用。” 郑允芝了然,笑道:“先招募民间良善青壮。这样的问题,御法司衙门下的执法司也有,人不足用。” 赵怀准笑道:“大业初起,各方面都缺人手,的确是无可奈何的事。好在人道榜反馈功绩,人虽少,却个个精力充沛。” 赵怀准汇报离开,郑怀又到了。 怀叔作为军方后勤的负责人,这段时间也忙的脚不沾地。亏得有真灵反馈,否则以其年岁,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老爷。” 怀叔作揖。 郑允芝忙道:“怀叔不必多礼。当下非主仆。” 怀叔道:“却也是上下。” 便笑道:“各路大军攻城略地,河南旦夕而下,然粮草军饷事不能落下。不知本月粮草军饷可有提备?” 郑允芝心知肚明,笑道:“早将准备妥当。怀叔去人户司做个交接即可。” 怀叔作揖而去。 一概如是,当嬴翌于月牙谷不理军政之时,整个河南如上好了发条的崭新机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越来越有序,越来越合理,蕴藏的生机,如同一枚逢着甘霖的饱满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二零三章 所谓反扑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预料中明廷的军事反扑,大抵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崇祯帝下旨,拟以侯恂、杨文岳所部及凤阳黄得功所部,三路进兵,以击嬴翌。 其中以侯恂所督保定七镇兵马为最,人数超过七万。加上杨文岳和黄得功所部,总数超过十五万人。若战术配合得当,未必不能给嬴翌造成一些麻烦。 但实际的行动当中,三部兵马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心思。侯恂督师保定七镇,只在开封北的河对岸鼓噪一番即止,完全没有渡河进兵的迹象。杨文岳更惨,他大抵是腿长走得快,是三部兵马当中,最先出兵,却也是最先扑街的。 刚从湖广发兵进入南阳,于新野遭遇郑五所率两部精兵,被郑五以少胜多,大败之下死于乱军之中。 杨文岳之败亡,令湖广震动。好在郑五所部不曾趁势南下,湖广惶恐之后,稍安。 对嬴翌而言,即便湖广再无抵抗的军队,暂时而言,他不会进兵湖广——河南的基本盘尚未稳定之前,打下再大的地盘,也是空中楼阁。 无数百姓嗷嗷待哺,千里赤地等着耕作,何况湖广与河南形势又有所不同。湖广遭受的流贼荼毒较之于河南要轻微的多,许多顽固势力盘根错节,须得耗费大量的功夫才能清洗干净。 只有等到基本盘稳住,空出手来,再收拾不迟。 继侯恂与杨文岳之后,黄得功是最后一个。较之于侯恂的畏缩不前,较之于杨文岳的贪功冒进,黄得功既不畏缩不前,亦不贪功冒进,但却丧失了时机。 黄得功为凤阳总兵,从凤阳府出兵,要么往东,如当初张献忠一样,跨越大别山击汝宁府,要么往北过亳州,击归德府而入开封府。 黄得功选的是亳州。 但他出兵晚了大半个月——等黄得功所部大军过亳州时,朱炳琨早已打下潼关卫,留驻一部兵马,然后回师向东,击归德府,占领了商丘。 后于鹿邑击败黄得功,将黄得功赶回了凤阳府。 如此一来,明廷所谓的反扑,便冰消瓦解。 至于那位漕运总督,巡抚运河沿线诸省的史可法,不好意思,人家还在等皇帝的圣旨呢。 “杨文岳死,黄得功败,侯恂畏缩而史可法无决断,明廷的反扑,大抵也就到这里为止。”嬴翌放下战报:“明廷已无余力。自今年初,多路大军动兵,早将其元气消磨的一干二净,何况辽东的鞑子还在明廷身上割肉。传令朱炳琨、郑五,各路大军谨守要害,对明廷以防御为主,对内以配合执法司剿匪为主。年关之前,我要看到一个安宁祥和的河南。” 挥退了传讯者,嬴翌笑对旁边一个须发斑白的瘦小老者道:“孙公以为如何?” 却原来竟是孙传庭。 早前孙传庭战败,为嬴翌所救,当时被送到襄城。后来进兵开封之前又送到月牙谷,便一直在里。 只是长期困守宅院,如鸵鸟一般,少有露面。 才几个月,孙传庭看起来似已老了二十岁,精气神极是萎靡。 听嬴翌如炫耀一般的问询,孙传庭须发皆张,喝道:“杨文岳草包一个,黄得功不擅把握时机,败则败矣。然保定七镇七万兵马却非等闲!侯恂是白痴,此番眼睁睁看你这乱臣贼子坐拥开封,皇帝必定换人。到时候有你这贼人难受的!” 嬴翌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那孙公你来数一数,若去侯恂,该换哪个来?不是我嬴翌小看了明廷,实是国之将亡,既无良臣,亦无良将。若卢象升在,我还忌惮一二,若曹文诏在,我亦忌惮一二,然此二之者皆亡,孙公又在我这里,余下皆是草包,何惧之有?休说七万大军,便是七十万,也是枉然。” “哦,对了。还有一位老将军,我极是敬佩。”嬴翌忽然想起,道:“四川的秦良玉秦老将军,兵略出众,风骨更是千古少有,我深敬之。若这位老将军来,我亦觉棘手。然非是老将军不可敌,而是我不愿与这位老将军作战。” 说到这里,他叹道:“此非战之罪,而是国势颓败,无力挽回。便是戚继光戚爷爷复生,也不能力挽狂澜。” 孙传庭默然。 良久道:“你如何处置于我?莫非便如此软禁至死?” 嬴翌闻言道:“孙公可愿为我所用?” 孙传庭怔滞半晌:“老朽老迈,再无余力也。” 嬴翌点了点头:“既如此,孙公便先在这里暂歇。等我攻下京师,再将孙公家眷接来,做个富家翁倒也不错。” 孙传庭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做了个揖,颤颤巍巍的走了。 他的背影,正如日薄西山的明廷,有中孱弱和颓败的风雨飘摇。 他走到门边,忽然顿住脚步:“也好,也好啊。终归只要不是流贼得天下,不是鞑子得天下,老朽就心满意足啦。” 最后说了句:“河北好打,但江南不易。你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嬴翌起身一拜:“孙公好走。” 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嬴翌忽然失笑。竟也有些感慨莫名,实是环境所致。一个辉煌的朝代就要落下去了,而他取而代之,以后将会如何呢? 倒也不必多想,左右嬴翌还是有自信的。 这段时间以来,冶炼金元合金所涉生产线的三台元器,已有两台竣工。第三台塑形元器,也已开始制造。 今日也是逢着各地奏报齐至,才抽空放松了一下。 实际上对于嬴翌而言,奏报大抵算是走个过场。一切的变化,都在人道榜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目了然。 暴增的数据,说明了一切。 嬴翌 体魄:14 神魂:10 真灵:3 根性:无 真灵数:80000 人道气数:200000 人道榜名额:33000/100000 其中人道气数及所涉人道榜名额的暴增,完全能够将嬴翌治下如今昂扬的态势体现出来。 在打下开封之时,人道气数增至十万,如今才不到一月,已翻了一番。可见无论军政,皆有极大成绩。 而真灵数从五万增长到八万,也可以看出军队这段时间的战绩如何。 三万的增额,是去除军队自主反馈和逢月的非军队人员功绩反馈之后剩下的属于嬴翌自己的这部分。 二零四章 开炉 人道榜的名额暴增到十万,使得嬴翌手中的空余名额数进一步加大。而这近月以来,增加的人数还不到三千。 这部分名额的增加以州牧衙门和御法司的新任官员为最。随着两大衙门空缺岗位的陆续填充,每几天便有一份名单送到嬴翌这里。 此前挂在人道榜上的政务官员还不到一千三百人,这段时间已增至四千以上,超过了工匠等其他部分,仅居军队之下。 这是极正常的趋势——整个河南诸府诸县所需的官员,在嬴翌的计划当中,第一阶段最终上榜的应该是两万人左右。现在才起个头,接下来一段时间,官员部分的上榜人数还会有一个激增的阶段。 按照嬴翌对国家控制力的要求,这两万人当中,有一万人是村长一级的官员。 整个河南,如今幸存的人口,总数预计应该在七百万上下。各县城、府城以及州城开封会吸纳超过三百的人口,也就是说,非城镇的村落居民,要有四百万左右。 这四百万人,多多少少平均下来大略四百人一个村,形成上下一万个安置村,诞生一万左右村长一级的基层官员。 余下一万个文官名额,在镇、县、府、州各级官府之中。 等到人道榜上文官的上榜名额达到两万左右的时候,也就预示着嬴翌对河南一州之地的掌控力,加强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这是嬴翌的终极目标。 日后打下任何一地,都按照这样的标准进行类似的配给。 如此一来,所谓皇权不下乡的缺陷,在嬴翌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便是一个村长的功绩,是增是减,是好是坏,都能一目了然,这天下,还有谁的小动作能瞒得过嬴翌? 较之于人道气数所涉及的数据,嬴翌本身也有所变化。这段时间以来,嬴翌一直没有放松自身的修持,虽然没有投入真灵数,但每日里便是刻画元符的时候,一身气血也在激荡暗暗冲刷洗练穴窍,开发穴窍的潜能,将体魄属性提升到14。 神魂增至10,暂时再无可增的余地。 体魄和神魂,没有太多可说的。倒是真灵的加点,一则所需真灵数是体魄、神魂的十倍起步,二则真灵加点到3之后,嬴翌隐约已经体会到真灵的一些妙处! 真灵的存在,玄之又玄。在加点之前,嬴翌并不理解真灵存在的形式和存在的地方。 如今知晓,真灵的存在,似乎是生命灵性的根本。他发现真灵加点之后,神魂有趋于稳固的变化,肉身仿佛也有了更多的灵性。 似乎神魂的存在是建立在真灵的基础之上。把神魂比作房屋,那么真灵就是地基。嬴翌的神魂加点到10再不能增加,如今隐约知晓,或许是真灵的限制。 如果真灵足够强大,基石才能稳固,作为房屋而存在的神魂,才能修建的更高。 不过暂时而言,似乎还处于一种适应阶段,想来过一段时间,等神魂适应了真灵的增长之后,应该就可以继续加点神魂了。 但是嬴翌隐隐觉得,到了眼下这个地步,纯粹的真灵数加点,并不是增长神魂最好的途径——就好比体魄增强如今可以寄托于自主开发穴窍潜能,他发现在铭刻元符、领会元符真意的过程中,神魂也在随之产生细微的变化。 或许数据尚未曾体现出来,但这是一种点滴的积累。只要摸到方法,日积月累,神魂或可自行增长。 当然,在自身这方面,嬴翌并未有急切的心理。因为他尚未遇到能够威胁他的存在。如今在他眼中,如李真人这样的修道士,也受不起他一指头。 相较而言,发展势力,反而更为看重。 比如金元合金的冶炼。 八月的最后一天,金元合金的生产线,终于竣工了。 与地稷仪所在山谷相连的十余亩大小的山谷中,三座巨大的元器矗立着。这三座元器设备呈三角状屹立,其中体积最大的是熔炼元器,高五丈余,围大七十丈,整体形态为矮短柱体。 锻冶、塑形两座元器体积稍小,锻冶元器类似一口有盖的大锅,塑形元器则如蜂巢。 三座元器之间,唯有一条桥道相连,周边位置则是新建的各类原料库房、成品库房,以及管理人员、工匠办公和休息的阁楼。 这条生产线整体颜色呈金属灰,外部构造厚重而简洁明快。一眼望去,只看到表面一枚枚簸箕大小的云纹密布,在超现代的色彩上,显现出一种古典的韵味。 这三台元器仿若一体,完全看不到丝毫缝隙。正如八方塔和地稷仪一般无二,当元器成型,元符组合生效的时候,引动一丝丝元炁,将每个结构之间的缝隙,完全抹平。 “真是伟岸奇迹,不可思议。” 李真人等人皆是瞠目结舌。 嬴翌笑道:“还没完。元器虽然坚固耐用,但也由不得风吹雨打。” 一旁蒋锡道:“建屋遮顶,避风避雨。” 嬴翌颔首:“然也。” 然后道:“各类原料可齐备?” 一旁蒲铁锤满脸通红道:“回大人的话,已是齐备了。原料仓库皆满,随时可以开工。” “好。” 嬴翌笑道:“那么先炼一炉出来看看成色。” 金元合金生产线的具体事务,嬴翌交给工匠们,由蒲铁锤来负责。墨事司派遣官员辅佐、监督。 具体的操作方法,嬴翌已经全部教导下去,蒲铁锤等人已是心知肚明。 眼下只需开工。 随着几声吆喝,工匠就位,奴工营的奴工将原料搬上斗车运到熔炼元器前。获得了嬴翌赋予操作权限的蒲铁锤当即开启元器,一阵轻微的嗡鸣过后,熔炼元器表面的云纹闪烁起奇光异彩,三个大小不等的原料投放口自主打开,奴工们将一车车原料投放进去。 “熔炼元器与八方塔之间有着特定的元符端口。”嬴翌看着异彩连连的熔炼元器对身旁的李真人等人道:“这个元符端口需要我授权,获得授权,方能开启。一旦开启,便主动与八方塔形成元炁连接,八方塔吸纳存储的元炁便会传导至熔炼元器之中。” 这种元符端口的奥秘,此前嬴翌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借助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完成操作过程。 二零五章 合金 随着嬴翌神魂的强大,以及对元符理解的加深,他对这种元符端口涉及的奥秘,已经有了自己的体会。可以不必借助伟大字符,而动念以神魂操纵开启元器。 这其中的秘密,元符端口的奥秘,与元符本身息息相关,同时,又与铭刻元器所涉元符组合的个人的神魂息息相关——铭刻元符,需要动用神魂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个人的神魂的一些奇妙的特质,会融入其中。也就是制造者比使用者,有一个优先权。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伟大字符的许可。 神魂强大,并理解了元符端口奥妙的人,便可以在伟大字符的许可之下,自主以神魂之力完成操作。无论是制造者还是使用者。 而无论是之前的孙秀才,还是二牛,亦或者蒲铁锤,他们都没有强大的神魂,亦非制造者,不能以神魂之力完成操作。必须要具现出一个具体的操作台才能操作。 然而无论神魂强大与否,是否需要操作台,都需要伟大字符的许可,也就是嬴翌的许可,这便是权限的授予。 熔炼元器开启,嬴翌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神魂的力量展开,以制造者的身份,神魂之力无阻碍的穿透了熔炼元器的外壳,进入内部。 人作为血肉之躯,观察外在的事物,用的是眼睛。就算是几百年后的时代,什么高精密仪器对物质的观测,仍然是基于眼睛的物理观测。 而神魂的观测,完全包含了对物质微观方面的观测,并上升到另一个层面——元炁的层面。 只有神魂的力量,才能观察、触摸到元炁的存在。 神魂不是眼睛,但比眼睛高妙了无数倍,全面了无数倍。在嬴翌的神魂感知里,熔炼元器开始的那一瞬间,浩浩荡荡的元炁经由隐秘的元符端口传递到元器之中,瞬间激活了熔炼元器所涉的元符组合! 一丝丝一缕缕的元炁在元符组合形成的云纹体系中流淌,交织起来,形成一个无形无迹且没有一丝一毫疏漏的封闭环境。 在这一瞬间的过程之中,组成熔炼元器元符组合的每一道元符,都激发出了独属于它们本身的玄之又玄的道理,正因为这些道理,元炁才会构造出熔炼物质的封闭环境。 元符就是束缚、驱策、催发、运用元炁的法门! 一时间,嬴翌领悟颇多。 在神魂的感知下,元符激发元炁甫一形成封闭环境,内部的温度便陡然暴增。然而温度并非关键——关键是元炁! 元符组合产生的奥妙,是有序的。先起‘火’,亦即元符组合涉及的火行元符第一个发威,随后是木,木生火,催发元炁产生一种有灵性的高温效果! 是的,有灵性。 这时候,封闭环境中流淌的一丝一律的元炁,就好像一条条灵动的小蛇,按照既定的规律,欢快的流淌。 当原料被投入熔炼元器,这种既定的专用于熔炼金元合金所需原料的元器便极有选择性的吞入相应比例的三种原料——在原料的投放口内部,还有一个储存间。熔炼时精确选择原料的比例,不是人为,而是熔炼元器的功能。 因此无论三种原料各自投入多少,都不会影响原料的熔炼。 如果的确某种投入的原料过剩,而其他两种相应的原料又不足比例,元器自然会发出警报。 储存隔间就是一个缓冲。 当原料进入元器内部的封闭环境,被元符组合催发的在神魂观测中颜色呈红色的小蛇便如同饿了几年的生灵找到了食物,一拥而上,从三种原料中穿过,带走所有的杂质,留下最精华的部分! 青黑的铁料瞬间变成银白色的气态存在,紫红的铜料变成黯淡的气态金色存在,银料亦然,变成纯白的气态。 随后元符组合瞬间一变,火、木退避,金光绽放!在金光之中,三种气态存在渐渐融为一体,最后土属元符和水属元符齐齐一亮,气态瞬间转为液态! 这时候,熔炼元器发出熔炼成功的信号,与锻冶元器相连的桥道微微发光,接口打开,将熔炼完成的液态物质输送到锻冶元器之中,进行下一步锻冶! 当蜂巢一样的塑形元器吐出密密麻麻的金白色金属锭的时候,第一炉金元合金,终于炼成了! 嬴翌睁开眼,大步走了过去。其他人连忙跟上,兴致勃勃。 熔炼的过程,嬴翌全部已了然于胸,三台元器各种元符组合的运转规律,嬴翌也已摸到一些。 元符催动元炁的奥秘,大门渐渐向他打开。 不过元符的奥秘尚且不急,金元合金到底怎样,才更令嬴翌关注。 蜂巢形态的塑形元器吐出的金属锭落地,就有奴工连忙将长一尺,宽半尺的金元合金锭搬走——没办法,这条生产线还极为简陋,相关的一些设施,并不齐备。 嬴翌接过一块金属锭,先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笑着将其递给了一旁的蒋锡。 蒋锡双手用力接过,哪晓得这看似沉重的金属锭竟然显得很轻,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险些闪了腰。 “这么轻?!” 他惊讶无比。 其他人也拿起一块金元合金,细细打量起来。 尤其是蒲铁锤等工匠,更是啧啧有声,自发的开始检测金元合金的性质。 将一块金元合金置于青石板上,拿重锤敲击,一锤打下去,用力极大,声音却极小,类似于一锤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便见那块金元合金分明微微向内凹陷,但等将锤提起,凹陷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平整! 金元合金有一定的记忆属性! 但这不是主要的! 金元合金是以元炁熔炼而来,若将其切开,可以看到内部密布的淡淡的云纹。这是一种初步具有元炁的一些属性奥妙的材料——尚未经过加工的原始金元合金极具韧性,有自主卸力的能力。 大锤打下去,合金在凹陷的过程之,将大锤带来的力量瞬间卸掉,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 二零六章 成品 原始的金元合金已体现出其强大的韧性、卸力属性以及记忆属性,其硬度稍次,却并非金元合金本身硬度不够,而是还差了一道工序! 这是为了便于加工的缘故。 完美形态的金元合金的硬度,也是不可思议的。绝不存在一锤下去会凹陷的现象,别说用锤打,便是拿炮轰击,也未必能令其变形。 “这就是最原始的基础金元合金。” 嬴翌道:“为了便于加工,在硬度属性上刻意留下的漏洞。真正的金元合金,要在最后一道加工工序过后,才能体现出最全面的特性。” 他怕蒲铁锤叫来:“元器没有问题,接下来可以放手去干。我的要求不多,年底之前,全军完成换装。无论刀枪兵刃,还是甲具,亦或者火铳火炮。” 暂时而言,嬴翌并不要求创新。各类军备规制还是按照之前的来,先将军队武装起来再说。 至于创新,比如基于金元合金开发一些更加厉害的武器、火铳、火炮什么的,暂时还没有必要。 单凭金元合金的材质,就能吊打一切不服,创新什么的,慢慢来。 然后道:“金元合金的最后一道加工程序,需要特定的工具。蒲大匠去写一份折子上来,加工各种兵器、盔甲、火炮、火铳需要哪些工具,我花几天时间造出来。” 蒲铁锤精神大震,作揖道:“是,主公!” 老爷子乐呵呵的下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嬴翌不眠不休,亲手制造加工所需的各类工具一百套,每一套工具皆以原始金元合金制造而成,包括一个七尺长三尺宽的操作台、各种规格的锤和錾、钻、锉、刀等等等等。 类似于一台小型的机床模样的器械,用齿轮带动,完成打磨、切割、锻压等工序,最后产出成品。 这种合金加工台虽然运用到了元符,但并非元器,无法以元炁催动,只是一种半元器的存在。动力可以采用人力,也可以采用水力。 嬴翌不是没想过制成元器,只是这种加工台是他自己的思路,不像生产线有完整的制造方案。在这方面,他还没有太多的研究。 涉及金元合金最后的加工程序,当初开启元器选项的时候,只给了嬴翌极简单的一组元符组合,用这组元符组合可以制造部件,但无法构造出完整的元器。 加工台涉及的每一个部件,无论是台面,还是各种规格的锤、錾及种种刀具,都用了这组元符组合。 这些部件全都是用原始金元合金制造的,根据不同的功用,铭刻不同的元符组合,涉及到金、土、火三类各三道元符,总共才九道。 比如锻压或打磨用的各类锤,就以金、土两类元符为主。 这些元符组合起来,令金元合金制造的工具,拥有种种奇妙的能力。或极锋利,或极沉重,或极均衡,凡此种种。一旦用这类工具加工金元合金,其中蕴藏的元符组合,在加工的过程中,就会改变原始金元合金的特性,能克制其记忆属性,令其更加坚固,或者更加锋利,或者更具韧性,等等。 可以说最后一道加工工序,是极其重要的一锤定音。 三天后,新的工坊组建完成——专用于加工金元合金的工坊,金元合金加工坊,就在冶炼金元合金所在山谷的旁边一个山谷里拔地而起。 只要人力足用,搞建设是诸夏民族的长处。 相关的工匠、管理人员也随之就位,直接负责具体事务的,就是蒲铁锤。墨事司指派几位吏员辅助监督,总计有二百位工匠被选入其中。两两一组,共计一百组,操作一百套加工台。 然后在不到一刻时间之后,第一套军备物资呈到了嬴翌面前。 一口朴刀,一条长枪,一口短剑、一把火铳、一套板甲及一门虎蹲炮。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蒲铁锤兴奋无比,道:“主公,这加工台实在好用,加工金元合金犹如加工豆腐一样简单。便是这火铳的铳管、虎蹲炮的炮管,最多也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搞出来了。” 嬴翌含笑,微微颔首。 加工台好不好用,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是专门针对金元合金的加工工具,如果不好用,那才没天理。 原始的金元合金极便于加工,这是既定的。 “具体的效率如何?” 他问。 蒲铁锤搓着手道:“将以一一一二二二的比例配给加工,短剑加工所需时间最短,一刻钟可制四十五口,朴刀、长枪三十,甲胄十、火铳二十,虎蹲炮五门。” 这些数据在嬴翌心头一转,道:“亦即是说,一个时辰之内,金元合金加工坊可生产短剑三百六,朴刀长枪各二百四,火铳一百六,甲胄八十,虎蹲炮四十?” 蒲铁锤道:“正是,主公。” 嬴翌笑了,道:“好。这个效率不错。稍稍加制甲的加工台比例,要完成全军换装,最多半月?” “半月!”蒲铁锤斩钉截铁:“若超了半月,小老儿拿命来抵!” 嬴翌哈哈大笑,摆手道:“没这么严重。左右尽快就是。” 然后一转言:“军队的换装完成之后,加工坊再囤积三万套兵甲、二百门炮,便集中精力钻研基于金元合金的新军备,或者对旧的军备进行改良。” “是,主公!”蒲铁锤领命而去。 这套军备,便放在嬴翌这里。 嬴翌提起一口短剑,对门外道:“张四,把我朴刀拿来。” 门外道:“喏。” 片刻后,张四和林根抬着嬴翌的朴刀走了进来。 这口朴刀崭新,非是之前的那口。以嬴翌勇力,寻常材质的兵器不足用。一次战役便用废了。 嬴翌接过朴刀,提起短剑唰唰唰,如切豆腐一样,将二百多斤的崭新朴刀切成了碎片! 看切口,光滑无比。看短剑,却没有丝毫损害,仍是光洁如新。 张四林根面露惊叹,嬴翌笑着道:“你们也来试试。” 他将短剑递出去,顺手拿起火铳走出门。 “让人做好准备,我要测试军备的特性。” 二零七 性能 经过一番实战检验,金元合金的完美特性,一一显露出来。 就硬度和锋利度而言,着重体现在刀枪兵器上。非金元合金的任何一种材质制造的兵器甲具在金元合金制造的兵器面前,皆如一张草纸,不堪一击。甚至连磨损,都无法做到。 就硬度、韧性及卸力属性而言,着重体现在板甲和火铳、火炮上。用火铳击板甲,板甲分毫不损,无论什么距离。用火炮实心弹直击,才能对板甲造成一定的损害,但却无法击穿,且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而且包裹在板甲内的泥人安然无恙。 至于火炮、火铳,因为金元合金本身的卸力属性,大大降低了火铳火炮的后座力。操作更加简单。 而不易生热,可以随时连续发射。 要知道,以金元合金制造的火铳和火炮,比起寻常材质的火铳火炮,威力要强出一截,而且更加精准,因为有铳管和炮管中有膛线。 这是嬴翌在制加工台的时候,就考虑到的。 其耐磨的性能,可以保证膛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磨损,这又是一个优点。 坚固、坚韧、卸力、耐磨、记忆等等优秀的属性,让人叹为观止。无论是参与测试的人,还是加工坊里的工匠,都对这种合金表示惊叹。 其内在的优点,绝对是当前无与伦比的。如果有某种材料能够超越金元合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嬴翌研究出了新的更高级的合金配方。 而且金元合金制造的军备,在外观上,也令人爱不释手。 朴刀、长枪、短剑,自不必说,外表淡金色,简洁明快,锋芒毕露。火铳和盔甲,则如艺术品! 尺余长的三眼铳,表面密布白金色的云纹,观之合眼,触之舒适。 至于板甲,则有多个部件组成,由八瓣兜鍪、躯干板甲、肩臂甲和腿甲构成。 甲胄的制造速度,比三眼铳还慢,只在火炮之上,不是没有原因。盖因其部件更多,制造更复杂。 所谓八瓣兜鍪,是在基于大明的八瓣盔的基础上,加重了顿项的比重制成的。所谓顿项,就是保护脸部和脖颈的头盔部件,与头盔合起来,共称兜鍪。 戴上八瓣兜鍪,整个人头颈部便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顿项呈网状,有镂空,不会阻碍听力,便于接受战场命令。 再穿上躯干板甲、肩臂甲、腿甲,部件接洽完美,佩上短剑、火铳,提起朴刀或者长枪,整个人便武装到牙齿,如同一尊金人,威武无比。 这身兵甲,完全是按照重步兵或者重骑兵的规格打造的,一身加起来,算上兵器,有六十斤左右,不算太重。以军功反馈增强体魄论,这点重量对将士而言,会越来越轻,不会造成负担。 主要原因还是金元合金的材质轻巧——其密度比起钢铁要大的多,但因为其中密布元符云纹的缘故,在某个玄妙的层次,大大减轻了重量。这里的奥秘,连嬴翌现在都还没搞懂。 历来军队因兵种划分,军备各有不同。比如轻骑兵,必定不会着重甲,以机动为主。步兵才可能装备重甲,以正面作战。 但在嬴翌这里,他计划逐渐模糊陆地兵种因兵种不同而军备不同的概念。无论是炮兵骑兵还是部兵,都一样的规格的甲胄,最多在镀色上,有个区分就够了。金元合金制造的甲胄,没有那么重,既然承受得起,当然要以安全为主。 骑兵要着甲,步兵要着甲,炮兵亦要着甲,最多就是在兵器方面,有些差异。 骑兵以朴刀为主,三眼铳为辅。部兵以长枪和火铳为主,短剑为辅。炮兵亦要装备短剑和火铳。 火铳要全面普及。 由是加工坊这边,因制造的难易程度和需求量的缘故,需要加重甲胄和三眼铳的制造规模。这一点蒲铁锤自然会调整。 嬴翌站在空地上,身着淡金色的盔甲,除了一双眼睛,手、脚板,全身都罩在甲胄当中。他手里拄着一人高的朴刀,腰间的扣带上一边悬挂着三眼铳,一边悬着一口短剑。脚下放着一条全金属的长枪,一门及腰高的虎蹲炮,就在身畔。 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辉,如同天神一般,威武不凡。 嬴翌将朴刀插入地里,顺手解下腰间三眼铳,瞄也不瞄,抬手便是一枪,嘭的一射,烟雾乍起,一百五十步外的穿着普通铁甲的人形靶子被打掉了脑袋! “不错。” 悬好三眼铳,嬴翌取下兜鍪,露出刚毅威严的脸:“还差一双手套和一双靴子。” 蒋锡走近前来,道:“大人,手套和靴子织造坊可以完成。” “尽快去做。” 在蒋锡等人的帮助下,嬴翌脱掉盔甲:“这盔甲好是好,就是穿着不易。” 大抵也就这么点缺陷了。 要穿好盔甲,必须要人辅助。当然,军队里面,战友之间互相帮忙,也不难。 “甲胄还需镀色。” 嬴翌道:“骑兵、步兵、炮兵不能同色。另外,将官和兵卒之间,也要区分开来。便以兜鍪区分,八瓣兜鍪为兵卒模式,凤翅盔什么的,作为将领模式。具体怎么搞,你让加工坊拿出具体的方案。” “是,主公。”蒋锡应喏。 “另外。”嬴翌吩咐道:“甲胄为战时所用,将士要有常服。春夏秋冬,都少不得。常服用什么规制,你们墨事司与后勤司商量着来,最好问一问军队的意见。每个将士,每个季节,各两套,这是定律。” 蒋锡了然,道:“主公,以刺藤织衣?” 嬴翌道:“刺藤种植规模还没跟得上,暂时以满足甲胄内衬为主。常服用棉麻。等日后藤麻足用,再慢慢改就是。” “是,主公。” “刺藤的种植,与盐铁一般,先抓在官方手中。奴工营的劳动力,要发动起来,不能歇着。等日后时机合适,再下放民间。” 最后道:“基础元符所涉的一百八十道子符,以玉书形式书面化。墨事司可以召集一些对此感兴趣的人,加以钻研。如果有能悟到其中奥妙的,我重重有赏。” 二零八章 币样 在推行元符体系的事情上,嬴翌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一则简化陷入迟滞,降低入门难度的槛没能越过。二则学习元符对神魂强度的要求普遍没有人达到标准。 说起神魂强度,倒是嬴翌麾下的文官,在这方面更强。尤其是郑允芝、孙秀才这一批高层,神魂强度是达到了学习元符的要求的。但可惜,他们的职责,不在于学习元符。 而嬴翌寄予厚望的工匠们,在真灵反馈的时候,第一个选择的是增强体魄。这并非不能理解。连郑允芝等人,在得到反馈的时候,也是要增加一些体魄,何况以付出劳力为主的工匠?自然以增强体魄为主。 嬴翌并未加以干涉,因为对现阶段的工匠而言,增强体魄比增强神魂更有用处。可以极大的提升工匠们的工作效率。 不过元符体系虽然推行不易,但可以先开个头。就算学不会,先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那一册玉书,嬴翌打算一定程度的进行开放,局限于月牙谷中。除此之外,嬴翌还有个想法,接着便要实现出来。 嬴翌打算在月牙谷,再停留一个月左右。 他唤来张四:“你跑一趟开封,把刘一黔叫来。告诉他是关于钱币改易的事,让他带上相关的吏员。” 张四领命而去。 随后嬴翌又见了李真人。 李真人这段时间在研习玉书元符,至于进度,可能不太如意,倒是静明小道士,让嬴翌刮目相看。 泡了一壶茶,李真人叹道:“钻研元符时,一个不慎便转到符箓上去了,竟有一团乱麻之感。倒是静明还没有开始学画符,在元符的研习上赶到贫道前面去了。” 嬴翌当即领会。 这应该算是所谓的知见障。是本身的固有认知对新知识造成的一种学习障碍。就好比拳击选手与人打架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出拳,而不是出腿。让他出腿,反而别扭了,障碍了。 反倒是静明这样的在符箓一道上一张白纸的,学习元符比起李真人更容易。 静明小道士羞涩一笑,怪不好意思的。 嬴翌笑道:“慢慢来,左右是可以扭转的。” 李真人点了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便转言:“不知大人见贫道,可有什么事?” 嬴翌点了点头:“真人可知,这元符体系,从何而来?” “这”李真人迟疑了一下:“莫非上古传承?” 嬴翌大小:“说是,也不是。元符体系,却是藉由易经为母,诞生了一种体系。理解元符的奥秘,可以从易经入手。” “易经?!”李真人怔滞。 嬴翌道:“正是易经。不过对于寻常人而言,要从易经中领会元符的奥秘,恐怕摸不到门路。我对此倒有些看法——对易经的领悟越深,我渐渐有些发现。如果将易经完全转为大篆书写,比照元符,有些相通之处。” “大篆?”李真人睁大了眼睛。 “然也。”嬴翌道:“这便是我的一些收获。真人或可一试。” 李真人记下,道:“既是大人所言,那便一试。” 嬴翌笑道:“若有些用处,还请真人将易经转为大篆,印刷出来,便于推行。” 这便是嬴翌在推行元符的思考中,想到的另一个法子。 这的确是嬴翌的一种发现,追本溯源,元炁方案的开启,是以易经为母。整个元炁方案下元符选项,五行基础元符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是基于易经母符而成,若要钻研元符,完全可以从易经入手。 且嬴翌隐隐发现,大篆的形,与元符有一丝丝类似之处。结合元符以易经为母的道理,在简化元符陷入迟滞的障碍时,嬴翌转换思想,生出了这个想法。 “若真人不擅大篆,可召集一些老学究。”嬴翌如是道。 第二天,刘一黔到了。还带来七八位商事司的官员。 “我让张四唤你们来,主要原因你们已经知道了。”嬴翌道:“起因是金元合金对银的原料需求,而金元合金只是第一种非凡金属,以后还会有更多。不可避免的,与银一样,铜、金,大抵也会沦为原料。为防贵金属消耗太大影响到民间经济,必须要对钱币进行改易。” 刘一黔等人听完,顿时心中了然。 便见嬴翌打开放在手边的一个木盒,露出一枚枚淡金色,大小不等的圆币来。 “我抽空做了点样本,你们先看看。” 他把盒子递给了刘一黔。 这些钱币,是嬴翌一晚上紧急加工出来的,材料就是金元合金。钱币分五个规格,前面三种是类似铜钱一样,但中间没有方孔的币样。后面两种压在下面,却是卡片状。一张三寸长两寸宽,一张四寸长三寸宽。 三种铜钱币样,方圆大小一致,但厚度不同。最薄的为一文钱,次之者为十文,最厚者为百文。钱币一面书面额,环云纹,另一面花纹则是一种谷物花纹环绕着的一个看似歪歪扭扭,却有种玄之又玄味道的字符。 至于卡片模样的币样,规制差不多。同样一面是面额,一面是字符,只是云纹和谷物花纹翻覆许多,颜色也稍有差异。小的卡片为千,大的为万。 这便是嬴翌所谓取代金银铜钱的货币地位的方法——用金元合金制钱币以代之。 钱币的象征性大于其本身价值。是国家信用的表述,而非是其本身。所以用什么材质,并不重要。在嬴翌看来,要取缔金银铜的货币地位,用另外一种钱币去代替,第一个,这种钱币在卖相上,一定不能比金银铜稍次。金元合金的卖相,远远超过金银铜,达到了这个条件。 其次,金元合金经过加工以后,变得极其坚固耐磨。拥有极强的不可仿制性,可以完全杜绝民间仿制。 其三,金元合金完全掌握在嬴翌自己手中。 综合种种,嬴翌才会有以金元合金取代金银铜货币地位的想法。 但金元合金与军备挂钩,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用纯粹的钱去制造军备,要杜绝这个问题,就必须要把金元合金钱币与金元合金军备完全区分开来。 这也不是问题,只是一个概念罢了。就好比几百年后,钱币以纸造,然而市面上的纸并没有钱币的价值。 二零九章 完事 金元合金军备,一套六十斤。如果换成制作钱币,可以制造数以百万计价值的钱币,但这套军备只定价几千或者几百钱。制成钱币的金元合金才是钱,制成军备则只是军备,区分开来,如是而已。 反正除了嬴翌,没人有手段将金元合金制造的军备熔炼转制钱币。 何况这只是第一代钱币,以后有了更高等的合金材料,再出台第二套,第三套钱币即可。 至于为何不采用纸币,也有嬴翌自己的考虑。早期的纸币,在宋时就有了。但纸币太容易仿制,有后患。即便是嬴翌穿越之前的时代,假币也不在少数。 那时候国家对民间的监控能力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大明也曾发行过宝钞,但也崩溃了。 用无法仿制的实物为钱币,一来更容易被这个时代所接受,二来也能减少隐患。 刘一黔等人看过币样之后,对嬴翌的钱币改易计划表示赞同。 刘一黔道:“主公的钱币改易是行得通的。不过属下以为,可以再增加几个小额币值,以便于普通百姓使用。” 嬴翌摆了摆手:“我拿出来的只是样品。具体怎样实施,是你们商事司的事。尽快拿出章程给我过目就是。” “是,主公。”刘一黔顿时心里有数。 嬴翌道:“钱币改易的事,不单单涉及到金银铜的取代物,该发行多少新币,具体怎么取代,也需要详细计划。需要对我治下的经济体量进行统筹,民间需要多少才发行多少” 刘一黔笑道:“主公请放心。钱币的发行,历来是有规矩的。发行的多了,民间物件就会涨价,以至于百姓不能承受。发行的少了,则不便于交易和流通。” 嬴翌见他懂得其中的道理,顿时满意,笑道:“如此便好。” 然后道:“发行之初,要换回民间原本的货币。怎么比照,也要心里有数。” “加工坊在半月内会完成军备制造,你们商事司先做好准备,等军备制造告落,便开始着手此事。”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嬴翌又专门制造了十台专用于制作钱币的加工台。并在金元合金加工坊之外,设立了一个专门制币的部门,以其直属于商事司。 如此,钱币改易的准备工作一应妥当。 但嬴翌仍然没有空闲。 在加工坊加紧锻造军备的这半个月里,嬴翌则忙着与二牛改良作物种子。除开从开封每日运来的大量的麦、稻种子,嬴翌还针对一些日常蔬果进行改良。 针对产量、抗病虫灾害这两个大的方面进行改良。其他方面稍次。 包括家常的桃李、菘菜等等。甚至专门令人在山中开辟一块植物园,用来种植各种改良过的瓜果蔬菜。 此外还有一些经济作物,比如棉麻,比如桑树。 计划在改良过的主粮普及之后,再慢慢将这些改良过后的瓜果蔬菜和经济作物推行到民间。 这些虽然要一步步的来,但也需要先期做好准备。 等到加工坊的军备任务完成,正好半个月后。制成的军备,后勤司立刻调拨,令辅兵司运送到各部军中进行换装,具体的事宜,自然不用嬴翌亲自去操持。 在完成军备任务之后,金元合金不再那么紧张,商事司下的钱币铸造坊便开始铸造钱币。 商事司递上来的详细陈条中,在嬴翌此前提出来的五种币样的基础上,再增加了三种。有一文之下的半文币,是最小面值的钱币,然后再一文与十文之间,增加五文面值钱币,于十文与百文之间,增加一个五十文面值的钱币。 如此一来,钱币便分八级。从半文起,一文,五文,十文,五十文,一百文,然后是千、万。 并且因币值的不同,色泽也有所不同。半文为黄铜色,一文紫铜色,十文为银色,五十文为银黄色,百文为淡金色,千文的卡片状钱币为纯金色,万文为紫金色。 上色与加工为同一工序,在加工的过程中上色,让色泽浸入金元合金当中,不会被磨损。 制钱的事,不必嬴翌亲自操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那就是八方塔和地稷仪。 之前制造的八方塔和地稷仪是次品,材料用的是百炼钢。在满足军备需求之后,金元合金宽松起来,嬴翌便打算制造几台正品。 一则次品功能稍欠,二则只一台不足用。 于是随后的半月时间里,嬴翌完成制造出八方塔三座、地稷仪两座。在进入九月前夕,总共拥有三座正品八方塔、一座次品八方塔,以及一座次品地稷仪、两座正品地稷仪,如此一来短时间内,无论是对元炁能源的需求,还是在改良作物方面的需求,都不再紧张。 整个月牙谷,完全走上正轨。 以墨事司为首,下辖金元合金体冶炼及制造加工体系、普通金属冶炼及制造加工体系两个分支。在这两个体系之下,还有原料的开采、初步加工、运输等相关产业。总共涉及到工匠三千,常备奴工两万。 另有制盐、生活和工作工具制造、织造坊等旁支。 此外,因嬴翌提起的一些意见,还准备在山外的小王庄附近,建起玻璃及陶瓷烧制加工的相关产业。 这样做的缘故,大抵也是一种补贴。整个方城山两谷,最大的功用,是满足嬴翌政权官方所需。能够对外产生利润的,暂时只有盐矿和生活、工作用具制造及织造坊的少许利润这三项。 必须要开拓新的利润点,至少要满足方城山两谷的自给自足。毕竟,除开奴工之外,所涉方城山所有产业的工匠、工人,都要发薪俸。这薪俸,总不能一直从嬴翌这里支取。 在上述几项之外,嬴翌又将火铳、火炮的弹药制造体系收拢,并要在月牙谷数里外的一个山坳中,建立弹药工坊。 并下达了相关改良火药、定装弹药的任务。 到这时候,嬴翌离开开封到方城山的目的,几乎已经全部达成。从祭奠小王庄的乡亲开始,到元符的玉书化、金元合金的制造、军备的制造、钱币的改易,及新利润点的开拓和弹药工坊的建立,一桩桩一件件,完成之后,嬴翌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月牙谷,返回开封。 二一零章 来客 “至开封月余,所见所闻,阎先生有什么感想?” 天香酒楼二楼雅间,临窗。雅间别致幽静,窗外则是繁华流水一样的大街,里外之别甚大。 张少师与阎尔梅相对而坐。面前桌上放着一只红泥小炉,炉上紫砂壶,壶中的水还在。 阎尔梅端着茶碗,望着窗外繁华,眼神有些迷离。 “一日一个样,生机勃发如早春之树,泥中之芽。”他微叹道:“我以其武夫之身,无治国之能,谬矣。” 张少师笑道:“你见早春之树,春泥之芽。我见气数汇聚,成龙虎,气运之可预见,叹为观止。” 他抿了口茶,看窗外熙熙攘攘,道:“其据中原,占河南。收拢流民以工代赈,修葺城池,开荒土地,虽不知此时开荒何用,但其行其为,章法井然。你那漕运总督所依恃者,皆已伏诛,如今城中商业渐复,百姓渐安,大势已定。代明者非他莫属。” 张少师顿了顿,又道:“你看开封数百万丁口,自其入主,不见饥寒,可见其手段厉害。京师那位,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阎尔梅默然。 片刻后道:“长此以往,不需几月,中原河南再不复大明所有。人皆念嬴氏,谁还记得朱家?可叹京师皇帝兢兢业业愁白了头,各地封疆大吏却阳奉阴违蝇营狗苟,国之将亡耶?” “国之将亡矣。”张少师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大明自洪武驱逐鞑虏至今,民心已散。朝代更迭乃是人道定数,自当改朝换代。贫道倒是喜闻乐见左右不是那鞑虏入主,实乃诸夏之幸也。” 却转言问道:“不知这月余以来,史总督可有动静?” 阎尔梅摇头:“不曾遣人相询。”说着自嘲道:“怕是还等着朝廷圣旨罢?” 张少师失笑:“京师那位哪里还有余力?今年辽东在打,失地千里,损兵折将。中原在打,亦失地千里,损兵折将。国库空虚,百官尸位素餐,这大明朝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又道:“莫说余力,便是能恢复几分力气怕也是难了。不论是眼下这位还是辽东鞑虏,都不会给他机会和时间。你看着吧,当下这位明年必定出兵,就是不知道是往北打还是往南打。” 阎尔梅闻言道:“大抵是向南罢?北边毕竟正统,若我是嬴氏,必定让北边与鞑子火并,隔岸观火,等打的差不多了,再出兵北上,一举定鼎。” 张少师笑了笑:“你怕是小瞧了这位。” 阎尔梅道:“非是小觑。鞑虏毕竟不弱,令其与京师火并,也能削弱几分,省心省事嘛。” 张少师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不妨打个赌,如何?” “打赌?”阎尔梅讶然:“赌这个?” 张少师道:“近段时间河南之主不在开封,但总是要回来的。贫道打算去拜访一二。阎先生可与贫道一起,或当面问问?” 正此时,窗外传来喧哗。两人齐齐望去,正见一队金盔金甲武装到牙齿的威武之师簇拥着一位锦袍威严青年从街中而过。 似是感应到眼神,那马背上的锦袍青年抬头看了这边一眼,那种威势铺面而来,无论是张少师还是阎尔梅,皆觉呼吸一滞,心中震惊。 待这队威武之师过去,两人重新坐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色。 “正说着,没想到就见着了。” 阎尔梅片刻后哑然失笑:“果真非同凡响,有英主之象。” 张少师却还在默然。 他是修道士,比起阎尔梅,他看到的更多。刚刚嬴翌策马走过,虽然气息平和,但在他眼中,却如渊似海,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神秘莫测,深邃难当。尤以其周身气运,几已化作青紫之色,呈蛟龙状,已有飞龙在天之象! 那一眼对视,甚至将他这位修道士压制的不能呼吸。 那非只威严二字可以形容,更说明此人是个绝对的强者,甚至他父亲张天师身上的气息,都比不上。 “走。” 张少师忽然站起身来,径自往外走。 阎尔梅连忙跟上:“这便去拜访?” 张少师不言。 嬴翌走过开封主街,策马缓行。见民生渐复,心下很是满意。熙熙攘攘的百姓,左右营业的商铺,都让人欢喜。 他带着百人卫队,皆着新甲,武装到牙齿,所过之处皆令百姓惊呼。许多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嬴翌是谁。有知道的指出来,才知晓原来是河南之主。 百姓甚至拜倒在地,口呼大人,面露感激。 对此,嬴翌只有成就感,却没有什么得意的。坐天下者,便要对天下负责,这是他肩负的东西,是他的本职,没有什么可说道的。做的好是应该的。 而且眼下还远远不够,没有达到嬴翌心目中应该有的气象,那还需要努力。 回到嬴府,先见了王轶胜,粗略问了问这段时间开封的事,然后去后院,便隐隐有如怨似泣之音,直至于夕阳西下方止。 却也是饿着了月牙谷近两个月的时间不闻肉味,嬴翌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神清气爽一出来,才知道有人求见,已等候两个多时辰。 他这里释放需求,下人不敢打搅,只好将客人晾在一边。 嬴翌失笑:“快带我去见客人。” 到厅外,王轶胜正守着,见嬴翌来,连忙迎上来,低声道:“主公,是龙虎山少师。” “少师?” 嬴翌一怔。 “少天师。”王轶胜道。 嬴翌顿时了然,摆了摆手,径自往内走去,心里却在思忖:这龙虎山的少师,怎么跑开封来见他嬴翌? 几步已入内,正见两人奉茶。 嬴翌笑道:“不知竟是少天师莅临,有所怠慢,恕罪,恕罪。” 张少师与阎尔梅见嬴翌进来,都暗暗舒了口气。之前匆匆忙忙而来,到了之后才觉得鲁莽。嬴翌刚刚回来,必定有事情处理,未必有时间见他们。 如今见到,自然轻松了许多。 两人站起身来,齐齐施礼。 张少师道:“山野贫道见过河南之主。” 阎尔梅道:“阎尔梅见过嬴大人。” 嬴翌还了一礼,笑道:“坐,不必客气。” 分宾主落座。 二一一章 澎湃 不曾闲谈几句,嬴翌开门见山:“不知两位到此有何事?” 张少师与阎尔梅对视一眼,都觉得嬴翌极直接,让人猝不及防。 便道:“此番贫道南来,一则是家父观星望气,见中原有气运汇聚,贫道便来一观。二则是漕运总督史可法请贫道前来,打探打探消息。” 却是十分坦然。 他见嬴翌脾气直接,便也看菜下饭,直言而已。 “哦?” 嬴翌笑了,道:“我对天师是神交已久。听说天师道行高深,为神州第一人,恨不能相见面谈。” 这是实话。 龙虎山天师教,乃三山符箓第一门。地位还在茅山之上。对符箓之道,张天师必定比李真人强了不止一层。若有张天师相助,简化元符不说水到渠成,至少要轻松太多。 又道:“天师观星望气,少师所见所闻,可有眉目?” 张少师笑道:“大人据开封,占河南。气运汇聚,非大人莫属。” 嬴翌大笑:“镇人心,定秩序,人道气运汇聚,自是理所当然。天师却能在千里之外望气观星见气运,道行高深令人佩服。” 随后以完笑的口吻道:“史可法请少师打探,不知少师可有所获?” 张少师笑道:“河南民生渐复,大人兵强马壮,气运青紫,飞龙在天将至。” 嬴翌大笑:“如此,可令史可法知之。” 一旁阎尔梅这才开口:“若史大人知晓,以为祸患,引兵倾力来攻当如何?” 嬴翌道:“阎先生与少师同来,想必亦非寻常?” 阎尔梅道:“在下乃史大人参谋赞画。” “哦。”嬴翌恍然,笑道:“看来阎先生也肩负着打探消息的重任。” 阎尔梅毫无遮掩:“正是。大人若恼怒,可将学生拖出去砍了。” 嬴翌大笑连连,摆手道:“先生也是个妙人。” 然后道:“史可法个人品行我不予置喙,但其能耐嘛,呵呵,还上不得台面。先生跟他赞画参谋,怕是无用武之地。我河南初立,正是用人之时,先生若有意,不妨留下?” 此言一出。张少师和阎尔梅都愣了愣。 竟有这样招揽人的,太直接了吧! 张少师莞尔一笑:“大人不觉得太草率了?” 嬴翌摇头:“我观阎先生非常人,招揽他有何不可?至于阎先生所言史可法提兵来攻,不是我小觑了他,他能不能提兵来攻是个问题,便是来攻,也是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 说的轻巧,但那种强大的信心,却极感染人心扉。 阎尔梅张了张嘴,已不知说什么。 张少师此时道:“大人据河南,而明廷已无余力,势起已是必然。不知大人下一步是南下还是北上,亦或者关中?若南下,龙虎山应该帮得上一些忙。” 嬴翌闻言喜道:“若南下,自当不错过龙虎山。” 随后转言:“不过南下不急。” 虽未细说,但张少师和阎尔梅已经清楚了嬴翌的打算。 阎尔梅道:“大人北上,怕是吃力不讨好。” “哦?”嬴翌笑道:“怎么吃力不讨好?” 阎尔梅侃侃而谈:“眼下大明与鞑子激战正烈,战线已推至山海关。京师就在眼前。而大人在中原,距京师千里之遥。一个是火石落在脚背上,当务之急。一个虽是心腹之患,却非当务之急。若我是大人,当先取关中,再取淮南,全据神州之中,再图北上或南下。可隔岸观火,任凭大明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等时机一至,再挥兵北进,一举定鼎乾坤。” “好。”嬴翌抚掌赞道:“阎先生所言不差。” 却道:“不过阎先生并不了解我。” 他道:“我若取淮南、关中,便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会拖延我北进的脚步。而依我之见,大明在南北阻断的前提下,绝无扛住鞑子兵锋的可能。以大明之腐朽,你死我活?不不不,是鞑子活,大明死。一旦鞑子入关,北方百姓的下场,依鞑子往日所为,便是可以预见的。” 顿了顿,他道:“我起于微末,如朱洪武一般。于我而言,打天下要正正当当。大明乃炎黄正统,要灭,却不能灭在鞑子手中,要灭也要灭在我嬴翌手中。我绝不会任凭鞑子入关,否则便对不起这一肩担子,非炎黄子孙诸夏苗裔所为。” 他鸿声道:“我得天下,为诸夏之首,炎黄族长。既是族长,便不会看着族人被畜牲鞑虏凌辱。先北进后南下,此为必然。我亦不讳言,不怕谁人知晓。谁有那本事能拦得住我,便拦我就是,我看他能是不能。若能拦我,我反倒要高兴,又出一个英雄人物!” 嬴翌肺腑之言,听的两人竟心潮澎湃,不禁面红耳赤,阎尔梅甚至手舞足蹈。 “诸夏之首,炎黄族长,大人说的真好”阎尔梅激动道:“此方是天子,此方是天子啊!” 少师感叹连连:“大人气魄,真英雄,真明主也!” 嬴翌哈哈大笑,摆手道:“不说什么英雄明主。我既出来担此责,便是我义务。否则如何有颜面面对天下族人?族人信我,服我,我便要对得起他们。” 一番长谈,宾主尽欢。 嬴翌留两人用饭,入夜方才送走。 翌日,阎尔梅果然没走,竟是去了州牧衙门吏员招募处,以白身为吏员,为嬴翌做事。嬴翌也不曾刻意开后门,若阎尔梅有能耐,自然会一步步走上去,没人会贪他的功绩。 对阎尔梅而言,成了嬴翌的从属之后,被纳入人道榜,方才知晓还有这样的奥秘,一时间更是振奋,努力不提。 至于张少师,在见过嬴翌之后便急匆匆南下去了。下回见面,也不知何时。倒是嬴翌请他代为问候张天师,请张天师若有闲暇,可来开封一会。 翌日嬴翌先去郑府,奉上礼物,主要还是自家的小未婚妻。嬴翌用金元合金铸了一套小玩意儿。当然,陈圆圆和李香君这里,也没少。只是规格不同。 随后一段时间,嬴翌亲自处理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的一些重要的事,并牢牢地看住各项政令的实施。 而就在这不久,南阳大丰收。 二一二章 超三代轶汉唐 自回到开封,嬴翌难得悠闲。在一个崭新的政权新生之初,作为首脑,若非必要,必须要时刻看着,把握方向。 这是确立新生政权核心构成的关键时候此前嬴翌将政务甩给郑云之而去月牙谷,是因为月牙谷所涉之事更为重要。 元炁方案是立国之本,由是以此为先。 解决了月牙谷诸事,为元炁方案的实践完美拉开序幕,嬴翌回到开封,自然便不能再无所事事。 河南百废待兴,所涉军政诸多事务,其发展的大方向,都要嬴翌亲自把关,虽说有人道榜约束,但嬴翌也未尝可以放松。 无规矩不成方圆,嬴翌首重立法。这段时间多在立法司盘桓,与诸多官员翻阅历代文献,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加以商讨、凝练,形成独属于嬴翌治下的律法体系。 都说诸夏是人情社会,却不知儒皮法骨。自上古三代以来,数千年,从确立道德规范到确立律法,诸夏的祖先们一直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封建时代以德为表,由是往往让人以为人情最大。但实际上律法无处不在。 最重法的朝代,是第一个大一统的帝国,秦。秦律几乎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边边角角,便是人们平素的一言一行,也要受到法律的约束。正因秦律太过严苛,而致使被人称为暴秦。 秦法严苛,为人所不能接受。放到几百年后的时代,大抵就是没有自由,一言一行都没有自由。是以自秦以后,法的思想核心就逐渐融入儒家的道德、礼议规范,以达中庸,以求不偏不倚。 表以教化为主,就是要让人们主动去遵守,而不必以严苛的法律去惩处。也就是以预防为主。 大抵便是人们的德行达到了某种层次的要求,不会去触犯法律。人人相亲相爱,人人知礼仪,知善恶,那么法就可以隐藏起来了。 这也是儒家教化的终极目标。 用德行和礼仪,在人们的一言一行中,完成某种理想社会的铸造,而不必以严苛的律法强制执行。 这是从人心的根本层面入手,就本质而言,较之于法律的强行约束,自然是高了一个境界的。先贤们认为,逐渐的教化,无数年的潜移默化,终归是能够达到的。 然而在嬴翌看来,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不间断的教化。然而朝代更迭,是打断教化过程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说需要一个大前提,万世王朝,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成就。 可惜万世王朝镜花水月,只此一个前提,历朝历代都不能做到。 而且这种理想社会太过理想化,人心大欲终归是难以填平的。万事万物皆有两面,只取正面终归不能。 法律的存在,是必要的。 元炁方案是立国之本,则便需要一个治国之本,统一思想,约束行为。律法便是治国之本的一个重要构成。 阅读了历朝历代许多文献,结合历代史书,嬴翌逐渐有了一些成熟的想法。 后世多有苛责儒家思想的言论,实际上这都是民科外行的行径。儒家服务于政治,教化于百姓,从人心入手,欲求解决恶的,弘扬善的,消除兽性,发扬人性。 但在这个思想发展的过程中,它必须要符合政治的需求,它的演变,离不开当政者的要求。 因此在原本历史上,鞑虏两度入主,儒家思想完全阉割,被抽掉了脊梁骨。 嬴翌需要的,是符合他的意的东西。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不会像小说中的穿越者到古代改造儒家思想什么的,没那资格。自己都不懂,凭什么去改造?生搬硬套?将几百年后自己同样的不懂的东西搬到这个时代来? 何其愚蠢? 他只需要取其中自己中意的,排斥不中意的,仅此而已。 并以此为根本,围绕这个思想核心,来编纂属于自己的法br > 至于道德和礼仪,完全不必他来操心。几千年的传承,它就在民间。 这天,嬴翌正在家中练拳这大抵是一种喜好,但也有目的所在。嬴翌之前并不会什么拳脚功夫,早前也只观摩过郑五等人练拳。他的厉害,是基于本身体魄和神魂的强大。 不过眼下嬴翌打算在这方面下一点功夫,不为自己,为的是未来。他打算借助冥冥中的伟大字符,根据现有的拳脚杀伐武艺,再确立一个方案。 在立法司商议编纂律法的闲暇时候,嬴翌就在为此作准备。为此他搜罗了不少杀法武艺,作为形成方案的根基。 郑允芝兴冲冲见到嬴翌的时候,嬴翌正在一边演练,一边思考。 “大丰收!大丰收啊!” 嬴翌被惊醒,抬头一看是郑允芝,停下来不禁笑道:“什么大丰收?” “南阳!” 郑允芝喘了口气,面色激红道:“南阳三县大丰收!” 嬴翌顿时了然,并未露出惊讶之色。 从七月到九月,自地稷仪改造过后的良种分发种下之后,差不多正是收割的之时。丰收乃是必然。在改良种子的时候,嬴翌就已心知肚明。 “产量如何?” 嬴翌拿起棉巾擦了擦手。 郑允芝见嬴翌毫不惊讶,心中的激动才稍平复,道:“农事司刚刚递上来的奏报,裕州首批万亩土地收割已毕。共计收获精麦十二万石!上千万余斤啊!平均亩产十二石,远超千斤!” 不等嬴翌说话,又接着道:“按照这个标准,南阳三县共开荒六十万亩土地,可获精粮七百余万石。只三县之地的产出,便可轻松满足整个河南数百万百姓三月所需!” 又不间断道:“再过两三月,开年初春,河南上亿亩土地若同样丰收,收获的粮食之巨,简直...简直...”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嬴翌连忙道:“岳丈休要太过激动,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我早说过良种产量很高,没有让岳丈大人失望吧?” 郑允芝激动良久,叹了口气道:“天命所归,这便是天命所归啊。只此一地稷仪,便可保证无论灾荒旱涝,皆不虞百姓饥寒。此功超三代而轶汉唐矣!” 二一三 十税五 文明的存在,以人为载体。而人的存在,吃是第一位。 有再多的理想,再大的抱负,也须得先填饱肚子。是以农为百业之基,国家之本。 历朝历代无不强调农事的重要性,为此不惜压制其他任何一个行业,也要保证农业的稳定。 读书人寻求解决办法,皇帝也为此祭天求地。在农事方面进行了诸多探索,产生的成果比如齐民要术等等。 但终归这个难题,无法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实际上吃饭的问题,也是影响朝代更迭的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万世王朝的第一根基不具备,其他的就更无从说起。 一个朝代的建立,从初生到发展到鼎盛,衰落的时候往往第一个伴随着的,就是有吃不饱的现象发生。 如今这个问题,在郑允芝看来,终于得到了解决远超多倍的亩产、两个月的周期,不畏严寒干旱水涝,只要不是懒的路都不想走的蠢物,就绝不会再有饥寒之虞。 其心潮澎湃,便可想而知。 区区三个县,十余万人,开荒六十万亩,便能养活河南一州七百万人。这是怎样的震动?! 三个月,而三个月第二季又出来了。根本不虞没有粮食吃。 等到计划中的亿亩良田丰收,整个河南便是躺在谷堆上人间乐土。 而南阳大丰收的事实,其震撼人心之处,在民间更是惊天动地! 裕州。 城外,不知多少百姓站在田边,望着正在收割的金黄的麦海痛哭流涕。天灾人祸,没有谁比乱世中的人们更了解生存的不易。干旱、洪涝、流贼、恶官,一遍又一遍的祸害,那种绝望无法用言语表达。 如今终于天开月明! “老天有眼啊!” 一位老人跪在田边,双手扣着泥土,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叩。 “嬴大人青天父母,万死不足以报!” 一个青年抱着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 生机和希望在人们的心田里蓬勃生长,一双双眼睛不复麻木,一张张干枯的脸,在痛哭之中露出笑容和憧憬。 还未收割的,望着正在收割的,心里想着的是自家的地。那一簇簇的麦子,一担担的麦粒,是如此的可爱! “俺家里五口人,分得二十五亩地。亩产怎么也有十石往上。二十五亩...俺算算...” “最少二百五十石!”旁边有人叫道:“一石一百二十斤,少说三万斤收成。” “还是干货呢!”有人道:“且亩产十二石,那是晒干后称量的。” “仙种哇!”有人叹道:“早先官府说要换种子,俺们还不乐意来着。” 人们嗤笑。而实际上,当时不乐意的可不在少数。 要不是郑允芝等人当时在裕州行政得当,说不得有百姓不愿意换种,偷偷将以前藏下的种子种下,这时候就该哭天喊地了。 “嬴大人承诺人均二十亩地,现在还不具足呐。”有人道:“等这回收成了,我得加紧开荒,把咱家六口人一百二十亩补齐了先!” “你麻秆一样的人物,一百二十亩你种的完嘛?”有人调笑道。 “怎么种不了?”那人急了,道:“我...我...我...” “哈哈哈....” 大笑连连。 确实,一丁二十亩,面积可不小。一户六口人,壮劳力算三口,平均下来每丁要负担四十亩地。 “种不种的,先种了再说!” 裕州城外只是一个缩影,六十万亩地,随着惊天动地的亩产的传出,先是叶县、舞阳,随后传遍整个南阳,并迅速蔓延到河南全境。 甚至连河南之外,湖广、淮南凤阳甚至关中,都渐渐有所风闻。 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希望,人心就稳了。 而也在这个时候,嬴翌的人道气数随之暴涨!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从二十万迅速拔高到三十万,并一往无前向着更高峰冲击! 占领的土地再大,打的胜仗再多,也不及人心归附,秩序安定! 开封,嬴府,嬴翌背负双手,面露欣色。 南阳三县的大丰收,人道气数的暴增不说,也让嬴翌松了口气。河南诸府县,七百余万人,在流贼和灾害肆虐过后,已是嗷嗷待哺。余粮真的很难继续撑多久。虽然大丰收是定数,在南阳三县开荒耕作的时候,就已注定,但那毕竟还未实现。 如今实现了,嬴翌也稳了。 不单嬴翌,随着三县大丰收的消息传来,整个嬴翌麾下无论军政,皆更见高昂。人人更觉有奔头,个个都觉从龙在望。 如是,自然精气神高涨,做什么事都更有劲。 同时,南阳三县的丰收,真正的原因被州牧衙门刻意宣传开来,也让亿亩土地开荒耕作计划,更见顺畅。 事实是看得见的,人们还有什么理由去犹疑? 在三县丰收之时,孙秀才也拿出了嬴翌治下的第二部律法草案第一部乃是纲领,类似于宪法,确定大一统思想,确定嬴翌的天命核心。其他律法,皆要以此为纲领来编纂。 这第二部,亦即是纲领下的第一部律法,在三县丰收时,终于出台税法! 是的,以税法为先。 这部税法,综合了历朝历代的精华,并在符合嬴翌的心意下诞生的。税法暂时分农税、商税两个部分。毕竟只是草案,各方面税务法令,要完全完善恐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税务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历代苛捐杂税数不胜数。比如往往新朝初建之时,规定三十税一什么的,也就是对务农的百姓而言,如果收成是三十斤,交税只交一斤。看起来很轻。但实际上,在正税之外,还有诸多的苛捐杂税。官方收取的税,几乎占据百姓所获的一半以上,甚至七八成。 盛年的时候,还能过得去。到了灾荒年间,立刻就被打回原形。 在嬴翌这里,农税完全统一,摒除一切苛捐杂税,暂时行以十税五。也就是收取百姓收获的一半作为税收。 很黑对不对? 然而在摒除所有苛捐杂税之后,这并不算重税。何况粮食产量高涨,譬如一户二十五亩,收二百五十石,上交一百二十五石,仍然还有一百二十五石的余粮。 一石一百二十斤,总共一万五千斤。一家五口,每天就算吃二十斤粮,一个月也才六百斤。一年才七千二百斤。再怎么大肚汉,也有大量的剩余。 二一四章 繁忙 在社会生产力没有达到一定高度之前,对农业的征税,是一个国家延续存在的必要条件。 嬴翌穿越前的时空,工业、商业发达,其税收满足政权所需,因此逐渐降低农税的比重,直至于不收农税甚至倒贴补贴。 但在当前这个时空,至少一段时间内是很难做到的。 要取代农业方面的税收,工业和商业就必须要高度发达才行。而社会的生产力远远达不到相应的条件。 暂时而言,对农业征税五成,在当前改良良种的基础上,算不得重税。一则百姓可以接受,并且有足够的余粮补贴家用。二则征收的粮食也完全能够满足嬴翌政权所需。 譬如南阳三县,按照亩产十二石计算,总收成在七百二十万石左右。收一半,便是三百六十万石。而嬴翌麾下主要的耗粮大户是军队,才不过两万七千人。 两万七千军队,一天一万石放开了吃,也能吃一年。 何况两万七千人一天恐怕吃不完一万石。再则还只三县而已,占整个河南一州极小的一部分。 由是在农税税法的规定中,一年每户只征税一次。 这才是农户真正的福利所在! 地稷仪改良的良种,两个月的收获周期,就算加上前面耕作,后面收割,再去一个月,三个月一次耕作收获是必然的。既不惧严寒酷暑,不惧旱涝,一年便可收获四季。 而只一季征税,其他三季不征。 如此一来,百姓余粮之丰富,便可想而知。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却不可取。” 嬴翌与郑允芝并行,一路往书房走去,一边道:“良种虽高产,但对地力的消耗也更大。一年种四季,土地很难承受。由是一年两季,每一季之间隔一季,用以种植其他的作物,比如豆类,蕴养地力。” 郑允芝微微颔首:“不错。除此之外,还要鼓励百姓多多施肥。轮换作物与施肥相合,才能万无一失。” 嬴翌笑道:“不单如此,各地的水利设施,也要进入计划当中了。眼下有奴工八万,一半用以修路,一半用以修水利。我计划到明年此时,整个河南一州,各县之间的主干道路必须要完工。主要的水利设施,也必须要建成。” 又道:“亿亩计划开年春必定进入第一次收获。所获粮食之巨是可以预见的。如果八万奴工力不足用,可以招募百姓。左右一年必须要见成果。” 郑允芝道:“只要粮食足用,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后转言道:“粮食产量巨大,我怕对粮食的价格造成影响。与农事司和商事司商议过后,州牧衙门决定定死粮食的价格,否则谷贱伤农。” 嬴翌点头:“谷贱伤农,是这个道理。要避免这个隐患,不单单要定死粮食的价格,官方也要大力收购。囤积粮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必须的。必须要建立几个官方的大粮仓,以防万一。” 郑允芝颔首不止。 “粮食和食盐的价格,是商业定价的基础。”说着话,已到了书房。两人落座,嬴翌道:“各种蔬果、生活用品、生产工具,都与此息息相关。粮食和食盐的价格局限于一个特定的区间,才能保证秩序稳定。” 按照眼下粮食的亩产计算,越往后,剩余粮食便越多。如果不加以调控,粮食的价格必定随之暴跌。粮价一跌,就会影响到整个经济体系。 粮价不能涨的太高,涨了影响各行各业。更不能跌的太狠,跌了影响社会秩序。 “州牧衙门已经在计划修建粮仓。”郑允芝道:“于开封、雒阳和南阳各建一座。标准两千万石。” “怕不足用。”嬴翌思忖了一下:“亿亩计划一旦完成,每亩征五到六石粮食,光税收就有五六亿石。” 郑允芝笑道:“开封、雒阳和南阳三地建主仓。粮仓体系不能只三个,在其下,各县也都要建仓屯粮。分散下去,六亿石粮食不成问题。” 嬴翌这才点头赞同。 然后道:“商事司方面新币发行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郑允芝道:“半月以内。” 嬴翌笑了起来:“好。具体的发行计划呢?” “从商会总会开始。”郑允芝道:“先令商会向各大商户回收金银铜旧币,换以相应额度的新币,同时于各地商事司分部开设钱庄,向民间开放兑换入口。” “宣传呢?”嬴翌道。 “已经在做了。”郑允芝道:“新币币样我已见过,无论模样还是安全性,都极是高端,相信百姓不会排斥。” 嬴翌颔首:“如此就好。” ... 一个政权所涉政务,包含了社会的方方面面。百姓的吃喝拉撒、官员的种种需求、社会的种种发展、对外征战也好,对内统一思想也罢,要成为一个国家的主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无论对身体还是精神,都有极高的要求。 尤其新生之初,许多规矩尚未有定例,须得掌权者亲力亲为。因此嬴翌并不轻松。 当然,也不算艰难。 无论在身体还是精神上,嬴翌都足够强大。 对嬴翌而言,这段时间是好时候。明廷没有余力来对付他,鞑子也还未入关。正是苟着闷头发展的良机。 随着种种政令下达,各种措施展开,河南一州开始显露出蓬勃火热的生机。 在农事方面,到十月,亿亩计划的开垦进入尾声。同时,早期开垦的土地,已经进入耕作状态。 相信到十月底,十一月之前,亿亩计划就能圆满完成。到十二月至一月,亿亩计划进入收割阶段,到开春之时,河南便完全脱离饥饿的威胁,进入平稳发展的时期。 不过对整个河南一州而言,亿亩计划并非全部,只是一部分。一亿亩良田看似数目巨大,但实际上只有一万平方公里而已。一万平方公里,只相当于一个小面积的府治的面积。 整个河南一州,除开河对岸的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三府,嬴翌掌控的有河南府、开封府、汝州府、归德府、南阳府、汝宁府六府。总面积超过十五万平方公里。 二一五 年关 也就是说,所谓的亿亩计划,只占河南一州的十五分之一而已。 并且较为集中,以开封和南阳为主。只开封一府,就占了六千万亩。余下四千万大多在南阳。 当然,这也是因为人口分布的缘故。数百万百姓的安置,重心在这两个地方,安置村也大多也集中在南阳和开封。 较之而言,其余四个府要进入开发阶段,还需要一定的条件。但无论如何,要搞开发,平稳的环境是第一,因此对各地匪类的剿杀,也是重中之重。 早前击退明廷反扑之后,各路军队便进入了剿匪阶段。王朝将末之时,流贼势大,但不代表肆虐各地的只有流贼,还有盘踞山野的各路匪徒。这些匪徒的危害看似没有流贼大,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在小数目。 他们随时威胁到当地百姓的安全,并阻碍商路流通。 不过这些匪徒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极大的增强了嬴翌手下奴工营的规模。 杀一批,抓一批。抓住的全部投入奴工营,为嬴翌免费打工。无论是开山修路,还是水利设施,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另外,因乱世而避入山野的百姓,也要全部迁移回来。张榜告示,配合军事行动,一并处置。 到年底十二月,南阳和开封两地全部肃清,其余各府也进入收尾阶段。山贼匪徒其乌合之众,比起流贼尚且不如,并且人数分散。以嬴翌麾下兵马的精锐程度,往往剿灭一股匪徒,只需出动百十人足矣。 到年关前夕,新春来临之前,河南一州被嬴翌圆满掌控。 嬴翌 体魄:15 神魂:11 真灵:5 根性:无 真灵数:135000 人道气数:470000 人道榜名额:38500/235000 上榜军:27000 政:6300 工:4700 其他:500 其中单项属性达到4:军10政9工3其他3;达到3:军330政22工13其他5;达到2:军9000政300工200其他30。 这便是嬴翌这一年里的收获。 其中以人道气数增长最快,已近五十万,并且随着治理的深入,还在增长当中。 随之而来的便是暴涨的人道榜名额,达到二十三万五千。而上榜人数还不到四万。 真灵数亦因剿匪而增至十三万五,这是已经反馈过后属于嬴翌可以随意调配的部分。 相应的,得到反馈的上榜人员,已有二十五人的某项属性达到4,体魄在基础之上翻了三番,成为小超人级别的存在。当然,军队和工匠的十二人以体魄为主,文官方面以神魂为主,其他的三个,实际上就是嬴翌的未婚妻梓娘和两个小妾,对于她们,嬴翌毫不吝啬。 大抵以级别论,总的来说,级别更高的军政工人员,身居高位,所获人道功绩自然更多,反馈也就更多。 单项属性在4以上的,基本上都是最高级的文武将官和最顶级的工匠,以及嬴翌最亲近的人。 以此类推。 收获最大的自然是军队的,加起来近万人体魄在2以上。剩下近两万人,没有一个在1.5以下的,全都在1.5以上。 合以最精良的装备,只要不是天灾水火,必所向无敌。 而文官多以神魂为主,思维运转迅速,处理政务效率极高。 工匠亦然。 这便是嬴翌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将河南一州轻松理顺的真正原因所在。 年三十,嬴翌设宴召集麾下文武工的高层于嬴府。 就在大厅之中,军队两大校尉、八大部将、亲卫部将、四十五位营将皆在。州牧衙门、御法四衙门两衙七司及各县下属机构的主掌者近百人也在。加上月牙谷来的几位大匠和二牛、连彪、郑怀、李真人师徒及孙传庭等,近两百人济济一堂。 “胜饮!” 嬴翌举杯,大笑连连。 新年宴会过后,嬴翌将朱炳琨、郑五两大校尉,州牧郑允芝、御法使孙秀才及后勤司郑怀留下,于书房见面。 “我决意入夏动兵。” 嬴翌开口便道。 众人一听,心中微澜,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目标向北。”嬴翌道:“今年灭明,势在必行。” 开年便是崇祯十六年。是大明朝最后一个完整的年了。按照原本历史,后年三月,崇祯十七年,崇祯帝殉国,为甲申国难。 现在虽然没了李闯,但北边的军情并不容乐观。田宏遇每隔半月送来的消息,都预示着即便没有闯贼,大明也抵挡不住鞑子的兵锋了。 “月前,鞑子举兵十万攻山海关,险些破关而入。并以偏师自喜峰口入,一路毫无阻碍的打到京师,围城一月方退。”嬴翌肃然道:“以当前形势,明廷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为防北方陷落鞑子之手,今年灭明刻不容缓。” 随后嬴翌说出自己的计划:“亿亩计划已进入收割阶段,河南民心归附,秩序稳定。各类物资充盈,全然不缺。出兵不成问题。四月,攻侯恂,十日之必破。击溃保定七镇,河北再无阻碍,然须得防备崇祯帝从关宁调兵。” 他道:“关宁是抵御鞑子的前线,我不惧明军,独惧明军调走之后前线抵挡不住鞑子。一旦让鞑子入关,至少京师承受不住荼毒。因此一个要快,不能给崇祯帝反应的时间,二个要稳当,要做两手准备。” “如此...”朱炳琨思忖片刻道:“或可分一路偏师,走海路,直抵山海关外。” 嬴翌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击溃侯恂保定七镇,便以偏师六千东进山东,于登莱搜寻船只跨海杀奔山海关。务必要将鞑子挡在山海关外。” 郑允芝此时皱眉道:“鞑子兵锋凌厉,只两部兵马,或许太过单薄。” 嬴翌点了点头,笑道:“由是开年之初征兵势在必行。要并吞河北,当前两万余兵马单薄了些。我意再增四校尉,将除开亲卫之外的总兵力推进至七万二千人。当然,偏师六千的确单薄,因此我决定亲自出手。” 闻言众人皆笑。 若嬴翌亲自出马,所谓鞑子兵锋凌厉,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嬴翌体魄已增强到15,穴窍开辟之后,日日气血洗练,正处于一个高速增长的阶段。15的体魄,完全是一个移动的且续航能力超强的核蛋。若给他时间,鞑子十万兵马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二一六章 新币 征兵不是一件小事,新增四校尉计四万八千人,将总兵力推进至七万五千人,也是经过嬴翌仔细考虑的结果。 灭明不是一时起意,而是嬴翌心中早定的战略。不单单是因为嬴翌的某种情怀不愿大明为鞑子所灭,也因为鞑子一旦灭明占据北方,将体量大增,对嬴翌的威胁更大,更不愿看到北方百姓被鞑子荼毒杀戮。 要抢在鞑子之前占领北方,将鞑子拒之门外。 嬴翌占河南六府,人口七百万,百抽一,养七万余兵马不成问题。何况就粮食和物资而言,也不存在压力。 此前两万七千人,镇河南足矣。但要占北方,扩军已是必然。此去向北,河南也必定要有留守,至少要预留一个校尉的兵力。 扩军四校尉,其一在征兵。料来以嬴翌如今的威势,及从军的良好待遇,募足兵额不成问题。 其二在军备。计略征兵之时,相应军备需求也已传达至墨事司,令月牙谷加紧锻造。 其三在构架。四校尉主要将官必定从原部调拨、拔擢。以周力、郑九、钱岳、张石为校尉,余者中低级军官由原部两校校尉调配。而征兵事,皆由新校尉自行征募。 后勤司、州牧衙门辅之。 当然,这一概事务,皆要置于节后区处。 过节嘛,自然要放假。无论文武官员,自年三十至正月十八,大半月假期既定,劳逸结合,亦与民同乐。 自元旦(春节)至元宵,开封乃至于整个河南,节日的气氛愈发浓烈,尤以元宵为最。自初八至十八,从明成祖永乐文皇帝开始,官定的十日大节。 如今河南安定,便则是亿亩计划也已告尾声,开封周围大丰收,百姓心安,保暖思娱乐,由是自初八这天,开封便已张灯结彩。 沿街多有灯楼,各商户、富豪出资搭建,悬各色灯盏,有花灯,譬如核桃灯、荷花灯;有人物,譬如秀才灯、媳妇灯;有动物,譬如虾灯、鳖灯;有飞鸟,譬如鹰灯、凤凰灯。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灯下有杂耍,有猜谜,有小吃,有物件。 读书人猜谜吟诗,一派风流。小姑娘花枝招展,叽叽喳喳。亦有孩童,满街欢乐,且有老人,感叹平和。 战火似已远,安宁即眼前。 只有在人群中流连的执法司捕役不敢放松。生怕哪里泼皮吵闹,哪里火光乱烧。 十五这天,开封周近许多村落的百姓拖家带口来到城中,参与这热闹节庆。入夜,嬴翌于门楼现身,率领文武与民同乐。 有烟火四射,有灯光阑珊。门楼下还有戏台,官方延请戏班开戏,从早到晚。百姓争相观看,叫好连连。 更有许多人,终于识得嬴翌,于门楼下叩首跪拜,高呼青天。 对于百姓而言,大抵多少年不曾如此轻松过节。自万历后,天启崇祯年间,政局日益颓败,加之天灾人祸连连,别说过节,便是每天能吃一顿饱饭,对大多数的百姓就已经满足了。 如今不虞饥寒,才恍觉可贵。再见这节庆热闹,许多人热泪盈眶。 正月十九,嬴翌的政权机器再次运转起来。也在这天,新币发行。 通过行政手段,向百姓宣扬新币,并以商会为发行新币的主力,各级商事司下设新币兑换,满足各地百姓需求。 人们对新币存疑,但见到新币实物之后,则再无犹疑。 首先是商会。 商会是一个半官方机构,从属于商事司下。各路商户无论大小,皆是商会成员。发行新币从商会起,各大小商户率先进入兑换阶段。 开封,商事司新币发行兑换处。 进出的商人络绎不绝,一位商户怀揣着一个皮兜从里面走出来,满面笑容。正见一熟人刚到,便打了个招呼。 那熟人把他叫住:“沈兄有礼。沈兄这是兑换出来了?” 沈姓商人笑道:“是兑换出来了。” “新币成色如何?” 那熟人连忙问道。 旁边许多刚刚赶来的商人闻言都竖起了耳朵。 沈姓商人笑道:“王兄一观便知。” 便从皮兜里摸出一把钱币,大大小小,叮叮当当,闪烁着各色光辉,模样大气高端,光泽无比,一看就将人的眼球给吸引住了。 “这钱币着实可爱!” 商人们拥挤过来,探头争相观摩,看的啧啧有声。 “这是什么材质的?” 有人问。 沈姓商人忙把钱币揣进去,捂紧皮兜,道:“不知也。不过无论皮相还是手感,皆独一无二。” 又悄悄摸出几张卡片模样的,在人前一晃:“这是大面额的,之前的是小面额的。各位仁兄也不要挤,赶尽进去兑换方是道理。” ... 李三是开封附近安置村的村民。之前是河南府雒阳一带人士,只因流贼凶暴,而拖家带口逃难至开封,在嬴翌占领开封之后,被重新调配安置于城外安置村。 李三一家原本七八口人,现在只剩下三口,一个老母亲,还有个幼子。其擅竹艺,制竹席等器具贩卖补贴家用。在调配安置过后,李三家里得到四十亩地,且业已丰收,仓廪殷实。但习惯性的制竹器补贴家用,于是每隔几日便到开封一趟。 到了集市,摆开摊位,将竹席、竹凳等器具摆好,蹲着吆喝起来。 生意来的很快,一架小轿停在摊位前,一个绿衣丫鬟款款走来,俏声问道:“你这些怎样价格?” “竹席十五文,竹凳十文。”他有些忐忑。 这些年手艺不值钱。如他这竹席竹凳,制作精巧可爱,却也只值十来文钱而已。卖不上价。 这还是行情不错。要是去年,别说十文十五文,就算三五文,吆喝一天也不见得能卖几个出去。 “这么便宜?” 绿意丫鬟眼睛一亮,忙转身对小轿道:“夫人,夫人,咱们就买这个吧?” 小轿掀开,从中走出一个风姿美丽难以言喻的女子。女子白了绿衣丫鬟一样,在李三忐忑的神情中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头上珠翠叮铛,道:“你这竹器倒也精巧,只有这两样么?” 李三结巴道:“只...两样。”不过他还算精明:“不过小人会铸各色竹器,家具也成。” 二一七章 新军 “老爷无暇理会家务,家中用具皆旧有物件。前日里听老爷提起喜好竹器,我看你制的也精巧,不妨就这样罢。”皮裘雍容女子便对李三道:“府里置办新物件,你明日带了工具到府上来,吃喝勿忧,工钱丰厚。” 李三一听心下大喜,连忙作揖道:“菩萨慈悲,菩萨慈悲。小人明日一早,定到贵府上,不敢怠慢。” 雍容女子微微颔首,转身回了小轿。 绿衣丫鬟笑嘻嘻道:“呶,你的。”说着话,取出个钱袋,掂量一下一起交给李三:“这是定金。” 李三惊喜,暗道今回的东家讲究,忙打开来一看,只见其中钱币灿烂,一个个圆滚滚金灿灿,好不一般。 不过李三愣了愣,抓出几枚道:“这是什么钱?” 丫鬟笑道:“新币呐。你不知道吗?” “新币?!”李三怔滞道:“就是村长说的新币?” 丫鬟道:“大抵吧。想来官府是张了榜,告了示的。” 李三犹疑片刻:“能用吗?” “能。”丫鬟道:“你这人后知后觉,岂不知满城商户自今日起交易都要用新币。” 说着话,转身就走,道:“记得明日早些来。城中嬴府,不要忘啦。” “城中嬴府?!”李三张大了嘴巴,心尖尖为之一颤。 这开封上下,还有几个城中嬴府? ... 新币的推行十分顺利。果然卖相不错,极易为人接受。新币的卖相,比起以往的银锭、铜钱,不知要高出几倍,端如艺术品,如何不惹人爱? 从各家商户开始,在交易中影响到百姓,蔓延到百姓,最后那些士绅才犹犹豫豫的将藏在地窖里的银冬瓜、金砖搬出来,换成新币。 这一段时间,开封的商业极是繁华。不单单因为新币的缘故,还有大丰收的缘故。 因为丰收,随便一个之前还一无所有的小民,家底也一瞬间变得殷实。这对地主士绅影响不小——他们往年藏着掖着的存粮,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值钱了。 于是一窝蜂,把存粮搬出来卖掉。 倒也不是卖不掉,好卖。河南是丰收了,但整个神州的大环境,却不然。绝大多数的地方,都缺粮,就算是江南,也缺粮。 江南因工商业的发展,于明末时候,在粮食的产量上缩减了许多,却是将土地拿去种植经济作物,比如棉麻,比如桑树,用以养蚕、织造,以牟取暴利。 这就导致原本的鱼米之乡名不副实。竟也缺粮。 只要有手段,将这里的粮食运到别处去卖,有的是利润。 而且官府定死了粮价,对地主士绅们竟然形成了一种保护,让他们的粮食不至于贱卖。 当然,贱卖不至于,价格嘛,肯定在区间下限就是了。新粮的品质比旧粮要高出不知几多,现在都没人吃旧粮了,糙口。 地稷仪改良过后的良种,出产的粮食,不但产量高,周期短,有种种好处,便则是口味上,也无与伦比。 由此也使得开封的粮食贸易热火朝天。 不过粮食贸易多以旧粮为主。新粮大多集中在嬴翌手中。百姓的余粮,或因此前饿怕了,都没人卖。就算有卖的,首选也是官府,而不是商人。 囤积粮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嬴翌政权的一项国策,官府收购粮食,价格也绝不比商人低。人们更信任嬴翌,这是毋庸置疑的。 商业的活跃,给开封带来了更多的活力,使得百姓有了更多收入的渠道,民心便也愈发的安定。 不单单是河南本地的商人,河南之外也有许多商人来往。商人的耳目,往往聪敏。而且商业需要和平的环境。河南有商机,且安定,自然能吸引人。 这也使得嬴翌发行的新币和极少部分新粮走出河南,向四方蔓延。 当然,新币的传播,嬴翌是乐见其成的。至于新粮,有人以为买一批新粮食就能作种子。但这不存在。 改良的时候,嬴翌就有设定。 改良良种,只可种一季。至少在嬴翌的计划中,一段时间内不会解除这个限制。 嬴翌虽然怜悯百姓,但同样也是个枭雄。他更希望百姓获得良种的渠道是他,用以收取民心,而不是其他什么路数。 所以有的人的小算盘,注定是打不响的。 左右在嬴翌的计划中,一统神州不需几年。各地百姓稍稍按捺一下,很快就能轮到他们。 与新币发行同步的,便是征兵。 征兵地点,主要在开封和南阳。当然,其他各府县也设有征兵点。但人口集中在开封和南阳,自然以这两个地方为主。 征兵是极正式的。 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百姓知道从军光荣,让百姓知道嬴翌要一统天下,更要让百姓知道军功封爵的事实! 尤其是后一条,极是重要。若说荣誉什么的,百姓大多不甚在意。跟他们讲这个,基本是对牛弹琴。但军功封爵,种种好处,军田、特权,便是人上人的特征。 光宗耀祖,这是铭刻在百姓血脉当中的烙印。 关键是这种好处,已经开始体现出来。嬴翌麾下近三万军队,基本都是河南本地人。自嬴翌崛起,一路征战,军功封爵者比比皆是。这些将士在无形中对征兵形成一种宣传——新年时,各部军队轮换休假三日,将士返乡形成的风景,无不令人羡慕。 叶县,河柳村。河柳村是安置村,当然,是在原本村落的废墟上建立的安置村落。原本的河柳村早在流贼肆虐的时候,就被荼毒一空。 村落的形成,与地利有极大的联系,往往某个地方能够形成村落,必定依山傍水。因此许多安置村,都坐落在原本村落的废墟上。 正月二十,全村人在村长的带领下敲锣打鼓将王七等二十余人送到村口。 王七一身暗红甲胄,全副武装到牙齿,手中是长枪,腰间悬短剑、火铳,矗立着好像一尊神将。 其余二十来人簇拥着他,一个个面色激红,跃跃羡慕。 “村长,父老乡亲止步!” 王七抱拳深深一拜:“此去军中,开疆拓土,为主公一统天下,军功封爵光宗耀祖,弟兄们必不让父老失望!” 在父母亲人之前磕了几个响头,一行二十余人雄赳赳气昂昂,奔叶县而走。 二一八章 道人 嬴翌军中有家室的将士不多。 离乱之世,因饥饿与战乱,多少人家破人亡。如王七这样还有家眷亲人的,不足十之二三。 有家眷亲人的,安置方式参照普通百姓。没有的,则集中安置。在南阳与开封,数个县都有军人安置村,安置的全部都是失去了家眷孑然一身的将士。 嬴翌麾下的兵卒,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每战自俘虏中甄选而来,这样的,大多是没有家眷的。将他们每一百人作一百户,集中一个安置村。所授予的军田,暂时为官府代管,招募百姓耕作。 这次年节,将士轮流休假之际,亦有官府吏员牵红线搭鹊桥。虽每人只轮换三日休假,也有七八千将士脱离单身,有了自己的家庭。 无牵无挂的人往往狠的下心,但无牵无挂的人却又不够稳。让将士们成家,一则是一种责任,二则也是为了稳定。 年前设立的军人安置村,在节庆过后,逐渐才有了人气。最后一轮休假的将士在正月二十全部返营,留下新婚妻室,给原本空落落的军人安置村增添了人气和色彩。 王七带着本村的二十余新丁来到叶县,将新丁交给叶县征兵处,随后汇合战友,返回本部。 短短几天时间里,附近有大量人口汇聚的县城,已是熙熙攘攘。征兵处设立的临时军营里,大多已是满额。 这些新丁将会在临时军营进行一个月的初训,然后进行整编,配给军备,构成四个校尉的编制。 最晚不能超过三月,也就是二月底必须要完成建制。 在这个过程中,军队的更多的功能逐渐得到完善和体系化,比如征兵和练兵。征兵的方式,以此为例,往后从之。练兵之法,则编纂以操典,以纪效新书为核心,略有增减,形成属于嬴翌的军队的操典法门。 大规模征兵意味着什么,休说读书识字有见识的,便是寻常百姓,也能寻摸出个一二三来。 无外打仗如是。 “看样子又要打仗了。” 朱仙镇外十里铺,有驿,驿畔有酒馆。来往客商行人,多在这里吃一杯酒,喝一碗茶。若是肚子饿了,唤几碗干饭,疲了亦可开一间房。 所谓十里一驿,原本大明朝的基础设施,实际上还是不错的。驿站遍天下,一则便于传达朝廷政令,二则接待官员,三则也便于客商歇脚。 自流贼肆虐以来,驿站这东西,基本上荒废了。有外部原因,也有内部原因。外部原因是世道不宁靖,内部原因则是明廷发不起饷了。 譬如李闯,原本就是一驿卒。因为拿不到薪俸,要饿肚子,于是揭竿而起。 嬴翌据河南,这段时间逐渐恢复了驿站功能。初衷自然是便于军情传递等,对民间的便利,还在其次。 驿站本身是官方机构,并不接待普通人,但架不住商人眼光。驿站复起,就有商人买地建房,置了一座酒馆。 “听说各处都在征兵。”几个行商抿着小酒闲侃。一人道:“小弟从南阳那边过来,那家伙,好些铁罐头,新丁更是一茬接一茬。啧啧,威武的紧。话说这嬴大人麾下,军兵着实不凡呐。” “废话。”一人道:“若没有强兵,怎能占的河南?连朝廷” “嘘!”有人连忙道:“噤声,有的话休要乱开口。” “有什么打紧的。”那人不以为意:“依我看啊,日月怕是要换新天。你看早前,连年灾荒,官府连个赈济都没有,休说还有那流贼凶暴残酷。却看眼下,这河南还有能饿着的?” “此话在理。”酒馆里的人都不禁赞同,深以为然。 有人道:“可真是了不得。你看我们这些行商,年年苦,月月苦,行脚天下,还担惊受怕,哪天惹到哪路山大王,小命都悬。就这般,一年到头还不得几个铜子儿。嘿,你再看那些种地的,今年哪家哪户不殷实?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少说也有五亩地,交了税还二三十石盈余。官府又定死了粮价,还大肆收购。哪个不是赚的满盆满钵?我都想种地去了。” “你还别说。”有人道:“当下这粮食的生意有的做。咱河南不缺粮,但抵不住其他地方缺啊。有那本事的,在本地收了陈粮,运到外地去卖,少说三五倍利润。” “那你得有那本事才够啊。”人笑道:“出了河南,你粮食怕是保不住哦。遍地的贼匪不说,过往途中当官的刮了一层又一层,到头来落到口袋里的还有几个油水?还担惊受怕的。” “所以咱说日月换新天嘛。”早前一人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你看咱河南,哪里还有贼匪?早被梳溜干净了,杀的是人头滚滚,没死的也都做苦力去了。现在河南境内,走到哪儿都不怕,便是夜路,也不惧撞鬼。” “对头,对头。咱们老老实实做生意,累是累了点,可有盼头啊,对不对。” “就是这个税,说不过去。”有人牢骚道:“前次我两车棉布,就收了我二两五钱银子,哎哟痛的我心一揪一揪的。” “两车棉布可不在小数。”有人讶然道:“兄台生意做的不小哇。两车棉布从外地运来,在开封怎么也能赚个五十两,十两利润收五分税,五十两正是二两五嘛。” “就是。”有人道:“左右你运来,你这里就收一回税,你还心痛?早年间遍地关卡,走一路收一路,你能赚四十七两五?四两七钱五还差不多。” 那人被说的面红耳赤。 便有人笑道:“你还真别抱怨。没看那些大商户都没开口么?人家一回来往,利润上千两更多,商税以二成往上计,一次就得交个几百两银子。你才多大点?” “那不应该的么。挣得多就该交的多,活该他们生意做的大。” 众人多是行商,对那些大商户艳羡嫉妒不必说,现在这么一听,心里就舒畅了许多。 便有人道:“这回去开封,银子铜子儿怕是不管用喽。上面那位发行新币,大家伙都知道吧?” “门外就有告示,谁看不见呢?”有人道:“就是不知道新币什么成色。” 一旁小二正端着茶盘上来,闻言笑道:“各位大爷不必担忧,新币可爱的紧。” “哟,小二哥还有这见识啊?”人皆笑。 小二哥不以为忤,笑道:“各位客官大爷都是厉害人物,小人区区一个小二,不能跟各位大爷相比。不过要说消息灵通,各位大爷还要看我才是。” 二一九章 以攻代守 “小二哥见过新币?” 这时候,角落里一张桌子上的一个道人好奇问出话来。 小二哥一看,不敢怠慢,笑道:“道爷明察秋毫,小人确是见过新币。不但见过,兜里还有几枚呐。” 人皆惊讶,道:“小二哥拿出来看看,也让咱心里有数。” 小二哥嘿嘿一笑,从腰间摸出几枚灿烂可爱的新币,往众人面前一晃,又连忙收了回去,小心翼翼模样,让人好笑。 众人见过新币,却没看够,道:“小二哥好不吝啬,只看一眼怎么够?再看看,再看看。” 那道人笑道:“这新币着实如小二哥所言,可爱的紧。小二哥,贫道远来,看着眼热,不妨这样,贫道这里拿银子跟你换,如何?” 小二哥一怔,道:“道爷说笑了。上面正换新币,少说连月方止。道爷若是要新币,前面朱仙镇就能换。小人这里不过几个大子儿而已,加起来才几十文钱。” 道人笑道:“左右先看看无妨。” 说着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欢喜道:“道爷垂怜,小人就不客气了。” 道人手中碎银子,少说有了一两多。拿到朱仙镇去换,等比能换一百多钱。 新币与旧币的兑换比率,额定百钱一两银子。而且如今,市面上新币购物往往比用银子更划算,他这里,是大赚了。 道人接过小儿手中一把新币,掂量掂量,仔细打量着,眼神微微一凝。然后不动声色将新币放入袖口,笑道:“吃饱喝足,贫道告辞。” 便离开了酒馆。 这道人出了酒馆,迈开大步,行走如风,好似缩地成寸,眨眼功夫就远去了。 “金不是金,银不是银,不但硬朗,且有些玄妙,这新币”道人心中,正是嘀咕。 他行走间摩挲着一枚新币,感受着上面难以磨灭的花纹,眼神异常深邃。 “这回来的正是时候,且去见见那蛟龙,看看是什么模样” “四月出兵,不比寒冬。” 嬴翌正与人下棋。 他并不擅棋,但这段时间受郑允芝熏陶,也产生了一些兴趣,学了几手。有时间或与郑允芝手谈一局,或找孙秀才过过瘾。这还不算,内院的两个妾室,可都是此中高手。 陈圆圆与李香君乃是花魁出身,当前不上主流台面,但琴棋书画皆通。说起下棋,嬴翌一个也下不过。 闺房中也不必拿捏身份,恼羞之余,便按住一顿枪杀,自得其乐。 眼下嬴翌却是与阎尔梅下棋。 阎尔梅早前至开封,见了嬴翌之后,为其言行所动,留在这里。先是应征吏员,前几天才被调到嬴翌身边。 却是当初嬴翌就有说过,往后官员拔擢,不以州牧衙门为主,而把握在他自己手中。 盖因官员一切功绩,皆在人道榜上一目了然。如大明朝,若定功绩,则需京察,需要一个庞大的吏部来操持。但嬴翌这里则不必。 只需得有一个人事秘书团队即可。 阎尔梅便是如今这个团队的从事。 因此常随嬴翌身边。 阎尔梅自然是个有才的,早前成为吏员之后,提出许多重要的建议,丰满了州牧衙门的许多构架和政令,执行能力也极强,很得郑允芝的赏识。若非被调到嬴翌身边,怕是不久就会提拔为州牧衙门下一司之司事了。 毕竟州牧衙门下五个司,如今人户司和农事司还是郑允芝兼任着,位置空缺呢。 “历来南北交战,多在冬季。缘故为何?”阎尔梅笑道:“盖因寒冬时候大河封冻,天堑再无,不需船只即可渡河。而四月春水,浩浩荡荡,渡河则需船只。” 嬴翌哈哈一笑,颔首道:“不错。可造船之事,多在江南。” 阎尔梅笑道:“河南虽江南,但要搜罗大小船只却也不难。” “船只搜寻不难,但侯恂镇河北,七万余兵马,却不是小数目。”嬴翌微微一笑,落下一字。 阎尔梅道:“主公这是在考校学生。侯恂虽有七万余兵马,但皆乌合之众,难等大雅之堂,如何比的过主公麾下精兵强将?何况此时侯恂,怕正在逍遥。自以天堑阻隔。此时若攻他,他反应都来不及。以主公兵锋,只需得渡河三五千人,便能据守河岸,谅那侯恂奈何不得。随后大军一拥而过,侯恂之败,旦夕之间。”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知我者阎先生也。” 便道:“正是如此。我虽征兵热烈,侯恂怕也料不到我四月就会出兵。以明廷军势松散,必不是我敌手。” 阎尔梅恭声道:“主公气魄难有敌也。” 却转言:“然则进兵河北虽易,后方却不得不防。主公要灭明,须得谨防各地明军勤王,尤以淮南、江南为最。便是关中,湖广,也须得关注几分。” 嬴翌放下棋子:“愿闻其详。” 阎尔梅道:“京师那位虽早已控制不住江南,但毕竟占了正统。淮南史公虽迂腐,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主公北进。其督运河,联通南北,若要挥兵救援,极是便利。又说湖广、关中——湖广兵早被打残,不足为虑。关中破败,亦不足为虑。然四川却有厉害人物。” 嬴翌不禁笑道:“阎先生言之有理。运河沟通南北,极是重要。而四川秦良玉老将军,亦为我所敬仰。说不得此时,早接到崇祯帝圣旨,引了白杆兵出川了。或自湖广来,或自关中来,不可不防。” “主公英明。”阎尔梅心中极是痛快。 当初在史可法手下,有再好的主意,也不得施展。如今在嬴翌手下,是如鱼得水,怎一个畅快了得?说嬴翌武夫,却对周围的人极是尊重,从未有怠慢。有好的提议,往往采纳,如何不痛快? 嬴翌势为初起,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麾下文武,皆有灭明的底气。只一河南,便北进灭明,且要阻鞑子于关外,不可谓不狂。然底气十足,何惧之? 不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却要重视。河南四战之地,若起大战,则不可不防。 “由是我意数面齐开。”嬴翌面露笑容:“说来若留一校尉兵马镇守河南,众将士怕也不愿。不如以攻代守。” 二二零章 无礼 夺天下不是儿戏,嬴翌亦非流贼。 流贼流窜天下,这里不爽利跑就是了,不存在基本盘的问题。嬴翌却要顾及着河南基本盘。 这里是他的大本营,是根基之所在。 是以便要挥兵北上灭明,亦要谨防河南有恙。 河南四战之地,州府环绕之中,一个不慎,若被人来个围魏救赵,釜底抽了嬴翌的薪,那就大事不妙了。 且若嬴翌引兵北攻,留一支兵马防守,亦非万全之策。一则正如嬴翌自己所言,留守之兵必为不乐,盖因战功首级方有所获,窝在家里怎比得大军出征?怕是谁也不愿意留守。二则久守必失,谁也不能保证一个万全。 既如此,何不以攻代守? “先说关中。” 嬴翌拂开棋子,伸指沾了些茶水,在棋盘上划拉。 “自万历之后,天灾不断,而以关中最为艰难。又流贼荼毒甚烈,早是赤地千里。孙传庭数次征兵于关中,榨干了最后一丝潜力。何况潼关天险在我手中。”嬴翌在棋盘上一按:“明廷从四川调兵,依我之见大抵不会从关中方向而来,沿途连个补给都没有,秦良玉老将军乃是良将,怎会不知?” “那便是湖广。”阎尔梅道:“自巴东出川,入湖广,击南阳。” 嬴翌微微颔首:“我意留下两个校尉的兵力。若只防守,一个校尉足矣,若要以攻代守,则须两个校尉不可。便则只一部兵马出潼关,入关中。也不占土地,只揪那山贼匪类、小股流贼绞杀。” 阎尔梅思忖片刻,道:“主公英明。主公虽据河南,但时日尚短,手中吏员捉襟见肘。又要引兵北上灭明,没有多余精力兼顾占领关中。”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理。我不占关中,却也可宣扬威名。只将关中贼匪剿灭,便是一桩好事。” 便道:“两个校尉八部兵力,此去一部。余者七部,以一校三部南下,攻湖广,以破襄阳为目标。明廷川兵若来,也不致令于打入河南,坏我民生。” 又道:“余下一校尉,则入凤阳。” “入凤阳?” 阎尔梅一怔,道:“或可东进淮安,占邳州、宿迁,遏守大运河,截断明廷与江南的联系。”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 道:“先生之策,倒也不差。不过却不保险。” 不等阎尔梅开口,嬴翌继续道:“史可法总督漕运,巡抚淮安、凤阳等沿漕运诸府,我若攻淮安,占宿迁、邳州,他自然要来攻我。我知史可法迂腐,他是漕运总督,我若扼漕运,截断南北,他必定不敢轻松。然而以其迂腐,我以为截漕运还差了些。” 说着话,嬴翌在凤阳府中心位置按了下去:“若我攻中都凤阳,围困洪武祖陵,你道如何?” 阎尔梅张了张嘴,叹服道:“主公掐其七寸,属下心服口服。” 以史可法之迂腐,攻凤阳比截漕运更令其慌张。凤阳乃中都,祖坟亦在此处。当初被流贼肆虐,崇祯帝反应若何? 如今史可法掌淮南之兵,若凤阳被破,祖陵被围,他敢不救? 只此一策,便可打乱明廷在淮南的一切布置,将河南摘出去,不至于被烽火侵染。 截运河固然妙,但攻凤阳,更妙。 所谓计谋,算的便是人心。若换个白眼狼级别的人物而非史可法,嬴翌绝不会去攻凤阳朱明祖陵。 明白了嬴翌的意图,阎尔梅叹服之际,又露出一抹踌躇,道:“主公若攻凤阳,这洪武祖陵” 嬴翌大笑:“先生休要将我与流贼相提并论。” 阎尔梅大惊,忙拜道:“主公恕罪。” 嬴翌把他扶起来,笑道:“我如何怪你?你也是多想了。我灭明,为的是炎黄诸夏。大明虽败坏至斯,但也是人道轮转。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我深敬之,何以坏其陵墓?” 说着,嬴翌叹息起来:“洪武大功于诸夏,朱明虽合该灭亡,但与洪武有什么关系呢?可恨那献贼,竟挖坟掘墓,真是个畜牲。” “大人心胸包揽日月,贫道心诚服之。” 正在此时,有兵丁引一道人而入。 嬴翌皱了皱眉,抬头看那道人,道:“我不知道人是谁,却如何将我将士摄心迷惑?” 他站起身来,一身气血随之涌动,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仿若大日凌空,炽的阎尔梅顿时冒汗,连连退避开去。 道人见之,面露惊色,叫道:“好气血!端如长江大河,深不可测,大日凌空,光耀万古!” 他见嬴翌漠然,似要动手,不敢怠慢,忙一甩袖,解了兵丁法术,稽首拜道:“龙虎山张玄正拜见大人!” 嬴翌微微一怔,便听退到远处的阎尔梅叫道:“张天师?!” 嬴翌又是一怔,道:“原来是张天师。” 也不曾散去威势,道:“天师此来,未曾远迎,我之失礼。然天师不经通报便惑我将士之心神入内,这是什么道理?!” 张天师又是一拜,面露歉意,道:“实想早见大人一面,果真失了礼数,请大人恕罪。” 此时,那醒过来的兵丁愤怒欲狂,早把短剑拔出,眼红怒吼:“道人受死!” 张天师连忙退避,躬身不改。兵丁虽有勇力,却沾身不得,更是切齿愤恨。 嬴翌见状:“退下。” 那兵丁住手,合身跪倒:“主公,属下护卫不力,致使妖道近身,该死!” 便那把一口短剑往脖子上抹去。 张天师大惊失色,哪里敢让兵丁死在此处,忙拂袖去打,兵丁避让不过,被打落兵器。 他又去抢兵器,死志已明。张天师忙又把兵器甩开老远,将士兵挟住,道:“千错万错,贫道之错。与你何干?!” 又面嬴翌,道:“大人如何苛责将士?贫道之罪也!” 嬴翌走来,将短剑捡起,递给兵丁:“天师法术高强,不是你的过错。下去吧,日后好生操练就是。” 兵丁羞愧,接过短剑一拜,徐徐退了出去。 张天师这边又是一拜,叹道:“大人麾下将士刚烈至斯,其心志皎皎,贫道诚不该仗着法术胡来,险些坏人忠义。” 嬴翌压下气血,淡淡道:“天师也是个明事理的。” 张天师闻言羞愧,道:“恕罪,恕罪。” 二二一章 百亿 “来人。” 张天师正要说话,嬴翌却不理会,唤来一人,道:“天师远来劳顿,不妨先去休息。” 张天师心知此番鲁莽了些,又道自己以天师之尊道歉,不料已不受嬴翌待见,只好暗暗叹息,随人下去了。 阎尔梅近前来,道:“主公,这张天师名望隆重” 嬴翌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天师名望隆重,却也不过是仗着法术肆意妄为的山野之人。” 阎尔梅暗叹,知晓嬴翌对张天师已有成见,不敢多言,道:“属下告退。” 说来嬴翌对张天师心慕已久。早前得遇李真人时候,便已如此。后来见了张少师,更是如此。 却不料这回张天师一到,便给他一个‘下马威’,令嬴翌心中生了成见。 但凡哪怕张天师叫人通报一声,嬴翌也会倒履相迎,却他用法术迷惑人心以入,实非君子所为。 虽说诚心歉意,但事已至此,嬴翌又如何秉持初心? 这嬴府虽非龙潭虎穴,却也是河南一州之地的心脏,说来就来,还以法术惑心,是修道修久了,有了高人一等的姿态,不在意了,还是不把嬴翌放在眼里? 太过肆意,嬴翌不待见。 便是他天师之尊,又能如何? 当然,要说有多生气也不尽然。嬴翌并非小气之人。不过这印象嘛,也就那样了。 “这张天师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嬴翌心里,如今想的,却是张天师本人。 “有一股浩荡之炁若隐若现,我虽不惧他,却也不能等闲视力之。且看他此来到底为何,若不合心意,便也不给他颜面。” 本来嬴翌还很期待,但此时却已淡然。 眼下诸事萦绕于心,嬴翌也没有太多的闲暇,将此事放下,令人去请郑允芝、孙秀才,不多时,两人到了。 嬴翌便将心中已经完善好的计较一一道出:“以攻代守,并非为了四面扩张。北边才是主要目标。大抵也算是一番练兵而已。我不留兵马驻于河南,若有事,执法司便要担起责任来。” 又道:“我已令阎尔梅传令各部校尉,早些将新兵名册递上来。眼下已是二月,仅余两月时间做准备,一应粮草物资、军队拔营之后的后续事宜,二位要兼顾起来。” “是,主公!” 两人早已心里有数。 随后才说起另外的事。 嬴翌道:“新币发行之事,如今到了什么程度?” 新币发行,事关重大,由不得嬴翌不关心。 郑允芝闻言笑道:“自正月十九至今,刚好十日,已发行价值一千八百万两银子的新币。回收白银一千一百万两、价值三百万两白银的黄金、以及价值四百万两银子的铜钱。” 道:“其中以商会为最。有一千万两,亦即十亿钱新币为大小商户兑换。有七百万亦即七亿钱新币为豪门富户兑换,仅一百万两即一亿钱为百姓兑换。” “还差的远。”嬴翌道:“单单只开封一城,依我之见,便有不下上亿两价值的白银黄金铜钱储存。以如今河南的体量,百姓、商人、工匠等所创造的财富论,至少要发行一百亿钱新币才能满足需求。” “不错。”郑允芝道:“一百亿左近正好。不过当下才十日,到三月,应该能发行至五十亿以上,最多半年,金银铜的货币地位即可全部取缔。” 却又道:“不过若只发行一百亿,恐有不足。新币一经发行,便广受喜爱。河南民生恢复,尤以粮食满仓,民生一稳定,其他各行各业便兴旺起来,由是外地商旅愈多。外地商旅在河南交易,也要用到新币,来往行商,会带走大量新币。如此一来,百亿或可不足。” 说了这点,郑允芝又道:“钱币影响广泛。刘一黔建议多发,以此通过商事来影响河南之外的地方,宣扬威名,甚至控制河南之外的商事。我以为此计大妙。” 嬴翌闻言讶然,道:“刘一黔的建议?” 郑允芝笑道:“正是他的建议。” “好。”嬴翌抚掌赞道:“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细节之处须得好生把握,不要因为发行新币太多,坏了民生。” 却是同意了。 孙秀才此时笑道:“若能以钱币商事对河南之外造成巨大影响,倒也是个好主意。只是主公,商事虽重,却不能太过。商人重利,不可持也。” 郑允芝也颔首附和道:“御法使言之有理。” 嬴翌微微颔首:“我心中有数。商事若何,只管按照律法来办。若有差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孙秀才微微作揖:“主公英明。” 便道:“主公,眼下继税法之后,商法也将以出台,大抵两三日之内。不过主公早前提到的教化问题所涉的律法,却一时之间不好理顺。” 听到教化问题,郑允芝也道:“教化之职归于人户司,然则按照主公的意思,适龄男女儿童皆要入学,虽合圣人有教无类之大道,却于民间历来习俗不合,推行恐怕不易。” 嬴翌摆了摆手:“古之圣贤以教化苍生为己任,无论男女,无论出身。历朝历代以来,虽行缓慢,但识字明理者愈多,这是趋势。此前历朝历代,或因民生艰难,或因其他缘故,施行缓慢,但到我这里,却要一步到位。” 他道:“这一条,要写入教化律法之中,任凭各家各户,豪门大户也好,平民百姓也罢,不分男女,自五岁起,皆要入义学。义学六年,不交分文,一应开销官府承担。以村为单位,每村皆要办一义学,谁敢不办,我就办他!” 郑允芝与孙秀才听了,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 郑允芝道:“若如此,不知开销若何?” 嬴翌笑道:“左右富足,还怕这点开销?便譬如安置村,一村四百上下丁口,百户左右。便是一户一童,义学便有百人入学。将以五到十位师者育之。官府发饷。至于义学建设,完全可以交给奴工营嘛。” “主公,以村为单位,每村要五到十位师者,整个河南少说七八万师者,比军队也不少了。”孙秀才忍不住道。 二二二章 教化之重 河南能有如今局面,譬如种种新政,无论税务商事农事,可顺利实施,仔细说来流贼终归起了不小的作用。 当然,与嬴翌的雷霆手段不无关联。 譬如税务之事,若无流贼肆虐,以河南中原之中的底蕴,扎堆的勋贵和大地主大商人,无论谁来,都很难将吃的住他们。 税务的问题,历朝历代以来积攒许多弊病,不是没有人认识到,早在多年以前,大明的一位顶顶大牛便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过改革。那便是张居正。 一条鞭,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税。将种种苛捐杂税整合唯一,去掉繁杂税务之中许多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将原本的特权阶级纳入税法当中,一则利民,二则利国,功莫大焉。 实际上嬴翌如今所行的税法,与张文忠公新法多有类似之处。 张居正新法改革是以其强力手腕、总领天下的地位,耗时十载强制推行。而嬴翌这里,则轻松太多。李闯祸害中原,百姓流离,但那些坐地户、土皇帝,也一并遭了灾。 二则嬴翌入开封之时,行霹雳手段,对残余的坐地户进行大清洗,杀的人头滚滚。 如此,方可保证新法实施的顺利。 万历时张居正改革,对日渐颓败的大明注入强心剂,但人走茶凉,人死政歇,张文忠公的新法在士绅地主的反对之下终归被废除,殊为令人叹息。 不过文忠公的新法虽好,却也有许多的没有解决的难题,比如所谓火耗。 总括赋、役,折以银两。但无论如何,都免除不了火耗这一环节。百姓将一应赋税折成银两上缴,因大多是散碎银子,官府收取之后需要进行熔炼,在熔炼的过程中,产生一定的损耗——譬如本来收到一百两散碎银子,熔炼之后只剩下九十两。 这其中,就有做手脚的地方。 这是其一。 第二个火耗,便是长途运输税银的过程的消耗,也要折入其中。 这里面可以动手脚的余地更大。 或许本来从民间收取的一百两银子在去掉火耗之后,只剩下四五十两。这么大的缺口怎么办? 摊到百姓头上。 本来按照新法,百姓只需要交十两银子,摊上火耗,就需要交二十两甚至更多。 这是连张居正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说到底,还是时代所限,是社会生产力所限。 实际上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比如取缔金银铜的货币地位,以纸币代之。 大明不是不曾发行过的宝钞,便是纸币。可惜纸币容易造假,存在的隐患更大。 这便是时代所限,无法解决造假的问题,便无法以纸币取代金银铜的货币地位。 而嬴翌所行税法,与新币直接挂钩,一刀斩去了所谓的火耗——嬴翌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以金元合金制的新币,民间绝对无法熔炼。绝不可能像金银铜一样,用剪刀一剪就碎。 而且新币有发行大面额,最高一万钱的,也才巴掌大一块卡片而已,却相当于一百两银子。 新币的发行解决了火耗问题,在极大程度上摒除了官吏做手脚的隐患,加之河南的坐地虎、土皇帝被一扫而空,便是剩下的也慑于嬴翌的凶威而不得不接受,方使得嬴翌轻松将河南熔炼一新。 然而若放在其他的地方,比如江南,税法就难以推行。被张居正打压下去又复起而变得更加凶狠的特权阶级,绝无可能轻易伏低做小。 当然,嬴翌并不在乎。他的刀足够锋利。 嬴翌对河南的熔炼是全方位的,税法、商法只是其中之一,较之而言,对百姓的教化,重要性还在其上。 一则用这种手段可以打破千年以来形成的固有的知识特权,二则更是嬴翌大范围推行元炁方案的第一步。 士绅阶级,就是知识特权阶级。他们拥有的特权,根源在知识。而统治阶级由有识之士组成,特权便由此而来。 不过到了明末,社会逐渐变化,这一阶级,从较为纯粹的书香门第世家转化为商人与读书人的结合体。 商人用金钱去支持读书人,等到读书人登上高位,再反哺商人,从政策上去为他们打掩护,为他们取得好处。 明廷中所谓的党派,比如东林党,比如什么楚党、浙党、晋党什么的,都是这样的畸形毒瘤。 这个阶层的存在,一则垄断土地和知识,二则垄断商业,形成了一个趴在国家身上狠狠吸血的庞然大物。 明非亡于天灾,亦非亡于鞑虏,其衰败灭亡的根本,就是这个吸血虫。 原本的历史上,满清以屠刀和鲜血将这个阶层杀的支离破碎,杀的胆战心寒,以其奴隶之制,方才入主中原。 便可看出,这个毒瘤,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它是凶狠的,但又是软弱的。它的凶狠,针对软弱,面对暴强,它便只能伏低做小。 这是一个被金钱和利益腐蚀掉的阶层,所谓的资本阶级,便是这玩意儿。只有利,而无义。 无义者无骨。 当然,在当前这个变革激荡的时代,还不曾完全腐化。甲申国难之后,终归还是有殉国的读书人。却终于比不上宋亡时十万人蹈海而死的悲壮。 头皮痒、水太凉,无外如是。 要扭转,教化便是其一。却也不能因为商的恶略,而一刀切。用法去限制,用知识去教化,在顺从时代演变的前提下,有序的有义的去引导它方是正理。 国家和文明的存在,是针对整个民族的。人人如龙,方才是人道的终极目标。 野蛮其躯体,文明其精神,铸造打不破的躯体,压不弯的精神,这才是一个国家对民族的意义之所在。 第一步,从教化开始。 涉及相关方面的律法,便是第一保障。除此之外,在具体的教化手段上,嬴翌早有考虑。 在人文文化方面,嬴翌不会做太大的更改,无论三百千,还是四书五经,都是文明的精华,这个民族的精神就藏在其中,不需要更改。 而需要添加一些新的东西,以顺应时代进步。 二二三章 气运之用 实践以元炁方案为根基,重塑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便是嬴翌真正的目的。 在六年义学当中,新开一门课程,那便是元符科。 这门元符科,暂时作为辅修的科目而存在。因元符的深奥,必定绝大多数人是无法入门的,而作为辅修的科目,却可以用来在千千万万的学子当中,甄选出天才人物——在元符方面的天才人物。 人生而不平等,体现在天赋上。有的人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有的人理解能力出众,对什么都能举一反三。有的人则动手能力强,天生就是动手的行家。 这其中,未必没有能理解元符奥妙的天才。 一万人中没有一个,那么十万百万呢?千万一亿呢? 元符虽然难以简化,推行困难,但如果能遇到这方面的天才,也未尝不可。 将之作为辅修,一则是一个熟悉的阶段,二则甄选天才人物。等六年义学过后,进入更高层次的学习阶段,便将这些天才人物整合起来,着重钻研。 这样的天才,未必神魂有多强大。但却有那一股子灵性,神魂弱小可以加点,但灵性难能可贵。 将这样一粒种子埋进教化体系当中,这些天才人物总有一天会发光,会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而元炁方案,基于其实践的目的,就能得到回报。 “元符的推行,势在必行。” 嬴翌对郑允芝和孙秀才道:“虽然困难,却可以在教化之中潜移默化的实践。都知道金元合金的妙处,然而却是以我一人为主导,我毕竟只是一人,而无法分身。我需要更多的天才,为这个体系添砖加瓦,最终铸就不破不败的人道帝国。” 郑允芝和孙秀才不禁深深的叹服。 “六年义学,以识字、明理、德行教化为其一,以认识元符为辅。却还有其二。”嬴翌正色道:“文明其精神,还要野蛮其体魄。古之有能为者,上马可治兵,冲锋陷阵;下马可治民,安邦定国。在我这里亦然。虽说进入国家体系之后,可以得到功绩反馈,但这是被动的。我要人们主动的去做——义学还要开设武科。在识字、明理、德行之外,也要有强壮的体魄。这是与学文相并列的,缺一不可。” 又道:“在此之外,武科下还要设简单的军略课程、训练课程,作为选修的科目,有志于军中发展的,便可在人文文化之外,择其修习。” 说着话,嬴翌对旁侧侍立的丫鬟招了招手。 便有丫鬟捧来两本小册子。 嬴翌接过册子,将其递给郑允芝孙秀才二人。 两人也不多言,翻开一看,皆面露惊讶之色。 便听嬴翌道:“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军中搜罗的拳脚、兵器杀法总结而来的武经。” “削减以压榨身体换取杀伤力的招式,加重了强化身体的部分。将之于义学之中推行,以达到强健人之体魄的目的。” 这就是嬴翌搜罗军中战斗之法的目的所在。 他原本想的,是激发伟大字符形成一个新的主方案,但可惜并未形成新的主方案。但却在人道方案之下,形成了一个分支。 文明,无外文武。文便是精神,是文化,武便是体魄,是杀伐。而文明,就是人道的具体体现。 武,是人道的一部分。 嬴翌便也明白过来,为何会在人道方案下形成这一分支。 这个分支具体体现,便是这一册武经。 嬴翌用诸多军中杀法,通过人武分支,添加以强大气血、增强体魄为核心的思想,熔炼出这一册武经。 “这是武经的基础部分。”嬴翌补充了一句,道:“若能将册子里的东西练通透,人的体魄将增至2,在健康强壮的基础上,翻一番。” “基础部分?” 郑允芝很快翻看完毕,疑道:“莫非还有更高深的部分?” 嬴翌哈哈大笑:“岳丈猜测的不错。的确还有一册,是武经的进阶部分。进阶武经若修行通透,体魄可达3。不过进阶武经暂时不会对民间开放。” 孙秀才微微输了口气,道:“万事万物皆分阴阳。这一册基础武经可以极大的增强百姓的体魄,但同时,也会对官府构成威胁。” 嬴翌笑道:“我倒是不怕什么威胁。只要百姓不饿肚子,又怎么会揭竿斩木?若有揭竿斩木者,其根源必在官府,而不在民间。” 郑允芝和孙秀才默然。 嬴翌又道:“且武经分两部,基础于民间,进阶于官方。这也是一个选拔人才的途径。武经修的好,完全可以作为军队的预备役嘛。” 又道:“在我的计划当中,两册武经远远不是极限。基础、进阶,也只是初级,上面还有更深奥的部分,只是暂时还缺少一些东西,没有总结出来。” 此言一出,郑允芝和孙秀才心中更见松活。 郑允芝道:“若是如此,武经推行当无障碍。” 只要官方掌握的力量永远强于民间,那么隐患便不存在了。 “不过却要谨防武经泄露。”孙秀才道:“虽说基础武经只能将人的体魄推进至2。但若为他人所得,时间一长,会对主公的一统大业造成不小的阻碍。” 嬴翌闻言颔首之余哈哈大笑:“秀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一点隐患我早已解决。” 具体的嬴翌没说,也说不太清楚。却是武经的来由,是基础人道方案熔炼而来,受人道气数所制。其修习,并非以这小小的册子为根本,这册子只是给人看的。便是拿到这册子,人道气数与嬴翌不合的,学习一番,大抵也只会一些招式,身体稍稍健康一点,绝对无法将体魄修持到2。 正如上了人道榜的人,得了反馈,增强了体魄神魂,却仍为人道榜所制,以嬴翌的意志为转移,轻易可以夺回反馈打落凡尘。这武经亦是基于人道方案存在的人道分支,虽然通过修习武经得到的体魄强化无法被打落,但嬴翌却可以通过人道气数限制武经的修习。 “日后义学当中树一碑,其上铭武经。要修习此经,第一个前提,是人道气数的汇入。个人有气数,乃人道气数的组成,所谓人道气数,便是无数人的气数合而为一。若不心向我,未曾将人道气数汇入我的气数之中,便看不懂这武经铭碑。” 二二四章 条件 “武经无法私相授受。” 嬴翌笑眯眯道:“我治下的百姓修习了武经,便则为人所欺,说出了武经的修行之法,正如这册子,敌人拿到手中,修习了也最多稍稍健康一些,而无法达到武经修习的真正效果。” “唯有气数与我相合的,才能修习武经。”嬴翌如是道。 以人道气数为牵绊,才是人道之下最大的保障。其余无论严刑苛法,还是道德束缚,皆不能相提并论。 “修文强精神,习武锻体魄,文武并重,人道之下人人如龙,方才有期盼。将人作羊羔牧养,愚其精神,弱其体魄,却是舍本逐末,我不取也。” 虽说种种限制,以气数掣肘,却也不是坏事。若心有鬼蜮,不向家国民族,这等人要来也是无用。 郑允芝二人听完,诚服之。 郑允芝道:“如此方为万无一失。” “律法于外,德行于内,气数在上,三三相合,果然治国大道。”孙秀才若有所悟。 嬴翌微微一笑:“人心即天心,此天心非彼天心,乃是人道也。一应治国之法,无外乎收摄人心而已。人心合,人道方可壮大,人心散,国将不国,族将不族。” 人心所向,就是人道潮流。人心背离,便是世间离乱。国家的存在,最大的意义便是收束人心,不使离乱,并在这个基础上,引导文明的前进。 以人为本,诚哉斯言。 “现下诸事繁乱。”嬴翌道:“无论新法、新政,皆才刚刚开始。公共基础设施,也才刚刚着手建设。四月又要出兵北进。诸般种种,都乱不得,要有个条理。教化之重,更是马虎不得。一年半载大约难以落地,今年过后,再加明年,大抵才能有所建树。” 郑允芝深以为然:“只新币发行,已算顺利,却也少不得半年时间。况乎其他?” 嬴翌笑道:“左右已走上正轨,慢慢来就是。这回多备些吏员,做好准备。等打下北方,还有的忙呢。” 郑允芝和孙秀才都点头称是。 嬴翌道:“除此之外,秀才,新法编纂完成之后,将以刻碑,送到月牙谷去,供奉于人道台上。如此,新法方能与人道气数相连。一旦上榜的有触犯新法者,根据其危害,自会在人道气数上体现出来。这也是一种预防,御法司要着手宣传。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譬如体制之内的贪腐、知法犯法,一旦影响太过,便折损人道气数。告诉下面的人,勿谓言之不预。” 郑允芝和孙秀才一听,皆微微一滞。孙秀才道:“若如此,莫非严苛了些?” 嬴翌微微摇头:“贪腐、知法犯法,无非因利所诱。我以高薪养廉之策,合以人道气数反馈的赏赐,若还不能廉洁一些,那便是人心不足,合该惩处。” “一旦坏了我人道气数,呵,影响国运,我岂能轻饶?” 二人皆默然。 要说高薪养廉,从最初的时候,嬴翌就在做了。便则是随便一个工匠,月薪也足够高。如孙秀才、郑允芝一级的高官,只凭俸禄薪水,养一大家子几百人也能过的滋润轻松。轻易一个吏员,薪俸都是明廷同级的十倍。 加上还有人道气数反馈的真灵赏赐,这是求都不来的好事。若如此,还有人乱来,如何不能严惩? 官员知法犯法,极为影响人道气数。潜在里削减国运。但若不与律法直接关联,这种削减无法在数据上体现出来。因此嬴翌才会将律法与人道气数直接关联。 铭律法之碑,供奉于人道台。无论人道榜上谁触犯了律法,削减的人道气数就可以直接体现,而不至于糊里糊涂,隐瞒在水面下。 到时候将名单一拿出来,轻则夺官降职,重则执法司直接拿人,依律惩治。轻松便利不说,什么都逃不过嬴翌的眼睛,才是重中之重。 挥退了郑允芝和孙秀才,嬴翌才放松少许。眼下许多计较都已逐步提上日程,嬴翌也逐渐可以从忙碌之中解脱出来。 有人道气数牵连,嬴翌完全可以放权,任凭下面的人自主施为。 晚宴,嬴翌请张天师共用。 席间,嬴翌道:“天师远来,不知所为何事?” 他明知故问。 早前张少师一行,与嬴翌会面过后,匆匆忙忙回了赣西。如今才几月时间?张天师便亲自来了。 纵观历朝历代,每逢朝代革鼎之时,虽不以奇人异士为主,却也少不得这些人的踪影。 正如李真人所言,扶龙庭而已。 取的,也是人道气数的妙用。 人道气数飘渺,虽合于国运,但历来不曾可以直接用到个人身上。不过一些修行中人,却可以借助人道气运增进修行速度。与嬴翌立人道榜反馈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天师作为修行中人,对此知之甚深。从少师口中得知河南变化,结合观星望气之道,张天师知晓蛟龙将飞,不敢怠慢,忙下山南来。 “贫道今日实为莽撞,再请大人见谅。”天师颇为自歉,道:“好教大人知晓,贫道擅些观星望气的道道,早见中原有龙气升腾,遣子来观,方知大人乃真龙,天命加身。” 嬴翌淡笑不语。 天师道:“是以匆忙南来,只为见大人一面。也正因此,太过急切,冲撞了大人,死罪,死罪。” 嬴翌摆了摆手:“前事已过,不必纠结。我知天师这等修行中人,每逢朝代革鼎,便下山扶龙庭,借人道气运增进修为。我并不以此为忤,只是不知天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又道:“若是沙场征战,便则不必。” 张天师闻嬴翌如此直接,稍稍有些不适,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若沙场征战,亦非贫道擅长。大人潜龙在渊,一统南北、定鼎天下已属必然。然则人事区处,却非沙场征战。江南之地,龙虎山还是有些颜面的。待大人挥兵南下,龙虎山可为助力。”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我知天师之意。无非江南士绅力强,若要取江南,便须得这些人同意?” 张天师微微颔首:“然也。” 嬴翌神色一转,冷笑连连:“我要取天下,要谁同意来哉?!区区士绅,若敢阻我,莫非以为我刀剑不利?!螳臂当车,顷刻间教他飞灰湮灭。” 张天师面色一变,不禁道:“大人或许不知江南士绅势力之大” 二二五章 想通 “我如何不知?”嬴翌放下筷子,淡淡道:“朱明之亡,便是这些人的手笔。能间接覆灭一个王朝,势力之大,自然如乌云遮顶。可惜我刀锋强横,休说乌云遮顶,便是大日坠地,我也给他顶回去!” 张天师见嬴翌刚强,不免心中微沉,道:“大人刚强,贫道佩服。然则治国何以杀戮?天下之大,大人要治理百姓,终归少不得那些士绅读书人。” “治理民生确也少不得识字明理德行高上之人。”嬴翌点了点头,却道:“然则那等腐朽如冢中枯骨的货色,我要来何用?正是要以强手破开腐朽,否则革鼎又如何算的上?用这些人,岂非又是一个大明?我不取也。江南士绅如墙,我推倒便是。去其糟粕,取其精髓,重塑文明又未尝不可。天师若只此依仗,便休要多言,过了今日,明日只管回去,看我手段便是。” 天师怔怔,竟一时间无言。 天师沉默良久,心中急急转动。 以他的地位,以其高强的法力,历来便是皇帝,也不敢怠慢。但在嬴翌这里,却着实落了不少颜面。 但可惜,嬴翌非同寻常。 之前在后花园,他忽然闯入之时,嬴翌就险些动手。那等如长江大河,昊阳耀耀的气血,着实令他心惊。休说他法力高强,却也自忖镇不住。不但镇不住,那一时间心中警兆连连,如大难临头,若打起来,怕是没有什么赢面。 这完全是一个异数。历代便是再强硬的马上皇帝,也不闻有嬴翌这样的。 天师修行中人,伟力归于己身。但在其所长之处,竟也被嬴翌比过。何况嬴翌还不是孤家寡人,手底下好大势力。这如何不教天师无奈? 他念头转动之间,心中有了思忖,道:“大人若不愿见贫道,当时便可令人将贫道驱走。却见贫道,分明非无欲无求。正如大人所言,扶龙庭以修行,贫道所欲也,还请大人明言,若有条件,再来商量。” 嬴翌哈哈一笑,顿时间满堂若有明光,他抚掌道:“天师也是明白人。” 便道:“天师若要借我气运修行,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洗耳恭听。”天师稽首道。 嬴翌道:“这其一,我听说修行中人天师第一,龙虎山传承千余年,底蕴更是深厚。天师须得将龙虎山一应任何典籍拓一份交予我。” 天师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嬴翌道:“这其二嘛,天师威望隆重,龙虎山扎根江南。当知江南士绅隐秘,我也不要龙虎山做那细作,只须龙虎山为我查明那士绅有几个洁净的便可。” 张天师听完之后,当即便道:“大人所言者二,其二贫道可以立刻应下。但这其一嘛,贫道虽为龙虎山之长,但祖宗传下来的典籍,却不可胡乱区置。大人是强人所难了。” 又道:“贫道知大人好奇修行,但大人当知,那修行之法入门艰深,往往能修行的,万中无一,得道的更是凤毛麟角。便要来,大人大抵也没甚用处。” 嬴翌失笑摇头:“我的确对修行之法好奇,但这不是目的所在。我只能说用来借鉴,并不修持。其中隐秘,天师应了我的要求之后,自然知晓,若不应,天师也不必多问。便则一句话,我只此两个条件。天师可以考虑一晚,明日给我答复。能自然最好,不能则罢。” 当即起身,离席而去。 与张天师一番会晤过后,嬴翌便回了后院。 后院之中,有一片狼藉。许多竹篾、竹片堆放。却是后院家眷打算更换器具,请来一个手艺人制竹器。 已有好几天了。 嬴府早前是巡抚衙门,嬴翌入住后,稍稍作了些更改。但一应家用器具,皆是原本的老物件。 嬴翌自己不甚在意,但家眷却看不过去。 陈圆圆早前就在嘀咕此事,嬴翌无所谓新旧,任凭她们自己区置。 眼下已制了些竹凳竹椅,倒也精巧入眼。 “爷来啦!” 耳门后一个小脑袋伸出来,一眼看到嬴翌,缩回去大喊大叫着奔入内院。 片刻后,两个小丫头迎来,正是陈圆圆的丫头灵灵和李香君的丫鬟双儿。 “爷!” 俩丫头屈膝施礼。 嬴翌摆了摆手:“准备些温水,我要洗漱一番。” “好的,爷。” 双儿连忙下去准备洗漱。 灵灵则引着嬴翌入内,道:“爷整天忙,一天见不到人影,夫人想念着呢。” 嬴翌哈哈一笑,捏了捏她嫩红的脸蛋:“那灵灵想不想?” 灵灵俏脸一红,身子发烧,蚊声道:“想” 嬴翌大笑连连。 入内,妾室都在。见嬴翌进来,分明露出喜色。 “爷累了吧,快坐。”便让嬴翌坐下,为他捏肩,极是温柔。 李香君在一旁道:“也不知道谁刚刚还抱怨来着,说” “姐姐!”陈圆圆嗔怪阻止。 嬴翌倒是来了兴致:“怎么抱怨的?说来爷听听。” 李香君掩嘴轻笑,道:“圆圆刚刚还说爷忙的脚不沾地,少有陪伴呢。” 嬴翌怔了怔,反手握住陈圆圆的玉手,又拉着李香君,道:“这段时间的确忙了些。不过今后两个月要松快的多。毕竟诸事初起,不得不看着。” 却随之嘿嘿笑道:“不过要说冷落,爷哪天晚上未归?” 闻言两个妾室羞的说不出话来。 “讨厌。” 这时候,双儿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嬴翌洗漱完毕。又陪着两个妾室,两个陪船丫鬟喝了点小酒,便红烛之下,一番红鸾叠嶂,温柔便是一夜。 翌日清早,嬴翌走出后院,在校场上展了一番手脚,活动活动,又神清气爽用了早餐。 便有侍从说张天师要见他。 自两个妾室搬入这里,夜夜温柔,翌日少有早起,却也夜间折腾的厉害,起不来。 早餐便也一人在用。 闻言便出了后院,在前厅之中见到张天师。 这位天师虽说仍是红光满面,但眼神里毕竟有些疲惫。大抵昨夜未睡,翻覆思忖。 “天师想必有了结果?” 嬴翌道。 张天师叹了口气,稽首道:“大人非凡人也,贫道一路所见,河南之变历历在目。果然气象更新,大异于历朝历代。贫道虽心痛祖宗遗宝,却也不愿在此革新之时落伍。” 嬴翌哈哈大笑:“看来天师想通了。” 二二六章 皇权霸道 “修道士传承久远,自恃法术高人一等,历来游离于君权之外。法力越强,便愈是如此。即便龙虎山张家,挂了天师的名号,一应礼数周全,却也不曾真正将天子放在眼中。” 阎尔梅躬立在嬴翌身边:“心怀天下的毕竟凤毛麟角。” 嬴翌背负双手,淡淡道:“阎先生的意思是?” 阎尔梅道:“或有变数。张天师未必与主公一条心。修道士游离君权之外已久,历代也不曾听说被君权降伏,以龙虎山的底蕴和势力而言,主公所想或许难以如意。” 嬴翌眉头微皱:“我并非没有这样的猜测。但一时之间不好区置。” 阎尔梅道:“大抵张天师亦然。若主公孱弱,这位天师恐怕不会这么好说话。左右几句话而已,未尝不能反悔。他奈何不得主公,拿句话敷衍倒也轻松。” 嬴翌微微颔首,不语。 阎尔梅作揖道:“主公还是急切了些。” 嬴翌微微叹了口气。 “若主公先定鼎天下,再挟大势以迫之,谅那天师也只能伏低做小。张天师毕竟不是李真人,张天师有龙虎山,李真人只孑然一身。李真人一开始便可为主公所用,张天师则不然。”阎尔梅谏言道:“那等有门有派,徒子徒孙一大把的,要降伏他们,主公还须徐徐图之。” 嬴翌闻言笑了,道:“我确是急切了些。阎先生金玉良言。” 阎尔梅心中开畅,躬身道:“主公英明。此番虽然迫的急了些,那张天师回去之后,说不得对主公一统天下造成些阻碍,但他又怎知主公底气?时间越长,主公麾下将士便越强,势力便越不可动摇。到时候任凭他什么手段,也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嬴翌闻言大笑,道:“理是这个理。不过先生难道不认为我该果断将他留下?” 阎尔梅摇头道:“一则张天师法术高强,主公万金之子,坐不垂堂,怎能拿宝玉去碰瓦片呢?二则张天师毕竟名望隆重,无论民间还是修道士,皆知其大名。若主公强来,无论软禁还是斩杀,于主公威名皆有损伤。主公要用修道士,却以这等手段迫及天师,其他修道士必心存疑虑,不敢来投。” 嬴翌抚掌赞道:“阎先生之言,甚合我意。” 道:“此间我迫他一迫,也看看龙虎山成色如何,看那天师可称得智者。若是智者,我倒还不好区置,若愚鲁不堪,助人挡我,我大势之下,教皆作飞灰。” 阎尔梅恍然,躬身一拜:“主公英明。” 嬴翌便道:“修道士游离于君权之外,盖因历代天子奈何不得他们,反倒还要顾忌此辈法术,生怕为其所害。我却不然。我实践元符之道,入门既难,正要借助修道士的手段。若不能降伏他们为我所用,还要他们何来?不如一并飞灰了了账。” “当下如龙虎山这等有门有派,势力极大的,的确难以兼顾,却可以先让他们知道我的意,打个预防针,勿谓言之不预。” 君权是霸道的,如今在嬴翌这里已有体现。容不得不受掌控的存在。修道士且不论其好坏,既生存于这片大地,却游离于政权之外,若奈何不得倒也忍了,既然有那强力,如何再忍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诚哉斯言。 阎尔梅全然不以为忤。作为正宗的儒家子弟,以天子为先,君权为上。嬴翌这样的思虑,正合其口味。 张天师在应付了嬴翌的两个条件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是阎尔梅与嬴翌这番话的由头。左右不信那天师如意践行这番约定而已。 夫子曰:逝者如斯。 转眼又是一个月,眼下已是三月上旬。新币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全然已为民间所接受。较之于旧币,金银铜钱之类,新币更受百姓、商人的喜爱。 如今新币已发行六十余亿钱,超出了郑允芝和嬴翌的预计。总的来说,是一件好事。 河南的市面上,已经很难看到旧币的踪迹,新币大行其道,无论是河南本地的百姓,还是外来的商户,都接受了新币的存在。 也使得嬴翌手里的金银铜丰厚起来。 六十余亿新币的发行,代表着相应价值的旧币被兑换到嬴翌手中。其中有四千万两白银,以及价值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的铜钱和价值五百万两白银的黄金。 都作了原材料,被运送储藏在月牙谷。 在商事方面,这段时间也进展颇快。首先是粮食贸易的繁荣。当然,集中在旧粮上。较之于旧粮,新粮无论在表象色泽还是口味甚至于营养方面,都远远超过旧粮,因此大门大户人家将原本储藏的舍不得拿出来的大量旧粮抛入市场。 按照商事司的统计,单只二月这一个月份,就有至少两百万石旧粮从河南流出。 由此亦可见那些狗大户的底蕴和可恶之处。想当初嬴翌入开封抄家灭族,一次性就搞到几百万石粮食,然而如今看来,仍然还有很大一部分藏在狗大户手中。 须知当初开封弹尽粮绝,百万户百姓嗷嗷待哺,可这些狗大户无动于衷。何其可恨? 但可惜那是人家的自由,嬴翌也不好因此而查办。只要不犯法,嬴翌也要遵守自己立下的规矩,否则国将不国,还有什么指望? 两百余万石粮食流入市场,并未对粮价造成太大的影响,仍局限于嬴翌定死的粮价区间。却是因为除了河南,如今遍天下都缺粮。 粮食的流出,嬴翌并未理会。虽说有资敌之嫌,但嬴翌也希望这些粮食流出河南之后,能对各地的百姓产生一些益处。 粮食贸易的繁荣,集中在开封。而在南阳,则以盐、瓷器和各类工具、农具最为繁荣。 叶县本就是南阳盐城,除了方城山中那个盐矿,叶县本身还有四处较大的盐矿和十余处较小的盐矿。如今这些盐矿皆被收归官方,由墨事司掌控,并在这段时间招募工人,加以开采,使得精盐的产量大幅度上升。在满足河南本地之余,还有大量的剩余产能。 加上盐价与粮价一样,被嬴翌定死在一个区间,较之于河南之外各地,显得十分廉价,因此也吸引了大量的商人。 与粮食一样,精盐的大量流出,嬴翌也是同样的想法,并不阻止。 不要说精盐和粮食,就算是精钢铸造的各种工具、农具,嬴翌也都不禁止交易流通。 为了方城山两谷的自给自足,墨事司出台了几项政策,在满足官方需求的前提下,分出一部分产量,用于铸造工具、农具,贩卖以取利。 二二七章 发展 在嬴翌而言,钢铁已经被淘汰。 金元合金的大量产出,在满足嬴翌需求之外还囤积了大量的存货。较之于金元合金,钢铁便不足道哉。便是流落出去被人回炉铸成兵器,也碍不着嬴翌分毫。 然而钢铁在河南成为淘汰品,但在其他地方却是紧俏货。各路商人打着各种各样的主意,或许还暗暗嘲笑嬴翌愚蠢,然后将大量精钢铸造的器具贩运出去。 此外,小王庄的瓷窑烧制也在二月初开工了。生产的瓷器虽然品质一般,但量大价廉,也颇受商人喜好。 另外,根据嬴翌的只言片语,玻璃的烧制,也在钻研当中。每每有好消息传来,大抵半年三个月什么的,可能就能烧制出明净的玻璃,到时候又是一个金矿。 诸夏民族从来都是智慧的,一些技术比不上外来货,最大的原因,是官方的不重视。 宁愿拿高价去购买,也不曾想过投入精力去钻研。 一旦投入精力去钻研,好消息必定频频而来。 另外还有一些边边角角,比如小王庄的织造坊,对外出售的布匹的量,也在逐日增加。 至于民间商业的逐渐恢复,也是看得见的。百姓手里有了钱粮,就产生了一定的需求,商人见缝插针,各行各业跟着就兴旺起来。 商业的恢复和兴旺,对社会秩序的稳定,产生了极大的作用。税务司收取的商税,也在逐月攀升。税务司初立之时,第一个月收到的商税也还不到千两银子,而到二月,收取的商税,合约新币五百万,上涨了数十倍不止。 官方收取的商税、农税,又投入到各地的基础设施的建设当中,道路的疏通扩展、沟渠水利设施的建设是越来越快。 此前还只几万奴工,官府有了钱粮,就以之招募百姓,整个河南,在嬴翌掌控中的六个府邸,到处都是工地。一条条大道雏形连城接县,如网密布的水利设施也在成型当中。 至少有五十万人在这一官府工程当中出力。 虽然对官府造成极大的财政压力,但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濒临三月之时,去年开荒并种植了一季的田亩皆已被纳入水利水网当中。这张水利网,还在继续蔓延,按照嬴翌的计划,不将整个河南适于种植的区域全部囊括便不停止。 同时,连接各府大城的道路也全部开通。接下来便是各县甚至各乡镇之间道路联通。 说实话,这样的工程,在历朝历代,都是很少见的。对河南造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至少民心所向,已无可阻挡。 也使得嬴翌所获的人道气数,迅速攀升到了百万级。人道榜上的名额,增加到了五十万! 这出乎了嬴翌的预料。 民心所向,果然无往不利! 五十万上榜名额,教嬴翌好生高兴,也好生期待。 到了三月,州牧衙门下农事司又颁布了新的政令。那便是推行改良过后的蔬果种类。 粮食蔬果,是相辅相成的。少了蔬果,总是缺了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二牛执掌的月牙谷地稷仪全力运转,将下一季全河南种植所需的主粮良种全部改良完毕,然后便着重对蔬果进行改良。 主粮为麦、稻,因为嬴翌设的限制,种植过后的产出的种子,是无法继续种植的。因此每一季的粮食种子,百姓仍要从官府手中获取。不过不似第一回,后续的良种改造,只能算是次级改造,不需要对种子进行诸如产量、抗性方面的改造,只是重新设立限制而已。 因此速度极快。 因为新种粮食对地力的大量消耗,虽然两月即可收成,但嬴翌仍然定下一年只种两季的规矩,并辅以农家肥肥地宣传,以保证地力的丰沛。由是百姓在第一次收获之后,当中有至少三个月的农闲期。这也是官府可以招募到几十万百姓做工的原因之所在。 但官府工程,毕竟是少数。往后这三个月的农闲期,百姓总不能闲着。因此在主粮的种植之外,蔬果和经济作物,也要推行铺开。 一则丰富百姓的生活需求,二则也可促进商业的繁荣。 三月初,大量各类蔬果和经济作物的改良良种推行到民间,珠玉在前,百姓们再无犹疑,争相景从,从官府购买良种——是的,购买。 不单单是蔬果及经济作物的良种,此后主粮良种,也同样需要购买。虽然价格很低,但不能无偿供应。 无偿的东西,人们往往不会珍视。哪怕它再好,但既然不要钱,逐渐就会漠视。 这决然是不能的。 无论对民心的收束,还是其他各个方面的影响,都不允许无偿。即便嬴翌有钱,不差这点,也不能。 这就是治国之道。这就是人心。 因此嬴翌完全不相信所谓的大同,所谓的公产。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除非人人都成了道德君子,否则就是镜花水月。 可以对百姓好,但绝对绝对不能无偿的对他们好。不能让人认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什么是理所当然?什么都不是理所当然! 要得到,就要付出。 可以预见,随着蔬果、经济作物良种的推行,河南一州的民生还会大幅度的提升,民生的提升,带动各行各业,繁荣已是可以预见的。 “水利设施的建设,可以放缓一些。” 嬴翌对郑允芝道:“毕竟良种不惧旱涝。我兴修水利,只是为了保证地力丰沛。相应的,在教化方面,可以逐步投入更多的精力。” 郑允芝笑道:“教化事大,人户司已经开始着手此事了。只是义学所需的师者,恐怕一时半会不能齐全。以村为单位建造义学,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师者必定是识字明理的读书人,而整个河南,按照嬴翌的计划,当下就需要好几万师者。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的读书人。 至于义学,也一样。上万座义学,便是分出十万人同时开工,说不得也要几个月。 “先把框架搭起来。师者不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将就着。”按照嬴翌的计划,义学的师者,教礼仪的专教礼仪,教识字的专教识字,教明理的专教明理,凡此种种。 但师者不够,也可以教礼仪的代教识字、明理。将就一番。等日后读书人多了,就不是问题了。 他道:“有志于学的,不论年龄吧。年纪大的潜力不足了,可以培养成师者嘛。” 郑允芝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二二八章 领悟 有志于学的不论年龄,入义学进修,可以看作是扫盲。这个时代,读书人毕竟是少数,而社会的发展,却离不开大量的拥有相应知识的人群。 低级的社会生产力限制了知识的传播,而知识的传播又反过来限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归根究底,还是知识的传播问题。 但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无外如是。 对上了年纪的人,是不可能有太严苛的要求的。主流从青少年,从新一代入手,一代代下去,才能营造出设想中的气象。 河南一州,经历天灾人祸,到如今还有七百万余丁口。这七百万余丁口当中,有资格成为义学师者的本来就不多,再除去官府所需的人才,剩下的恐怕不能满足。 一个只能先将就着,慢慢发展。二个就是针对有志于学的人。广大百姓,总有那么些有志于学的,经过一番培养,也许其他的不行,作义学的启蒙师者应该是可以的。 “义学初涉文武、礼仪、德行的培养,义学六年,通过会试甄选出人才,进入府级的州学进修。”嬴翌正色道:“州学则不比义学,科目的划分要更加清晰:在元符一道有天赋者划分一科,以易经为主修典籍,深入学习元符知识,名之曰元符科;在习武、兵略上有天赋的,以兵书战策和武经修习为主,有成者从军,名之曰武科;在治政、律法等方面有天赋的,以则修文为主,有成者从政,名之曰文科。再增添一些其他的科目,比如经济等等。” “最后再设太学。”嬴翌道:“三级足矣。义学、州学、太学。层层甄选,真正的天才人物经过州学五年的深入学习,入太学进修三年,成为国之栋梁。” “如此一来,一个孩童从七岁入义学,如果有天赋,至太学出师,十四年,二十一岁,正是大好年华。” “太学是最后的学习阶段,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嬴翌道:“实践,才是最重要的。早些出来,早些实践,比躲在屋舍之中闭门造车好得多。” 这就是嬴翌对教化体系的三级构架。 义学六年,州学五年,太学三年。 “义学会试州学,难度可以酌情降低一些。但州学入太学,则务必严苛。严进严出。没有真本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就好比嬴翌穿越而来的时代,大学生不值钱,最大的原因,就是宽进宽出。很多人学了当没学。 那有什么用呢?泥沙俱下,浪费教育资源,浪费自家钱粮而已。 义学、州学进出可以宽松一些,太学必须要严苛。不严苛何以致学? 其实封建时代的教育,就是精英教育。比如大明,读书人真的不少。但通过层层考试,能成为进士的,真的是凤毛麟角。这时代有功名的读书人为什么有那么高的地位,原因就在于此。 郑允芝对嬴翌的计划十分赞同,却提出一个建议,道:“随着治政的深入,州牧衙门下五司的司职愈重、愈繁,比如人户司,分明兼理了礼部、户部大部分职权,未免忙乱,或可进一步分割,设新司以分权。” 嬴翌点了点头,笑道:“初立时,以简便、集中为主。发展到一定程度,各职权自然要具体划分。岳丈下去之后,可以与各司商量着拿一个章程出来,我过目之后给予回复。” “是。”郑允芝颔首应喏。 大抵如今而言,也就人户司职权繁复。倒是可以分割一下。郑允芝心里有数。 三月仍是春寒料峭。这个时代气候极差,所谓的小冰河,整个星球的平均气温,都有所降低。 随着河南方方面面走上正轨,嬴翌空闲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擅于放权,具体的事务都交给下面的人做,他只要初期把握好方向,走对路即可。 闲暇之余,嬴翌或是带着妾室到街上去逛逛,陪陪她们。或是亲手做一些礼物,比如一些小饰品——多是在钻研元符和金元合金的过程之中得到的一些灵感,将灵感实现出来,制成小饰品,或是钗,或是坠,赠予小未婚妻或妾室。 这些物品都有一些奇妙的功能,或是能让人精神振奋,或是能让人身体舒泰。 但也仅此而已。 对元符的钻研,仍然难以深入。即便得到了李真人送来的一些典籍或修道士的修行法门,虽然得到一些启发,但仍然不够。 张天师一去杳无音信,当初约定的,看样子是无法实现了。对此,嬴翌虽然表示遗憾,但并不愤怒。 早晚都是囊中之物,跑不了。 倒是从李真人送来的一些典籍书册之中,嬴翌得到一些领悟,对新合金的钻研有了眉目。 李真人送来的书册,大部分是关于符箓的。但都太过浅显,无法对元符做到更深入的触发。倒是其中有一册炼器的小册子,让嬴翌在合金的研究上,有了些突破。 李真人并不擅炼器,这册关于炼器的小册子,也不过是残卷,涉及只言片语。不过其中一些淬炼材料的法子,给了嬴翌灵感。 金元合金就是以相应的元符组合催动元炁对钢铁、银等材料进行淬炼最后合成而来。借助李真人的残卷,嬴翌在金元合金的基础上,钻研另一种材料。 这种材料,在嬴翌的设想中,在功能上面,不及金元合金全面,但在某些方面,却更加突出。 删减一到两枚金元合金元符组合当中的水、木子符,增添相应的金、土子符,按照嬴翌的推算,冶炼出来的合金,在坚固和韧性方面会得到一定的加强,但会失去记忆属性。 具体如何,还要经过实践才能知道,不过已经给了嬴翌相应的启发。如果删减金土子符,而增加水木,又会怎样?会不会大大的增强记忆属性? 这是对金元合金元符组合的一种改造,成与不成。或者改造过后,组合不成,也就失败。但若是成了,嬴翌就打开了一扇不小的门。至少可以从金元合金上,演化出多种不同属性的合金来。 二二九章 突然 随着对元符的钻研深入,嬴翌体会到越来越多奥妙。不单单是合金炼制。 元炁方案基于易经而成,根植在循环于周天寰宇的浩瀚元炁海洋之中,这是元炁方案的理。而通过易经演化而来的元符,和以元符为手段形成的元器,则是用。 元炁的道理太过深奥,暂时不是嬴翌可以窥伺的。直击元炁的道理,那是高屋建瓴,嬴翌远远没有这个资格。却可以从‘用’入手,从旁支到主干回溯。 通过观察、体会元器的运作,来逆推相应元符组合的运行原理,以达到领会元符组合的奥妙,及至于可以对元符组合进行更改,甚至于返本还原,领悟每一枚子符的秘密。 而借助现行的修行者的法门,在皮毛阶段,可以达到一种他山之石的效果。 在新合金有眉目的同时,嬴翌对八方塔和地稷仪的运作原理,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至少若现在再制这两种元器,比当初一定顺手的多。 嬴府后院。 嬴翌穿着简便的衣着,捞起袖子,正在一块金元合金板上铭刻元符。他聚精会神,手中捏着玉笔,手不抖而腕动,行云似流水,一缕缕金灿灿的金辉从笔端洒落在金元合金板上,留下一团团光辉的云纹。 陈圆圆和李香君站在一旁,只觉嬴翌聚精会神模样如此吸引人。 淡淡的夕阳已渐西垂,灵灵亭亭而来,却是后厨已备好晚饭。 陈圆圆轻唤嬴翌,嬴翌落下最后一笔,放下合金板与玉笔,微微舒了口气。 “日头过的倒快。” 嬴翌笑着站起来:“这就傍晚了。” 李香君道:“老爷聚精会神,全然不曾察觉光阴呢。” 嬴翌搀着陈圆圆和李香君的小臂,笑道:“大抵四月就要北上,正好趁着闲暇制一座八方塔,如果可能的话,地稷仪也制一座。” 三人缓步缓行,嬴翌感受着身侧两边温润的躯体的温度和清香,道:“譬如八方塔、地稷仪,是必备之物。单只方城山几座远远是不足用的。” 八方塔是能源,而地稷仪关乎农事,只方城山那几座远远不够。按照嬴翌的计划,日后每一府的府治甚至县治,都要有八方塔和地稷仪。以满足能源和农事的就近需求。 先从府治铺开,比如开封。正好三月过后,嬴翌更多闲暇,便每日里抽些时间,一则先从开封起个头,二则也是一种实践——尝试八方塔和地稷仪的元符组合更改的可能性。 不过八方塔、地稷仪什么的,陈圆圆和李香君并不关心。她们更在乎嬴翌用金元合金为她们做的一些小物件。 “老爷前日里还说给妾身做个步摇。”陈圆圆嗔道:“老爷做的发钗倒也可爱,妾身很是期待呢。” 李香君轻笑:“老爷做正事呢。” 嬴翌哈哈大笑:“新币为金元合金所造,用来造贴身的物件倒也合适。此前只是试试,没想倒合了你们的口味了。” 早有侍从摆了佳肴碗筷,上的桌子,又盛饭倒酒,再唤灵灵和双儿一起上桌。 平素嬴翌倒也不在意什么规矩,何况双儿和灵灵也都是他的人了。 随意言笑,饭间,陈圆圆道:“老爷下月又要出征了么?” 又道:“不是有朱炳琨他们么?老爷何必亲自去?” 嬴翌失笑摇头,抿了口酒道:“北进不是等闲。灭明倒也无妨,然关外鞑子却不可小视。若教鞑子轻易入了关,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 闻言李香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爷,妾身听说鞑子厉害。说什么鞑子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呐。” 嬴翌道:“以讹传讹罢了。炎黄诸夏,几千年以降,烽烟战火莫不伴随着鞑虏兴衰。但你们发现没有,鞑虏兴盛之时,莫不是诸夏沉沦之时。一旦诸夏兴旺,鞑虏便是做狗也不可得了。周室孱弱时,诸胡内侵,有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秦时匈奴兴起,不也被蒙恬北逐三千里?汉初民生凋敝,方有白登之围,而一待汉室兴旺,又有封狼居胥;随后无论五胡乱华还是唐宋之交,鞑虏内侵,皆是鞑虏兴旺而神州颓败之时。若神州兴旺,鞑虏再怎么兴旺,若要内侵,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便譬如大明,若没有所谓的小冰河,若朝政能稍稍清明一些,满鞑又有何能为?就凭他那几十上百万人口? “鞑子鼓吹满万不可敌,便是以声压人之道。”嬴翌道:“若只此,倒也无妨。却可叹朝政颓败边军无能,帮着一起鼓吹,以鞑子的厉害来推搪他们的无能——不是我们不厉害,而是敌人太超神。吹着吹着假的也成真的了。” 陈圆圆和李香君听了,不禁掩嘴讶然。 陈圆圆道:“是这样的么?” 嬴翌笑道:“如若不然,你还真以为那鞑子铜头铁臂不成?” 道:“此番北上,正要让鞑子见一见我的厉害。满万不可敌?我叫他血流成河!” 妾室们都笑了起来。 到三月中旬,嬴翌制成了一座八方塔。这座八方塔略有别于之前的八方塔。 之前的八方塔,无论是次品还是后来的正品,都是嬴翌依葫芦画瓢制成的。 这回则是在理解的基础上,做了一些细微的更改。 而更改的效果,让嬴翌极是满意——这座八方塔,对元炁的摄取,效率比正品的要高出半成。 这便是成果。 虽然提升的幅度不大,但代表嬴翌对元符的理解没有错误。 只要向着这个方向钻研,一定会诞生出高等级的八方塔,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正当嬴翌准备制地稷仪的时候,军中加急传来异常消息。 “不要急。” 嬴翌安抚传信兵,让人递了清水,淡定道:“天塌不了。” 传信兵咕嘟嘟几口灌完一壶水,镇定了许多,捶胸抱拳,这才将消息一一道来。 原来驻守于潼关的李焕所部,遇到一些摸不着头脑的麻烦。当然,这个麻烦可能不小,要不然李焕也不会心急火燎的求援。 自六日前开始,潼关外屡屡有三五哨兵不归,无缘无故的失踪。李焕遣人调查,人是找回来了,却是尸体,更不知道死因如何——没有任何伤口,死的很安详。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有数十人莫名丢掉了性命,李焕按捺不住了,猜测是异人捣鬼,只得遣人回来求援。 二三零章 潼关 着人引传信兵下去休息,嬴翌沉吟片刻,唤来王轶胜。 “派人去方城山月牙谷一趟,请李真人速至开封,就说我有要事寻他襄助。” 王轶胜不敢怠慢,应喏转身而出。 入夜前,李真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开封。 是时,嬴翌已将郑允芝和孙秀才唤来,正在书房当中。 “真人来了,请入座。” 嬴翌招呼一声,转脸对郑允芝和孙秀才继续此前的话:“军中的异常不能不察,左右四月便要出征,眼下已是三月中旬。我此去潼关,大抵解决了麻烦转道即要北上,河南一应政务就提前托付给你们了。” 郑允芝和孙秀才齐齐应是,郑允芝道:“出征所需一应粮草物资皆已齐备,只等大军开拔。州牧衙门也已做好跟进的准备,至于河南政事,既已走上正轨,主公则不必担心。” 孙秀才表示御法司衙门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嬴翌微微颔首:“如是则好。” 四月就要北上,一应各部大军,早在三月初,便已暗中调配,做好了万全准备。 六个校尉计二十四部,七万二千兵马,此番北上的有四校尉四万八千人。校尉军官有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 余两校尉八部兵马,一部驻潼关并向关中方向剿匪、传播影响力。两部南下湖广,直指襄阳,留一部镇开封,余下一满编校尉入凤阳,击中都,吸引漕运沿线明廷兵马。校尉军官为张石、周力。 当前,张石已亲率麾下两部兵马汇于新野,随时可以南下。其麾下李焕镇潼关,镇守开封的一部兵马也早已就位。 而周力校尉四部兵马,也已悄然聚兵于归德府,随时可以南下亳州入凤阳,击中都。 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这四校尉四万八千人,兵分两路,一路朱炳琨、郑九,已暗中屯驻于雒阳北孟津附近;郑五、钱岳两校尉则屯于白马。渡河船只提备妥当,随时可以发起渡河战役。 一应调兵遣将,动作虽然隐秘,但规模不小,非不可知。但明廷锦衣卫早被嬴翌拿住,这边消息便很难传出去。竟至于少有人知。至少侯恂所部仍悠哉游哉模样,没有什么警觉。 原本嬴翌打算制八方塔、地稷仪于开封,没想到潼关异常,索性即刻成行,先至潼关解决麻烦,然后直接挥兵北进,提前拉开战争的序幕。 交代好一应事务,嬴翌又抽空安抚了一下后院妾室,再让丫鬟去郑府与小未婚妻知会一声,便率领亲兵部偕同李真人直奔潼关方向而去。 嬴翌一身黑甲如墨,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荧光。李真人在畔。身后三千武装到牙齿的金甲亲卫列阵整齐。 “可惜甲胄沉重,令战马难以负重,连我这亲兵也只作步卒来用。”嬴翌戴上顿项,再罩起头盔,黑色头盔顶上一缕红缨迎风招展。 金元合金虽比精钢轻便,但全身甲胄仍有六十斤重,再加上兵器,等闲战马难以持久。 而嬴翌自己,本来不需要甲胄,但作为一方之主,门脸总是不能缺的。他这一身甲胄与将士颇为不同,乃是黑色,万军之中独一份。而且极薄如纸,只二十斤。不为防御能力,只为一个形象门脸而已。 倒是兵器极重,因此有双马托负。 嬴翌亲卫三千,皆军中壮士。有护主之责,因此多有真灵赏赐。这些兵卒每一个体魄都在2以上,如王轶胜,体魄超过4,不比那几个校尉差分毫。 以部论战力,嬴翌的亲卫部绝对是最强的。 这些将士一身金甲,除了双眼露出在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破绽。皆身佩七尺朴刀、三眼铳、短剑,武装完备。一身装备之沉重,几达百斤。也亏得都是体魄超然的壮士,倒也不虞此节。 “主公兵锋强盛,千年未见有能相提并论者。”李真人回首一眼,感叹道。 嬴翌哈哈一笑,翻身上马:“走!” 大军金甲,如神兵天将,所过一片惊叹。许多百姓争相围观,议论纷纷。 嬴翌也不理会,只一路出了开封,奔西而走。 嬴翌出发时,已将天黑。连夜急行军,到翌日凌晨,便已至雒阳。在雒阳外安营扎寨,令将士埋锅造饭,饱食一餐,又休整了两个时辰,便又拔营直奔潼关。 潼关守将李焕急忙领兵来迎,于半道上碰头。 按住兵马,嬴翌见李焕。只见他形容有些憔悴,想必这几天略紧张之故。 嬴翌道:“天没塌下来,你竟至于此?” 李焕作为一部部将,统领三千人,体魄非不强健。但区区几天,就有憔悴之象,说明他的心志还不够坚韧。 李焕躬身抱拳,惭愧道:“主公恕罪。实因异人神出鬼没,属下每日里只见将士尸首却无可奈何,心中焦躁之故。” 嬴翌点了点头:“区区异人,你把他想的太过厉害。若此人真的厉害,也不会只找落单的哨兵出手。” 一旁李真人附和道:“以李部将兵锋,便则与张天师正面相抗,也未必不能取胜。” 李焕一怔,一时竟无言。恍然才想起麾下兵马非为等闲,却是固有认知,压住心中清明,这几天都没有转过弯来。 “末将惭愧。”李焕羞愧道。 嬴翌摆了摆手:“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你作为一方将领,沉稳镇定乃是必备素质,如若不然,一旦遇到大战,如何能平心静气调兵遣将?” 又道:“此番若是异人作怪,便则罢了,然只此一次。若非异人作怪,定要治罪不可。” “喏!”李焕深深的吸了口气,躬身一拜。 然后嬴翌道:“真人,你与我亲卫先去潼关,看看将士尸首,做个判断。” 李真人道:“那” 嬴翌摆了摆手:“王轶胜带几个人跟我一道。若异人环伺,恐在左近,我四处去看看。” 李焕道:“主公不可” 嬴翌打断道:“不必多言。你回潼关,一应照常就是。” 嬴翌在政务方面常与人商量,但在军队方面,从来都是一言九鼎,无可置疑。 于是李焕与李真人即刻去潼关,三千亲卫大部随同。只王轶胜带了十个将士跟随在嬴翌身旁。 二三一章 北邙 潼关天险,扼守黄河、渭水之交。其北临大河天堑,南靠崇山峻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嬴翌带着王轶胜等十人,在潼关外的山林中攀山越岭绕行一周,临近下午未时末,方才入关。 “潼关周围地势险要复杂,若有异人藏身,实不便揪出来。”入潼关后,嬴翌开口便道:“将士折损可有什么规律?位置偏西还是偏东?” 李焕抱拳道:“偏东。皆殁于东关南侧的密林之中。每日里末将安排的巡哨多在西关外,东关外只五到十人,被那贼人瞅到破绽。” 嬴翌微微颔首,再看李真人:“真人想必已见过尸首,可有什么结论?” 李真人正色道:“好教主公知晓,折损的将士皆是在被迷惑心神之际抽掉神魂而亡。” “这么说凶手一定是异人?”嬴翌道。 李真人稽首:“非修道中人不可。且贫道已有猜测。” “哦?”嬴翌和李焕皆精神一振。 便听李真人道:“主公可还记得李闯军中那鬼道修道士?” 嬴翌一怔,顿时想了起来,道:“此人当初被我击杀在开封城头。” 李真人道:“此人乃北邙山玄阴观之人。玄阴观修持旁门鬼道,驭使恶鬼,最擅摄人心魄、坏人神魂。” 听完之后,嬴翌不禁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冷:“想必是玄阴观复仇之举。” 李真人点头不言。 嬴翌冷笑连连:“果然旁门左道,不识得天数。我已据河南,尽得民心,麾下兵强马壮,却在此时作鬼,莫非以为我刀不利?” 李真人沉吟了一下,道:“大抵也是惧怕主公,只敢寻兵卒麻烦。” 嬴翌点了点头:“若去开封寻我麻烦,早取了作鬼之人的性命。” 然后道:“既如此,也不必再在这潼关徘徊。北邙山距此不远,想必此人每日来作鬼,作完即回。直接去他老巢,取了他性命即可。” 李真人深以为然。 嬴翌便对李焕道:“既然是异人作怪,这回便不罪你。你须得牢记教训,堂堂一部之将,若遇事不能镇定,下面的将士如何能镇定?” “喏!”李焕捶胸,大声应喏。 嬴翌便往外走:“我也不做停留,接下来的战略你是知道的,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言。另外,丧生的将士要好生安葬,一应抚恤尽快落实。” 然后对王轶胜道:“召集亲卫,我们走。” 李真人随之迤逦而出,离开潼关,奔雒阳方向去。 北邙山在雒阳北,孟津渡口就在北邙山下。此时孟津附近,早是营帐林立,朱炳琨、郑九两校尉八部兵马就驻扎在此,随时可以开拔渡河。 得闻嬴翌前来,两人不敢怠慢,早带领一众将官迎接。 老远看见一彪金甲卫士排山倒海而来,为首黑甲者不是嬴翌又是何人? “拜见主公!” 朱炳琨等捶胸行礼,铿锵有力。 嬴翌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 然后道:“我见营寨整齐,想必已是做好准备?” 朱炳琨上前一步道:“主公放心,早作好完全之备。” “嗯。”嬴翌点了点头:“潼关处有异人作怪,害的数十将士丧命,我此来正是为此。” “异人作乱?”朱炳琨等人一愣。朱炳琨神色一转,忽然道:“莫非异人在北邙山?” 嬴翌笑道:“然也。正是此贼。”他反手一指,但见王轶胜马背上有一被捆的严严实实的黑袍道人。 道:“当初于开封之时,李闯麾下便有一玄阴观修道士,为我所杀,此贼与之亲厚,不敢寻我报仇,却寻将士麻烦,殊为可恨。我自潼关来,当途正遇到此贼,便将他拿下。” 朱炳琨看了一眼,道:“末将等前日引兵来此,倒不曾遇到这般作鬼者。” 嬴翌道:“想是见大营绵延,毕竟两万多兵马,此贼心生畏惧罢。”然后转言:“贼人老巢就在这北邙山上,位置我也已知晓。此番便是去做个了结” 朱炳琨和郑九齐齐抱拳:“但请主公下令!” 嬴翌摇了摇头:“不必大张旗鼓。亲卫三千足矣。你二人只管看好自己的兵马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应喏。 然后嬴翌翻身上马:“我便不在这里蹉跎了。你二人做好准备,大抵此间事了,便要发兵。” “喏!” 玄阴观就在北邙山上,被擒住之人虽然百般拷问也不说具体的位置,但李真人却是知晓。玄阴观虽是旁门左道,却毕竟都是修行中人,李真人在开封许多年,相距不远,自然知道一些底细。 嬴翌当下率领亲卫,带了那道人,一路穿山越岭,来到玄阴观所在山峰之下。 嬴翌道:“王轶胜。” “末将在。” “你将兵给我把守住前后左右下山的道路。” “喏!” 嬴翌这才对李真人道:“请真人带路。” 当下提了那道人,与李真人迈步上山,直奔玄阴观而走。 话说山下兵马鼎沸,山上玄阴观如何不能察觉?早有道童眺望,急奔观中,正有一须发斑白的枯瘦道人端坐神像之下。 “何事如此慌张?”老道士睁开眼呵斥道。 小道童道:“祖师,不好啦!山下来了一支金甲兵马!” “嗯?!” 老道士嗖的站了起来,脸色顿时变了。 “不好!”他道:“想是你师叔事发,人家找上门来了!” 老道士踌躇片刻,当机立断:“走,后山小路!” 便一把提起小道童,信步出了道观大门,折身就要往后山走时,一声朗笑传来:“道人莫走。” 但见两道人影从山下由远及近,已在眼前。 那老道士暗叹一声,转身放下童儿,目光一凝,看见嬴翌手中提着的黑袍道士,脸皮不禁抽搐了一下。 然后老道士稽首道:“不知哪位将军当面,贫道三生有幸。” 嬴翌与李真人已至面前,嬴翌抖手丢下黑袍道人,道:“你便是玄阴观玄人?” 玄人脸上堆起笑容:“正是贫道。”然后看见李真人,笑道:“原来是开封的李真人。” 李真人打了个稽首,不言。 便听嬴翌道:“我是嬴翌,我也不与你多言,想必老道士知晓我来意。” 老道士一听,不禁吸了口凉气,躬身稽首又拜:“原来是中原之主大驾光临。” 然后道:“嬴大人驾临,玄阴观蓬荜生辉。大人所言,老道却不甚明了。” 嬴翌信步走近,冷笑连连:“你一徒弟效力闯贼为我所杀,另一徒弟害我将士性命寻我复仇,你敢说不知?若不知,为何急匆匆要走?” 二三二 灭门 “嬴贼,你陈兵山脚,我师难道不该走?休要呼乱攀咬,此事我师委实不知。杀你兵卒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刮,来来来,尽管动手!欺老压弱,算什么本事!” 扑跌于地的黑袍道人听的嬴翌质问老道士,顿时连声高叫。 嬴翌瞥了一眼,不禁冷笑起来:“好,果然是个有担当的。”他跺脚震地,一股凝聚无比的劲力透过地面将那黑袍道人震的飞起来,接着抬手一拳找准道人胸口便打。 这一拳起势,轰的空气炸开一圈白浪,力道之强,无双无对,若是击实,黑袍道人还有性命?非得打成肉泥不可! “住手!” 玄阴老道哪里还敢犹豫?话音不落,腰间的小袋中腾起几道肉眼可见的黑气,化作凶神恶煞的厉鬼,眨眼已扑至嬴翌后脑! 那几尊厉鬼,身如实质,青面獠牙,一现身便似乌云盖顶,森冷之气荡漾开来,道观旁的大树被这气息一扫,顿时枯萎焦黄! 其凶恶之处,可见一斑。 嬴翌感受脑后森冷杀机,神色分毫不动,却哈哈大笑。笑声如洪钟大吕,炽烈如昊阳的虹光自卤门升起,炽热的气息浩浩荡荡横扫开来,阴森之气顿如骄阳照雪,瞬息之间被涤荡一空! 那几尊恶鬼爪牙只及三寸,被虹光一冲,冲的倒卷开去,一身黑气发出嗤嗤的声响,似烙铁入沸油,呼吸间身影暗淡,已有溃散之象! “不好!” 玄阴老道大惊失色,忙要收回恶鬼,却旁侧里几道符箓飞来,化作烈烈火光,将恶鬼圈在当中。 才听李真人喝道:“放肆!” 真真是电光火石,这一瞬间,被嬴翌震地腾空的黑袍道人在嬴翌拳劲之中悄无声息的化作一捧血雨,几尊恶鬼元气大伤,被李真人符箓火光圈住进退不得。 玄阴真人心湖激荡,与神魂相合的恶鬼又遭到重创,再见徒弟身死,一时间把持不住,张嘴喷出一口老血,神情萎顿下来。 嬴翌转过身来,口中暴喝一声,雄浑浩荡的气血伴随着一拳打出,打的空气白浪翻腾,轰隆一声炸响,火光、恶鬼,齐齐作了虚无! 玄阴老道再也拿捏不住,恶鬼被诛,心神受创,顿时跌倒在地。却竟刚好让开嬴翌拳劲余波,炽热的气浪从他头顶席卷而过,没打着老道士,却把躲在老道士背后的小道童打的魂飞黄泉,作了血肉泥尘。 劲力丝毫不减,轰隆一声如大刀劈过,将玄阴观里里外外打了个通透,几乎撕成两半! 白浪捅破玄阴观,扯开玄阴观后崖间的氤氲雾气,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蔓延上千米方才散去。 李真人震惊万分,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此时嬴翌,一身体魄仍在15,越是到后来,要增加一点,翻上一番,所需气血增长幅度就越大。即便穴窍初开,体魄处于高速增长的阶段,个把月也没办法翻一番。 但15的体魄,已经无比强横。 力拔山兮气盖世,放在嬴翌身上才最为合适。想是那楚霸王,毕竟也是远远不如的。 玄阴老道面色惨白,脸皮抽搐着切齿道:“何其狠毒!” 他睚眦欲裂的看着远近两蓬血肉,浑身颤抖:“你是要灭我的门啊!” 嬴翌信步近前,手掌一翻便压了下去:“然也。” 玄阴老道眼见嬴翌手掌如盖覆压下来,似已认命,却抬起头来惨笑,鼻窍中忽然射出一道虚光,嬴翌竟是不察,被那虚光没入眉心,但手已压下,啪的一声,玄阴老道在掌下作了肉泥,而嬴翌也怔滞不动了。 李真人一旁看的分明,不禁大叫一声不好,进步赶来,一道符箓按在嬴翌眉心处,甫一按下,符箓便化作飞灰。 嬴翌却已睁开眼,叹道:“险些着了他的道道。” 李真人连忙退开三步,稽首道:“主公可是无恙?” 嬴翌摇了摇头:“修道士手段诡谲,便是死时,也想反咬一口,催动神魂欲与我玉石俱焚。说来这老道士倒也果决,不过,呵呵” 嬴翌对修道士的手段知之不详,险些着了玄阴老道士的道道。但玄阴老道又怎知晓,便是他神魂再强千倍万倍,也是虚妄。 玄阴老道士的神魂甫一没入嬴翌眉心,嬴翌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微微动一动便尘埃落定了。 李真人仔细观察嬴翌神色,见仍熟悉神态,才微微舒了口气,道:“不想玄阴老道还有这手段,贫道一时疏忽,惭愧,惭愧。” 嬴翌摆了摆手:“与真人无关,是我大意了。” 若远远给他一拳,这老道士未必能有这机会。 嬴翌如是想到。 随后搜刮一番,将玄阴观的典籍法册搜罗一空,一把火烧掉了这座被打穿的道观,嬴翌与李真人转身下山而去。 “可怜修行百十年,却不识天数,一朝沦为画饼,道统覆灭。”李真人回首看了眼熊熊燃烧的道观,微微叹了口气。 嬴翌笑道:“真人休要怪我心狠手辣。实是这等睚眦必报,我倒是不惧,但麾下将士却挡不住暗害。” 李真人点头默然。 下了山,将一包典籍交给王轶胜,令人送回开封。嬴翌便在朱炳琨、郑九的大营之中休整。 却是此间事了,终归是要发兵北上了。 倒也不必再罗嗦,左右一应准备皆是妥当。 “主公欲收修道士为主公所用。想来毕竟不差。一则上人道榜,有功则赏,正合了扶龙庭借人道气数修行之妙,给诸多同道一个希望。二则也免去玄阴观这等隐患。”李真人微叹道:“如若不然,毕竟游走于红尘之外,自以不受律法约束,难免为所欲为。” 嬴翌笑道:“真人之言正合我意。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待我大势一成,再来区置不迟。” 真人深以为然。 李真人倒不觉得没了自由。他在开封数十年,也遵守明廷法律,不曾有过龌龊之举,逍遥自在又不逾矩,实在难得。如今在嬴翌麾下,一心钻研元符,没人打搅不说,冥冥中修行果然顺利许多,一旦稍有成果,便得真灵赏赐,轻松自在,何乐而不为? 二三三 发兵 翌日清早,辕门外。嬴翌三千金甲亲卫早已列队整齐。 “西路自孟津渡河,击怀庆、卫辉、彰德三府,再入京师。发兵时间就定在两天之内,时机自己拿捏。”嬴翌道:“关中已无成建制的明军,明廷便是从宣大调兵南下,一则路远,鞭长莫及,二则也有潼关李焕牵制,不需你们操心。渡河之后,以攻略府城为主,不要被小城县镇拖住脚步,记住五月,京师会师。” 朱炳琨等齐齐捶胸顿首:“喏!” 叮嘱完,嬴翌翻身上马:“走!” 一路东去,至郑州,李真人分道南下,回南阳去了。嬴翌则马不停蹄,率亲卫直抵兰阳。 兰阳位于开封以东,濒临黄河。郑五、钱岳早将兵马屯驻于此,一边操练,一边静待军令。 嬴翌过开封而不入,直达兰阳,一日便至,与郑五、钱岳汇合。 大营之中,郑五铺开地图,详述战术。 “主公,我部三日前聚兵于此,并加以封锁消息,料来对岸侯恂尚无反应。”他先说了一句,然后才指着地图道:“兰阳是这里,向北四里是赵皮寨,赵皮寨对岸的铜瓦厢、朱家寨、小宋集、陈桥镇便是侯恂前部屯兵所在。” 嬴翌微微颔首:“亦即从赵皮寨渡河?” 郑五抱拳道:“主公英明。赵皮寨附近黄河水面虽略宽,但水流平缓,易于渡河。末将等虽搜罗了不少船只,但皆是小船,受不起大风浪。” 嬴翌笑道:“赵皮寨便赵皮寨,你们既然已经做好准备,我亦无意见。” “喏。”郑五顿首,道:“今日无风,主公来之前,末将已与钱校尉有了定计,今夜子时趁夜渡河,打他个措手不及。” 嬴翌再颔首。 具体的战术,嬴翌不会随便插手,下面的将官既已有决策,若随意插手,未免坏事。 道:“那么,搜罗的船只一次可送多少人渡河?” “三千。”郑五道。 嬴翌笑了起来:“好。此番我来做先锋。” 郑五一怔,与钱岳对视一眼,忍不住道:“主公万金之躯” 嬴翌摆了摆手,哈哈笑道:“我不但是万金之躯,还有万钧之力。区区侯恂,能奈我何?” 见嬴翌心意已决,两人不敢多言,应喏称是。 钱岳道:“侯恂保定七镇兵马,有四镇就在对岸,陈桥镇、铜瓦厢、朱家寨、小宋集各一镇兵马约莫万人出头。主公若先渡河,便击铜瓦厢,末将后续再遣一部随之” 嬴翌闻言摆手笑道:“不必。区区万余兵马,我自诛之。你二人只管按照既定的策略行事,务必将对岸四镇兵马一网打尽。” 郑五和钱岳这里,具体的战术十分简单,也没有什么阴谋阳谋。照理说可以集中兵力攻打铜瓦厢,铜瓦厢位于四镇之中,常理来说,一旦攻打此处,其余三处都要来援。 然而明军的德性人所周知,怕就怕其余三镇兵马一看铜瓦厢打的激烈,就裹足不前,不敢来援。 因此摒弃了这个策略,直接分兵攻打,不给明军反应的时间,硬生生怼死他们。 便则令将士饱食、休息,入夜到亥时中,全军拔营,摸黑来到赵皮寨。 赵皮寨在流贼之乱中荒废,后来郑九屯兵于此防备侯恂,将这里收拾干净。此番北上东路所需的一应粮草物资,皆囤在此处。 到了赵皮寨,嬴翌及亲卫作为先锋,从赵皮寨中拉出二十门虎蹲炮,并每人携带一包定装子弹和三颗实心炮弹并三个万人敌,做好准备。 郑五早将征用的船只拉出来,夜色之中仿佛一条条大鱼,在河边随波起伏。 这些船只都是小型船只,总共有二百七十多条,除了一部分是新造的,其余皆是从渔夫手中征调的渔船。 每艘船能坐十来人,二百七多条船,一次性可运载三千人渡河。 相应撑船的船夫,也多征募的渔夫。 一应提备妥当,嬴翌大手一挥,三千金甲亲卫以十人到十二人一队,前面二十队当即抬起一门门虎蹲炮上船,船一装满,即刻出发。 将士行动迅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部上船。而最先出发的,已至河中。 嬴翌立在船首,双脚生根,跟着船只起伏不定。一门虎蹲炮被他踩在脚下,高天上洒下的月纱照在虎蹲炮上,形成一圈淡淡的金辉。 这些虎蹲炮,早非铜铁所铸,而是金元合金所铸。金元合金所铸造的虎蹲炮,一则更小巧轻便,二则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以前用铜铁铸造火炮,为了坚固,其炮管、炮座都十分厚重。而金元合金性能超然,以其所铸的火炮,削减了许多用料,但威力却大大超出。 如今一门虎蹲炮,不过两百斤重。全军上下,能轻易扛起虎蹲炮飞奔的将士都不在少数。 现下嬴翌军中,火炮以虎蹲炮为主。少有铸造如弗朗机炮、红衣大炮这样的大型、重型火炮。不是嬴翌不喜欢大型重型的火炮,而是暂时没有那个必要。 以金元合金铸造的虎蹲炮,其射程、威力已经达到弗朗机炮甚至红衣大炮的水准,以其轻便,已经能够吊打任何对手,暂时没有那个必要浪费更多的材料去铸那些大家伙。 河水涛涛,虽说无风,且这一段水势平缓,但仍让人心潮澎湃。 月光下,对岸的轮廓,已历历在目。 渔船划过水面,掀起一道道浪花,磕碰一下,靠岸了! 嬴翌健步如飞,首先第一个登上对岸。金甲亲卫们扛着虎蹲炮,迅速登陆,放空了将士的船只,又立刻掉头回返。 不多时,三千将士全数登上河岸。 “有劳了。” 嬴翌对一个老翁拱了拱手。 老翁笑道:“大人平定天下,教百姓丰衣足食,老朽能做向导,三生有幸。” 嬴翌哈哈一笑:“多谢老丈。” 这老丈活跃于附近两岸多年,对附近的城镇极是知晓,因此募为向导。嬴翌于河南所作所为,尽得民心,譬如船夫,一经征调,是争相景从,全然没有半点勉强。 二三四章 乌合 当初流贼暴起之时,明廷调集兵马围剿,杨嗣昌十面张失败以后,闯贼突入河南肆虐岳作为保定总督,于开封战败,便即是三边总督汪乔年战死的那一回。 由是崇祯帝令侯恂代之,督保定七镇,杨文岳这个保定总督便名不副实了,只好带着少许兵马一直在湖广盘桓,屈从于丁启睿之下。 以侯恂督师保定七镇,不是因为侯恂兵事出众,而是因为左良玉。当时剿贼督师丁启睿麾下,左良玉是中流砥柱。但左良玉为人如何,人尽皆知。侯恂与左良玉有恩,为了拉拢、束缚左良玉,才令侯恂督督军。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却以这等臣子之间的所谓恩义,才能稍稍束缚,可见明廷灭亡乃是大势。 侯恂区区一文官,要说道德文章,他完爆李闯、张献忠。但要说打仗,恐怕连个山大王都不如。 其胆小懦弱,畏敌不前。当初开封被围大半年,他就在河对岸,手握七万余兵马,竟不敢前进一步。 比较起来,孙传庭可强了不止十倍百倍。孙传庭当时所处的境地,比侯恂差了无数倍,关中当时兵马残败,孙传庭上任之时,崇祯连一两银子都没给,孙传庭不也照样拉起几万人马? 崇祯一催,孙传庭即便处境再恶劣也不得不出兵。但侯恂老神在在,任凭崇祯催促,都仿佛听不见一样。 谁让侯恂背后有一个党派靠山呢? 东林党,复社,嘿,都是庞然大物。 侯恂捏着七镇兵马,隔着黄河,先是眼睁睁看着被围困的开封城中的百万户百姓濒临决死。又看着嬴翌击灭闯贼,占领河南。仿佛这一切变化,都跟他无关,他是个局外人一样。 保定七镇兵马,有四镇皆屯驻于河岸,从西至东,为陈桥镇、朱家寨、铜瓦厢和小宋集。四镇一字摆开,相互守望。 余下两镇则驻于封丘。 开封一府,横跨黄河。大部在黄河南,小部分在河北。封丘便是开封河北一部分的重心城市。 说来千年以降,黄河多次改道。便譬如封丘,若在汉末三国时期,位置在黄河以南,但如今却在黄河以北。 侯恂将两镇兵马屯于封丘,四镇兵马封锁河岸,似乎便大功告成了。即便嬴翌占领河南以后,诸多大动作,都视而不见。 似乎觉得黄河天堑,只要不是封冻时期,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譬如去年年关之时,大河封冻,他便魄为警惕,常有兵马调动,当时嬴翌都不得不将郑九所部置于赵皮寨以为防备。而一待黄河解冻,侯恂所部便懒散下来。 嬴翌自为先锋,三千金甲亲卫登陆,最近的铜瓦厢,竟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一个暗哨都不曾设,可见其军势松散,到了怎样的地步。 嬴翌提刀健步如飞,三千亲卫紧随在后,默默急行。老翁脚力衰竭,却是王轶胜背着在前引导。 不多时,铜瓦厢在望。 黄河北岸地势平缓,不如南岸多有山峦。铜瓦厢也好,陈桥镇也罢,皆是如此。 黑夜中,月光薄纱之下,铜瓦厢好似一头沉睡的兽,依稀可见少许灯火寂寥。 王轶胜放下老翁,老翁指着铜瓦厢道:“大人,那便是铜瓦厢了。铜瓦厢是个镇集,土墙不过人高。早前还有上千口子人,因为匪兵驻扎的缘故,好些乡亲都逃走了。” “嗯。”嬴翌微微颔首。 这些消息,嬴翌是知道的。从嬴翌决定北伐灭明开始,关于北边的一切消息都被迅速搜集起来送到开封,首先就是侯恂所部相关的信息。陈桥等四镇兵马进驻以后,当地的百姓便遭了殃。所谓兵过如篦,用来形容这时候的明军恰如其分。 当初的左良玉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其他各部明军,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明军驻扎的地方,百姓往往好不了。这一带的百姓,几乎都跑光了。而且大多数跑到河南,成了嬴翌的子民。 “没有百姓,则为军镇。”王轶胜一旁躬立道:“正好放开手脚,不怕搅扰到百姓。” 嬴翌哈哈一笑:“不错。” 然后道:“来两个人,送老丈回去,免得被战火波及。” 老翁也不推辞,当即离开。 嬴翌把刀一扬:“杀进去。” 沉闷的脚步打破夜色,然而直到嬴翌一刀劈开土墙,发出惊天动地的霹雳声,铜瓦厢的明军才警觉过来。 一些衣衫不整的兵卒从房屋里跑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赫赫的刀光。 嬴翌每劈出一刀,便如雷霆震怒,滚滚气浪澎湃,绵延上千米,直直几乎将小小的铜瓦厢一刀劈个通透! 只劈了三刀,嬴翌便停住了。 他一把揪来一个浑浑噩噩的明军兵卒,喝道:“主帐何在?” 那兵卒恍惚指了指方向,嬴翌便丢下他,大步往所指方向走去。身后,三千金甲亲卫业已散开,数十人一队,蜂拥杀入了铜瓦厢。 喊杀暴起,整个铜瓦厢上万明军已乱成一团。 嬴翌大步走在土路中央,王轶胜紧紧跟随。 嬴翌道:“似这般乌合之众,比起流贼也强不了几分。想当初洪武横扫天下,驱逐鞑虏,何等赫赫威风?可叹终于抵不住光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王轶胜无言。 前方,一处大宅门洞訇开,一些人慌张冲出来,有人上马,有人狂奔,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安。 嬴翌眼神一凝:“杀了。” 王轶胜微微抱拳,纵身几个起落便赶到近前,身后十来个亲卫齐声大呼,狂奔而去。 便闻惨叫连连,不片刻,待嬴翌走近,已是尘埃落定。 王轶胜收刀而立,道:“是明军将领。” 嬴翌笑道:“不出所料。” 在嬴翌而言,明军的兵卒或许还有改造的可能,但明军的将领,一百个里面能找出一个良善的,便是侥天之幸。没有俘获的必要。 杀了最干净。 这一战简单到了极点,没有动用火炮,没有动用火铳,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尘埃落定。 万余明军,被杀者超过八千。侥幸逃过一命被俘获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其他的少许一些,趁着夜色逃走了。 可以算是一。毕竟嬴翌人少,不能水泄不通。 郑五率领一部兵马前来,接过后续扫尾,嬴翌则马不停蹄,带亲卫直扑封丘而走。 二三五章 杀鸡 这一番,两个校尉八部兵马,而首先接战的,只四镇,铜瓦厢还是嬴翌的。 因此兵力充沛。 俘获的俘虏,暂时羁押起来,待白昼时候,州牧衙门跟进,这些俘虏就会移交过去,甄选过后,恐怕大多数都会充作奴工,为建设新朝贡献一分力气。 在嬴翌轻易击灭铜瓦厢的时候,陈桥镇、朱家寨、小宋集几乎同时遭到攻打。 乌合之众的一般的明军,跟铜瓦厢没有任何区别。往往一触即溃,势如破竹。 陈桥镇。 陈桥是个较为特殊的地方,说陈桥兵变,或许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当初宋祖赵匡胤便是在此黄袍加身,建立宋朝。 正是三更,陈桥镇中火光乍起,喊杀声震天动地。 驻守陈桥镇的明军同样是在睡梦当中迎来了钱岳麾下两部兵马的攻击,亦未曾动用火炮,便轻易杀入镇子里,击溃了睡梦中初醒的明军。 陈桥镇北,几骑仓惶而逃。 夜幕月光下,依稀可见为首之人模样。却是个胖乎乎,面白无须,神色惶恐而阴柔的中年。他分明外袍都没有来得及披上,只一身白衣内衬,可见其狼狈。 几骑狂奔,如丧家之犬。一直奔出七八里,座下马匹都已经喘粗气才停下来。 “高中官,眼下...眼下如何是好?” 一人颤颤道。 却那面白无须的,竟是个中官太监,原来是保定七镇的监军,高起潜。 高起潜也不是个小角色,在宫里颇有地位,且受崇祯帝信任。当初鞑子大军入关,崇祯召集天下兵马勤王,就以高起潜为监军。卢象升之败亡,便与高起潜有直接关系。 此阉贼胆小怕死,眼睁睁任凭战机流逝,看着卢象升战死,也不曾发兵救援。 鞑子掳掠百姓数十万,他带着兵马在背后跟着,一路将人送到关外,也未曾有丝毫动作。 可见其人秉性。 侯恂督师保定七镇,崇祯又把高起潜派来,意图凭借中官敦促侯恂出兵。然而崇祯不知道的是,他这个信任的宦官,是个跟侯恂贪生怕死的一路货色。 两个人一拍即合,正好都不想出兵。 高起潜过的倒是滋润,他跟文官的关系颇好,跟侯恂是旧识。又都不愿出兵,便悠哉游哉,该收贿的收贿,该玩耍的玩耍。 每每十天半月换个地方,去搜刮一番。这回正好轮到陈桥镇。 夜半里睡得正香,忽然杀声乍起,高起潜慌忙爬起来,连异服都来不及穿,撒丫子就跑。 却也是运气不错,教他跑出来了。 “去封丘。” 高起潜颤声道:“去找侯恂。” 随从便道:“怕是侯恂也不成了。封丘只两镇兵马...” 高起潜咬牙道:“如若不然,你让咱家往哪儿走?兵荒马乱的,若没有侯恂这两镇兵马,怎能回京师?” 随从一听,顿时懂了。 便道:“如此,须得快些。” 高起潜狠狠道:“这些该死的贼人,等咱家回了京师,禀明皇帝,教他们碎尸万段!” 他一甩马鞭,狠狠一鞭子,打的马儿一冲,险些从马背上坠下去。 高起潜恨不得一刀宰了马儿,却毕竟借重马儿脚力,只好忍住,一路往封丘方向而走。 夜色流淌,眼看启明星高挂,黎明将至。高起潜几人终于抵近封丘。 “过了这路口,前面就是封丘了。” 随从道。 高起潜拉住缰绳,极为艰难的从马背上下来,一双腿叉开,龇牙咧嘴道:“咱家金枝玉叶,也受这个罪!” 道:“先休息一会儿。” 随从忙摸黑寻来一个石头,让高起潜坐下。 正此时,另一侧的道路远处传来阵阵声响,高起潜一惊,连忙站起来:“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随从忙去看,片刻后惶然跑回来,远远叫道:“不好了,是贼军...啊!” 一声惨叫,乍然短促。 高起潜霎时面色煞白:“快,快牵马来!” 却哪里来得及? 但见一条人影从天而降,轰隆一声落在高起潜面前,溅起碎石沙砾,打的高起潜一屁股坐在递上,哎哟哎哟的哀嚎起来。 嬴翌目力如电,一看,道:“宦官?” 他拖着刀,不等高起潜开口,一刀斩去,将高起潜杀死。 余下有个随从,战战兢兢瑟缩一旁,嬴翌把他揪来,道:“这个宦官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那随从早被吓破了胆,结巴道:“是...是监军高起潜...从陈桥镇来...” “高起潜?” 嬴翌一愣,笑道:“原来是这个阉贼。死了倒是利索。” 然后顺手一刀,把那随从杀了,身后,王轶胜已率军赶来。 “是从陈桥镇逃出来的官宦。”嬴翌道:“封丘尚不知消息。” 又道:“此一战务必不能走脱了侯恂,以全歼为目标。你率军绕道,堵住封丘北门。待郑五和钱岳到了,再攻城不迟。” 王轶胜捶胸抱拳:“喏!” 留下十人护卫嬴翌左右,当即王轶胜率兵绕路奔封丘北而走。 嬴翌便在此处,到天亮时分,郑五率先抵达。 “封丘四门,我已令王轶胜去北门。你分出两部去堵西门。” 又不久,钱岳亦至。 “你分出两部去堵东门。” 随后嬴翌与郑五、钱岳,共率领四部兵马,直扑正南门。 淡淡的薄雾下,封丘屹立。倒夜香的老翁赶着驴车从城门缓缓出来,城头上,换岗的明军还在擦朦胧的睡眼。 此时,浩浩荡荡甲士从远处潮水般奔来,首先看见的竟不是城头的明军,而是出城倒夜香的老翁! 老翁心里嗡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良久才尖叫出声:“啊!!!” 霎时间,城头乱作一团。 敲钟的敲钟,喊叫的喊叫,关门的关门,竟有人被挤落城头,摔了个半身不遂。 “敌袭!敌袭!” ... 侯恂早起,在丫鬟的服侍下,刚刚洗漱完毕,正准备用餐。 后厨备了山珍海味,满满一大桌子,一干妻妾早已侯着一旁。侯恂施施然坐下,这才摆了摆手,让妻室随坐。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钟声,侯恂刚刚捏起杯子,忽然一怔。 道:“来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三三六章 势如破竹 “是,老爷。” 门外侍从回话,却在这时候,闷雷般的爆响骤起,轰隆隆一片,吓得侯恂杯子都掉了。 “怎么回事?” 他说了一句,然后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大变。 便见跌跌撞撞闯入一人,慌张道:“老爷,是火炮啊!” 侯恂心里一抖,惶惶道:“火炮?哪里打炮?贼人来了?” 正这几句话,又一片闷雷炸开,封丘顿时如开水沸腾的锅,乱成了一团。侯恂惊悸无比,叫道:“快走,走!” 连妻妾也顾不得了,撒丫子便跑。 此时,封丘城头已一片废墟。城下,四部一万二千兵马列阵如林,二百门小巧玲珑的虎蹲炮泛着淡淡的金光,连绵不绝的喷射出激烈的火花,滚滚硝烟里,碗口粗的炮子电闪雷鸣,呜呜的跨过几百米的距离,砸的城墙乱石纷飞,落到城里,砸的房屋遍是窟窿。 城头明军鬼哭狼嚎,死伤惨重,连一点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虎蹲炮连打三轮,轰隆一声直直将封丘城墙打塌,露出巨大的豁口,方才停止炮击。便见盔甲色泽淡灰的枪兵越过炮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城墙缺口碾压而去。 封丘只是一个县城,城墙无论高度厚度还是宽度,都远远不能与开封这样的重城相提并论。加之明末政局颓败,财政艰难,封丘的城墙也已多年不曾修葺,侯恂驻兵于此,也没想过花钱修整。 以金元合金改良的虎蹲炮的威力,实际上第一轮炮击过后,城墙就已经摇摇欲坠。三轮炮击,不过是下马威而已。 将士武装到牙齿,除了一双眼睛,全身上下没有破绽。枪兵挺着淡金色的长枪,排山倒海的压过去,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过。枪兵在前,铳兵在后,互相掩护,急速跟进。 劈里啪啦的铳响率先拉开帷幕,城墙后侥幸逃过一命的明军甫一露头,迎接他们的便是排铳。 枪兵沿着豁口杀入城中,长枪攒刺,站稳阵地,一些枪兵迅速将城墙坍塌留下的废墟砖石搬开,铳兵随即涌入其中。 片刻之后,城门大开。 然后骑兵出动,马蹄隆隆,践踏着大地从城门处杀了进去。 喊杀声大振,火铳轰鸣之中,夹杂着无数的惨叫,城中刚刚汇聚起来的明军顿时遭到重创。 几轮排铳过后,从豁口杀入城中的铳兵扩大阵地,枪兵迅速集结起方阵,如墙推进,长枪一排排攒刺,明军顷刻被打溃下去。 然后一队枪兵汇合一队铳兵,相互配合着散开,沿着蛛网一样的巷子蔓延开来。 而从城门冲进去的骑兵,先是一轮铳射,打溃了主街上汇聚的明军,随后擎起朴刀,扬刀冲杀进去。 鲜血和惨叫弥漫了整个城池,封丘在明军肆虐之下仍然坚守的百姓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明军甚至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在嬴翌大军的冲击之下,一片片倒地,留下残肢断臂。 便是有些悍勇的,用火铳打来,击在嬴翌兵卒的盔甲上,也全然无用。最多打的人稍稍退一步,或者在盔甲上留下一点不明显的印记,便被大军碾过,魂飞黄泉。 连火铳都无用,更遑论刀枪剑戟,刀劈枪刺,叮当作响,最多泛起一点火花。 嬴翌策马入城,践踏着血肉泥浆,面无表情。喊杀声已远去,深入到了封丘深处,残肢断臂中,一些弃械投降的明军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好似在迎接一位王者的到来。 已成血河的街道两侧,偶尔有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露出惶恐的眼睛。 “准备打扫战场吧。” 嬴翌淡淡道了一句。 侯恂带着妻妾坐在马车上,慌乱往城北逃窜。身后,两镇兵马的将官也疯了似的狂奔,喊杀声越来越近,侯恂一颗心好像被什么死死的揪住,嘴皮都变得铁青铁青。 “老爷,北门到了!” 侯恂一听,长长的吸了口气:“快,快出城!” 随着城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侯恂几辆马车轰隆隆的驰过城门,然后戛然而止! 侯恂在惯性的带动下,险些一头撞出去,不禁大怒:“怎么回事!” 车外无有回音。 侯恂掀开车帘,也僵滞住了。 嬴翌端坐太师椅,显得十分安静。 堂下,郑五正在汇报战况。 “斩首一万五千余级,俘获六千余人已张贴安民告示,与百姓秋毫无犯” 这时候,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便见王轶胜按剑当先而入。 郑五正好汇报完毕退下,王轶胜上前一步,捶胸抱拳道:“主公,侯恂及两镇兵马将官皆已落网!” 嬴翌这时露出一个笑容:“好,带进来。” 王轶胜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十余人被推搡着进入大厅。 为首的,乃是一面色惨白的老翁。看其形象,若不论神情惶恐,倒也有些文人气度,但那瑟缩的模样,分明没有半点风骨。 果然此人一入内,噗通便跪倒在地,大叫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其余将官见状,也齐呼告饶不止。 嬴翌眉头一皱,王轶胜连忙上前,几脚将些个哭丧的踹翻在地,喝道:“住口!” 顿时噤声。 “哪个是侯恂?”嬴翌淡淡问道。 那文人老翁模样的忙叩首道:“老朽就是,老朽就是。” 嬴翌点了点头:“我看着也像。你脊梁如泥,胆小如鼠,不是侯恂又是谁?” 侯恂忙道:“将军慧眼如炬,慧眼如炬啊!” 嬴翌失笑:“拉出去杀了。” 侯恂一怔,顿时惨叫连连:“将军饶我,饶命啊。老朽还有用,还有用啊!” 嬴翌摆了摆手:“看着倒胃口,都拉下去,杀了吧。” 王轶胜应喏,一摆手,如狼似虎的兵卒涌进来,拖起侯恂等人便往外走。任凭挣扎惨叫,无济于事。 嬴翌全然没有半点怜悯心思。 这时候,钱岳入内。 “主公。” 嬴翌摆了摆手:“坐。” 钱岳躬身一拜,道:“这些软骨头” “都杀了。”嬴翌道。 钱岳道:“倒也不尽然是软骨头。” 他道:“末将带来个硬骨头。” “哦?”嬴翌好奇一怔:“还有硬骨头?” 便见一人被推搡着入内,见了嬴翌也不拜,昂首挺胸,侧目而视。 “这是何人?” “封丘县令在此,嬴贼,你休要狂妄!”那人闷哼一声,叱咤喝骂。 “封丘令?”嬴翌浑然也不在意,笑道:“这大明朝虽然破落至斯,终归还是有几个忠臣的。” 三三七章 闪击 封丘令岿然不动,喝道:“休以好话令本官动容。嬴贼,本官既然战败,要杀要刮,但凭所愿。” 嬴翌点了点头,不理封丘令,对郑五道:“将这位县尊大人看押起来,休要怠慢,是时交给州牧衙门区置。” 郑五抱拳:“喏。” “带下去。” 硬骨头下去之后,嬴翌笑对左右道:“此人果是硬骨头,非是强装。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且不论其治政能力,单说这一品格,就值得赞扬。” 对于这样的人,嬴翌是恨不起来的。就好比三国演义里曹孟德百般容忍关云长一样,嬴翌也有同样的气度。 这种品格是值得肯定和保护的。就算不能为嬴翌所用,嬴翌也不会轻易对这类人物动手。 “传令速将封丘打扫整洁,全军休整一日。”嬴翌下令道:“后勤物资方面,令辅兵营跟进,不要脱节。” 然后道:“再问一问,阎尔梅何时能到。” 阎尔梅当天下午就到了。 他进入封丘,看过坍塌的城墙,圈养的俘虏,以及街道上不曾清洗干净的血腥,脸上满是笑容。 便是阎尔梅在嬴翌身边,知晓嬴翌兵马的底细,也不曾想过只一昼夜,便横扫全歼了侯恂的保定七镇。 如今,保定七镇皆殁,河北几无拦路虎,再往北一马平川,扫平河北,平灭朱明只在旦夕。 这如何不让阎尔梅感到振奋? 随同阎尔梅一道的,还有州牧衙门和御法司的大批吏员,这些吏员皆要跟进军队,从实际上占领州府,完成统治。 见道嬴翌,阎尔梅立刻建议道:“主公击破侯恂,河北再无障碍,可发檄文,以正天威!” 嬴翌点了点头:“我也有此想法,正等你来。侯恂既灭,崇祯帝除非从关宁调兵,否则再无兵马可用。发檄文传四方,大军所到之处,必定望风而降,可大大缩减灭明的时间。” 阎尔梅躬身道:“主公英明。” 然后道:“可惜州牧衙门的备选吏员不足,只能先治州府,各地县城无法兼顾。” 嬴翌笑道:“我立足不过一年,底蕴还差了些。不过不急,慢慢来。先占州府,县城亦不在话下。” 当即令阎尔梅连夜起草檄文,以朱明失道,再无统领诸夏之能为由,正式发起灭明之战。 “燧人传薪火,诸夏由此始明室洪武驱逐鞑虏扫平天下,至今二百余载,内已不能安抚百姓,外已不能抵御鞑虏,朱氏失道,神州沉沦今有嬴氏名翌,起于微末,扫平流贼将以诸夏炎黄之血裔,敢为天下先,领诸夏之族长,势要平定乱世,再造乾坤。祖宗阴灵,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以此檄文传四方,嬴翌则已率部入山东去了。 对嬴翌而言,无论是针对流贼的战争还是针对明廷的战争,都不及对鞑子的战争来的重要。 不单单是因为鞑子比此二者更凶暴,更因为鞑子是鞑子。 灭明事大,但俱在掌握之中。却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放鞑子入关。不是怕打不过鞑子,而是害怕鞑子入关祸害河北,在嬴翌看来,这是作为诸夏族长的失职。 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明廷早失辽东,防御鞑子的关宁一线,如今以吴三桂为首。而嬴翌信不过吴三桂的人品。 因此御鞑虏于外,不可假他人之手。 要插入山海关外阻挡鞑子,最便利的方法,便是走海路。而要走海路,需要确定几个条件。 第一就是船只。 因此嬴翌横插山东的首要目标,就是登莱! 登州、莱州。 因为这个地方,有明廷的一支水师。登莱水师。 其次,就是人。 操控水师战舰的人,亦即是整个这一支登莱水师,都是嬴翌的目标。 嬴翌的兵马强则强矣,但皆是陆军。有船只也玩不转。必须要有水师。 当然,因孔有德、耿仲明叛乱,登莱水师实力大损,甚至建制缩减到极致,但对嬴翌而言,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打一次闪击战。” 嬴翌是这样的想法。 檄文已传四方,但嬴翌要赶在檄文传至登莱之前,拿下残废的登莱水师。 具体的战术就是如此,而针对这个战术,嬴翌早就做好的准备工作。如今登莱水师的情形如何,登莱一地情形如何,嬴翌都心知肚明。 登莱巡抚当前是曾樱,彻彻底底的读书人,并不擅军略。曾樱成为登莱巡抚之后,并未重建水师,当然,没有足够的钱粮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因此这支残废的水师,是由曾樱的家将掌控,至少今年没有出海,一直在东良海口驻扎。 大明水师是陆军建制,并没有与陆军区分的海军建制。登莱水师在孔有德、耿仲明叛乱之时被打废,便没有重建。是什么样子,就一直是什么样子。要拿下这支残军,不难,只要一个快,一个奇,就足够了。 嬴翌率领两部兵马——一部三千人是亲卫,一部三千人是郑五麾下最精锐的一部。 共六千人,一路快马加鞭,用了十五天时间,跨越千里山河,横穿兖州府、青州府,进入莱州地界。 这一路上,嬴翌全然没有理会所过的州府,更相信自己的行军速度超过各地州府传信的速度。 他每每抵达县城、州城附近,便引起一阵慌乱,却迅速又消失。搞得沿途的明廷官员摸不着头脑。 而等这些官员汇聚各地传来的消息,猜测出嬴翌兵锋的指向的时候,已经晚了。 抵达莱州之后,嬴翌迅速往莱州东北与登州交界处的王徐寨前所扑去。东良海口,就在王徐寨前所以东的靠海沿岸! “那便是王徐寨前所?” 嬴翌马鞭所指,身旁一个畏畏缩缩的百姓连忙点头:“是是是,那就是王徐寨,前所。” 这百姓是沿途刚刚抓来的向导——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山东地界,当官的可能知道嬴翌,但百姓必定不知。 好言好语请不来向导,只能用强。 嬴翌哈哈一笑,对王轶胜招了招手:“送这位老乡回去吧。记得给报酬。” 王轶胜应喏,对向导道:“请。” 那百姓早是吓得瑟瑟发抖:“大人饶命,饶命啊!” 嬴翌见状失笑,对王轶胜道:“我有这么可怕?” 王轶胜嘿嘿直笑,对向导道:“老乡放心,我等为主公麾下正义之师,绝不扰民。” 便连拖带拉的,把向导拉走,到远处,从怀里摸索出几枚新币,递给向导:“拿着报酬赶尽回去,要打仗啦。” 然后留下一脸懵逼的向导,转身大踏步回军。 二三八章 小战白莲 袁可立为登莱巡抚之时,曾在王徐寨前所练兵。不过那是天启年间的事了。 当初满鞑势起,袁可立上书条陈,总理各路兵马,水陆互犄,并策反野猪皮努尔哈赤的女婿,夺回辽南。 这是位名臣,满鞑兴文字狱时,将其与岳武穆列为一等封杀,禁其文字,毁其声誉。 二十年之后的现在,袁公已逝,王徐寨前所也早已毁败。连曾经训练水师的东良海口,如今驻扎的也不过是一支残兵败将。 不过当嬴翌率军抵达王徐寨前所的时候,却发现本该毁败的王徐寨前所,竟然有不少人马盘踞。 “或许是百姓?” 王轶胜如是道。 嬴翌站在坡上,背后血红的大氅迎风猎猎,他拄着刀,淡淡摇头:“必定不是百姓。你看寨墙修葺严整,墙头有炮,墙上有兵,人员进出亦算规整,如何是百姓?” “莫非明军?”王轶胜目力不及嬴翌,看不大清,道:“或许有明军近日驻扎于此。” 登州、莱州的明军兵力分布,嬴翌通过锦衣卫查的一清二楚。王徐寨早已废弃,不可能驻扎明军。 “非是明军。”嬴翌摇了摇头。 王轶胜看不清,他如何看不清?那王徐寨上下或进出之人,没有半分明军气象,墙头也不曾打起旗帜,若是明军,必然不能。 “找人乔装打扮,去瞧瞧。”嬴翌道。 “喏。” 王轶胜带了几个亲卫,亲自出马,一番乔装打扮,便奔王徐寨前所而去。嬴翌看的有些摇头。他这些亲卫,个个彪悍无比,精气神冲天,再怎么乔装打扮也掩饰不住。 不过嬴翌倒也不担心,都是强大的战士,只是就近去看看,就算被围住也有极大的可能杀出来,再说了他这里六千兵马又不是吃干饭的。 果然,瞧了片刻,便见王徐寨下乱作一团。 嬴翌大手一挥,身后金甲亲卫蜂拥翻过山坡,迅速结阵迎去。 几里地转瞬即逝,便见王轶胜几人已甩开王徐寨之兵迎面而来。 “主公。” 王轶胜道:“不是明军。” 嬴翌摆了摆手:“我已知之。” “白莲肇生,元尊始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王徐寨中洪流般冲出无数人马,初时还有些章法,片刻后便混作一团,高呼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无所畏惧的冲杀过来。 与此同时,寨墙上轰然炸响,有人发炮了。 嬴翌面色冰凉:“是白莲教。” 然后一摆手:“杀了他们。” 以造反为生的白莲教,嬴翌没有半点好感。有人说野心家借白莲教的教义蒙蔽百姓造反,百姓是无辜的。但邪教之为邪教,一旦做大,其危害可想而知。 想想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的恐怖分子,大抵如是。 对于邪教,唯有一途可走,那就是斩草除根。 面对潮水般冲来的白莲教徒,王轶胜等丝毫不曾慌张。先架起炮阵,再列好枪阵,雷霆霹雳之中,上百门虎蹲炮发威,只一瞬间,便将白莲教乱军撕的粉碎。 随后铳兵上前,排铳连击,只三轮,便将白莲教乱军全数击溃。 枪兵结阵冲锋,如赶羊一样,赶着白莲教溃兵狼奔豚突,往王徐寨冲去。 而王徐寨寨墙上的几门火炮,分明是乱打一气。之前嬴翌所部还在射程之外便发炮,全打到自己人头上来了。 这等乌合之众中的乌合之众,嬴翌完全没有动刀的兴致。他提着刀,身后跟着几个亲卫牵着马,慢条斯理的跟进。 前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王徐寨的寨墙塌陷了。将士蜂拥而入,一路杀进去,等嬴翌进入王徐寨,战事已尘埃落定。 完全没有什么值得书写的地方。 便有王轶胜来报:“王徐寨背靠大海,有上千白莲教死忠蹈海去了,余者皆杀之。” 嬴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明廷舍弃王徐寨,没想到白莲教在这里扎根。我也是忘了,山东是白莲教重患区。” 有明一朝,白莲教屡次造反,而山东是重灾区。 便说袁可立,当初履任登莱巡抚的途中,便遇到白莲教作乱,六十岁还曾披甲冲锋,击溃白莲教。 乱世是百姓的鬼蜮,却是妖魔鬼怪的温床。世道越乱,这些乱七八糟的邪教便越猖獗。 白莲教占据王徐寨,倒也没有出乎嬴翌的预料。 “让将士们稍作休整。”嬴翌抬头看了看天色:“半个时辰之后,等夕阳落山,便兵发东良海口。” “喏!” 黄土路上,几骑席卷,烟尘滚滚。为首一人露出半张脸,面目粗糙,但看年纪倒也不大,约莫二十余。这人身着灰色不起眼的袍子,头上包严严实实的巾,打扮颇为有些怪异。 此人身后几骑,个个目露精光,精悍的紧。 一行数骑在一片小树林前停了下来,那头裹白巾者从怀里掏出一卷地图,仔细看了看:“前面就是王徐寨。” 然后对身旁几人道:“天就快黑了,希望能追上。” 那几人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裹巾者也不以为忤,这一路上皆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然后收起地图,道:“几位兄弟容我方便一下。”便进了树林子。 待这人进入林子,其余几人才有话说。 便听一人道:“这个奸贼恐怕还以为大事告成。” “等见到主公的时候,大抵便是他魂归黄泉之时。孙大人教我等送他来,无非是给主公传递信息。” 那人出来时,几人又恢复冷淡状态。 王徐寨前所,很快到了。 远远见到寨墙上竖起的嬴字大纛,一行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正好赶上。”分明寨外大军已经开始集结,若再晚一点,恐怕就错过了。 “嬴大人果然精兵强将。”裹巾者叹道:“半月跨两千里,只比我皇精兵稍差。” 那几个精悍的汉子闻言露出一丝不屑,其中一人上前抓住裹巾者的肩膀:“走吧,去见主公。” 裹巾者一怔,挣扎了一下,竟挣扎不脱,不禁赶到一丝不妙,却毕竟要见的人就在眼前,便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推半就之中,来到寨下。 二三九章 汉奸贼子 嬴翌正提备妥当,将要拔营。 便有亲卫来报:“有开封来人奉孙闻大人之名,带人来见主公!” 嬴翌一怔,念头转动:“带进来。” 他这里两部兵马,快马加鞭,半个月走了两千里。而孙秀才从开封派人来,于此追上,分明紧急。 片刻后,几个精悍的汉子被带进来,见嬴翌,齐齐捶胸顿首:“拜见主公!” 嬴翌摆了摆手,仔细看了一眼:“是留守开封的将士。” 四人露出喜色:“回主公,是的。” 嬴翌点了点头:“孙秀才教你们紧急赶来,可有什么要事?” 为首者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躬身递上,道:“孙大人遣小人等带来一人并一封书信,请主公查阅。” 嬴翌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最后冷冷的笑了起来,他放下书信,道:“把人带进来。” 片刻后,裹巾者被推搡着送到嬴翌面前。 那人见了嬴翌,也不拜,却是一把扯掉头巾,露出一颗光溜溜的青皮脑门,唯独脑后有一根老鼠尾巴模样的恶心辫子。 “阁下就是嬴翌?” 那人见了嬴翌,反倒是趾高气昂了,道:“我乃鲍敬,大清皇帝钦封的三等子爵。奉大清皇帝之命,来见阁下。” 嬴翌笑了,对身旁王轶胜道:“这就是汉奸,看见了没有。” 鲍敬一怔,汉奸?顿时心里一股屈辱,喝道:“安敢侮我,分明不把大清放在眼里,嬴翌,你”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汉奸。”嬴翌摆了摆手,理都不理,对王轶胜道:“看一眼就够了,拉出去,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鲍敬戛然而止,一瞬间面色煞白,却就有兵卒如狼似虎,拖着他就要往外走。 “饶命!饶命啊!” 这时才想起告饶,然而嬴翌哪里去理会这等腌攒货? 孙秀才的书信里,嬴翌已经知道来龙去脉。 这鲍敬是满鞑方面派来的联络人,这人亦非无名之辈,他老子鲍承先就是个老汉奸,几乎与范文程、宁完我这等角色齐名。 堂堂炎黄苗裔,去给鞑子做奴隶,可恨不可恨暂时不必多说,却这些狗奴才,实际上也并不好过。 比如鲍承先,早前看起来那么有地位,在黄台吉面前也说得上话,却因为一些小事,说是与明军大战的时候,明军祸害了鞑子的百姓而他没有出兵去救,于是就被一撸到底,还被关进了大牢。 那是什么时候呢?是松锦之战的时候。而松锦之战,辽东西部实际上还属于明廷。明军就算祸害,祸害的也是明廷百姓。 所以说贱人之所以贱人,做狗都不得爽利。 鲍承先下狱之后,黄台吉为了避免拿下鲍承先引起其他汉奸的意见,就给了鲍承先的儿子鲍敬一点甜头,也就是所谓的三等子爵。 嬴翌灭闯贼起势之事,早被鞑子细作传回辽东,黄台吉本着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的思想,打算派人跟嬴翌联络,约定共同灭明,瓜分江山。 鲍敬是个铁杆汉奸,一心想着博取黄台吉的好感,取回他老汉奸没有入狱之前的地位,于是自请南下。 对了,这里面还有些门道。似乎满鞑早就与流贼有所联系。 而闯贼被灭,嬴翌据河南,大抵在黄台吉这老奴酋眼中,跟李闯差不多,于是才有了鲍敬一行。 这些消息,是孙秀才招待鲍敬的时候旁敲侧击以及从随同鲍敬一起抵达开封的另外一些人口中拷问出来的。 鲍敬从孙秀才的态度中得出嬴翌势力是愿意与满鞑结盟的,但他怎么知道,嬴翌对满鞑的态度? 一切都是孙秀才的套路。 鲍敬在开封的时候,过的逍遥自在,可他却不知,与他一道而来的范吉安受到了怎样的拷打。 范吉安,可以算是鲍敬的副手,但范吉安不是从辽东来的,而是从山西来的。鲍敬从辽东绕道草原,进入山西,汇合范吉安,方才南下。 而范吉安,是晋商范家的人。 是范永斗这个老奸人的族人。 范吉安遭到拷打,很快被策反,也是鲍敬被蒙在鼓里的原因之所在。而这些消息,很大一部分,都是从范吉安口中得知的。 “你看看。” 嬴翌把书信递给王轶胜,道:“难怪每逢流贼势弱,将要被剿灭的时候,鞑子就会发兵叩关,分薄明廷注意力,给流贼留一口气。” 从这封信上,嬴翌想到许多。 鞑子屡次叩关,多是在明廷正打算一鼓作气剿灭流贼的时候。而这时候鞑子大军来了,明廷不得已只好先放过流贼,调兵抵御鞑子。等鞑子退去,流贼又起来了。 如此一刀又一刀,割的明廷痛不欲生,根本没有缓过气的机会。 而居中联络的,就是以范永斗为首的一些卖国商人。 嬴翌虽然面上没有露出怒气,虽然早已决定灭明,但看到这封信,心里的怒火,仍然压制不住。 王轶胜看完之后,切齿道:“主公,此番北上,就把鞑子给灭了吧?诛其九族,一根毛也不能放过!” 嬴翌闻言,怒气一消,笑道:“不急,不急。要灭鞑子,有的是机会,先把河北收拾妥当再说。” 攘外必先安内。鞑子就在那儿,想什么时候灭就什么时候灭,嬴翌有这个信心。安抚百姓,发展民生,较之于急灭鞑子,反倒更重要。 “先拿下山海关,阻敌于外,方是当务之急。”嬴翌道:“走吧,拔营。” 夜色冷清,东良海口外阵阵涛声不绝。 这里是一处极深的海湾,虽然不大,但水很深,极适合战船停泊。夜幕月色之下,朦朦胧胧大约有近一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船停靠在码头外。 而在码头上,依山一溜营房水寨,有熙熙攘攘几点灯火氤氲。 这里,就是所谓登莱水师的驻地。 当初登莱水师最盛的时候,整个北方的沿海海域,都是其游乐场。而如今,只余下大大小小百艘船只,兵力还不到三千人的残兵败将。 而且水师多老弱,战斗力几近于无。 骤然间,喊杀声四起,立刻打破了寂静的夜。 水寨营房中,几千老弱战战兢兢冲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绵延的火把和火把下金灿灿的金甲。 “投降吧!”一声大喝,铿锵的甲胄碰撞之中,露出半月状的炮阵,一根根炮管对准水寨营房,是如此的冰冷。 二四零章 水师 嬴翌顺利的拿下了东良海口的登莱水师。不到三千之数的老弱,没有战意,甚至连军备物资都缺乏到库房里连炮弹都没有的窘迫水师,面对嬴翌六千精兵悍将,几乎没有做出丝毫抵抗便投降了。 这支残废的水师没有战斗力,但嬴翌需要的不是他们的战斗力,明军战斗力再强也比不上嬴翌自己的军队,嬴翌要的是他们驾驭海船的能力和经验。 因此老弱与否无关紧要,能驾船就好。 说几乎没有丝毫抵挡,实际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火花的。那位水师参将及其上百亲兵,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被嬴翌砍掉了脑袋。 这位参将的死,没有让水师的将士们感到丝毫愤怒,他们恨不得大声叫好。这位参将作为登莱巡抚曾樱的亲信心腹统领水师,他几乎克扣了水师所有的粮饷物资,喝兵血喝的满肚肥肠。 这是明廷末期军中的常态。将领倚重的不是军队,而是他们的家丁标营。通过喝兵血,榨干普通士兵的油水,将这些榨取来的钱粮一部分收入自己的兜里,一部分用来养家丁标营。 所谓的家丁标营,已不是明廷的军队,而是属于将领的私人武装。 明廷控制不住军队,屡屡吃败仗的缘故,很大一部分原因在这里。打仗的时候,将领对自己的私人武装自然非常珍惜,面对硬仗,都不愿拿私人武装去拼,而被榨干了一切油水的普通士兵则没有任何战斗力。这样畸形的军队,不输才怪。 针对俘虏的明军,首先甄选一遍,是嬴翌的一贯做法。甄选的方式极简单,让普通的士兵来指认,该死的一个都不会放过,劣迹可以原谅的,则一般充作奴工,而没有劣迹者,身体年龄条件符合的,则有机会选入嬴翌的军队里。 当然,这里水师则不然。该杀的还是要杀,劣迹不足以杀身的,暂时不动,因为立刻要用他们。 水师的甄选,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因为参将极狠,导致下面的中低级军官没有贪污的机会,因此劣迹至被杀者少之又少。 “登莱水师两千七百人,其中四十五岁以上的有一千四百人。” 王轶胜躬身道:“再除去三百体弱者,将将有一千人可用。” 嬴翌点了点头:“船只呢?” “港口有战船一百零三艘。其中十三艘大船,每艘可渡四百人。中型战船占多数,有八十余艘,每艘可渡八十到一百人。余者皆小船。但一百零三艘战船之中,可用的只有五十艘。” 王轶胜如是道。 登莱水师早废了,战船停靠在东良海口很久,保养几乎不存在,因此一大部分战船都已经损坏了。 嬴翌心中有数,闻言沉吟片刻:“能否一次性渡六千人至山海关外?” “勉强可以。”王轶胜道:“末将就此问过水师之人。” “好,能渡足矣。”嬴翌摆了摆手:“让将士们和水师做好准备。你去把人唤来,我有些问题要问。” 王轶胜捶胸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王轶胜带着一个骨架粗壮、面孔粗糙。身材却不高的中年将领走了进来。 此人便是登莱水师除开参将及被甄选诛杀之后,官爵最高者。 “小人刘德义,参见大人!” 刘德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不止。 嬴翌摆了摆手:“起来说话。” “谢大人!” 刘德义忙不迭爬起来,一副畏畏缩缩模样。 明军早被断了脊梁骨,这等畏缩,嬴翌在与明军交战的过程之,屡见不鲜,倒也不以为忤。 “从东良海口出海北上山海关要多少时间?” 嬴翌开口便问。 刘德义一听,道:“回大人的话,若顺风无碍,只须九个时辰左近。若逆风有碍,则不好计较。” 又道:“现下将至四月,已是南风天,如果无雨,当是顺风。” “顺风好。”嬴翌点了点头:“我要求至山海关时是夜半三更,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做好出海的准备?具体什么时辰出海?” 刘德义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因军备废弛,水师已少有操练。为安全起见,或许要花一些时日进行恢复性训练” 嬴翌闻言颔首,思忖道:“可。正好让我麾下大军适应适应。” 然后道:“你认为要几天?” 刘德义咬了咬牙道:“少则五日,多则七日。” “五到七日么?”嬴翌想了想:“可以。” 然后道:“水师暂时就交给你来统领,若建功,我从不吝惜赏赐。下去吧,仔细些准备。” 刘德义一听,顿时精神大振,道:“大人主公放心,小人必不令主公失望!” 嬴翌笑了起来:“好,去吧。” 待刘德义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后,嬴翌对王轶胜道:“这个刘德义看起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王轶胜躬身道:“此人难得不曾贪腐,许多兵卒都认可他。” 嬴翌颔首:“如此便好。这几天看着点,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轶胜心领神会。 对于这支水师,嬴翌必定是要纳入手中的。但暂时嬴翌不打算立刻将他们送上人道榜。 恢复性训练的这段时间,大抵就是个考察时间。如果不生幺蛾子,才会初步将其纳入人道榜上。 “这一回最主要的目的,是拿下山海关。” 嬴翌道:“山海关在手,才能摒除诸多隐患。杀鞑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将鞑子挡在关外。” 又道:“山海关守将是吴三桂,此人是关宁一线如今的核心人物。拿下他,关宁一线才会安全。” 明廷在东北方向的军事力量,自万历至今,随着鞑子的入侵逐渐变化。万历时候,李成梁镇东北,野猪皮努尔哈赤还是李成梁的奴隶。不过李成梁在东北日久,逐渐向军阀演变,于是在他死后,明廷对李成梁所部进行了大规模的裁撤限制。 及至于祖大寿等辽东将门崛起,取而代之,为利益养贼自重,明廷又因内部问题越来越难以掌控,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养贼自重的辽东将门自食苦果,战死的战死,投降当汉奸的当汉奸,几次大战过后,就只剩下如今关宁一线驻扎的不到十万人的兵力。 面对鞑子的侵袭,只能凭借地利优势和雄关艰难抵挡。 二四一章 势如破竹 通过锦衣卫,嬴翌对关宁守军有极其详细的了解。 自祖大寿降鞑以后,关宁军实力大损,其掌控权转移到辽东残余将门的下一代身上,为首的就是吴三桂。 而且如今明廷的东北防线,就是以山海关为核心营造而成。如吴三桂等大部分核心人物,都在山海关。 嬴翌要拿下山海关,甚至暂时保住这条防线,吴三桂等人,必不可少。 因为嬴翌的兵力,在国家范围而言,仍然太过薄弱。他亲率六千兵马,自信拿下山海关不是问题,但却无法以这六千兵力守住几百里的漫长防线。 当然,可以放弃防守,以攻代守。就好比如今已经展开的南线战略。 然而以攻代守的策略,经过嬴翌的仔细思考之后,发现在辽东恐怕难以建功。 辽东地面上的敌人是鞑子,而鞑子以骑兵为主。且辽东经过鞑子多年肆虐,变得地广人稀,六千兵马,无论再怎么精锐,一旦分散到辽东大地上,力量就会迅速分薄。而且嬴翌的兵马以步兵为主,要在空旷的辽东大地上与鞑子周旋,机动性不足。 当然,也可以完全无视鞑子的兵马,而攥紧拳头直打鞑子老巢。然而嬴翌觉得时机未至。 要弄死鞑子,消灭他们所有的军队,才是最有力的手段。否则即便灭了鞑子老巢,也是治标不治本。 倒不如先着重于内,将河北大地安抚平稳,鞑子如今想必已经有了入主中原的心思,看到嬴翌手段,必定坐不住。等鞑子倾巢来攻,嬴翌做好了万全准备,便一战而竞全功,绞杀鞑子一切有生力量。 如此一来,鞑子老巢什么的,没有了军队,还不任凭宰割? 清晨,嬴翌站在东良海口一册的矮崖上,眺望着从海平面渐渐升起的红日,忍不住北望京师。 “崇祯帝会怎么做呢?” 崇祯帝此时,已是火石落在脚背上,坐不稳了。 在嬴翌挥兵入登莱的这半个月里,朱炳琨、郑九的西路军和郑五、钱岳的东路军,已势如破竹,几乎快要打到京师了。 朱炳琨这一路兵马自孟津渡河,一日破三城,两日破七城,只用了五日,便将河南在大河以北的卫辉府、彰德府、怀庆府击破。 以攻打州府重镇为目标,一路往北,丝毫不分心,第六日进入大名府,第十日破广平府、顺德府,第十二日便已击破真定府,兵锋直指保定府! 保定府后面,便是顺天府,亦即京师所在。 较之于朱炳琨这一路,郑五这一路兵马,则稍慢了一些。 盖因东路兵力少了一部,且东路所历州府面积更大。 郑五等随同嬴翌击破侯恂之后,挥兵入兖州府,先后击破兖州府、青州府、济南府、东昌府,随后直入河间府。 比起朱炳琨一路,只差了半步,倒也不差太多。 河北大地上明廷成建制的兵力早随侯恂灰飞烟灭,各州府的衙役捕快、民团组织等乌合之众,面对嬴翌的精兵强将,决然不能掀起半点涟漪。 两路大军,半月击破州府超过双掌之数,沿途顺道收拾掉的县城也有二三十座,什么团练民团,往往一触即溃,根本组织不起丁点像样的抵抗。 然而若只如此,崇祯帝恐怕也不会这么慌张。毕竟宣大及关宁一线,总计还有近二十万兵力,按照往常的路子,分调宣达及关宁兵马,再发勤王诏,在崇祯帝的心思中,未必不能依靠京师的城墙撑下去。 真正让崇祯急得跳脚的,是那份灭明檄文。 灭明檄文直截了当的否决了明廷对神州大地的统治权,认为其正统地位已失,这才是最大的祸患。 这些年明廷形势如何,崇祯帝不是不知。正是因为知道,这封檄文的狠毒之处,才一目了然。 民心既失,若连正统的名位都被否决,大明还有存在的可能么? “传田宏遇速来见朕!” 崇祯面色青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声音都嘶哑了几分。 王承恩默默的躬身退下,不多时,田宏遇到了。 崇祯帝抓起一方玉玺砸过去,田宏遇本能的避让开去,让崇祯帝更加愤怒,喝道:“狗才,你敢避让!” 田宏遇面色煞白,噗通一声跪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王承恩连忙躬身走过去,耳语道:“陛下勿恼,眼下正是借重锦衣卫之时” 崇祯帝闻言按住怒气,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把抓起一份檄文丢到田宏遇面前:“狗才,不要说你不知道!” 田宏遇趴在地上,瞥了眼那抓的稀烂的檄文,暗暗心中吸气,他把头叩的梆梆响,大哭道:“陛下,陛下呀!小臣知道哇。锦衣卫前日接到消息,便已撒出缇骑,谨防草民造乱,小臣这几日都没有睡觉哇” 崇祯帝看噶眼圈青黑,不禁心中一软,道:“那你这狗才是怎么区置的?!竟使恶言满京师?!” 田宏遇叩破了头,道:“小臣不敢上禀陛下呀!” 崇祯一怔,忽然默然。田宏遇没有及时汇报此事,令他今日方才知晓。然而满朝文武,只一个田宏遇么? 连那内阁的辅臣,也不曾在他面前说此事。 一时间,崇祯不禁心中冰凉。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滚下去,限你五日内扫清此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田宏遇狠狠的叩头,缓缓退出。 待田宏遇退走之后,连忙有小宦官将血迹擦拭干净,而崇祯此时对王承恩道:“伴伴你说,朕当初是不是错了?” 王承恩一怔,不禁抬起头来。 便听崇祯帝道:“朕初登大宝,在群臣推波助澜之下,惩办了魏忠贤,连锦衣卫和东厂也若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 王承恩闻言默然,良久道:“魏忠贤上欺君,下压民,陛下惩办乃顺天应人,何来错处?” 崇祯帝听了不禁失笑自嘲:“罢了,你呀,就会安慰人。” 然后振奋了一下精神,道:“反贼如今已至何处?” 锦衣卫残的不像样,唯有东厂,这几年在王承恩的执掌下有所恢复。许多事,崇祯帝靠不住锦衣卫,只能依靠东厂的眼线。 王承恩抿了抿嘴,道:“一路已至保定,一路已至河间。” “来的好快呀。”崇祯叹了口气,冷笑道:“谨以祖宗之大义,为诸夏族长,嘿,好大的气魄。难怪不接湖广总兵,原来早是狼子野心。” 他狠狠的喘了口气,道:“调兵之事如何了?” 二四二章 登陆 王承恩道:“宣府总兵唐通已率军前来勤王,十日内必至。” “十日?!” 崇祯帝皱紧眉头:“彼时逆贼都该兵临城下了。”不过他也知道如今军队的德性,无法要求更高,只好道:“发诏再催一催。” 又道:“姜瓖和吴三桂呢?” 王承恩低头,道:“土默特部异动,姜瓖请示陛下圣裁。山海关外鞑子亦有异动,且言军饷不足,恐士兵哗变,吴三桂请陛下拨饷...” 崇祯一听,顿时气的面色铁青。 “好个姜瓖,好个吴三桂,朕...哼!” 崇祯帝强压怒火,道:“传吴襄来见朕,朕倒要问问他,吴三桂想要作甚!” 崇祯帝深深的知道,他早已无法控制这个国家的军队了。关宁军只知吴三桂,谁还知道大明朝?年年吃败仗,却只知道伸手要饷,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崇祯帝早把吴三桂这些狗贼碎尸万段了。 至于姜瓖,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狗贼世受皇恩,三代为大同总兵,如今成了坐地户,土皇帝。 什么土默特异动,什么军饷不足唯恐哗变,都是借口! 崇祯帝此时,心中不知何等惶恐。他恍惚觉得,这天地之间,除了身边的王承恩,再无一人。 逆贼攻略州县势如破竹,配合檄文狠毒,完全动摇大明朝的统治基础。而他这个皇帝,却连调兵勤王都不可得,何其凄凉? 便是当初流贼再怎么势大,数十万百万,崇祯也没有如今这样的忧虑担心。盖因流贼只知道破坏而不知建立秩序,无法获得民心。所以无论流贼怎么去否定大明朝的正统地位,崇祯也不会太过惧惮。 但嬴翌不同。 河南的变化,嬴翌并没有封锁,也封锁不住。东厂的眼线源源不断传到京师的消息,令崇祯震恐。 也正因如此,那封檄文配合所向披靡的兵锋。才有莫大的威力。 因为它代表了新的秩序,而不是混乱和破坏。 ... 山海关。 三十一岁的吴三桂正是风华鼎盛之时。他高坐上首,一身锦袍,颇为有些威严模样。 自松锦大败,洪承畴被俘投降,辽东军损兵折将,吴三桂便进位至辽东总兵、平西伯,总领辽东诸镇兵马,镇守山海关。 此时堂下,左右近十人列座。 吴三桂道:“逆贼穿州过县,将至京畿,陛下发诏令我率兵勤王,然则鞑虏已至宁远,此间实令我进退维谷。” 吴三桂给崇祯的回音,并非只是敷衍。满鞑确有异动,根据线报,至少有数万铁骑已至宁远附近。 而宁远是山海关的前沿防线,若失宁远,山海关就成了孤城,将直面鞑子。 堂下一将抱拳道:“逆贼兵至京畿,然逆贼毕竟是逆贼,乌合之众不足道哉。鞑子精兵强将才是大患,伯爷不可不察。” 有人道:“然则皇帝发诏,若不遵,恐有祸患。” 亦有人道:“鞑子兵锋已至眼前,哪里还顾得流贼?想必陛下定也发诏宣大,唐通、姜瓖必定会起兵勤王。” 吴三桂叹道:“粮饷缺乏,一动不如一静,出兵不如静守。大军一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我如何动弹?然则我世受皇恩,不能不顾京畿安危。我意遣一镇兵马回军关内勤王,不知哪位愿意前去?”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有一人起身:“伯爷,我去吧。” 却是蓟州总兵白腾蛟。 吴三桂见状大喜,笑道:“有白总兵前去勤王,本伯爷就安心了。” 然后道:“鞑子大军已抵近宁远,我当亲率将士抵御。” 众将心下了然,齐齐顿时应是。 便则再向京师去信一封,言道:鞑子兵锋至宁远,平西伯唯恐关宁有失,早率军前往抵挡去了。 几乎一前一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白腾蛟率军入关勤王,吴三桂则领兵出关,奔宁远而去。 实际上吴三桂进退维谷,不独乎此间事。其舅父祖大寿投降鞑子以后,吴三桂与鞑子便有了最直接的联系。奴酋黄台吉多次与他通信,想要说服他投降。 但吴三桂很犹豫。 他在明廷这边,作为崇祯帝如今最为倚重的大将,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若投降了鞑子,则不一定有这样的地位。 然而他又能看出明廷的颓败,早晚都要覆灭。 再则其父吴襄及家眷亲族,皆在京师。若举兵降清,恐怕抄家灭族。 于是吴三桂在这之间犹豫不决,盘桓难定。 思来想去,暂时只有逃避一途可走。左右这辽东,对他而言,恐怕也算不得什么危险了,真遇到危险,投降就是,反正他舅舅祖大寿在黄台吉手下还有些颜面,不至于被弄死。 因此他忙不迭的率军去了宁远。 夜色潺潺,薄暮如纱。海上风平浪静。 这时候,海天一线之间,露出几点黑影。黑影缓缓壮大,后面更多的黑影显现出来。 嬴翌背负双手立在甲板上,大氅在淡淡的海风中轻轻的飘荡着。王轶胜伴在身旁,脚下生根,身子随着战船起伏。 在嬴翌身后,刘德义躬身静立。 嬴翌道:“那便是山海关外?” 夜色下,大陆的轮廓,已一目了然。 刘德义道:“回主公的话,那便是山海关外。战船靠岸之处,位于山海关与广宁中前所之间,八里铺附近。” 嬴翌闻言念头一转,微微点了点头。 辽东的地形、军镇分布,大体上嬴翌了然于胸。山海关外不远便是广宁中前所,再往东是广宁前屯卫,然后是广宁中后所、宁远中右所,然后是宁远。 这一线,便称作关宁一线。关是山海关,宁是宁远。 关宁一线近十万辽东军,就驻扎在这些军镇之中。自失去松锦之后,这里便是明廷对辽东的最后一道防线。 “登陆之后稍作休整,天亮之前攻打山海关。” 嬴翌沉声道。 先拿下山海关,隔绝关宁军与京师之间的联系,然后降伏关宁军,稳住关宁一线,这是嬴翌的前期战略。 海浪起伏,很快,舰队便抵岸了。 刘德义果然是个航海的好手,尤其对辽东沿海、山东沿海的地理极为了解。他选择的登陆之地是一处海湾,水极深,战船完全可以停靠至岸。 “快快快,登陆!登陆!” “不要耽搁,速速登陆!” “登陆之后就地休整,埋锅造饭。” 二四三章 破城 六千大军迅速登陆辽东大地,在军官的指挥下集结、休整、吃饭。嬴翌则在刘德义的引领之下,与王轶胜等查看周边地形。 “这处海湾极是隐蔽,周围茂林丛生,不易被察觉。” 刘德义道:“从这里出去,往北不到四里就是八里铺。再往西不到五里,就是山海关。” 听着刘德义的叙述,嬴翌心中已经勾勒出山海关外这片区域的地形图。 然后他道:“天亮之前便发兵攻打山海关。你率领水师暂时驻扎于此,随时听候我的命令。” 刘德义闻言躬身道:“主公,末将有个请求。” 嬴翌笑看他道:“哦?什么请求?” “末将请战。”刘德义道:“功名马上取,末将跟了主公,毕竟再非窝囊废。”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 不过他却摇了摇头:“我知你求战心切,水师将士亦然。然则水师将士以水战为长,又不曾配给军备,若此时送你们上战场,那是不负责。” 说着,他拍了拍刘德义的肩膀,道:“天下之大,今后水师有的是发挥的余地,你不要心急。” 嬴翌很理解刘德义及水师将士们的心。 东良海口的七日恢复性训练,登莱水师没有任何懈怠及缺斤少两的幺蛾子,因此嬴翌将这两千余水师将士一起纳入人道榜,归于麾下,成为自己麾下第一支水师。 刘德义等水师将士知晓了人道榜的奥妙,一股子心气便起来了。 明廷腐朽,战功卓著也要看人眼色,被人瓜分,才有可能得到提拔。而在嬴翌这里,战功就是战功,丝毫不打折扣。 何况还有真灵反馈,那一个个陆军将士如此精悍,力大无穷,怎能不让人眼热。 尤其此间玄妙,犹如神仙手段。水师将士一上榜,便再无二心了。 刘德义闻言精神一振,他能听出嬴翌对水师的期盼,大声道:“主公放心,水师必不让主公失望!” 嬴翌笑道:“如此最好。你先在这里驻扎,待我破了山海关,稳住关宁一线再说。” 时间一晃,黎明已至。 山海关上,正是兵丁轮换之时。一些兵丁打这呵欠骂骂咧咧,甚是不愿。 眼下虽已四月,但这里是辽东。气候还显得很是寒冷。兵卒们从被窝里艰难的爬起来,怎么也舒服不了。 麻糊糊的黎明下,山海关上的兵卒因为换岗,显得有些混乱和散漫。这时候,关外模糊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一线黑线。 关上有人看了一眼,并没在意。 但几个呼吸之后,那一条黑线变得越来越粗壮,然后沉闷的脚步声穿透空气,愈发清晰的传递过来。 “敌袭!” 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山海关,霎时间,五六丈高的关城上乱成一团。 “快快快,敌袭,敌袭,架火炮,架火炮!” “火铳呢?!快,火铳手!” “弓弩手在哪儿?!” 仿佛被惊醒的巨兽,山海关震动。 嬴翌倒拖着近丈长的朴刀,对身旁王轶胜等人点了点头,便则纵身一跃,呼呼腾起几十丈高,魁伟的身躯击破空气,发出雷鸣般的炸响,转眼间跨过两三里的距离,轰然坠落在关城上! 这一坠落,好似一发烈性炮弹,五六丈高的关城地震般晃动起来,周围七八丈方圆,一圈肉眼可见的白浪涟漪般掀开,将关城上的兵卒、火炮掀翻开去。 嬴翌把刀一摆,脚下一动,身影如电光闪烁,刀光轮动,炸雷般的气浪滚滚如潮,将整个关城笼罩在里面,呼吸间一切防御设施全部化作废墟。 随后嬴翌纵身跳下关城,转身入门洞,刀尖一挑,将钢铁铸造的门闩一一挑开,然后把住沉重无比的关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杀!” 暴喝声中,王轶胜朴刀当空一斩,骑兵队率先朝着大开的门洞冲了过去。 白广恩于睡梦之中被警钟惊醒,忙不迭穿衣着甲,一边喝道:“速速前去关城,本将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白广恩汇聚家丁,策马往关城狂奔。却隐约耳畔传来呼嚎:“门开了...” 白广恩神色一滞,心中顿时发凉。 此时,关中大军已经开始汇聚,白广恩来不及多想,连忙下令前去阻挡。 便有早前派去关城的家丁跌跌撞撞而来:“老爷,城破了!敌贼入城了!” 只觉心中一声闷雷,白广恩被炸了个晕晕乎乎,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畔,喊杀声越来越近,其家丁标营更是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候,两个道人衣袂飘飘,身轻如燕而来。 见到白广恩,不禁问道:“敢问总兵大人,可是鞑子来袭?!” 白广恩一个激灵,看到这两个道人,不禁露出一丝喜色,道:“大抵恐怕是的!” 那两个道人,一个须发斑白,身材矮胖。一个身高雄壮,满脸络腮胡子,不似道人,反似杀猪的。 闻言那络腮胡的道人喝道:“既是鞑子来攻,正好血债血偿!” 矮胖的老道士闻言颔首道:“总兵大人不可犹疑,当速速组织将士抵御。贫道与师弟就先行一步了。” 白广恩吸了口气,抱拳正色道:“两位真人小心!” 正此时,听的一声大喝,端如雷霆,震的白广恩头昏眼花。连那两个道士都不免身子晃了晃。 待回过神来,一人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这里。 岂不正是嬴翌?! 嬴翌把刀一摆,将白广恩打下马背,随后展臂一圈,将那白胖老道和络腮胡道人一并圈入臂弯,稍稍用力一勒,勒的两人昏过去。 才笑道:“两位真人民族脊梁,先休息一阵吧。” 就将道人放在一边,这才回身去看正要爬起来的白广恩,道:“报上姓名,告诉我吴三桂何在?!” 白广恩的家丁标营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叫几声,围拢过来。 嬴翌刀光一斩,气浪在标营中犁出一刀丈余宽的血路,顿时将周遭明军震慑的不敢动弹。 白广恩倒吸了口凉气,不禁战战兢兢,打量嬴翌一下,道:“可是清国大将?!” 嬴翌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什么狗屁清国,我乃嬴翌。” 白广恩一怔,忽然露出一丝恍然:“你你你...你是河南...” 嬴翌道:“看来你知道我。” 白广恩直接伏倒在地:“末将辽阳总兵白广恩,暂代山海关镇守。平西伯...吴三桂于昨日已率军往宁远去了。” 二四四章 白广恩 白广恩是个极识趣的人。或者说被嬴翌震破了胆,不敢有丝毫反抗。当即便降了。 白广恩一降,山海关则降。镇守山海关的近两万明军十分幸运的只战死了不到五千。 当然,这也是嬴翌原本的计较。他还要借助关宁明军稳定关宁防线。因此他先登入城,擒贼擒王。 否则以嬴翌麾下大军的杀性,不把山海关明军杀个七八成,恐怕不会停下来。 嬴翌看不上明军的战斗力,但嬴翌人少,只六千兵马守不了这么长的防线。 这一场破关夺城之战,只一个多时辰便告尘埃落定。 一万四千余降兵暂时被缴械,看押在军营当中。具体的区置,还要等嬴翌将山海关梳理通透了再说。 总兵府,嬴翌端坐上首。 王轶胜等将官及白广恩等投降的明军将官列于堂下左右,不过一边是坐着,一边是站着。 两位道人此时从门外入内,皆神色沉重。嬴翌见之,伸手笑道:“两位真人请入座。” 却是在主位旁列了两座。 两道人对视一眼,那络腮胡洪声道:“敢问是什么来头。是鞑子,不是鞑子?” 嬴翌微微一笑:“是鞑子如何,不是鞑子如何?” 两个道人一听,二话不说,信步入座。 嬴翌笑道:“我尚未答话,两位真人怎入座了?” 白胖老道士笑道:“将军必非鞑子,否则不会言‘鞑子’。既非鞑子,便是汉家子,既是汉家子,老道与师弟就坐得。” 嬴翌哈哈大笑,抚掌道:“两位真人果真趣人也。” 便道:“我是嬴翌。” 这两位真人不知嬴翌名姓,只道:“只要不是鞑子便好。” 对面白广恩便躬身道:“张真人、王真人,大人乃中原之主。” “中原之主?” 白胖老道士姓张,就是张真人,闻言惊道:“莫非神州已改朝换代?” 嬴翌笑道:“快了。” 然后转言:“两位真人弃逍遥自在而亲履战阵,此情此举令人佩服。请受我一拜。” 说着起身,拜了一拜。 两位真人受宠若惊,忙起身避开,连道不敢。 “贫道师兄弟亦是汉家子,虽避居山野,却也不敢或忘。东虏凶暴,残虐百姓,贫道等殊为不忍,略尽一分绵薄之力,乃是本分。”白胖老道稽首道。 嬴翌叹道:“若天下人都有两位真人三分风骨,神州亦不至于如此地步。” 道:“快快请坐。” 张真人又稽首道:“大人想必理论军务,贫道师兄弟二人不敢久留,还是告辞的好。” 嬴翌略作沉吟,道:“如此也好,请两位真人先去休息。” 待张真人,王真人师兄弟二人离开之后,嬴翌才与众将理论军务。 他看着白广恩一系明军降将,目光深邃道:“我已取山海关,河北将入手中。不日回军关内,破京师以灭明。然则关宁一线具防备鞑虏之关要,而今要消除一应隐患,你们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白广恩等一听,顿时心中明了。 便见白广恩出列,躬身作揖道:“大人要取河北,除隐患,以罪将之见,须得有三个防备。” “哦?”嬴翌笑道:“说来听听。” 白广恩道:“一则关宁极重,不可忽视。且早前接到消息,鞑子发兵数万,已至宁远,恐有战事。这第一个防备,就是防备鞑子。” 嬴翌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广恩精神一振,道:“二则要防备宣大。宣府、大同一线,尚有数万大军。若发勤王诏,宣大起兵勤王,未免不美。” “这第三嘛,便是要防备鞑靼。此辈蛮夷近些年来倒向东虏,且以其本性野蛮,若宣大有变,未必不会南下。” 嬴翌听了,不禁抚掌笑道:“说的不错。” 看来这白广恩,也毕竟是有些能耐的。 然后道:“那么依你之见,具体该如何区置?” 白广恩深深的吸了口气,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番言语,恐怕就是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时候,心里不敢有半点怠慢,念头转动之间,抱拳道:“防备东虏,关宁一线的兵马便是重中之重。自宁远至山海关,中间有宁远中右卫、广宁中后所、广宁前屯卫、广宁中前所四处,其中广宁前屯卫屯兵两万,余者三卫所多则屯兵三五千,少则屯兵一两千。” 他侃侃而言,极是详细:“关宁防线以宁远、广宁前屯卫和山海关为重心。山海关屯兵近两万,前屯卫两万,宁远如今有两万五千人。” 嬴翌听罢,已将关宁防线的军事布置了然于胸。 便听白广恩继续道:“吴三桂已去宁远,前屯卫有马科。吴三桂性猛且狡诈,其舅父祖大寿早年降鞑,其必有联络。由是宁远两万余兵马,实不好区置。” 嬴翌闻言,轻轻点头道:“我取山海关,断其归路。其有祖大寿结连东虏,他一转身,便可向东虏投降。” 白广恩连连点头道:“大人英明。” 但却见嬴翌话音一转,道:“然则我听说你有一子,也已降鞑。” 这话一出口,白广恩额头上便冒出一片毛汗。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大人容禀。罪将劣子降鞑确为事实,亦曾书信于罪将劝降。但大人明鉴啊,罪将决然是没有理会啊!” 嬴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先起来吧。吴三桂不好区处,那马科呢?” 白广恩忙不迭爬起来道:“罪将与马科颇有交情,此间事罪将愿一力担负之,只须半月,若不能令马科来降,罪将愿提头来见!” 嬴翌这才笑道:“好。吴三桂暂不去理会。马科的前屯卫及余者三卫所,每多一人来降,我便记你一分功劳。不过时间没有半个月,只给你七天。若让我满意,你那劣子之罪,在诛灭东虏之后,可特赦之。” 白广恩大喜,连连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嬴翌嗯了一声,道:“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清理隐患。一万四千余降军,其心属吴三桂且顽固不化者,皆要甄选出来。我不想留下任何隐患。此事王轶胜亲自负责,白广恩辅之。” “喏!” “是,大人!” 王轶胜起身出列,与白广恩一起顿首。 “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山海关必须要完全稳定下来。” “喏!” 二四五章 识时务 因白广恩投降及时的缘故,山海关守军没有一人逃走。就使得山海关落入嬴翌之手的消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 山海关是军镇,没有百姓居住,杜绝了可能走漏消息的绝大部分的因素。 一万四千余降军被缴械羁押在军营之中,有一部精兵看守,万无一失。王轶胜与白广恩策马而来,翻身下马之后,白广恩屈于王轶胜身侧,落后一步,十分恭敬道:“山海关原本有两万四千余人,其中一万人是罪将本部,一万四千人是吴三桂的兵。吴三桂昨日去宁远,带走了五千人” 山海关的兵马,在嬴翌攻打的时候,有一万九千余。刀兵之下,被杀者约莫五千,余下一万四千余。这一万四千人,有大概八千是白广恩本部余下的兵马,另外六千是吴三桂的兵马。 这回清洗,主要目标,就是这六千吴三桂直属兵马。 白广恩伸手微微一引:“王将军先行。” 待两人入内,身后数百金甲亲卫随之,不多时,便有嘈杂传来,偶尔一声惨叫,随后便有一颗人头从营中丢出来。 如是一直到下午,营门外堆积的人头达到两百余颗,营中嘈杂才渐停息,不久王轶胜和白广恩从营中走了出来。 王轶胜道:“事毕,你随我一道去见主公吧。” 白广恩求之不得,当即躬身道:“王将军请。” 便一路回到总兵府见嬴翌。 此时嬴翌已与张真人、王真人两位修道士聊过了,见兵卒来报,便将两人唤入堂内。 “可是已甄选完毕?” 王轶胜捶胸抱拳:“回主公,已甄选完毕。吴三桂直属之顽固不化者皆杀之。” 嬴翌点了点头:“好。” 然后对白广恩道:“事情急迫。毕竟东虏大军已至眼前。” 白广恩当即道:“罪将这便启程,前往前屯卫。” 嬴翌道:“好。” 然后道:“王轶胜,调遣一个百户亲卫,保护白广恩。” “是。” “去吧。”嬴翌摆手,挥退两人。 不多时王轶胜又来,道:“白广恩已经出发了。” 嬴翌笑道:“你认为白广恩会老实吗?” 王轶胜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归属主公于他而言是侥天之幸,他如何敢不老实?” 嬴翌大笑,微微颔首:“不论他老实与否,实则于我而言,影响都不是很大。只要镇住山海关,鞑子便至关下又能如何?宁远一线失与不失,鞑子占据与否,对我来说不是难或者不难,而是易或者非常易。” 王轶胜咧嘴作笑。 嬴翌摆了摆手,道:“毕竟数万辽东军,也算是明廷最精锐的一支了。挑挑拣拣,好歹能选出一些可堪一用有战阵经验的兵卒。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甄选裁汰。” 顿了顿,道:“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羁押的一万四千人,必须要甄选完毕。将老弱全部裁汰,只要青壮。然后重新整编。” “喏。” 嬴翌又道:“给刘德义传个消息去吧,也好让他安心。告诉他,暂时不要动,等我将关宁一线清理通透再说。” “喏。”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山海关的主题,就是甄选裁汰。 一万四千余兵马,其中有超过五千人是明军降将的家丁标营,只有八九千人是普通的兵卒。 在嬴翌这里,决然再无什么家丁标营。一应皆甄选、打散,重新整编。至于那些降将,则不敢有丝毫意见。便是有意见,也只能埋在肚子里。 且不说山海关。 单说白广恩。 白广恩在一队金甲亲卫的护送下,离开山海关,不到半个时辰,便至广宁中前所。 广宁中前所作为一处小型军镇,地理位置倒是极优越。军镇靠山而面路,居高临下,敌军若要从这里过去,必定会遭到惨烈打击。 中前所屯兵两千余人,两个千户,一主一副。 白广恩抵达中前所的时候,早被城楼子上的兵卒看见。只见一队金甲精兵策马而来,把中前所的卫戍吓了一大跳。 于是警钟大响。 待两个千户官奔上城楼子,白广恩正好来到城楼子下。 “本将白广恩,卫戍千户还不速速出来见我!” 白广恩策马上前,大喝一声,端是威风凛凛。 城楼子上的两个千户如何认不得白广恩?屁滚尿流下了城楼子,去开大门。 一边还在吐槽:“总兵大人的家丁又换装了,狗入的!” 另一个千户道:“少说几句,小心被穿小鞋。” 待打开大门,白广恩带着金甲亲卫一溜入了卫所,不多时,卫所内传来一阵嘈杂,最后平息下来。 等白广恩出来的时候,金甲亲卫少了十人。而卫所中,两千余兵卒没多大变化,但其中百户官以上的,几乎被杀了一半。 对于白广恩而言,他已经下定决心——从嬴翌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起,从嬴翌一刀在他面前犁出一片血河的时候,他就认命了。 不但认命了,还精神振奋。 这样的人物,跟着才有前途不是? 他完全没有二心,因为嬴翌已经承诺,只要他办好此事,他儿子白良弼投降鞑子的罪过便可以饶恕。 既如此,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鞑子是厉害,但白广恩却知道,嬴翌更厉害。不单单是如神魔一样的嬴翌,还有他麾下那精悍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军队。 白广恩与鞑子打的交道数不胜数,鞑子有多厉害,他心知肚明。但他可以肯定以及确定,即便是最强最精锐的鞑子兵,所谓的摆牙喇白甲兵,比起嬴翌麾下的军队,也远远不如。 趋利避害,人是本性。白广恩有了这样的思虑,他自然再无纠结。 如今想的,就是怎么去把嬴翌交代的事办好,得到嬴翌的肯定。 拿下中前所,白广恩马不停蹄,直奔前屯卫而去。到天黑前夕,前屯卫已遥遥在望。 对于前屯卫,白广恩自然不可能像之前的中前所一样,直接动粗。这里有两万兵马,若杀了马科,绝对弹压不住。 或许一哄而散,或许反戈一击,都不是白广恩愿意看到的。 他要说服马科,将前屯卫打包,一并献上,那才是功劳。 二四六章 广宁前屯卫,总兵府。 马科唉声叹气道:“东虏又至,如之奈何?阿巴泰三万精骑来势汹汹,若宁远抵挡不住,前屯卫就首当其冲。” 作为一员老将,马科可谓是久经战阵,然败多胜少,遇到东虏往往撒丫子就跑,早没了军人的铁血气儿。 也是明庭控制不住军队,又无人可用,否则这样的货色早被一掳到底,回家种田去了。 此番东虏发兵再来,兵峰已至宁远外,马科得到消息的时间比山海关还早,得闻是阿巴泰三万精骑,不禁心里发虚,束手无策。 堂下有一将抱拳道:“大人何须担心,平西伯已亲率大军前往宁远。” 马科闻言笑了笑,捋须道:“平西伯骁勇善战,想是抵挡得住吧。” 堂下众将哄笑,有人道:“便是抵挡不住,他家舅舅也能拉他一把不是。说不得到了那边位高权重呐。” “胡言!”马科呵斥了一声,微微叹了口气道:“平西伯有老舅可以拉一把,我等却依无所依啊。” 众皆默然。 片刻后,马科又道:“我等吃皇粮,当皇差,未尝一日懈怠。如今却半年不见军饷,三月不见粮草,唉,这仗能怎么打?” 明庭已衰弱至极,哪里还拿得出足够的军饷粮草?便是有一些,也大多让吴三桂的直属军队吞了,如马科这等与吴三桂关系一般的,往往拿不到足够的粮饷。 “左右吴平西在前面挡着,总兵大人,就算遭殃,也是他吴三桂先遭殃。他若是反了倒好,这关宁一线就是总兵大人做主。”有人道。 马科苦笑:“说什么屁话,都这个关头了,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能怎样?保得住荣华富贵?” 然后叹息道:“东虏愈是猖獗,兵锋愈是凶暴,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厅中气氛沉凝,一时无言。 正在这个时候,有兵卒来报:“大人,白总兵来了,要见大人。” “白总兵?白广恩?”马科微微一怔,道:“请白总兵入内。” 便听一声大笑,白广恩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老马,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马科站起身,走下来与白广恩把臂道:“好的很,就是茶饭不思,战战兢兢啊。” 然后道:“白兄请坐。” 白广恩也不客气,微微抱拳坐下,笑道:“马兄这一大家子的,是有什么好事不成?说来老弟也听听,马兄可不能吃独食。” 马科闻言苦笑,道:“哪里有什么好事?鞑子都快兵临城下了,商量着怎么拼命呢。” 白广恩点了点头,问道:“吴平西不是已经亲率大军前往宁远了麽,如今军情如何?” 马科道:“暂时尚且不知。想来就算要打,也不是这一两天。” 然后道:“白兄莫非有事,竟亲自前来。你我兄弟一场,但叫一小兵,通知一声就好嘛。” 白广恩神色微微一动,正了正身子,道:“的确有一桩好事,否则老弟我也不必亲自来见马兄你。” 顿了顿,白广恩道:“左右老兄一家子都在,老弟我也不绕弯子,就直言了。” 道:“大明如今形势如何,以马兄的智慧,想必看的一清二楚。东虏势大,连年叩关,你我粮饷不足,军队无士气将士无战心,着实抵挡不住。你我兄弟绞尽脑汁亦无可奈何。” 道:“那吴三桂可以两头通吃,你我则不能,如今却要找条后路,免得日后死无全尸。” 马科一听,神色顿时一紧,口气却漫不经心道:“白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老马怎么听不明白呢。” 又道:“白家侄儿不也在对面嘛,吴三桂可以两头通吃,白兄亦未必不能嘛。” 白广恩怅然长叹道:“马兄就不要笑话老弟我了。孽子可恶,教祖宗蒙羞,老弟我无颜见人。” 道:“东虏蛮夷之辈,我殊为不齿,怎与之为伍?我白广恩非吴三桂,便是一死,也不会向鞑子摇尾乞怜。” 马科等人听完,不禁都露出奇色。马科道:“我听老弟之言,分明有些说项,看来不是东虏?” 白广恩道:“自非东虏。我炎黄子孙,诸夏苗裔,怎能与鞑子沆瀣?” “那么,是谁?”马科微微动了动。 “我主河南嬴翌。”白广恩对着东边抱了抱拳。 马科等人闻言俱是一怔。 嬴翌?是谁? 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 片刻后,马科率先神色一动,道:“是占了河南的那位?白兄怎么跟他搅和在一起了?此人只区区一河南,兵马不过五万,对手只是流贼,有什么能为竟令白兄不惜官身荣辱,自投了不说还来我这里做说客?” 这时候,满堂将官皆灼灼以对,仿佛马科一声令下,就要拿下白广恩,以正军法。 白广恩似视而不见,老神在在道:“马兄莫急,听我说完可好?” 马科嘿嘿一笑,不言。 便听白广恩道:“马兄已大难临头却不自知,我与老兄相交于患难,交情不差吧?我单枪匹马来见老兄,不是消遣老兄,而是要救老兄你啊。” 然后他说出了令马科等人几乎坐不稳的消息:“山海关已落入我主之手,老兄前有东虏,后无退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马兄,你说我是不是来救你的?” 好几人忍不住轰然起身,勃然色变。 马科微微吸了口气:“难怪老弟亲来,原来山海关已失。老弟这么大信心,能说服于我?” “如何不能?”白广恩叹道:“马兄,你我兄弟一场,听我说,我绝不害你。你不知我主兵锋之盛,更不知京师将失,大明将灭。你我毕竟汉家子,皮下的血肉,骨子里就是。鞑子是什么东西?一群野蛮人。莫非你宁愿与鞑子为奴,也不愿与兄弟我为我主再开汉家新朝?” 又道:“如今马兄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投鞑子,要么投我主。投鞑子,可惜马兄没有祖大寿,投了鞑子为奴为婢还要受万世辱骂,九泉之下不敢见列祖列宗。投我主也前程广大,有从龙开国之功。何去何从老弟我便不再多言,马兄,你好生想想。” 二四七章 白广恩说完之后,满堂一片寂静。 马科麾下一众将官神色各异,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小心思。 马科忽然开口:“白兄,你说京师将失,大明将灭,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广恩,似乎不愿错过一个字。 白广恩一听,心中欢喜,笑道:“马兄没听错。京师将失,大明将灭。我主此番北伐,马兄莫非以为就山海关这一路兵马吧?” 马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听说他去年才占了河南,而河南饱受流贼之苦,几乎千里赤地,他哪里来的本钱北伐?山海关又是怎么丢的?莫非走水路?” 白广恩嘿嘿一笑:“马兄所言不错,我主夺山海关,的确走的水路。不过马兄眼光局限,又怎知我主根底?马兄可知,我主领六千兵马夺关,用了几时?” 马科摇头。 白广恩道:“我闻警钟,立刻披甲传令,尚未至关墙,关城已破。只一个时辰不到,守军五千人被斩首,其余一万四千俯首投降。我主兵锋之盛,休说大明,便是鞑子也远远不如。我主神威莫测,定鼎天下乃是天命所归,区区鞑子,早晚必灭。” 又道:“我主北伐,此一路夺山海关,以拒东虏。另有两路兵马,嘿嘿,想必马兄不是不知。崇祯帝发诏勤王,可不正是因此么。” 马科听完,对白广恩的迷之狂热表示不解,但却知道,崇祯帝发诏勤王是事实。 所谓反贼,确已将兵临京师。 他吸了口气,道:“若要我投他,有什么好处?” 白广恩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马科几乎笑出泪来:“马兄已山穷水尽,还有心气要好处?” 马科脸色难看无比。 白广恩道:“我主可不是崇祯帝,我主强势,马兄若还自恃兵马,像以前要挟大明那样要挟我主,这主意恐怕打错了。我主有言:关宁军可有可无。以我主兵锋之强,只一山海关足矣,区区东虏,不在话下。马兄,如今不是讲条件的时候,生死攸关啊。” 马科等人面色青白,都不好看。 白广恩道:“此时山海关里,恐怕已在整兵了吧。譬如老弟我的家丁标营,想必已是打散重组。马兄若投我主,亦然。然则历来新朝定鼎,武将皆无私兵,此乃道理。却毕竟不必给鞑子为奴为婢,不必九泉之下无颜见祖宗。此中权衡,马兄自察之。” 然后起身:“请马兄给老弟我安排个住处,明日老弟再来听马兄抉择。” 说着,便自出去了。 马科面无表情,与身旁点了点头,有人出去为白广恩安排住处。 此时马科才一脸严谨道:“对白广恩所言,诸位有什么要说的?”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说话。 皆是心里乱糟糟的,暂时没有抉择。 马科叹了口气:“白广恩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山海关已失,我前屯卫前有东虏,后无退路,着实已是生死攸关。若投鞑子,毕竟没有祖大寿,不如吴三桂。一去必定为奴为婢,令祖宗蒙羞。然听白广恩之言,河南那位必是刚强之人,受不得要挟。诸位,生死攸关,前路怎么走,我不敢一言而决,畅所欲言吧。” 他摆了摆手,令家丁亲卫将议事厅团团围住,不得结果,不能进出。 山海关。 自白广恩走后,王轶胜便开始着手甄选整编降军。 军营中,一万四千明军降兵被赶出营房,在校场集结。 王轶胜冷着脸站在点将台上,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降兵才集结完毕。 “这等散漫,果然乌合之众。”他对身旁另一位部将道。 部将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不能把他们与我部相提并论。王兄期待太高。” 王轶胜露出一抹笑,转瞬即逝,道:“从这里就能看出大明之亡,非无缘故。” 一万四千降兵集结完毕,站在台上看去,分明两个群体,泾渭分明。 前面的是各降将的家丁标营,无论姿态气质,还是装备兵甲,较之于后面的普通兵卒几乎是天地之别。 当然,跟围着周围的金甲将士又不可同日而语,没有可比性。 普通的降兵,几乎除了有一口刀或者一杆枪,连鸳鸯袄这样的军服都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才有。且多是些破烂。 家丁标营则全副武装,当然,也就那样。 普通降兵多畏畏缩缩,一个个黄皮寡瘦。家丁标营也精悍许多,强了数倍不止。 随后的甄选,第一轮按照年龄来。年龄在十六岁以下,四十岁以上的,全部淘汰。 接着看体魄。孱弱病态的不要,健康达标的合格。 经过两轮甄选,一万四千降兵被淘汰近半,剩下七千二百人。 王轶胜挥了挥手,解散被淘汰的,遣反营房。 然后进行最后一轮甄选。 七千二百人,以六百人一组,进行体能和意志鉴定。围着校场跑,跑到王轶胜喊停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淘汰体能不合格,毅力不合格者。 最后一轮检定,直到第二天才落幕。最终甄选出三千合格兵员,再度淘汰一大半。 也就是说,一万四千降兵,最终初步合格的,只有三千人,刚好一个部的编制。 “主公,末将甄选出三千勉强合格的,余者皆淘汰。” 嬴翌听了道:“一应明将家丁便有五千人,怎么才三千合格的?” 王轶胜道:“回主公,降将家丁标营较之于普通降兵虽然精悍了不少,但也有很多缺点。” 嬴翌道:“说来听听。” 王轶胜躬身道:“彼明将之家丁标营虽体魄健壮,但多跋扈、欺软怕硬。就毅力而言,比普通的降兵并没有优势。甄选出的三千人中,家丁标营与普通降兵几乎各占一半。” 嬴翌顿时了然。 集团作战,体魄是其一,但若只有体魄而无毅力,那也只不过绣花枕头,看着好看,用着没用。 明军家丁标营虽然比普通兵卒更强,但一样打不得硬仗。就这一点而言,并不比普通降兵强多少。 嬴翌摇了摇头:“左右不过是废物利用,不去管他。有三千已经很不错了。” 二四八章 马科的抉择 “主公,标营出身的兵卒尚有隐患。其原为将领家丁,家人父母皆明将奴婢,若不能解脱身份,仍要为人所制,不可不查。” 王轶胜道:“解其身,放归于民,不复为将奴,方可万无一失。” 嬴翌微微颔首:“此其必然也。一开始便做好标杆,此后一例如是。你只管放手去做,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喏!” 王轶胜躬身退下。 明将以家丁标营私兵为依仗,是其立身之本,既是家丁,便是家奴,家眷老幼皆其奴婢。 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嬴翌培养出来的兵卒仍然要为明军降将所制。 军队是国家的军队,是嬴翌的军队,私兵是决然不允许存在的。 大将可以有亲卫,但亦是嬴翌的兵,军饷由嬴翌发放,家人亦是嬴翌子民,且有数量限制。 哪里如当下明廷一般,如此恶劣? 不过对嬴翌而言,这都不是问题。 原家丁标营挑选出来的兵及其家人,必须要与原本所属的明将划清界限。 如果有意见,嬴翌的刀会告诉他们锅儿是铁铸的。 ······ 白广恩在前屯卫一夜,看似安安稳稳,实则仍不免有些忐忑。 他与马科虽素来亲厚,但事关身家性命,万一马科脑子打铁,一个行差踏错,他白广恩身在马科老巢,这下场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亲身体会过嬴翌的强横,对于未来有极大的信心。然而马科却不然。马科只听他说而没有目睹。 晨间起来,白广恩把金甲锐士召集到身边:“我稍后去见马科,若事情顺利则不必多说。若不顺,这身家性命可全都要靠列位兄弟了。” 金甲锐士百户官捶胸道:“若不顺,但有一死。主公令我等护卫,不敢懈怠。” 白广恩这才放下心来:“列位兄弟做好准备,我这就去了。” 言罢出门,去见马科。 到议事厅外,只见兵卒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议事厅大门紧闭。白广恩见状心下一转,不禁为马科的周全感到赞叹。 此间事关乎身家性命,事未决之前,万万走漏不得。若说这里以马科为首,但辽东军中,吴三桂势力最大,说不得马科麾下有人心向吴三桂,若不提备,被人传出消息,恐难善了。 无论是吴三桂那边,还是嬴翌这边皆然。 白广恩想着这些,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信心。 道:“通禀一声,就说白广恩求见。” 便有兵卒上前,到紧闭大门外,片刻转身回来:“大人有请。” 白广恩吸了口气,信步穿过兵卒,近前推门,嘎吱,门开了,一股子闷热的气扑面而来。 “白兄请进。” 马科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白广恩看他:“马兄。” “请坐。” 马科摆了摆手。 白广恩看了眼堂中横尸,微微点了点头,径自坐了下来。 马科揉了揉眉心,指着堂中横尸道:“此辈亲近吴三桂,或有降东虏之意,我已杀之。” 话音一出,白广恩顿时大喜,轰然起身道:“马兄明智,小弟佩服。马兄,你我如今再为同僚,可喜可贺。若有酒,何不干上三杯?!” 马科哈哈一笑:“正该如此。来人,上酒菜。饿了一夜,肚皮都瘪了。” 大早上开席,也算是奇葩,不过军中不讲这些,倒也无妨。 于是推杯换盏。马科举杯道:“白兄先我一步,日后还请多多关照。请!” 白广恩一饮而尽,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咱们共同扶持,共同进步。” “好!”马科大叫一声,说道:“白兄,你与嬴主照过面,老马我厚颜讨教,不知嬴主有什么喜好,是什么性子?好教我心里有数,免得拜谒时冲撞了便大事不好。” 白广恩闻言不禁苦笑,道:“马兄说笑了。主上魁伟刚决,神威莫测,小弟也就见过主上两面,哪敢说知道主上性子。不过马兄也不必担心,主上既然有意辽东军,便是小弟这等有污点的也容得下,马兄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见了主上,只需谨记尊卑,想必自有重用。” 马科闻言道:“如此便好。” 白广恩道:“事不宜迟,宴后便启程可好?” 马科自无不可。 当下安排好前屯卫一应防卫,留下心腹照看,这才点起家丁标营,带上一应千户以上级别将官,与白广恩一道出城,往山海关而走。 马科骑着马,与白广恩同行,他眼睛看金甲锐士,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近百人的金甲锐士,行走如虎,威威生风。举手投足如人之一体,严整至极。 较之而言,他的家丁标营,本来也算精锐,护卫也有颜面,但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跟金甲锐士比起来,无论是装备还是气度,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说金甲锐士是正规军,他马科的家丁标营就是山贼匪类,乌合之众。 白广恩见他看了一眼又一眼,不禁笑道:“此乃主上亲卫,有三千之数。” 马科讶然道:“三千?!如此精良装备的锐士,三千可不是小数目。” 白广恩道:“要不怎么说主上天命所归呢。马兄,不单单主上亲卫,另三千兵马一样武装到牙齿。只不过甲胄兵器色泽不同罢了,品质分毫也不差呀。” 马科吃了一惊:“还有三千?!” 白广恩道:“应该说还有数万。” 说着他惊叹道:“如果王轶胜将军没有骗我,主公麾下数万正兵可都是一样的装备。” 马科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遭将官议论纷纷,有人道:“我看这些兵甲精良至极,听说主上占领河南还不到一年,哪里来的银钱铁料,可造数万大军兵甲?” 白广恩闻言道:“我亦就此问过王轶胜将军,哦对了,王轶胜将军就是主上的亲卫统领。王将军只说到时自知,让我好生心痒难耐。” 马科道:“历来定天下者,皆天命所归,必有异于常人之处。” 白广恩深以为然。 便则紧赶慢赶,一路奔山海关。至于前屯卫往东的广宁中后卫等,一概抛诸一边。不是白广恩和马科没有这方面的心思,而是前屯卫往东的军镇,基本上都是吴三桂的亲信掌控。 没有吴三桂的令牌或手书,连进门都不大可能。 倒不如先将前屯卫的事定下,其他军镇再做区处。 二四九章 意欲全歼 “主公,白广恩携前屯卫总兵马科求见。” 嬴翌正在思考拿下关宁之后,对鞑子的具体战术的时候,王轶胜来报。 鞑子兵锋已至宁远外,恐怕这几日就要交兵。数万鞑子不是小数目,嬴翌虽然不惧,可嬴翌的思忖是设法将这次入侵的鞑子全部留下,予东虏以震慑,便于空出手来消化河北。 具体的战术,嬴翌已经有底,闻言道:“白广恩倒是不慢。” 这才三天,白广恩就把马科带来了,可见此人的确已无二心。 嬴翌历来是瞧明军将领不上眼的,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譬如孙承宗,孙传庭,卢象升,秦良玉等,其他都是不入法眼的货色。 对于白广恩这样的,嬴翌原本是打算随便给点好处打发了事,不过现在他逐渐转变了一些看法。 作为明廷的官,在那样腐烂的环境里,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大建树。 卢象升等这样的人物,毕竟凤毛麟角。 白广恩既然听话,能一心办事,那也是好的。只要能把事办好,嬴翌不吝惜赏赐,不吝惜给他个前途。 当然,若白广恩等降将不知转变,把他们的坏毛病带进嬴翌军中,那就不好意思了。 “带进来。” 嬴翌摆了摆手。 片刻后,白广恩带着马科等一众前屯卫将官入内,尚未及看到嬴翌,已俯首拜倒:“罪将拜见大人!” 嬴翌嗯了一声:“起来吧。” 听着嬴翌浑厚如洪钟大吕的声音,马科等心中齐齐一跳,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正好落在他们的心跳节奏上,一时间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待抬起头,只见上首端坐一人,如龙盘虎踞,面容魁伟,英姿雄壮。 但见嬴翌身着黑的发亮的甲胄,一顶樱盔置于案前,双手自然垂下,背后猩红的大氅放在一边。 他双目如电,锋芒毕露,却又深邃难当,看不见低。目光扫过,好似被一眼看透,明察秋毫,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马科危然而立,不敢有丝毫不敬。心里却如释重负。只看这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你就是马科?” 嬴翌道。 “回主公的话,正是罪将。”马科低头垂手。 嬴翌呵呵的笑了起来:“倒也是个知机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马科道:“请主公放心,罪将知道。” “好。”嬴翌微微颔首:“如此,稍后你自去见王轶胜。” “是,主公。”马科退下一旁。 嬴翌才对白广恩道:“你很好,没有让我失望。说说吧,此番一行,还有什么收获?” 白广恩躬身道:“末将前往前屯卫途中,亦将中前卫收复。只是中后卫及宁远诸镇,皆吴三桂亲信,没有吴三桂手书印信入不得关城。未免打草惊蛇,末将未曾前去。” 嬴翌闻言道:“这么说辽东军中分割还挺严重的。” 一旁马科道:“启禀主公,吴三桂等人皆属辽东将门,末将与白兄与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平素关系淡薄,只听朝廷之令。” 嬴翌顿时明了,无外乎还是争权夺利的行当。 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便且不去管吴三桂。白广恩,你自有功,我便授你一个部将之位。山海关降兵甄选的三千人,还是交给你带。” 白广恩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感激涕零拜道:“主公不以降将看轻末将,还予我重任,末将结草衔环,必舍命以报!” 嬴翌淡淡一笑:“如此最好。” 然后道:“马科亦然。待整编甄选完毕,授你部将之位。记得不要让我失望。余者将官若不愿从军,自有土地封赏,若继续从军,便唯才是举。” “谢主公!” 众人心里齐齐一松,活泛开来。 便听嬴翌道:“你们是辽东这片的地头蛇,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解答。” 马科及白广恩等连忙拜道:“请主公示下。” 嬴翌道:“东虏入寇,有多少兵马?领兵者何人?” 马科精神一震,道:“回主公的话,东虏以阿巴泰为奉命大将军,精骑三万,包衣三万,共六万人马。” “阿巴泰···”嬴翌微微颔首:“若我要将这股东虏全数留下,诛之以震敌胆,你们有什么计策?” 此言一出,马科等人便愣住了。 好似东虏是猪狗一样不值一提,任凭宰割,这口气···还真符合这位一身威势如昊阳般的主公啊。 白广恩与马科对视一眼,白广恩道:“主公,东虏六万大军,实不可小觑···” 嬴翌摆了摆手:“我不曾小觑东虏。却也不把东虏当回事。你们只管在全歼东虏的前提下畅所欲言就是。” 马科等人深深的吸了口气。马科抱拳道:“主公,若要全歼东虏,一要兵马之众。毕竟东虏人多,全歼不易。” 嬴翌道:“无妨。我这里六千兵马,还有两路四校尉计十五部四万五千兵马,皆已至京畿,只需传讯一封,两三日必至。” 马科听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四万多大军! 好些将官禁不住嘶嘶有声。 “若如此,以主公兵锋之盛,只要计划妥当,全歼鞑子未必不能。” 然后他振奋精神,道:“鞑子每次叩关,皆以一些兵马拖住沿途关城,另派偏师从长城豁口突进关内,行劫掠事。想必此番亦然。主公若要全歼东虏,在关外不好办,却可以将鞑子引入关内,然后···” 嬴翌笑了:“关门打狗。” “主公英明。”马科白广恩等高呼。 嬴翌大笑:“你都说的一清二楚了,我若还不知道,岂非榆木疙瘩?” “主公恕罪。” 嬴翌摆了摆手:“你的计策正合我意。不过要引鞑子入关,免去其防备,需得不能走漏这里消息。你二人要以‘明军’的身份守住山海关和前屯卫。吴三桂那边,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白广恩道:“主公放心,此间必无差池。” “没有差池就好。”嬴翌道:“你二人随时关注鞑子行踪,有事立刻来报。另外,整编兵马刻不容缓。记住,我的兵就是我的兵,家丁标营,私兵,在我麾下决然是不能的。” 最快更新 m. 二五零章 喜峰青山口 明末的局势,可以用滑稽两个字稍作形容。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鞑子能够入主中原,实则充满了侥幸。譬如辽东一地,明廷屡屡战败,往往非战之罪,其深层次的缘故,潜藏在战争的背面。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所谓的边军精锐,辽东军,跟满鞑子应该算得上是一伙儿的。 他们之间的联系,极是紧密。 从万历时期李成梁镇辽东,这种情况就已经有了一丝苗头。李成梁拥兵自重,到了万历后期,皇帝都奈何不得他,召他入京他动都不动。他有很多理由可以推拒,比如鞑虏猖獗。 实际上是养贼自重。 以当时辽东军的强横,要扫平辽东的鞑子,可谓轻而易举。譬如努尔哈赤这个野猪皮,都是李成梁的家奴。 但李成梁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和身家性命,只能养贼自重,今天放任鞑子劫掠一下百姓,明天他出兵去杀几个人头,后天鞑子再来,大后天他再去杀几个人头。至于杀的是谁的人头,只有李成梁和鞑子知道。 如此没完没了,与鞑子形成一种一家人的默契,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营造一种辽东不平的现象,以之搪塞明廷。 这个苗头在李成梁死后,逐渐成为辽东军的传统。所谓的辽东将门,实际上与鞑子的勾连极深。 就这样你来我往,实际上对鞑子而言,起到了一种练兵的作用。于是鞑子越打越强,明军则因为这种勾连,在面对鞑子的时候,屡屡退却,逐渐演化为心理阴影,到后来打不过鞑子也就理所当然了。 辽东将门以此要挟明廷,要钱,要粮,吃的是满肚肥肠,他们是赢家。鞑子越打越强,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他们也是赢家。 只有明廷是最大的输家。 所以说辽东军与鞑子是一伙儿的,在某种程度上讲,并没有错。 他们实际上跟山西的晋商没有什么差别,为了自己吃饱,可以出卖一切。 而辽东军自李成梁之后,以祖家、吴家为首。祖家的代表人物,譬如祖大寿、祖大弼,吴家的代表人物,譬如吴襄,后来的吴三桂等。 当然,这两家只是代表人物。还有一些,在屡次的大战之中,要么被杀,要么投降。 而又因为投降的举动。他们跟鞑子之间的联系,愈发的紧密。 祖大寿降鞑,随时可以与吴三桂通信。双方之间,至少对于满鞑子而言,明军是没有秘密的。 鞑子屡次从小道轻松突入关内,不是没有缘由。 不过辽东军的这种恶劣情况,明廷不是不知。当初李成梁老辣,万历皇帝都奈何不得,等到李成梁死后,辽东军没了一个领军人物,明廷就开始着手分化。 分化的手段很简单,就是掺沙子。如白广恩、马科,以及之前松锦之战战死的杨国柱等,都是明廷从他处调入辽东军体系的将官。 用这样的手段来分化、瓦解辽东军,作用是有那么一点的,但可惜对军队的战斗力没有任何提升,反而因为内部的分化和争权夺利,使得辽东军的战力还有一定幅度的降低。 不过对如今的嬴翌而言,却是一件好事。短时间内,马科和白广恩完全可以帮助他轻松瞒过吴三桂和鞑子。 嬴翌气魄不小,心气极大。在他而言,针对鞑子的战役,必须要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鞑子不是猖狂么,那就给他个好看。 三万精骑,三万包衣,六万颗人头,嬴翌要定了。 “按照鞑子一贯的做法,”马科等人围着地图,向嬴翌建言道:“他们最大的可能,是从这两个地方突进关内。” 顺着马科手指按住的地方,嬴翌看到‘喜峰口’‘青山口’两个地名。 便听白广恩道:“喜峰口和青山口,是长城沿线的重要关卡,虽然不大,但联通内外,极是要紧。前四次鞑子入关,多是从这两个地方突入的。盖因喜峰口和青山口的守军,是吴三桂的亲信。” 青山口和喜峰口相距不远,都在山海关北不到一百里的地方。这段长城外,是鞑靼科尔沁部的势力范围,而科尔沁部早已被鞑子降伏。通过军事进攻和联姻策略,连消带打,科尔沁部便成了鞑子的走狗。所谓的蒙八旗,科尔沁是其中的死忠。 “亦即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鞑子仍然会借道科尔沁,从青山口和喜峰口突入关内?”王轶胜一旁道。 “然也。”马科道:“王将军所言不差。不过却也不能忽视山海关的重要性。若是几年前,鞑子攻打关城,多半只是掩人耳目,做做样子,便于偏师从青山口等地突入。但近些年来鞑子愈发猖獗,如果有可能,被他们瞅到机会,他们未必不会猛攻山海关,转虚为实。” 嬴翌听着,不禁微微颔首:“马科说的不错。山海关和前屯卫,必须要防备森严。断绝鞑子转虚为实的可能性。只给他们留青山口和喜峰口这两条小路。” 他思忖片刻,道:“这样。我留下一部精兵镇守山海关。若到紧要关头,便是暴露,也要将鞑子挡住。” 白广恩和马科一听,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让他们自己来抵挡鞑子的兵锋,他们并没有绝对的信心。而若能有嬴翌麾下一部精兵镇守,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嬴翌道:“王轶胜,你速速传讯朱炳琨和郑五,令他们五日之内,务必抵达既定的位置。” 说着,嬴翌的手指头在地图上连按两下。 蓟州镇、迁安。 众人目光落在这两个地方,同时露出了然之色。 若鞑子从喜峰口和青山口突入关内,往东便是蓟州镇,往南便是迁安。分明是一开始,就要把鞑子按在喜峰口内的狭小区域,予以歼灭。 “我不会让鞑子真正进入关内。”嬴翌淡淡道:“这个地方位置正好,便作鞑子埋骨之处。” 又道:“马科、白广恩,你二人时刻给我监控住鞑子的动静。等鞑子从喜峰口、青山口入关,我便抄他后路,把这两个关口堵了,彼时叫他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两人闻言齐齐抱拳,顿首道:“请主公放心!” 嬴翌微微颔首。 二五一章 前夕 宁远。 作为当下明廷在关外的最前沿,宁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吴三桂两万精兵皆屯驻于此,加之此前从山海关带来的五千家丁,区区一座宁远,便有两万五千人。 满鞑正处于上升阶段,早期的时候,鞑子极不擅于攻城,往往遇到坚城,有个两三千明军镇守,鞑子就啃不动。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汉奸的投靠,给鞑子带去许多明里暗里的好处。比如火器,比如一些攻坚的战略战术。 所谓的汉八旗,在原本的历史上,为鞑子立下汗马功劳。攻坚,有他们,杀戮同族,也有他们。 到如今这个阶段,鞑子的攻坚能力上升到了一个可观的程度。明军再也不能只凭两三千人、十来门烂炮就守住一座城池。 譬如宁远这样的重镇,往往要万人计的兵卒,才能守住城池。 总兵府。 吴三桂放下手中书信,谓左右道:“马科和白广恩都急的跳脚了。” 左右将官闻言齐声哄笑。 有人道:“伯爷,白老鼠和病马急的跳脚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吴三桂大笑,道:“两个无能之辈而已,不去提他。” 然后转言道:“阿巴泰到什么地方了?” “回伯爷的话,阿巴泰昨日已至宁远中左所。今日黎明时分已分兵。”有人回话道。 吴三桂毫无意外,道:“又是老套路。是沙河儿堡吧?” 答:“正是沙河儿堡。阿巴泰亲率两万精骑、两万包衣分兵沙河儿堡。” “这么说我们要面对的,是图尔格的一万精骑、一万包衣?” “伯爷英明。” 几句话的功夫,鞑子的兵力分布,已呈现出来。 此番东虏三万精骑、三万包衣,以奉命大将军阿巴泰为首,以图尔格为副,计六万人马来攻。 鞑子的兵力,甚至行军路线和速度,吴三桂早就知道。这些东西,鞑子并没有隐瞒吴三桂,甚至摆明车马,通过祖大寿告诉吴三桂。其猖狂之处,可见一斑。 鞑子的这种威势,给吴三桂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使得吴三桂心里更加徘徊和犹豫。 但这些东西,他不会表现出来。即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也不会。 对于他们而言,看得见的好处,要先谋夺到手。 “此番鞑子多半还是从喜峰口或青山口入关。那边早已打了招呼...想必如此一来,朝廷拖延近半年的军饷,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如数发来。”吴三桂如是道。 这就是看的见的好处。 众将官皆嘻笑开怀。 有人道:“此乃必然也。朝廷如今除了伯爷,还有谁可以依重?” 吴三桂不禁大笑。 道:“正因如此,关宁一线才不容有失,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的用处。若关宁有失,朝廷的军饷怕是不会轻易发来。” 他叮嘱道:“图尔格虽然只有一万精骑,却也不能小视。传我命令,沿途军镇寨堡,不得我军令,不许出战。以严防死守为主,鞑子要挑衅,便任凭他挑衅。本伯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守住军镇关城!” 又道:“我稍后手书一封,尽快传给白广恩和马科。” “是,伯爷!” ... 阿巴泰率两万精骑及两万包衣于宁远中左所与副手图尔格分开,自沙河儿堡进入朵颜三卫,按照老套路,借道科尔沁,突入明廷关内。 他麾下两万精骑,满八旗三十个牛录九千人,蒙八旗三十六个牛录近一万一千人。 此番攻明,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因此不曾携带汉八旗攻坚,而以满八旗和蒙八旗的机动性,行劫掠之事。 草原上,大军迤逦。马队来回往复,驱着包衣,赶着装在有少量的口粮及军械物资的马车飞速前进。 历来鞑子入关,都是空手来,满载归。只需要带上空车,笑呵呵的来,回去的时候金银和粮食必定压断车辕。 阿巴泰满身戎装,粗犷的脸上皆是络腮胡子。他目光如狼,眺望着远方草原和天空交接的一线,仿佛看到了满载而归时的喜悦。 “离开盛京时,皇上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了好多体己的话。” 阿巴泰淡淡道:“皇上对这次入关寄予厚望,南朝京畿至山东广大区域,都是我们的目标。这已是第五次,每一次都如同在南朝这个巨人身上狠狠的割一刀,这次过后,南朝想必无以为继。祖灵在上,我等效仿铁木真入主中原,已近在眼前。” “南朝的花花江山,就是我大清的了!” “他们的金银,他们的女人,都是我们的!” 阿巴泰等人心中充满了憧憬。那花花江山,就如同案板上的肥肉,予取予求,任凭宰割。 怎一个畅快了得? 说起来满鞑子最初的时候,便譬如黄台吉早前也不曾想过入主中原。毕竟鞑虏出身,眼光层次差了不止一筹。只是觉得南朝繁华,有时间了去抢一把,抢些金银用用,夺些女人玩玩。 不过随着汉奸的投靠,鞑子的战略思想,在随之转变。 汉奸们告诉黄台吉,不要认为大清人口不多,就不敢觊觎神州。想当初铁木真忽必烈能够,他黄台吉为什么不能够? 不过黄台吉也知道南朝是一个巨人,要一鼓作气打到明廷是不可能的事。于是钝刀子割肉,就是这些年的主流。 明里暗里与明廷内部的反明势力勾连,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要有机会,就扑到明廷身上狠狠的咬一口,咬的明廷头破血流。 用尽一切办法给明廷放血,直到放干明廷这个巨人的血液,放到明廷倒下,他黄台吉的机会就到了。 自松锦之战前后,黄台吉因为种种原因,身体愈发不在线。以往每次入关劫掠,黄台吉都要亲自督战。而这次,他做不到了。 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对阿巴泰一次又一次的嘱咐。 因为内部的问题,他选择阿巴泰实行这第五次入关劫掠,而将多尔衮等人压在盛京,其中诸多考虑。 “青山口还有多远?” 阿巴泰问道。 身旁,一个蒙八旗的将领大声道:“还有三十里。” “三十里...”阿巴泰看了看天色:“很好,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二五二章 夺关 披发左衽,率兽食人者,蛮夷也。 老祖宗传下仁义礼智信,传下智信仁勇严,传下诗书礼义,那不是对所谓自由的束缚,而是对人性的升华和发扬。 教导人性压倒兽性,人不为兽,方是人。 这才是文明。 文明不独乎冰冷的外物,高楼大厦也好,宇宙飞船也罢,都只是文明最外层的外壳,文明的核心,还是在于精神,在于人之一字。 铁木真杀人生命,夺人妻妾财富,且以之为荣,这并不值得炫耀。说白了,还是兽性大于人性。他想的只是怎么去杀人,怎么去夺取别人的财富和银虐别人的妻女,以之为乐,伟大半点也说不上。 东虏满鞑与之一丘之貉。此辈蛮夷在原本历史上所想所为,无不印证其低劣的本性。 汉人的王朝,每朝开国想的是如何继承并超越前代,而蛮夷王朝则背道而驰。 每逢蛮夷入主,文明必定衰颓。 抢夺南朝的财富,杀掉南朝的男人,夺走他们的女人,让他们为奴为婢,随意的践踏、玩乐,这就是阿巴泰这些人最本能的想法。 天黑前夕,青山口在望。 青山口夹在两山之间,险且狭,驻扎有一个千户的明军兵力。如果驻军有拼死之心,任凭阿巴泰哪怕几万大军,要攻下青山口,不死个几千人,把防御兵力消耗干净,想要入关那是妄想。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滑稽。鞑子前四次入关,如入无人之境,在这些险要的关口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青山口的明军早已发现鞑子大军的踪迹,眼见鞑子大军兵临城下,二话不说,弃关就走。 如果崇祯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吐血而亡。 青山口大门洞开,阿巴泰率领的东虏军队好像旅游一样,轻易进入关中,并迅速通过,天黑之时于青山口内侧扎下营寨,准备休整一夜,以待翌日行耀武扬威劫掠事。 天色愈发暗淡,自申时至酉时,鞑子在青山口内扎下的营寨逐渐安静下来。天地间,一片寂寥。 小冰河时期的北方四月,入夜愈冷。银月高照,洒下一片片寒纱,忽然,在青山口外的草原一侧,出现一片黑影。 嬴翌伸手,止住大军步伐。他眺望了一眼远处的青山口,又蹲下来看了看地面上新鲜的马蹄践踏的痕迹,道:“王轶胜,你带人立刻去夺下喜峰口。” 这几天时间里,马科和白广恩用尽一切手段了解鞑子的行踪,连吴三桂那边也派人去问了又问,表现出一副急躁模样。而在这背后,鞑子的行军路线,被嬴翌了如指掌。 昨日入夜前,嬴翌率亲卫三千出山海关,从关外绕道沿着长城往北,直奔青山口、喜峰口而走。 今日下午,便已抵达青山口往南十里外的长城下,并在彼处扎营休整。 阿巴泰何时入关,青山口守军弃关而逃,都在嬴翌的监控之下。鞑子一入关,嬴翌便拔营出发。 王轶胜闻言犹豫道:“主公” 嬴翌摆了摆手:“青山口有我一人就够了。你只管去喜峰口。朱炳琨和郑五已经就位,待天一亮,鞑子知道处境后必定狗急跳墙,我这里堵着,喜峰口的压力就会很大。” 又道:“青山口狭窄,人多了也没用。留下十人给我打下手足矣。” 王轶胜深深的吸了口气,捶胸抱拳:“喏!” 喜峰口必定也有明军驻扎,不过无论是嬴翌还是王轶胜,都全然不放在眼里。三千亲卫,个个彪悍,兵甲俱全,火炮上百门,如果一刻钟拿不下喜峰口,王轶胜可以自裁以谢天下了。 王轶胜引兵沉默而走,很快消失在远方。嬴翌静立了片刻,二话不说,扛刀往青山口而去。 青山口一片寂静,关门紧闭,关城上有一些鞑子巡守。 这里是鞑子的退路,鞑子大军入关,在关内侧扎营,却也留下一个牛录的兵力坐镇关城,以防万一。 夜色愈冷,黯淡的火把的光,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一道黑影闪过,半抹刀光乍现,城头上正巡守的一队鞑子兵齐齐倒下,没了声息。 嬴翌好似幽灵,从关城上跳入关里,落地无声,一闪便隐没在黑暗中。几个呼吸口,关城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十个亲兵迤逦入内。 “剿灭关里的鞑子,小心一些,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嬴翌叮嘱一声,拖刀往关内一侧疾走。 黑夜阻挡不了嬴翌的视线,通关的兵道上,又一队鞑子举着火把巡守而来,嬴翌纵身一扑,快似闪电,刀光乍现,人命归天。 随后才有狂风呼过,卷起夹杂着血腥味的尘沙,最后渐近于无。 强大的神魂给了嬴翌无比敏锐的感知,他分明能够感受到关里的鞑子驻扎的地方。人数不多,只有两百余人。 嬴翌念头一转,便想了个通透。 青山口关城里面地面狭窄,阿巴泰四万兵马根本挤不下。必定直接通过关口,在内侧扎营。远处那被杂乱又浩荡的气血热力排开的大片冷空气空洞,证实了嬴翌的猜测。 不过眼下最先要做的,还是拿下青山口。将关里的鞑子兵清洗干净。 嬴翌健步如飞,脚下一点,便是二三十丈。而整个青山口关城,南北间距还不到五十丈。 只两步,嬴翌就到了关里驻扎鞑子兵的营房外。他推开营门,信步走了进去。 几个呼吸过后,十位亲兵也来到这里,跟着冲了进去。 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关中总数为三百人的一个牛录的鞑子精兵全数覆灭在嬴翌和十个亲兵的刀下。 嬴翌钢铁一般的大手噗的捏碎最后一颗老鼠尾巴脑袋,在阿巴泰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青山口易主。 青山口内侧关城,嬴翌信步攀登上来,他把刀往面前一拄,目光垂落,看着关下绵延好大一片的各色帐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把蚩尤旗竖起来。” 嬴翌淡淡道。 身后亲卫沉默无声,片刻之后,一杆三丈高的大纛冉冉升起。宽大的旗面上,煞气腾腾威严狰狞的蚩尤像簇拥着一个斗大的‘嬴’字,迎着夜风猎猎招展。 二五三章 日落西山 嬴翌的帅旗亦是蚩尤旗,整体呈墨色,边有云纹,其上蚩尤像以红线所绣,当中斗大的‘嬴’字金灿灿光辉无比。 夜风中,旗幡猎猎,嬴翌在旗下盘坐下来,身后十位武装到牙齿的亲兵如雕像耸立,按刀静默不动不摇。 日月交替,明暗轮回。从戊时至亥时,翻过两日交接的坎,进入翌日子时,夜色愈是深沉,然后丑时、寅时、卯时,到卯时末,夜色渐褪,至于辰时来临前,天已麻麻亮。 嬴翌缓缓的站了起来,关城下,鞑子绵延的营寨,开始泛起活力。 “狗入的,三百里走了十天,真特么神速,让爷好一番等啊!” 赵金骂骂咧咧的吐了口唾沫:“兄弟们,狗入的唐通坏了咱们的大事,你们说该怎么办?!” “砍了他狗入的!” 将士们狂呼,声震天地。 “对。砍死他狗入的!”赵金魁梧的身材笼罩在甲胄当中,他猛地挺起长枪:“给我杀,杀了唐通就当杀鞑子!” 当唐通龟爬一样赶到清河店的时候,一场兵力悬殊的大战就在崇祯帝的眼皮子底下展开了。 清河店,位于京城以西,距离不过十多里。在数日之前,一支为数三千的精锐兵力驻扎在此,对京师造成巨大的威胁。崇祯帝不愿被动接战,下诏迎击。五军都督府好不容易组织起三万兵马出城迎战,却转瞬被击溃,狼狈而回。 就在五日前,嬴翌麾下朱炳琨、郑九及郑五、钱岳两路兵马于京师之南的良乡会师,四万五千大军威风凛凛,骇的京城人仰马翻。 彼时崇祯帝坐立难安,却只能紧闭城门,甚至不敢有丝毫挑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支大军只在良乡驻留了不到半日,便齐齐拔营擦过京师往东去了。 这让明廷上下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冒出一身侥幸的冷汗。 不过这支大军拔营东去之后,却留下一部三千兵马驻守于京师西外的清河店。 三千兵力不过区区,主力东去,才给了崇祯帝胆子,敢于主动出兵迎击。 不过让崇祯帝面无人色的是,三万硕果仅存的京营竟然被三千反贼击溃,从出城到败退回来,时间还不到半天。 这支兵马是朱炳琨留下的一部,部将赵金,目的在于唐通——崇祯帝下诏勤王,而北方大地上仅存的成建制的兵力,在侯恂全军覆没之后,只剩下宣大和关宁守军。 而响应勤王的,仅宣府总兵唐通一人。大同总兵姜瓖以鞑靼土默特部异动为由推拒,而关宁的辽东军就更不必说了。 这些消息通过田宏遇的锦衣卫及时传递到军中,朱炳琨虽然不认为唐通有什么战斗力,但也不会放任唐通给北伐带来任何麻烦。 因此留下一部兵力,无论是击破唐通还是牵制唐通,甚至威慑京师,都是有必要的。 于是赵金所部被留了下来。 赵金所部上下自然是不愿的,但军令如山,必须遵从。因此一股怒火赵准唐通,无端落在他头上。 但让赵金更加憋气的是,唐通那狗东西说是勤王,从宣府到京师不过几百里路,竟然走了十天——在朱炳琨和郑五两路大军尚未于良乡会师的五天前,锦衣卫就发来消息。 而在会师之后,赵金奉命驻扎于清河店,又等了五天,唐通才姗姗来迟。 这让赵金如何不怒? 他还想杀鞑子呢! 却这里被唐通这废物拖住五天,真个是倒霉透顶! 于是唐通大军刚刚抵达清河店附近,便遭到赵金所部的猛击。三千兵马倾巢而出,列阵而战,猛烈的炮火只进行了一轮,便击溃唐通前军,唐通前军一溃,波及中军、后军,竟不等赵金攻过去,他数万大军就溃了! 唐通狼狈而逃,赵金不依不挠,一路追了上百里,一直追到白羊口,硬是斩下唐通的人头,才率军返回。 赵金所部并未在清河店停留,而是直奔京师,在京师守军的战战兢兢里,将唐通的人头抛入城中,这才慢条斯理的在京城门外大摇大摆的扎下营寨。 赵金所部的任务,除了要防备明廷勤王军队对嬴翌剿灭入关鞑子造成影响之外,还有威慑、堵住京师的目的。 在朱炳琨看来,明廷已不堪一击。但也要防备明廷上下从京师逃离。这并非不可能。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朝文武就曾劝解崇祯帝南逃。虽然崇祯帝并未应允,但朱炳琨毕竟不知道。他也是以防万一。 一旦明廷南逃,此番北伐的最终成果就要大打折扣。这样的结果,无论嬴翌还是麾下的一概将领,皆不愿意看到。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帝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忽然王承恩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凌乱的脚步声惊醒了崇祯帝。 崇祯帝一看王承恩憔悴惶恐的神色,不禁心中一跳,道:“伴伴” 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陛下,陛下,迁都吧!” 崇祯帝一怔,面色大变,他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狗奴才!” 王承恩把头叩的梆梆响:“陛下啊!唐通败了!勤王大军没了!”他大哭,声如惊雷,惊的崇祯帝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你你说什么?!”崇祯帝几步冲下陛阶,一把抓起王承恩:“你说什么?!勤王大军怎么了?唐通怎么了?!” 王承恩只是无言。 崇祯帝怔滞半晌,颓然丢开王承恩,忽然怆笑:“唐通败了,勤王大军没了?洪武帝啊,子孙不孝啊!” 这时候,急匆匆凌乱的脚步从殿外传来,见内阁几位大臣联袂而来,皆如丧考妣模样。崇祯帝嘿嘿一笑,面色竟已变得平淡。 他返身坐下,保持一个帝王的尊严,道:“列位臣公不曾奉诏,有何事来见朕?” “陛下!”内阁首辅周延儒解下冠带匍匐于地:“老臣有罪!” 次辅吴甡老泪纵横:“陛下,迁都吧!” 崇祯帝冷漠的看着他们,良久淡淡道:“祖上天幸有德而据天下。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永乐迁都以镇北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哪里也不去,朕就在这里。” 二五四章 人心 崇祯帝是个极复杂的人,说他软弱吧,他杀起人来又毫不手软,在位十几年,首辅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为历代之最,且多不得好死。 说他刚强吧,可在面对士绅商人和边军将门的时候,又无法下定决心硬怼,往往以妥协收场。 首辅换的快,但换来换去还是脱不开啃噬这个王朝的根基的蛀虫的范畴,再怎么恨边军将门,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缩减衣食输送粮饷。 崇祯帝是个勤勉的帝王,但不是雄主。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忽悠于士绅文官之口,他没有足够的手段去镇压一切。千疮百孔的王朝,没有他施展的余地。上上下下,都跟他作对,而他也跟上上下下的文武臣子对着干。干来干去毫无用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衰败,日渐西山。 迁都的事,崇祯帝不是没有想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但在某些紧要关头,也未必不能绕开。只要能保住祖宗基业,保住这个国家,如果有可能的话,崇祯帝不会不做。 在李闯肆虐河南,阻断南北之时,崇祯帝就发现了危机。在那个时候,他就曾隐晦的提出过迁都南京的想法。可被群臣怼了回来,借口就是天子守国么,君王死社稷。 而且他还不止一次提出过。在嬴翌北伐的两路大军逼近京畿前夕,崇祯帝又暗示过大臣迁都的想法。但被大臣们无视了。 内阁次辅吴甡还曾就此在朝堂上怼的崇祯满脸是血,只道是祖宗之法不可变,君王死社稷,天子要守国门。 此时,京营败了,勤王的唐通败了,逆贼堂而皇之在京城门外扎营了,内阁大臣却来了,要他迁都。 这是何其的可笑? 有机会的时候按着他硬怼,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迁都?怎么迁? 城门外那三千逆贼不解决掉,怎么迁?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崇祯帝面无表情。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临到国破家亡,朕总要保住最后一点尊严吧? “陛下...逆贼主力东去,必是为了关宁守军。等其主力解决了关宁军,就来不及了!”周延儒心思一转,疾呼道:“趁着关宁辽东军还能牵制逆贼,当速速起驾南下,君临应天啊!” 吴甡也道:“关外东虏亦发兵将至,正好让逆贼与东虏碰个头破血流!” 崇祯帝冷笑连连:“如此倒好,教逆贼与东虏两败俱伤,朕岂不是更应该留在京师,以待渔翁得利?” 吴甡一怔,顿时无言。 周延儒苦口婆心:“陛下,京畿屡遭东虏劫掠,民生颓败,如今南北断绝,无论金银粮食俱已不能支撑,若不迁都,便是逆贼与东虏两败俱伤,也于事无补啊。” 崇祯帝冷笑更甚你全都明白,那当初朕要迁都,为何群臣反对?! 他大袖一甩,站起身来:“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便是死,也要死在京师!” 言罢,转身而走,留下满地群臣面面相觑。 周延儒、吴甡等只好退下,出了乾清宫,皆是哀叹连连。 要说迁都,当初崇祯帝隐晦提出之时,他们也不是不曾想过。这些人能坐到现在这样的位置,也许处理国家大政的时候没有什么厉害手段,但聪明却是个顶个,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 但迁都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权力。 迁都,必定伴随着权力的转移。应天府南京另有一套国朝班子,各部尚书、侍郎什么的,一应俱全。若迁都南下,到了南京,那就有两套班子了。到时候权力该怎么分配? 在北方,他们是地头蛇。到了南京,南京六部可就是地头蛇了。且因势颓而迁都,他们连过江龙都算不上。到了南京,必定为南京六部的地头蛇压制,削减权力不说,甚至丢掉性命都极有可能。 若非势穷,他们又怎么会赞同迁都之策? 个人的权欲、利益,已经凌驾于国家安危之上,大明朝的灭亡,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权位越高,责任越大,受了体制的好处,就要为体制付出。而他们呢,是死命的捞好处,至于这个体制会怎样,或许他们想的反正早晚要退,那是后来者的事。 真正的人杰,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也要担负起与权力对等的责任。在这个基础上,实现国家和人民的需求,推动历史的昂扬发展,历朝历代,并不缺少这样的人物。但可惜,往往他们不会存在于一个完全腐朽的体制之内。 王朝将末,已经腐烂到了根子里。留在里面的,几乎都是烂人。就算不是烂人,在烂泥潭里,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越是败亡之即,越是争权夺利。最后的疯狂,最后的晚餐。 这是如今京师上上下下文武将官最真实的写照。 “陛下不愿迁都,如之奈何?” 周延儒叹道:“次辅可有思忖?” 吴甡皱着老脸道:“逆贼就在城外,想是陛下有所顾忌...” 周延儒道:“顾忌乃是必然。谁又曾料到逆贼之战力强横如斯?区区三千兵马,京营败退,唐通战死,七八万大军被杀的满地乱窜,欸...” 要说忧虑,这两位也有。毕竟京师若破,大明若亡,他们作为大明的内阁大臣,哪里讨的了好? 不要说权力,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在两说。 关键是逆贼不止三千兵马,那可是数万呐!若都有这样的战力... 虽然逆贼主力东去,但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说不得明天就回转,倒是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两人默然,旁边几位大臣默然。 良久,有人道:“逆贼兵锋之盛,实所罕见。若要攻城,这...未必不破。可为何按在城外不动?” 吴甡沉吟道:“或在等东边的消息。” 周延儒却道:“或是想要一个完整的京师?” 众官齐齐一怔,不禁有所恍悟。 周延儒又道:“若诸位是嬴贼,对京师会有什么想法?” “此人...怕也是个豪杰人物。若要京师,必定亲自来取...高头大马入城,煊赫威势也。”吴甡叹了口气。 “一个完整的,有秩序的京师,比混乱的破败的京师有价值的多。” 周延儒若有所思道。 众官皆露出一丝恍然,是了,得到一个完整的京师,甚至若能俘获皇帝、俘获全部宗室、大臣,对于一个逆贼而言,那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一时间,人心浮动。 二五五章 清晨 赵金正在营中挥洒汗水——作为部将,赵金的地位不低,嬴翌麾下总共就六个校尉,二十四个部将,再算上亲卫部,也才二十五个,他是这三十一人中的一个。 赵金没读过书,虽然从军以来一直在憋着学,但成果一般。他就是个粗人。能有现在的地位,统领一部精兵,纵横披靡,所向无敌,那是因为他敢打敢杀,临战时指挥果决。 他很清楚自己的根本,那就是莽——在这里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个褒义词。所谓莽,可以看作是凶猛果决的意思。而要凶猛的起来,就要有相应的本事。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麾下的弟兄。 赵金极重练兵,只要有时间,不把麾下的弟兄操练的骨头散架决不罢休。而他自己也从不落下,跟麾下的弟兄同吃同住,一同操练,不打半点折扣。 眼下正是战时,他被留下蹲守京师,虽已击溃明廷两次反扑,但也松懈不得。扎营于京师门外,将麾下将士一分为二,轮流隔天操练,防备不曾松懈,兵马也照样练。 麾下的弟兄们隔天操练一次,没有轮到的负责防御警戒。而他自己,则天天操练,或自己练习武经,或与将士们操练军阵。 武经第一卷早在军中普及,不过也分层次,部将之上的授予第一卷全部内容,往下依次削减,到普通士卒层次,只有三分之一。 但只这三分之一,对士兵来说,已经绰绰有余。这一路打过来,军队杀戮的守军、沿途的贼匪不计其数,每一场战役过后,及时得到人道榜的反馈,到现在,每一个兵卒,都足够强大。 然而身体的强大只是基础,要把这种强大运用出来,还需要技巧。 武经就是技巧。 通过练习武经,士兵极快的消化掉真灵反馈带来的暴强气力,转化为杀人技,使得军队在攻城略地的过程中,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校场上黄土滚滚,一千五百强卒喝声暴烈,正在操练军阵。赵金在一旁练习武经,将一条金元合金材质的长枪挥的呜呜炸响,他满是汗水的古铜色的躯体被笼罩在密密麻麻的枪影之中,形成一个远及一丈的银灰色圆球,黄土尘埃被阻挡在圆球之外,如同一个巨大的土黄色的壳,随着枪影震颤缓缓流动。 正此时,有兵卒小跑过来,立定,捶胸:“部将大人!” 瞬息之间,黄土溃散,卷起阵阵烟尘,赵金提着长枪从中走了出来,汗水满身的躯体顿时沾上黄土,好像一个泥人。 赵金浑不在意,抓起旁边一条巾子呼乱擦了擦,一边问道:“有什么事?” 兵卒道:“有人求见部将大人,说是城里来人。” “城里来人?” 赵金一怔,念头一转,不禁嘿嘿笑了起来:“城里来人,啧啧...去叫人稍等,待本将收拾一下,就去见他。” “喏!” 大帐中,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正坐立不安。周围几个兵卒盯着他,一双双眼睛好似虎狼,看的他心惊胆战。 片刻后,文士忍不住小声问道:“敢问何时可以见到贵上?” 兵卒们面无表情,不予回应。 文士尴尬的笑了笑,闭口不言。他觉得这些虎狼一样的兵卒,好像钢铁一样,没有半点人情味。 当文士等的汗水都流出来的时候,大帐外传来脚步声,随着帐门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的披甲将军迈步走了进来。 文士连忙站起来,拜道:“小人周远易,拜见将军。” 赵金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径自坐下,才道:“你是什么人,来见本将有什么目的,说。” 文士一怔,觉得面前这人实在粗俗,但无可奈何,道:“小人奉命求见将军,有些事要谈。” 赵金道:“什么事?奉的是哪个的命?崇祯帝?” 文士尴尬道:“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周大人之命。” 赵金哈哈大笑:“崇祯帝不管用啊。” 他毫不理会文士一清一红的脸色,道:“说吧,你们那什么内阁首辅有什么事。不要罗里吧嗦,也不必遮遮掩掩,本将只是区区一部将,做不了什么决定。” 文士尬笑一下,道:“周大人请小人代为问嬴主安好。” 然后才道:“将军驻军城下,不知意欲何为?周大人便是此问。” “意欲何为?”赵金大笑不止:“本将都驻军城下了,你说意欲何为?” 文士面色青白,道:“以将军兵锋,若要攻城,怕也不难。却为何...嬴主之意,周大人无法猜测,欲请将军代为传信,或可有所转圜。” 文士实在没办法跟赵金打机锋,只好如是道来。 他奉上一封书信,被赵金打发出去:“你回去告诉你那首辅,本将会如实将书信递上去。” 书信在手,赵金不敢翻看,当即唤来兵卒,派人送信往东而去。 ... 牛角的苍茫号声响彻清晨,青山口内侧的鞑子大营在太阳升起的一霎那活了过来。 埋锅造饭,喂食马匹,按部就班。鞑子们按照以往的习惯,进行着一切。 青山口内侧关城上那猎猎招展的蚩尤旗,终于被人发现了。几骑策马而来,至城关下不远,终于看到了盘膝坐在蚩尤旗下的嬴翌和嬴翌身后的十位亲兵。 马蹄嘚嘚,嘣嘣声伴随着弓弦激荡,重箭划破空气,发出嗤嗤的声音,杀机直奔嬴翌而来。 嬴翌岿然不动,早有亲卫上前,二尺短剑晃开,轮如明月,将重箭全数削断,叮叮当当落下城关。 “杀了。” 嬴翌摆了摆手。 丈高的关城不是阻碍,十位亲兵齐齐跃下,奔走如快马,令那近前几骑鞑子兵的重箭全数落空。鞑子兵凶暴,哪里惧惮?反倒见嬴翌亲兵甲胄精良,起了贪念,弃弓策马冲撞过来。 鞑子兵虽说比明军强横许多,但实际上并不如嬴翌法眼。鞑子的军队,要说有多严谨,却不见得。至少在装备方面,极是缭乱。 这几个身着白甲的鞑子骑兵,或用弯刀,或用铁锤,或用狼牙棒,不一而足,看似悍勇,实则不成体系。 双方一个交锋,错马而过,鞑子兵只剩下几匹马,而人皆倒地。十个亲卫毫发无伤,翻身割下人头,回关上城。 最快更新 m. 二五六章 口袋 “科布梭,带上你的儿郎去给我扫平迁安方向的障碍。陈泰,蓟州镇方向交给你。” 大帐之中,阿巴泰正作最后的军事安排。 科布梭,图尔格次子,镶白旗三等子爵。图尔格作为阿巴泰副手,领兵牵制关宁明军,科布梭则跟随阿巴泰入关立功。 陈泰,满洲正蓝旗人,阿巴泰族侄。 “南朝虽不堪一击,但为防万一,保证退路通畅,必须要将青山口附近可能存在的隐患除去。你二人责任重大,担负先锋之职,不可怠慢。” “喳!” 科布梭与陈泰领命。 阿巴泰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微微颔首:“这回再去南朝的京师看看,看那崇祯小儿什么颜色。” 便谓旁侧一个模样邋遢的枯瘦老鞑子道:“萨满以为如何?” 却是个萨满。 萨满不言,萨满旁侧一座上的一个喇嘛则大笑道:“大将军要去明朝的京师看看,喇嘛敢不出力?” 阿巴泰哈哈大笑。 萨满则道:“明朝京师不可小觑。亦有修道的人,很是厉害。奉命大将军不可大意。” 阿巴泰笑容一收,点头道:“萨满说的对。” 这时候,帐门猛地掀开,一个身着白甲的牛录额真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大将军不好了!” 齐刷刷十几双眼睛落在这个牛录额真身上,看的他浑身一抖,压力颇大。 阿巴泰神色稍沉,道:“满洲的勇士何时如此惊慌?说!” 牛录额真咽了口唾沫道:“大将军,青山口被夺了!” “什么?!” 科布梭、陈泰猛地站起来,惊声大叫。 阿巴泰喝道:“都给本将军坐下!” 然后目光凌厉的看着牛录额真道:“青山口被夺了?!” “是大将军,青山口被夺了。”牛录额真满头冷汗:“关城上插的大旗不是我大清的大旗,也不是南朝的大旗。奴才的儿郎近前亦被杀,枭首悬城。” 阿巴泰猛地吸了口凉气,站起身来,矮敦壮硕的躯体充满了压迫力:“不是明朝的军队?!” “不不是。”牛录额真咬牙道:“旗有三丈,玄黑色,绣魔神。” 阿巴泰转脸向其他将领。 皆道不曾见过这样的旗幡。 阿巴泰吞了口气,道:“可知有多少人?” “十一人。”牛录额真道:“奴才远远数过,城关上只有十一人。” “十一人?”阿巴泰先是脸色一松,随后凝重道:“必不止十一人。本将军于关城里留了一个牛录三百精兵,可夜里连一丝风生都没有就被稀里糊涂夺了关城,怎么可能只十一人。” 阿巴泰久经战阵,要说多聪明没有,但要说经验,却极丰富。但他毕竟无法想象嬴翌的强大。 他念头转动,神色严肃,合着络腮胡子,更显狰狞。片刻后道:“陈泰,蓟州镇先放一放。你带儿郎去喜峰口看看。” 陈泰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喜峰口” 阿巴泰摆了摆手:“你速去看过,立刻回来禀报。” “喳!” 陈泰如身着火,大步离开了大帐。 阿巴泰微微吸了口气,道:“南朝有一句名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知来敌何人,但其夺我关口,必有大图谋。青山口与喜峰口相邻,其夺青山口,喜峰口亦即必然。若如此,事情就严重了。” 道:“科布梭,立刻撒出轻骑,本将军要知道这周围的一切情况,迁安、蓟州镇,都不要落下!” “喳!” 等科布梭离开大帐,阿巴泰才对那一直趴在地上的牛录额真道:“起来吧。” 然后对萨满和喇嘛道:“请随本将军去关下一观。” 萨满和喇嘛自无不可。 当即阿巴泰披甲,出大帐,翻身上马,带上一队摆牙喇白甲精兵出营奔青山口关城而去。 青山口内侧关城上,猎猎大旗之下,嬴翌此时拄刀而立。六颗狰狞的青皮鼠尾脑袋就挂在城头,尚未干涸的血液滴答滴答的滴落下去,好似时钟秒针在走。 他居高临下,目光从绵延的鞑子大营扫过,落在远处天地交接一线,心中暗道:“不知朱炳琨和郑五是否已经就位。” 迁安、蓟州镇是两个基点,与青山口、喜峰口之间的区域,就是嬴翌扎下的口袋。不过这个口袋太大,需要缩紧。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朱炳琨和郑五两路兵马应该已经开始扎进口袋,只是不知道现在扎了有多紧。 扎的越紧,全歼鞑子的目标便越容易达成。扎的松了,未必不能跑掉一些。 远远看见鞑子大营之中冲出来一彪人马,皆白甲骑兵,轰隆隆践踏大地奔关城而来。 嬴翌收回目光,落在这彪鞑子兵身上。 以嬴翌目力,虽隔了两三里,却也一瞬间看了个通透。他目光扫过,最后落在为首之人身上。 阿巴泰猛觉浑身针刺一般,心中狂跳,似大祸临头,险些抓不住战马的缰绳。 好在他久经战阵,勉强按下这种恐怖的感觉,但心里却不禁沉了又沉。 不片刻,战马呼啸,已至关城下一箭之地外。阿巴泰勒住缰绳,身后白甲精兵齐刷刷停下,显示出极强的骑术。 抬头,阿巴泰的双目迎上一双波澜不兴、淡漠如石的眼神,他不禁心中一抖,深深的吸了口气。 果然,城头上只十一人。 但这十一人,皆甲胄罩身,武装到了牙齿,根本看不到面孔。就好似十一尊钢铁塑像,岿然如山,一动不动。 这时候,左手边的喇嘛咧嘴道:“果然只有区区十一个贼子。奉命大将军,喇嘛我寸功未立,不如交给喇嘛如何?” 说着,他还看了眼萨满。 阿巴泰按捺住心中的惊动,微微点了点头:“有劳。” 之前那种恐怖感让阿巴泰心惊肉跳,但喇嘛和萨满就是他的依仗,要不然他恐怕当时就掉头回营了。因为那种恐怖,是前所未有的。他从未感受过那样的震怖。便是千军万马之中来回冲杀,也不曾。 鞑子虽然凶暴,但愈凶暴者,若遇到更凶暴的,便愈脆弱。因为他们所依仗的再不是依仗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底气了。 二五七章 炮击 喇嘛纵身一跃,自马背起,跨过三五丈距离,落地一沾,又起,几个起落,转瞬便已至城下。 青山口关城不过丈高而已,对普通的兵卒而言是巨大的障碍,但对这喇嘛,看其一跃三五丈,一跳丈余,关城便什么都不是了。 喇嘛咧嘴一笑,似在嘲笑城头上如同十一个木桩子一样毫无反应的煞笔。强大的力量推动,他腾云驾雾,猛地跳起,比城墙还要高出一丈,随后双臂展开,仿佛一只大鹰,俯冲而下。 这时候,嬴翌才收回目光。 然后照在当头落下的喇嘛身上。 喇嘛那如鸡冠一样的帽子、暗红的面孔,还有半边露出的臂膊的古铜色,以及他脸上的狰狞,在嬴翌眼中纤毫毕现。 铿锵! 齐刷刷的,身后十位亲兵几乎同时拔出短剑。然而在这一瞬间,嬴翌还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 然后就好似极缓慢的,那口拄着的朴刀被嬴翌反手一撩,刀光乍现,一蓬血污散开,两片尸体啪嗒啪嗒跌落城下。 一箭之地外,正在呼喊助威的鞑子兵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顿时鸦雀无声。 阿巴泰猛地吸了口冷气,脸上的震惊再也遮掩不住,然后忍不住去看萨满。 萨满浑身抖了抖,勒马转身就走。 阿巴泰道:“萨满!” 萨满顿了顿:“不可力敌。大将军应该召集兵马围攻。” 阿巴泰顿时了然,喝道:“回营!” 嬴翌再拄刀,遥望鞑子离去,却并非动弹。他看得出那鞑子身份非同小可,说不定就是这支鞑子兵的头阿巴泰,但对嬴翌而言,要取阿巴泰的性命并不急在一时。 全歼这支鞑子兵才是嬴翌的目的,阿巴泰?不是嬴翌小看了他,没了鞑子兵,阿巴泰狗屎都不是。 阿巴泰回到营中,心中惊骇难以压制。问萨满道:“喇嘛大师力大无穷,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怎么就” 萨满嘶声道:“只因那人更厉害。” 道:“看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奉命大将军,除了用炮,我不知如何杀他。” “本将军立刻调集火炮。”阿巴泰果断异常。 “还有火铳。”萨满道。 阿巴泰为难道:“此番入关并未带上汉八旗。” 汉八旗才是鞑子的火器部队。蒙八旗、满八旗征战,除了带一些火炮,火铳什么的,他们还看不上,毕竟骑射为本嘛。 “那就调集弓箭手。”萨满道:“我会帮助你。” 阿巴泰微微松了口气:“多谢萨满。” 随后整个大营动了起来,近五十门各色大炮被集中起来,用骡马拉到关城下,一字排开,列起炮阵。又调集两千精锐弓箭手为辅。 随后便立刻发起了对青山口关城的进攻。 闷雷一样的炸响在关城下响起,五十门大炮齐发,火药爆开带来的巨大的力量,震的关城都随之震颤。 一颗颗碗口粗的炮子带着浓烟拉出一条条白气,瞬息之间跨越炮阵与关城之间的距离,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嬴翌提起朴刀,抬步跃上女墙,丈长的朴刀顿时化作一轮明月,空气的炸响比火炮开炮时还要猛烈,霎那间,城头上的空气中好似绽开了一朵雪白的莲花,甚至将三丈高的蚩尤旗都罩在其中。 炮子打来,在莲花中化作铁粉,嗖嗖的在城墙下铺起一层铁青。 只几个呼吸,莲花敛去,嬴翌好似一支利箭,猛地从城头射出去,瞬间便到了鞑子炮阵前。 气浪轰然炸开,嬴翌落地处,五六门数千斤重的重炮如同泡沫一样被掀翻开去,将操炮的炮手砸的肉泥满地。 嬴翌左手一刀,刀光满贯十余丈,所过之处,钢铁大炮俱作了两段。然后空气炸开,将懵然的炮手全部震死! 右手一刀,五十门大炮俱无。 这时候,他背后的空气炸响才传开,他两刀劈碎炮阵的,气浪掀开之后的空气爆鸣才传入阿巴泰耳朵里。 随后便见嬴翌抬手朝天一刀,一捧血污洒下,四片披毛的尸体落在面前。 却是两只大鹰,翼展几乎有三丈的大鹰! 这一刀过后,嬴翌抬起头来,见还有一只大鹰仓惶升空,惊鸣连连。 阿巴泰身边的萨满猛地吐出一口老血,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 阿巴泰大惊失色,喝道:“放箭!放箭!” 自己则忙拔马而走! 科布梭伏在马背上仓惶而逃,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惨状,一个牛录的兵力只一个冲锋便没了,他要不是跑得快,恐怕一条性命早被落在黄土里。但即便如此,也挨了一枪子,身受重伤。 奉阿巴泰之命,科布梭调遣人马探查周围情形。他自领一个牛录的精兵往迁安方向查看,却还不到半途,便迎头遇上一队甲胄俱全的兵马。 科布梭是什么人物?鞑子是什么人物?明廷屡屡战败,早已养成了鞑子骄横之心。见这一队兵马甲胄俱全,科布梭首先想的,不是这支兵马有多厉害,而是想夺取他们的甲胄,心生贪婪。 他为此付出了代价。 当然,即便他心中没有生出任何贪婪,代价大概也是一样的。 这支兵马就是朱炳琨所部前锋的一个五百人的营。正如嬴翌所料,朱炳琨已经开始收紧口袋。 骤然撞上鞑子一个牛录,嬴翌的兵浑然丝毫没有惧惮之心。当下摆开阵势,在鞑子冲锋之时,给鞑子来了两轮铳击,然后列阵迎上,以甲胄之坚,体魄之强,行屠杀之事。 被火铳洗刷了一半的鞑子转瞬就被击溃了。 科布梭如何不敢置信,事实也摆在面前。历来都是他们屠杀明军,几十个人都能追的明军数千人仓惶而逃,然而如今形式反转,他们却成了被屠杀的对象。 科布梭惊慌逃走,他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阿巴泰! 但科布梭不知道的是,阿巴泰此时比他还要惶恐! 那是怎样一个人啊! 莫非是神仙?一里地的距离一步就到,炮阵只两刀就没了。两千弓箭手几乎全军覆没,那不是人啊! 阿巴泰甚至浑身颤抖,仿佛下一刻那人就会杀入营中,割下他脑袋。 这种恐惧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到底是谁?! 阿巴泰面无人色。 二五八章 冲阵 “奉命大将军,萨满萨满走了” 阿巴泰看着眼前这个从来都刚毅勇猛的巴图鲁的脸上那止不住的惶恐,不禁眼皮直跳:“可恨!” 他一把掀开巴图鲁,惊惧中怒火滔天的冲出大帐:“走的哪边?!” 阿巴泰扯过一匹战马,翻身上了马背,片刻冲出营门,只看到西北边黑影渐去。 “喜峰口?!” 阿巴泰咬牙切齿,却忽然嘿嘿笑了起来:“逃得了?” 久经战阵的阿巴泰一瞬间就想到了萨满的打算——从喜峰口逃出关外。但阿巴泰更清楚,喜峰口此时,必定已被封堵! 萨满的确有厉害手段,但多阴阴鬼鬼,背后害人,正面战场上比起喇嘛都差了一大截。除了几只驯养的巨型海东青有些凌厉,便是面对二十个巴牙喇白甲兵,萨满也未必是对手。 而萨满的三只海东青,之前折了两只,相当于断了两条臂膀。虽然有一个牛录的心腹护卫,可面对长枪大炮,嘿嘿,恐怕讨不到好! 阿巴泰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那被抛弃的凉意压下,喝道:“传令下去,整军备战!” 又道:“来人,去看看陈泰回来了没有!” 没有等到陈泰回来,科布梭先回来了。 阿巴泰见到科布梭的时候,科布梭已入弥留。他面如金纸,呼吸衰微,胸口破开一个小儿拳头大的洞,内脏都流出来了。 “科布梭!” 阿巴泰惊怒无比:“怎么回事!” 科布梭听这一喝,精神猛地大振,挣扎起来道:“奉命大将军,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敌人!”阿巴泰狠狠的吐了口气:“哪里来的敌人?有多少?是谁?!” 科布梭道:“迁安方向,奴才一个牛录,敌人五百,一个冲锋,没了。与关城上的敌人一样,全身罩甲,刀枪不入” “奉命大将军”他一把抓住阿巴泰的手臂,用力再用力,双目圆瞪:“带儿郎们回去,回去!” 言罢,科布梭手一松,杳无生息。 阿巴泰怔滞半晌,猛地丢下科布梭的尸体,喝道:“来人,来人!” “速速集结大军,向西,向西!” 整个东虏大营如惊惧的巨兽,很快动弹起来,无数的兵马汇聚,浩浩荡荡,无边无岸。 阿巴泰面色如铁,他留下一支三千人的兵马,沉声道:“本将军要你们挡住青山口。挡住了,儿郎们有一线生机,挡不住你们凶多吉少,但皇上不会忘了你们,本将军也不会忘了你们!你们的家眷儿女,有皇上和本将军来养!” 三千鞑子兵鸦雀无声。 阿巴泰看了眼城头那屹立如山的人影,身子禁不住抖了抖,转身拔马而走。 青山口关城上,嬴翌见鞑子聚兵,却分明不是为了攻打关城。不禁笑道:“阿巴泰这鞑子反应倒是不慢。” “不过。”嬴翌抬起头来,眼中一丝一缕的精光微微荡漾着,分明看到天边远处气血荡开空气形成的浩浩荡荡的彩虹! 西边!南边! 连成一线,如一弯月,迅速收拢! 朱炳琨、郑九、郑五、钱岳,他们到了。 阿巴泰集结兵马,近四万大军迅速汇聚,阿巴泰来到军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正要挥手下令,拔营狂奔。却见西边前方有几个黑影狂奔而来。 黑影愈大,见几骑,阿巴泰一怔,口中军令没来得及下达,那几骑便已到了眼帘里。 “大将军!奉命大将军!” 狂乱的马蹄践踏黄土,片刻来到军前,几个狼狈无比的白甲兵翻身滚落下来,叩首道:“萨满被困,请大将军出兵相救!” 阿巴泰闻言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萨满不是跑得快吗?怎生要本将军去救?” 那几个白甲兵顿时面面相觑。 阿巴泰吸了口气,转身道:“就地列阵!” 如自言自语:“原来是个口袋啊科布梭,迁安方向。西边,萨满被困。喜峰口、青山口,好哇,真个好哇。咱所向无敌,今日也成了人瓮中之鳖?”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怒吼道:“我铁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什么狗屁敌人,给本将军统统碾碎!列阵!列阵!” 遥遥地,西边、南边,迎风招展的蚩尤旗已经露出地平线。 “满蒙铁骑,随本将军冲阵!” 阿巴泰狂呼一声,拔出当初从明军一位大将手中夺来的宝剑,猛地一挥,轰隆隆,马蹄声中,他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 一万五千骑兵冲锋的场面,是震撼的。阿巴泰四万兵马,其中两万精骑,两万包衣。而精骑此前在关下折了两千,又留下三千堵关。减去零零散散折损的,这里将近一万五千。 一万五千满蒙鞑子骑兵一起冲锋,整个这片大地都动摇了,好似地龙翻身,火山爆发。滚滚烟尘卷起八丈高,形成一团巨大的黄色云团,在高天之下迅速移动! 目标直指西面! 阿巴泰非常清楚现在的局势,敌人苦心孤诣营造了一个口袋,其心之大,令人咬牙切齿。若是明军,阿巴泰二话不说,击溃了事。但敌人不是明军! 绝对不是! 关城上的那位早把他震的心惊胆战,麾下大军被打掉了士气,现在绝对不是死扛的时候。 突围,才是第一选择。 而突围的方向,阿巴泰选择了西方。向南是宿迁,过了宿迁就是山海关附近,然后就是大海,根本无路可走。 向北是绵延的大山,喜峰口、青山口扼守,无路可走。 只有向西,冲破敌人的封锁,才能跳出口袋,海阔天空! 这里是个绝佳的埋骨之所。从山海关起,绵延向西北方向的长城和沿线的大山,形成了不可打破的屏障。而南边地域狭窄,过了就是大海。只有西边,直指京师方向,才有生机一线。 郑五、钱岳所部,正从西边而来! 在一日前,郑五、钱岳两校尉便已抵达蓟州镇,并顺手攻破了蓟州镇。在蓟州镇稍作休整,与朱炳琨、郑九所部取得联络之后,便开始着手收紧口袋。 郑五、钱岳两校尉,满编八个部,两万四千人。不过此前留下赵金所部镇压京师,便余七部两万一千人。 按照计划,口袋顺利扎紧,散开的七部兵马在鞑子开始冲锋的时候,便已集结。 面对气势汹汹的东虏骑兵,郑五有条不紊。骑阵、炮阵、铳阵、枪阵,一一列起。 鞑子近了。 二五九章 血河 “五哥,你看鞑子,还真有一股子凶猛劲儿。” 钱岳兜鍪下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黄尘滚滚,排山倒海而来的鞑子骑兵,不禁笑着对郑五道。 郑五摇了摇头:“我看是色厉内荏才是。” 钱岳大笑,抬头望道:“不知主公如今在哪里。” 郑五面无表情,眼看着鞑子骑兵已经进入八百步以内,摇了摇头道:“鞑子来了。” 他对身旁的传令官微微点了点头。 传令官顿时散开,令旗挥舞,大喝连连:“校尉有令,炮阵准备!” 一万多战马践踏着大地,一个呼吸便是三五丈,地面震动的厉害,炮阵好像摆在一个震动不休的巨大机器上,操炮的炮手不得不用力压住轻便的虎蹲炮。 小炮有小炮的好处,轻便,机动性强。但轻便之余,遇到眼前这种情况,则很难保证准确度。 不过无妨,满眼都是敌军,怎么也不会打到天上去。 八百步! 令旗挥下,点火,嗤嗤的火药燃烧的声音连成一片。 “开炮!” 雷鸣般的炮响声震耳欲聋,一大片烟雾升腾,上千颗炮子带着火焰在空气中拉扯出长长的白浪,轰然碾入鞑子骑阵之中! 一个巴牙喇白甲兵挥舞着狼牙棒狂呼怒吼,霎那戛然而止。一颗炮弹掠过,半截身子飞起,一个,两个,整整碾杀了七八人方才落地,又弹跳起来,撞死撞伤了三四匹战马,才滚落尘埃静止不动。 鞑子有对付火炮的战术,在与明军多年的交战过程中,鞑子的骑兵有了相应的应付手段,那就是松散阵型。 但这一轮炮击,打碎了鞑子的幻想——他们历来集体冲阵,在进入五百步之内,才会散开阵型。因为明军的火炮在超过这个距离之后,不但准确度大减,而且威力暴跌,在五百步之外,很难造成威胁。 一步五尺,五百步就是两千五百尺,两百五十丈,合约七百五十米左右。这是个很遥远的距离。至少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火炮在超过这个距离之后,威力很难得到保证。 如红衣大炮这样的巨型火炮,甚至可以打数里近十里远,但准确度完全没有。 火炮的杀伤力,都用在中程的防守或攻坚战役上。一般而言,野战很少用到。因为一旦双方正面接战,几百步的距离,眨眼就过了。 但嬴翌的虎蹲炮让鞑子大开眼界。 八百步齐射,竟能保证一定范围的准确度,一千颗炮子,只这一轮齐射,就将密集的骑兵阵型打了个通透,死伤至少超过三千! 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时代的炮,最大的能耐,是威慑。 但嬴翌炮多啊。 一个校尉一万两千人,配备的虎蹲炮就超过五百门。随便一个部,就拥有超过一百门新式虎蹲炮的重火力。 这种轻便的新式虎蹲炮不但拥有相当强大的性能,制造起来也极是便利。 这是新式虎蹲炮诞生以来第一次大规模集群炮击。 便是当初面对侯恂七万保定兵的时候,也不曾动用这么多的火炮。 炮子第一轮打出,操炮手们极其熟练的刷炮管、填炮子,只不到十个呼吸,第二轮炮击又来了! 新式虎蹲炮的性能,可见一斑——省略了冷却炮管的程序——金元合金有着强大的耐力。 老式的火炮,在打出一轮炮子之后,在清理炮管残余的同时,还要对炮管进行冷却。制造的材料不过关,一旦炮管过热,就会炸膛。因此操炮手是一个将脑袋挂在腰间的高危职业。 但在嬴翌这里,这个程序直接省去了。 十个呼吸,十来秒钟,便是一轮炮击。等鞑子骑兵进入三百步的时候,硬生生承受了三轮炮击。 三十秒,五百步。骑兵冲阵之快,可见一斑。 但三轮炮击给这支鞑子骑兵造成的伤害,是怎么也无法抹平的。第一轮炮击至少杀伤了三千骑兵,随后鞑子惊恐反应过来,顿时散开,随后两轮炮击总共可能只造成了七八百人的伤亡。 但即便如此,近一万五千鞑子骑兵,在进入三百步内,已经显得稀疏了许多。 这时候,郑五令旗再挥。 武装到牙齿的长枪兵挺枪上前,铳兵随后,将炮阵掩护起来。长枪兵迅速结阵,枪尾深深插入泥土,枪头斜指前方,兵卒腋夹枪身,整个人依附在枪杆上,双足死死的蹬着地面,等待即将来临的冲击。 二百步。 铳兵发力了! 金元合金铸造的三眼铳,有效距离在二百步内。而鞑子冲锋的速度,如今已抵临最大,一个呼吸便能扑进十三四步。 砰砰砰!!! 两个校尉,眼下七部,每部有一个满编营的铳手,七百五十人。七部就有五千二百五十铳手。五千余铳手藏在枪阵之后,一排接一排,以三段射的方式,连绵不绝的打出无数的铳子。 如暴雨梨花,顿时之间,鞑子骑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倒下一片鞑子,露出后面一片,又倒下一片,再露出后面一片。 阿巴泰已经冷汗长流! “不可能!什么火器有这样的威力!不可能啊!” 他心中嘶吼,惊惧,甚至想要拔马就逃! 身边的亲兵一批批的倒下,为了掩护他,被炮子、铳子打的四分五裂,死伤惨重。左边、右边,一排排的精骑倒下,往常那战无不胜的骑兵,如同豆腐渣一样,无能为力。 “杀!杀!杀!” 他无意识的吼叫着,鼓起最后一丝勇气,近了,近了! “杀!” 轰然间,散碎的骑兵与武装到牙齿的枪阵撞在一起。锋利无比、坚固无比的金元合金长枪生生撑住了骑兵的冲击,一霎那,人仰马翻! 锋利的枪头入肉的声音,噗噗作响。双方狰狞的面孔,在这一瞬间被对方看的一清二楚。 哐当哐当的金属交击的声音里,狼牙棒、飞斧、链锤、长枪、大刀,刀光剑影,卷起漫天血腥! 金元合金铸造的全身甲,在这一刻显露出其无比优越的性能。 枪兵只须注意攻向眼睛的武器,只管机械化的出枪、收枪! 一捧捧的血水洒下,顿时之间,沿着枪阵形成一条血肉的河! 这时候,枪阵后的铳阵再次发威了! 这回便不再是齐射,而是自由攻击。铳手们藏在枪兵的后面,从缝隙里打出一颗颗铳子,射翻一个个狰狞的鞑子! 郑五脸上露出笑容,喝道:“骑兵出击,给鞑子最后一击!” 游离于两翼的骑兵,终于登上舞台。 二零六章 击灭 f 军队的发展,是一个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最初的时候,军队就是军队,全部都一样,打仗的时候蜂拥而上。 后来就有了车兵、步兵之分。再后来有了成建制的骑兵、专门的弓箭手。车兵逐渐被骑兵取代,而骑兵又演化细分出重骑兵和轻骑兵,弓箭手这个兵种又分弓手和弩手。而步兵也细分为刀牌手、长枪兵等等,也分轻重。 而战场上的具体战术,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步骑协同、步弓协同、弓骑协同,等等。同等条件下,单一的一个兵种,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嬴翌麾下,如今只有五个兵种。炮兵、枪兵、铳兵、骑兵以及夜不收。当初将独为一部的夜不收打散,并扩充部级兵力,在其下建制一个营的夜不收。在部一级的建制上,形成完备的体系。 形成总数三千人、五个兵种协同的完善建制。 而部级的建制,五个兵种之间,人数各有不同。以枪兵人数最多,铳兵其次,骑兵第三,夜不收其四,炮兵最少。 三千人,枪兵占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千人的编制。铳兵七百五十人,这里就去了一大半。骑兵五百人,夜不收四百人,炮兵三百五。 鞑子一万多骑兵冲阵,面对七部兵马、总数超过一千门虎蹲炮的三轮炮击,士气至少被打掉了一半。 他们的战术经验,仍然停留在与明军作战的时候。与明军作战,双方摆开阵势,或先用包衣消耗明军火器,再以精骑冲阵,野战当中往往一冲即溃。 不过这次阿巴泰是为了突围,包衣不考虑。直接以精骑冲阵,幻想着嬴翌的军队的火力与明军一样,于是吃了大亏。 折损近四五千精,士气大跌。不过无论是阿巴泰还是剩下的鞑子兵,都认为只要冲过这段距离,就万事大吉。但随后铳兵们再次让他们心惊胆战。 较之于火炮,铳兵的杀伤力更强。 五千余铳兵,列阵三连射,在鞑子进入两百步以后,火铳几乎没有停顿过。等到鞑子冲到阵前的时候,几乎有一半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接战的时候,鞑子最多还剩下熙熙攘攘的五千人。 更让阿巴泰绝望的事发生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满蒙精骑,在全副武装的枪兵面前碰的头破血流! 甚至连撕开一丝丝缝隙的可能都看不到! 狼牙棒也好,链锤也罢,人借马力,一锤打下去,打的枪兵最多后退两步,只在那铁罐子一样的盔甲上砸出一个细微的白印,仅此而已! 而他们往常坚固的盔甲,无论是单层甲还是双层甲,甚至三层甲,在面对枪兵锋利的长枪的时候,犹如纸糊,不堪一击! 正如同之前倒在铳兵枪口下的情形,他们的盔甲,已不足为恃! 等郑五下令两翼骑兵出击的时候,鞑子已经濒临崩溃。 郑五那边大战掀开,朱炳琨这边亦毫不示弱。尤其是阿巴泰拉走了所有的精骑,留在后面的都是包衣的情况下,面对朱炳琨的攻势,包衣们毫无还手之力。 所谓的包衣,就是鞑子们的奴才,奴隶。其中朝鲜人和被掳走的汉人,各占一半。 他们的主要职责,除了给满蒙的鞑子兵当炮灰之外,最大的用途,就是作为辅兵,为鞑子运送军事物资。 他们的战力,可想而知。 当阿巴泰率领精骑冲阵的时候,两万包衣本要紧随之突围,但被朱炳琨截住。 临战的战术,往往没有太多取巧的地方。无非先炮击,然后铳击,最后肉搏接战。 战场上没有怜悯,朝鲜人也好,汉人也罢,在没有投降之前,只有一个字,杀。 朱炳琨所部几轮炮击下来,直接将两万包衣打溃了。然后骑兵、枪兵、铳兵直接攻过去,漫山遍野的追杀。 而此时,嬴翌已下青山口关城。阿巴泰留下的三千精骑,在嬴翌面前毫无用处。 刀光纵横,气爆阵阵,一朵朵莲花般的气浪绽放开来,每一次绽放,就有数十上百人死在嬴翌刀下。 这三千鞑子精骑倒也聪明,竟反攻青山口,分明要打破青山口,从这里逃出去。但还没有等他们打破青山口,就全数倒在了关下。 灭了这三千人,嬴翌再无动作,返身又回到青山口上。 这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已经一目了然。 鞑子败了。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本在封锁喜峰口的王轶胜所部,也紧赶慢赶的赶到了。 纵横约五六里的战场上,鞑子的溃兵被围困在当中,南面和西面的战线越收越紧,一个个鞑子倒在将士们的枪口下,最后齐聚于青山口关城。 “主公!” 四大校尉满身烽烟的来到嬴翌面前。 嬴翌拄刀立着,魁伟的躯体好似泰山。 “启禀主公,此战已毕,请主公示下!” 朱炳琨捶胸抱拳,刚声大吼。 嬴翌微微颔首:“战果如何,可曾统计明白?” 朱炳琨道:“末将及郑九校尉麾下七部兵马,共斩首一万七千级,俘获三千人。兵甲物资不计。” 郑五道:“末将及钱岳校尉麾下七部兵马,共斩首一万四千八百级,俘获一人,兵甲物资不计。” 嬴翌微微颔首:“竟全功矣。” 然后道:“将士可有损伤?” 朱炳琨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三十三人,伤者二十九,阵亡四人。” 郑九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三十一人,伤者二十七,阵亡四人。” 郑五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四百七十七人,伤者四百二十一人,阵亡五十六人。” 钱岳道:“本部校尉麾下伤亡五百零一人,伤者四百七十二人,阵亡二十九人。” 嬴翌闻言道:“毕竟还有伤亡。” 不过也在嬴翌的允许范围之内——总共伤亡人数还不到一千人,直接阵亡的不到百人,如果让人知道,这是在歼灭近四万东虏的战役中造成的损伤,恐怕会惊的人仰马翻。 无论是武器、盔甲等军备的精良程度,还是士兵的平均体魄强度,嬴翌麾下的将士都达到了一个相当强悍的层次。能有这样的战果,并未出乎嬴翌的预料。 火炮、火铳威力强大,而长枪短剑锋芒毕露,全身盔甲武装到牙齿,而且强韧不破,鞑子再怎么凶暴,也是血肉之躯,不败何来? 郑五、钱岳所部伤亡数百,这还是因为与阿巴泰近一万五千精骑正面碰撞的缘故。而朱炳琨、郑九两校尉的伤亡,多是在逐杀溃散的包衣的时候,被偶然伤到。 毕竟战场纷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除非所有的将士的体魄,都达到3以上,才能保证没有伤亡。 二六一章 京观 王轶胜率领的亲卫部来的晚了,斩首不少,而未有所损伤。作为嬴翌的亲卫,这一部兵马是最精锐的,兵器盔甲没什么好说的,但平均的体魄强度,冠绝全军。加上又避开了鞑子最锋芒的时候,没有损伤理所当然。 “收殓好阵亡将士的骸骨。”嬴翌道:“记好名字,就地火化,骨灰一定要一个不落的带回去。” “喏!” 四人齐齐顿首。 “另外” 嬴翌举目看着关下被看押一团的俘虏,淡淡道:“此战不要俘虏,全给我杀了。战场上所有的首级都给我斩下来,送到山海关外,我要垒个京观给鞑子瞧瞧。” 即便俘虏当中有汉人,但嬴翌冷心似铁,说杀就杀。 这一战,不是嬴翌剿灭东虏的开始,而是震慑东虏的一战。河北大片地面,还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梳理,暂时嬴翌没有心思去理会鞑子。 震慑住,等河北平秩序平稳之时,才是鞑子末日的开始。 朱炳琨应喏一声,道:“主公,阿巴泰被俘,可要见一眼?” 嬴翌眉头一挑:“阿巴泰被俘虏了?命不小啊。” 然后却摆了摆手:“左右一个鞑子,有什么好看的。杀了就是。” “喏。” 朱炳琨退后一步,郑五上前:“主公,此战有一人逃走。” “哦?”嬴翌念头一转,道:“是和乘鹰的吧?” 郑五道:“主公英明。早前收紧口袋,正遇此人逃窜,本已困住待杀,不料此人竟有一只大鹰从天而降,将其带走。猝不及防之下,将士们未曾将他留住性命。” 嬴翌道:“那是鞑子一方的异人,有些诡谲手段也在情理之中。他跑了也好,正好帮我给黄台吉这奴酋传个消息。” 郑五顿首,躬身道:“另有一事,须得主公区置。末将留镇京师的赵金所部传来消息,附明廷内阁首辅周延儒书信一封。”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未曾开封的书信,双手奉上。 嬴翌怔了下,笑了起来。他接过书信,扯开一目十行,几个呼吸后笑道:“些个老狗也不是蠢货。明廷将亡,都找出路呐。” 朱炳琨等人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 嬴翌将书信揉成一团,丢在关下,道:“不去管他。我的确需要一个完整的京师,但有没有周延儒都无关紧要。传令下去,各部将士打扫战场之后就地休整。王轶胜,你带亲卫部将首级送往山海关,速去。” “喏!” 众将齐声应喏。 山海关。 白广恩神色沉着的立在关城上,指挥兵卒打退了又一波鞑子包衣的进攻。远处,鞑子精兵仍按兵不动。 嬴翌离开山海关之后的第二天,图尔格便到了。图尔格作为阿巴泰的副手,与阿巴泰分兵之后,领精兵一万、包衣一万,沿着关宁一线扑来。 他直接绕过宁远,还拔掉了宁远与前屯卫之间的宁远中右所、广宁中后所,将坐镇宁远的吴三桂孤立起来。 但在前屯卫,图尔格吃了个钉子。马科镇守前屯卫,虽然惧惮鞑子,但新降之将,死命抵抗之下,图尔格并未如愿打破前屯卫。 不过也仅此而已,只有守城之力,而无野战之能。 图尔格干脆放弃前屯卫,又攻中前所。不过中前所的兵力在整编的时候早被抽掉一空,废弃了。被他如愿拿下。 随后至山海关,以包衣轮番攻城,烈度一般。 从昨日开始,至今日,图尔格已攻关近十次,近万包衣几乎折了一半。如果图尔格有心攻打山海关,这时候就该上满蒙精锐了。 白广恩看似沉着,实则心中颇为急切。山海关这里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青山口和喜峰口附近的战场。 他希望那边能尽快传来消息。 “林将军,不知主公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这话,白广恩已经问了不下二十次。 林部将,就是嬴翌留在山海关的一部兵马的部将。他与白广恩俱在城头观战,闻言冷着脸道:“白部将只管守好山海关。” 语气已是生硬。 白广恩尴尬的笑了笑:“兄弟毕竟有些担心嘛,林将军不要见怪。” 林部将无言。 片刻后道:“鞑子一直不曾出动精兵,仅以包衣奴才攻关,意图昭然若揭。不过等到主公好消息传来,再看关下鞑子,又是什么表情?” 白广恩笑道:“定然很好看。” 这一波包衣被打退之后,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鞑子那边又发了十几炮,仅两三颗炮子落在城头,不曾造成伤亡。随后一千包衣又上来了。 白广恩都有些烦了,一边指挥发炮还击,一边对林部将道:“眼看日头已过午时,主公那边” 他一开口,又提到这话,见林部将面色已经非常生硬了,不得不住口。 这时候,有人大喝:“王将军回来了!” 白广恩一怔,与林部将对视一眼,齐齐转身,就要下关城。白广恩又连忙顿住脚步:“守好关墙,本将去去就来。” 则已下关城,拉着那传讯的兵卒就问:“王将军?可是王轶胜将军?!” 传讯兵道:“正是王将军!已入关了!” 白广恩大喜,对林部将道:“看来主公那边的战场已经尘埃落定了!” 两人翻身上马,穿过关中兵道,前往迎接。 正见王轶胜在内侧关城下指挥兵卒将一辆辆马车赶入关里。 白广恩和林部将下马及前,林部将笑着捶胸行了个军礼,道:“王兄,战况如何?” 白广恩竖起耳朵,不敢放过一个字。 王轶胜给两人打了个招呼:“主公亲自出马,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指了指一溜子入关的马车,道:“全都是首级。” 白广恩一愣,这马车虽然已入关不少,但后面还有许多,一眼望不到头,不禁惊道:“全都是首级?!” 王轶胜道:“阿巴泰四万兵马,除有一个异人逃走,其他全数在此。” 白广恩听完,怔滞半晌,然后倒吸了口凉气:“全杀了?!” 王轶胜道:“主公要在山海关外筑京观。” “京观” 林部将毫无意外,白广恩则张大了嘴巴,惊的说不出话来。 王轶胜此时才问道:“山海关战况如何?” 白广恩忙道:“鞑子仅以包衣攻关,自昨日至今已攻近十回。” 王轶胜点了点头:“主公令我筑京观,耽搁不得。便出去打发了鞑子,把人头垒起来再说。” 二六二章 田宏遇说 京师,田府。 田宏遇看罢手中纸条,用力一巴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精神亢奋道:“时机已至,来人!” 飞鱼服,绣春刀,大门洞开,便有两个精悍的锦衣卫士按刀入内。 “主公传讯,封锁紫禁城。传我命令,教弟兄们按计划行事,不得懈怠分毫!” “是!” “王三平,外宫各城门轮换之事你来主持。记住,天黑之前,外宫各城门处守卫务必全数换成我们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动手!”田宏遇神色严整至极,语气铿锵有力。 “是!” 王三平转身飞奔而走。 “李无咎,你去告诉府里的弟兄们做好准备,随时随我入宫。” “是!” 锦衣卫下有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主内,北镇抚司主外。早年间皆隶属于锦衣卫指挥使辖制,后来北镇抚司被划拨到东厂督下,从属于东厂提督。 也就是说,田宏遇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实际上手下只有南镇抚司。而北镇抚司掌握在东厂,也就是王承恩手中。 不过自魏忠贤事后,无论南北,皆已跌落尘埃。崇祯帝在很多对外的国家大事上被大臣们忽悠的晕头转向,最大的原因,就是北镇抚司的无力。 明廷皇帝亲军二十六卫,锦衣卫便是其中之首。南镇抚司在跌落尘埃之后,对国家内部官员的掌控力衰落到极点,完全沦落为与羽林、金吾一样驻守皇宫大门的看门人。 京师紫禁城有内外之分。外宫主要由锦衣卫、羽林卫、金吾卫驻守。而内宫,则在御马监腾骧四卫营的掌控之下。 田宏遇被嬴翌降伏之后,便被嬴翌列于人道榜上。此中玄之又玄,非人力可以描述,加之嬴翌逐渐势大,田宏遇便再无二心。这半年以来,田宏遇通过锦衣卫指挥使的职权以及皇亲国戚的身份,暗中安插了许多人手——皆是上榜者。 这些人逐渐掌握住锦衣卫亲军的大权,并向羽林卫和金吾卫蔓延。 到如今,整个外宫各城门要害的驻军,大部分都在田宏遇的掌控之下。 这才是嬴翌有信心拿下一个完整的京师的依靠之所在。所谓内阁,所谓周延儒,全然不被嬴翌放在眼中的道理,也是因此。 明廷上下,满朝大臣,在明廷失势之后如土鸡瓦沟。掌军者,才是决定京师是否完整的关键。 在歼灭阿巴泰所部东虏之后,嬴翌下一步要走的,就是夺取京师,完成北伐的最终目标——灭明。 于是着人传讯,令田宏遇夺取京师防卫,尤其是紫禁城。务必要保证紫禁城的安危,并保证崇祯帝及后妃、皇子、公主、宗室的安全。 田宏遇埋下的钉子,到了该起作用的时候了。 安排好一应事宜,田宏遇令人持名帖,延请羽林卫、金吾卫指挥使过府一叙。 这两位指挥使接到田宏遇邀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怀疑——自从赵金驻军于京师城外,这满京师的文武勋贵大臣,这些天无不来往奔走。不是你今天邀请我,就是我今天邀请你,无外乎商量一个出路而已。 田宏遇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又是皇亲国戚,分量还是有的。当即两位指挥使便乘轿来到田宏遇府上。 皇帝二十六位亲军,尤以守卫紫禁城的锦衣卫、羽林卫和金吾卫为最,其至关重要之处,勿须赘言。由是这三卫亲军的掌控者,皆为崇祯帝‘心腹’。 比如田宏遇,是田妃的兄弟,身份为外戚。而羽林卫与金吾卫两卫指挥使皆是宗室,朱家亲族。 不过老朱家到了这一代,没有出过什么杰出的人物。这两个指挥使平素也不怎么管事,反正麾下的亲军卫士只管按照惯例驻军、轮换就是。 这也是田宏遇能轻易安插人手在羽林卫和金吾卫的主要原因。 到了田府,田宏遇笑眯眯地将两位宗室指挥使请进屋里,然后把门一关,门外便被熙熙攘攘的锦衣卫亲军封锁。 田宏遇完全已经没有遮掩的想法,到这里,两位指挥使才恍然回神,察觉不妙。 田宏遇哈哈一笑,唤侍从上茶,这才笑道:“两位请坐。” 这两位指挥使,此时察觉不妙,已有些双股战战了。 一人咽了口唾沫:“田国舅,你这是什么意思?” 顺着他的视线,只见门窗白纸外熙熙攘攘的人影林立,让人心头发颤。 田宏遇慢条斯理道:“两位莫急,听我说。” 然后便道:“山河翻覆,大明日暮西山。三千人于城门外,教京师上下百万束手无策。若待其主力归来,两位可知结局?” 两位指挥使顿时无言。 田宏遇道:“这几日文武大臣、勋贵宗室,你来我往,无非商量一个出路,两位也跑的勤快,然否?” 两位指挥使顿时面红耳赤。 田宏遇笑道:“这法子嘛,无非两条路可走。一则死扛到底,若能打退了他们,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二则无非献城投降而已。两位,我说的对不对?想必不少人有这个想法罢?” 一人闷哼道:“怎的两条路?还有第三条!” 田宏遇哈哈大笑:“两位莫非还把希望寄托于外军勤王不成?唐通的下场,可历历在目。至于大同姜瓖,呵呵,土皇帝一个,恐怕巴不得京师出事呢。关宁?” “哈哈哈”他长笑一声:“我可以告诉两位,关宁已经完了。” 他拱手朝东,道:“我主嬴公已拿下山海关。关宁军白广恩、马科俱已降服。吴三桂被阻绝于关外,困死宁远。至于江南,呵呵,早已无暇他顾耳!” 江南的确已无暇他顾——朝廷已经接到求救战报——逆贼攻中都凤阳,凤阳巡抚马士英抵挡不住,召集运河一线诸部兵马、江南兵马,与逆贼在中都大战,屡战屡败,已折损泰半,眼看就要不行了。 不但中都,湖广、关中,俱有战火。尤其湖广,四川老将秦良玉率兵出川,与战与襄阳城下,不胜。 各地皆已颓势大显,明廷之势,败矣! 要不然满京师上下文武勋贵大臣,明目张胆结连商议,分明已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是什么原因? 就是这个原因。 二六三章 夺宫 但是两位指挥使在意的不是这个,他们只听到‘我主嬴公’四个字,便脑子已一片空白! “你你你” 指着田宏遇,两人面色惊怖:“你竟与早有牵连?!” 田宏遇微微一笑:“然也。” 他如何再作掩饰?没有必要了。 抱拳于东,田宏遇道:“当初我下江南,欲搜罗美人敬献皇帝。归来当途得遇明主。至今已近年矣!” 一人叫颤抖道:“你乃皇亲国戚,国舅之尊,竟竟” 田宏遇摇头道:“正因皇亲国戚,才要早寻出路啊。譬如你我,你两位是宗室,而我是皇亲,与国休戚。一旦山陵崩,国覆灭,何去何从?” 又道:“我主雄才大略,且于宗室、皇亲多有优待,不曾擅杀。想必两位也知道开封周王,开封为我主掌握之后,周王除爵、纳地之外,未曾有所损伤。我主常言,洪武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于祖宗、于诸夏,功莫大焉。后世虽然不肖,却也是历史必然。只须得除了特权名爵,日后安于律法,自然无咎。” 言罢,田宏遇顿了顿,看两位神色,果然异动,道:“我主北伐灭明,其军两路,然我主为防东虏趁虚而入,亲率兵马于登莱涉水至辽东,早取山海关,并在昨日于青山口内,设口袋阵,全歼东虏阿巴泰所率四万大军,斩其首级于山海关外筑京观慑东虏。” “两位以为,那数万兵马为何至良乡而东进?盖为此也!如今东虏来犯之兵皆灭,不日我主将兵临城下。两位,以我主天兵神威,数万大军,京师如何抵挡?连那城外三千兵马,不过区区一部,便已不可敌啊!” 两人已听的面如彩虹,变幻不休了。 “我主言,京师重地,有明一朝之精华所在。祖宗之遗泽,不可不察。朱室治国三百载,功莫磨灭。有意保全洪武宗室,不至擅杀流离。令我于大军兵临之前,封锁紫禁,保全天子,弹压治安,以待我主亲临。两位,在此我诚挚请两位深思熟虑!” 不多久,田宏遇唤来亲信,付两块令牌,教持此羽林卫、金吾卫指挥使令牌,将外宫驻军全数轮换成自己人。 如此一来,紫禁城外宫,便落入田宏遇掌握之中。 两位指挥使业已倒戈,见此还道:“外宫为你我三人执掌,来去自由。但内宫在御马监之下,腾骧四卫营执掌,不知田兄有什么计策可以夺取?” 又道:“紫禁城不言,京师尚有京营残兵万余,五军都督府那里,田兄可有计较?” 田宏遇哈哈一笑:“两位放心,五军都督府早已在我掌握之中。” 五军都督府,初为大都督府,掌天下兵马。后分五军,为前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和右军都督府。并被兵部分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 五军都督府都督一直是国公勋贵的基本盘,如今北五军都督府以成国公朱纯臣和定国公徐允祯为主。 朱纯臣是朱能的后人,而徐允祯是徐增寿的后人。 另外还有个南五军都督府,驻于应天南京。以英国公张惟贤为首,暂且不说。 田宏遇是嬴翌埋下的暗子,除了给嬴翌通风报信之外,此时保证京师的完备是他的主要责任。田宏遇自然不会忽视京营。一旦京营造乱,紫禁城不说,至少这满城的百万户百姓没的好日子过。到时候嬴翌必定不悦。 早在很久以前,田宏遇就用锦衣卫的手段往几位国公府上安插人手,此前显得困难,但自京营败于城外,混乱了一阵子,倒教他趁虚而入,人手安插到位了——倒也不是掌握军队的军官,而是几位国公身边的卫士。 只要田宏遇愿意,随时可以取几位国公的性命。 这就是田宏遇钳制五军都督府的手段,虽然下作了些,但很有用。现在的勋贵国公,可不是当初开国之时的英杰。怕死的要命。 譬如原本历史上,朱纯臣这位国公,就是开城放李闯入城的罪魁祸首。 眼下烽烟四起,兵部对五军都督府的掌控力逐渐转移,如朱纯臣等,加封太子太保,已经得到调兵权。只要控制了他们,京营就不会乱。 两位指挥使见田宏遇自信满满,顿时不再言语。 田宏遇看了看天色,道:“已近日落,还请两位在我府上盘桓一阵,我有要事,暂时失陪。” 两位指挥使心知肚明,不多言语:“田国舅请便。” 当下田宏遇带了府上人手,近三百人,皆锦衣卫中上榜的精锐,多是当初嬴翌配备给他的人手。每个月人道榜反馈真灵,锦衣卫中上榜的,也有份。虽然比起军中正兵要少了些,但如今在锦衣卫中,近三千上榜的,也都精悍,非同小可。 田宏遇带着他们一路从大明门入,进入紫禁城外城,大明门已在他掌控之下,毫无意外。 便则直奔午门。 午门,便是紫禁城内城的大门。 至午门不远,田宏遇拐角按住人马,只带了十余人到门前。 腾骧前卫营镇守此门,见田宏遇至,按照惯例询问。 田宏遇袖口取出一份手书,道:“田贵妃召我觐见!” 腾骧卫兵卒便打开午门,放田宏遇入城。等田宏遇一入城,翻脸便动手了! 这里一动,远处藏于拐角的三百精兵迅速涌来,不片刻,便杀散了茫然无措的腾骧兵,占领了午门。 随后从外城涌来数千兵马,将午门镇住。便迅速向东华门、西华门扩散。 御马监腾骧卫根本没有得到半点消息,猝不及防之下,东华门、西华门皆被夺取。许多兵卒在懵懂之中,被缴械俘虏。 田宏遇毫不犹豫,沿着中宫大道直奔内宫后门玄武门而去。又轻易夺下玄武门。 如此一来,整个紫禁城,便全数落入田宏遇的掌控之中。 至于御马监腾骧四卫营的主力,还在内宫后玄武门外万岁山侧的御马监营地里,茫然不知。 最后田宏遇至乾清宫外,强行将护卫的兵马缴械,换成锦衣卫。又吩咐锦衣卫四处缉拿宫中太监,弹压宦官、宫女,维持秩序。 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尘埃落定。 这一番,看似轻而易举,但实则多借重了锦衣卫亲军的身份便利,以及田宏遇皇亲国戚的身份。 加之明廷日薄西山,兵无战心,人员散漫,这才一举定了乾坤。 二六四章 尽执于乾清宫 崇祯帝正批阅奏折,隐约听到外面有些嘈杂之音,便放下朱笔,微微伸展腰身,对一旁候着的王承恩道:“殿外怎有嘈杂?王伴伴去瞧一瞧。顺便吩咐御膳房备晚膳,朕要在乾清宫用膳。” “是,陛下。” 王承恩躬身一礼,缓缓退出去,却片刻间又返身冲进来,脚步仓惶凌乱。 崇祯帝正拿起朱笔,闻声抬起头来,还没说话,一眼看到王承恩惊慌的神色,不禁道:“什么事?!” 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疾呼道:“陛下,田国舅反了!” 崇祯帝露出茫然之色:“什么田国舅反了?” 王承恩道:“田宏遇” 这时候,急促铿锵的脚步传来,田宏遇顶盔着甲,按刀而入! 崇祯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田宏遇顿步,深深的吸了口气,持刀抱拳,亦不跪拜道:“请陛下安坐!” 又道:“来人!” 二十锦衣亲军迅速入内,列于两侧,虎视眈眈。 “护卫陛下,不得有误!若陛下少了一根毫毛,拿命来填!” “喏!” 崇祯帝此时已浑身颤抖,脸色刷的煞白煞白。 “你你”他指着田宏遇,心里一片空白。 到此时,他如何还不懂那句‘田国舅反了’的意思? 剑履上殿,带兵入宫,这不是反了又是什么? 然而崇祯帝怎么也想不明白,作为国舅的田宏遇怎么会造反! 便有两个锦衣卫上前,一人把住崇祯帝一只胳膊,将他按在龙椅上,随后便站在他背后,不动不摇。 而王承恩早被锦衣卫执于一侧,怒骂挣扎,挣脱不得。 田宏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令王三平和李无咎速执王德化等太监至此。再传满朝文武至乾清宫,就说陛下有国事相商。” “喏!” 到这时,可谓大局已定。 田宏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一屁股坐在殿上,微微喘气。说来这般容易,但这等大事,心中压力可想而知。如今已执帝王于殿上,整个紫禁城要害宫门皆在掌握之中,他心头一松,便不免生出些乏力感。 听着耳畔王承恩的怒骂,田宏遇心中极为宁静,他摆了摆手:“督公不要白费力气,我已走到现在这一步,不能回头了。” 王承恩骂声戛然而止,披头散发,亦不再挣扎。 这时候,龙椅上崇祯帝缓缓开口了:“国舅今日所为,可谓不智。这天底下反朕的遍地都是,独独国舅不能。朕自忖未曾怠慢国舅,亦宠田妃,国舅反朕,殊无理由。” 田宏遇闻言,不久叹道:“陛下实无迫我之处,反而殊为优容。然则时也命也,如之奈何?” 他缓缓爬起来,站在陛阶之下,与崇祯帝面对面,极为坦然道:“陛下从不曾怠慢国事。然则国势颓废至此,非一朝一夕之害。陛下非雄主,无法扭转乾坤,大势已去。自陛下登基以来,内有流贼为患,屡剿不绝,反而愈发坐大。外有东虏叩关,屡挡不住,任凭鞑虏肆虐,掳掠百姓。满朝文武尸位素餐,文不能治国,武不能作战,还有什么好期望的呢?” 崇祯帝嘴皮颤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田宏遇叹息连连:“我为皇亲,与国休戚。然正因如此,才愈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日国灭之时,便是九族俱亡之日。陛下,我投我主,非无缘由。盖因我主绝不会怠慢朱室。我主有言,陛下非亡国之君,文武皆亡国之臣。令我封锁紫禁,护卫陛下,务使朱室流离杀戮。” 崇祯帝闻言不禁冷笑起来:“务使流离杀戮?笑话。千载以降,亡国之族哪得好下场。” 说到这里,崇祯帝竟哀求起来:“田国舅,若你尚且记得朕一丝好处,便退出去罢。留下一口刀剑,给朕最后一些尊严。” “陛下!” 王承恩满面泣涕。 田宏遇道:“陛下!” 他道:“事已至此,陛下何必如此?明亡实乃天数,非陛下一人可以扭转。陛下就算死在这殿上,于事又有什么补益?莫非以陛下之死,激起江南反抗?” 田宏遇并非愚鲁之辈。 崇祯帝的死活,于如今的形势,大有关碍。若崇祯帝活,江南就无法再立新君,名不正言不顺。若崇祯帝活着且亲口宣布明灭,对嬴翌而言,好处巨大。至少江南之地便没办法借助大明的名器,来反抗嬴翌。 若崇祯帝自戕,死于殿上。各地便有诸多借口,另立新君。 虽然无论如何,对拥有强大军队的嬴翌而言,都不会造成无法跨越的障碍,但于田宏遇而言,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如此,才能在嬴翌面前博得更多。 “陛下。”田宏遇吸了口气:“我主兵锋无双。日前已于青山口内歼灭东虏阿巴泰四万大军,并拟筑京观于山海关外,震慑东虏。东虏尚且如此,远非我主敌手。陛下便是再有心思,这天底下,又有什么能抵挡我主君临?千载以降,朝代轮回,乃是天数使然。秦后有汉,汉后有晋,晋后有隋,及至于如今,大明既已无法为天下之主诸夏之长,何不顺应天数?难道真要触怒我主,行杀戮之事不成?” 崇祯帝顿时颓然。 倒是王承恩暗暗舒了口气。 随后便听田宏遇道:“我主最晚明日便会兵临城下,这一夜之间,我须得稳住京师局势。稍后满朝文武将至,还请陛下稍作安抚。” 崇祯帝不言。 田宏遇便让人拉来一个凳子,就坐在殿中,零零碎碎说些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言语。 不多时,周皇后、田贵妃等后妃、皇子、公主,皆被执于殿上。 田贵妃怒骂田宏遇,田宏遇只是笑。 田宏遇之事,田贵妃自然不知,然事已至此,除了谩骂,还有什么能为? 又不久,宫中各监的太监亦被执于乾清宫。 宫中二十四衙门,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如司礼监、御马监等,每一监都有一个太监。不是所有宦官都叫太监,有地位,有官职的,才叫太监。 王承恩便是如今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自曹化淳告老还乡以后,王承恩便是宫中二王之一。另一个,是王德化,御马监的太监。 二六五章 清晨 各监太监执于殿上,田宏遇第一个目标,就是御马监王德化。盖因此人执掌御马监腾骧四卫营,而腾骧四卫营有万余精兵还在万寿山侧的御马监军营之中,须得尽快区置。 随后田宏遇逼迫崇祯帝手书一封,又从王德化手中取得御马监的印信,便令王三平带上王德化贴身的一个小宦官,带着崇祯帝的手书和御马监太监印信,立刻前往御马监,解除腾骧四卫营的武装。 如此,紫禁城才算是完全安稳下来。 至申时末,接到宫中传召的文武大臣陆陆续续来到乾清宫,一进来便被执于一旁。等到满朝文武皆被拿下,田宏遇才完全放松下来。 事情顺利的令人措手不及,许多此前留下的暗手,到现在完全没了作用。但这是好事。如果到了必须要动用暗手的境地,就说明事情不顺利。 偌大的乾清宫中,皇帝高坐龙椅,文武列在两旁,除了两侧刀枪林立的锦衣卫,仿佛与平素大朝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淡淡的灯火照耀下,一片寂静。无论是皇帝,还是文武大臣,皆静默,一个个神色惨淡到了极点,精气神颓败无比。 崇祯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往常朝会之时,他有什么计划提出来,屡屡有官员顶撞,一个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指责他,一个个吆喝着要触头而死,就为了阻止他这个皇帝的诏令。 然而如今,满朝文武皆被执于殿上,作了阶下之囚,却哪里能看到一个道德君子站出来,为他这个皇帝,为这个国家触头而亡? 他觉得是如此的可笑。 果然君非亡国之君,而臣皆亡国之臣啊。 或许大明之亡,果然天数。只是对不起祖宗披荆斩棘的一番基业啊。 田宏遇走过中堂,瑟瑟发抖的文武大臣们看着他,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谄媚以笑,却不见一人来指责他。这一刻,田宏遇心里是如此的复杂。 他到陛阶之下,微微抱了抱拳:“陛下但请安坐一夜,明日就好。” 然后道:“告辞。” 转身,便已离开乾清宫。 这一夜,还有很多事,需要田宏遇去做。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重要。 不过他更知道,即便没有他,主上嬴翌也能轻易拿下京师——看看那满朝文武吧,那般模样,怎么守的住这个国家? 站在殿外,田宏遇深深的吸了口气:“来人,随我去京营大营!” 天色黎明时分,庞然巨兽般的京师的影子,已经出现在眼帘里。嬴翌只着盔甲,兜鍪早已取下,露出刚毅面孔。背后猩红的大氅飘摇,座下马蹄嘚嘚。 “报,主公,赵金部将在永定门外迎候!” 嬴翌微微回神,道:“知道了。” 然后对一旁的朱炳琨、郑五、郑九和钱岳道:“走吧。” 嬴翌一抖缰绳,马鞭子甩开,座下战马践踏尘土,一应四位校尉随之,不片刻,已看到赵金等躬身迎立。 嬴翌勒缰,翻身下马。 “拜见主公!” 赵金等捶胸抱拳,躬身一拜。 嬴翌微微颔首:“京师情况如何?” 说着道:“教将士们就地安营扎寨,赵金,我们一旁叙话。” “是,主公!” 永定门乃京师南门,位于京师的中轴线上。嬴翌要入城,自然要从这里入。而非赵金所部驻扎的西直门处。 命令下达,将士安营扎寨不提。 站在永定门外看了看那城头上暗淡的火光,嬴翌与朱炳琨等就在城下,夜色之中。 早有兵卒搬来物件,一应皆坐下,嬴翌道:“都坐下说话吧。” 然后道:“赵金,这几日京师有什么波澜没有?田宏遇那里,可曾建功?” 赵金出列道:“回主公的化,京师近几日不曾有波澜。至于田宏遇处,子时时分,有锦衣卫传讯,道是田宏遇已控制住局面,只待主公君临。” 嬴翌笑道:“如此,便好。” 然后道:“教将士们养足精神,天亮之后,大概便要入城。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你们四人做好准备,京师城中还有不少明廷兵马,入城之后迅速弹压,不得有误。” “喏!” “再则,做好攻城的准备。”嬴翌又道:“攻城与否不言,准备却是要做的,不能马虎。” “喏。” 嬴翌最大的底气,不是田宏遇,而是麾下的兵马。田宏遇能控制住京师最好,若控制不住,自然就要轮到军队出马。两手准备,两手抓。 卯时末近辰时,天光终亮。前次几番大战,及至于赵金驻军西直门,令京师百姓惶惶不安,但几日沉寂,不见烽火,百姓们的胆子又大起来了。 这些年京师屡遭战火波及,鞑子前四次入关无不在京师城下耀武扬威,已经麻木,百姓们司空见惯了一般。 稍稍一惊恐,随后又仿佛视而不见了。 毕竟,生活最重要。 晨光初起之时,城中便活泛开来。赵金毕竟只堵住一个城门,京师广大,出城入城之处不在少数。有倒夜香的,或者做小生意的,此时都准备开始活动。 但京师戒严。 各要道关口,有锦衣卫巡守。飞鱼服,绣春刀,让人敬畏。 “今天生意没法做了” 小贩们无不如此叹息。 嘚嘚的马蹄声清脆又响亮,从正阳门内传出。但见一彪精骑,从京师内城出来,为首一人顾盼生姿,不是田宏遇又是何人? “迎接主公的准备可曾完备?” 田宏遇还有些不放心。 王三平道:“大人放心,早已提备妥当。正街沿途一应路口戒严,道路清理整洁,主公入城无碍。” “好。”田宏遇吸了口气,一甩马鞭:“诸位,随我迎主公入城!” “驾!” 这一彪飞鱼服精骑顺利穿过中轴大道,直奔永定门。 惊雷般的马蹄声敲响了京师,沿途两边的阁楼、房屋中,无数双眼睛目视着他们,一直到永定门。 “鸣炮!开城门!” 田宏遇翻身下马,大喝一声。 早有静候乘上的兵卒调整炮口,霹雳炸雷般的炮响声中,永定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了。 田宏遇一步一走,身后三百锦衣卫步履随之,一出城门,不远大军赫赫,处犹如方块简洁,刀枪林立,旌旗招展! 二六六章 上殿 永定门前大军林立如墙,旌旗迎风猎猎。苍甲如湛的是骑兵,银甲如纱的是枪卒,赤甲似火的是铳兵,灰甲类土的是斥候,白甲如雪的是炮兵,金甲似骄阳,亲卫者也。 嬴翌一身玄甲,策马立于阵前。左右朱炳琨、郑五、郑九、钱岳四校尉拥趸,威风凛凛,莫能直视。 万军如一,鸦雀无声。 永定门中门大开,田宏遇顶盔着甲,大步迈出。及至于近前,捶胸顿首,抱拳躬身:“田宏遇恭迎主公进京!” 嬴翌哈哈一笑,摆手道:“快快请起。” 待田宏遇直起身子,嬴翌道:“前面带路,入城,进京!” “喏!” “且慢。”这时候,朱炳琨忽然道:“主公莫急。不妨先令大军接管京师防务,再入城不迟。” 田宏遇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喝道:“主公!属下绝无二心!” 郑五道:“主公,田指挥未尝有二心,然京师初至,或许有与明廷共生死者。主公万金之躯,不可不察。朱校尉言语无差,田指挥使亦然。然为防万一,自当谨慎。” 嬴翌闻言笑道:“无妨。明廷将亡,或有共生死者。然我承继祖宗之荣耀,天命所归,何惧来哉?” 然后谓田宏遇道:“勿须多想,只管在前引路。” 田宏遇深吸一口气:“喏!” 大军,入城。 田宏遇及三百锦衣卫在前引路,嬴翌一马当先,直入京城。玄甲如墨,神秘威严,魁伟雄姿,顾盼生辉。一路所过,满京师一片鸦雀,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自姿态从容,毫无局促。 金甲簇拥,犹如天兵。脚步震震,如雷霆霹雳。蚩尤旗迎风狂舞,斗大的嬴字浩浩荡荡,分明是那历史潮流,滚滚向前,不可阻挡。 不知何时,有呜咽隐隐,嚎哭阵阵,百姓无所适从,难以接受。 大明,亡了! 午门外,崇祯帝及满朝文武静默。周遭锦衣林立。远闻脚步惊雷阵阵,这一刻,崇祯帝不知心中如何沮丧复杂。 祖宗基业,近三百载,终将沦落。而来者,正如那天边骄阳,正待昭昭! 周延儒一脸灰败,众文武精气神衰落到极点。正如那衙堂下的囚徒,艰难等待判决。 当一杆大纛在远处冒头,众人皆精神一振。无论崇祯帝还是文武大臣勋贵,这一刻都把心提起。 嬴翌玄甲魁伟之身,终于出现在眼帘里。 马蹄缓缓踏过青石铺就的大道,嬴翌的目光与崇祯帝碰撞在一起,一个深邃炽烈,一个灰白无光。默然间,皆是无声。 执帝王于驾前,拘文武于马下,天地俯首,这是何等风光?! 田宏遇意气风发,近前喝道:“我主已至,文武跪拜!” 哪里还有半分心气,以周延儒等为首的明廷文武齐刷刷如割麦子一样拜倒,而崇祯帝,已泪流满面。 嬴翌策马至于前,伸手间,哗啦,亲卫齐止步。他翻身下马,龙行虎步,大氅滚滚,全然也不理会那折腰拜倒的满朝文武,至崇祯帝面前,微微拱了拱手:“朱兄。” 崇祯帝微怔,一时无言。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道:“此间门前,颇为不便。田宏遇,请诸位明廷大臣上殿说话。” “是,主公。”田宏遇躬身一拜。 嬴翌便与崇祯帝伸手示意:“朱兄,请。” 崇祯帝浑浑噩噩,踉踉跄跄,与嬴翌同入午门。两个背影,昭然鲜明。 中宫大道,嬴翌与崇祯帝缓步缓行,一位位锦衣卫列于道畔,昂首挺胸,迎接嬴翌目光。 许多宦官、宫女皆在远处,战战兢兢,仓仓惶惶。 至乾清宫,登阶上殿,只见殿中阔阔,盘龙柱林立,雕梁画栋,龙纹凤舞,衬托威严。当首一尊龙椅,金灿灿生辉。 嬴翌在殿中驻足,道:“搬两个凳子来。” 早有田宏遇,搬来两个凳子。嬴翌道:“置于陛阶之上,龙椅之下。” 田宏遇照办。 嬴翌这才对崇祯帝道:“朱兄请坐。” 崇祯帝早无言语,分明这里是他的家,却要人来请入座,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照嬴翌所指,崇祯帝在其中一个凳子上坐下。嬴翌这才转身,面朝文武。 “明廷已亡,此乃天数。诸明廷公卿,可有异议?” 鸦雀无声。 嬴翌微微点头:“来人,执文武于偏殿,等候我发落。退下吧。” 田宏遇忙将人执出主殿。 一时间,乾清宫中空空荡荡。嬴翌亦不说话,崇祯帝更不说话。直等到朱炳琨等人接管京师防务之后至乾清宫,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主公,京师防务已全数接管。” 朱炳琨立在殿中,躬身道:“安民告示也已张贴,锦衣卫巡守街巷,宣扬主公威名。” “好。”嬴翌颔首:“京师不能乱,秩序是第一。若有欺民造乱者,一应与我杀之,不许手软。” “是!” 然后嬴翌道:“阎尔梅已至何处?” “回主公,不知。”朱炳琨道:“尚需锦衣卫消息。” 嬴翌道:“教锦衣卫快马加鞭,速令阎尔梅至京师。” “喏。” 嬴翌又道:“在阎尔梅等抵达京师之前,京师戒严,一切按部就班,不可乱了分寸。” “是。” “紫禁防务由我亲卫接管。你去把王轶胜和田宏遇唤来见我。” 北伐之初,阎尔梅随嬴翌北上。却是以阎尔梅为主,主持治理机构与军事行动的跟进。搭建治理机构,不比大军攻伐,更是繁琐,更是困难。即便初期只搭建州府一级的框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是阎尔梅滞后许多,也不知如今到了何处。 嬴翌据京师,取明而代之。一应有许多繁务,涉及许多礼仪,而嬴翌不知,朱炳琨等亦皆武夫,哪里知道这些?必须要有一个明白人来主持。 至于明廷满朝文武,嬴翌嗤之以鼻。虽然嬴翌只需要张张嘴,他们就会屁颠屁颠的为嬴翌办事,但这些老油子,嬴翌绝大部分是不会用的。 不多时,田宏遇与王轶胜相继入内。 嬴翌道:“田宏遇,你负责弹压京师治安,并查抄明廷文武府宅,一应不合法不合理的,皆抄没之。” 说着,嬴翌极认真道:“不要令我失望。” 田宏遇身子一正:“请主公放心。” 二六七章 进位 e&039;b 嬴翌点了点头:“明既已亡,新世界当有新气象。管住自己,以往的陋习记得不要带进来。” 然后道:“紫禁城外城亦交给锦衣卫御守。王轶胜,内宫防务,你来。” 王轶胜抱拳道:“喏!” “一应宫中宦官、宫女,皆军管之。一应前朝宗室、后妃,皆按常例行事,禁止骚扰、打骂。一应供给暂时依循旧例。若有乱规矩者,斩。” 嬴翌定下基调。 “喏。”王轶胜躬身领命而去。 最后嬴翌道:“将此间消息快马加鞭,送往开封。另外,让人备好饭菜,送到这里来。” “是,主公。” 王轶胜、田宏遇退下。 殿中便只嬴翌、崇祯帝二人。稍时,有兵卒携宫女前来,摆上桌椅,奉上茶水。 嬴翌挥退闲杂,对崇祯帝道:“朱兄,请。” 崇祯帝此时神色已平静许多,闻言也不说话,径自入座。便在这乾清宫大殿之中,一新一旧,两人相对而坐。 嬴翌倒上两杯茶水,一杯推到崇祯帝面前,一杯自饮之。他抿了一口,淡淡道:“回想去年今日,大抵也正是此时,约四月间。我不过区区微末,安于山野之间。朱兄高居庙堂,殚精竭虑。谁又能料到今时今日,你我在此共饮?” 朱由检捏着茶杯,手微微有些颤抖:“你这是在嘲笑朕?” 嬴翌失笑摇了摇头:“朱兄非雄主,但这不是任何人敢于嘲笑的理由。诸夏数千载,雄主有几人?掰着手指头数,一朝三百载,十代帝王,除开国帝王之外,皆少雄主。洪武基业至朱兄而止,非战之罪。实乃天数。秦二世而亡,汉亦分东西,前后不过四百载。往后历朝历代,也皆如此。譬如一棵树,有生老病死,王朝亦然。” “终归败在朕的手中,朕乃亡国之君。”崇祯帝沉沉道。 嬴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久居深宫之中,不知民间疾苦。或知之,却不知如何区置,为文武所欺,又无手段可用。以致于流贼肆虐,人民流离;鞑虏叩关,百姓哀戚。你想要力挽狂澜,却没有那样的能力。若朱兄可以澄清寰宇,自无今日之会。” 又道:“我发檄文,言朱室失天下,不能为诸夏之长。朱兄不要以为这只是场面话。却是我心中之意。朱兄不能澄清寰宇,明廷不能保境安民,我自当取而代之。”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或亦有争执,终至于深夜。 嬴翌站起身来:“我非暴虐,朱兄不必担心我刻意拿宗室开刀。清查自然要清查,特权自要取缔,只需得遵循律法即可。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擅动杀伐。” 他缓缓道:“说句让朱兄难堪的话,以朱兄能为,我便是放你南下,又奈我何?全然构不成威胁。我尊重洪武、永乐,以礼相待,朱兄只管放下心来,静待安排就是。” 然后唤道:“来人,送朱兄去歇息。” 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于京师百姓而言,大抵如是。历来少有不经战火而失京都者,明廷是也。这一番变幻,顺利之极,入城大军既不扰民,虽戒严之,却也教百姓心安。 待一应安民手段施展开来,满城百姓才知晓这京师重地,果然已换了主人。 那人姓嬴名翌,原是河南之主。年余间,击流贼,破东虏,君威赫赫,令人震惊。 数日以降,京城之中,除了锦衣卫查抄前朝大员府宅,厘清贪赃枉法之外,余者没有任何变故。 太阳照常升起,百姓还是百姓。 及至于七日之后,崇祯帝下旨退位,宣布明廷之亡。随之,一条条政令相继下达。 有关于农业、商业、税务、教育等诸多法令,依循开封之例,有条不紊的在京师开始实行。 至此,京师解除戒严。 乾清宫,嬴翌坐于龙椅畔的凳子上,陛阶之下,有阎尔梅、朱炳琨、郑五、田宏遇等心腹文武,亦有前朝降臣文武勋贵。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眼前这些前朝的文武勋贵,如今已非特权阶级。若非要最后区置,早被赶出皇宫。 “主公灭明,自当取而代之。臣等请主公上座,择日登基,以安天下!”阎尔梅一身锦袍,出列正色道。 嬴翌闻言失笑摇头,道:“当前非是良机。” 顿了顿:“天下不定,我便不登极。如今不过河北、河南两地,神州泰半尚未混一。” 阎尔梅躬身道:“主公谬矣。前朝崇祯帝已下旨退位,明室已灭。主公合该登极,以正天下。” 嬴翌哈哈一笑:“不能操切。” 阎尔梅沉吟片刻,退而求其次道:“主公欲混一海宇方才登极,既如此,可先进王爵。” 嬴翌笑道:“可。” 然后道:“便以夏为名。自三代以降,诸夏人道混一起于夏,我欲立万世天朝,亦当终于夏。便称‘夏王’!” 基调大定。 诸夏民族,自上古三代,三皇五帝,从部落联盟形成一个较为统一的国度,起始就是大夏。此夏非彼夏,不是党项之西夏,而是大禹王之后,启之大夏。起于夏而终于夏,嬴翌要立万世王朝,当以此为寓意。 进位夏王,待登极之时,这个国度便是大夏帝国。 阎尔梅等一听,顿时了然。 早在北伐之前,阎尔梅与郑允芝、孙秀才等商议此间,曾以嬴翌之‘嬴’姓,建议号秦而承继诸夏气运,被嬴翌否决。秦虽不错,却与嬴翌所想相距甚远。由是以‘夏’为名。 这朝堂之上,不过是走个过长,一应私下里早有定数。 国号既定,随后满朝上下拜过夏王,并拟定择日正式进位。随后,才说起一应国事。 嬴翌道:“河南州牧与御法使何时可以抵京?” 田宏遇出列:“禀君上,河南州牧郑允芝、御法使孙闻于日前已至于保定,最晚明日将抵京师。” 嬴翌微微颔首:“好。” 又问:“前朝一应文武勋贵,可曾查抄?” 田宏遇道:“君上容禀,已于昨日查抄完毕。一应皆有书面记载,可依律区置。” 二六八章 送葬 听到‘依律区置’几个字,前朝文武顿时如丧考妣,畏之战战兢兢,甚至有人已瘫软在地。生怕嬴翌一句话,就要把他们推出午门,斩下首级。 这前朝满庭文武勋贵,少则九成之数,敢说自己不曾贪赃枉法?只是贪的有多有少,枉的有轻有重。 其中便是误国者,也不在少数。 锦衣卫虽势颓,但在京师这个基本盘中,耳目仍在。明廷文武,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贪了多少银子,害了多少性命,多记录在案。以前有罪证也没能力处置,现在全落到嬴翌手上了。 当然,淤泥之中,也有清华。少数德行出众者,能力不差者,也皆有记录。 嬴翌手边的案几上,此类文书叠了一大摞,真要仔细翻看完毕,不花个三五天恐怕还做不到。 他目光垂下陛阶,看着神色危危的前朝大臣,淡淡道:“区置之事,等御法使到了之后再说吧。” 此言一出,当庭上下,许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此间京师一应军管,并非长久之策。”嬴翌转言道:“等郑允芝、孙闻等抵京之后再梳理细节。阎先生任夏王府从事,暂代王府一应事务,责于稳定京师秩序。” “尊君上之命!” 阎尔梅缓缓退下。 当初据开封,一应诸多事务,让嬴翌忙了几个月才梳理通透。而京师较之于开封,更复杂许多。如今嬴翌这里连几个可用的文官都找不到,只能等到郑允芝和孙秀才带人抵达之后,再慢慢处置细节。 至于粗略框架,好在有个阎尔梅可以帮手。 随后嬴翌目光落在朱炳琨和郑五等四位校尉身上,道:“郑五主持京师防务,钱岳为辅。朱炳琨主持整编俘虏、裁汰老弱,郑九为辅。田宏遇掌京师治安,王轶胜御守皇宫。一应事宜,须得不能怠慢。” “喏!” 最后嬴翌道:“前朝诸臣皆返家,无本王之令,不得离开京师。自坐家中,随时听候调遣、发落。阎先生备诏书,昭告四方,以示明灭。令四方州府官员、驻军将领来京献降,现下正是四月,若至七月,三月之间无有动静者,后果自负。” 言罢,嬴翌站起身来:“散朝。” 京师解除戒严,百姓终于可以自由走动。于是来来往往,渐复一些繁华。 永定门外,布告处。 许多商贩、百姓汇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布告下,有识字的读书人,正在大声宣读一张三尺见方的告示。 “前朝崇祯帝下旨退位有嬴氏翌者,慨为诸夏之长,取明而代之,开府建牙,进位王爵,曰‘夏’,是为夏王” “夏王”有人恍惚道:“大明就这么没了” 许多人心生叹息,不知何其复杂。但这几天里,京师的情况,早有预示,哭也哭过了,哀也哀过了,只能接受现实。 正此时,又有锦衣卫持布告至,一连张贴了七八张方止。待锦衣卫离开之后,人群又围拢上来。 “这一张是王府征募吏员的告示。”有读书人道:“王府从事阎尔梅尊夏王之令,征募吏员,德才兼备者优。” “这一张也是征募告示,咦,征募的是工匠。手艺出众者,无论铁匠、木匠、泥瓦匠,皆可入王府应征哟,还有薪水,月奉三百新币。”一个读书人看的奇怪,道:“新币怎么个说法?” 有商人道:“这位相公有所不知,河南早在年初之时便行新币,以取代旧币。这便是新币。”说着,还从袖口掏出一把金灿灿的钱币来,格外引人注目。 这商人走南闯北,于河南做过生意,自然知晓,道:“夏王新币较之于以往铜钱银两更显贵重,无论皮相还是材质,皆非寻常,更无可破坏。我等商人最是喜欢。在河南,新币兑换以百钱换一两银子,不过在市面上,一百钱可当一两五钱银子来用。” “三百钱月俸,这么说当的四两五钱银子啦!” “是这个道理。” “那倒是个好差使。”有人顿时心动:“咱们这些匠户生活无依,若能有三百钱月俸,养家糊口不在话下啊。” 城门处、各街口处,一应皆有告示张贴。除了宣扬明灭、夏王进位之外,还有东虏大败,筑京观之事。及相关征募吏员、工匠的,更有宣扬各项律法的,并拟于天坛附近,竖律碑,刻律法于其上。 除此之外,夏王府从事阎尔梅又召集京师的各大商户,建立商会,平抑物价、宣告税法、新币等等事宜。 他这里起好头,等郑允芝和孙秀才等人一到,便即可着手细节。 至于嬴翌本人,除了引导方向之外,具体事务全数交给阎尔梅等人处置。他更多是关注军中整编。 至于皇宫之中,除了军管之外,一切照旧。嬴翌没有做出任何不符合礼数的行为,对崇祯帝保持一定的尊重。 乾清宫,嬴翌办公之处。 田宏遇躬身而立。 “这是第几个了?” 他淡淡道。 田宏遇道:“回君上,继倪元璐、范景文、李邦华、施耀邦之后,凌义渠是第五人。” “第五个了”嬴翌有些叹息:“明廷养士三百载,终归还是有同生共死的。” 顿了顿,他翻开一封帛书,上面以血书写着几行字,这是倪元璐的绝命书。 跟他一样,其他几个也都留有绝命书。皆是请求夏王善待前朝宗室,善待百姓之言。 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明廷之亡,他们终归接受不了,随着大明一道,归附黄泉去了。 这些人,也许有贪赃枉法之辈,但在最后的关头,终于还是能保住一丝尊严,一些风骨,在嬴翌看来,已经极是难得。 “罢了。” 嬴翌叹道:“你代本王前往作一番安抚,能说回一些也是好的,总算尽些力。殉明者,风骨绰然,对其家眷后人,多一些优待。具体等郑允芝等抵达之后,再详细处置。” 田宏遇躬身一拜:“尊君上令。” “去吧。” 嬴翌摆了摆手,挥退田宏遇。 乾清宫中,便又止一人了。嬴翌抚摸着这些绝命书,一时间颇为感慨。宋亡之时,十万人蹈海赴死。明灭之际,亦有送葬者。虽说世道轮回,乱世之中人心不古,但总有那么些人,可以守住自己的骨头。 这些人无论他平素如何,在这一刻,都是闪光的。 嬴翌不会去强留他们,所谓求仁得仁,求义取义,留得住人,也未必留得住心。不如让他们名留青史,或许更是一番安慰。也教人知晓,这煌煌大明落幕之时,有送行的。 二六九章 官至 在原本的历史上,甲申国难,帝悬煤山之后,如倪元璐等,为明殉葬者数百人。 或战死,或悬梁,或投井,或自焚,往往阖家送葬,其行令人叹息。 他们的光辉,与‘头皮痒’‘水太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多人或许不知道他们,但他们的事迹,应该被人铭记,也应该名留青史。 而这一回,嬴翌毫发无伤取了京师,拘了帝王、文武群臣,亦不曾毁伤百姓、擅杀宗室。面对这样的情况,送葬者们仍然为大明送葬,却终归没有阖家共赴。总算也是一桩好事。 田宏遇奉命安抚群臣,亦不分好坏,只将嬴翌的意思传达到位。但随后几日,仍有许多文武官员自戕于家中。 于此,嬴翌唯有叹息。 他不能将他们都绑起来,那是对他们的侮辱。也曾想这样的人,若能为我所用,那应当是好的吧? 但终归没有动作。 只令人将其收殓入棺,并记录在案。也不曾封锁消息,京师上下,百姓官员,知之者甚多。 及至于郑允芝、孙秀才等百余人抵达京师的时候,留书殉葬者,上至倪元璐这等六部尚书级的大员,下至寻常小吏、巡捕,人数已达三百余。 伴随着一个煌煌王朝的落幕,他们追随而去了。 站在乾清宫外阶梯之上,嬴翌负手,蔚然叹息。 郑允芝、孙秀才,到了。 “拜见君上!” 两人领着百余官员吏员,拾级而上,至于前,齐齐躬身作揖。 嬴翌大袖一拂:“不必多礼,入内说话。” 转身上殿。 郑允芝、孙秀才亦步亦趋,缓缓走入这恢弘的乾清宫,一时间心潮澎湃。 一年之前,他们一个是一县之尊,一个只是区区落魄秀才,谁又能料到今日竟登上天子堂? 北方既定,崇祯退位,大明在法理上已宣告灭亡,新朝将如那海天之间的骄阳,就要冉冉升起,作为从龙之臣,他们的未来可以预见。 眼前这伟岸的人,就将是这个民族的族长,统御神州,混一寰宇,威服四方。而他们,就在这里,位于这高塔的最顶层,呼风唤雨的人! 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 郑允芝、孙秀才、刘一黔、赵怀准,四人列在殿中,面目激红,精神亢奋。 在他们身后,百余各司吏员官员,亦皆难以自已。 嬴翌登上陛阶,转身在龙椅畔的凳子上坐下,道:“都坐。” “谢君上。” 待皆入座,嬴翌才笑道:“河南眼下怎样?南边战况可有新消息?” 郑允芝微微作揖道:“君上挂心了,河南一切皆好。君上均旨抵达之后,微臣与孙大人很快做好安排,留郑怀、蒋锡坐镇河南,便快马加鞭赶至京师。” 孙秀才道:“南边战事顺利。湖广战事业已收尾,秦良玉战败,已退回四川。中都战事亦将落定,江南、运河沿线明廷兵马多已战殁,不日将取中都。” 中都凤阳方面,以校尉周力为首,围点打援,明廷大军来一波灭一波,就运河沿线诸州府的明廷军队,如添油一般,一股股或灭或俘,皆殁于凤阳城外。 而襄阳更是不堪——虽有良将秦良玉出川,白杆兵亦是精兵,但一则人少,二则也要看与谁对比。很快战败于张石之手,残兵退回了四川。 “如此长江以北皆已在掌握之中。”嬴翌微微颔首:“那么关中呢?” 郑允芝道:“李焕部将遵君上之意,以威慑关中,剿灭关中贼匪为主。影响力扩散极快,只是不曾占了关中。” 嬴翌颔首。 南线的战事,河南最近,自然最先知道。战事顺利,就须得宣扬开来,增强百姓信心,由是亦不曾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按照眼下这个局面,嬴翌几乎已有半壁江山。虽说淮河流域、湖广等地,尚未构筑统治机构,但明廷势力全数扫除,只等着他去接管。 至于北方,关中早有影响力。只有山、陕北部,大同至宁夏、甘肃一线尚在势力之外。当然,还有四川、云南、及周边藏区都司还鞭长莫及。 江南亦然。 “扩张太快,底蕴跟不上。”嬴翌微微摇了摇头:“慢慢来吧。” 然后道:“北方既定,然诸事百废待兴。只区区一个京师,便让人头疼。亏得你们到了,要不然这京师还得军管几个月不可。” 道:“阎尔梅这几日就京师一地搭建官府框架,已起了个头。你们既然到了,那就接手过去,具体细节具体处置,按照开封之例,遵循新法来办。” 又道:“先厘清人口、户籍、农事、商事、税务。至于教育教化,暂缓一时。京师之地,乃前朝菁华,遗留的勋贵大户豪强数不胜数,掳其名爵、夺其特权,回收土地,等等事宜,要先之又先,重之又重。该下狠手的要下狠手,军队就在这里,谁敢扎刺,杀了就是。” 郑允芝与孙秀才等人听了,顿时心领神会。 郑允芝道:“君上,这京师一地好办,整个北方诸州府却不好办。官员奇缺,是最大的问题。” 嬴翌深以为然,道:“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明廷文武皆被我一网打尽,其中虽多糟粕,却也有几分菁华。糟粕去之,取菁华以用,应该可以筛选出一些能人。本王这里定个基调——五十岁以上的,不用。” 郑允芝等人齐齐颔首称是。 嬴翌又道:“京师文华鼎盛,读书人多不胜数。又有国子监学子,也可挑选,酌情录用。先将京师梳理通透,在这个过程中观察可用之人,若有能耐,在京师事毕之后,便派往各地,任为地方官员。” “在统御机构铺开的同时,依新法同时铺开各项政策。先以人口和土地为主。解决了人口的事,解决了土地的事,一切都好办。相关方面,军队自会配合,你们只管放手去干。” 随后又针对统治的构架,进行了一番详细的商谈。在河南之时,有州牧衙门和御法司衙门,及其下各司部。但河南地小,而天下广大,如今嬴翌又进位王爵,这统治机构的构架,就须得进行进一步的调整和完善。 一直讨论到翌日早晨,才有个大致的定数。 就统治机构的框架而言,大明朝几乎已经走到了封建王朝的巅峰。内阁、六部的主体框架,已是极其完善。 少有可以更改的地方,因此嬴翌和郑允芝等人商量着,在这个基础上,稍作一些调整,在符合新朝的发展趋势的前提下,完成这个构架。 二七零章 中央机构 在明廷内阁的基础上,设易阁,职权与之相当。更换一个称谓,一则为了有别于前朝,二则也有一些寓意在其中。 嬴翌新朝的文明发展方向,定然是与此前大不类同的。人道和元炁方案是基础,而元炁方案基于易经而成。 再则易,表示变化。易阁天官亦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一届易阁天官的任职时间,是十年,至时更易。同时也表示事物的发展,是遵循永恒变化、求新求变的道理的意思。 易阁之下,设牧政、御法两院。一主政,一主法。设左右郎官司为两院直属秘书行走机构。牧政院之长为总理天下政务掌院大臣,御法院之长为总理天下法务掌院大臣。 牧政院下,设九部。为民部、商部、农部、文部、墨部、税部、工部、兵部、礼部。 各部之首为部臣。 民部掌财政,人口户籍、国籍管理,社会福利,官员俸禄,土地清查丈量配给等诸务。根据职能划分设有司。 商部掌国家钱币发行,调整经济政策,制定平抑物价,对外贸易等。相应设立有司。 农部掌天下种植、畜牧、林业、水产、农垦及相关农业技术研究改良,相应设有司。 文部掌百姓教化、学子考举,及相关文化产业等。相应设有司。 墨部以钻研技术为本,研究元符、元器等,革新技术及专利管理,推进国家发展,相应设有司。 税部掌天下百业税务的定制、革新、收取、调整等,相应设有司。 工部掌国家基础设施建设,道路、桥梁、水利、宫室、官衙等设施建设,奴工营归于工部,相应设有司。 兵部掌天下武装力量的基础建设,军队的征募、编制、初训、兵书及军事战争技术的研究和军人的薪俸、福利。相应设有司。 礼部掌礼仪,国家大节、祭祀及民间礼仪宣传教化、德行宣传教化,并掌握驿站、塘报等,作为国家的口舌,面向百姓、及对外。相应设有司。 御法院下,设三部,为研法、立法、执法。 研法部以钻研、查找、完善律法漏洞为职能。立法、执法则不必多说。相应设立有巡捕、治安、监狱、行刑等有司。 如此一来,新朝的中央统治主体的三级构架,就成型了。一阁、两院、十二部。 易阁阁臣十四位,以牧政院总理大臣为天官宰辅,御法院总理大臣为地官次辅,十二部部臣为成员。 一应国家大事,皆自易阁出,由两院十二部施行。 十二部之下,各级有司,根据具体情况,酌情建立。 在易阁两院十二部之外,设人道监、国安部。只对嬴翌负责。 人道监主掌官员提拔、任命、贬谪等人事事务。类似于此前的吏部职权。根据人道榜上相应官员一定时间内的人道功绩的增减,结合实际,予以相应判处。礼部只有考举、推荐官员的职权,决定官员命运的,是人道监。 而国安部,则是锦衣卫、东厂等特务机构的职权归纳。其下设内外中三司,一对内,一对外,一监督,对内行监控、保护官员之责,对外行探查、窃取机密之事。是嬴翌的耳目和刀子。 在拟定统治构架的同时,官员的分级也新鲜出炉。从九品至超品,共十品二十级,分正副。超品只两位,便是两院总理大臣。各部部臣为一品。具有代表性的,比如各州州牧、御法使,地方最大的封疆大吏,为二品。比如府级长官为四品,县级长官为七品。最低级,将村级长官纳入其中,为下九品第二十级官员。 官员品级的升降,与相应官员的人道功绩直接关联。 同时,将二十级军功爵位也纳入政务体系,功莫大焉者,授爵。但极严格,授爵职权掌握住人道监手中,也就是嬴翌手中。 在中央统治机构的构架之下,地方治理机构,也随之应运而生。以州为最高级地方治区,州设州牧、御法使,及相应有司。州之下为府,设府尊、御法执事使,及相应有司。府之下为县,设县尊、御法提刑使,及相应有司。 县之下分区,设区令、巡捕司使,及相应有司。 最后便是村级,设村长。 及至于骄阳初升,一应统治机构的构架从中央到地方,已然成形。 当然,在政务之外,军队方面,肯定也要做相应的革新,不过与郑允芝等人无关,军政分离嘛。 牧政院之下除了兵部与军事相关,作为与军队之间唯一的牵连,其他的皆无关碍。 “新的治理框架大致便这么定下了。”嬴翌作了一个总结:“你们都是跟随我一步步走上来的亲近之人,该怎么做事,你们心里有数。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然后道:“现在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我相信诸位能够做到应该做的事。而天下还不太平,关于政务方面,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区处,就靠诸位了。” 最后宣布:“以郑允芝暂代牧政院总理大臣,孙闻暂代御法院总理大臣。赵怀准暂代民部部臣,刘一黔代为商部部臣。另外留守河南的蒋锡暂代墨部部臣。余者部臣空缺,一应事务诸位先担负起来,把构架搭起来。有功者,待功成之后,自有拔擢。” 这一夜的商谈,对于新朝的作用,是无与伦比的。有了相应的构架,按照河南一州行政的经验,中央统治机构很快就会搭建起来。中央统治机构搭建起来,地方统治机构自然而然就会应运而生。 这是一个从上到下的体系,是一个指导性的决定性方案。 “一阁两院十二部,办公处设在紫禁城中。以乾清宫为中心,合理安排位置即可。”嬴翌站起身来:“想必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早餐,诸位,随本王一道用餐,然后便去休息。休息好了,便着手天下政务!” 他招手唤来在殿外守了一夜的小宦官,令其传膳,就在这乾清宫里,与郑允芝等百余人饮宴不提。 二七一章 军事调整 嬴翌的统治构架,是基于人道方案形成的体系,看似与前朝区别不大,但本质上,相距甚远。 历来作为帝王,第一要懂得帝王术,也就是把持权柄的能力。在令国家有序的存在的前提下,握住权柄,而不至于权力失控。这样的帝王,才是成功的帝王。 因此历代帝王除了不理朝政的昏庸之辈,余者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与朝臣的权力平衡和争夺之上。 站在文明发展的角度上来看,这是一种浪费。帝王、大臣的大部分精力都被牵扯在权柄争夺之中,剩下的,才能用来推进文明发展。 而基于人道方案形成的统治构架,则可以有效的避免精力的浪费。因为很多事,能够直接在人道榜上一目了然的体现出来,而不必嬴翌绞尽脑汁去猜,去与臣子暗斗。通过人道榜的钳制,将所有在册上榜的官员,从实际层面掌握在手中,随时可以拔擢、贬谪。 他可以将权力完全下放,却不用担心被人架空。他可以做甩手掌柜,而整个国家的一切,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对于嬴翌而言,在政务方面,可以极大的放权。相对的,在军事上,则会专注更多精力。 军队是一切的保障。虽说同样有人道榜为限制,但嬴翌对军队的把控,他认为,必须要更强。 将一应政务甩手给郑允芝等人,翌日,嬴翌便下诏召集军中大将觐见。 除开南线战场上周力和张石两个校尉,位于北方的军队,部将级以上的军官,皆受诏而来。 包括山海关的白广恩、广宁前屯卫的马科、登莱水师刘德义。 在嬴翌入京之前,关宁一线的战事,就已告落。王轶胜当初押解四万颗人头至山海关,便与林部将合兵一处,挥兵出关与图尔格战了一场。 不一个时辰大败图尔格,致其狼狈撤退。 随后便于山海关外筑京观,以慑东虏。 图尔格见京观,那京观之上一根长杆吊着干草一样的阿巴泰,那如山一般的人头,让人毛骨悚然,一瞬间打掉了图尔格所有的勇气,将败而不甘的图尔格吓走。 随后王轶胜与林部将直接归队,随嬴翌一道入京。而山海关、前屯卫,则暂时交由白广恩、马科驻守。 有那四万颗人头,东虏至少在没有完全了解关内的情况变化之前,绝对不敢动弹。 东虏看似强横,实则极弱。人口不过百万之数,精兵不过十万而已。阿巴泰一战折了两万精兵,占了满鞑子所有精兵的五分之一,这是伤筋动骨的祸患。 以黄台吉、多尔衮等人的狡诈谨慎,决然是不敢再贸然出兵的。 何况就算黄台吉倾国之力立马来攻,嬴翌又何惧之? 若他敢来,顺手灭了就是,也不必等稳定一切局面之后了。 又一日,诸部将领皆至。嬴翌于乾清宫设宴,宴后商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及新朝的军事构架问题。 就新的军事构架,嬴翌心中早有腹案。 设垂天阁,阁下两司,一为军法司,一为后勤司。嬴翌亲自指派阁臣一位,直接向嬴翌负责。 于垂天阁外设军机府,设天下兵马都督横陆大将军一位、平海伏波大将军一位,其下各有前后左右四将军四位,共十位大将。议论军机,商讨战略。府下有参赞司、军情司、装备司等各有司。 这是军队在中央的统御机构。 在地方,设战区。战区的具体划分,根据具体情况构架。暂时设辽东战区、江南战区、关中战区、西北战区四大陆地战区及山东海军战区,共五大战区。日后根据实际变化或增或减。 战区以集团军为单位,首脑为都督。集团军下设军级,军级之下是校尉。 如此一来,从下往上,自一个兵卒开始,小旗官更名为十长,总旗更名为伯长,百户官更名为军侯,以上营将、部将、校尉,至将军、都督,这便是地方战区的层级划分。 在地方战区上,由垂天阁直接指派后勤官和军法官。对军队的钳制权,全部掌握在垂天阁,亦即嬴翌自己手中。军机府则避免沾染后勤和军法两项,只管作战。 “新的军事构架,便是如此。” 嬴翌神情威严,声音沉厚,道:“在这个基础上,陆军只需要丰满即可。而海军则百废待兴。我意调拨一位校尉主持海军建设,四校尉谁愿意担当?” 他目光扫过朱炳琨、郑五、郑九和钱岳。 朱炳琨面露难色,道:“君上,末将一个旱鸭子,怕是不顶事。” 郑九也道:“末将亦然。” 钱岳有些意动,但最终没有说出口。最后是郑五站出来:“君上,末将愿当此任!” 嬴翌见之很是满意,笑道:“好。你愿意担当,本王很高兴。海军的建设,几乎没有根基。除了登莱水师,你没有帮手。一切从头开始,谨之慎之。” 然后对登莱水师部将刘德义道:“海军的重要性,并不亚于陆军。你是水师老人,帮助郑校尉建立海军,你职责重大。” 刘德义满脸兴奋,站起来捶胸顿首道:“请君上放心,末将丝毫不敢怠慢。”然后对郑五抱拳道:“拜见校尉!” 郑五微微一笑:“你我同心协力,共建海军。” 嬴翌高兴的笑了,道:“如此最好。” 随后便道:“在此之外,于京师设禁卫军。人数也要扩充至两万,由王轶胜统领。” 王轶胜起身捶胸:“喏!” 嬴翌摆手让他坐下:“眼下北方虽定,但天下泰半乱象不绝。我意扩军十万,在一月之内完成。此间事我已下诏兵部,很快就会动作。” 又道:“新设四大陆地战区,朱炳琨,你暂代辽东都督。以你本部兵马为核心,构建辽东战线。” “喏!”朱炳琨长出一口气,与钱岳起身,狠狠的捶了下胸口。 “江南战区我意交给周力。”嬴翌道:“西北战区则由郑九都领。” “喏!”郑九起身,粗犷的脸上咧嘴直笑。 嬴翌道:“当前西北战区的主要责任,是收复宣大,建立针对草原鞑靼的战线。宣府唐通已死,宣府军已殁,便不必多说。大同则恐有些反复。大同姜瓖是个土皇帝,只看他是否来京献降。如若不然,挥兵攻灭即可。” 最后道:“至于关中战区,我意张石代都督。不过暂时可以按捺下来,并不急切。” 二七二章 调动 新征十万大军,这是嬴翌经过深思熟虑的。北伐前夕,他麾下军队扩充至六个校尉,计七万两千人,加上亲卫部,正兵总数七万五。 七万五千大军,于河南一地而言,显得多了。但如今局面铺开,统御的区域急速扩张,军队数量的需求由此暴增。 五大战区,按照嬴翌的计划,每个战区暂时设两个军级,合为一个集团军。一个军级单位之下,为两个校尉,也就是两万四千人。这样一个战区集团军的人数,就是四万八千人。 暂不说海军,单四大陆地战区,就要十九万两千人。十万人的征兵计划,实际上还差了不少。 好在本来有许多俘虏,加之作战过程中还会继续俘获,可以甄选出一部分合格的,大抵算来,应该够了。 至于海军建设,先以一个校尉的兵力为基准。也就是一万两千人。不过即便如此,也显得困难。海军不只是要人数,还要相应的装备,尤其是战船,这一点才是最大的障碍。 “江南有长江天堑,本王要混一寰宇,海军必不可少。”嬴翌道:“本王取代前朝,前朝一应遗产接收已在有序进行当中。造船厂划归墨部,海军先行征兵事,待朝政理顺妥当,与墨部沟通,定造战船。” 墨部在嬴翌的心目中,地位极高。在嬴翌而言,元炁方案实践的重任,落在墨部头上。本来军备的研发、制造,按理应该归属于兵部,或者归属于垂天阁后勤司甚至军机府装备司,但出于对元炁方案的重视,被嬴翌划归到了墨部。 “如今百事初起,一切都才起个头,需要很多的时间才能厘清。各部将领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你们不必考虑。” 又道:“征兵事大,然于征兵同时,对河北大地的清洗,也不能丝毫落下。北伐灭明神速,但沿途遗留下的小患不在少数。各县府之间,土皇帝、山贼匪徒,都是清剿的对象,县兵、民团都是收编的目标。我给军队半年时间,半年后我要看到河北大地玉宇澄清。” “此事军机府与牧政院、御法院协调跟进,不能脱节。军队清剿到哪里,地方执政执法机构便铺开到哪里。” 军机府有十位大将名额,而如今只六位而已。也就是嬴翌麾下的六个校尉,与牧政院、御法院一样,暂代职权。军机府以朱炳琨代天下兵马都督横陆大将军,郑五代平海伏波大将军,余者四位皆代陆军下四方将军,海军一个也无。 当然,俱是暂代。虽说按照新朝的情况,扶正他们是自然而然的事。但嬴翌混一寰宇至少还要两三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许有更强更有能力的后来居上也说不定。 而一干将领的实职,在灭明之后,也各有升迁。六位校尉皆升任将军,其下部将按照军功各有拔擢,或升实职,或升爵位,不一而足。 实职的拔擢,是在扩军十万的基础上进行的。四大陆军战区,十六个校尉部,也就是有十六人自部将升为校尉,并担负构架该校尉部的职责。 军队的基础建设,比如征兵,是由兵部负责。而兵部在征兵并进行初训之后,如何编制、配给,就是各校尉实职军官的责任了。 对军队的调整,不单单在于军队本身的构架。一应许多调整,比如要从军队里调拨一批人手至兵部。对军队的初训,文官是玩不转的,必须要军人。 关于军队的整合,相关各项事宜,无论是整体构架的调整、人员的调拨、装备方面的需求、粮草物资的需求,都需要进行详细的商讨。 而且不只是军队本身的事,与牧政院也同样需要沟通。 尤其比如后勤司郑怀、墨部蒋锡这样重要的人物还在河南,许多事都有所耽搁。 好在具体的执行方案形成定例,日后只管照着方案去做。 随着军事调整的进行,这几天京师的军队,除钱岳校尉部留驻京师,王轶胜亲卫部驻守紫禁,余者数万大军皆已开始频频调动。 嬴翌北伐,调集了四个校尉部四万八千军队,加上他的亲卫部三千人,总数达到五万一千人。战争的过程中,伤亡不可避免,虽然不大,但零零总总加起来,各部伤亡人数有三千之数。 伤者占大半,有两千余人,战死的不过数百。 这两千余伤者,大多轻伤。养好伤之后,本可以留在军中。但御法院和牧政院相关部门有司人手奇缺,只好先从他们开始调拨。 一部分调拨分配到兵部,一部分调拨分配到执法部。 在伤兵之外,再调拨三千人至兵部和执法部,使得军队人数下降到四万五千人。当然,四校尉、十六部将的编制,还是完整的。只是抽掉,并非直接砍下一个两个部将级编制。 在人员配给调拨的过程中,对前朝俘虏的整编,也已完成。数万前朝俘虏被甄选出九千合格者,填充入各部军中,又使得各部人数重新丰满,并超越至五万四千人。 再以新擢升的十六个校尉中尚无编制的十二个校尉为单位,划拨出低级军官三千,作为扩军十万的种子框架,准备新增十二个校尉的编制工作。 如此一来,正兵仍复归五万一千人。 在这个基础上,钱岳将军麾下原属校尉部一万两千人留驻京师,接管防务。王轶胜亲卫部御守紫禁城。余下三个满编的校尉部、三万六千人,根据军事任务的配给,兵分三路。 朱炳琨将军原属所部即刻调往山海关,建立对东虏的战线。郑九将军原属所部往宣大一线进兵,着手收复宣大,并建立对草原鞑靼的战线。 最后原属郑五所部的满编校尉,因郑五担负建立海军之责,由林江生统御。林江生,是新擢升的十六校尉之一。 林江生校尉部一万两千人,则着手清洗河北之责。配合牧政院展开对各地土皇帝、匪徒的剿灭和对各地民团、县兵的整编工作。 二七三章 反应 朱由检下诏退位宣布明灭,嬴翌平定河北击灭东虏入寇,端居紫禁进位夏王,此间犹如惊雷,震动天下。 然而震动归震动,无论是辽东的满子鞑虏,还是应天的前朝旧臣,此时却都哑然无声。 非是不愿发声。于江南的前朝旧臣,此时是无力发声。除了在舆论方面借助读书人的口舌大肆抨击嬴翌为逆国乱臣,放放嘴炮之外,其余一概皆无作为。 不是不想有作为,而是已经没有能力。前朝明廷在江南已经没有多少军事力量——周力围困凤阳,凤阳总督马士英、监军卢九德屁滚尿流的召集四方大军救援,如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等各路总兵,乃至于漕运总督史可法,几万几万的大军前来解围,却皆被周力硬吃在凤阳城下。 这等震动,令应天的前朝旧臣心惊胆战! 周力只一个校尉部一万两千人,却在不到一月的时间力,在凤阳城下连吃了近十万明廷大军。这等以多胜少,全然没有半点计策阴谋,皆是实打实硬碰硬。这样的强军,怎能不让人心惊?! 原本南京五军都督府还打算调遣南京仅剩的兵马攻打周力,在诸部总兵战败之后,就再也不敢提了。 南京那点老爷兵毫无战斗力,而崇祯帝退位宣布明灭,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实际上,南京的旧臣都是无力的。 他们不但没有力气去进攻周力,反倒要战战兢兢的防备周力南下。 因此无论北边传来怎样惊天动地的声音,他们都没有丝毫动静。就好似缩头乌龟或者鸵鸟,最多嘴巴里放几声炮就完了。 较之于南京旧臣的无力,满鞑东虏则痛彻心扉。 阿巴泰战死,两万精兵两万包衣被全数斩下人头筑京观,图尔格大败亏输,对东虏而言,这不但是一种蔑视,更是在东虏心口上狠狠的捅了两刀。 本就身体不好的黄台吉直接歇菜,没死,但离死不远。几口老血喷出来,昏迷了半个月才勉强醒过来。 鞑子为何要死命的宣传所谓的满万不可敌?不是因为鞑子真的有那么厉害,而是因为鞑子人少。万人级数的编制,对鞑子而言,譬如人的两条手臂那样重要。 本来兴冲冲的杀进去,只等着满载而归,但四五万颗人头,两座如山一样的京观,直接砍断了鞑子的两条臂膀,令他们痛入骨髓。 四次入关,四次满载而归。第五次直接懵了。盛京城里,是家家哭泣,户户戴孝。 自东虏崛起,这么多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历年与明廷大战,总数加起来,也没死过这么多人。 更让鞑子心惊胆战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关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 直到崇祯帝下旨退位,宣布明灭,嬴翌进位夏王,高居紫禁的消息四处传开之后,东虏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敌人,是嬴翌。 想想可笑,当初黄台吉还曾派人去联络嬴翌,打算以之为助力,推翻明廷,从而捡便宜。 然而掉过头来,这位本来不被黄台吉放在眼里的‘南朝流贼’,反手就给了他一刀,杀的他魂飞魄散。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黄台吉,还是多尔衮,都不敢贸然提出复仇。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这位夏王到底是怎样的人,不知道他的军队到底有多强,不知道阿巴泰到底是怎么被歼灭的。 未知令人恐惧。 盛京,满清皇宫。 黄台吉一脸蜡黄的卧在龙椅上,一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堂下,满八旗重要人物皆列座。 气氛沉凝。 多尔衮、豪格、阿济格、代善、多铎、济尔哈朗等皆在。 良久,黄台吉虚弱道:“这个嬴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豪格道:“管他什么狗屁,阿玛,我请求你发兵,我愿意亲自率兵,去砍下他人头!”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脸上正色道:“不可。皇兄,阿巴泰久经战阵,他经历了什么竟被全歼?如今无人知道。我们不知道嬴翌什么样的人,他的军队有多强,人数有多少。贸然进攻,恐怕” 满清不知就里,一则阿巴泰全灭,二则那位逃走的萨满并未归来,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或者耽搁了。若是让黄台吉等人知晓战争的具体过程,恐怕更加惧惮 多铎也道:“是啊皇兄。我们只有十万精兵,阿巴泰一战折了两万,不得不慎重啊。” 在这个时期,满鞑本身只有三百一十一个牛录。黄台吉和他的长子豪格拥有一百一十七个牛录,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三兄弟有九十八个牛录,代善和济尔哈朗有九十六个牛录。 一个牛录三百人,总数还差些才到十万。 当然,阿巴泰一战折损的满鞑精兵只有一万,余下一万是蒙八旗的。但是图尔格在山海关外大败一场,他那一万精兵可都是满鞑。这一万折了近八千,逃回去不过两千。 也就是说,单单满八旗,在这一战之中,就折损了近两万人。占整个满八旗精兵的五分之一。 这样的惨重损失,也就是豪格这等粗莽之辈只会想着复仇,余下几个都不会不顾及。 黄台吉看着豪格,眼中闪过一抹惋惜,看了眼多尔衮,则闪过一抹厌恶。 便淡淡道:“睿亲王言之有理。”他摆手止住还要争辩的豪格,道:“当务之急,是要摸清此人的底细。晋商那边多做联系,让他们去探探底。” 多尔衮等人皆称是。 黄台吉又道:“此外,吴三桂处,须得谨防反复。让祖大寿亲自去宁远劝降。如果能降伏吴三桂,这次也不算完败。” 这话倒是不错。 虽然折损了几万精兵,但若能降伏吴三桂,也可算是补益。 “再则。” 黄台吉喘了口气,咳嗽起来,面上露出不正常的潮红,好一会儿才道:“科尔沁那边,要稳一稳。他们也损失不少。” 这里面的意思,多尔衮等人听出来了。 蒙八旗虽然被降伏,但并非真的言听计从。人有趋利避害,若因此战动摇了蒙八旗的归属感,事情就会变得严重。 多尔衮等人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应是。 不单单如此,从黄台吉的这句话中,延伸出更多的意义。比如汉八旗,比如朝鲜,都需要针对性的做一些动作。免得这些人动摇反复,若到了那个地步,这大清就该分崩离析了。 二七四章 宣府 嬴翌笃定了鞑子在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之后,不敢立刻发兵来攻的原因,就在这里。 满清不是大明,鞑子看似强盛,实则底蕴浅薄,经不起折腾。 明廷自野猪皮起兵辽东,至崇祯帝下旨退位宣布灭亡,期间折腾无数。无数次的大败,无数次的损兵折将,无数粮饷物资打水漂,加上天灾、流贼,数不尽的灾难加诸于其上,也坚持了半个世纪才疲惫不堪的倒下。 较之于明廷,满清跟个蹒跚学步的黄毛幼儿没什么区别。鞑子经得起这些波折?笑话! 鞑子表面的强盛,是建立在他们‘战无不胜’的基础之上的。明廷可以无数次的大败,鞑子却不能。一旦大败一场,就会动摇国基。 人口不过百万,精兵不过十万,哪里经得起折腾?一旦让蒙八旗、朝鲜、汉八旗这些外附者看到了他们的虚弱,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底蕴、体量,鞑子差了太多。 原本历史上,很多人不相信鞑子可以入主中原,蛇吞象只是传说。遍数历史,汉时的匈奴,唐时的突厥,哪一个不比满鞑子强盛?匈奴动不动几十万控弦精骑,突厥动不动几十万控弦精骑,鞑子算什么?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十万精兵而已。 而大明朝即便最虚弱的时候,其体量也超过了汉唐。不说其他,单说人口,就远迈汉唐。 汉朝最鼎盛不过六千万人口,唐朝差距不大,多也多不了多少。而明朝末期,人口一亿多! 以百万之族,吞并一亿多的庞然大物,这是几乎无法想象的。 但他们在原本历史上成功了。 这也是嬴翌感叹时无英雄,尽出些李闯这样的货色。不说朱洪武这等从草莽起势一统天下的人杰,赵匡胤这样的应该出几个吧?可是没有。 总觉得鞑子入主中原有一种侥幸——一亿多的人口基数,怎么就没跳出几个厉害的角色? 是天数?或者是明朝太成功,把人们都教化成了绵羊? 这里面的原因,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嬴翌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里,他站出来了,一切就要变得不一样。 东虏一场大败,对他们来说,最要紧的,不是立刻发兵复仇。而是消弭这场大败带来的巨大的负面影响,稳住基本盘最重要。 于是东虏自舔伤口,嬴翌则展开对河北大地的清剿,以完成对这片大地的实际统治。 ... 宣府镇,城外。 宣府镇的镇,不是一个镇级治所的镇,而是军镇的镇。是前朝明廷九边重镇之一,与大同镇共同构筑形成对鞑靼土默特部的宣大军事防线。 宣府西接大同,东边的怀来卫与京师顺天府直接相连。其军事地位之重,可以称之为京师顺天府的门户屏障。 此前宣府总兵唐通奉诏勤王,被赵金所部击灭,斩下头颅。由是宣府空空,对北边鞑靼人的防御空虚到了极点。 嬴翌用极短的时间进行军事调整,以郑九校尉部为核心,设西北战区,宣府就包含在其中。 郑九率兵入宣府,直奔治所宣府镇。一路所过,诸县望风而降。大军刚刚抵达城外,宣府镇的官员便也打开了城门。 大抵皆是无路可走。 一则嬴翌兵强马壮,二则崇祯帝下诏退位,明朝灭亡已成定局。任何一个地方的官员都成了无根之萍,又没有重兵依靠,只有投降一路可走。 郑九的重任,在于建立西北战区。因此一路过来,各县城投降的事,并没有耽搁脚步。只令当地官员稳定秩序,等待牧政院区置。毕竟那是牧政院的事。 而宣府镇,则是建立西北战区的第一个核心位置,抵达这里之后,来不及安营扎寨,郑九便在城下接见纳降。 宣府巡抚、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及其下一众前朝浮萍恭恭敬敬的拜倒在郑九面前,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宣府镇的士绅商人大豪,只是他们没有资格到前面来,都在后面。 郑九魁梧的身躯好似一座山,浓密的胡须,神色极刚硬,他一身淡金色甲胄,兜鍪捧在臂弯里。 目光如刀,扫过一干人等,豪声道:“本将军乃夏王帐下代西北战区都督郑九。尔等识时务,开城献降,本将很高兴。即日起,宣府镇进入军管程序,一应前朝官员、地方士绅,皆听本将军号令。有违者,斩!” 他作风强硬,雷厉风行,道:“尔等前朝旧臣,这里谁最大?” 宣府巡抚与都司都指挥使对视一眼,皆作揖道:“学生宣府巡抚(万全都司都指挥使)。” “你们两个?” 郑九点了点头:“一把年纪了,都起来说话。” “谢将军。”两个老官连忙爬起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郑九道:“唐通倒行逆施,业已伏诛。然宣府九边之一,不可谓不重。本都督奉夏王之命,收复宣大,建立西北战区。首要军务便是肃清宣府浊流。你们两个老官是这里的地头蛇,宣府镇境况如何,你们比我清楚。各地有几个土皇帝,有多少山贼匪类,土默特鞑靼人有什么动静,边关关隘可有御守,皆一一道来,不可隐瞒。若有差池,诛之!” 西北战区不可谓不重要,现阶段而言,是肃清西北地区的土皇帝,推行夏王秩序,并建立针对鞑靼人的战线,为将来作准备。而在长远而言,西北战区的作用,更在于西域甚至更西、更北的广大地区。 作为军人,郑九完全不需弯弯绕绕,直接军管,以军法为基准,迅速稳定宣府秩序。 在军队的刀锋之下,什么土皇帝、山贼匪类、土豪劣绅,皆被迅速剿灭。 边镇没有无辜——至少士绅土豪没有无辜的。因此无论怎么杀戮,郑九都心里有数。 发兵之前,嬴翌早有叮嘱。边镇的士绅、商人等土皇帝,是军队肃清的主要目标。 宣府只是其一,接下来还有大同,乃至于整个三晋大地——所谓晋商,这等出卖一切的国贼,嬴翌可不会给他们活路。 宣府距离京师最近,但军队对地方的肃清,宣府并不是最早的。林江生校尉部对河北大地的清洗,一早就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 最快更新 m. 二七五章 衍圣孔府 河北地面上,前朝置有两个半省级辖区。一个就是京畿,包含宣府、保安、延庆、顺天、永平、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广平、大名十一个府。 另一个就是山东,包含东昌、济南、青州、莱州、登州及兖州六府。 半个则是河南在黄河以北的彰德、卫辉、怀庆三府及开封北部一小部分。 起兵北伐之时,嬴翌这一路兵马根本没有理会沿途州府,直奔登莱涉水北渡至山海关外。 朱炳琨、郑九一路则自雒阳北孟津渡河,先破河南在黄河以北的怀庆、卫辉、彰德三府,然后入大名府,直打直进,通过广平、顺德、真定,入保定而至顺天京师。 郑五、钱岳一路则自开封北渡河,从封丘往东北方向,入东昌府,击济南、青州,而后向北,入河间,至京师。 北伐以灭明为目标,只击沿途州府。并未发散。由是除了大军经过的州府之外,其他的县城、未经过的州府,如今还是老样子。 尤其是山东,兖州、莱州、登州,都没动。 嬴翌大破东虏、据京师、灭明廷,如今返来扫清龃龉,这河北大地上,二十个府治,其下以百计的县城,都要进行一番清扫。 清扫的主力,就是去郑五之后,以林江生为校尉的一万两千兵马。 顺天京师一府,其清剿、收编之责,由驻守京师的钱岳所部负责,保安、延庆两府,则在郑九西北战区的清剿范围之内,京师顺天以东的永平府是通往关宁的必经,因此在辽东战区朱炳琨的清剿范围之内。 由是林江生所部便要负责除开这几个府治之外的所有府县的清剿工作。 其兵分两路,西路自保定起,东路自天津三卫起。西路主要负责清剿京畿各府及河南位于黄河北的三个府治,东路在清剿完包含了天津三卫在内的河间府之后,便着重于山东地面的清剿。 东路由林江生亲自率领。 盖因东路更为着紧——一则天津卫非同等闲,清剿责任重大。天津卫甚至还有一些驻军,其士绅豪强亦极强盛,只比京师稍差。 二则山东有一个坐地虎,需要慎重对待。 兖州府曲阜县衍圣公孔府! 大成至圣先师孔老夫子的裔族。 林江生清扫完天津卫,将天津卫一应县兵驻军收编整合,配合牧政院完成地方机构的搭建之后,便一路南下,经过河间、东昌,十天内直达兖州府。 其行军之迅,神速之极。在曲阜尚未有所反应之前,便已打破城门,率军入城将孔府团团包围。 孔府前,林江生翻身下马,将兜鍪取下来抱在臂弯里。 他抬起头,看着那府弟高门上金灿灿的匾额,神色微重。 孔府大门早已紧闭,内里隐约嘈杂,想必正是混乱。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乃千年文化的奠基人,是圣人,其地位之高,无需多言。作为孔老夫子的后裔,孔家受历代皇帝重视,明廷甚至为此设立官署。 其宅弟之高,不输于王爵之尊,恩宠之厚,千年来无与伦比。 “君上曾言:圣人奠基千年文明,受万世景仰。然孔府是孔府,圣人是圣人。孔府不是圣人,圣人亦非孔府。” 林江生谓左右部将道:“孔圣人德行光耀万古,智慧洞彻千载,然后裔不孝,致圣人蒙羞。夏王拨乱反正,涤荡乾坤,孔府亦要清洗,以保圣人清名。” 他声音洪亮,周遭皆闻。 这时候,孔府大门洞开,一峨冠博带中年文士信步走出,声色俱厉的疾呼道:“信口雌黄!兵头安敢羞辱先祖,该死!该死!” 林江生抬头一看,喝道:“来者何人!” “衍圣公在此!” 那文士身后,有多人涌出,亦有军兵,亦有文士。 “原来是当代衍圣公。”林江生淡淡一笑,抱了抱拳:“衍圣公莫非要与我理论一番不成?” 当代衍圣公似怡然无惧,于台阶上居高临下道:“此乃孔府门前,圣人在上,何人敢乱来?!莫非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尔那何人,报上名来!” 林江生神色一沉,喝道:“本将乃夏王帐下校尉林江生。圣人在上,然孔府德行有亏,使圣人蒙羞,为圣人计,合该涤荡清洗。” “胡言乱语!”衍圣公厉声喝道:“本公如何致圣人蒙羞?!” “嘿。”林江生道:“敢问衍圣公,如今衍圣公府下,有多少田亩?!” 衍圣公一怔,一时没有回答。 便听林江生怒喝道:“二十万顷!兖州、青州、济南三府,多数良田皆在孔府名下!我问你,自前朝立国之初,至崇祯下诏明灭,明廷赏赐了多少!?” 他伸出手:“万顷!那多出来的从哪里来?!你作为圣人后裔,不思圣人之德,竟如山贼匪类,于民盘剥。山东屡遭天灾,而孔府从来冷眼旁观,圣人何在?!” “你...你...你...”衍圣公面色血红:“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林江生冷笑连连:“圣人之德,早被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败的一干二净,你还有脸在本将面前高呼圣人?顶着圣人名声,背地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圣人在天有知,不知会不会吐血三升?” 圣人吐没吐血不知道,但衍圣公吐血了。 一口老血喷出来,仰面就倒。 顿时一片惊呼。 有人喝道:“兵头信口雌黄,辱没圣人,该死啊!圣人光耀万古,孔府怎不该享得供奉?!你竟以贱民之劣辱及孔府,天下读书人都饶不了你!” 林江生喝道:“我闻圣人之泽,五世而斩。自孔圣之后,孔府泽了几世了?!亏得还是读书人,书都读到屁股里去了!?” 又道:“你开口闭口贱民贱民,你算个什么东西?!圣人之德,德在教化万姓,德在一视同仁,你个狗东西,安敢污蔑圣人,来呀,给我拖出来,杀了!” 顿时有甲兵如狼似虎,冲上前去,将那人拖出来,不由分说一刀了账。 然后林江生迈步而上:“圣人之德,德于诗书,德于文明。衍圣公府承继圣人血脉,合该以诗书传家,怎如乡间地主之贪婪?查封衍圣公府,抄没一切资财,敢反抗者,杀无赦!进!” 最快更新 m. 二七六章 如火如荼 拿孔府开刀,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则孔府怠堕,的确需要洗一洗。二则也是为了更平顺推行新政策的需求。 说孔府怠堕,并非妄言。 孔圣人值得敬仰,那是封建时代形成的诸夏文明集大成体系的引路人和开拓者。圣人之名,无愧天地。 然孔圣人是孔圣人,孔府是孔府。圣人之泽,五世而斩。而衍圣公孔府,从儒家确立政治上的首要地位之后,已经享受了一千多年的孔圣人的遗泽。 不是说不能享受,作为孔圣人的后人,他们有一定的资格。但享受之余,借着孔圣人的名头乱来,那就不是味道了。说给圣人抹黑,那也是实实在在的。 就拿当前这个时期来说,明廷末亡之时,整个山东六个府治,说有一半人是孔府的奴婢、佃户,可能稍稍过了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二十万顷最肥沃的良田都在孔府名下,这些田亩是怎么来的,有多少沾染了血腥,其中有多少欺压,可想而知。 当然,肯定不是全部——因为明朝读书人地位极高,有各种特权,比如纳税特权——功名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其名下可以拥有多少亩土地不必纳税。 如孔府这样的存在,朝廷是不收税的。 在王朝将末,世道崩坏,天灾不断的情况下,明廷一如既往的收重税,百姓承担不起,于是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土地无偿献给有功名、有资格免税的人。自愿为奴为婢。 这也是明末土地兼并严重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孔府二十万顷良田,有多少是巧取豪夺,有多少是百姓活不下去自愿奉献,大抵一半一半。 孔府有偌大的名声,但在这个时期,根本没有什么作为。也不曾奉行圣人世家的德行——山东方方面面,被孔府控制的,不在少数。而山东天灾连连的时候,并不见孔府出面做过什么。 享受是理所当然,至于责任,就呵呵了。 自恃圣人之家,有天下读书人做后盾,眼睛早已长在脑顶上,全然再无半点圣人世家的德行,在嬴翌而言,自该洗一洗。 当然,有人说了,作为读书人的精神领袖,如果做出邀民心之举,未免大逆不道,恐受明廷忌惮。当然,这是一个理由,但说不过去——私下里不能邀民心,可不可以通过官府来办? 明末读书人的堕落,从孔府这个精神领袖的作为来看,就可见一斑。 拿孔府开刀,是嬴翌给天下读书人、士绅的第一个警告。连衍圣公孔府都毫不犹豫的拿下,各地读书人、士绅知道之后,就会形成两个极端——一个是竭力抵抗,不死不休。一个是全面服软,纳头就拜。 于是就可以有效的进行区分——明朝士绅阶级养的太过优厚,而致使他们忘了自己的责任,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必须要对其进行一番大手术。 而即将建立的新朝,在文明的发展上,与此前大不类同。元炁方案的基础存在,预示着新朝的掌权阶级,绝非以往任何一个朝代的掌权者那样,只需要通读四书五经即可。 在新朝,四书五经只是基础,只能作为思想道德和基础文化水平的印证,并非掌握权柄的依靠。在元炁方案和人道方案上符合嬴翌需求的,才会成为权柄的掌控者和执行者。 旧时代的读书人,必将被淘汰。只需要留下一批听话的,承前启后的读书人就够了。顽固不化、守旧不变的人,没必要继续存在。 这就是首先对衍圣公府开刀的原因之所在。 道统的革新,必将伴随着鲜血。衍圣公府必定再无以往的风光——孔圣人是孔圣人,仍然要万世朝拜,但衍圣公府,呵呵,诗书传家嘛,就好好传就是了。 ... 曲阜,衍圣公府一片混乱,哭喊声、喝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切的荣耀和光辉,在刀枪之下瑟瑟发抖。 明廷兖州府巡抚本欲前往相劝,得闻刀兵加诸圣府,半道折返。曲阜县令勇闯衍圣公府,于府门外血溅三尺。 数千读书人高喊着辱没圣人,而被砍杀于当街。 整个山东震动了,整个天下震动了! 真定府,当三千甲兵抵达,遭到了激烈的反抗。炮轰枪鸣半日,方才破城,杀尽抵抗者,血流成河。 广平府,当甲兵抵达,全城服软,开城投降。 如同滚雪球一样,随着军队的推进、牧政院的跟进,一个个府治、县城被拿下。许多县兵、团练被收编、数不尽的士绅、豪强被剿灭。 山野间,越来越多的被甄选收编武装起来的军队出没,在百姓的指引下,剿灭一处处匪窝、一个个山寨。 旧时代的哀嚎声中,夏王嬴翌的名声传遍天下,震动寰宇! 京师。 嬴翌坐在龙椅畔的凳子上,陛阶下,以郑允芝、孙秀才为首的牧政院、御法院的文臣们,正在劝阻嬴翌。 “君上,孔府不能大动干戈啊!”孙秀才苦口婆心:“动了孔府,便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将举步维艰啊!” 嬴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倒也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孙秀才比郑允芝更焦虑。 按道理说,作为一个曾经落魄的秀才,孙闻作为旧体系的一员,并未享受到更多的好处,反倒是郑允芝作为其中的一员,得到的利益更多。 然而在山东的消息传来之后,第一个劝阻的却是孙闻孙秀才。 这满朝文臣,皆是孔孟子弟,嬴翌在决定对孔府下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他们一个个上前来劝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谓苦心孤诣。但嬴翌也看得出来,其中有不少人已经把握住了新时代的脉搏——他们来劝阻,只是基于孔孟子弟的身份,但只是劝阻,至于嬴翌听不听,这些人是不太在意的。 而孙秀才等,则太过在意。虽不说令嬴翌不高兴,却也实在不会在嬴翌面前讨的好处。 等到他们一个个说完,嬴翌才道:“说完了罢?说完了听本王说几句。” 最快更新 m. 二七七章 立国之基 “这里有很多都是跟随本王从南阳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老人。即便不是彼时老人,也皆已榜上有名。” 嬴翌声音淡而洪,在乾清宫中回荡:“大夏不是大明,不是自祖龙一统天下至今的任何一个朝代。孙闻,你是亲眼见过八方塔、地稷仪的,也知晓本王一直以来的心思。本王的大夏,必定是根植于以元符、元器为本的元炁方案和以人道气数的为本的人道方案之上的崭新的世界。四书五经,从今往后再非出将入相的唯一根本依仗。唯有在元炁方案和人道方案上,符合大夏的前进方向的人,才是大夏需要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旧的时代就要过去了,抱着以往陈旧的东西不愿意变易的,必将被淘汰。” 然后他笑了起来:“至于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呵呵,诸位,你们太高看现在的读书人了。本王料定了,真正敢于反抗的,死抱着旧时代陪葬的,必定是少数。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会臣服。而且旧时代的读书人,于我而言,只剩下承前启后的作用,并非大夏的顶梁柱。他们会被淘汰,新的读书人,会在他们的尸体上,诞生、发展,并蓬**来。” 言罢,嬴翌满有深意的看着满朝文臣,道:“如果不想被淘汰,那就去接受它,去学习它,去钻研它!” 最后道:“孔府之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京师若有学子骚动,一体镇压便是,守旧者就让他们跟着他们的旧时代一起下黄泉去罢!” 挥退心事重重的满朝文臣,独留下郑允芝和孙秀才。 于上书房中,嬴翌与之详谈。 “早前与你们说过,譬如易阁辅臣,十年一轮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轮换之后何去何从——那就是放下俗物,钻研元炁的奥秘。这是大夏的发展方向,是本王心目中新世界的根基所在。你们有政绩,得到人道榜真灵反馈,体魄健硕、神魂强大,可以活很多年。但却不能一直呆在某个位子上不动,这会让这一潭水死气沉沉。这是我不允许的。从政务上走下来,进入元炁的海洋,继续为新时代奉献光热,并得到远迈一切的利益和荣耀。” 他道:“上古三代至宗周,诸夏以贵族为尊。秦汉至唐,诸夏以世家为尊。及至于如今,回溯以往,仔细看来,无论是贵族、世家,还是现在的士绅,其地位,都建立在知识垄断的基础上。形态一直在变,但本质从来没有改变。因此读书人极贵,有特权,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然而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以往的知识只能是基础,再也不能决定一切。知识的方向,必将基于元炁而重新建立。人有贵贱,先天没有平等,只要有人存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不会改变,因此我允许特权阶级的存在,但我要求他们的存在符合我的意志!” 嬴翌长叹一声:“你们知道元炁方案是什么吗?” 正听的出神的两人微微一怔,张大了嘴巴。 嬴翌道:“是基于易经而建立的最贴合天地运行规则的体系。易经,都是读书人,都知道什么是易,易就是求新求变,是在基于天地寰宇之间永恒不变的规则的前提下,顺势而变的道理。顺着道理去改变,去适应,去摸索,去钻研。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懂得整个天地。懂得了天地,那是什么特权?” 说完,嬴翌站起身来:“我要建立一个崭新的前所未有的世界,我不希望有人落伍。” 他大袖一拂,转身离开,留下夏王府下最有权势的两人在这里静静的思考。 七月。 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说来嬴翌算是食言了,他当初传诏四方,言三月不降者刀兵加身。然而在王令传下去不几天,便开始了对旧时代的清剿。 这三个月当中,嬴翌忙碌的不可思议。种种相关政务、军务的大事,都要亲自过问,毕竟现在还不是完全放权的时候——大夏这个新朝,还没有正式建立。 在这样的忙碌中,耽搁了许多事。比如元炁方案的实施。 河南虽是宝地,但以如今这个时代的情势而言,并非建立政治中心的最好的选择。 自然,河洛一带,当初也是汉唐的政治中心,然而时移事易,到如今,京师、南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基于对东北和对南方的大力开发的历史必然。 因此元炁方案实施的重心,必然要从河南转移到京师来。八方塔、地稷仪、金元合金生产线,一应体系,都必定会依葫芦画瓢,从南阳映照过来,并扩大规模! 但嬴翌实在没有时间。 太多的军政要务需要他亲自处理,每天都要忙到深更半夜。也亏得嬴翌体魄强横无边,神魂异常强大,换个人来,要在区区三个月的时间里,完成对整个河北大地的梳理,恐怕会累的吐血。 当然,麾下文臣武将,也差不了多少。 比如郑允芝,吃住都在牧政院,孙闻也差不了多少。好在都是经过真灵反馈加强了体魄和神魂的人物,倒也能坚持,而且还做的井井有条。 人的精力决定了做事的效率,精力强盛,脑子清明,做什么事都能手到擒来。 于是河北大地伴随着军队的清剿,牧政院和御法院能够及时跟进。那是他们将每一分资源都用到了极致的表现。 而河南作为稳定河北、清剿旧秩序的资源后盾,几乎运转到了极致。南阳方城山两谷,无论是金元合金的炼制、军备的制造、粮种的改良、新币的制造等等,都是夜以继日。 开封征募工匠、读书人,也是如火如荼。 在河北大地对无数资源的需求的基础之上,开封迅速发展。各行各业都参与进来,商会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协调作用。 军备物资的运送、粮食、生活物资的运输,很大一部分都是商会下的成员们肩负起来的。 因为奴工营即便还在迅速扩大,也不堪重负。 在江南无数读书人的恶毒咒骂和指摘当中,在周边鞑虏蛮夷的鬼鬼祟祟当中,嬴翌岿然不动,迅速发展。 最快更新 m. 二七八章 收获 人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其中大抵有两个截然相对的意思,一个是战争靡费甚大、负担沉重,另一个则是发战争财。 对于历代的诸夏王朝而言,这句话更多的,还是在于靡费。 譬如动用十万正兵作战,要征发多少民夫,要调拨多少粮食,多少金钱,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往往打一仗,胜了要亏本,败了更亏本。 这里面的深层次的原因,说白了,还是社会生产力跟不上。 一个王朝的建立,从最初的时候开始,千八百人,三五十长枪大刀,跟随一位明主,越打越强,越打越富,直至于取得整个神州。这可以看作是发战争财的过程。 然而到了这个阶段,就已经是巅峰了。过了巅峰,就会衰落——国家建立之后,疆域确立之后,封建王朝的对外战争,往往不再是以开疆拓土发战争财为目标了,而多是一种抵御外来侵略、消除外部隐患的战争。 于是收获没了,只有付出。 原因在于社会生产力——因为就当时的社会生产力而言,该王朝无法再统治更广袤、更庞大的领土。战争一旦超过社会生产力的上限,就没有任何收益。 因此诸夏王朝鼎盛的时候打了许多胜仗,按理说国土应该随之扩张,然而并没有。比如对北方草原蛮夷的战争,打了多少年?然后打过之后,什么实际上的利益都没有得到就退兵了,弃之如敝履。于是将土地又重新还给了敌人,等到敌人强大了,继续打。 如果有强大的社会生产力做后盾,打个比方,比如对外战争的时候,不需要调动太多的民夫,运输物资的时间可以大大的缩短,其中的耗费,就会大大减少。 调动十万兵马,征用无数民夫。一场战争,实际上参与者是直接作战人数的数倍甚至十倍。需要调拨的粮草,要按照数倍十倍的标准来调拨,再扣除漫长运输途中的超量损耗、调拨民夫对民间生态的破坏等等,战争怎么可能有收益? 汉武帝击溃匈奴,但汉朝却也随之衰弱。隋炀帝三击高句丽,搞的国破家亡。后面的李世民也没讨的多好。 设想如果当时有铁路,有火车,有飞机,会怎么样?边疆有任何信息,一瞬间就可以抵达中枢,情况又会怎么样?粮食产量多的吃不完,会怎么样?打下的土地会弃之如敝履吗? 绝对不会。 当然,这对嬴翌而言,还早。 现阶段,嬴翌处于第一个发战争财的阶段。因此北伐灭明拿下河北之后,他的收益远远超过付出。 在嬴翌,这是两个方面。 第一个最直观的,就是财富的收获。比如金银,比如人口,比如土地。 第二个,则是更高层次的相关于人道方案和真灵获取的巨大收获。 就财富而言,单说金银。只一个京师,查抄、缴获的金银珠宝,其价值就超过了一亿五千万两白银。换算成新币,就是一百五十亿钱。 这只是单纯的金银。其他附加的,比如宅邸、商铺、粮食、各类物资等缴获,这个数字还要翻两番。 至于人口,暂时还没有统计完成。不过整个河北大地上,总人口数,预计应该在河南总人口数的五倍以上。也就是三千五百万人以上。这是下限。实际人口数,应该会超过这个数字。 至于土地,就不用多说了。 而在人道气数和真灵夺取方面,收获更是看得见的。 嬴翌 体魄:16 神魂:11 真灵:8 根性:无 真灵数:310000 人道气数:10000000 人道榜名额:5000000 上榜人数:100000 大体数据便是如此。 为什么说大体呢?因为除了嬴翌本身数据之外,其他真灵数、人道气数、名额及上榜人数,都在持续增加当中。 据有河南之后,嬴翌所得人道气数达到百万级。在北伐灭明、大破东虏之后,瞬间暴涨五六百万,并于清剿各地的过程中迅猛增长,此时已过千万。 相应的,人道榜名额,也超过了五百万。 这是极骇人的。也就是说,嬴翌可以将五百万人的姓名列于人道榜上,使之受益,并完全掌控在嬴翌手中。 当初嬴翌名额紧张,连军队都无法全部上榜。而到现在,空缺的名额,大大的超出了能够上榜的人数。 等到军队扩充完成之后、河北地面全数清洗并建立完备统治机构之后,应该可以超过三十万上榜人数,但较之于空缺的名额,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在嬴翌而言,人道榜名额绝对够用了。上榜的人数,也一定会控制在一个水准线以下。因为这涉及到真灵反馈的问题——上榜人数太多,真灵数绝对不足用,就很难体现出上榜的好处。 真灵数是各大方案的能源,是最要紧的东西。 嬴翌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相当深入的思考。并从伟大字符中,得到一些隐约的启发,不过暂时还没办法实现。 如果只能以杀戮获取真灵数,这并非通天大道。杀杀杀,就算把整个地球上其他的生灵全部杀光,真灵数也总有枯竭的一天。 好在嬴翌已经得到启示,距离真灵数第二个获取途径,时间应该不会遥远。 七月过后,随着清洗的顺利进行和牧政院、御法院的顺利跟进,一切相关的各项新政逐渐铺开,嬴翌便也开始逐渐放权了。 大方向已经确立,并走上正轨。嬴翌也该从繁杂的事务当中解脱一些出来。 七月初一,嬴翌下王诏,迁前朝崇祯帝及其后妃家眷于宫外,赐‘明府’以居之。又赐钱十万、土地千亩,将愿意继续追随朱由检的宦官,比如王承恩等一并赐下,将一家安置妥当。 对于朱由检,嬴翌并不苛责。明已灭,朱由检便不再是天子之尊,而是以一个身份特殊的寻常百姓的身份,生活在嬴翌治下。赐予其千亩土地、十万夏币,不算苛刻,一般优容。 而对于宫中原本的宫女、宦官,嬴翌也有相应的安排。 自然的,大夏若是建立,宦官就没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了。然而现有的宦官,却也不能随意弃置。这些人放出去,没有生活依凭,甚至被人歧视、害了。因此这一批宦官,嬴翌打算暂时用着,毕竟他们对宫里的礼法规矩很了解。只是大夏建立以后,不会继续增加。 嬴翌不歧视宦官,但也不待见。较之而言,宫女总是比宦官更养眼不是? 日后宫中必定以女官为主。 对朱由检的安置,暂时告一段落。等到大夏建元之时,作最终的收尾即可。 随后嬴翌便多忙碌往返于王恭厂。 二七九章 王恭厂 王恭厂是前朝明廷工部直属的工坊,担负很大一部分国家建设、军备制造的责任。 这里有冶炼厂、锻造厂、火药厂等完整的军备、火器生产线。也有瓷器烧制、宫廷官衙建造、造纸、印刷等相关工厂。 是一个封建时代的偏向于军备和国家建设的工业区。 这里曾经汇聚了无数的能工巧匠,其产能之高,技术之精,冠绝前朝大明。 然而天启年间王恭厂一场大爆炸,几乎将这个工业区完全摧毁。到现在近二十年的时间,最多恢复了三四成,距离鼎盛时期,差之不可以道理计。 但毕竟还有一些根基,还有一些底蕴。 因此重建王恭厂,嬴翌要把这里建造成为南阳方城山之后的第二个实践元炁方案的工业区。 在军政要务走上正轨之后,嬴翌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重建王恭厂的事务中。划分格局、建造工坊、建造金元合金生产线、制造八方塔、地稷仪,凡此种种,万事开头。 为此,嬴翌从南阳调拨一批工匠过来,蒋锡也随之至京履任墨部部臣。而南阳方城山两谷,嬴翌则暂时交托给了二牛。 方城山两谷一应生产工序、规矩,早已定型。加上有一组吏员辅助,二牛应该能转圜得过来。 “京师不比方城山。” 嬴翌一身干练的短衣,与蒋锡、蒲铁锤行走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 为了建设新的王恭厂,嬴翌全力招募工匠、工人,如今王恭厂这片方圆不过四里的地面上,汇聚了至少上万的匠人、工人。 “作为未来北方乃至于整个神州的中心,京师之重,可见一斑。元炁方案的推行,京师是重中之重。” 王恭厂的面积不算太大,方圆四里,也就是四平方公里,六千亩。与月牙谷相差不大。在这个地方,嬴翌要建立北方第一个元炁方案实践区,作为拉开北方大地实践元炁方案的序幕,这里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 “划分八大区域,五个字号的工坊区与地稷仪作物改良区及王恭厂官署环绕八方塔元炁能源区,建造一个完备的工业区。” “第一期建设,至今年终而止。预计建造十条金元合金生产线、二十座八方塔、十座地稷仪。其他工坊环绕这三个核心来办。” “作为墨部直属工厂,相应的官署搭建、工匠招募及等级平定等等相关事宜,你们二位尽快抓起来,不要耽搁。” 现在嬴翌也算是财大气粗了。八方塔二十座,金元合金生产线十条,地稷仪十座,这个方案已经超过了方城山的规模。 这是必须的。第一期过后,还有第二期、第三期。要满足整个京师甚至达到辐射整个北方的影响力,这还远远不足。 实际上单单皇宫里面,嬴翌就打算建造一个小型的研究区。包括可以自产金元合金的生产线、汇聚天地元炁的八方塔以及改造作物的地稷仪。 这些都很重要——金元合金作为一种新原料,是制造军备、新币的主要材料。而作为能源供给的八方塔,则是其根基。至于地稷仪,就更不必说了,即便南阳那边加班加点,一时半会也无法满足整个北方大地对改良作物种子的需求。 百废待兴,真真是百废待兴。 一个王朝的建立,不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不是对天拜一拜,对祖宗告慰一声即可。 亿万百姓,军政要务,生产百业,律法规矩,种种事务多不胜多,繁不胜繁。 所以能够开创一个朝代,建立一个完整完善的国家的开国帝王、从龙大将、大臣,决然不是等闲可以担当的。 建设王恭厂的基础原料,多是从南阳运输过来的。无论是金元合金的生产线,还是八方塔地稷仪,皆需要金元合金为材料。好在长江以北的道路全部打通,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尤其是水路——运河体系,在这里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南阳生产的金元合金运输到开封,搬运上船,然后沿着黄河顺流而下,到徐州转入运河,通过兖州府、东昌府,入河间,至天津卫,然后直达京师东外的通州。 等到军队清扫完河北大地,牧政院、御法院完成构建地方统治机构,稳定一切秩序以后,陆路运输也会变得更加顺畅。 首批通过运河运输而来的金元合金已于前日抵达京师,嬴翌今日将蒋锡和蒲铁锤召来,吩咐完一些事,便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制造元器的工作上去。 时至今日,能够制造元器的,仍然只有嬴翌。 即便是李真人这位钻研元符的先行者,或者第一线工作的蒲铁锤等人,对此也毫无办法。 二十座八方塔、十条金元合金生产线、十座地稷仪,全部都要嬴翌亲自来完成,即便嬴翌如今体魄神魂越来越强大,对制造元器也得心应手,但要全部制造完成,恐怕也要排到年底去。 “王恭厂原本的火药工坊要搬到城外去。”最后嬴翌嘱咐道:“天启年间的大爆炸,应该引以为戒。火药这种危险的玩意儿,最好离人群远些。” 又道:“军队的大规模扩充,使得火药的需求量急速增加。新的火药工坊该建在什么地方,要多大,墨部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规划。” 蒋锡顿首道:“君上放心。” 嬴翌嗯了一声,对蒲铁锤道:“一应元器材料的初级加工,你们这些大匠要捉紧些。” 蒲铁锤躬身道:“君上放心,小老儿绝对不出岔子。” 于是在整个北方大地如火如荼的清洗、建设的时候,嬴翌深居简出,将满腹精力投入到元器的制造中。 到七月中,第一座正品八方塔被埋入地底的时候,王恭厂的建设,终于走上正轨。 有了八方塔,具备了能源,金元合金生产线就可以进入建造阶段。等到金元合金生产线建造完成,王恭厂便可以自给自足,不必再旅途劳顿的从遥远的河南运输金元合金过来。 到这个时候,西北战区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大同姜瓖投降,西北战区终于建立起来。 二八一章 假降 宁远。 “前有嬴贼限我三个月献降,后有东虏欺我无根之萍,令我进退维谷,难以决断。如今三个月将满,而东虏又至,诸位,该如何是好?” 吴三桂满身憔悴,嘴皮开裂,目光里全是疲敝。 “我两万五千兵马,人吃马嚼,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东虏与嬴贼逼迫甚急,何以抉择,请诸位教我。” 吴三桂如今,果真无根之萍。明已灭,而身为明军的辽东军便失去了一切后盾。没有了粮草来源,没有军饷下发,困守于区区一个宁远,坐以待毙。 若只是如此,大不了举城献降,投了东虏。然而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山海关外两座京观震慑人心,此间种种,让吴三桂看到了东虏的虚弱。 他知道,嬴翌不是崇祯。在明廷的尸体上,一个新的王朝就要站起来,而遍数历史,当中原有新的王朝出现的时候,周边蛮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时候投东虏,何其愚蠢? 他也知道鞑子大败之后不过三个月就发兵来攻的意义,就是要趁嬴翌立足未稳之际,与之分个胜负,决出国运。再怎么也要把嬴翌打残,为东虏赢取喘息之机——譬如辽之于宋,东虏的意图,最次也要赢出个辽与宋的局面。 吴三桂不是不曾想过向嬴翌投降,在三个月之前,接到关内的夏王诏书的时候,吴三桂就想过。 然而嬴翌太过强硬,吴三桂觉得投降可以,但要保留自己的本钱,比如军队。但这是嬴翌不允许的。 没了军队,只要三五人,就能杀了他吴三桂。这是保命的本钱,吴三桂舍不得放下。 因此进退维谷拖延至今。 他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保留权势的同时,博取一个未来。 坐在下手首位的祖大寿开口了。 黄台吉未死之前,便派祖大寿来宁远劝降吴三桂,但即便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也无法说服吴三桂。何况祖大寿也看到了东虏的虚弱,所谓说服,掺水了。 “长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罢。这里皆是弟兄,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伙都指着你呢。” 闻言,堂下将官皆道:“只遵伯爷之命!” 吴三桂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转瞬即逝,道:“好吧。我日思夜想,的确有些想法。” 道:“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我不知那夏王用的什么手段,但如此结果,可见东虏在夏王面前,没有嚣张可言。历来中原一旦有新朝建立,周边鞑虏便再无嚣狂的机会。夏王尚未立国,便已击败东虏,可见其强,非同寻常。” 又道:“东虏时隔三月便发兵来攻,消息说是举国之兵。可见东虏对夏王之忌惮,深入骨髓。夏王据有中原,新新之势蓬勃,东虏必非夏王敌手。然夏王刚硬,收编军队不分理由,若直接降了夏王,未免一无所有。由是我想到一个计策。” 说到这里,堂下一些将官、祖大寿,隐约已经明白过来。 就听吴三桂道:“你我皆汉儿,投夏王方能无忧。然若能立下大功再投夏王,呵呵” 随后一转言:“劳烦舅父走一趟,那豪格不是快到宁远了吗,请舅父告诉他,我吴三桂不愿臣服嬴贼,愿举城投降大清。” 祖大寿站起来,抚掌笑道:“长伯有此决断,我心甚慰。” 他转身缓缓走出去:“此间虽是凶险,但若能保祖家、吴家长远,性命皆可抛之。” 吴三桂站起来,深深一拜:“请舅父一定小心。此间有周旋的时间,务必设法将家眷从盛京接出来。” 祖大寿走出门槛,道:“东虏举国之兵,内部一定空虚,机会有的是。不要小瞧了你舅舅!” 等祖大寿离去,吴三桂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在座皆是我心腹,此间消息务必不能泄露。走出此厅,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 这里商议的四五个将官,皆是吴三桂的心腹亲信。他麾下两万多人,千户都有二十多个,但真正信任的,只有这几个。 “伯爷放心,便则是死,也不漏了半个字!” 吴三桂狠狠的点了点头,道:“好。” 然后道:“我需要人代我去山海关一行,谁愿去?” 几人皆道:“愿往!” 便派一人,悄然出城,奔山海关而走。 黄台吉在时,豪格与黄台吉父子二人领三个旗,拥有一百一十七个牛录的精兵。黄台吉一死,在权力的争斗中豪格失了皇位,并失去了另外两个旗的兵力,被划拨到福临名下,实际上被多尔衮夺走了。 因此豪格只剩下五十八个牛录,在八旗之中,算是强盛的一旗,但较之于此前衰弱了许多。 豪格作为先锋大将军,亲率五十八个牛录一万六千精骑,合两万包衣奴才,自盛京,也就是辽阳出发,不两日,便抵达了锦州。 在他的身后,多尔衮顷国之力,欲图聚兵二十万,与嬴翌争国运。 满清八旗在阿巴泰和图尔格战败之后,精骑只剩下八万余人。除开豪格所部一万六千人,其余七个旗只有七万精骑。二十万兵马,自然要从蒙八旗、汉八旗和朝鲜征调。 二十万正兵,还要征发至少五十万包衣做后勤,也就是说,多尔衮已经倾尽所有了。 豪格抵达锦州之后,派出侦骑先行,主力则驻扎于锦州,打算休整一夜。 两日奔走,便是八旗精兵,也不免疲惫。 满清夺取锦州才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当初松锦之战,满清与明廷对峙了几乎一年时间,最终取得胜利。但这座兵镇也几乎被打成了残垣断壁。 而满清国力未及,这里尚未来得及开发、修复。 好在有包衣奴才,很快建起营帐,安顿下来。 大帐中,豪格正看着地图出神。豪格性粗豪,没有智计,但并不代表他愚蠢。黄台吉死,作为长子的豪格却失去了皇位,这次争国运,又以他为先锋,多尔衮的心思,一目了然。 但豪格不以为意,他知道多尔衮是什么意思,但没有一丝反对就来了,他要为黄台吉复仇,要证明满清精兵永远是不可敌的存在! 在豪格看来,黄台吉之死,那所谓的夏贼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夏贼屠杀山陕,黄台吉也不会这么快就死。只要再坚持个一两年,做好一切准备,他又怎么会失去皇位,如今受制于多尔衮? 一切的罪魁,都是夏贼。复仇,是豪格唯一的信念。 二八二章 好奴才 战争不是儿戏,是杀戮,是势力的存续、种族的延续、权力和利益的决定性因素。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因此战争的双方,极尽其所能,用尽一切手段,为了胜利。 计谋、策略,应运而生。 所谓的计谋策略,说到底,便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扬长避短,隐藏自己的劣势,寻找、引诱出敌人的缺陷,找到他的弱点,然后一击毙命。 豪格已经被多尔衮赶出了满清的权力中心,这次国运之争,后续的一应计划,多尔衮都没有跟豪格商量过。 但豪格知道,多尔衮绝对不会轻易与那夏王硬碰。 然而无论多尔衮有什么计策,有什么计较,在豪格看来,都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关宁,一个是科尔沁。最多再加上一个土默特。 而最终的目的,都是打入关内。向附庸们证明,满清仍然是无敌的。打断所谓夏王的上升之势,最好把他赶离北方,取得国运之争的胜利。 但他们现在并不知道那个夏王在关内的部署,甚至不知道那个夏王有多少兵力。 所谓知己知彼,放能百战百胜。 在山陕屠杀过后,满清失去了关内最明亮的眼睛,因此国运之争的第一步,就是摸清满清的敌人的底细。 派遣细作只是其一,擅于运用军队的力量去试探敌人的底细,才是正途。 因此豪格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豪格的目光先在宁远停顿了片刻,随后一路扫过关宁一线的诸多卫所军镇,最后落在山海关上。 “吴三桂是个不确定的因素。”豪格沉吟着:“这支明廷的军队是无根之萍,但两万多兵马仍然不可小觑。首先要解决这个隐患,保证沿途畅通。” 他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思所,片刻后道:“来人!” 便有甲兵入内:“主子!” 豪格道:“去给吴三桂下最后通牒,着其两日内投降。如若不然,鸡犬不留。” “喳!” 正此时,有甲兵来报:“主子,祖大寿到了!” 豪格一怔,止住下通牒的甲兵,道:“让他来见本王。” 不片刻,祖大寿被带到帐外。 道:“奴才祖大寿,求见肃亲王。” 豪格端坐帐中,道:“进来。” 祖大寿依言入内,规规整整,佝偻着不敢抬头看豪格。作为一个奴才,是不能直视主子的。 尤其是一个历来不待见汉人的主子。 在满清内部,有两个派别。一个主张借重汉人的力量,一个则极排斥。黄台吉、多尔衮这两个奴酋志向远大,知道要入主中原必须要借重汉人的力量。而如豪格这样的,则极排斥,认为有满八旗精兵足以横行天下,历来不待见汉八旗。 在盛京时,不知多少投降的汉奸被豪格鞭笞殴打侮辱过。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兴致来了玩玩汉奸的妻妾也是等闲。 祖大寿没少被豪格侮辱过。 豪格粗声道:“先皇阿玛令你说降吴三桂,现已三月,结果如何?” 他看着祖大寿,左右不待见,但却按捺住了情绪。 祖大寿闻言一怔,从没见过豪格如此平和言语,不禁念头转动,跪地道:“奴才正要向肃亲王交令!” 豪格一听,不禁道:“莫非已说降吴三桂?!” 祖大寿道:“先皇与肃亲王的威名,奴才那个外甥怎敢忤逆?” 豪格哈哈大笑:“怕是没那么容易吧?三个月可不短。” 祖大寿道:“王爷明察秋毫,奴才佩服。” 道:“实在是我那个外甥不知好歹,原来还想投那狗屁夏王。” “哦?”豪格道:“那你如何说降其人?” 祖大寿道:“说来也是侥幸。那狗屁夏王强硬过头,要奴才的外甥无条件投降,要收编他的军队。奴才的外甥怎么肯愿意?没了军队,几个人就能杀了他,岂不是任凭宰割?” 豪格闻言,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黄台吉死后,本来属于他父子俩的三个旗,一下子被多尔衮夺走两个,只剩下正蓝旗,让豪格颇为没有安全感。 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那所谓的夏王也不过如此。” 祖大寿拍马道:“王爷所言甚是。狗屁夏王区区侥幸,王爷大军一到,必教他齑粉飞灰!” “好。”豪格大笑:“说的好。我满洲儿郎所向无敌,区区汉奴,算什么东西?!” 祖大寿神色微微一变,随后谄笑道:“主子们勇猛绝伦,区区狗屁夏王又算的了什么呢?” 豪格便道:“吴三桂真是降了?” 祖大寿道:“王爷可随时发兵宁远。” 豪格点头:“你倒是个好奴才。下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发兵宁远。” “喳!” 山海关。 朱炳琨端坐主位,堂下一应校尉、部将皆在。 “永平府已定,边塞沿途自喜峰口至山海关一应关口皆已纳入防线。”朱炳琨道:“接下来便是要收复关宁一线的城寨,将战线推进到锦州前沿。” 御敌于国门之外,是嬴翌历来的战术思想。将防线外移,是既定的策略。 便有帐下校尉抱拳道:“都督,关宁一线城寨颇多,恐兵力不足。” 这是必然的。 朱炳琨帐下如今拥有六个部将级的编制,其原本所属校尉四个部将级编制,外加白广恩和马科,正好六个,一万八千人。 永平府沿线长城关口极多,完善的防线建立之后,兵力分散出去,驻守各关口,如今留在山海关的主力,只剩下六千人。 从喜峰口到山海关,十余个大小关口,被划分为四个防区,一个防区数个关口,由一部兵马负责御守。 而关宁一线,自山海关往东,至锦州止,也有大大小小近二十座城寨。要收复这些城寨,将战线推移到锦州,区区六千人,远远不够。 朱炳琨闻言笑道:“兵力不足是暂时的。” 他道:“我辽东战区,两个军级编制、四个校尉编制,按照计划,总兵了要达到四万八千人。如今已去三月,昨日正好接到兵部文书,第一批经过初步训练的一万两千人不日即将送达山海关。” 这三月以来,征兵如火如荼。但兵部刚刚组建起来,就征兵一事,稍稍有些落后。但三个月如今,北方第一批初期经过训练的新兵,已经开始分配。 二八三章 再添几座京观 北方是人口重地,即便经过鞑子数次肆虐,人口仍然极多。 鞑子前四次入关,掳走的百姓逐次递增,四次总计被掳走了百余万百姓。 但只京师顺天一个府治,经历了这么多战火,如今也还有七百万人。几乎相当于整个河南的总人口数。 只看开封就有百万户百姓,就知道作为政治中心的京师该有多少人口。 征兵不难。 只要有钱有粮,有的是人愿意当兵。 三个月以来,单只京畿地区几个府治,陆陆续续就征募了八万新兵。第一批初训完成的,就有三万六千人。 三万六千人新兵,三个校尉的编制。初训完成之后,自有新提拔的校尉完成军队的最后整编、军械装备。然后三个校尉的兵力,分作三个部分,一个校尉派往辽东战区朱炳琨帐下,一个校尉划拨到西北战区郑九帐下。最后一个校尉则归属于钱岳帐下,负责御守京师以北密云至宣府的长城沿线关口,东边与东北战区的喜峰口相连,西边与宣府相连。 这样的划分,也是暂时的。 京师的御守之责,本该归属于禁卫军。嬴翌打算以亲卫部为根基,第一期扩充至两万人,称禁卫军,以执金吾王轶胜统领。 但扩充禁卫军并非一件简单的事。作为御守京师的强军,必须要从各部大军中甄选精锐充入。而非新兵。 也就是说,这支禁卫军,暂时没办法建立起来。 至少要等到北方战事全部完结之后,新兵成了老兵,再来甄选。各部不是没有老兵,但眼下而言,对外的战争比御守京师更重要——或者是嬴翌一直以来的思想,御敌于国门之外。 因此京师的御守,现阶段在钱岳手中,而非王轶胜。 接到兵部行文的朱炳琨便开始计划收复关宁一线的城寨,正与麾下将校商议,便就有兵卒来报。 “报,都督,有自称吴三桂亲信者至关下求见!” 顿时,满堂一静,片刻后有人道:“吴三桂看来是坐不住了。” 却是白广恩。 朱炳琨微微点了点头,谓兵卒道:“把人带来。” 然后道:“明廷已灭,吴三桂便是无根之萍。困守于宁远之中,粮草军饷俱无来源,进退维谷。能坚持三个月,已属不易。” 又道:“我闻其舅祖大寿做了汉奸,还以为他会投鞑子,没想到这时候却派人来。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马科道:“都督,我以为不可不防。吴三桂三月不降,非得要等到时限来临之际,恐怕并非心甘情愿。” 众将皆是颔首。 朱炳琨笑道:“我当然知道他心不甘情不愿。他做惯了军阀,享受差钱了向明廷伸手,缺粮了向明廷伸手的乐子,怎肯心甘情愿交出兵马?却不知君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还以为他那两三万人有多重要,实是可笑。” 白广恩和马科感受最深,的确,那弱鸡一样的几万兵马,在夏王强军面前,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他若来降,自无不可。若不降,左右不过是将士们的军功而已。” 朱炳琨捻须轻笑。 朱炳琨这些时日颌下续须,已初见规模。 然后道:“他此时派人来,未必是投降,或许也有其他的想法。先见了人再来区置。” 于是不久,兵卒带来一人。 正是吴三桂派来的亲信。 那人入了堂中,先是拜了一拜,道:“小人奉平西伯之命,前来谒见。” 朱炳琨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明廷已灭,哪来的平西伯。” 然后道:“吴三桂教你来,有何事要与本都督说?” 那人不敢反驳,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有吴将军手书一封,祈望观之。” 朱炳琨颔首示意,有兵卒上前接过书信,打开来,才递给朱炳琨。 朱炳琨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不禁笑道:“吴三桂竟也是个识时务的。” 然后他把书信递下去,令将校传看。 道:“吴三桂说东虏大势已去,愿降夏王。然若无功,则羞于觐见。东虏发兵来攻,他欲假意投降,作为内应,助我击破东虏。” 说到这里,朱炳琨对吴三桂亲信道:“你先下去稍待。本都督与众将校商议片刻,再来决断。” 吴三桂亲信抱拳一拜,被兵卒带了出去。 朱炳琨才道:“吴三桂的心思,已是一目了然。三月之中他不来献降,却是不愿放弃手中的兵马权力。却又看出东虏不过如此,因此也不曾投降东虏。于是踌躇犹豫。此番东虏来攻,给他看到了机会。欲先立功,再投降。如此一来,夏王必不亏待。” 白广恩等皆点了点头。 但白广恩却道:“都督所言几率极大。然吴三桂是否真心投降,却不可不察。他可以假意投降鞑子,也可以假意投降君上。” 朱炳琨哈哈大笑:“白部将所言不无道理。然则何惧之有?任凭他什么诡计,我自碾压过去,他能如何?” 顿时之间,满堂大笑。 是啊,任凭他什么阴谋,我自强兵无敌,直接碾压就是。 朱炳琨道:“鞑子倒也反应迅捷。才不过三月,便弹压住了阿巴泰全军覆没的后患,竟又发兵来攻。如此看来,鞑子能屡屡战胜明廷,走到现在这一步,并非侥幸。” 他正色道:“其出兵之意图,无非是想趁夏王立足未稳之际,打个反击。然而鞑子又怎么知道君上的强大?!” 说着,他冷笑连连:“本来君上暂时还不打算与鞑子清算,如今却送上门来。” 便道:“来人!” 有兵卒入内。 “将这封书信快马加鞭送至京师,呈与君上。” “喏!” 送走书信,朱炳琨道:“鞑子来攻之事,吴三桂必无谎言。不过我部竟未能察觉,实在是战线布局落后。各部夜不收立刻撒出去,我要在两日之内知道鞑子的动静。” 众齐齐起身,捶胸抱拳:“喏!” 朱炳琨颔首:“下去之后,一则准备迎接新兵到来。二则整军备战。此番,定要让鞑子有去无回!” “关下的京观怕是太少,是到了再添几座的时候了。” 二八四章 备战 “我还没清算,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嬴翌看完山海关送来的吴三桂手书,将其递给一旁的阎尔梅,道:“时隔三月,阿巴泰覆灭之后东虏又发兵来攻,用卿,你以为呢?” 阎尔梅道:“学生听说东虏亦有英才,想是看出局面,要与君上争一争。” 嬴翌哈哈一笑:“用卿所言不错。东虏屡胜明廷,非无缘由。奴酋黄台吉、多尔衮,皆有能耐。蒙元入主在前,东虏未必无心。何况诸多汉奸拾柴,烧起野心,在所难免。” 说着,嬴翌话音一转:“不过想来东虏不知我兵锋,或知晓亦掩耳盗铃,以其满万不可敌之谎言,自欺欺人。欲与我一争高低。看来阿巴泰之覆灭,并未让东虏胆颤啊。” 又道:“吴三桂书信上说黄台吉已死,我在辽东没有眼线,竟也不知。想来如今东虏必以多尔衮此人为主。此人虽与黄台吉有矛盾,但其心思,与奴酋黄台吉分明一路,野望甚大,不甘一隅之地,欲图神州。阿巴泰之亡,虽伤其筋骨,却未动其根本。东虏还有所依凭,惧惮我站稳脚跟,于是要趁我立足未稳,断我上升之势。” 他背负双手:“我灭了阿巴泰却不曾东进,怕是教东虏误会了。还以为我不过不如。本想先稳一稳,捋清河北,空出手来再与之清算,没想到东虏反而先下手了。” 的确其中有些迷惑性。 按道理说,嬴翌灭了阿巴泰,就算不直接出兵辽东,也要做出一些动作,但几个月下来,却不见动静。连吴三桂都没能降伏。 此前阿巴泰之亡,东虏必定震动。然而随后没见动静,恐以嬴翌不过如此,怕是以为嬴翌剿灭阿巴泰已经用了全力,暂时没有余力发动进攻。这也给了多尔衮一些信心。 阎尔梅深以为然,道:“学生听说覆灭阿巴泰之时,有鞑子异人逃走,多尔衮难道不知当时战况?” 嬴翌摇了摇头:“这便不知了。或是知道,而不得不如此。我对鞑子历来厌恶,便则鞑子此番不来,待我捋清局面,发兵攻打之时,必诛其族。斩其男子,掳其女子,灭其族类,以报侵害百姓之仇。阿巴泰四万人马,我不要一个俘虏,皆筑京观,恐已令东虏有所察觉。于是要先下手为强。因为越是往后,以我神州底蕴,东虏越敌不过。” “看来这多尔衮也是个明白人。”阎尔梅不禁道。 嬴翌笑道:“明白归明白,于事何补?他要来,我就打。也懒得等那点时间了。等灭了东虏,携威震天下之势,西进四川,南下江南,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阎尔梅道:“君上圣明。” 嬴翌摆了摆手:“传令兵部、后勤司提备粮草物资。令钱岳盯紧科尔沁、令郑九盯住土默特。东虏此番来攻,必倾尽全力。鞑靼科尔沁部乃东虏铁杆,土默特亦不可不防。” 阎尔梅躬身道:“遵君上令。” 又道:“告诉朱炳琨,吴三桂要降,接受便是。若此番能立些功劳,给他个名爵又何妨?” “是。” 时至今日,嬴翌看待问题,愈是不同以往。 若是早前间,对于吴三桂,嬴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盖因先入为主,原本历史上此人作为,令人深恨之。 但如今进了王爵,嬴翌看待问题,又不一样了。 吴三桂毕竟未降东虏,尚未构成汉奸的事实。如今欲为内应,以为协助,若真心实意,嬴翌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当然,若吴三桂打幌子,假降东虏变真降,真降嬴翌变假降,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与此同时,吴三桂迎豪格入宁远。 豪格是相信吴三桂的诚意的,他将吴三桂的处境代入到自己身上,觉得吴三桂的确不愿意交出兵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兵力权势,投靠我大清理所当然。 毕竟,我大清这边给吴三桂的条件比起嬴翌的无条件,高了千百倍。 黄台吉在时,便以汉八旗旗主、和硕贝勒为条件招降吴三桂,并承诺不夺吴三桂兵权。 此不可谓不丰厚。 在确定吴三桂真心投降之后,豪格立刻率军进驻宁远。吴三桂甚至将宁远的防务,一应全部交接给了豪格,这让豪格非常高兴。 “吴将军深明大义,此间待上书皇上,必定兑现先皇允诺。” 豪格大笑道。 吴三桂时分恭敬,道:“奴才能得先皇看重,不甚荣焉。嬴翌逆贼破我故国,杀我亲眷,奴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只盼得胜之时,能将这贼子交给奴才,奴才要亲手杀了他!” “哦?” 豪格一怔,道:“那夏贼灭了南朝,莫非倒行逆施?” 对于关内之事,鞑子知道的并不多。 吴三桂咬牙切齿道:“我父吴襄在逆贼攻破京师之后已无音讯啊!” 豪格哈哈大笑。 他不得不为此抚掌赞叹——那夏贼做的好事啊,做的太好了。吴三桂这样的边军重将,二话不说便诛其家眷。这不是硬生生把吴三桂推到大清这边来嘛! 真是个好对手啊! 笑罢,豪格见吴三桂脸色难看,于是笑容一收,正色道:“吴将军之求,本王允了。待得胜之时,就把夏贼交给吴将军处置。” “奴才多谢王爷!” 吴三桂面露感激之色,一拜到底。 豪格点了点头,便道:“夏贼凶暴,灭南朝后大肆屠杀。关内许多与我大清亲近的,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许多事,竟不能知。吴将军在这宁远,距关内更近,可知那夏贼到底什么底细?有多少兵马?如何部置?” 吴三桂面露难色,道:“王爷这就问住奴才了。奴才虽在宁远,距离关内更近,但故国破灭之后,被限于此,许多事也不能尽知。只知道那逆贼似乎有五万兵马,且要散布于京师周边以为防备。只山海关而言,驻守的兵力不过万把人而已。” 又道:“且如今已去三月,若我是那逆贼,必定大肆招兵买马,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豪格知道吴三桂说的不错,但仍面露不虞之色,道:“吴将军,此番我大清出兵,要一举定鼎乾坤。你且将你人手撒出去,最多三日,本王要知道夏贼的军力部署。” 不等吴三桂说话,豪格站起身来:“退下吧。” 吴三桂张了张嘴,面色黯淡的退了下去。 二八五章 科尔沁 将宁远防务让出去之后,吴三桂的两万五千兵马皆聚于城中军营。周围还有鞑子精兵巡逻,分明有所防备。 吴三桂见过豪格之后,回到军营,一入大帐,便将头盔狠狠的砸在案桌上:“东虏欺我太甚!” 道:“将二三子心腹与我唤来。” 不多时,几个心腹便来到大帐。 见吴三桂面有怒气,纷纷劝慰。 吴三桂道:“那鞑酋嘴巴上说的好,却分明把我吴三桂当成奴隶。不但防备森严,还如此颐指气使。” 他将与豪格见面的情况说出来,道:“这鞑酋看似粗鲁,却也有些心计,不完全是鲁莽之辈,还知道去了解夏王的底细。” 心腹道:“幸亏伯爷决议投夏王。鞑虏毕竟是鞑虏,投了鞑虏,我们便没了根,只能做鞑子的奴才。” 吴三桂叹道:“是啊,你我是汉人。鞑子是蛮夷。鞑子若入主神州,你我汉将必为其所忌。毕竟这天底下,汉人居多啊。鞑子虽然暴虐,却也不是傻子。” 说着,他精神一振:“有舅父与我周旋,我又交出宁远防务,已初步取得鞑酋豪格的信任。接下来要应其指使,派人打探消息。稍后传令那几个,给我使劲的派兵出去,不惜代价,一定要把山海关附近夏王的兵力部署打探清楚,以取信鞑酋。” 几个心腹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应喏。 吴三桂又道:“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说到这里,他声音放低,犹如蚊蝇:“夏王兵锋无敌,你我俱已知之。正面战场上,便是战时倒戈,于夏王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要在夏王面前博的彩头,必须要有个拿得出手的功劳。” 夏王嬴翌之兵锋有多强,吴三桂知道,其实鞑子也知道。图尔格在山海关外一场大败,吴三桂虽非亲眼所见,却也派了夜不收窥伺。鞑子此番倾力来攻,一则正是不得已而为之,二则还是不相信满洲精兵会败,自欺欺人,自以还是所谓的满万不可敌。 实际上若此时鞑子未曾出兵来攻,吴三桂也不会投靠鞑子,最后还是要投降嬴翌。吴三桂并不是傻子。 他只是贪于权势,舍不得放手。 “我舅父已经打探清楚,鞑子此番举国之力来攻,欲与夏王争鼎,以决国运。除了豪格这支先锋,后续还有二十万大军。一旦多尔衮领大军前来,其身后老巢必定空虚。若趁此机会破了鞑子老巢,掳了鞑酋亲眷,岂不是大功一件?” 几个心腹一听,齐齐不免动心。 一人低声道:“伯爷,鞑子防备甚严,如何脱离鞑子眼线,去攻其老巢?” 吴三桂嘿嘿一笑:“豪格不是叫我打探夏王兵力部署么?我就多撒些军队出去。以那几个掩人耳目,你们四人只留两人在我身边,另外两人趁此机会脱离鞑子眼线” 科尔沁。 鞑靼科尔沁朵颜部早在奴酋野猪皮努尔哈赤的时代,就与东虏开始联姻。老鞑靼莽古思将其女哲哲嫁给黄台吉,开始倒向东虏,随后莽古思之子布和又将女儿布木布泰、海兰珠也嫁给黄台吉,姑侄共事一夫,彻底与东虏结连。 如今鞑靼科尔沁部掌权的,是布和之子吴克善,也就是布木布泰和海兰珠的兄弟,他被满清封为卓礼克图亲王。 布和,也就是科尔沁朵颜部的寨桑,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吴克善是长子,他有三个兄弟,察罕、索诺木、满珠习礼。 这四兄弟是如今科尔沁朵颜部的掌权者。 多尔衮要与嬴翌决国运,举国之兵来战,自然不会忽略势力不小的科尔沁部。 吴克善将三个兄弟召集起来:“大清皇帝下旨,要我科尔沁出兵三万攻打南朝。” 科尔沁部势力不小,但如今而言,要出三万兵马,并非易事。一则满清组建蒙八旗之时,从科尔沁部征调了大量的兵马,二则满清对鞑靼诸部多有限制,不允许鞑靼人拥有太多的兵马。 几人一听,皆闹了起来。 索诺木道:“大清皇帝要我们听话,不让我们拥有太多的兵马。我四兄弟加起来如今也不过四万人,调走三万就只剩下一万。万一出了什么事,拿什么去抵挡?” 这并非妄言。 科尔沁并非鞑靼唯一,还有土默特等诸多部族。鞑靼各部族之间并不和睦,相反,他们还互相征伐。尤其是土默特部,与科尔沁多有矛盾。早年的时候,科尔沁没少与土默特发生战争。 直到科尔沁投靠了东虏,形势才逐渐反转,科尔沁开始占据上风。 然而若此番调走大部兵力,而满清又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南朝,一旦土默特异动,科尔沁就无法抵挡。 察罕也道:“兄长,大清皇帝若要我们出兵,也可以。只须得让我们扩军即可。” 满珠习礼不言。 吴克善道:“你想得美。扩军?祖父和父亲两代的努力,你这一扩军,全没了。” 察罕顿时无言以对。 嫁了那么多女人给东虏享用,不就是为了让东虏信任他们吗?如今一要他们出兵,就要扩军,如何让东虏再相信他们? 吴克善道:“也不必太过担心。睿亲王给我密信上说,大清也派人去联络土默特,许以重利。想必土默特也会出重兵南下。如此,自无余力侵扰我科尔沁。” 满珠习礼这时候说话:“若是这样的话,倒也可以出兵。只是兄长,要我们出兵,好处呢?” 吴克善笑了起来,道:“南朝京师的财富,我们得一半。” 三人一听,顿时连出凉气。 索诺木道:“一半?!那可不少!” 察罕道:“南朝京师极是繁华,一半怎么也有一千万两银子吧?” 满珠习礼嗤笑道:“一千万?一亿都不止!” “一亿!?” 察罕和索诺木都惊叫起来。 吴克善道:“满珠习礼说的没错。南朝繁华富有,京师是其中心,不知多少豪富勋贵,一个个肥的流油。” “如此这般出兵!” 察罕立刻叫道。 “出兵!”索诺木站起来:“一亿两银子,我们四兄弟就算平分,一个也能得两千五百万。啧啧,真是”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二八六章 战前大丰收 自明廷建立以来,及至于土木堡之变的这段时间,明廷与鞑靼诸部之间水火不容。从洪武帝到永乐帝,一直到英宗时期,每一代都会发动对鞑靼人的战争。 直到土木堡之变,明廷的军事力量由盛转衰,与鞑靼之间的关系,开始由军事进攻转变为政治分化和拉拢。 鞑靼人得到了喘息之机,到了达延汗这一代,便统一了鞑靼诸部。 明廷与鞑靼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和,双方开始互易有无。鞑靼诸部接受明廷的册封。 最后一代鞑靼汗是林丹汗。林丹汗被明廷册封为顺义王,较为倾向于明廷。东虏崛起之后,以军事打击和联姻政策将鞑靼东方诸部拉拢过去,其中以科尔沁朵颜部为首。由是与林丹汗互为敌对。 到崇祯年间,土默特部发生内乱,分裂为东西两部。东土默特势弱,于是投靠了黄台吉,被黄台吉迁移到科尔沁,驻于喜峰口外。随后黄台吉发动了对林丹汗和西土默特的战争。 崇祯九年,林丹汗与西土默特战败,向黄台吉称臣。自此,鞑靼人在名义上全部归附于东虏。 不过黄台吉虽然取得了对林丹汗和西土默特的胜利,然而东虏的主要势力在辽东,颇为有些鞭长莫及。林丹汗部与西土默特并不真正完全臣服。 偶尔仍然会与东虏铁杆科尔沁产生摩擦,发起战争。 嬴翌北伐灭明,大破阿巴泰,及至于黄台吉死,东虏内部产生变动,使得东虏对宣大北部草原的林丹汗部、西土默特部的控制力大大衰减。 由是多尔衮发起国运之战,要求鞑靼诸部起兵策应,也只能以利益诱惑。 不要说林丹汗部和西土默特,就算是鞑靼东部诸部,也必须要画一张大饼。 阿巴泰和图尔格大败亏输,蒙八旗损失不轻,科尔沁对东虏的信心,也受到了打击。 否则吴克善几兄弟二话不说,就会直接发兵。就像黄台吉在位时的那样。 实际上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东虏那虎狼面皮之后的虚弱。 不过阿巴泰之亡,虽然伤筋动骨,但黄台吉和多尔衮毕竟手段厉害,迅速弹压住了。使得诸多归附者虽然有所动摇,却很快稳定下来。 通过种种手段,或是强行命令,或是画饼引诱,多尔衮迅速调集各方力量,对嬴翌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从林丹汗、西土默特到科尔沁、东土默特,以及东虏本部、汉八旗和朝鲜征调的壮丁,风雷鼓荡,就在眼前。 这一条战线,从宣大绵延至山海关,其长数千里,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对京畿地区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嬴翌反应迅速,西北战区郑九所部责于宣大战线,主要的对手就是鞑靼西部以林丹汗部和西土默特为首的西部诸部。镇守京畿的钱岳所部,主要对手是鞑靼东部的东土默特。而东北战区朱炳琨压力最重,科尔沁、东虏本部及汉八旗、朝鲜,皆自东来。 东北战区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七月底到八月初,京师周围大丰收。 农事的革新,最初就是从京师周边开始的。郑允芝抵达京师,担负起一应政务之后,比照河南,从京师开始,对河北地区进行改造。第一批农事改造集中在顺天府,涉及到上亿亩土地的良种耕作。 四月底,顺天府的土地改造圆满完成,到七月底,第一批耕作的良种,进入收获期。 即便周边烽烟将起,战云密布,整个顺天府七八百万丁口却开始狂欢! 无与伦比的产量,无论色香味,皆远迈此前。大丰收,大狂欢。顺天府民心大定! 民以食为天,吃在第一位。吃饱喝足是最基本的要求。嬴翌满足了这一点,就得到了民心。 随着顺天府的农事大丰收,原本还如火如荼的声讨,随之偃旗息鼓。声讨,嘴炮,书生们的特权。早前嬴翌灭明,并在农事和税务等方方面面对士绅阶层下手的时候,无数的读书人走上街头,甚至冲击官衙。 于是嬴翌举起屠刀,大杀一通。 这一通好杀,杀的士绅阶层心惊胆战。于是就转而为声讨。不敢直接对抗,就在市井里污蔑毁誉。 百姓们不知就里,多为迷惑。但随着秩序的稳定,百姓们也逐渐察觉到好处,及至于大丰收,一切怀疑都随之烟消云散。 什么毁誉,什么污蔑,都比不上满仓的粮食。 士绅们的嘴炮战略失败。 然而对士绅们来说,这只是个开始,更艰难的局面出现了——高产良种给了百姓信心,许多士绅在农事革新之后剩下的土地,竟开始面临无人耕种的窘境。 大多数的士绅都是一大家子,数十口甚至数百口人。农事革新,将他们非法的土地没收,但合法的土地仍在。 按照一丁二十亩的土地政策,如果一个士绅家庭有五十口人,那就拥有一千亩土地。而这些土地,按照历来的做法,是雇佣佃户来耕作。 然而高产良种表现,使得百姓们不愿再做佃户。 前朝明廷时期,许多百姓甚至争破头都要把自己的土地挂靠在士绅名下,只为了逃避税务。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明廷苛捐杂税太重,而土地产量太低,加之天灾人祸,百姓承担不起。 如今良种不惧天灾旱涝,产量高的没边。而且夏王又只收一次农税,再无其他苛捐杂税。勤劳的百姓完全能够承担税务的支出,并有大量的余留。 而士绅亦再无不上税的特权。 这样的情况下,哪个百姓脑子残了会给士绅当佃户?更不可能将自己分配到的土地挂靠给士绅了。 就使得各地的士绅面临有地无人耕作的局面。 种种政策,将士绅们高高在上的地位,直接打落下去。如今他们要种地,就需要付出薪水雇佣雇工。而不能像以往,不但不需要付出,反而还能从佃户身上发一笔。 农业是一切的基础,逐渐铺开的农事革新,使得河北大地的秩序,从京师开始,洪流一样冲过这片古老的大地。 战争即将展开的前夕,河间、保定、永平等顺天周边的府治也开始进入收获阶段。 同时,顺天府农税收上来的大量粮食,也解决了京师粮食不足的窘境,再不需要从河南调集。 谁也无法想象,嬴翌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稳定了河北的新秩序。而此时,山海关外广宁前屯卫,正是战火初燃。 二八七章 不相信 前朝明廷对辽东的控制,自万历后期李成梁死后,迅速衰颓。早前奴儿干都司甚至控制着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广大东北地区。 国力的衰退,军事力量随之退缩,奴儿干都司在明朝中页开始,就逐渐被放弃了。 兀的河卫、古里河卫,这些深入到远东最深处的卫所的弃置,标志着最鼎盛的汉人王朝的衰落。 三宝太监下西洋立下的天妃碑,那一句‘皇明混一海域,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那是怎样的豪迈! 有明之盛,真真是远迈汉唐。 无论是远东深处,还是青藏高原,无不有军事卫所,无不在明廷的控制之下。 但其兴也勃焉,其衰也忽焉。皇明鼎盛不及百年,便迅速腐朽。 到万历后期,明廷完全丧失了对奴儿干都司的控制,并失去了辽东一半的控制权。其军事前沿,先退缩到辽阳,后退缩到锦州,然后宁远,最后退守山海关。 辽阳成了东虏的盛京,锦州更是明廷的痛。敌人的兵锋抵达山海关外,距离京师不过区区几百里,旦日可至。 这样的窘境,恐怕连朱洪武都不会想到。 松锦之战后,明廷军事力量退缩到以宁远为前沿的关宁一线,几乎完全丧失了整个辽东。大概是嬴翌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松锦之战告终的时候。 那时候闯贼正是肆虐河南,东虏大破辽东。 其势之盛,令人侧目。其气之狂,猖獗无边。 那样的上升之势,果然也有原本历史上进取中原的几分底气了。可惜遇到了嬴翌。 嬴翌用一年时间吞并河南,然后不几个月,就发兵北伐。灭明、诛阿巴泰,打了东虏一个闷头响! 到了这样的境地,东虏如何甘心?从野猪皮努尔哈赤开始,数十年三代的努力,怎能弃置? 多尔衮举国之兵来攻,非无道理。 不甘心啊。 豪格先锋至锦州,得吴三桂降。后进兵宁远,窥伺山海。 彼时应豪格的要求,吴三桂派出大量兵马打探嬴翌军事部署,小规模的战役屡屡发生在前屯卫至山海关一线的广大区域。 豪格在宁远按捺了半个月,一直等到吴三桂的兵马折损泰半,才开始动作。 半个月,吴三桂两万五千兵马,折损了一万八千人,只剩下七千。 由此,取得了豪格的完全信任,并大概摸清了山海关防线嬴翌的军事部署。 “夏贼的军事建制与明颇不类同。” 前屯卫城外数里的一座小山上,吴三桂正与豪格等人观望城寨。 吴三桂道:“根据打探,夏贼的军队建制,从十长到伯长到军侯,上面是营将、部将、校尉。一个营将级编制的兵力,根据兵种的不同,少则三四百,多则七八百。一个部将级包含五个营将级的编制,兵力是三千人。一个校尉囊括四个部将级的编制,有一万两千人。” 豪格微微颔首:“那么前屯卫有多少兵马?” 吴三桂躬身道:“回主子的话,大概是两个部将级的编制,六千人左右。” 豪格道:“六千人” 他举目眺望片刻,伸手,旁边一白甲兵递上一根单筒望远镜。 单筒望远镜在这个时代已经得到应用。站在小山包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前屯卫城上的兵力部署。 豪格放下望远镜,皱眉道:“城头夏兵皆铁甲罩身” 一旁图尔格闻言,道:“肃亲王是说,前屯卫的夏兵皆铁甲罩身?可否容我一观?” 豪格将望远镜递给图尔格。 图尔格前番大败亏输,回去之后被剥夺了许多权力,这次自请归属先锋,也有戴罪立功的意思。 他拿着望远镜观摩片刻,随后沉重的吐了口气。 道:“当初我与夏贼大战于山海关下,夏贼只有约莫六千甲兵,其余皆寻常。如今方过三四月,怎么也不可能全部装备铁甲,我看是虚张声势!” 也不怪图尔格如此,这样的时代,受到低下的生产力限制,军队铁甲的普及率并不高。 明廷鼎盛时期不说,譬如崇祯年间,各边镇大将恐怕也只其家丁标营装备铁甲,其他的都是破烂棉甲,甚至大部分不着甲。 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鞑子,也只精兵着甲。 要打造一副合格的盔甲,所需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极贵。在图尔格看来,就算倾尽全力,三四个月能打造两千套铁甲就得求爹爹告奶奶了。 当初在山海关下,图尔格两万大军与王轶胜、林江生两部兵马交锋,野战大败亏输。他承认夏贼精兵强无敌,但也知道,当时山海关防线只有这六千甲兵。 当时无论是前屯卫还是山海关上其他的兵马,皆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在他看来,这六千人,应该是嬴翌能够拿出来的一半精兵——至于另一半,就是阿巴泰覆灭的元凶。 他不认为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嬴翌就能装备起更多的甲兵。 前屯卫城上的甲兵,更大的可能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么” 阿巴泰神色一定,不禁道:“你说的对。本王听说那夏贼起势不过两年,两年能有什么建树?六千甲兵怕是已榨干了他的金银。” 图尔格闻言张了张嘴,最后点了点头。 吴三桂一边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冷笑:“六千?六万吧?!” 一时间,他对自己的计策,更有信心了。觉得自己投降夏王,是英明的不能再英明了。 作为暗中已经投降嬴翌的降将,吴三桂对山海关一线及关内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这段时间,暗中屡屡与山海关通信。并且还与京师的吴襄取得了联系。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月里夏王大肆征兵,更知道刀枪不入的铁甲是夏王军队的标配。 他甚至非常急切的想要看到豪格和图尔格在面对无数甲兵时的表情。 不过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大笑。 要在夏王面前出彩,他的计谋不容有失。在计成之前,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于是道:“主子,奴才也以为是虚张声势。夏贼的兵锋确是不弱,但要说全部装备铁甲,打死奴才都不信!” 二八八章 军队过境 李二挑着两大捆麦秸稳稳的向村子走去。大捆的麦秸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藏在里面,远远看去就好像两捆麦秸活了在自己走路。 李二很累,还没打下麦粒的麦秸并不轻巧,而且良种的麦子麦穗极实,麦杆也极粗壮高大。这么一挑子,就有两百斤重。 不过再累也无法掩盖李二心中的高兴。好些年了,不是干旱就是水涝,要不然就是兵灾人祸,从他懂事开始,到现在二三十年了,年年苦难,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性命之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当初被官府分配到抚宁的安置村,李二还不情愿来着。毕竟抚宁这个地方,距离山海关实在太近。早些年屡遭兵灾,死伤者不计其数,被掳走的更是数都数不清。 在抚宁落户之后,官府又强制推行什么高产良种,当时如李二一样抗拒的人不计其数。 但现在,一起怀疑都烟消云散,满心的只有感激。 夏王才是老百姓的青天啊! 他打杵撑起扁担,立在路边歇气,一边暗暗盘算收成。 这些年天灾人祸,李二一家如今只剩下三个人,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儿子,三个人六十亩地,早前因为赶得急,他没能种的过来,只种了三十亩。 官府说亩产能达到十石以上,三十亩最少三百石,那可就是至少几万斤。 他盘算片刻,没算出能收获多少。不过一定很多就是了。 几万斤,上税一半,还有几万斤。听说市面上粮食百钱一石,怎么也值个万把钱吧? 新钱又值用,听那些读书人说,一百钱就能当一两多银子足用,这么算来就这回丰收,就抵得上一百多两银子了! 现在物价平抑,那些个奸商被官府压的服服帖帖的,照这么算来,单单只这一季收成,怎么也能宽宽松松用一年。 还记得早年间世情还算好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一年也用不到一二十两银子。 现在一季粮食就值一百多两收获,这是以往无法想象的! 夏王的农税虽重,但没了苛捐,没了杂税,一年又只上一回税,剩下的可都是自己的。 只是可惜了自家人力不足,六十亩反倒种不过来了。 而且除了种地,还有好多进项的地方。官府早就在募工修建水渠水利、修路、修驿站、修蒙学,要的是人手。只要去了,干一天有一天的钱,那可都是好进项啊! 新钱真真是可爱的紧,李二想着前两天去抚宁城里换的百多钱,心里是美滋滋的。 歇了会儿,李二正要继续挑担前行,不远处就是他家所在的安置村。位于新修的官道旁的一条小河边。 说起来这条官道,他还出力了呢。 一辆牛车从后面赶上来,李二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叫道:“村长。” 原来是他们安置村的村长。 那村长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二三十岁模样,神情刚毅,但少了一只眼睛。分明一条伤疤从鼻梁划过左眼,蔓延到眼角。伤疤不长,但极严重。 这是一个从军队退下来的军人。 像他这样的,从军中退伍的,大概只有二三百人。全都分配到各个安置村当村长。 嬴翌的军队经历各种战役,但伤亡人数并不多。装备到牙齿的盔甲保护着他们。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或者被流矢刚好射中眼睛位置,或者被刀枪伤到眼睛位置。 多是这个地方。因为除了眼睛,其他的地方,都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灭阿巴泰之后,嬴翌麾下军队受伤人数不过千人。其中一大部分都被兵部和御法院要走了,小部分被牧政院分配到各地安置村。 因为退伍,有相应的补偿。他们都算的上富有。譬如眼前这位村长,退伍一次性就补给一万新钱。 他这牛车就是这么来的。要不然也跟李二一样,用肩膀慢慢挑。 村长听声音:“是李二哥嘛。” 李二道:“是小人。” 他对村长的牛车颇为羡慕,但也知道那是人家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 “你家麦子割的怎样了?”村长停下牛车道:“要是忙不过来说一声。” 李二咧嘴一笑:“要得,要得。” 村长又说:“粮食收完了早些准备好,八月十五开始,就要收税了。” “中秋就要收了哇?”李二道:“那不是要挑到抚宁去?” 村长道:“不用不用。到时候税务司的直接到村口来收。” “那还好。”李二笑了起来:“要是自个儿挑,几万斤不得挑个十几二十天才够哦。” “那还真是。”村长笑了:“现在家家户户,哪一家不收个几万斤?十万斤的都有。肩扛背挑的,受不住。这事我刚刚从隔壁村的战友口中听到的,最多明天税务司的人就会到村里来通知大家伙。税务司有的是车马,都是沿着官道来收的,不必乡亲们自己挑到县城去。” 两人聊了一会儿,村长道:“咱们现在粮食是怎么也吃不完,我听说上峰官府已经在计划推行六畜蓄养。现在不缺粮了,缺肉。要是能早些多蓄养些鸡鸭牛羊,肯定好卖的很。” 李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嘛?” “多半是真的。”村长道:“不信等着,最多十天半月,县里肯定有公文下来。” “真是好卖啊?”李二已经心动,但不放心又问。 “一定好卖。”村长道:“我跟你说,单单是军队的需求,就不是一地两地能满足的。何况现在大家伙都有粮食了,有钱了,谁不想吃肉?” “那我回去想法先弄些鸡娃子养着。”李二谨慎道。 正这个时候,官道远处腾起一阵阵烟尘,隐隐地面开始轻微震动,村长率先看到,不禁一怔,随后露出激动之色,道:“快快快,让路边,让路边!” 李二愣了愣,又听村长道:“军队过来了!” 李二这才看见远处腾起的烟尘,才感受到脚底的震动。忙不迭挑着挑子让到路边,与把牛车赶到路边跳下来的村长一起观望。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杆狰狞威严的蚩尤大纛从烟尘中招展出来,一抹金灿灿的光辉射入眼帘,那是阳光下盔甲在反光! 二八九章 前屯卫的炮火 嬴翌甲胄在身,兜鍪悬在马鞍一侧,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与马蹄敲击地面的嘚嘚声融合在一起,最后淹没在闷雷一样整齐的脚步声里。 东虏来攻,嬴翌不会端坐金銮静等战果。这应该是大夏正式立国之前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争,作为君主,他有必要亲身参与。 将一应事务与牧政院和御法院做了一番交托,嬴翌便亲率大军,直奔山海关。 这次随嬴翌出征的,只有两千五百禁卫军亲卫。三千禁卫军,留有五百人镇守紫禁城,整个京师留守的兵马,还不到一万人。钱岳所部已大部调拨到京师北的密云一线。 以不到万人的兵马镇守京师,嬴翌的信心,可想而知。 金甲禁卫雄壮严整,步履如一,每一次踏步,就是一炸闷雷。且行速极快,早晨从京师出发,下午便已至永平抚宁,距离山海关只剩下约莫百里间距。 区区一日急行军,对禁卫军而言,不存在多大的体力负担。反倒是将官所乘的战马,在一日之内轮换了数次。 尤其是托负嬴翌那口重型朴刀的两匹战马,即便往复轮换,也累的够呛。 “前面就是抚宁了吧?” 嬴翌发问。 一旁王轶胜全身罩在甲胄中,闻言闷声闷气道:“回君上,前面十余里便是抚宁县城。过了抚宁再走七八十里,山海关就在望了。”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鞑子的先锋应该已经抵达前沿战线了,不知如今是否已经开战。” 王轶胜不言。 嬴翌忽然又道:“这泥石路不好,一路行来满身烟尘,若能” 说着他摇了摇头:“还差些时间啊。” 就已看到前面路上驻足两侧熙熙攘攘的百姓。 这一路走来,已见过许多。在这样收获的季节里,百姓们热火朝天,将粮食弄回家中。官道两旁如海一样的麦浪,浓重的麦香味,还有沿途路上熙熙攘攘的挑子、牛车,构筑为一幅生动的生机勃勃的画。 那些安置在新修葺好的官道两旁的安置村,一个个崭新崭新,在林荫的遮掩下,甚至能看到那些晒场上铺满的金灿灿的粮食。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嬴翌有一种感动,但还不够。阡陌交通有了,但鸡犬相闻还差了些。 如今官府着力于耕作主业,六畜蓄养还没来得及兼顾。 而且嬴翌对土石泥沙的官道并不满意。行走间烟尘铺面,十分不爽利。只是暂时这些都没时间去兼顾,只有等到战事停歇,天下稳定之后,再慢慢来。 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路过处,一个独目的年轻人笔挺笔挺的站着,捶胸行礼,激烈注目。嬴翌微微对他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曾经自己的兵,如今自己的官。 禁卫军行走如飞,很快消失在官道远处,沿途驻足的百姓一个个激烈的谈论起来,眉飞色舞。 村长知道,前线肯定有要打仗了。 他有些向往,但最后叹了口气。 当嬴翌的军队抵达山海关的时候,前屯卫已经烽火漫天。 豪格虽然觉得前屯卫有虚张声势之嫌,但他仍然谨慎。新的敌人不是明廷,而是一个已经灭掉明廷,并且令阿巴泰全军覆没的敌人。 他虽然粗狂,但并不觉得自己比阿巴泰强多少。 豪格先锋一万六千正蓝旗精骑,在驻足锦州和宁远的这段时间里,后续陆陆续续有四万包衣已经抵达,而且多尔衮的主力大军,也将要开拔至此。 他手里有足够的兵力。 何况还有吴三桂的七千人? 不过首发攻打前屯卫的,并非吴三桂。虽然豪格心里这么想过,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他瞧不起汉人,觉得汉人是低等人。但吴三桂这些天的作为,毕竟让他看在眼里。 两万多人,就剩下七千,已经足够表明吴三桂的忠心。 如果这时候还把吴三桂派上去做炮灰,不说吴三桂怎么想,豪格也必须要考虑到势力占比越来越重要的汉八旗的想法和那些黄台吉在位时便已得到重视的汉官的看法。 他已失去了皇位,如果再肆意妄为,多尔衮一定不会放过弄死他的机会!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前屯卫军镇的规模,比宁远稍小,是一座依靠山坡修建的石头城。其大不过一里。 要攻破前屯卫,拿人命去填是必须的。 如果是明廷时期,那些畏畏缩缩的明廷将官或许只需要一次招降便可以拿下此城,但现在决然是不能的。 只看那些城头上沉默的甲兵默默的填装炮弹就知道,这一仗不好打。 鞑子本就不善攻城。在原本的历史上,拿下中原的主力,并不是鞑子本部兵马,而是汉八旗。以汉攻汉,不得不说鞑子的狡诈。 只可惜作为先锋,豪格现在除了吴三桂,并无其他汉人军队。 好在有足够的攻城利器——炮! 火炮的出现,极大的降低了攻城的难度。火炮齐轰,除非是如开封或者京师这样的重城,否则一般的城池,基本是挡不住的。 城墙一塌,守城一方优势尽去。 前屯卫背靠大山,两侧也极险峻,只有正面方向可以进攻。而且攻击面不大,只有不到五丈的宽度。 一次性派上去的炮灰,不会超过五百人。超过这个人数,就是浪费。 豪格大军在两里外列阵,军前摆起炮阵,五百包衣已经在一旁做好了准备。一待炮火响起,便趁炮火掩护冲锋攻城。 然而城头先发的火炮,险些让豪格从马背上掉下去! 正当豪格列炮阵,将要轰击前屯卫城墙的时候,城头上的女墙间隙中,一根根银白色的炮管伸出来,烟火弥漫中,整座城池随之微微颤抖,两百多颗拳头大的炮子拉着长长的火焰的尾巴,霎那间跨过两里长的距离,轰击在豪格的炮阵之中,顿时之间,一片废墟! 还没等豪格反应过来,第二轮炮击又到了! 密密麻麻的炮子砸废了豪格的炮阵,在坚硬的地面上蹦跳起来,碾入鞑子军阵之中,带起一路路的血肉,惨叫声在人仰马翻之中暴起! “不可能!” 豪格狼狈的避开一颗炮子,怒吼道:“虎蹲炮怎么可能打这么远!” 图尔格一把扯过豪格的缰绳,喝道:“退!” 鞑子军阵的前面部分正好在炮击范围之内,些个大将在阵前观战,一瞬间死伤甚巨! 也只有吴三桂见机早,一看炮击拔马就退,退到中军之后,才抹了把冷汗,然后听到了豪格的怒吼。 然而,第三轮炮击又到了! “如此密集的炮击,区区前屯卫,难道有上千门炮不成?”吴三桂眼神闪烁,心中暗惊。 “而且此前观望,那城头熙熙攘攘十来门炮全都是虎蹲炮模样,虽然崭新崭新。但虎蹲炮怎么能打这么远?” 他不禁为夏王的兵锋赶到震惊。 二九零章 人命 豪格当然不知道,前屯卫的火炮数量,不是他在远处山上观望的只区区十几门。 前屯卫守军两个部将级编制,共六千人。而每个部将级编制下的炮营就有一百门炮。小小一个前屯卫,重型火力配置达到两百之数。 正面的城墙只有五丈宽,城头的确只能装置十多门炮。但在嬴翌的军队入驻的这几个月里,对前屯卫的防御结构做了改建,城墙后的三丈范围之内,在原有的建筑的基础上,加高、改建成为炮楼。 也不是吴三桂所想的有一千门炮,在吴三桂的旧有的观念中,火炮的发射频率没这么快。钢铁铜料制造的火炮,发射一轮之后,必须要有一个冷却间隙,但金元合金铸炮则不必。 操炮的炮手清理炮管、填装炮子和火药有多快,火炮的发射频率就有多快。 至于虎蹲炮的射程,则更不必说。 本质而言,鞑子没能做到知己知彼,仅此而已。如果豪格知道嬴翌军队的火力配置,知道火炮的射程和威力,决然是不敢这么轻易攻城的。 如今鼓都还没有擂起来,自己的重火力就毁于一旦,将官死伤不计,这对鞑子军队的打击,可想而知。 高高兴兴的来,迎头便是一闷棒,打的豪格脑门生疼。 城头只打了三轮炮击便停止了。鞑子的军队乱了一阵,后退了几里,又重新整合起来。 豪格连忙令人统计损伤,报上来的,让他气急败坏。 炮阵的损失是其一,三十多门大炮,慌乱之中没能拉回来一门。最要紧的,还是阵前观战的将领的死伤——能陪着豪格在阵前观战的,皆是正蓝旗有名有姓的将领,全都是中坚骨干,可这么一会儿,固山额真就死了三个。至于牛录额真,更是死了七八个,轻重伤还有十来个。 豪格心头滴血,暴跳如雷。 “攻城!给本王攻城!鸡犬不留,本王要他们鸡犬不留!” 攻城开始了。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劝解脾气暴躁的豪格,即便知道失去了火力压制的后果。 包衣奴才派上用场了。 第一批五百包衣苟着冲向山坡上的前屯卫,进入两里范围之内,炮声再次响起,只打了一轮炮击,便任凭鞑子包衣冲锋,直到进入两百步范围之内,城头上的火铳才响起。 五百人,打一轮炮足以。多了就是浪费。倒不如等其进入两百步以内,用火铳给他们颜色。 嬴翌军中的火铳,规格是清一色的三眼铳。在原有三眼铳制造技术的基础上,用金元合金加以改造,两百步以内可破铁甲。一次性可以发射三枚弹子。 城墙的宽度有限,只容得下两排铳兵。可谓之两段射。较之于野战中的列阵,火力不够密集。但敌人只有四百多人,打起来也简单。 每一阵铳响,鞑子的包衣便倒下一片,越是接近城墙,倒下的越多。包衣损失过半之后,便再也坚持不住,顿时嚎叫着溃了。 但最后逃走的只有几十人,来是铳击,去是铳击,徒留下一片尸体,血腥染红了大地。 这几十人逃回去之后,被鞑子拖到阵前,哭喊声中全部砍下头颅。 然后第二批次的包衣又上来了。 城头。 两个部将正神色严整的观战。 “鞑子也就这点本事,我历来想不通,前朝怎么就屡屡战败。” 一位部将如是道。 另一位笑道:“前朝腐朽已极,打不过鞑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现下军备弃械方面,远非前朝所能相提并论。麾下将士个个生猛,敢打敢杀,明廷算什么?鞑子算什么?” 新朝将立,军心勃发,士气昂扬,兵锋之盛,无与伦比。历来单论兵锋最强,莫不是开国前后。一则历经战争,熔炼出钢铁军心。二则定鼎天下的希望就在眼前,全军上下信心爆棚,最是能打。 “我倒想拉着弟兄们出去跟鞑子明刀明枪的干一场。”起先那位部将遗憾道:“只是不能坏了都督布置,殊为可惜啊。” 另一人笑道:“还得等鞑子主力到了再说。要不然一口吃了这支鞑子先锋,鞑子主力萎了逃了怎么办?左右不需多久。夜不收传来的消息,鞑子主力已经开拔,最多五七天就到。而且君上也将抵达山海关,真想再看一眼君上的神威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 豪格这支先锋,说实话,没被嬴翌麾下的将领们放在眼里。即便如今军中多新兵,但将领们的心气依然如故。 新兵没问题,武装到牙齿的装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战争经验的不足。加之新建制的结构框架,都是老兵老将搭建起来的,有他们坐镇指挥各个编制,不会出大问题。 这次鞑子倾力来攻,如果不是为了一举重创,甚至一举歼灭鞑子所有有生力量,豪格这支先锋,恐怕早在宁远的时候,就被山海关主动出兵剿灭了。 就是要等多尔衮主力抵达,等到鞑子所有的力量汇聚起来,一举破敌,毕其功于一役。 朱炳琨下了死命令,在鞑子主力未曾抵达之前,各部不得主动出兵迎战,要示敌以弱,按捺静候。 前屯卫在这次会战之中,居于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驻守前屯卫的两部六千兵马,要死死的钉在这里。 可以预见,无论是豪格还是多尔衮,都会想方设法拔掉前屯卫,直面山海关。若不拔掉前屯卫,而将大军拉到山海关下,背后就有隐患。 只有前屯卫死死的钉住不动,多尔衮无可奈何,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指派一直兵马围困前屯卫,而主力去山海关。 山海关就是既定的决战之地。对嬴翌而言,不存在失败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杀伤鞑子更多的有生力量——一旦鞑子战败,必定逃窜。那么必须要有一股力量在前阻截。 前屯卫担负的重任,就在于此。 当然,整个战术计划,远远不止这一处。这一场战争,是决定国运的战争。尤其对鞑子而言,是生死存亡之地。多尔衮必定有诸多计较,嬴翌也必须要有更对的应对。 最快更新 m. 二九一章 抵达 前屯卫令豪格如鲠在喉。 作为先锋,豪格的责任,就是为主力大军扫平道路,清除隐患。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那不只是字面的意思。 不过难受归难受,要说有多大打击,也不尽然。虽说起初就折了些将领,但精兵并未有多少损失。至于包衣,本来就是炮灰。 挫折过后,豪格冷静下来,已有计较。 区区前屯卫,兵不过六千,城不过一里,虽说火炮厉害,但总体力量的对比,却差了不可以道里计。 他有一万六千精骑,四万包衣,七千降兵,人数超过六万,是前屯卫的十倍。就算是拿人命去填,他相信,前屯卫也坚持不了多久。 一个小小的屯卫,物资有多少? 炮弹能打几天?铳子能打几天?粮食能吃几天? 主力大军至少还有五七天才到,他认为有足够的时间耗干前屯卫的物资,从而取得胜利。 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山海关方面不会来援。 所以豪格迅速做出调整,将吴三桂派到西边,警戒山海关方面的动静。并以图尔格领三千精骑辅助,严加戒备。 豪格自己则一刻不停的派出包衣攻打前屯卫,消耗前屯卫的物资储备。 每次五百人,一个时辰就要攻打四次。按照他的盘算,每一次攻城,前屯卫就要打一轮炮击,消耗二百颗炮弹,一个时辰就要消耗八百颗。至于火铳子弹,更是不计其数。 如此一来,最多三天,前屯卫将无以为继。 他也是下了狠心——每次派出去的包衣,能回来的多则百余人,少则数十人。一个时辰就要损失一千多人。一天轮番不断的攻打,十二个时辰,要损失上万包衣。 四万包衣,最多坚持四天。 面对豪格的疯狂进攻,前屯卫守军起先还高兴的很,但到后来,就郁闷了。 不是因为豪格不停攻打而防御渐渐乏力。两部兵马轮换休息,完全可以轻松御守。 问题在于,城下累积起来的尸体。 只三个时辰之后,前屯卫城外山坡上的尸体,就已经堆平了坡度! 若眼睁睁看着,不需多久,城下的尸体恐怕就要累的与城墙齐平了! 前屯卫受攻击面毕竟太窄,尸体堆积,很容易堆起来。 不得已,三个时辰之后,每到鞑子进攻的间隙,城中就派出兵马前去搬尸。 砍下头颅,将尸体推到两侧的陡坡下,保证正面的通畅。 对于守军而言,这是小麻烦。但对于豪格而言,却是大麻烦。豪格起先还没有察觉到,见城中兵马出来搬尸,还很高兴,愈是急促的催促包衣进攻,在这样的情况下,城头的火力会大幅度减弱,避免伤害战友,而使得包衣们可以攻的更进。 但收尸的将士的战斗力,却让豪格大吃一惊。城头上的火力是减弱了,但出来搬尸的甲兵,却凶猛的不可思议。 这些甲兵在搬尸之余,待到包衣攻到近前,拔出短剑就杀,杀的包衣狼奔豚突,甚至还敢追杀出一两里,在阵前耀武扬威。 而豪格若派遣精骑出来冲杀,城头上的炮阵就会发威。 豪格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看着那些耀武扬威的甲兵,他恨不得亲自冲出去大杀一通。 不久之后,前屯卫外左右燃起大火。尸体将两侧的陡坡都快填满了,守军不得不倒上火油烧尸。 恶臭夹杂着肉香在浓烟中冲天而起,仿佛那烟尘之中,有无数的恶鬼在挣扎,如此暴狞! 豪格的麻烦,也来了。 眼看已到下午,包衣奴才们前赴后继,在城下丢了五六千具尸体。包衣奴才胆寒,无论豪格怎么催促,甚至杀鸡儆猴,包衣们也不愿意立刻再攻了。 不得已,豪格只能暂时按捺下来,打算休整一夜,等明日士气稍复,再继续攻打。 豪格的战术,完全是用人命去填。如果只是如此,还没什么。只要能看到效果,包衣们也扛不住豪格的暴虐。 然而死了五六千,却连攻近城池十丈内都做不到。连一个敌军的士兵都没能杀死,城墙都没摸到,在包衣们看来,是彻彻底底的无用功。是白白的丢掉性命。 士气狂降,理所当然。 而此时,傍晚,嬴翌正好抵达山海关。 朱炳琨等率将官迎于关内。 “拜见君上!” 一溜子大将身着甲胄,臂弯捧着兜鍪,列于关城之下捶胸顿首。 嬴翌翻身下马,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然后信步往城中走去,一边问道:“情况如何?” 朱炳琨等亦步亦趋,闻言道:“回君上,前屯卫那边已经开战了。” 道:“上午辰时末,建奴豪格率军至前屯卫,随即引兵攻打。炮声每半个时辰就要响两次,截至半个时辰之前。” 嬴翌微微颔首:“那战况呢?” 朱炳琨道:“据夜不收探报,豪格起先因不知我部火炮射程,将炮阵摆在射程之内,尚未发炮,便被前屯卫守军毁去。随后遣包衣炮灰攻城,看样子打的是消耗前屯卫的军械物资储备的主意。” 又道:“半个多时辰前夜不收传来的战报上说,建奴已经停止进攻。鞑子一日攻城,并未有任何建树。守军不曾损伤。” 嬴翌心下了然。 依着自己麾下军队装备的精良程度,鞑子在失去重火力支援的前提下,要轻易攻到城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攻到城下,甚至攻上城头,情况也不会太坏。嬴翌不相信鞑子有那个能耐,轻易可以击败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兵。 他道:“豪格猛攻一日,看来的确是打着用人命去消耗军械物资的主意。只是不知道,屡次无功之下,他能不能弹压得住士气。” 朱炳琨笑道:“君上所言甚是。想来是不能。否则不会停止攻城。”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 问道:“那么鞑子的主力呢?” 朱炳琨道:“据撒到锦州外的夜不收传来的消息,鞑子的主力已将至锦州。” “可曾探出鞑子兵力?可否预计鞑子主力抵达的时间?” 朱炳琨道:“鞑子主力人数不好判断,但绵延数十里,人数至少在十五万以上。成分颇杂,有建奴,有鞑靼,有汉奸,亦有朝鲜人。因兵力臃肿,鞑子主力要抵达前屯卫,至少要五到七天时间。” 最快更新 m. 二九二章 抵临 东虏对明的战争,向来以神速著称。前四次入关,内应外合,摸准明廷脉络,每以精骑突进,令明廷防不胜防。 但战争的方式,会随着局势的变化而变化。 建奴对明作战,以削弱明廷、夺取资源为主。讲究一个神速,最忌拖拉。 尤以早期建奴和明廷的战争最鲜明。到了黄台吉立国之后,建奴逐渐势大,方才与明廷正面对攻。 但即便如此,每每也是见好就收,稍有所损伤就会撤兵。 辽东大地任其纵横,来往如意,莫不猖獗。 然此时却又不同。多尔衮无法坐视神州新朝的成长,因为他知道,一旦汉人的新朝成长起来,周边的蛮夷便会每况日下,满清是神州周边势力最大的族群,必首当其冲。 他不敢与一个朝阳初生的汉人王朝比拼底蕴,那是找死的行为。 于是才有了多尔衮的国运之战。 倾国之力作战,自非当初精骑突进那样简便。二十万大军成分复杂,还有三十万包衣拖拖拉拉,为保持主力大军的稳定,行军速度放缓乃是必然。 否则只精骑突进,自盛京辽阳到锦州,甚至到宁远,也最多两天而已。 多尔衮大军抵临锦州地界,便已察觉到周围窥伺的目光。那是山海关撒出来的夜不收侦骑。 这些侦骑行踪并不十分隐秘,甚至在他二十万正兵、三十万包衣面前,还有耀武扬威之嫌。 心高气傲的鞑子怎能忍受? 于是从锦州开始,多尔衮便已与嬴翌进入交锋阶段。双方的侦骑、精骑,围绕着多尔衮的主力大军互相厮杀,从锦州到宁远一直蔓延到前屯卫。 在这个过程中,无数次数十人的小规模战役,产生的后果,令多尔衮心中沉甸甸的。 多尔衮率主力抵达前屯卫之后,豪格对前屯卫的攻势暂时告一段落。数十万军队在前屯卫与山海关之间扎下营寨,高低错落的营帐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边! 战争的气味是如此的浓重,铁与血的气息浩浩荡荡冲天而起,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东虏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单只此一地,涉及到的总兵力就达到五十万之巨! 就算是前朝明廷与东虏的松锦之战,规模也稍逊一二。 若再加上北方策应的科尔沁、土默特鞑靼诸部,这次战争的规模,在整个神州历史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不多了。 满清建奴的主力大帐设立在三山营堡,这里曾是明廷的驻军兵镇。不过自嬴翌灭明之后,山海关外除开前屯卫这一个较大的兵镇,其他的小寨堡都放弃了。 三山营堡位于前屯卫以西数十里,处于三座山包之间,地势算的上险峻。 多尔衮将主力拉到这里,以三山营堡为中心,迅速构建战线。 “三山营堡与山海关之间还有六座寨堡。” 大帐之中,将官如云。多尔衮立在上首,面前悬挂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上关宁一线的态势一目了然。洪承畴屈身站在多尔衮身旁,正与众将官解说形势。 “距离山海关最近的两座寨堡是铁场堡和八里铺。”洪承畴指着两座寨堡道:“这两座寨堡距离山海关太近,不到五里,可以暂时放下。” 然后道:“再看这四座寨堡。” 在八里铺和铁场堡之东,三山营之西的这段间隙中,从北到南,有四座寨堡。分别是:背荫障堡、永安堡、高岭驿和广宁中前所。 “根据先锋探报,这四座寨堡皆无驻军。”洪承畴道:“具体的战术部置,摄政睿亲王主子定夺。” 松锦之战后,洪承畴被俘。后降鞑,归于镶黄旗的包衣牛录。彼时黄台吉对其极防范,一直不曾加以任命官职。黄台吉死,福临继位,多尔衮发起国运之战,知道事关重大,而洪承畴颇有军略,又最知汉人底细,于是启用之,随身参赞。 多尔衮摆了摆手,让洪承畴下去,这才道:“背荫障等四处寨堡必须进占,以为战线前沿。本王意以汉八旗出兵,朝鲜各部为辅,于此四处构建防线。” 汉八旗将官如孔有德、宁完我、耿仲明、尚可喜、王辅臣、张存仁及朝鲜兵将领皆出列跪地。 随后多尔衮划拨汉八旗及朝鲜,分兵四万,各驻四寨堡。 无论是满八旗精兵还是蒙八旗鞑靼,都以擅攻为长。而防守稍弱。将满蒙八旗精骑用来进驻寨堡负责防守,在多尔衮而言,是绝大的浪费。 战争无非扬长避短,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地方,这才是一个统帅该做的事。 说实话,指挥涉及几十万大军成分复杂的大会战,多尔衮并不擅长。不单单多尔衮不擅长,满清本部将领,皆不擅长。 历来满八旗的将领打仗,都是冲冲冲,哪里有什么复杂的战术?没有。 便是松锦之战,黄台吉也多借助汉军降兵降将的力量。这次亦然。一路过来,多尔衮与洪承畴、宁完我、范文程等人多有商议,才构建出具体的战术。要不然他自己来,恐怕玩不转。 当然,将汉八旗和朝鲜诸部兵力放在前面,也有为满蒙八旗挡灾的意图。这也是不言而喻的。 一场战争,进退要有据,攻守要完善,便是退路,也早要提备。 进占这四处寨堡,第一个是试探山海关的反应,有作鱼饵的味道。若山海关的反应符合多尔衮的意图,主力大军必定会往山海关继续移动,而这四处寨堡就会成为主力大军的后防线,或者说如果战败,这四处寨堡就是退路,是阻挡追兵的障碍。 不过这四处寨堡要成为可能失败之后的退路,前屯卫就不得不考虑了。 因此在安排好四处寨堡的军事部置之后,多尔衮话音一转,便又落到前屯卫上来。 他神色阴沉,谓豪格道:“肃亲王领先锋大将军之职,竟蹉跎一月,也未曾扫清障碍,反而损兵折将,该当何罪?!” 从豪格进驻锦州到现在,果然差不多一月时间。他未曾拿下前屯卫,拔掉这个钉子,还吃了大亏,多尔衮发难也在情理之中了。 二九三章 意各不同 豪格知道多尔衮是借机发难,说不得一旦定罪,会趁机剥夺他正蓝旗旗主的位子。于是满心怒火,却又憋的不敢发泄,只道:“此非战之罪,前屯卫敌军据险而守,一时拿不下理所当然。” 又道:“只须得给我些时日,前屯卫必破。” 豪格心中有所料定,在他看来,这六七天轮番不断的攻城,前屯卫的火力已经开始衰竭,最多不过一两天,城中必定再也打不出一炮,发不出一枪。到时候凭借优势兵力,要破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黄台吉刚死,多尔衮也不好太过分,闻言顺水推舟,道:“好。本王相信肃亲王。那便定一个时日,三天!三天若拿不下前屯卫,必当治罪!” 豪格心里一想,三天应该没问题,便毫不犹豫道:“三天就三天。不过我有个要求。” 多尔衮道:“肃亲王兵力优势巨大,还有什么要求?” 豪格道:“我要三十门炮。” 多尔衮当然知道豪格为什么要炮,但却拒绝道:“前屯卫城小墙矮,而山海关城高墙厚,不给。” 豪格无奈,只得退下。 多尔衮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与豪格一样,也觉得多日消磨下去,要拿下前屯卫已不是难事。但不给豪格火炮,也是意在削弱豪格兵力。正是两全其美。 然后道:“众将务必做好战备,随时听本王号令。待时机一到,必夺山海关,那中原的花花江山,就是我大清的!” 挥退诸将,多尔衮留下洪承畴、范文程、宁完我等几个汉官。 这几人在满清那边,也属清贵。尤以范文程、宁完我为最。但他们并无实际兵权。譬如范文程,名义上是汉八旗的一个旗主,但这个旗的兵力,却掌握在满人手中,宁完我也一样。 汉八旗能够掌握兵权的,只有尚可喜、耿仲明和孔有德等一些武将。因为这些人是带兵投降的。而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只是书生,不曾带兵。 他们的位置,更近乎于谋士。有重要的事,无论是黄台吉还是多尔衮,都会与他们商量,但他们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本王进兵四寨堡,山海关的反应,不知几位先生可有预测?”多尔衮如是道。 洪承畴沉默不言,范文程站起身来,作揖道:“回主子的话,进占四寨堡,无非试探山海关。其反应有二:一是出兵争夺,二是不闻不问。” 多尔衮道:“这出兵争夺怎么说?不闻不问又怎么说?” 范文程道:“出兵争夺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怡然不惧,试探大清兵锋。” 多尔衮点了点头。 必定是怡然不惧,才会发兵。否则早将兵驻了寨堡,不会空置,而任凭多尔衮大军前来。 多尔衮要试探山海关,山海关未必不会存有相同的心思。 这样的大战,往往从试探开始,逐渐在试探中取得优势,最后一战定乾坤。 “至于不闻不问,那就有说道了。”范文程道:“若不闻不问冷眼旁观,一个便是信心满满,毫不畏惧,连试探也不用了。二个则是惧惮已极,正如明廷一般,历来我大清来攻,明廷皆不敢野战,只据城而守。” 便道:“若夏贼连试探也不用,主子只需得按捺等待机会。若是惧惮已极,可试着攻一攻山海关。” 两人对话,洪承畴和宁完我等人都听的清楚,也都深以为然。 多尔衮道:“范先生所言极是。夏贼若信心满满,连试探也不用,可见其猖狂。我自按兵不动,等待策应为本王营造机会。一旦科尔沁和土默特方面取得战果,山海关必定动摇,是时本王发兵一击,必破关城。只是最怕拖延啊。” 多尔衮最后半句,颇有些叹息。 按兵不动说的好听,但几十万人吃马嚼,消耗的粮食可不在少数。满清底蕴浅薄,这些年气候又实在恶心,辽东虽然没有发生太大的气候灾害,但粮食收成方面,仍然捉襟见肘。 一旦拖延太久,粮食告竭,大军必将不战自溃。 他如今最盼的,就是科尔沁和土默特能够迅速建功。一旦科尔沁或土默特打破京畿防线,精兵杀入关内,直逼京师,夏贼必定坐不住,山海关便要为之动摇。 若能再进一步,能断了山海关防线的粮草物资补给线,那便可大功告成。 随后洪承畴和宁完我各提出了一些建议,建议多尔衮可以分出一些兵马,去攻打山海关长城沿线的其他关城。看看能不能找到破绽。 若能找到破绽,从其他譬如青山口类似的小关城打开局面,山海关同样会动摇。 多尔衮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并未立刻采用。 他道:“此番关乎国运之战,必须要凝聚力量。”又道:“若能知道夏贼的总兵力就好了,若夏贼兵少,我可分兵。若兵多,则不可。” 又道:“豪格攻前屯卫,若三日功成,可令其试探攻打山海关沿线长城其他关城。” 山海关,朱炳琨等陪同嬴翌查看战备。不多时来到城门楼上。 嬴翌举目眺望,只见关外一片狭窄,及数里远,方才开阔。山海关依山傍海而建,险要非常。当初嬴翌渡海而来,速夺山海关,也不曾在这里多做停留。此时看来,又有一番味道。 如今山海关中,有驻军两万四千人。加上前屯卫六千,就是三万兵力。而较之于东虏数十万大军,人数差之不可以道理计。 然而人数的差距,并不能决定战力的差距。 不说山海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便是只把关内这两万四千兵马拉出去野战,嬴翌也不惧分毫。 便此时,有探马来报,道是鞑子已出兵,兵锋直指背荫障等四个寨堡。 嬴翌唤来探马,问道:“鞑子出兵几何?兵力如何?” 探马道:“鞑子同时出兵四寨堡,各有约莫万人。看打扮,非是建奴、鞑靼本部兵马。” “哦。”嬴翌摆了摆手,挥退探马:“再探。” 然后对朱炳琨等将笑道:“多尔衮主力驻军三山营,以背荫障等四处寨堡建立战线,倒也是稳打稳进。” 随后道:“诸将以为,对此本王当如何应对?” 诸将各自沉吟,片刻后朱炳琨道:“多尔衮将附庸兵马进占四寨堡,建立战线之余,无非一个试探。他此次顷国来攻,非得谨慎不可。多般是要试一试君上的反应。” 嬴翌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那该如何区置?” 朱炳琨道:“回君上,以我部战力,完全不必在意鞑子的想法。依末将之见,或可就此练兵。白部将、马部将及新到的一个校尉建制,皆非精锐。既已军备整齐,便拉出去与鞑子争一争四寨堡,让新兵见见血,以备来日决战。” 二九四章 西北先手 山海关外寨堡众多,独留前屯卫一颗钉子,大抵此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兵力不足,否则譬如中前所这个地方,是可以驻扎一支兵马的。给鞑子多添点堵,倒也乐意。 然此前众兵聚于京师,山海关这里只留了两个部将级编制六千人镇守,后朱炳琨率本部建辽东战区,亦只多一万二千人。 以六千兵马驻前屯卫,已是三分之一的兵力。 兵力本就不多,分兵不可太过。 及至于后方一个校尉编制新兵派抵山海关时,鞑子的前锋已至宁远。 当然,另有自信的原因。不必处处驻军,添堵而已,没有太大的必要。只需得一个前屯卫死死的钉着,其他的暂时可有可无。 朱炳琨提出实战练兵,得到众多将官的赞同。对此,嬴翌也是赞同的。 灭明后嬴翌大肆扩军,人数上来了,但比及一路从河南走来的精兵的战斗力,在这方面得不到保证。 军队的战斗力,不独乎军备的精良。经历过血火的考验,从战争中杀出来的,最终才是精兵。 再则还有一个军心的问题。 新兵们没有经历战争,对自身的战斗力持有怀疑,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大多数是一种较为茫然的心理。 要纠正这种心理,就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 既然鞑子派出附庸军进占四寨堡,那么拿来练兵亦非不可。军队的信心,是打出来的。胜利才能铸就军魂。 当然,一个校尉编制的新兵加上白广恩和马科麾下自明廷降兵整编而来的两个部将级编制的兵力,总数达到一万八千人,超过山海关加上前屯卫的一半兵力。 当然不可能一股脑儿全部拉出去练。 一个半校尉六个部将级编制,以部将级三千人为单位,一日一轮换。随便择取四寨堡其一攻打就是。 “轮换练兵,让各部部将不要浪战,免得着了鞑子的道。探报要及时,鞑子的任何动静,都要掌握住。” 嬴翌道:“多尔衮拉着数十万大军与我争国运,在三山营踟蹰,并非他畏缩,而是在等待机会。” 道:“这人的心思一目了然,阳谋而已,无非是等着鞑靼人从北边入关,动摇局面,背后给山海关一刀,令山海关不战自下。却是要教他失望了。他能等,本王就给他等。看他区区底蕴,粮草能坚持多久。” 又道:“一应部置尚未全部就位。多尔衮越有耐心,本王教他下场越好看。” 科尔沁、土默特的鞑靼人,嬴翌怎会遗忘?无论是郑九的西北战区,还是钱岳的密云防线,等的就是鞑靼人。 为此,连山陕两地的清洗工作,西北战区都暂时终止。 “多尔衮在等鞑靼人的消息,本王也在等郑九和钱岳的消息。呵,就看谁的消息来的快,来的好。” ... 当多尔衮与嬴翌相持于山海关,双方小规模交战的同时,宣大一线的西北战区郑九所部,率先发难。 郑九拿下大同,处决姜瓖,整编降兵之后,着重于对山陕北部地区的清洗工作。但鞑靼人的异动,使得这一工作陷入停滞。 如今西北战区尚未编制圆满,知有两个校尉级的编制。一个是郑九原本所属校尉,一个是新兵校尉。 停止对山陕清洗之后,两个校尉一驻大同,一驻宣府。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在土默特方面传来异动消息之后,郑九抢先一步开始发难。 宣府镇,都督行营。郑九召集诸部将校,决议出兵事宜。 “西北战区的意义,当前在于鞑靼诸部。” 郑九道:“自东虏崛起,鞑靼林丹汗战败之后,林丹汗部直属的察哈尔部左翼诸部及西土默特臣服于东虏。” 东虏对鞑靼人的战事,从努尔哈赤野猪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林丹汗继位鞑靼大汗之初,立都于察罕浩特,其主要势力在漠南东部。鞑靼漠南诸部名义上臣服于他,尊其为汗。 林丹汗欲一统鞑靼诸部,恢复铁木真的辉煌,于是联明抗金,与努尔哈赤作对。后来战败,被努尔哈赤联合科尔沁部驱离察罕浩特,林丹汗撤至归化城,又降伏土默特部,继续与后金对峙。 在崇祯五年的时候,林丹汗战败,逃亡青海。林丹汗部直属的察哈尔部和西土默特倒向后金,名义上成为其藩属。 时至今日,西土默特和察哈尔部的核心,一个是归化城,一个是察罕浩特。而归化城就在大同边疆。 “东虏举国来攻,土默特及察哈尔鞑靼诸部为其藩属,不可不察。君上令我西北战区处置鞑靼诸部,我意先发制人,击溃其部众。” “本都督下两校尉,新兵校尉自大同出,击土默特。本都督亲率校尉部直击漠南察罕浩特。此兵贵神速,宜速宜急。各部将士只携半月干粮,就食于敌,能取得多大战果便取得多大战果。” “唐三进,你速归大同,入夜发兵,不可怠慢。” 校尉唐三进出列捶胸:“遵都督令!” 转身便走。 唐三进便是这回新提拔的一位校尉,并于半月前建制圆满,归属于西北战区代都督郑九麾下。 其名三进,说来寻常。却是家中穷困,父辈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以此命名。 虽然出身贫贱,但敢打敢拼,战功极重。从河南入伍,一路走来砍下首级无数。军化培训又极优秀。于是连连拔擢,入伍不及一年,便已为校尉大将。 英雄出草莽,无外如是了。 随后郑九对一旁的一位文士道:“奴工营责任不轻,一应军备物资的调拨和俘获物资的转运皆系于一身,宋先生不可怠慢。” 这位宋先生,说来也是熟人。原来是李闯麾下的宋献策。 此人当初在开封战场上被俘虏,丢到奴工营,凭借识字会写的优势,竟又崭露头角,逐渐被辅兵司的连彪提拔起来,如今还上了人道榜。 李闯之败,宋献策早先是不甘的。在奴工营也屡屡埋怨。但此人并非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埋怨归埋怨,却也算是用功。 后来成为连彪属下的吏员,上了人道榜,知晓玄妙,才死心塌地。 二九五章 首战 此次大战,因后勤需求,调拨了一部分奴工营的奴工,为军队转运后勤。其中西北战区的后勤转运,就是宋献策负责。 宋献策闻言,十分谦卑道:“都督尽可放心,学生绝不敢怠慢。一应军备物资早已提备妥当,至于俘获物资转运,都督尽管进兵,学生绝不掉队。” 郑九闻言哈哈一笑:“好,不掉队最好。” 道:“君上要澄澈寰宇,缔造盛世,人力最是缺乏。而君上最是恤民,不愿为难百姓,还将一应徭役尽数免去。如此一来,各地对奴工营的需求暴增。此番入草原,俘获青壮妇女,一应皆要押送入关,或发卖,或归于奴工营。为缔造盛世添砖加瓦。如此自不能怠慢。” 又道:“不过此番兵贵神速,怕是俘获部多,却以杀伤为主。倒是牛羊马匹应该不少。” 宋献策道:“都督说的是。” 郑九点了点头:“那便下去准备,与宣府一应官员做好接洽。今日入夜,我便要发兵。另外,即将从京畿而来的另一个校尉建制新兵,你也要配合驻军妥当。” 西北战区全军出战,宣大空虚,倒不怕外敌,就怕士绅作乱。于是早有京畿训练的新兵一个校尉建制,优先划拨到西北战区。接替防务。 本来应该等到新兵抵达之后再开战,但察哈尔部和土默特部已有异动,正在聚兵,郑九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入夜,郑九所部悄无声息离开宣府,往北直入草原。 随行的还有一队向导,皆是从行商甄选而来。 北部边疆的行商,较之于内陆的行商,胆子极大。为求利益,走私也是等闲。 一应大商户,譬如介休范家这样的大汉奸早被肃清,但一些小商人,则高举轻放,毕竟地方要满足商业运转,不能少了商人。 这些行商都是草原上的常客,对鞑靼诸部的了解程度,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所以甄选之为向导,也算是戴罪立功。 战后必定有所赏赐,这也是行商们求之不得的事。 其中最直接好处,就是俘获的物资,三成卖给这些商人。当然,大部分七成,还是归于辅兵司,直接纳为官有。 而这些商人除了要做向导,也有辅助转运物资的任务。 ... 较之于归化城仅在眼皮子底下,察罕浩特则遥远许多,位于草原深处。当唐三进当夜发起对归化城的进攻之时,郑九所部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已经深入草原两百里。 这一夜,郑九也并未闲着。一路上所遇到的三个大小部落,皆被拔掉,鲜血染了一路。 三个部落,最大的不过万余人,小的不过千八百人。哪里挡得住郑九一个校尉编制的精兵? 不发一炮,直接冲锋,碾压过去就是。 清晨时分,又一个部落倒在了郑九的脚下。 郑九粗犷的脸上满是冷酷:“老弱皆杀之,青壮牛羊马匹一应绳索连了,交给奴工营和行商商队运会宣府。” 老弱皆杀之,也就是说,上了年纪的,还有小孩幼童,一个都不留! 嬴翌麾下重要将领,杀性最重的要数周力。次之便是郑九! 若是郑五,最多下令斩杀孱弱俘虏,而不会把小孩幼童一并杀了。但在郑九这里,则不然。 “你们看这些小鞑子,一个个目光狠毒,又体弱无力,当不得用。拉回去还得养几年,浪费粮食。不如杀之。” 青壮年拉回去当奴隶,直接可用。小孩则不能。也不能说郑九有错。 至于麾下的将士,则完全没有意见。嬴翌的军队,恐怕是历代杀性最重的军队之一。因为军功以人头论。多杀一个人头,得到的军功反馈就越多。谁都不会怜悯这些敌人的小孩。 倒是随军的行商被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暗暗庆幸不已。 说来他们,也曾在鬼门关趟过一遭啊。 “把老李叫来,本都督有话要问。” 处理俘虏之余,郑九令人将向导首领老李叫了过来。这个老李,就是行商之一,对鞑靼人最是熟悉。 “小人拜见都督。”老李卑微不已。 郑九摆了摆手:“不必如此。我来问你,察罕浩特还有多远?” 老李道:“还有二百里。” 他道:“从这里往东北方向,还要路过两个部落。依都督行军神速,最多下午便可在望。” 郑九心里有数,道:“好,本都督知道了。你下去吧。” 又道:“告诉行商们,暂时在此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出发。” “小人知道了。” 一夜急行军,并推平三个鞑靼部落,军队要说疲敝不尽然,但要说精力饱满,却也不尽然。 休整一个时辰,理所当然。 郑九站在一处草坡上,向西南回望:“此时归化城,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罢?” ... 归化城的战事,的确已经尘埃落定。 昨夜子时,唐三进突袭归化城,打了土默特部一个措手不及。 土默特部得东虏之诱,正聚兵南侵。然而这里消息实在遮掩不住——或许鞑靼人也不曾想过遮掩。 他们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前朝明廷的时候。 以为如今嬴翌的军队,与明廷腐朽的军队没什么区别。 毕竟西北战区并未产出多么惊人的战绩——宣大一线,太过轻易的落入嬴翌手中,没有经历过大战,姜瓖都是主动投降的,可能没有引起土默特人的警惕。 而这一点,东虏肯定不会跟土默特人说。 因为东虏需要土默特鞑靼人毫无顾忌的发兵,一旦告诉土默特人嬴翌的军队有多么强大,土默特人必定不敢轻易动手,从而坏了多尔衮的计较。 或许土默特人还不知道阿巴泰全军覆没的事——在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实在太延迟,太落后了。 当土默特的统治阶级还在归化城饮酒作乐的时候,唐三进的大炮轰塌了归化城那不伦不类的城墙,当土默特贵族狼狈聚兵的时候,锋利的刀剑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这一战轻松到了极点。 但这一战却不算完。 归化城不是土默特的全部,土默特各旗分散在以归化城为中心的广大草原之中。而各部的军队,正在向归化城汇聚。 接下来要打的才是硬仗。 最快更新 m. 二九六章 玄石坡 较之于西土默特和察哈尔,科尔沁的动作无疑更快一线。就实力而言,科尔沁如今也更强盛一些。 林丹汗尚在时,察哈尔加西土默特自然更强。崇祯五年黄台吉破林丹汗,令其实力大损。赶走林丹汗,降伏察哈尔和西土默特之后,为了压制他们,黄台吉以种种手段分化瓦解,削弱西部鞑靼诸部,加强科尔沁的实力,如今以科尔沁为首的东部诸部的力量一跃居于西部鞑靼诸部之上。 多尔衮倾国之力与攻,以半个京师的财富画饼相诱。这里面的道理,吴克善不是不知。空口白话,就要科尔沁诸部出力,哪里那么好的事? 但吴克善积极响应,却不止因半个京师的财富的巨大诱惑。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三个兄弟,实际上财富的诱惑只是其一,真正的原因,在于他们对东虏有巨大的信心。 吴克善认为,东虏势已成。历年与明廷的战争,几无败绩。明廷渐弱,而东虏渐强,此消彼长之下,吴克善认为东虏已有入关的根基。不说能比得上鞑靼人最伟大的铁木真,但坐稳北方半壁江山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科尔沁与东虏通过联姻、蒙八旗等种种关系,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在这样的前提下,科尔沁只能出力,并且还要积极。 天下大势,对各方势力而言,最重要的,是选择。谁的眼力高,目光强,选择正确,那么迎接的将是光明的未来。 察哈尔和西土默特亦响应多尔衮的号召,虽然并不积极,但未尝没有与吴克善一样的原因。 实际在原本的历史上,鞑靼人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宣大一线,郑九在察哈尔和西土默特发难之前率先动手,但对东部鞑靼诸部,钱岳却未能做到先手。 但钱岳与郑九一样,也不会被动等待敌人的进攻。他亦主动出兵,从密云北的长城出关,率部进入草原。 “我若等着鞑靼人来攻,未免落了军心士气。”苍茫草原上,钱岳策马而行,谓左右道:“虽然本将知道,据关城而守,更轻松无疑。但本将更想与鞑靼人在草原上打一战,看看他们的成色,并打出我夏军的威风,叫草原上的蛮夷好生瞧瞧。” 据关城而守,恐怕在鞑靼人而言,算不得厉害。而野战溃敌,横扫千军,方能震慑鞑虏,宣扬夏王神威! 冠军侯霍去病的千古威名,不是守城守来的。而是追亡逐北,封狼居胥,是十荡十决,席卷万里而来! 此番钱岳出兵一万两千人,合一个校尉编制的兵力。实则京师与密云一线,归于钱岳帐下的兵力,有两个校尉编制。一新,一老。 但钱岳出关作战,却不能没有留守。这是京师,不比西北战区那边。一旦有所疏漏,让鞑靼人偏师突入,将直接威胁到京师的安危。 历来中原王朝对外作战,这里便是一个难题。要在保证己方领土的安全的前提下出兵才是万全之策。 所以在出兵之余,还要分兵做好防守,无疑付出更大。 “我本欲率先动手,然则鞑靼人却也不慢。”钱岳道:“科尔沁是东虏铁杆,其附庸之积极性,不是西边的鞑靼诸部可以相提并论的。” 有将答道:“都督所言极是。然鞑靼人再快,又能如何?左右一场大战,结果了他们便是。” 钱岳笑道:“却也要把住他们的脉络。” 另一将答道:“鞑靼人来势汹汹,猖獗毫无掩饰,大抵以为我等与前朝一般无二。其行其踪,夜不收侦骑早已探得。按照都督的布置,玄石坡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 科尔沁等东部诸部不可谓不快,但钱岳也早有计较。 所谓玄石坡,便是密云外草原之中的一个地名。此地并非默默无闻,永乐年间,前朝成祖永乐皇帝北伐,在此勒石以铭,才有立马峰玄石坡的称谓。 ... 吴克善积极响应多尔衮的号召,迅速汇聚兵马多尔衮要科尔沁出兵四万策应,但哪怕是多尔衮,恐怕也没料到,在黄台吉死后,科尔沁还会这么铁杆整整六万鞑靼骑兵,吴克善几乎掏空了鞑靼东部诸部的所有兵力! “汉人言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吴克善如是道:“既然决定出兵,那就不要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四万和六万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我科尔沁对大清的忠心!犹疑是怯懦,更是不智。要打就要尽全力。” 当然,在吴克善的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半个京师的财富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若不能先一步拿到手,去的晚了,多尔衮未必会兑现承诺。而到时候便由不得吴克善了。 六万大军,不几日聚兵于迤都。所谓迤都,又叫灵济泉,其故亦与永乐皇帝有关。永乐年间数次北伐,前朝明军打到这个地方,却无水可用。盖因此处水泊河流多是咸水,不能饮用。直到发现一口淡水泉眼,方才立足。便是灵济泉了。 漠南水草丰茂之地,就是鞑靼人的聚居之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迤都这个地方,早已成了科尔沁的一个重要治所。 吴克善及其三个兄弟在这里与诸部会盟,然后纠集六万兵马,赶着十万头牛羊,兵锋望南而来。 迤都距离长城防线有数百里之遥,距离玄石破就有四百里。鞑靼大军行至半途,便发现了周围游弋的钱岳所部侦骑。 这令吴克善极是惊讶。 在这漠南草原上,多少年不曾见过汉人军队的身影了?记不清了。自明中期以后势力衰弱,对外再无攻势,只存守势。明廷的侦骑再也不敢到草原上撒野。然而此时此刻,却又出现了。 吴克善心中,突然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让他不甚爽利。 “看来我们的敌人比起大明的皇帝更有胆量。”吴克善忽然笑道。 他的兄弟索诺木道:“明朝的皇帝知道我们的威严,由是不敢进犯。我们的现在的敌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威严。” 满珠习礼笑道:“那就让他们知道铁木真子孙的威严。” 二九七章 箭筒士 远处的草坡上,十个骑兵在阳光下游弋、窥伺,打量着他们。这种感觉不但吴克善觉得不爽,其他的鞑靼贵族亦然。 吴克善道:“去一队精骑,杀死他们,带回他们的头颅。不要让汉人的影子出现在我的眼帘里。” 草屑纷纷,马蹄如飞,约莫五十个鞑靼精兵从吴克善身边冲出去,直扑草坡上的十个骑兵。 这五十个精兵是吴克善的亲兵精锐,擅使重箭,五十步能射穿铁甲。科尔沁之名源于鲜卑,意思是带着弓箭的侍卫,曾是铁木真麾下最精锐的怯薛军的组成部分之一,最是善射。如今虽然衰弱了许多,但沿袭传承,仍以擅射著名。 这样的精兵,吴克善也只有五百人,号位箭筒士。 草坡上,十个夜不收侦骑明目张胆的窥伺鞑靼人的军队,还言笑无忌,分明不把鞑靼人放在眼里。 这十个夜不收,便是钱岳帐下某部夜不收营的一个十长建制的队伍。都是跟随嬴翌从河南打到京师的老兵,极精锐,极强大。 “狗入的鞑靼人,数目倒是不少。怕不是有五六万吧?” “五六万是有的。看起来倒也有些看头,不过仅此而已。” “十长,你看前面那几个,是不是科尔沁的头人?要是能杀了带首级,肯定是大功一件。” “狗子,你心不小啊。人家几万大军,能让你杀了?” “有人来了。” “五十骑。” “来的好,杀不得头人,杀几个兵丁也行。左右也是军功。十长,这五十个鞑靼,咱们吃了吧?” “你当老资不想啊?可不能啊。上头下了死命令,在决战之前,不能让鞑靼人心生警惕跑了。要是咱们十个就吃掉这五十个看起来还是精兵的鞑靼人,岂不是坏了上头的计较?” “可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听老资号令,空手而归不可能,杀个三五个没问题。” 这时候,五十个鞑靼箭筒士已至百步内,眼看已擎起大弓,抽出重箭。他们的骑术极是了得,持弓抽箭,手不掌缰绳,人马一体,随着马背起伏,上半身分明保持射箭的姿态纹丝不动。 “来了!” 十长道:“跟老资走。” 当下拔马,十骑转身就走,似仓惶,似逃窜。 而马力不及鞑靼人,逐渐被追近。 到七十步,有人道:“十长,我忍不住想打一枪。” 侦骑们握着三眼铳,都快忍不住了。 “莫急。”十长道:“要打死他们容易,可别忘了咱们是夜不收。试一试这些鞑靼人的成色,看看他们有多厉害,再上报上去,也是一桩功劳。” 又道:“等他们射过一轮,咱们再反击。咱有盔甲在身,谅那弓箭奈何不得。” 至五十步,箭筒士张弓搭箭,嘣嘣嘣的弦响,刺破空气的嗡鸣中,追在前面的十余骑放箭了! 这些箭筒士箭术极是精准,五十步的距离,双方策马飞奔,十余箭,竟有七成命中目标! 叮叮叮!!! 重箭的精铁箭头凶猛的撞击在金元合金盔甲上,竟激起一点点火光!马背上的侦骑甚至在重箭之下身躯为之轻微晃动!可见重箭上的力量之巨大! 若是这样的重箭落在寻常的兵丁身上,非得把人从马背上射下去不可。但这十个夜不收的精骑都是极强大的,体魄极出众,受箭之后,只微微晃了晃,便稳住了。 “好家伙,这重箭力道不轻啊。” 说着话,十骑便扭身过来,十把三眼铳火光一闪,浓烟被甩在身后,砰砰砰的炸响才散开,便见追来的箭筒士,霎那就有六人跌下马背。 后面的箭筒士大吃一惊,一时间不免竟有些慌乱。 夜不收侦骑还要再射,被十长拦住:“别打了,再打老资怕会打怕了他们。我们走,该探的都探到了,回去上报要紧。” “便宜了这些鞑子,呸!” 十骑勒马而去,而箭筒士不敢就近,拉开七十步再射,伤不得,如此缀着,速度渐缓,缀了十多里,才放弃。 “他们的甲胄太坚固了,防御滴水不漏,重箭无用。火铳又极精准,追的近了吃不住打。” “长生天!我们的敌人都是这样的甲胄吗?” “不可能。应该是极少数的精锐才有这样的甲胄。” 箭筒士蔫嗒嗒的带着六具尸体回去,气的吴克善暴跳如雷,又暗暗心惊。 “我的箭筒士五十步内可破铁甲,却奈何不得区区十个侦骑,反倒死了六个。你们说,我们的敌人有这么强大吗?!” 吴克善如是说,心中竟生出一丝犹疑。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事,追随大清奉命大将军阿巴泰进攻关内的蒙八旗精兵,三万人,只回来几千。 大清给的解释,是糟了埋伏,受了水火之灾,才致于损兵折将。如今看来,怕是未必啊。 不过转念一想,正如归来的箭筒士之言,重箭都射不透的甲胄,应该只是少数吧?想想明朝的边防军队,着甲的少之又少。就算取代明廷的现在的这个敌人极厉害,但才崛起多久?不可能有多少精良的甲胄才是。 想到这些,吴克善心里才安稳下来。 便听兄弟察罕道:“正如明朝军中,夜不收皆是精锐。兄长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依我看这样的精兵,必定只是少数。做侦骑尚可,不成规模。” 吴克善点了点头,道:“我们的敌人的侦骑都到了我的面前,而我却还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的兄弟,派出你手下最快的骑兵,我要知道敌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随后又道:“把大萨满请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请求他。”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后面缓缓驰来。一个鸡皮干瘦的鞑靼老人从马车里下来。 这是科尔沁的大萨满,精神领袖,长生天在人间的代言人。 “大萨满,我请求您驾驭长生天的精灵,搜寻敌人的踪迹。我需要知道我们的敌人在什么地方。” 大萨满也不说话,从皮兜里取出一只黑黝黝的短笛,放在嘴边一吹,也不闻其声,便见远处高天之上,飞来几个黑点,入目愈大,原来是几只巨鹰。 二九八章 对阵 “这鬼地方就几块石头、一个名儿,既不险亦不峻,坡度不大,一望平川,此处决战,三面皆无遮拦。若我是鞑靼将官,必以优势兵力三面围打。” 钱岳带着众将官查看玄石坡地形,不少将官皆吐槽不已。 钱岳站在卧牛石上,闻言放下单筒望远镜,笑道:“草原苍茫,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我兵少,而敌兵多,借玄石坡阻住一面,多少能扳回几分劣势。” 便问:“骑兵提备好了没有?鞑虏以骑兵著称,历来要大胜鞑虏,但凭步卒远远不够。步骑相合方是正道。” 步兵打骑兵,平常来说,只有劣势而无优势。尤以机动性,最是令步兵烦恼。就算凭借重甲步兵抗住了骑兵的冲击,但以骑兵的机动性,那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便是败,也不会大败,能够保存实力。 这里面的经验和教训,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赵武灵王为何要胡服骑射?正是因为吃这方面的亏吃多了。 那时候神州各国的军队,以步兵和车兵为主。这两个兵种在灵活性机动性和速度方面,都远远不及骑兵。面对北方的敌人,往往只能被动迎击,便是打胜了,也追不上,无法扩大战果。 于是骑兵这个兵种,才逐渐受到重视,并取代车兵,成为战场的王者。 汉武帝北逐匈奴,凭的可不单单是步兵。步骑相合,配合作战,才是应对骑兵的最好的战术。 “以步兵挡住骑兵的冲锋,以骑兵策应之,追逐之。”钱岳道:“敌骑冲阵,古来先以箭雨齐射,再以重甲、重盾,列枪阵硬扛。用步兵拖住敌人的骑兵,然后再出动策应的己方骑兵,予以重击。” “我军火器犀利,甲胄精良,人皆悍勇,要挡住敌骑不难。但要大规模杀伤敌军,却需要一番计较。预设战场上万人敌可曾埋置妥当?” 闻言,一将捶胸道:“以玄石坡为中心,距离二百步到三百步的范围之内,掘沟三条,各伏兵一个军侯编制。任务已进行过半,午时前必告成。” 钱岳点了点头:“越快越好。伏万人敌以炸之,二百到三百步内最合适。到了这个距离,敌人冲锋之势已成,绝无回头的可能,只有硬着头皮硬冲。进入二百步,火铳齐射。大抵不超过四轮,便会短兵相接。” 说到底,步兵对骑兵,打的是阵地战。既然是阵地战,自然要制造一些防御措施。拒马、铁钉什么的,这里没有条件,也不合适。倒是类似手雷手榴弹的万人敌,可以用到这个地方。 立马峰虽号称峰,但只是一个草坡,玄石坡号为石,实际上也只不过草坡上几块巨大的卧牛石而已。可以挡的一面,另外三面则不能挡。 钱岳以此为中心,摆开阵势。在阵前掘沟伏兵,以万人敌对敌,策略自然不差。 当然,埋伏在沟里点万人敌的将士,其危险性肯定要大一些。但既然是战争,这也是无可避免的。 用尽手段,对敌人造成更多的杀伤,这是钱岳的目的。 前方传来的消息,鞑靼人少说有五六万大军。而他只一万两千人。除开各部所属的骑兵营、夜不收,打阵地战的,只有九千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增加杀伤。倒不是怕了鞑靼人,而是怕走脱了太多的鞑靼人。 “我校尉部有四百门炮、一千炮兵,四千枪兵,四千铳兵,列阵三合。待敌至,千步发炮,三百步发万人敌,二百步发铳,三轮远击,来三万我怎么也能吃他一万。随后短兵相接,枪搠铳打,径发骑兵侧击之,破敌易也。” “玄石坡下一望平川,鞑靼人要攻三面我,阵形不必密集,怎么也要三两万。彼其五六万兵马,第一波攻势便可击溃。其必不敢再来,定然仓惶而逃。再以骑兵逐之,杀伤最多数千。也就是说,这回能吃下敌人一半的兵力,便大功告成。” 最后钱岳道:“然战局变化,易有万千。一应计较,皆作参考。临战时随机应变,众将须得牢记在心。” 不说玄石坡这里列好阵势,单说吴克善领兵至玄石破附近,果然已将至午时。 此时烈阳高照,逢八月,正是一年间最是炎热时候。这年代虽谓之小冰河,但最热的时候,温度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远远望去,热气灼灼,空气随之扭曲。人马俱疲。 吴克善早探知钱岳列阵玄石坡,此时便也不急。令其弟察罕领万骑游弋周围,当作戒备。便则令大军安营扎寨,打算暂作休整,饮食饮水,养好体力再与之战。 双方如今,间隔不过五六里,这边隐约可见玄石坡的军阵。尤其那玄石坡上高高竖起的蚩尤旗,迎风猎猎,狰狞煞煞。 自草原入京师,当然不止玄石坡这一条路。但这是最近、最熟悉的路。或说吴克善绕开玄石坡,不理钱岳直击京师,那是小儿之言。 双方俱已互相知之,如何能绕开? 若吴克善择道突入京师,先不说能否突破长城关口,单说将钱岳落在他背后,那就是取死之道。不怕被两面夹击么? 况乎吴克善兵多势大,以堂皇之势横推,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他还想先试试敌人的成色如今已不是明廷,敌人很陌生。 在鞑靼人就食养力气的时候,钱岳这边也正午餐当中。嬴翌的军队,待遇是极好的。军队在外作战,携带的干粮,就有肉干。 不过现阶段而言,以肉干做干粮,也只占很少一部分。神州未靖,生产尚未恢复,就肉食而言,极是缺乏。即便用大价钱,民间也收不上来多少。 钱岳站在玄石坡上,以单筒望远镜眺望良久,啧啧道:“鞑靼人可真有钱啊。你看那牛羊牲畜,十万头应该有的吧?” 身边将官道:“十万头绝对不差。看其规模,军队应该有六万左右。六万人吃喝,带上十万头牲畜在所难免。这还是因为科尔沁距离京师不远。否则二十万,三十万都有可能。” 二九九 交兵 历来神州与草原的战争,要说收获,大抵恐怕集中在牛羊马匹上面。北狄逐草而居,以牛羊为食,烈马为车。若与战,其发兵数十万骑,牛羊百万头,吃喝皆在牲畜上。 渴了喝牛奶羊奶,饿了吃牛肉羊肉,战争打到哪里,牲畜就赶到哪里。 一旦大获全胜,往往获牛羊以数十万计。 这是一笔真正的财富。 钱岳道:“鞑靼人兵有六万,牲畜只十万。看样子打的是速战速决或就食于京师的主意。也不知吴克善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六万骑兵吃喝拉撒,十万头牲畜,抵不住一个月。 也就是说,吴克善是打算在一个月内结束战争。 科尔沁距离京师不远,也许在吴克善看来,只要跨过这段距离,进入汉人的地界,要吃要喝还不容易? 他可是有六万骑兵!而且还只是策应山海关那边,才是主战场。 信心,就是这么来的。 临战之前,双方好似颇为放松,对对方皆视而不见。该吃吃,该喝喝。实则外松内紧,做好了一切准备。 五六里的间距,对于一场战争而言,很近。以骑兵的速度,一旦冲锋,很快就会短兵相接。 “传令各部尽快就食,一刻之后,列阵迎敌。” ... “汉人在玄石坡外二三百步之间,掘了三道壕沟。估摸着欲图以此法迟滞我精骑冲锋。” 吴克善与弟兄、诸部头人道:“也不知汉人的将领是谁,这样的笨办法也想得出来。” 钱岳的防御工事,虽然做了一定的掩饰,但太新,怎么可能遮掩的住?何况鞑靼人有极好的探查手段。大萨满的巨鹰飞过天空,什么东西都掩藏不住。 察罕道:“想是不曾与我草原精骑交过手,其思其想有些理所当然了。兄长,这是好事。” 吴克善哈哈大笑:“果然是好事。那敌将莫非以为我会眼巴巴派人去填坑不成?” “那兄长的意思是?”满珠习礼道。 “汉人的军队据玄石坡而守,又掘沟阻骑兵冲锋,于我不利。既如此,当变不利为有利。他要列阵而守,我偏偏不忙着去攻他,只在外围游弋,让他来攻我。离了玄石坡,少了一面遮拦,我四面围攻,又能避开他的壕沟,优劣之势互易,汉人的军队岂有不灭的道理?” 吴克善胸有成竹。 钱岳的布置,在吴克善看来极是可笑。在草原上打仗,吴克善可不觉得汉人比他强。 “我的兄弟们,以万骑为单位,在玄石坡千步之外游弋鼓噪,先看看汉人的反应。” 午时末,双方皆已做好准备。 玄石坡上,钱岳将兵列阵三合,向三面,背靠玄石坡。并将三千骑兵列于玄石坡后,随时听候命令。 吴克善率大军至三里外列阵。 双方旌旗、大纛,迎风鼓荡。而草原上,除了马鸣风萧,不闻一声。分明阳光灿烂,却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凝。 钱岳立于卧牛石上,观摩鞑靼人的战阵,不久,便见鞑靼人阵中出万骑,缓缓而来。 初时慢,及渐快。但到一千五百步时,又放慢,至千步,玄石坡上的炮阵都已经准备好发炮了,却止步,擦着这条线往一旁过去,又回本阵去了。 这一阵过了,又有万骑而来,如此往复,分明挑衅,却不深涉半步。 钱岳神色肃然,唤来诸部将:“此前一应布置皆已无功。看来鞑靼人不会轻易冲阵。” 一部将道:“可恼可恨。鞑靼人往复挑衅,将士怒气难捱。末将请令出击,请将军下令!” 钱岳摇了摇头:“骑兵不能轻易出击。” 道:“鞑靼人非不善战。草原是其主场。早先我大抵是想差了。如今鞑靼人在千步之外游弋挑衅,若发炮击之,倒也能打的。只是无法扩大战果,炮火一旦凶猛,未免吓退了鞑靼人,于我思路不合。” 沉吟片刻,钱岳眼神露出一抹凶狠:“鞑靼人无非是诱我出阵以战。令我弃玄石坡、壕沟,于旷野之中野战,教我一应计较落空。彼时野战,四面攻我,听说鞑靼人攻战时犹如狼群,此起彼伏,一浪接一浪,不可停息。一旦围攻,破我军阵,他便可大功告成。” 说到这里,钱岳嘿嘿冷笑起来:“但他又怎知我强兵凌厉?!” “诸部将!” “在!” “鞑靼人既然要与我争锋旷野,而耽搁亦无甚意思,我便如了他的意。各部听令:下玄石坡,结圆阵。炮兵于内,铳兵于中,枪兵在外,骑兵立刻遁出,游弋周围,寻机冲击鞑靼人的本阵,我们主动出击!” “喏!” 这边玄石坡上,甲兵如潮,远远望去,好似一台巨大机器的渺小零件,在齿轮转动,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阵,朝着坡下滚动下来。 吴克善见之,不禁道:“这汉人的将领颇无耐性。我以为他能坚持个一天半天,没想不到一个时辰,便按捺不住了。” 道:“诸部做好提备,待敌过两千步,击之!” 又道:“索诺木领万骑至西,察罕至北,满珠习礼至南。我自坐镇本阵。把汉人包圆了,休要走脱一个。让汉人看看成吉思汗的子孙,有多少威风!” 又道:“弼尔塔哈尔,给你五千骑。”他指着从玄石坡后冲出去的三千汉人骑兵,道:“杀了他们。” 弼尔塔哈尔是吴克善之子,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闻言道:“父亲放心,孩儿必杀尽汉骑!” 然后把手一伸:“跟我来!” 当下五千骑出阵,在草原上划过一道明丽的弧线,绕开主战场,直扑三千汉骑而去。 圆阵之中,鞑靼人的动静,钱岳看的一清二楚,道:“鞑靼人的主意怕是打错了。” 便不再关注三千骑。 此时,鼓声渐起,而号角苍茫。高天之下看去,但见一个九千人组成的钢铁轮盘从坡上碾压下去,而远处,一彪一彪的鞑靼人骑兵,从本阵之中冲出来,或绕南,或绕北,随着钱岳所部跨过三道壕沟,逐渐呈现出包围之势。 钱岳所部稳如泰山,圆阵缓缓移动,及至于千步之外,背后已有鞑靼人的骑兵,将之与玄石坡割裂开来。 如是,南北东西,四面皆骑。九千甲兵被围当中,及至于皆距千步,鼓声戛然,圆阵哐当一声,立而不动了。 三零零章 冲阵 “列好阵势!” “枪兵护卫,铳兵提备,炮兵铸台置炮!” “不要急,不要怕,鞑靼人不过土鸡瓦沟,不堪一击!” 整个圆阵看似不动,但当中甲兵往复,掘起泥土,就阵中迅速垒起一片高台。 高台只人高,方圆二十丈,一千炮兵及分出一千铳兵加紧垒砌。炮阵于中,必垒炮台,否则第一个打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了。 而此时,鞑靼人开始冲锋了! 在远处三千汉骑与弼尔塔哈尔五千鞑靼骑兵交锋的一瞬间,环绕着步兵圆阵四面八方如龙蛇盘亘的鞑靼骑兵,狼群、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而炮台,尚未垒成。 钱岳面沉似水,四顾间,见四方鞑靼骑兵,每一方约三千之数,阵形虽不严整,但吆喝呼啸,气势十分惊人。 一万两千匹战马践踏着草原,隆隆间,如雷霆震怒。大地随之颤抖,军心为之提起。 八百步! 七百步! 几个呼吸便跨越百步,速度惊人的快。 而此时,圆阵炮台才垒砌三分之一。 钱岳深深的吸了口气:“各部铳兵听我号令!两百步发铳,三段射,预备!” 六百步! 五百步! 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鞑靼人狰狞的面孔,已渐清晰! 四百步! 三百步! 哗啦啦,圆阵外围的枪兵猛地将金元合金长枪的枪尾往身后地面一戳,入泥半尺,尺长的锋利枪头斜指前空。随后蹲身扶枪,为铳兵让开了射击的空间。 两百步! 鹅鸣一样的喇叭声响起:“铳兵,射!” 砰砰砰!!! 环绕着圆阵,一大圈烟雾伴随着火光升腾起来,霎那间,四面合围冲锋而来的鞑靼人成片成片的栽倒在地! 马的嘶鸣,人的惊慌,顿时千姿百态! 而一个呼吸,鞑靼人的骑兵跨过被火铳打死的族人的身体和马的尸体,又冲进了十多步! 砰砰砰!!! 打过一轮的铳兵退后,身后第二排铳兵上前一步,开火! 又是一圈烟雾升起,鞑靼人在一百八十步内再倒下一片。 砰砰砰!!! 第三段火铳再射,鞑靼人再倒下一片。 及至于此,已近百步! 再间隔五个呼吸,最先开火的铳兵已填装好子药,再至前开火。鞑靼人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在烟雾升腾的一瞬间,露出了惊恐之色! 但到这里,已无回头之路。 钱岳阵中看的分明,谓之左右道:“自两百步至短兵相接,最多能打五铳。骑兵冲锋,速度愈快。一个呼吸十余步到二十步也是等闲。” 左右道:“骑兵冲阵果然威势狂猛。而我炮兵尚未就位,失了不少先手。或可上书君上,为枪兵备大盾。” 钱岳失笑:“没有那个必要。金元合金铸造的盔甲,比什么大盾都强。配了大盾,反倒失了更多灵活。” 说话间,第五轮铳击已过。只一个呼吸,鞑靼人已至阵前! 狂猛的骑兵带着巨大的力量,与枪阵冲撞在一起。那一瞬间,短斧、铁锤、弯刀...漫天纷飞! 伴随着战马的冲击,这些小巧的物件击打在枪兵们的盔甲上,发出成片成片的哐当叮咚声! 但见枪阵好像一根坚韧的线,向内微微一凹陷,随后猛地反弹回去:“刺!” 锋利的长枪铸成一条刺猬一样的长城,入肉声绵绵不绝! 鞑靼人冲击失败,未能撕开枪阵,顿时间,便成片成片的倒在枪阵前。而后面的鞑靼骑兵反应极快,猛地往侧边划拉过去,并逐渐与圆阵拉开距离。 然后,箭雨狂降! 铳击与箭雨交相辉映,烟雾中,箭矢飞落。将士们身着坚固无比的盔甲,迎接箭雨的洗礼,并打出一轮又一轮的铳子。 鞑靼人在阵圈外一排排的倒下,四面余下的鞑靼骑兵如放射一样,环绕着圆阵往外奔腾,每奔腾十到二十步,便倒下一片,同时还以箭雨。 及至于八十步外,鞑靼人的箭雨消失。两百步外,铳声消失。 至此,鞑靼人的第一次冲锋失败。四方三千人,计一万两千骑兵,稀稀疏疏只剩下不到六千人,折损过半! 吴克善、察罕等人,心里早已沉下几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只一次冲锋,便折了超过六千骑兵! 这个损失,让吴克善一时间难以接受。这可是十分之一的兵力! “汉人的火器...怎么可能...” 还没发炮哪! “我不信!” 吴克善暴怒:“继续冲击,不要让汉人的炮阵立起来!” 第二轮冲锋在凝重之中展开。 而此时,弼尔塔哈尔已经战败! 五千鞑靼骑兵发扬其骑射的本领,并未与汉骑对冲,而是擦着以箭雨覆盖。但汉骑以火铳还击,凭借优良的盔甲,只两次交互,便打的弼尔塔哈尔溃不成军! 五千人折损近两千! 弼尔塔哈尔丧胆,狼狈奔逃,被汉骑追的丢盔弃甲。吴克善终于发现这边情形,心中狂跳之余,连忙再派五千骑兵前往接应。 他心中已经沉下去几尺深,不敢相信汉人的军队竟会这样强大!但即便如今,他也占了兵力优势,不甘于失败,寄期望于第二次冲阵,若能冲开汉人的步兵圆阵,一切都能得到扭转。 但让他心惊胆战的是,第二次冲锋,比第一次损失更惨重! 钱岳的这支兵马,新旧交杂。其中有近半都是新兵。而经过鞑靼人的第一轮冲锋,新兵们已经逐渐适应过来,不再畏惧,反应更加及时,杀戮更见简洁。 甚至在短兵相接之时,外围的枪兵在军管的指挥下,甚至向前突进,主动迎击! 鞑靼人再折损七千人! 至此,索诺木、察罕和满珠习礼三人麾下的万骑皆损失的近乎一半的人马。 面对吴克善第三次冲锋的命令,这三人迟疑了。连忙派人去本阵请示,提出意见。 “不能再冲锋了!” “儿郎们士气不再,再冲必定有去无回!” 吴克善知之,大怒。 回传道:“汉人兵少,物资必定不多。前两次已消磨甚巨,若不继续,岂不是前功尽弃?!趁汉人炮阵尚未列好,速速破阵方是上策。难不成此时退兵,教人笑话?!如是,如何在大清立足?!” 三零一章 汹涌 许多人崇拜铁木真纵横天下,以其疆域之广前所未有而赞叹。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所谓横跨大陆的疆域,大部分都只在名义上? 不要说地广人稀的草原、苍茫大漠阻隔的泰西、霜风凌冽的极北,便是神州大地,鞑靼人也没有真正完成统治。 有元一朝,自其入主中原,便叛乱不断,从未有歇止之时。 鞑靼人没在这片大地上创造过辉煌,反而是近百年的杀斗不停歇。起义的军队层出不穷,杀之不尽。 这里面的原因,不在于鞑靼人当时不够强大,而在于鞑靼人的体制松散落后。 铁木真的铁蹄从一个地方践踏过去,便分封给他的子孙和兄弟,指着该片土地说:这是你的了。然后就完了。 铁木真一死,他的那些个兄弟、子孙,便基本不鸟所谓的大元朝了,自行其是,相互攻伐。 互相之间,从未真正臣服过。 圣贤有言,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诚如是也。其内部尚且如此,何况对汉人? 别看科尔沁势力不小,吴克善一声令下,就召集了六万兵马。然而实际上,这六万兵马,只有三万出自吴克善几兄弟直属部族。其他三万则是大大小小其他部落组合起来的杂牌军。 这样的杂牌军,在顺风之时,对吴克善服服帖帖,指哪儿打哪儿。一旦遇到逆境,便各有心思——凭什么让我们部族的人为你吴克善去送死?不干! 两次冲锋大败,折损一万四千兵马,大多数都是这些杂牌部落的人。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 于是便不干了。 吴克善下令继续冲阵,这些部族的头人都开始踟蹰。无论察罕三人怎么去催促,都只徘徊不定。 而吴克善又怎不知这些头人的心思?他也是个当机立断的,知道不拿出诚意,这些中小部族一定不会再听他的号令。 于是立刻从本阵中调出一万骑兵,率先开始冲阵。 见此,其他头人再是无奈,也只好紧随之。 索诺木三人已回本阵,吴克善对他们道:“打到这个份上,由不得你我退却。这不单单是对成吉思汗的侮辱,更会让我们失去立足的资格。” 他双目紧紧的盯着战场,一字一顿道:“草原是我们的,如果我们不能打败敌人,草原就不再是我们的了!汉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人口众多,数以万万计!而我们眼前,只有一万多人。如果连这一万多人都打不过,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站立在这片成吉思汗留下的土地上?” 说到这里,吴克善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看过汉人史书,也明白草原的历史。每当汉人的王朝蓬勃向上的时候,我们草原人就要倒霉了。而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就是这样一个即将蓬勃向上的陌生的敌人。他们刚刚崛起,力未达巅峰,而我们如果连这样的都无法战胜,等他们达到巅峰,拿什么去抵挡呢?” 他语重心长:“多尔衮以半座京师为诱,我心动。但这不是我倾力强攻的主要原因。因为我知道,我和多尔衮是一样的心思和想法。他也在害怕,就如我现在这样害怕一样!” 他将马鞭指着战场:“现在,我的兄弟们,儿郎们,去打败他们,杀死他们。成吉思汗在长生天看着我们,不要让祖先失望!” “炮阵还有多久能架起来?!” 钱岳感受着身体中绵绵不断流淌着的热流,脸上一片红光。 对于军队的战功反馈,是及时的。嬴翌在设立人道榜反馈的时候,将军队与非军队做了区分。非军队的人员是按照月份钦定的功绩予以反馈。而对军队,是及时反馈。杀一个敌人,就有一份反馈。 只要还有敌人可杀,嬴翌的军队,就几乎不会脱力! 钱岳已经看出形势,他之前以为鞑靼人在两阵败北,折损巨大的情况下会选择退却,但现在看来,却是要决一死战。 炮阵极要紧。炮阵列起,便可在鞑靼人冲锋还未抵达巅峰之时,打断其势。以此降低冲锋的烈度,减小圆阵被突破的可能性。 “还有半盏茶的功夫!” 部将高声答道。 钱岳传令:“炮台起了多少,便列多少炮。一边打一边垒,不要耽搁!” 此时,四面八方,硝烟血火之中,鞑靼人的骑兵如同海啸,复又再来,分明发起总攻。 钱岳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只见己方三千骑已与鞑靼人的骑兵纠缠在一起,不知还要多久能分出胜负。 再看鞑靼人的本阵,那大纛之下,约莫只剩下五千人。若骑兵能迅速击溃鞑靼人阻截的骑兵,可冲其本阵,杀其头领,一举定乾坤! “各营炮兵准备!” “装弹!” “上膛!” 一声鸣锣,炮声震天。 一颗火热的炮子划过空气,带着长长的尾巴飞过千步之遥,瞬间撞入鞑靼人的骑兵之中,眨眼将一人撞成两截,带起一条血路,落地跳跃,砸的马匹断腿,砸的肢体残缺。 “分散阵形!分散阵形!” 广阔的战场上,鞑靼人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很快散开。令第二轮炮击杀伤骤减。 但即便如此,等到鞑靼人冲入两百步,炮阵停歇之时,也损失了一千多人! 实心弹的威慑力大于杀伤力。再则草原上地面柔软,炮子落地之后,最多能弹起一次。 真正对鞑靼人造成巨大杀伤的,还是铳阵。 三段射一刻不停,铳兵在枪兵的掩护之下,打出一圈又一圈的硝烟。及至于八十步,鞑靼人开始放箭还击之时,已有不知多少倒在铳子的火力中。 潮水般的鞑靼人按捺住仓惶跨过他们族人的尸体,轰然与步兵枪阵撞击在一起。无功后在枪阵下付出一定死伤便往两侧划去,后面的骑兵继续冲撞。 如是一浪接一浪,撞的步兵圆阵弹簧一样起伏。 钱岳沉着无比,指挥着兵丁补换,并将伤亡的战士送到圆阵中央救治。即便有坚固无比的金元合金盔甲防护,但在鞑靼人疯狂的冲击之下,伤亡仍然在所难免。 好在伤亡并不大,多是被战马撞击的筋骨酥麻,一时脱力而已。随着一刻不停的军功反馈,这些将士很快又能返回战场。 但难免还是有些倒霉蛋,被箭矢或者刀枪击中眼睛。唯有这一处破绽,也是无可奈何。 三零二章 大胜 这一战打的吴克善有些不知所措,他的骑兵还有很多战术没有施展出来。实际不是不想施展,而是不能。 战阵之,竟没有施展的空间。 因为嬴翌的军队,火铳能及两百步之遥。远远超过了前朝明廷的腐朽军队。 与前朝明廷作战,鞑靼人至百步尚且无碍。面对前朝的明军,他们的弓箭造成的杀伤力明军的火器更强。 虽然鞑靼人的战术已经落后了,但自投东虏以来,总算学到一些。如发虚铳——鞑靼人也有火铳兵,虽然极少。 因为明军士气虚弱,面对敌人冲阵,如惊弓之鸟。东虏至二百步外发虚铳两轮,明军便按捺不住,一股脑儿将火铳打出去,于是全打空。 东虏便可趁机杀进来以箭雨覆盖,对明军造成沉重的杀伤。 鞑靼人也学到这一招,但面对嬴翌的军队,全然没有半点用处。嬴翌的军队军纪严整,什么时候可以发铳,必须得听号令行事。何况嬴翌之铳,远及二百步,鞑靼人还没来及的发虚铳已经吃了实子了。 明军老旧的火铳杀伤范围在百步之内,而嬴翌的军队,则远及二百步。明军百步,鞑靼人则可在明军发铳的同时,迅速予以箭雨还击。嬴翌军二百步,则须得顶着至少三轮铳击,跨过这一百步的距离差,才能还以颜色。 射程近,再以虚铳引出明军铳击,杀至近前,先以箭雨覆盖,然后冲阵——短兵相接之时,还可以铁钩将明军步兵的重盾勾翻,直接撕开防线,然后顺利的冲进去。 但这些招式,在面对嬴翌军的时候,全然是无用的。 且不说拿着铁钩冲在前面的鞑靼人早被数轮火铳全部打死,便则冲到近前,嬴翌军亦无盾,新式火铳又发的频繁,根本没有他们的机会。 一次次的冲击,浪潮一样,最终都如冲沙滩的鱼,有死而已。 当夏军骑兵击溃两拨计一万鞑靼骑兵,逐着残兵杀向其本阵之时,鞑靼人终于溃了! 四野之,鞑靼人的骑兵哭号嘶喊着,狼奔豚突。犹如那没头的苍蝇,乱跑乱撞,疯狂了。 钱岳怎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鼓声震天,圆阵之迅速抽拉出一队队将士,以营为单位,四面逐杀追赶。 一队铳兵缀着鞑靼人,先发铳,将其打散,再追去,拔出短剑砍下人头。 一队枪兵狂扑而,将一队鞑靼人围在当,以长枪攒刺,迅速杀尽。 炮声已止,硝烟仍在弥漫。呛人的硝烟之,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降了!降了!” 多少鞑靼人被杀的丧胆,马也不要了,跪地抱头,匍匐请降。漫天遍野,一望皆是! 索诺木浪奔而走,身边只余下十多个亲兵。他被一队铳兵盯了,最后被一铳打碎了脑袋。 弼尔塔哈尔浑身是血的冲到鞑靼本阵,他失去了一条手臂,眼睛也一片雪舞,脸全是惊惶之色。 “父王!快走!走!” 吴克善已是浑浑噩噩。 他看着漫野的族人好似猪羊一样被汉人缀着一一杀死,被砍下头颅,心口如箭,马背摇摇欲坠。 而他本阵仅余的五千骑兵,此时早已惶恐骚动。见弼尔塔哈尔如此,甚至有人不管不顾,直接拔马逃。 不远处,近三千汉骑汹涌而来,高呼着:“休走了吴克善!” “擒杀吴克善!” “大纛之下便是吴克善,杀了他!” “一打尽鞑靼人!” 吴克善猛的一个激灵,拔马转身逃。 夏王元年八月初七,钱岳部于玄石坡以少胜多,大破科尔沁。杀索诺木、满珠习礼等鞑靼头人以十计,斩首两万一千级,俘虏鞑靼人两万三千,战马一万八千匹,牛羊八万余头。 “迅速打扫战场,收拢缴获,清点俘虏。” 钱岳按剑雄立,背后黑色的大氅猎猎有声:“令夜不收回长城告捷,传奴工营、后行商队前来交接物资!” “喏!” 钱岳点了点头,转首东向:“休整一日,发兵东进!” ... “...草原的隐患,皆付之西北战区郑九所部。”嬴翌道:“我对钱岳的要求,是尽快击溃科尔沁诸部,转向东来,绕过关宁,直袭锦州,断建奴归路。” 站在山海关的城头,嬴翌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拒马、壕沟,淡淡对身边诸将道:“前屯卫六千兵马只是幌子,这六千兵马并不能真正截断鞑子的后路,钱岳才是最后一重保障。” 前屯卫谓之幌子,是打消鞑子警惕的一重烟幕。 前屯卫钉在哪儿,鞑子的警惕放在那儿。而只六千人,鞑子亦不会觉得无法打破。 等到钱岳夺了锦州,断掉鞑子的退路,鞑子回过神来,为时已晚。 “与鞑子作战,便是杀了多尔衮,杀了福临那小奴酋,于我而言,也无关紧要。尽全力杀伤鞑子的有生力量,才是我的目的之所在。鞑子本族丁口不过百万,十丁养一兵,精兵不过十万。只要灭尽了鞑子的精兵,鞑子几十年苦心孤诣营造的局面瞬间会崩溃。” 鞑子没了本族精兵,无论是汉八旗还是鞑靼人,亦或者朝鲜人,谁还会听鞑子的?反咬一口都是轻的! “因此这一战,汉八旗的汉奸兵也好,鞑靼人的蒙八旗也罢,朝鲜人更是不足道哉。三山营的鞑子本部兵马,才是主要目标。” 对于建奴,嬴翌早看清楚了他们的本质。建奴如烈火烹油之势,是建立在其本族的八旗精兵的基础。压服鞑靼人、收降汉奸、压榨朝鲜,只要歼灭了建奴八旗精兵,不需嬴翌半个字,建奴最多一年半载会灭族! 鞑靼人与建奴联姻,但建奴一旦失势,压制不住鞑靼人,以其野蛮本性,会放过建奴这块肥肉? 汉八旗的汉奸们,为建奴冲锋陷阵,舍生忘死。但他们被建奴欺压已久,一旦建奴失去力量,他们必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咬一口的狼。 朝鲜人可以忽略。 “当下一个字,等。”嬴翌道:“等钱岳的消息。一旦钱岳夺取锦州,便立刻出兵,直扑三山营。” 三零三章 北塘敌踪 夜色浓重,月光如纱,大抵正是酉时初。 张二狗挑着两捆麦子从地里来,走了一段,有些疲了,打杵撑着担子,站在田埂歇气。 张二狗是幸运的。他本是保定人,家里也曾有几十亩地。但前朝崇祯帝在位的那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家乡附近出现一股山贼劫掠百姓杀伤人民,村子被毁,张二狗的家眷逃过一劫。但畏惧山贼,只好舍了乡土,贱卖了土地,望京师逃难。 后来他才知道,那所谓的山贼,正是乡里大地主某某的手笔。是为了夺走他们这些自由民的土地。 张二狗深恨之,却无可奈何。 张二狗会一手木工,逃到京师,以此为生,但京师的泼皮、衙役,搜刮了一层又一层。他一天能赚个二十钱,到手能有三五钱不得了了。 卖地的钱很快用完,京师住不下去了,只好在城外讨生活。 及至于夏王据京师,崇祯下诏退位,张二狗一家作为流民得到安置。在潮河出海口附近北塘镇外靠海的一个安置村。 然后分田分地,大搞耕作。他一家七口人,父母俱在,夫妻二人,再加三个孩子,共得了一百四十亩。 受够了吃不饱穿不暖的苦,张二狗一家咬牙将一百四十亩地都侍弄起来。到现在大丰收,却也是苦恼了。 一百四十亩,亩产超过十石,收割极是不易。 白日里父母二老负责割,他和妻子负责挑,孩子们在家里负责打麦。但为了能尽快完成收割,他这个最主要的劳动力,几乎是起的鸡早,睡的狗晚,这不,都已经酉时了,他还没忙完。 “亏得这些天天气好,不曾落雨。” 张二狗如是感叹。 怕怕下雨啊。田里麦子那么可爱,要是下雨了,大雨一淋,不得都发芽了? 站在田埂,不远处是潮河的出海口。夜色下,仍能见波光粼粼。 要说早先来的时候,这里波涛荡漾的,但官府把水利水渠这么一修,游听说还要建水库什么的,这出海口也变得不那么壮阔了。水被拦截了好多。 不过这也是好事。以后总不能怕了干旱不是?再则说了,等这回丰收完了,农闲了,张二狗还打算去应征工人修水库呢,听说一天有好些钱呢。 他虽然累,但心里美滋滋的。 忽然,张二狗眼神一凝,但见远处出海口广阔的水面,竟有些黑点出现了。 张二狗一怔,又打量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 是船! 大大小小的船,至少有三五百。 张二狗眼珠子一转:“没听说有军队会过境啊...要不然北塘那边早贴告示了。而北塘也没有码头,要是商船的话,听说全去大沽那边了。” 军队过境,为了不让百姓冲撞了军队,造成麻烦,官府会布告宣示。而如果是商船的话,早前张二狗知道,是集在大沽口靠岸的,北塘没有码头。而且三五百艘大小船只,怕也不是一般的商船吧?得多大规模的商队才有这么多船? 他悄悄放下担子,壮着胆子爬过去,藏在河边的草丛里。见那些船在对岸边停了下来,然后叮叮当当的,许多人从船下来,借着月光的反射,能看到金属的光泽。 “是军队!” 张二狗咯噔一声,心狂跳。 又听到隐约的喊声,他竖起耳朵,听着顺风传来的声音,面色顿时变得煞白:“不是汉话!不是汉话!” 他咬着牙:“是鞑子,一定是鞑子!” 他见过鞑子,甚至见过鞑子攻打京师。那些鞑子在城下耀武扬威,呼喊嘶吼,把百姓拉出来砍头、践踏,是这样的声音! 即便到死,他也不会忘记。 “不行!” 张二狗喃喃自语:“我得报官府。要不然...” 他想起贼人肆虐时候的艰难,想起如今越来越好的生活,他不愿意这些美好再被打破,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沿着草丛爬了一里地,面孔和手臂都摩的出血了,才爬起来,跌跌撞撞向村里跑去。 “村长!村长!” 张二狗跑到村张家大喊。 “是谁?二狗?!” 年轻的村长走出来,借着屋里传来的淡淡的灯光,看见二狗满脸惶恐的模样,不禁道:“发生了啥事?” 二狗气不接下气,道:“鞑子,是鞑子!” “鞑子?!” 年轻的村长神色一肃,道:“你发现了鞑子?!” 二狗狠狠的点头:“在潮河口,我挑麦子呢,鞑子好多船,在对岸岸了,我隐约听到他们的话,不是官话,是鞑子啊!我知道是鞑子!我见过他们,在京师!” 村长猛地转身,声音传来:“你等我一下。” 片刻,村长牵着一匹骡马从屋里走出来:“带我去瞧瞧!” “嗯!” 两人没有惊动乡亲们,又原路返回。而此时,鞑子的军队还没有完全岸! 村长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二狗道:“你先回去,不要声张。不要惊动了乡亲们。” 又道:“山海关那边正在大战,鞑子却到了这里,恐怕是计策。他们悄悄的来,一定不会惊动地方,你只管放心。我这去大沽,那里有我们的军队,很快这些鞑子会被消灭!” 然后道:“你再沿着河这岸,去通知游几个村的村长。告诉他们这里的事,请求他们务必监视住鞑子的动静,为我们的军队创造机会。” 二狗热血沸腾,只觉得有一种沉重的担子压在肩头,麦子还重,但却有荣耀的感觉,他狠狠的点了点头:“俺知道了!” 年轻的村长翻身跃骡马,道:“要小心。” 然后直奔西南而行。 北塘距离大沽并不远,只有几十里地。皆在渤海沿岸。年轻的村长驾驭骡马,虽然跑的并不快,但骡马的力气长,耐力强,到夜间子时,终于抵达大沽。 数百年后被称作海河的卫河从这里流过,大沽在对岸。 而在北岸,亦设有哨所和炮台,年轻的村长直奔哨所而去。尚未近前,便被哨所的兵发现了。 “什么人!军事重地,速速离去!” 年轻的村长叫道:“我是北边北塘镇乙丑安置村的村长,兄弟,我亦曾是兵。我有军机要事要见大沽镇守部将!” 三零四章 紧急应对 哨所中沉默片刻,便有急促脚步声传来,哨所上顿时亮起灿烂的火光。 “北塘镇乙丑安置村的村长?” 哨所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李九才?” 年轻的村长一怔,大喜道:“是王老大!” 哨所上顿时传来大笑:“开门,把我兄弟请进来!” 竟是旧识。 大门一开,便见一个魁梧敦实的伯长从里面快步走出来,看见李九才,笑哈哈道:“果然是你小子!” 李九才连忙捶胸抱拳:“王老大!” 退伍前,李九才就是王老大手下的兵。那时王老大还是个十长,如今已是伯长了。 “好小子!” 王伯长狠狠的拍着李九才的肩膀:“好些天不见了,还是这么精神。” 李九才嘿嘿笑道:“不敢忘了军中规矩,每天总要操练操练,不然不得劲。” 王伯长道:“进去说话,你我兄弟好好叙旧。” 李九才忙道:“王老大,我这里真有紧急要事,耽搁不得。” 便道:“潮河出海口出现敌踪,是鞑子。有四五百条船,至少上万人。小弟的安置村就在出海口边,村中一个弟兄连夜收麦子,看见了。我去一瞧,果然是鞑子,不敢怠慢,立刻就来了!” “鞑子?!” 王伯长怒目一瞪:“真是鞑子?消息可曾准确?!” 李九才道:“老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亲眼所见。” 王伯长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心中震惊,道:“那还真耽搁不得。” “来人!” 他大喝一声:“备船,去对岸见金部将。” 又对李九才道:“兄弟跟我一起!” “喏!” ... 大沽军营,金部将正拍着胸脯对一人道:“老张,你回去只管让校尉放心。我老金做事,绝对仔细,绝无差池。我立刻就让侦骑延伸侦察范围。” 老张笑道:“你老金敢打敢杀,可就是粗莽了些。我不来提醒提醒你,万一出了差池,有你小子好看。校尉再怎么看重你,也得狠狠的罚你。” “知道知道,你老张怎么这样了,跟那些个穷酸样,还没完没了了。”金部将牢骚不已。 老张正色道:“你狗入的莫要不放在心上。山海关那边大战将起,得防着鞑子走水路玩奇袭。这可是君上的君令。” 金部将道:“我就等着鞑子来呢!这几月杀来杀去,杀的不是山贼就是劣绅家丁,没甚意思。要是能去山海关走一遭那就好了,杀个痛快。” “想归想,事不能乱来。君上如今大势已成,治理地面这么大,各地总要有军队镇压,不能一股脑儿全去山海关,你不明白啊?” “明白明白!”金部将苦道:“就是手痒痒嘛。” 然后道:“你今天来的晚了,白日里海口来了几头大鲸鱼,打死一个,味道还不差,跟牛肉差不多。可惜一半送到直沽去了,另一半将士们全分了。” 老张笑道:“谢谢你毫意,我都吃过了。” 金部将一拍脑门:“倒是忘了,你狗入的就在直沽。” 正此时,门外有兵卒来报:“对岸哨所王伯长有紧急军情上报,要见部将大人!” 金部将一怔,道:“是王麻子?叫他进来!” 片刻之后,王伯长带着李九才进来,捶胸抱拳,行了军礼,这才道:“部将大人,王恩义有军情紧急汇报。” “说。”金部将道。 “大人,潮河口北塘附近于酉时出现鞑子踪迹,船只四五百艘,人数至少过万。”言罢,王恩义让出李九才:“部将大人,这是我以前手下的兵,李九才。他退伍之后在北塘的一个安置村做村长,敌情就是他发现的。” 金部将闻言,与老张对视一眼,齐齐问道:“消息可否准确?!”都把目光落在李九才身上。 李九才道:“回大人,此为我亲眼所见,敢以性命担保!” 金部将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他摆了摆手:“王麻子,你带这位兄弟先下去。” “喏!” 等两人走后,老张便道:“老金啊老金,你险些出篓子。要不是这个李九才兄弟,嘿嘿!” 金部将咽了口唾沫,争辩道:“李九才也是老资曾经的兵,他发现的就是老资发现的。” 然后道:“不跟你闲扯了。鞑子四五百艘船只,趁夜从北塘登陆,以你老张之见,他们是个什么情况?” 老张道:“以我军兵锋,鞑子算什么?那阿巴泰几万兵马不全被砍了人头?山海关那边君上亲自坐镇,毫无疑问,鞑子绝对不是敌手。但鞑子倾国之力来攻,如何会轻易认输?必定以种种计策手段动摇之。我看这支军队,无非是要奇袭京师罢了!” “奇袭京师...好家伙。”金部将道:“若叫他真跑到京师城下,打破京师不能,却必定让百姓惶恐,动摇军心。” 他站起来:“老张,你还得再跑一趟,我这里必须要立刻发兵,尽快截住鞑子。” 老张点了点头:“你止三千一部,若鞑子兵力过万,击破或许不难,但鞑子一旦溃散,周遭的百姓就要遭殃。你只管缀着鞑子,不要轻易开战,等校尉援兵。这股鞑子,必须要包圆了!” “理所当然!” 金部将立刻发兵不提,却说老张策马狂奔,至凌晨方至直沽。所谓直沽,就是天津三卫的治所,亦即是几百年后的天津。 此处如今驻扎了超过一个校尉部的兵力其中有新兵一校尉建制,加上林江生原本麾下的一个部将级编制。若加上大沽的金部将所部,就是一个半校尉,计有一万八千人的总兵力。 林江生此前责于配合牧政院清剿北方大地,几月如今,已大抵清洗完毕,还有一些边边角角尚未完成。于是有两部兵马还在清剿各地,他自己则奉命北还,镇守天津三卫。 这是嬴翌的战略布置。 东虏虽以陆军精骑最强,但发展到现在,尤其编制了汉八旗之后,也渐渐有了水军。对此,嬴翌不能不防。 如今北方地面才刚刚安稳下来,受不得动荡。一旦鞑子遣一偏师走水路,突入关内,必定会打击到民心。 这是嬴翌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将以一万八千兵马的兵力,镇守渤海湾,防备鞑子可能存在的水路偏师。 嬴翌对水面的防备,不可谓不重。渤海湾天津三卫有林江生亲自坐镇,山东半岛上,还有郑五正在组建的海军坐镇。可以算是防御森严了。 但即便如此,下面的人,仍然有所松懈。或者说,陆军对于海防,不太熟悉,有所疏漏。 如果不是张二狗凑巧看见了,怕要等到这支鞑子打到京师附近,才会被发现。 三零五章 宝坻 林江生得知鞑子敌踪,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召集麾下一校尉、各部将商议战术。 林江生实领一校尉编制的军队,但他的军职,是代将军。很多人都知道,等山海关大战过后,夏王一旦立国,林江生多半会成为实职将军,甚至可能一跃成为某战区都督。 新兵一个校尉配给到他帐下,便是一种预示。 “山海关决战在即,君上亲自坐镇。以我兵锋,鞑虏必败无疑。然鞑虏不可谓不挣扎,北边的鞑靼人和如今刚刚发现的水路来敌,皆是其手段。” 林江生面前,是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包含了整个京畿地区。 “建奴选择从潮河口登陆,想是已知晓我部镇守天津三卫,不敢轻履兵锋。也是本将疏漏,竟忽视了潮河口,若不是当地百姓凑巧发现,恐怕会酿成严重的后果。如今必须要尽快补救!” 说着,他将手指狠狠的按在一处:“这里。” 香河! 营州前屯卫治所,香河县。距离通州已不远。 他道:“鞑子奇袭,速度必定不慢,绝无拖沓的可能。我部必须要根据鞑子最快速度来考虑,若我此时发兵,截住鞑子的地方,多般在香河一带。即便有金生所部拖延,依我之见,鞑子多般会留一些兵马断尾与金生所部相持,而主力会继续前进。” “现在听我号令!” “新兵校尉留一部镇守直沽,其余尽起兵马,直扑营州前屯卫。我自领一部乘船先行。午时聚兵香河,过时者以军规论处!” “喏!” ... 金生金部将连夜尽起所部三千兵马,直北而走。李九才亦在军中随行。 “发现敌踪之后,我叫村中的二狗兄弟沿河溯上,通知其他村落的村长。鞑子登岸距今已有两个多时辰,按照一个时辰五十里的行军急速,只要不被拖延,如今恐怕已到梁城所。村中的二狗兄弟怕是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金生顿有决断:“敌人既已至梁城所,我也不吃他的灰。我们抄近道去宝坻!天亮之前,必须要在宝坻截住鞑子!” 三千人轻车简从,甚至连炮都不带,干粮也只带了一天的,便直扑宝坻方向。 军队所过,必定扰民。亏得是夜间,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卯时中,宝坻在望。 这一夜,金生所部三千兵马,近乎奔走了两百里地!亏得他部下多是老兵,一个个体魄强壮,气力悠长,否则到这里,恐怕全都要累的吐血。 眼看宝坻只有几里路,金生安营扎寨,令军队休整。一边派出侦骑,搜寻鞑子的踪迹。 啃着干粮,金生对麾下几个营将道:“老资已经够快了,希望鞑子没老资快。要不然错过了,事情就大条了。” 有营将道:“我军将士体魄强大,气力悠长,脚程比骑兵差不了几筹。鞑子水路来,便是带战马,也只是少数。何况水路运输战马,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否则跑不起来。在这里一定能截住鞑子。” “希望如此...”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侦骑回来了。 “部将大人!已探到鞑子踪迹!” 金生闻言,三两口将干粮吃尽,一拍手大叫道:“好!总算没错过,老资这下放心了!” 然后问:“鞑子在什么地方?!” 侦骑道:“回大人的话,在宝坻西七里外的树林中,正在休整。” “休整?!”金生大笑:“好,休整好哇。” 然后道:“再探。” 便对左右营将道:“叫将士们快快吃饱喝足,咱们去怼鞑子去。” “喏!” 宝坻西七里,密林中,孔廷训躬身对沙尔虎达道:“主子,前面便是宝坻,过了宝坻,往东百里就是香河。白日已至,行踪怕是遮掩不住了。” 沙尔虎达,满八旗镶蓝旗人,受甲喇章京,为人悍勇,曾多次入关劫掠。 孔廷训,孔有德之子,汉奸。 沙尔虎达不言,旁边的鄂硕道:“遮掩不得便不遮掩。儿郎们休息两个时辰,咱直接去打南朝的京师。什么宝坻,什么香河,不去管他。” 鄂硕,满清正白旗人,受甲喇章京,亦极悍勇,多有战功。 沙尔虎达是这次奇袭的领军,鄂硕为副,孔廷训大概是因为汉人,作参谋赞画的。 正这个时候,有马甲来报:“发现有甲兵窥伺!” 沙尔虎达与鄂硕对视一眼,齐齐起身:“甲兵?!” 道:“再探!” 沙尔虎达对鄂硕道:“夏贼反应好快!我们连夜登陆,连夜急行军,竟也被他们察觉了。” 鄂硕道:“如今怎么办?!” 沙尔虎达道:“奇袭南朝京师为重,我意留下一支兵马断后,牵制敌军。” 鄂硕立刻点头:“就这么办。” 他道:“我来。” 沙尔虎达摇了摇头:“南朝京师防御森严,少了你不行。”便把目光落在孔廷训身上:“你来。” 孔廷训顿时心中一慌,但迎着沙尔虎达凶暴的眼神,只好咬牙点头:“喳!” 孔廷训虽然类似参谋赞画,但也带了兵的。他老资孔有德是汉八旗正红旗的旗主,麾下几万汉兵,且孔有德曾是毛文龙的部属,亦打过海战,这回送鞑子从水路来的水兵,都是汉八旗正红旗的兵,有一千五百人。 沙尔虎达的意思,就是让孔廷训带着这一千五百人断后,挡住夏军,为他们争取时间。 沙尔虎达又道:“原定两个时辰休整,现在看来不能了。叫儿郎们快些就食,半个时辰后就走。” 但是没等到半个时辰,金生所部已至。 沙尔虎达忙调兵遣将,在树林外列阵,观摩金生所部军容。这一看之下,不禁心中一沉。 三千皆甲兵,武装到牙齿。除了没见火炮这些重火力,其他的一应俱全。 最让沙尔虎达咬牙的,是他们自己也没有带火炮。奇袭轻车简从,怎么能带上沉重的火炮? “莫非要退而求其次?!” 沙尔虎达如是想。 所谓退而求其次,发兵水路之前,多尔衮亲授机宜——若攻京师不利,就大肆杀戮汉人百姓。 沙尔虎达知道,这同样是为了动摇夏军军心。 一旦山海关后方发生屠城事件,山海关守军必定稳不住,从而为多尔衮创造机会。 但这只是退而求其次的法子。 在多尔衮看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较之于攻打京师,只是杀戮百姓,起到的作用,要小的多。 三零六章 小战 奇袭京师,所谓攻心之策。 在沙尔虎达而言,能一路无碍,顺利抵达者第一。这奇袭之策,关键并不在于攻破京师。只凭一万多兵马,要攻破南朝京师,概率小的可怜。 东虏四次入关,皆规模甚巨,亦曾在京师外耀武扬威,但也不曾攻破了京师。 奇袭京师之策,目的在于动摇山海关防线。能不能攻破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京师恐慌,从而引起连锁反应,为多尔衮创造机会。 至于退而求其次,杀戮百姓,即便在行踪已泄的前提下,也是其次中的其次。杀几个百姓有什么用呢?兵临城下,威慑京师心脏,那才是战略目的之所在。 金生率部列阵,遥遥两三里,见林中人影绰绰,不禁谓之左右道:“幸亏老资脚杆长,紧赶慢赶赶上了。要是让鞑子跑了,将军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道:“九才啊,我看你也别去做什么村长了。继续跟我干,凭这回功劳,不说营将,军侯老资还是能给的。” 九才有些心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做村长也是给君上效死。大人,这回算是侥幸,也没甚功劳...何况受伤之后手脚没有以前灵便...” “屁话。”金生道:“这还不算功劳?你少说些没用的。我看你手脚也没什么不灵便的。就这么决定了。战后老资给上面写折子。” “这...” “不要废话了,鞑子来了。” 但见林中涌出密密麻麻的鞑子,满眼的大光头,脑后一根恶心的老鼠尾巴。于林畔列阵,长枪大盾,刀斧森森。 金生观察片刻道:“这多少人?没两千吧?” 左右道:“一千五百人左右。” 还有眼尖的道:“不像是真鞑子。” 金生心头一转,喝道:“夜不收的在哪儿?去给老子瞧瞧,鞑子不可能只这么点人。” 李九才也道:“大人说的是。四五百条船,至少上万鞑子。” “估摸着是打算用这点人马牵制老资,主力好跑路啊!”金生如何没有猜测,道:“不行,不能让鞑子轻易跑了。” 他喝道:“众将士给我压上去,先吃了再说。” 三千列一阵,不急不慌,军令一下,如墙推进。两三里地,不过盏茶的功夫就缩短了一半。鞑子的面孔,已经隐约可见。 见夏军迫近,林旁列阵的鞑子骚动起来。孔廷训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大呼着令兵卒备战,填装火铳的填装火铳,竖盾的竖盾,乱糟糟一片。 至一里半,夏军侧里杀出一彪约莫四五百人的骑兵。整个方方正正的步兵阵形,也开始朝半月形变化。 马蹄滚滚,声如雷震,一里地转瞬即过。烟尘升天之中,已至二百步。 这时候,已变化成半月阵的夏军步卒开始加速,呈半包围状,紧随骑兵之后,与孔廷训所部迅速拉近距离。 二百步,骑兵声势巨大。虽则四五百人,却如海啸。正红旗的汉奸兵早是两股战战,不知谁失手放了一铳,顿时之间,噼啪声如雨打芭蕉,一股脑儿火铳就放完了。但没打到一人,全在射程之外。 孔廷训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只好大叫:“填铳,填铳!” 却哪里来的及? 东虏汉八旗的火器兵,所用的火器,都还是老式的玩意儿。百步不能破甲,填装缓慢,还易炸膛,一盏茶能打两三铳已是极限。 但面对骑兵冲锋,哪里有给他填装药子的时间? 一阵空铳打完,骑兵正好冲入射程范围之内,但已无铳可放。在汉奸兵的眼中,那些武装到牙齿,一身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甲骑,森冷的寒光照的人心头发颤。 四五百骑兵到这个距离,尚未散开,仍呈现紧密阵形。百步时,皆执铳,一手抓缰,一手持铳,五十步放铳,烟雾火光之中,对面的汉奸兵大盾爆裂,脑门炸开,脑浆血液飞洒,顿时倒下一片。 孔廷训所部一片混乱,这时候,五十步眨眼即过。骑兵收起三眼铳,反手取下朴刀,扬刀而起,一片刀光闪过,混乱的汉奸兵防线为之撕裂,甲骑势如破竹的杀了进去。 一个汉奸兵被甲骑撞飞起来,半空中胸膛就已塌陷,不落地便被自家身后的兵卒一刀捅了个对穿。一位甲骑不慎被撞下马背,却浑然无事模样,翻身起来,拔出腰间一口短剑一扑便杀一人,合身一撞,三五人也挡不住,力大凶猛的好似老虎。 当得此时,金生的声音,已及前。 “冲上去!包圆了!” 一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孔廷训被甲骑追的逃无可逃,以跪地求饶,投降告终。一千五百正红旗汉奸兵被杀者超过一千两百人,俘虏的还不到三百人。 “报上名来。” 金生策马横刀,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的孔廷训,满脸不屑道。 “降将孔...孔廷训。” 孔廷训把头埋在地里,战战兢兢道。 “孔廷训?没听说过。”金生道:“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 “那就说。”金生道:“鞑子的主力往哪儿跑了?” 孔廷训毫不犹豫:“树林另一侧。” “多久了?” “不到两刻时间。” “有多少人?领兵是谁?” “一万三千人,皆满八旗精兵。领兵的是沙尔虎达和鄂硕。” “呵,听这名字,就知道是真鞑子。”金生谓之左右道:“不像这个,是汉奸。” 孔廷训把头埋的更深。 “你们的目标是哪里?是不是京师?”金生微微垂首。 “...是。” 金生点了点头:“把他拉带去。” 又道:“遣人入城,以本部名义,请求宝坻县尊帮忙看押俘虏。” 这时候,夜不收策马来报:“部将大人,弟兄们已缀上鞑子尾巴。鞑子从林子另一侧逃走,往东去了。” “往东?!” 金生眉头一皱,喝道:“王麻子,你带你的人,在这里打扫战场。其他人跟老资走,休要走脱了鞑子主力!” “喏!” 这个时候,东边宝坻县紧闭的东门轰然大开,一个身披官袍持剑策马的年轻人带着一班衙役及上千青壮杀了出来。 “鞑子就在前面,万万莫教他跑了。各位,鞑子不足为惧,莫要慌,莫要怕,缀住即可。咱的精兵就在城南,片刻即到。” 不得不说这位县尊胆子很大,他发现兵马踪迹,连忙关闭了城门,又召集衙役、县中青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动员之下竟杀出城来。 三零七章 再战 “孙班头,”县尊道:“你带十个人立刻去城南,告诉这里状况,只道本县尊带人拖住鞑子,请该部甲兵速速来援。” 县衙下的衙役班头孙班头连忙道:“县尊大人小心,小人这便去了。” 年轻的县尊摆了摆手:“速去速回。” 然后道:“本县尊不擅兵事,赵执法,还请你来整兵列阵。” 以县治论,县尊为政务之首,御法使为法务之首。县尊率人出城,御法使在城中稳定秩序。 不比前朝县尊政法一把抓。如今则一分为二。县尊下的三班衙役人数比以前少得多,只负责县衙一应事务。治安、执法,则归于御法使。 御法使下执法司就是暴力机构,这位赵执法便是宝坻执法司的司首,也曾是军中悍兵,只是受了伤,退伍后被配给到宝坻。 赵执法一条胳膊分明变形,但面色严整,目光凌厉,闻言道:“遵县尊令!” 当即整备青壮,将执法司的健儿置前,青壮在后。一边整备,一边朝着鞑子拦截而去。 万余鞑子如今已半数经过东门外,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而县尊率领的千余人马,较之而言则势弱许多。但却义无反顾,朝着这条长龙的腰部逼过去。 “执法司的弟兄们务必要挡住鞑子,其他弟兄只管拿石头砸。”赵执法道:“只须得拖延一二,待城南我军抵达,鞑子就是砧板上的肉,待宰待割。” 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宝坻县城没有什么军事力量,只有执法司的执法配备有兵器盔甲。只有将他们放在前面,才能尽可能的减轻青壮的伤亡。 赵执法实际上是不同意出城的。在他看来,执法四的执法也好,仓促召集的青壮也罢,都是乌合之众。一没兵器,二没盔甲,除了两门稍稍还能用的虎蹲炮,根本没什么像样的武装。 但县尊执意如此,无可奈何。 当然,赵执法也知道,县尊此举,并无差错。 “鞑子突然出现在宝坻,而沿途没有消息,分明图谋甚大。”此前县尊便是这么说的:“其遮掩行踪,无非奇袭。奇袭何处?自然不是宝坻这样的地方,非京师无疑。万万不能让鞑子到京师,否则形势必定动荡,对君上大计造成影响!” 这才是县尊说服御法使和赵执法,率人出城的主要的原因。 京师绝对不能动荡! 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鞑子早见宝坻这一支青壮。鄂硕便在中军处压阵,见之谓左右道:“若非南朝京师重要,甩掉拦截要紧,我非得破了这小县,将汉人杀个精光。真是胆大包天,莫非以为我八旗精兵刀锋不利?!” 他道:“然却不可坐视其张狂。厄尔力,你带你的人去,教教这些南朝的汉蛮子,让他们知道厉害!” “喳!” 便有数十人从阵中分出,迎着宝坻青壮杀了过来。 赵执法见状,忙大喝道:“止步!列阵!快快快,准备迎敌!”言语间,他对县尊道:“县尊大人还是去后阵罢!” 县尊道:“鞑子当前,我如何去后阵?赵执法放心,本县尊如今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 他把剑一挥,呜的一声,分明力大。 赵执法顿时了然——毕竟是县尊,这几个月功绩卓著,得了人道反馈。想必亦曾增持体魄。 便听县尊道:“我闻鞑子骑射厉害,眼前虽非骑兵,但亦有弓。不可让鞑子轻易射箭。赵执法,你亦曾是军中悍卒,可敢与本县尊一道冲阵?” 赵执法一听,顿时被激起豪情:“县尊都敢,下官如何不敢?!” “好!” 年轻县尊大笑:“待鞑子近了,你我两人便冲出去大杀一番。”说着话,县尊眼中露出仇恨之色,咬牙道:“不杀几人,我心不平!” 赵执法听说过县尊的事,这位的家人,曾在鞑子入关的劫掠之中身死。有此仇恨,在所难免。 赵执法道:“下官在军中,亦曾守过这方面的培训。鞑子往往进入百步之内才会射箭。如今无马,想必至少七八十步以内方才放箭。等鞑子进一百五十步,下官便与县尊杀出去。” “听赵执法的。”县尊说到这里,眺望之:“怕是差不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赵执法喝道:“各位弟兄列好阵势,待本执法和县尊大人破敌!” ... 金生率部急来,远远便见一阵青壮列在鞑子长龙不远处,那青壮之中,有两人策马而出,与从鞑子大队人马中分出的几十人狠狠的冲撞在一起。有一人,分明官袍乌纱,却一口长剑挥的好似大刀,转眼间便杀了好几人! 另一人则伏身马背,一口雁翎刀拖拽劈开,极是简练,非军中之人不可。 “嚯,那是县官吧?!” 金生大叫道:“好一个书生县官,竟与鞑子冲阵。将士们,咱们在哪儿?!” “杀上去!杀杀杀!” 金生双目圆瞪,大吼一声,骑兵先行,步卒随后,风卷一般杀了过去! 而此时,鞑子厄尔力几十人,还在与县尊赵执法纠缠。 便闻得鞑子长龙之中传来一声苍茫的号角声,顿时之间,有三千人驻足列阵,其他鞑子毫不停留,继续狂奔。 两股人马在宝坻人马一旁轰然撞击厮杀在一起,一时间杀声震天,残肢断比,金铁交击,怒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凶悍的鞑子抡起链锤,狠狠的砸在甲兵身上,砸的哐当一声,却那甲兵微微一晃,长枪搠过,一捅对穿。 旁侧里一个络腮胡子的鞑子持一口弯刀,照这位甲兵眼睛抹过去,却侧里一条长枪穿来,把他脖子捅开一半,顿时间惨叫都叫不出来,鲜血好像水龙头一样喷涌。 两军交战,鞑子的悍勇一眼可见。但较之于夏军甲兵,却差了不止一筹。不单单是作战的方式——两军犬牙交错之际,鞑子往往凭借个人勇武杀敌,互相之间的配合有些混乱,而夏军则以十人一队,互相配合得当,又有精良甲胄,除了眼睛要害其他完全不必遮挡。 这一交锋,只僵持片刻,便呈摧枯拉朽之势。三千鞑子精兵对两千多夏军甲兵,只扛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呈崩溃之象! 一旁宝坻青壮受到鼓舞,热血激昂,虽不说立刻冲上来杀敌,确也围拢过来,在外围骚扰、投石。每杀番一个鞑子,便响起一阵欢呼,等到县尊与赵执法杀光几十个鞑子杀回来的时候,战局都快要尘埃落定了。 三零八章 势尽 鞑子断尾阻截,可以说是成功的,但也可以说是失败的。 成功,是因为鞑子的大队人马趁着两军厮杀之时,已经远去,很快不见了踪影,暂时甩开了金生所部的堵截。 失败。则是三千鞑子精兵全军覆没。 鞑子底蕴浅薄,三千精兵便是十个牛录。早前阿巴泰和图尔格第五次入侵折了两三万精锐,已令鞑子元气大伤,现下若非多尔衮下决心争国运,别说三千,是三百人也能让鞑子痛的心绞。要知道,前朝明廷与鞑子历次战争,譬如松锦之战,斩下的首级也不过百十来颗。 “鞑子已经跑了半个时辰,不能再耽搁了。”战后,一片残肢断臂之,金生对宝坻县尊道“鞑子的目的是京师,本将要立刻挥兵追赶。这里一应后续,托负给县尊了。” 年轻的县尊用力的点了点头,作揖道“金部将放心便是。” 金生哈哈一笑“我见过许多人,胆气能与县尊相提并论的不多。县尊前途广大,我这里提前恭喜!”言罢他捶胸一礼,抱拳道“告辞!” 县尊微微作揖“此间本县实已鲁莽,仍教鞑子走了主力,不敢居功。部将此去,必定得大胜!” “借县尊吉言!” 沙尔虎达驻马道畔,面孔阴沉无,他唤来向导“告诉我,此去京师,还有多远?!” 向导是个假鞑子,原是鞑子早年入关时从京畿地区劫掠的汉人商人。如今剃发易服,卑微的跪在沙尔虎达的马前,叩首道“回主子的话,此去京师,还要过香河,再至通州。过了通州,京师快了。” “香河还有多远?”沙尔虎达再问。 “不足三十里。”向导道“奴才曾来往京畿各县府行商,路熟得很。” 沙尔虎达摆了摆手“退下吧。” “为什么不杀了他?”鄂硕一旁闷声道“损兵三千,我心如火烧。不如杀几个汉蛮子泄愤。” 沙尔虎达摇了摇头“越是到这个时候,便越要冷静些。尚未至京师,这些人还有用。” 又道“夏贼反应太快,且战力令人心惊如今唯有速攻南朝京师,完成摄政王交代的任务至于其他”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阿巴泰全军覆没之后,不知多少人憎恨他,认为全军覆没的责任都在阿巴泰身。但如今终于知道,此非战之罪。实不能力敌啊。敌人太强大了,较之于明廷,不可以道理计。早年千八百人可追的明廷几万兵马狼奔豚突,那样的日子恐怕一去不复还了。 连区区一个县城都敢出青壮来拦截,汉人的心气已不同以往。 断后的三千兵马的下场,沙尔虎达已经知道——尚未脱力视线,便已见崩溃之象,这仗不好打了。 “叫儿郎们加快步伐,今日入夜之前必抵南朝京师。”沙尔虎达咬牙道“便是累死,也要在时限之前抵达!” 鄂硕默然。 京师。 “鞑子也算是拼尽全力了。”郑允芝将密报递给一旁的孙闻,道“直沽的八百里加急,东虏走水路,有万余兵马自潮河口登陆,目的九成属京师。林江生将军已率部抄路拦截,预计在香河一带截住东虏的袭兵马。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孙闻看罢,道“区区万余兵马,何以动摇京师?东虏打错了主意。” 郑允芝失笑道“东虏仍以老旧眼光看待诸夏,便是君所言信息之不对等。阿巴泰之覆亡,更多恐怕只是激起东虏的愤怒,而明眼人便有所怀疑,却为国运之战而不得不如此。不过若任凭东虏兵临城下,亦非好事。虽驻城兵马不惧东虏,但百姓却受不得恐慌。” 孙闻点了点头道“京畿百姓刚从毁败恢复些元炁,早年鞑子数次入关,百姓惊弓之鸟,的确受不得恐慌。不过郑大人也不必担心,军事自有军将官区置。林江生将军能征善战,想必无碍。” 郑允芝道“却也要做些提备才好。” “应有之理。” 鞑子自潮河口登陆,至今还不到一天一夜。百姓尚未知之,京师仍是那般生机勃勃。郑允芝孙闻接到消息,于是内松外紧,严加防备不提。 山海关,嬴翌收到消息的时间,京师还早。潮河口距离山海关更近。消息以战报的形式传递到嬴翌手,嬴翌看过之后,直接束之一旁。他相信林江生有能力解决这一股袭的鞑子。 “我令林江生驻兵天津三卫,便是为了防备鞑子水路袭。”嬴翌道“此国运之争,无所不用其极,多尔衮不会想不到水路。北连鞑靼,南走水路,数十万大军兵临山海关,此哪里有什么计谋?一眼可见。” “不过林江生险些忽略潮河口,致使建奴顺利登陆,有罪。若全歼鞑子,而不伤百姓,可将功折罪。若不能,战后论处。” 朱炳琨等人顿时神色肃然,正襟危坐。 嬴翌随后叹道“此间却毕竟有些疏忽,盖因河北时局初定,方方面面未曾兼顾圆满。且诸将多未打过水战,以致于忽视。要引以为戒,以示教训。” 又笑道“多尔衮技穷,接下来等钱岳消息。一旦钱岳占领锦州,便与决战。” 多尔衮确已技穷。 数十万大军相持于山海关外,每日里人吃马嚼,粮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这还不算什么。北边一直没有消息,无论是科尔沁,还是土默特。最令多尔衮心惊的,还是广宁前屯卫。 自其抵兵于此,至今七八日,那小小前屯卫仍稳如泰山。豪格立状三日破城,早已付诸流水。虽然给了多尔衮机会将豪格一掳到底,但随后几日,无论换作是哪个,都奈何不得那区区六千兵马镇守的前屯卫,反而损兵折将,死伤甚巨。 到如今,多尔衮已不愿再攻,只将一股朝鲜兵围困之,但背后一根刺,总是难以入眠。 三山营堡,多尔衮端坐不动,神色较之于来时,却要阴沉的多。他身穿着一套银灰色的盔甲,一只兜鍪放在一边,他轻轻的抚摸过冰凉的甲胄,心与甲胄一样冰凉。 三零九章 骑虎 “这便是夏贼的甲胄么” 多尔衮仿佛自语“简洁轻便,刀枪不入,铳打不透,着甲后除了一双眼睛,浑身下全无破绽。本王大概已经知道当初阿巴泰是如何全军覆没的了。也知道区区前屯卫,为何能如此坚固。” 堂下左右,大清重臣大将皆是默然无言。 与夏军相持至今,满清一方渐渐发现他们此前对夏军的了解是如此的可笑,是如此的低估。六千甲兵?山海关下下,全是甲兵,数以万计!怎独乎区区前屯卫? 这还不算。山海关的兵力,如今也已有大概的预估,不超过三万人。较之于多尔衮倾国之力的数十万大军,还不到十分之一。便则全是甲兵,也未必会输。但甲胄刀枪不入,这麻烦了。 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地方箭射不透,铳打不动,刀枪剑戟全然无用。除了火炮,几乎没有破甲的可能。便是火炮,在一定距离内,命了也未必能打的死人。 面对这样的铁罐头,无往不利的八旗精兵成了纸糊的的垃圾。 这些时日以来,山海关每每出动三千兵马于背荫障寨堡一线与满清的附从军队交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没有具体的目标,今天打背荫障,明天打前所,要么打永安堡,要么打高岭驿,不以破城为目的,只以杀伤为标准。 短短七八天的时间里,以朝鲜人为主,汉八旗为辅的前线兵马便死伤超过四万!平均每天便有超过五千人死在他们手,全部被砍下首级,堆在山海关外筑成京观。 这样的损失,即便不是满八旗嫡系,也令多尔衮足够肉疼。早先接到这些战报,他还怒不可遏,只道是这些附庸军队出工不出力,还曾严惩了几个将官。 但后来渐渐发现不对,于是昨日调遣了十个牛录三千八旗精兵,在山海关兵马攻打高岭驿的时候,从旁突然杀出,这一战,终于让多尔衮体会到了切肤之痛。 三千八旗精兵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们的战果,是多尔衮身的这具甲胄。仅有的一具。 付出了三千八旗精兵的性命、高岭驿守军八千人的性命,才从山海关军队手夺取了这么一具甲胄。 多尔衮露出狠厉的自嘲“只一具甲胄,折损了一万多人,真是好哇。” 不是兵卒不尽力,而是敌人太强大。 山海关三千兵马并非没有损失,并非只折了一人。在鞑子不计伤亡的冲击之下,总有倒霉蛋被伤到要害。但要夺取尸首却难之又难。每一个战死的将士,无论如何都要带回他们的躯体,这跟鞑子的八旗精兵一样。鞑子与明廷征战,死伤也有,但每每顺利退却,还能带走族人的尸体,落在明廷手的便不多。 嬴翌的兵马更是如此。 为了夺取到这一具盔甲,鞑子的一个机灵的将官将盔甲剥下来,丢弃了山海关士兵的尸体,才达到目的。否则必定死磕下去,最终鞑子的损失恐怕不止万余人了。 这次战役,让多尔衮等满清高层完全看清了敌人的强横,心那原本超过一半胜算的心气,一下子降低到了冰点。亏得多尔衮看出了其的隐患,令人封锁消息,否则这会儿,三山营堡的鞑子军队,怕是士气全无。 怎么办? 这个问题摆在鞑子们的面前,进退维谷。 三千八旗精兵,数万附从军队,围攻之下,山海关区区一个部将级编制三千人马,却杀死万余,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而收获只一具盔甲。这还是只是三千,那山海关,至少还有两万多这样的军队,前屯卫还有六千。 那么关内呢? 大清的敌人,绝非只有两三万兵马。 到这个时候,多尔衮对两路鞑靼人的策应,已经心生动摇。对水路袭的沙尔虎达所部,同样不抱太大期望。 那该怎么办呢? 决战? 撤退? 若是决战,胜算呢? 撤退?能顺利撤走吗?便是撤走了,以后怎么办?嬴翌会放过他们吗?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让多尔衮彻夜难安。 “都说说吧。” 多尔衮漠然道。 皆无言。 良久,一个颓废的声音传来“撤退吧。” 一看,原来是豪格。 此前是意气风发,再也不见。只剩下胡子拉渣和满眼的血丝,脸一片蜡黄,颓废不已。 前屯卫给了豪格狠狠一击,他本部兵马几乎全部落在了前屯卫下,自己还被多尔衮夺了爵,将为贝勒。 他体会到敌人的厉害,心灰意冷之下,再也不报任何期望。 “说的容易!”多铎开口道“撤退?豪格贝勒以为山海关的夏军会眼睁睁看着我们顺利退走?何况便是撤走了,日后怎么办?敌人不会放过我们!想想明朝吧,从朱元璋开始,他们跟鞑靼人打了多少年?汉人绝对不会因为我们的退避而放过我们,我们与他们有仇啊!” “那你说怎么办?!”豪格嘶吼道“我们打不过他们!如果损失了太多的本族儿郎,我们拿什么去压制鞑靼人?拿什么去压制朝鲜人?他们会反咬一口,不等汉人来攻,我们灭族了!” 多铎无言。 “骑虎难下啊” 多尔衮叹息。 山海关。 “几日下来斩获颇多,但东虏必已有切肤之痛。”嬴翌看过战报,淡淡道“若只其附从军队,死的再多,大抵也只肉疼。但东虏本部精兵于野战之几乎全军覆没,阿巴泰的教训,他们应该已经想起来了。” 说着话,嬴翌眺望远方“钱岳的消息应该快要到了吧?两日之内,必须决战,否则不保证鞑子不会逃跑。” 朱炳琨道“回君,按理说老钱所部应该已经完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以我军的行程速度,从科尔沁草原至锦州,最多五天。如今已去七八日,彼处形势应该已经明朗。”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无论钱岳消息是否抵达,只等两日。两日之后是八月十五,月圆之时,必发兵强攻。你们下去做好准备,务必要尽可能的杀伤东虏本部兵马。” “喏。” 三一零章 锦州 野猪皮努尔哈赤崛起以来,于白山黑水之间,征伐吞并野女真部落,逐渐壮大起来,所谓的满八旗,很大一部分人口,来源于此。 几十年东征西讨,先为后金,再为大清,东伏朝鲜,西压鞑靼,南掳明廷,逐渐发展成为一个以满八旗为核心,鞑靼人蒙八旗、汉人汉八旗和朝鲜附从环绕的半奴隶制政权。 在东虏的序列当中,满八旗自然是第一等的核心,享受的权力和本身的战斗力相符合。 其次是鞑靼人蒙八旗,再次是汉八旗,最后才是朝鲜附从兵。 朝鲜人的战斗力低劣的可怜,但却是东虏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东虏很大一部分物资,都是从朝鲜压榨的,就数额而言,不少于对明廷的掳掠。只是更温和一些因为朝鲜人被压服了。 多尔衮所谓的倾国之力,二十万正兵,三十万包衣,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朝鲜征调的青壮。尤其是包衣,朝鲜人和汉人几乎各占一半。 而且较之于汉人,东虏相对来说,更信任朝鲜人一些。譬如锦州这条后路,多尔衮就交给朝鲜人镇守。 越懦弱的人越残暴当一个懦弱的放飞了自我,其行为往往更近于牲畜。对他们的主子,他们俯首帖耳,一旦反过来面对其他的敌人,尤其是本族人的时候,他们往往比牲畜还不如。 就如同原本历史上,满清入关之后,打前锋的往往的汉八旗的绿营兵。这些原本的汉人,对本族人造成的残酷事实,并不次于鞑子本族。反而变本加厉。 又如同八年抗战的那些汉奸一样,就是这样货色。 朝鲜人也是如此。 当钱岳率兵抵达锦州的时候,看到的朝鲜兵,就透露出一股浮躁的暴虐。他们甚至起初完全不惧钱岳的甲兵,敢于正面冲锋。但一次冲锋大败之后,便惶惶如犬,瞬间崩溃。 上万朝鲜兵,竟至只折损了不到两千人,便全部投降了。不过下场不太好看,因为这时候钱岳并无多余的精力去看押更多的俘虏,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将这些俘虏绕道送回关内。 于是全部斩杀! 如果有老弱妇孺,较之于周力、郑九性子更温和一些的钱岳也许不会举起屠刀,就如同攻灭吴克善之后,一路过来遇到的鞑靼人部落,也只杀抵抗者,其他的全都交给了随行的奴工营和商人们押运回去。 但锦州的朝鲜兵全都是军队,没有妇孺,杀之无碍。 占领锦州之后,钱岳立刻遣人往山海关方向送去战报,一边建立防御工事、在锦州城外设立了两座大营,以犄角之势,互相守望,并完全断绝鞑子的归途。 “辽阳方向亦不得不防。”钱岳心中定计周全:“鞑子虽倾国之力来攻,但其所谓盛京,我之辽阳,必定还留有一支兵马镇守。若鞑子发现锦州路断,辽阳必定会有反应。” 锦州这里一旦失陷,断了鞑子的后路不说,从辽阳至山海关的粮草运输路线,也被断去。最多两三天,无论是辽阳还是山海关外的三山营堡,都会察觉到不对。 “君上此时,必定已备决战。我部必须做好准备,万万不能走脱了鞑子本部精兵。拦截目标以建奴本部为主,其他的都在次要。” “锦州及城外南北大营各驻一部兵马,余下一部机动策应。各部夜不收立刻撒出去,拦截鞑子归途的大须水泄不通。” 一条条军令顺利下达,很快,锦州便成了龙潭虎穴。 钱岳只等着山海关决战,不过夜不收很快传来消息,说是在锦州北的山林中,发现兵马驻留的痕迹。 这让钱岳有些疑惑,当下派出一个营将级编制的骑兵前往查看。 当天夜里,随同这支骑兵一道,有一人来。 “吴应麟拜见将军!” 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钱岳炯炯注视片刻,道:“吴应麟?你是什么人?” 随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吴应麟,竟然是吴三桂的侄子,吴三桂兄长吴三凤之子! “叔父早决意投夏王,但寸功未立,实不敢见夏王。于是与鞑子虚与委蛇,暗中令我率部于外,找机会奇袭辽阳,端了鞑子的老巢。却不料将军明察秋毫...” 为了掩盖行踪,避开鞑子的视线,吴应麟率领的八千人选择穷山恶水行军,速度极慢。到现在,也才刚过锦州一线。原以为过了锦州,便可加快行程,没想到被钱岳发现了。 鞑子密布的眼线主要分布在锦州至山海关一线,一旦过了锦州,抵近鞑子的盛京腹心,这里的眼线反倒更少。 “原来如此。” 钱岳顿时了然。 吴三桂暗中投降的事,以钱岳的地位是知道的。这个名为吴应麟的,分明也是汉人。当然,钱岳不会轻易相信吴应麟的说辞,不过在见吴应麟之前,早已从骑兵口中了解到,藏在北边山林中的,的确不是鞑子兵。至少没有一人剃发易服。 听了吴应麟之言,钱岳不禁心中一动,对吴三桂的计划,产生了一些兴趣。 若能在截住鞑子归途的同时端掉鞑子的老巢,这件事具有相当的操作性。 便听吴应麟道:“将军明鉴。鞑子在盛京仍驻留了一万精兵,皆是鞑子本部八旗精兵。虽内有祖大人为内应,外有我叔父投降的事实,或许可以诈城,但仍无绝对把握。我请求将军出兵相助,以将军为主,共立奇功!” 钱岳听罢,不禁大笑起来:“本将倒不在意与你争功。不过的确有些兴趣。你的意思是说,在辽阳,有祖大寿为内应,你亦可凭吴三桂投降的事实诈城?” 吴应麟忙道:“将军英明,正是如此。” “祖大寿有多大把握?诈城怕是不易。值此国运之战,除非鞑子本部回城,便是鞑靼人,恐怕也不能轻易诈开辽阳城门。唯独内应,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又道:“何况本将这里担负君上重要军令,便是辽阳有奇功,我也不可能尽起大军。最多出三千人。三千人可破辽阳,但辽阳鞑子人口众多,三千人恐怕弹压困难。” 三一一章 将战 并非钱岳保守,而实是兵力不足。 他这里只一个校尉部一万两千人的兵力,拦截鞑子的归途已属不易。毕竟鞑子数十万兵马,一旦战败蜂拥逃窜,必定会对锦州造成巨大的压力。 他的职责就是镇守锦州,不可能放弃职责,却去攻打辽阳。他很清楚嬴翌的战略——杀伤鞑子有生力量为主,而不是其他。 对于钱岳而言,占领辽阳的重要性,比起拦截鞑子的精兵,差了不止一筹。 只要剿灭了鞑子的精兵,辽阳便是盘中餐,不足道哉。若不能剿灭鞑子的有生力量,便是攻下了辽阳,鞑子也还有一口气在。孰轻孰重,一眼可知。 这件事有操作性,但钱岳最多出一部三千兵马,再多不可能。至于诈城,钱岳完全不抱期望,吴三桂的兵要是能诈开鞑子的都城,那鞑子对汉奸们也太信任了吧? 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国运之战啊! 所以内应尤为重要。有了内应,不单单破城容易,在钱岳而言,祖大寿若能勾连起一票汉奸反转为内应,以那些汉奸这么些年在鞑子腹心处建立的势力,或可对弹压辽阳产生奇效。 辽阳是鞑子的京都,鞑子上百万本族,至少有一半都住在里面。若只钱岳派三千人,加上吴应麟八千人,区区万余人,根本弹压不住。反而会被拖入泥潭。 吴应麟很清楚钱岳言语中的意思,道:“请将军放心,内应早有定计。占领辽阳并不是目标。” “哦?”钱岳念头一转:“哦。” 明白了。 “是要擒杀鞑子皇族?”他道。 吴应麟躬身一拜,面露佩服之色:“将军英明!” “若是如此,可行性巨大。”钱岳想了想:“也罢,我便调遣三千兵马与你去辽阳。有祖大寿为内应,不为占领,只为擒杀鞑酋家眷,易也。” “多谢将军!” ... 三山营堡,多尔衮夜半惊醒,背后一片冷意。 他披上一件单衣,走出来,正见高天明月,月光洒洒如雾,分外一派朦胧。 “快八月十五了吧?汉人的中秋,果然明月高悬。”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 “汉人中秋团圆,如那圆月,圆圆满满。可我如今却战战兢兢,夜半难眠。”多尔衮叹了口气:“梦中阿玛疾呼,满眼有鲜血淋漓,不是吉兆啊。” 他被噩梦惊醒,心中一片踟蹰。 “夏贼日日出兵,却止三千人,无目的攻打四寨堡,分明有练兵之嫌。那夏贼崛起不过两年,虽如日横空,但底蕴恐怕不足,想必灭明之后新征兵马,果然需要血火练就。” 思忖至此,多尔衮露出自嘲之色:“没想到我大清精兵,如今竟成了别人的练兵之物,实属可悲。” “他按兵不动,分明另有计较,是什么计较呢?”多尔衮念头转动,难以明了。 他不曾想过,嬴翌心生一网打尽之意。自忖数十万兵马,要一网打尽,根本不可能。 他更不知道,嬴翌的主要目标,就是三山营的这七万满八旗。 但多尔衮仍然感觉到了危机。 骑虎难下,并非虚言。发起国运之战,多尔衮是瞅准了嬴翌刚刚起势,底蕴不足的弱点。他深深的知道,时间对他的不友好。大清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要继续壮大,唯有向南。若不打败嬴翌,大清没有机会。而一旦拖延,等嬴翌横扫神州,持万万人之势,大清再无机会。 “夏贼在等什么呢?”多尔衮思索连连:“莫非是北边战事?是了,鞑靼人毕竟不可小觑。” “便则阿玛与兄长多番压制,如今鞑靼人若倾尽全力,仍能纠集十万兵马。十万可不是少数。山海关止不到三万兵马,看来在北边沿线布置了不少兵力,恐怕是等那边战报...等着胜利吗?” “鞑靼人一旦战败,夏贼便可纠集所有兵力,与我决战。想来便是这个主意了。” 多尔衮心中微微一定:“不能等他集合兵力,最多五天,最少三天,若鞑靼人还没有消息,我就与他决战。” 站在月光下良久,多尔衮叹息一声,决定一族之命运,就在眼前了。他虽已有定计,但心中的忐忑,却怎么也按捺不住。 他不禁有些想念明廷,想念崇祯。若还是明廷,那该多好啊? “为什么每到亡国灭族之时,汉人总有英雄呢?” 这样的念头,渐渐升起,又渐渐消散。 山海关,八月十四。早上嬴翌用过早餐,在城头巡视一遍,到上晌午,陆陆续续便有许多军报传到手中。 “三山营鞑子有动静了?” 嬴翌看着手中一封军报,精神微微一振:“鞑子有调动的迹象,看来多尔衮也在准备决战。” 放下军报,嬴翌思忖道:“不知多尔衮计划的是哪天?” 嬴翌很清楚多尔衮的进退维谷,但却肯定多尔衮不会轻易退却。国运之战哪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事?这可不是旅游。 一旦撤退,不单单对其阖族士气产生巨大的打击,对多尔衮本身,也是无可抹灭的污点。一旦撤退,回到辽阳,多尔衮必定面临八旗旗主的发难。到时候,他这个摄政王,恐怕就坐不稳了。 只有强撑,只有战争,心中进退难安,但对对多尔衮而言,实际上只有一条路可走。 到了这个地步,攻守之势,已是异位。 “来人。” 嬴翌唤了一声,便有张四推门入内:“君上!” 嬴翌道:“将朱炳琨等人唤来。” “喏!” 不多时,朱炳琨等将官皆至。 嬴翌道:“鞑子已有动静,怕是已生决战之意。但如何能令其如意?主动之势在我掌中,众将官立刻下去做好准备,若今日钱岳消息不至,入夜便发兵强攻!” 道:“现在做具体战术安排。” 他扯开一张地图:“主要目标是三山营的鞑子本部兵马。鞑子有七万人,以三山营为中心,建立了六个大营,防守之势密不透风。但无关紧要,强攻而已,不怕他防守,就怕他跑了。” “三山营位于三山之间,山虽不高,却也是屏障。三山间有三条路。我便兵分三路,合围之。” “关里止一万八千人,留三千镇守关城,其余一万五千人,本王带亲卫三千作一路,其余两路朱炳琨领之,具体怎么打我不管。” 嬴翌点了点三山营东去之路,道:“我绕道截其退路。” 又道:“稍后请张真人和王真人随军,鞑子有异人,不可不防。朱都督,记住不可大意。” 朱炳琨闻言犹豫了一下,起身躬身道:“君上,张王二位真人可随君上。” 嬴翌摇了摇头,笑道:“随你一道。就这么定了。” 然后谓之众将道:“此战以斩杀鞑子有生力量为主,能杀多少杀多少,不要犹豫。但亦不可死脑筋,若困不住,可放开一线,围二阙一。左右锦州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鞑子便是跑,也跑不远。” 三一二章 子时 月下波光无垠,战船随着海浪起伏,木制的甲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分外有节奏。 圆月映照在海里,随了战船一路,总是不远不近。那样的圆满,让人忍不住想要捞起来。 郑五站在甲板上,双手撑着木栏,眺望着远处漆黑的海岸线,忽然开口道:“今日中秋,小七,想家吗?” 海风吹拂,吹的他背后的大氅猎猎有声。 “不想...想。”郑五身旁的亲兵踟蹰着道。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想,怎么不想。都督。今天可是八月十五。”小七挠了挠脑门,只挠到清凉的兜鍪。 “是啊,八月十五。”郑五道。 然后道:“咱们吃兵粮的,总有些不同。等此战过后,有了闲暇,君上不会忘记的。” 小七用力的点了点头。 鞑子走水路奇袭,若不是偶然被百姓瞧见,怕是要到京师附近才会被察觉。 这边消息一出来,正在山东操练水军并作防备的郑五便接到了消息。消息一至,当即率战船百艘,及尚未训练完备的水兵六千,自登州出海,先到潮河口将鞑子的四百余艘战船俘获,留下一千水兵看守,然后率领其他五千人沿着海岸北上,如今已至关宁一线外的海上。 此战海军并非主力,但亦并非没有任务。在鞑子发兵之初,嬴翌就对海军做了安排一旦事起,海军肩负着巡守关宁沿海的责任,职于防备鞑子从海路逃窜鞑子是有水军的,虽然不怎么样。 “也不知鞑子的水师具体藏在什么地方...”郑五心中沉吟:“关宁沿海海岸线极长,大大小小的海湾不计其数。” 鞑子的水师停靠在什么地方,大体有几个猜测,皆是刘德义之言。刘德义是老水师,对北方沿海的地形最是了解。 按照刘德义所言,鞑子的水师,要么停靠在山海关附近的海湾中,要么就是停靠在宁远附近的海湾里。 停靠在山海关附近,便于在战争之时,对陆地进行支援。而停靠在宁远附近,则便于撤退。 而且也只山海关外和宁远外,有较大的海湾,可以停靠大量的战船。其他的地方,要么地形太窄,要么水深不够,要么就是礁石乱滩太过危险。 前面的护卫战船支起一盏大灯笼,灯笼下,一位水兵正在打旗语。片刻后兵卒来报:“都督,舰队已将近山海关。” 郑五点了点头:“此处具体地形我不了解,让刘德义来指挥。” “喏!” 各船之间,灯笼高挂,旗语交互,刘德义接过指挥权,便见海面上百艘战船开始变幻阵形,向所猜测的目的地缓缓靠拢。 ... 夜将子时,永安堡上灯笼高挂,火把林立。耿仲明难以入眠,干脆着甲持刃,到城头巡视。 小小的永安堡,不过五六丈长的城头,就有二十门炮。有红衣大炮,有弗朗机炮,亦有虎蹲炮。 这些火炮可以给镇守永安堡的耿仲明所部汉八旗兵提供一些安全感。 早前耿仲明奉命提兵来此,当时轻轻松松,谈笑间就占领了永安堡。但噩梦随后开始。 只这近十天的时间里,单单永安堡,就遭遇了三次进攻。第一次,耿仲明信心满满,率部出城迎战,吃了个大败亏输。受到教训的耿仲明不敢再出兵浪战,只能龟缩防守。但每一次,那些刀枪不入的甲兵都能顶着炮火杀到城头,砍瓜切菜似的,把他的兵杀死,一个个砍下脑袋。 面对山海关的夏军,耿仲明压力越来越大。 并非他感受有误,而是的的确确,每次来攻的兵,真的越来越强。嬴翌的新兵,在杀戮中成长,从普通的士兵,成长为体魄强大的锐士。如果是耿仲明第一次交锋的军队,是完全凭借着精良甲胄逞威风,单就个人素质而言,并不比耿仲明的军队强。那么随后的交锋,每一次,那些士兵都比前一次更强。 其中强大的将官,甚至能从永安堡城下一跃跳上丈余高的城墙,防都不防不住! 耿仲明心中越来越害怕,他觉得主子们恐怕不是这种军队的敌手! 但这些话不能说,也不敢说。心中的惧怕与日俱增,但表面上还要维持住大清的威风即便将士们面孔上的蔫意一目了然。 “欸...” 耿仲明望着月幕,颓然叹息。 “夏虽兵少,但皆强兵。又有关城为凭,恐怕摄政王的计较会落空啊。一旦夏据神州,这大清怕是药丸啊...” “我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投了黄台吉呢?如果哪怕稍稍坚持几年,等夏王崛起,我纳头就拜,说不得混个从龙功臣,那该多好。哪像如今,搞的里外不是人...” 又暗暗抱怨:“我这里死伤巨大,可多尔衮连话都没有一句,只叫我死守,怎么死守?也亏得夏军没有真正攻城,要不然早玩完了。” 他目光闪烁,念头转动,忽然眼神一凝,月幕下,隐约见到远处似乎有些动静。 他思忖片刻:“莫非夏军来袭?” 又摇了摇头:“此前近十日,夏军皆白昼来攻...何况,若真来攻,我又有什么办法?唯有死守而已。” 这几天他想过投降,但三姓家奴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说身边有多尔衮派来的监视者,单说那夏王,听说异常憎恨汉奸。若投过去,说不得一刀砍了脑袋,死的不明不白。 耿仲明眼神闪烁了一下,收回目光,权当作不见,一边喝道:“严加巡守,不得怠慢。” 转身,下城墙去了。 耿仲明并没有眼花。入夜子时,山海关关门悄悄打开,嬴翌一马当先,率领亲卫部先行,随后朱炳琨等亦率军而出。 说来早前时候,鞑子还屡屡派遣侦骑在山海关外晃荡,但每每被清剿一空,又暗暗估算到了山海关的兵力,后来便也不派人了。 要不然这会儿若还有鞑子的侦骑在外藏着,这出兵便没了隐秘。 月圆之时,夜色并不浓重。朦朦胧胧一定距离内,倒也看得见个大概。当然,对嬴翌而言,是没有什么妨碍的。 三一三章 火力 此战的终极目标,是尽全力杀伤鞑子本部的有生力量。至于背荫障、永安堡、中前所和高岭驿四寨堡,并不被嬴翌放在眼里。 山海关留驻三千兵马,凭借关城,倒也不怕这四寨堡的鞑子附庸军队。 嬴翌兵锋直指三山营堡,而要至三山营,先过永安堡。便是背荫障,也在一畔,与三山营、永安堡形成一个鼎足之势。 背荫障堡在永安堡背后东北方向,三山营在永安堡背后向东的直线上。距离不过四十里。 嬴翌率军从永安堡外擦过,抬起头亦曾看了几眼。那永安堡上的鞑子守军,仿佛看不见他一样。 嬴翌不禁洒然一笑:“这是被打怕了。” 便也不管这寨堡,一路过去,以亲卫部快如奔马的脚程,不过一个时辰,至丑时初,三山营堡便已遥遥在望。 三山营堡的鞑子兵力布置,嬴翌了然于胸。鞑子本部八旗精兵有多少人,是从俘虏口中问出来的,而其大营布置,则是侦骑探出来的。 三山营堡位于三座山包之间,鞑子七万大军,分成七部,以三山营为中心,在三座山包交叉的三条路的两侧山坡上,各置一座军营。也就是说,进出三山营的三条路,皆有两座军营于两侧扼守。 就审问出的消息而言,鞑子八旗这回来了七旗。独留了一旗上万精兵镇守辽阳。 只要把这七旗扼杀在此战之中,鞑子便的砧板上的肉,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早前估算鞑子有多少本部精兵,阿巴泰全军覆没,砍了两万颗真鞑子脑袋。山海关外一战,亦斩首五千余级。这里便是两万五。鞑子水路奇袭,有一万出头,加起来便是三万七八千。辽阳还有一万,便是四万七八千。三山营七万,总数便是十一二万。” 嬴翌谓之王轶胜道:“十人取一丁,建奴便有一百一二十万丁口。我估计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只须得灭了这里七万,鞑子剩下的全都是老弱妇孺,覆灭只在旦夕。” 王轶胜道:“君上,鞑子七万兵马,要一战而灭恐怕不易。” 嬴翌点了点头:“便则七万猪豚,要杀干净也不容易。不过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守住锦州,再堵了海路,鞑子无处可逃。” 为避免惊动鞑子,嬴翌遥遥绕开,围着三山营绕了一大圈,又是大半个时辰,便抵兵三山营之东。 当的此时,三山营那边轰隆隆的炮声乍起,撕裂了夜幕,打碎了月光,顿时之间,整个三山营沸腾起来! “走吧,去会会鞑子。看看是鞑子穷凶极恶,还是我兵锋犀利。” 嬴翌夹了夹马腹,不紧不慢向三山营而去。 朱炳琨麾下兵卒新旧不一,其强横程度,不能与嬴翌亲卫部相提并论。因此脚程也慢了不少。 嬴翌到三山营,绕了一大圈,朱炳琨等才率部抵达。 兵临城下,哪有二话?架起炮阵便轰。 三山营三条路,一条直通西边,对准永安堡。一条通北,直指背荫障。朱炳琨率六千人堵住通西的路,在山口外架起炮阵,找准两侧山坡上的鞑子军营便是一阵乱轰。 与此同时,通北的山口,也遭到另一位校尉的炮阵的轰击。 炮阵轰击的同时,鞑子已经发现了敌人。但鞑子反应再快,也没有炮来的快。 鞑子的军营十分简陋,连寨墙都没有,大抵恐怕是为了方便骑兵进出,或者是一种骄矜。只一片营帐鳞次栉比。这回为决战,山海关中所有的虎蹲炮都拉了过来。只朱炳琨这边,便有四百门! 两百门列一阵,交叉轰打,一盏茶的功夫,直直打了六轮,把两侧山坡上的鞑子军营打了个稀巴烂。 而这时候,鞑子的骑兵才从山坡上冲下来! 鞑子甚至没有机会用炮反击!即便那山坡上的确列有炮阵。但在第一时间里,就被打成了废墟。 “列阵!列阵!” 鼓声大作,朱炳琨端坐马上,沉着指挥。长枪兵列成一个半月阵,将山口包圆,堵死了鞑子的路。铳兵藏在枪兵之后,早已上好弹药,等着鞑子冲过来。 倒是炮阵,此时没办法继续轰击。鞑子地势高,而朱炳琨低。从低打高,未免打到自己人。 炮火停歇,取而代之的便是轰隆隆的马蹄声。鞑子居高临下冲下来,声势极其骇人。 长亮的鹅鸣般的号声响起,砰砰砰...火铳率先发难! 一大片烟雾升起,冲散了月光,紧随之而来的,便是人仰马翻。一大片一大片的鞑子在冲锋的路上倒下,有人被打碎了脑袋,有人胸口被打了个洞,有的肢体纷飞,有的纯粹是战马被打伤跌倒,狠狠被甩飞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从马背上跌下来,下场可想而知。不是被随后冲来的骑兵踩成肉泥,就是跌的筋骨寸断。 铳鸣近乎不停,打了一阵接着一阵。鞑子刚刚从山坡上冲下来,便好似驻足不前了一样,冲过这一条线,便全部倒下。后面的继续冲过来,又倒下。 铳响十轮,才稍稍有些间隔。 朱炳琨的准备何其完善?在炮击之前,铳兵就已铳子上膛。数千铳兵被朱炳琨分成十排,轮流先打一铳。 这一阵火力之猛烈,打的鞑子云里雾里。几乎崩溃。 十轮稍歇,鞑子猛地松了口气,嚎叫高呼声绵绵不绝,终于冲过了那条死亡线。 不知多少鞑子面露喜色,但还没冲出十步,又一轮铳鸣响起来! 一具具残破的人尸马尸倒在短短两百步内,等到鞑子冲到近前,那些剩下的鞑子,已经疯狂了! 不是那种疯狂,而是崩溃的疯狂! 甚至有鞑子从马背上跳下来,被马踩死! “上!” 鼓声一震,枪兵联排踏步,持枪猛搠! 噗噗噗的入肉声,无论战马还是披甲的鞑子,如纸糊的一样,被杀死在阵前! 这时候,山坡上又一阵嚎叫,第二波鞑子又开始冲锋了。 朱炳琨笑对左右道:“杀了多少?” “四千人左右。”左右答道:“两侧鞑子军营各有大概两千骑兵冲锋,皆死。” 朱炳琨微微颔首:“让将士们不要松懈,这才刚刚开始。” “喏!” 三一四章 一刀杀一千 多铎一脸铁青的站在残破的炮台上,浑身抖个不停。曾经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八旗精兵,如今在他的眼前,飞蛾扑火一般,几千几千的死在山坡下,短短几百步的距离之内,留下无数的残破尸体,这种绝望,比起之前炮弹险些落在他脑门上还要让他心寒。 就算好几个固山额真死在他面前,也没有像这样让他心惊胆战过。 牛录额真死了,固山额真死了,还可以继续提拔。但几千几千的精锐骑兵排队枪毙,那种感受让多铎心头滴血。 不是儿郎们不强大,而是敌人太凶残啊! 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大败亏输的明廷,大概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鞑子不可谓不强大,每一个处于上升阶段的夷狄民族,皆曾逞一时之威风。匈奴、突厥、契丹、女真、鞑靼,祖上都曾阔过。纵横天下,建国立宗,不可谓不强横。 但皆一时之横,非一世之横。他们都有他们自身巨大的局限性这些存在,实际上都没能造就出真正辉煌的文明。实际上,他们没有文明的根基。就算建国立宗的,譬如契丹或者女真,或者鞑靼,又或者原本历史上入主中原的满清,无论主动被动,事实上都被诸夏文明所吞并。 但这种吞并,在他们主宰这片大地的时候,都充满了矛盾。以致于无论是辽国或者金国、元蒙或者原本历史上的满清,都给人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他们没有汉的骨,唐的风,没有宋的人文鼎盛,亦无明的君王死社稷。充满一种矛盾的感觉,他们不能真正继承诸夏民族的本质。 在这种矛盾之中,他们压抑、排斥、拒绝一切先进,并极快的完成内部腐化的转变。他们持之以纵横天下的东西,在面对腐朽的时候,可以产生奇效,但面对蓬勃的时候,其落后的本质,立刻血淋淋的揭开。 东虏的骑兵,大抵是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之一。放眼全世界,同等条件下,能与之正面硬刚的,不多。但东虏的骑兵,同样有其巨大的缺陷实际上东虏的强横,是建立在他们的野蛮之上的。 若说纪律什么的,除了军队的编制有规律,便则是装备的统一性、在同一个牛录中,都有巨大的差别。除了有着弓弩的共性之外,鞑子的精兵,每一个都是不同的。 刚刚从山林中走出来的他们,还保留着野兽一样的蛮荒习性,所以在个体素质上,抛开体魄不论,若是单挑,便是嬴翌的士兵,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若集群攻击,则没了优势。 几十年前,努尔哈赤凭借十三副盔甲起兵,建州女真才多少人?他们如今本族的人口、兵力,有一半是来自对其他熟女真的征服,另一半来自于对白山黑水中野女真的征服。 为什么说他们还保留着蛮性,就在于此。 那些野女真,真真正正,就是蛮荒部落,野人一样的存在。所以他们十分凶暴,在面对腐朽懦弱的明廷的时候,他们战无不胜。但面对绝对秩序的嬴翌的时候,其弱点表露无疑。 整个三山营都起来,通西、通北的两个山口,战火无比激烈。受限于指挥者的不同,两个地方的战斗也有所不同。 朱炳琨更沉着冷静,更知进退。在凭借火力优势强杀鞑子两拨冲锋的军队之后,他将大军拉开,退后了两百步,放松一个弹性空间,让鞑子产生一种稍稍放松的错觉,但拉开的两百步空间,却对鞑子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通北的另一个校尉率领的六千人,则与鞑子硬刚硬怼,不但没有放开弹性空间,反而逐步逼紧,给鞑子更大的压力,使得鞑子开始混乱,但对鞑子造成的伤亡,反而小一些。 不能说谁对谁错,但在嬴翌杀伤有生力量的大战略之下,无疑通北山口的校尉,输了一筹。 暂时而言,嬴翌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不过鞑子凭借兵力优势,尚未呈现出败象。 而此时,嬴翌率领三千亲卫,堵上了东边的山口。 西边、北边炮火一响,东边这里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便见的霎那间,东路山口两侧的鞑子军营起来,月光下人头攒动,战马嘶鸣,火把此起彼伏。 鞑子整备军队,一队队的骑兵往西边、北边去了解情况,一边整军备战。 然后就发现了山口外的嬴翌。 三千人鸦雀无声,月光下一尊尊淡金色的甲胄披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唯有当头一人,黑漆漆的,好像一个黑洞,将所有的月光都吞没了。 巨大的嚎叫声响起,左侧山坡上,不多时,便有一千骑兵踏马冲了下来。 嬴翌三千亲卫一动不动,好似万古岩石,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一千鞑子骑兵分明是试探之举,他们这时候还没有得到西边和北边的消息,自然要派人来试探。 嬴翌擎起丈长的朴刀,黑漆漆的盔甲下,竟然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光晕。这种光晕如同早上的太阳,越来越亮,从甲胄的缝隙中渗透出来,一丝丝一缕缕,好像龙蛇盘绕,逐渐蔓延缠绕到朴刀上。 周围的空气迅速升温,当中的嬴翌似一个巨大的火炉,热力无边。 嬴翌的体魄,已经强大到令气血实质化的程度! 就好似一轮太阳,在鞑子一千骑兵迅速逼近的过程中冉冉升起。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嗡鸣声震天,一大片箭雨抛射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漂亮弧形,暴雨一样坠落。 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中,三千亲卫岿然如山,任凭暴雨洗礼。嬴翌展臂抖手朴刀猛地一晃,似梦幻一样,一道淡红的气血刀罡飙射而出,霎那间将冲到近前的鞑子清空一片,便见那一道气血罡气猛地炸开,如活物无二,化作拇指粗的细蛇,四面八方游走,迅捷快速到了极点! 马蹄声未歇,但人声嚎叫戛然而止。 随后噗通噗通的声音,一具具无头尸在战马奔驰之中掉落。一千人,全数死在嬴翌一刀之下! 嬴翌的目光里,神魂之力暴涨,一种无比危险的奇袭笼罩着身后三千人,一千匹战马顿时惊恐无比,好像看到了一头咆哮的猛虎,有的在冲近的过程中直接栽倒,口吐白沫。剩下的全都绕开,往两侧逃去。 三一五章 和尚、喇嘛和萨满 三千双狂热的眼睛看着嬴翌高大的背影,迸发出最纯粹的崇敬。只一刀,便杀尽了一千鞑子精骑,气血显化的罡气,那种无与伦比无坚不摧的力量,正如冉冉升起的昊阳,无可抵挡。 嬴翌微微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一刀,也极满意。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所向无敌,但完美的掌控这一股力量,才是雄中之雄。 嬴翌是枭雄,他的性格之中,少了许多阴诡,更多的强直。但枭雄的共性,都是掌控一切,容不得脱离掌控的存在。 无论是政局、军队,还是敌人。更重要的,是自己。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无法掌控,何谈掌控其他? 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对这股力量的摸索和掌控,他从未停止过钻研。 武经的编纂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此前嬴翌对敌,往往以强力劈开空气,造成巨大的气浪震动,由此达到杀敌的目的。其声势巨大,杀伤力同样不可小觑,但却失之精微。 如今烟火气渐歇,精微之处,逐渐展露。 自于河南编纂武经起头,及至于占据京师,灭亡明廷。嬴翌掌控调理局面的同时,一些闲暇也并未闲着。 明廷的武库之中,许多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给了他巨大的启发。 诸夏上下几千年,战争伴随着朝代的更迭,从来不曾停止。而战争又是武的土壤。在这其中,诞生许多的为了增强杀伤力而苦苦钻研而出的法门。 明廷的武库之中,便搜罗了许多。有战场杀戮的技巧,用最小的力量,达到最大的杀伤力;有锤炼身体的法子,强壮气血,坚固血肉之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方外修道士的法门,虽然多残缺,但亦给了嬴翌不少启发。 凭借强大的根基,以无论伦比的神魂的力量推演,嬴翌逐渐把握到自身力量的精微之处。 由此炼血成罡,凝炼气血显化于外,使得人体的力量,在凝聚程度和杀伤力上,再登一个台阶。 血罡一旦可以显化,便有着巨大的杀伤力,有着极精微的杀戮技巧,并且使得自身的血肉之躯更上一个台阶,更加坚固,更具活力。 毕竟要凝炼血罡,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对自身气血力量的精微把握。因此凝聚出来的血罡,就有着极精微的操作性。 就如同刚刚嬴翌这一刀,一刀杀出,先是炸开,造成范围性杀伤,但炸开之后并未消散,而是化整为零,如同活物一样,眨眼将剩下的鞑子斩杀一空。 “体魄强大,气血强横,则可炼血成罡。” 嬴翌施施然对一旁的王轶胜道:“轶胜的体魄已经达到的初步炼罡的程度,但神魂还差了些。要对气血把握精微,神魂强大不可或缺。” 王轶胜点了点头:“君上的血罡着实有些夸张,真如仙法,让人炫目。” 嬴翌失笑摇头:“气血是自己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并非不可捉摸。” 然后道:“血罡凝炼之法,在武经下卷之中。此番战后,有大功者,可观之。” 这里几句话,实则不过片刻功夫。 嬴翌看了眼全数死在面前的鞑子,扬声道:“建奴何以暴?土鸡瓦沟而已。叫多尔衮带阖族上下到本王面前来领死。” 早是鸦雀无声。 嬴翌这一刀,不止令麾下兵将狂热,更震慑鞑虏之心。那如梦幻一样的昊阳,如仙法一样的血罡,令两侧山坡上的鞑子心寒胆颤。 一声嘶吼响起,嬴翌抬起头来,便闻炮声乍然,一侧山坡上,飞来二三十个炮子。 嬴翌哑然,一刀卷过,淡红的血罡半空中将炮子吞没一空,徒洒下一蓬蓬铁灰。 “右侧的交给你。”嬴翌对王轶胜道:“左侧的交给本王。” 嬴翌抖了抖缰绳,战马打了个响鼻,缓缓向左侧山坡走去。王轶胜应喏一声:“诸将士听令,右侧山坡,有杀无俘!杀!” ... 炮声震天之时,多尔衮猛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几乎滚下床沿:“来人!来人!” 忙就有兵卒推门而入。 “快,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速速来报本王!” “喳!” 多尔衮手忙脚乱的在侍从的服侍下批上甲胄,急匆匆的走出来,呼喝道:“速速整兵集结。” 又道:“去请大萨满、元日法王和圆明大师来见本王!” “喳!” 不多时,七八个枯瘦的萨满、十多个赤膊的喇嘛和二三十个光头和尚皆至。 多尔衮并无多言,直接道:“诸位想必已闻炮声,那夏贼恐是已发起决战。此间关乎国运,本王恳请诸位法师鼎力相助!” 萨满自不言,作为女真本身的超然存在,与女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喇嘛则皆思忖。 倒是那为首的和尚,直接站了出来。 这和尚分明老迈,但面如稚子。尤其一双雪白的眉毛,从眼角垂落,有三寸长! “嵩山佛门愿为摄政王效力!” 多尔衮大喜:“圆明大师深明大义,本王在这里就先谢过了。” “应有之义。”圆明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道:“夏王嬴翌暴虐,夺门中祖产,强索法门,与强盗一般无二。这等贼子不死,道统难续。” 多尔衮笑道:“但破夏贼,本王许诺赠嵩山与大师,并增良田十万顷!” “阿弥陀佛。”圆明大师垂目退下。 多尔衮便对那为首披袈裟的喇嘛道:“法王为何不言?事到如今,你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连嵩山佛门都已如此,莫非法王以为,夏贼会高看藏地佛门一眼?” 元日法王微微叹了口气:“罢了。” 多尔衮顿时喜色连连。 这时候,终于有兵来报:“敌军三面合围,西、北两处山口已是战火连天!” 多尔衮闻言心中转动,问道:“可知夏贼出兵几何?” 答道:“西、北山口皆不及万。” “不及万数...”多尔衮念头一转:“那东边山口呢?” “尚无消息。” “再探。” 待传信者离开,多尔衮咬牙道:“夏贼果然狠毒,竟至于越过背荫障一线,直攻我三山营。” 多尔衮如何不知嬴翌目的?不打背荫障一线四寨堡,反而直接越过来打三山营,目标直指女真本部,这是‘攻心’之策啊!攻的是心脏,打的是要害! 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三一六章 多尔衮之心 在惊骇于夏军的胆大之时,多尔衮心中亦是邪火乱冒。 夏军战术并无不能理解之处,所谓攻心、斩首、而已。如果将多尔衮数十万大军看作是一条巨蟒,那么三山营的女真本部就是这条巨蟒的脑袋和心脏。 打蛇打七寸,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打着蛇的七寸,前提是防得住蛇的毒牙和它强有力的躯体。 背荫障四寨堡构筑出的防线,增增减减,如今总兵力还有六万之巨。放着这六万人不管,却越过来打三山营,难道就不怕被两面夹击? “这是不把我八旗精兵放在眼里呀!” 若非自信能迅速击溃三山营的女真八旗,甚至完全不在乎背荫障四寨堡回头来与三山营两面夹击的危险,谁又能如此大胆?! 无怪乎多尔衮心中邪火灼烧。什么时候八旗精兵被人小觑过?! 多尔衮亦怒,怒在背荫障一线毫无动静,竟就这么轻易放敌人越过防线。无论是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却没有反应,对多尔衮而言,都是无法容忍的。 “来呀!” 多尔衮沉吟片刻,喝道:“速将迅骑至背荫障四寨堡,令四寨堡汉八旗、朝鲜诸部立刻出兵攻打山海关!夏贼打我三山营,本王就打他山海关。他不过区区两三万人,此时来击我,必定倾巢而出,那山海关里还有几许人马?本王这里七万精兵,只需得把他拖住一二,以背荫障一线六万大军之力,如何不能破山海关?!山海关一破,教他无根之萍,无源之水,些许兵马尽丧于此!” “喳!” 那兵卒跪地一拜,就要去传令。当的此时,多尔衮身边之人,无论八旗贵族,还是能人异士,皆齐齐颔首,认为多尔衮之言有如金玉,无有差池。 便有乱马驰来,一骑翻身滚下马背,一个踉跄跪倒在多尔衮面前:“摄政王,大事不好!” 多尔衮一愣,便察觉到周遭之人神色皆变,当下抬起一脚把人踹翻,喝道:“安敢胡言?!什么大事不好!” 那兵是个白甲,闻言叩头不已:“夏贼嬴翌亲率大军至东山口,一刀杀尽千骑,礼亲王不能当,令奴才前来求援!” “嬴翌!” 此言一出,当场哗然。 覆灭明廷,全据京师,导致阿巴泰全军覆没的元凶,大清最大的敌人! 竟然到了眼皮子底下! 然而还不等多尔衮等人喘一口气,又有两骑联袂而来,皆翻身滚马,报来噩耗。 “西山口敌军蛮横,火器犀利,以致于损失惨重!” “北山口敌军强攻,不能挡,已被攻至营前!” 两个消息犹如两炸惊雷,炸的多尔衮等人头晕目眩。 多尔衮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铁青,胸口起伏着喝道:“阿济格的和多铎是干什么吃的!挡不住?!山口皆两处大营,两万精骑,据以地利,怎能挡不住!” 报讯的白甲只是叩头。 多尔衮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惊慌,忽然看到正策马将去背荫障四寨堡传讯的儿郎,忙喝道:“回来!” 唤回人来,多尔衮道:“之前命令作废,立刻去四寨堡,令率兵来援。半个时辰不至,全部砍下狗头,夷九族!” “喳!” 多尔衮闭上眼睛,强令自己冷静,片刻后道:“夏贼突袭,猝不及防之下,竟有险情。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我大清铁骑天下无敌,很快就能扭转局面。” 他此时,声音已显平和许多,道:“圆明大师、元日法王,还有诸位萨满,且先回避一二。” 一帮子能人异士无言间皆步出此处。 便则只余多尔衮及忙乱中赶来的其他几个八旗首脑。 多尔衮此时,面孔微微泛白,他沉重道:“阿济格与多铎既向我请援,想必已有刻不容缓之势。且贼首亲至,可见其决心。惟今该当如何,诸位可有教我?!” 不等有人回答,多尔衮又道:“原想以兵力优势将其拖住一二,待破山海关,夏贼便是瓮中之鳖,然不能敌,如之奈何?我令其回援,亦不知结局?” 此时颓废的豪格第一个开口:“贼兵强横,我大清八旗精兵亦不能当,遑论汉八旗与朝鲜兵?惟今之计,唯有速速突围,尽力保留儿郎性命,万万不可与之死战。如此才有卷土重来之时。否则...” 老代善叹了口气,亦道:“豪格之言,虽丧威风,但未尝不是道理。八旗儿郎是大清立国之基,如今止不到十万人。一旦损失过重,大清危矣!” 济尔哈朗跟着道:“摄政王速速决断,夏贼不会给我们的太多时间。” 多尔衮此时,心中无比复杂。他知道这些人的话有道理,但同样知道,藏在这些话背后的意义。 敌人的强大,多尔衮已经深深的知道。如果那副盔甲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阿济格和多铎刻不容缓的请援,则能打消一切疑虑。 作为多尔衮最信任的两个亲兄弟,阿济格和多铎皆能征善战,如今二人各拥两万精骑,据地利优势,但在炮声响起之后不到两刻时间就派人求援,敌人该是如何的强大?! 面对强大的敌人,死磕对于底蕴浅薄的大清而言,是最愚蠢的行为。正如老代善所言,一旦八旗精兵折损太过,女真就镇压不住局面,大清分崩离析就在眼前了。 然而多尔衮更知道,一旦狼狈突围撤退,摒弃一切其他外部条件,如果能回到盛京,那么多尔衮面对的,必定是群起发难! 他这个摄政王,绝对做不下去了。等待他的下场,比如今的豪格,恐怕还要凄凉! 该怎么办?! 多尔衮念头转动,忽然道:“贼势强责强矣,然我未必没有胜算!” 豪格叫道:“睿亲王如今还在幻想么?!” 多尔衮冷笑一声,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道:“夏贼兵锋强横,我八旗精兵亦差一线。当下局面若只如此,撤也就撤了。然夏贼却将要害暴露在我面前,若不能击之,岂非愚鲁!?” “要害?!” 豪格道:“睿亲王说的可是那夏王嬴翌?!” 多尔衮道:“正是此贼!他若藏在山海关,我鞭长莫及。但他竟如此大胆亲至战场。只要能抓住机会斩杀此人,一应问题迎刃而解!” 老代善闻言痛心疾首道:“睿亲王糊涂啊!那贼首虽亲至战场,但又不是独身一人!其强兵环绕之下,如何诛之?!眼下稍稍拖延片刻,就有无数儿郎战死,不值啊!” 三一七章 最高效的杀戮 “不!”多尔衮用力的挥了挥手,面孔狰狞道:“你们都说撤退,但可曾想过未来?!夏贼如今刚刚得势,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若不趁此机会斩杀此人,便则今日顺利撤了,来日他发兵来攻,又该如何?!他今日只三万兵,来日是三十万!想想吧,三十万那样的甲兵,我阖族下全填进去也不够啊!” 他狠狠的捶胸口,捶的盔甲哗啦啦的响。 听了这话,豪格等人皆无言以对。 济尔哈朗咬了咬牙,道:“好,睿亲王此言高屋建瓴。然如何诛杀贼首,才是最大的问题!我听说那嬴翌有万夫不当之勇,加之甲兵环绕,斩杀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多尔衮道:“付出再大的代价,本王也要拼力一试。” 他吐出口气:“稍后我率大军去东山口,以八旗健儿掩护,藏地的喇嘛、原的和尚以及我女真的萨满们趁机出手,取贼首性命,在这一搏之间!” 豪格还要在言,被多尔衮挥手止住:“勿须多言。贼首既在东山口,不妨试一试。若不成,再突围是。” 言罢多尔衮大步走出,却与在外等候的能人异士说话。 这里豪格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齐齐点了点头。 那边,多尔衮已与一帮子能人异士言罢,正下达命令:“...传令西、北山口,令阿济格、多铎务必再抵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地突围...令堡兵马集结,速发东山口。” ... 东山口,王轶胜率亲卫三千迅速向右侧山坡的鞑子军营突进。三千人浑然犹如一个整体,眨眼扑击,阵形丝毫未变,但整个阵势已在五丈开外。 这一支亲卫,皆是老兵的老兵,且以其护卫嬴翌之责,赏赐反馈颇为优容。其每一位将士,若下放到其他各部,轻易一个统率百人的军侯是少不了的。 三千人体魄皆3以,个个有近乎千斤的神力,悠长的耐性,和果决的杀法手段。 以王轶胜为首,结成突破型的锋矢阵,视坡度如平地,几个呼吸便攀山坡。 右侧山坡军营的鞑子顿见慌乱,但很快被阿济格弹压下去。当王轶胜三千金甲攀至一半,营便有数千骑居高临下冲锋而来。 只在几个呼吸,双方便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三千金甲逆水行舟,但碰撞的一瞬间,却有乘风破浪之势!当头王轶胜举刀一斩,便闻音爆炸响,霎那间将面前十余骑斩杀一空! 身后三千金甲转瞬间完成阵形变幻,从一个整体大阵,变成无数个小的小阵。以十长级的编制十人为一阵,相互守望。 鞑子骑兵冲来,一队队金甲灵敏无,瞬间避开,放鞑骑入内,然后化作一个绞盘,四面合围绞杀。 嬴翌的亲卫部,并未配备火铳。不是火铳不好用,而是火器需要后勤的及时支援。而长枪大刀则不必。 嬴翌率部,历来轻车简从,亦不带火药,亦不带子弹。再则亲卫部整体强横,单只冷兵器,已能杀伐无双。 在这样的山坡,鞑子大吼大叫,而金甲则沉闷无,不见一人发声,却更令人心寒。 阿济格站在营前,看着三千精骑冲下去,那金甲瞬间化整为零,散开成为一个看似漏洞百出的筛子,但等精骑一冲进去,便瞬间合拢。分明每一道刀光,都有一个儿郎失去性命,那种沉默的,高效的,快捷的杀戮,令阿济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尖尖都在发颤! “再冲!继续!” 阿济格失态大叫。 便又有三千精骑冲了出去。但此时,才几个时间?之前冲下山坡的三千精骑,竟已几乎全军覆没! 更令阿济格心颤的,是对面山坡乍起的虹光! “完了!” 阿济格透心凉。 ... 多尔衮集结起三山营堡的一万兵马,从寨堡出来,耳畔听着好似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铳鸣声、马嘶声,心里却冷静无。 沿着宽敞的兵道向东,不一刻时间,东山口在望。 背后的喊杀声渐远,但多尔衮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朦胧的东山口,在这一刻,在多尔衮的眼里,好似变成了一头巨兽的血盆大口,让多尔衮心的定计,竟产生动摇。 为什么东山口没有动静?不是说夏贼贼首在这里吗?! 阿济格呢!? 两万儿郎呢?! 远远看到两侧山坡,还有零星的火光,那是火把的光芒,但稀稀落落,冷冷清清,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这时候,一阵清风吹来,铺面的血腥味! 多尔衮顿时脸一片煞白。 他动了动嘴皮,却终于没能说出什么。硬着头皮,率领大军,缓缓通过东山口,外面的月幕下,嬴翌的军队静默而立,他看见了。 大概有史以来,最高效的杀伐,在这一天诞生了。后无来者不说,前无古人是绝对的。 鞑子两侧大营,计两万兵马,没走脱一个。左侧军营的带着面对嬴翌,是没能力逃跑。右侧大营阿济格存了侥幸之心,几次添油之后,已无力逃走。 两万女真八旗精兵,只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全军覆没,而下手的,只有三千零一人! 这样的效率,算是几百年后嬴翌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时空,也很难做到。除非找准城市投放战略武器,否则只枪炮论,绝对不可能在主动进攻,十五分钟之内杀尽两万精兵! 实际,这还是因为亲卫部耽搁了。若只嬴翌一人出手,还要不了这么长时间。左侧山坡的一万鞑子,嬴翌只出了八刀杀了个干净。 多尔衮不可谓不快,从接到消息、集结兵马,至赶到东山口,还不到两刻时间。但较之于嬴翌和他亲卫部的高效,多尔衮则被甩到了天涯海角。 杀尽东山口的鞑子之后,嬴翌并未率部突入三山之。这山口,才是堵路的好地方,进去了反而容易疏漏。 仍退回原处,静静等候。 于是多尔衮来了。 嬴翌并不知道来的是多尔衮,隔着夜幕,他只在多尔衮脸扫了一眼,倒是在多尔衮身旁的和尚、喇嘛和萨满身多看了两眼。 但也仅此而已。 当初在河南之时,那一回见张天师,嬴翌还隐约能感受到一些威胁。但如今,若张天师出现在嬴翌面前,恐怕与寻常人也差不多了。 对面的那些个和尚喇嘛,还不得张天师。便则有些什么诡谲手段,但如今的嬴翌,也不再是当初对巫蛊都感到棘手的嬴翌了。 血罡练,以其阳刚之势,对诡谲手段便有了极强的抵抗力。气血本阳刚,先天便与阴森诡谲的东西相互克制。只是气血没能炼成血罡之前,较之于血罡便显得散乱,不够凝聚。 三一八章 土鸡瓦狗 “建奴计有七万兵马,刚杀尽两营,西、北山口各两营,眼前这里一万,正齐活了。” 嬴翌淡淡道:“轶胜,那穿着我军盔甲的,是否便是奴酋多尔衮?” 王轶胜道:“回君上的话,大抵就是此奴。” 两人言语,洪亮清越,隔数百步距离,多尔衮等人听的一清二楚。但多尔衮并未回应,只默默排兵布阵。 嬴翌也没动弹,眼睁睁看鞑子结起阵势无动于衷。 些个土鸡瓦沟,谅他什么手段,怎堪一击?! “给我把守好山口,本王眼皮子底下,鞑子绝不能走脱一人。”嬴翌淡淡叮嘱一声,双腿轻夹马腹,单人独骑,持刀而出。 背后王轶胜:“喏!” “想必便是多尔衮。早前至此,本王教山坡上的鞑子给你这奴儿递个口信,教你来领死,奴儿果然来了,好。” 嬴翌迎着多尔衮战阵策马而走,口里声如雷动,压十里山川。 手中朴刀斜指地面,盈盈一抹虹光流淌,令人触目。 分明单人独骑,却更见势大,如泰山压顶,这一刻,好似一尊无比高大的魔神踏步而来,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威压,压得上万鞑子喘不过气,竟至于人马纷纷,后退不止! 一帮子能人异士早变了颜色,这哪里只是什么万夫不当的猛人?分明仙魔一般非凡之人,如何抵挡?! 盘旋在高空的巨型海东青任凭萨满涨红了脸把无声的短笛都快吹爆了,7也不敢落下来,因为一轮昊阳正冉冉升起!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压制,随着嬴翌的接近,鞑子的军队不战而溃! 哗然间,上万鞑子精兵炸开了锅,阵势瞬间溃散,无数的鞑子跳下马背,四面八方奔走,有的奔上山坡,欲翻山而逃。有的直愣愣冲嬴翌跑来,不及近,皆倒在当前,被压的神魂崩溃,疯言乱语成了傻子。 战马匍匐,如临王者。亦不知压死压伤多少。 喇嘛、和尚和萨满们将多尔衮等八旗首脑围护在当中,战战兢兢的看着嬴翌接近,却不敢丝毫动弹。 嬴翌的势锁定了他们,来自神魂的力量压制他们的心灵,就好比普通人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往往手足不听指挥,当下亦然。 为首的喇嘛元日法王赤膊着的半身,已呈淡金色,皮肉绷得好像大鼓,泛红的脸上,一双眼睛几乎崩裂出眼眶,脊背微微弯曲,随时都会折断。 白眉修长的老和尚圆明,一双眉毛上垂落下滴滴鲜红的血珠,嘴皮颤动着,连一声佛号都喧不出来。 余下那些个喇嘛和尚,以及更孱弱的萨满,则更见狼狈,一个个筛糠一样颤抖着,冷汗淋漓。 多尔衮只觉得天灵盖下一股子凉气冻得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好似被一只大手扼住,呼吸不得,一张马脸憋的血红血红,他张大了嘴巴,使劲的呼吸,却似乎呼吸不到一口空气! 至于豪格等几人,更是不堪。早屎尿一地,瘫软无能了。 嬴翌抬起一刀,血罡飙射而出,化作一轮朝阳在鞑子中间炸开,霎那死伤一大片。血罡炸散,化作道道利箭,四面八方攒射,奔逃中许多鞑子随之倒下,不知死伤多少。 只出了一刀,嬴翌便没有再管那些奔逃的鞑子,而已至前。身后远处,三千亲卫已是散开,正追逐截杀残余奔逃的鞑子。 嬴翌端坐马背,居高临下的看着喇嘛和尚萨满以及多尔衮等人。他目光扫过,一个个好似被抓住心脏,脸上露出极度痛苦恐惧的神情。 那为首的喇嘛神情挣扎反抗,却连指头都无法移动分毫。老和尚圆明早低头垂首,死了一般没有生息。 “你们是哪里的和尚?”嬴翌缓缓开口,弥漫在空气中的神魂威压顿时消散一空。 这一瞬间,元日法王和圆明和尚乍起暴喝,两人化作残影,空气中两声音爆绽开,一左一右四只手,直奔嬴翌脑门招呼! 这两人并非等闲之辈,比起张天师或许不如,但亦差不了几分。这一动手,端如雷霆,霎那已至。 嬴翌抬手横刀,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不见丝毫烟火气。与袭来两人呈现出鲜明的对比,一方快到了极点,一方却动作闲适,便是寻常普通人,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偏偏就挡住了。 只一声炸响,两侧两双四只手,同时击在朴刀宽大的刀身上。气浪绽放的一瞬间,但见虹光微闪,两条人影倒飞而出,分毫不差的跌回原位,齐齐以倒栽葱的姿势,扑街。 随后便见嬴翌顺势竖刀一劈,刀势如清风,正迎上与夜幕融为一体迅捷射来的一道灰气,噗的一声,灰气当空被斩溃消散。 便见一个枯瘦的老萨满仰面喷出一口老血,周身一缕缕黑影挣扎扭曲出来,反噬撕咬,把个老萨满抓的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地。 噤若寒蝉。 一瞬间的惊喜尚未绽放,绝望便已涌上心头。多尔衮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浑身软软的倒了下去。 嬴翌收刀,再问:“哪里来的和尚?” 圆明老和尚挣扎着坐起来,喧了一声佛号:“嵩山佛门圆明,见过夏王。” “嵩山佛门。”嬴翌淡淡的点了点头:“本王记得,嵩山在河南吧?你们这些秃子,怎么跑鞑子这儿来了。奉了你家佛祖的命?” “阿弥陀佛。”圆明嘴角溢出一缕血迹,嬴翌虽未下死手,只血罡反震,便已令圆明精气神大损,他喧了声佛号,喘息道:“只因夏王暴虐,不得不如此。” “哦。”嬴翌点了点头:“我听说嵩山佛门是嵩山一带最大的地主,有良田数万顷。去年清扫河南之时,想是已收回了罢?你们这些和尚,不是自诩出家人,不喜外物么,本王收回田产,正好教你们潜心修行。” “夏王何必明知故问。”圆明和尚道:“修行之人,法财侣地缺一不可。门中弟子修行所需一应药物皆自田产而出。夏王收了田产,便是绝我道统,贫僧如何束手待毙。” 嬴翌问:“本王令人收回田产,亦曾给你们这些修行中人一个选择。只需得为我所用,修行所需,自然不需你们自己操心,既如此,你这老和尚为何还与鞑子勾连在一起?自万历后,鞑子屡侵神州,杀伤不可计数,掳掠百姓为奴,你那佛门的慈悲之心,又在何处?” 圆明不言。 三一九章 戛然 嵩山历来释教重地,而圆明这一支修士则执之牛耳。譬如龙虎山之于道家,便则嵩山之于释教。 正如圆明和尚所言,修行之士,法财侣地缺一不可。法为根本,没有法门,无从修行。财亦重要,没有财富,资源何来? 无论道家释教,修行之士,皆需财富支持。然道家修士多走上层路线,财富多取自于高官勋贵之家。而释教则多走平民路线,譬如嵩山佛门,便有良田数万顷,佃户超过十万人! 高官勋贵之家,以供奉道家修士,各取所需。这嬴翌管不着。但佛门广纳土地,拘束百姓,这是当政者所不能容忍的。 若说前朝明廷可以容忍,那是因为无可奈何。但在嬴翌这里,则全然没有顾忌。 年前据河南,嬴翌令清剿贼匪、统计土地人口,嵩山佛门便在其中。李真人与嬴翌说过嵩山佛门修士,嬴翌便令丈量土地、统计人口的吏员给了嵩山佛门一个选择。 当时并未闹出什么波澜,嬴翌还以为嵩山佛门的修士真真出尘。没想到却应在此时。 “夏王逼迫太甚,贫僧嗔念难消。思来想去,唯有夏王势尽,我佛方得安稳。” 嬴翌失笑:“你嵩山释教修士不曾投李闯,亦不曾助大明,到头来却投了鞑子,实属可笑。本王曾与尔等一条通天大道,你却不要。偏偏要与本王作对。如今落在本王手中,唯死而已。” 圆明和尚面色沉静:“不成功则成仁,阿弥陀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嬴翌言罢,转脸看向一干喇嘛:“自藏地有政权以来,你们这些喇嘛便未曾安分过。鞑靼时,助铁木真,此时又助建奴,其行殊为可恨。” “只为传教耳。”元日法王挣扎着盘膝而坐,道:“中原排外,我密宗难以传播。唯有别出机杼,另寻他法。” 嬴翌颔首表示了解,道:“你密宗理念,与神州百姓不合,这才是根本原因。你看神州释教,同为释迦,不也顺顺利利千余年?甚至屡屡压过道家?实乃尔等狼子野心,欲覆诸夏。竟以传教为名。” 说到这里,嬴翌笑了笑:“你今日与本王作对,来日本王打上藏地,伐了你山门,破了你庙宇,你意下如何?” 元日法王浑身一颤,垂首不言。 嬴翌看多尔衮,此时分明已如垂垂老朽,再看另外几个,屎尿一身,一时间竟觉无趣。 当下不再多言,刀光一展,头颅滚滚,皆赴黄泉。 想那多尔衮,亦是一世威风,到头来也不过老狗一般。想那女真旗主,亦曾纵横天下,杀了多少汉人百姓,到头来还不是屎尿齐出,与市井泼皮无异? 能人也罢,异士也好,撞到嬴翌手中,与猪羊又有什么不同? 嬴翌不觉意兴阑珊,这天底下,大抵再无有他杀斗起兴的时候了。便是那张天师,如今到他面前,怕也受不住两刀。 远处,仍有厮杀声传来,而近处,亲卫部正在收尾。一万建奴精骑,被嬴翌一刀斩杀三成,其余惶惶如犬,又无马骑,如何逃遁?以亲卫部高效杀戮,这时已将尘埃落定。 嬴翌站在当场,插刀于地,微微叹息。亦无再去西、北山口之兴致了。 待王轶胜交令,嬴翌便翻身上马:“本王回山海关,余事你自区处。” 王轶胜不知君上为何如此情绪,却也不敢多问,应了声喏,指挥将士打扫战场。嬴翌则单人独骑,回山海关去了。 及至于天明时分,朱炳琨等皆率部而归,向嬴翌汇报战果。 一夜大战,朱炳琨、王四五所率兵马皆有损伤。朱炳琨所部六千兵马,伤亡三百人,其中轻重伤者二百七十余人,战死者不到三十人。王四五则是另一路领军的校尉,所率六千人伤亡四百余,伤者三百八,战死者超过五十人。 至于战果,自然是辉煌的。朱炳琨所部斩首一万两千级,俘获千人,被突围者不到七千。王四五所部斩首一万三千级,俘获五百,遁走者亦差不离。 如此一来,一夜鏖战,建奴七万本部精兵,共折五万六千人,俘获一千六百人,侥幸突围的,还不到一万三。 “建奴鼎盛时有十万精兵,如今除了逃遁的一万余惶惶之犬,大抵也只余镇守辽阳之兵,其势已不足道哉。”嬴翌听完战报,微微点了点头:“众将士皆战功卓著,待回京师,自有封赏。朱炳琨速着战报,报于京师,以我王令,令牧政院昭告四方,免去百姓忧虑。” “喏!” 嬴翌又道:“本王不日返京,这里手尾,你作为战区都督,可自行决断。建奴逃遁者,锦州自有阻截。反倒是如今背荫障一线的建奴附从军队成了大头。” 朱炳琨垂首道:“请君上示下。” 嬴翌道:“背荫障一线大抵还有好几万人马,皆汉奸兵与朝鲜兵。另往宁远一线的寨堡之中,亦多多少少有些驻兵。加起来应该不下于鞑子本部的七万之数。” 多尔衮发兵数十万,其中正兵二十万。除开其本部女真七万精骑,还有十四万,则皆是汉八旗与朝鲜兵。自其驻兵背荫障一线,日日交战,多有损伤,不说太多,数万还是有的。 剩下的,总数应该在鞑子本部兵马人数之上,至少也差不多。 “还有鞑子的三十万包衣,亦皆在三山营后方的诸寨堡之中。”三十万包衣可不在少数。作为鞑子的后勤和炮灰,包衣的作用,实际上很重要。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值得商榷。不能打硬仗。 国运之战,重之又重,多尔衮不敢把包衣放在前线。生怕打不得硬仗的包衣出篓子,于是放在后方作为支援、镇守,并看顾粮道。 这也是三山营堡没有包衣的具体原因。 阿巴泰之覆亡,虽曾多有疑虑,但也给多尔衮敲响警钟,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害怕把包衣放在前面,一旦包衣一触即溃,反冲回来,以三十万之数,会带起巨大的连锁反应。 但无论如何,这些如今都已不重要。 便听嬴翌道:“大夏立国在即,多需人力。然俘虏与否,要有个抉择。” 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如今鞑子本部大败亏输,料来汉奸附从会迎风而降。可我不要这样的俘虏。记住,背荫障一线的汉奸兵和朝鲜兵,不许投降!” 朱炳琨等在座将领皆心中一跳,领会到了嬴翌的意。 三二零章 风暴 诸将心领神会,知道嬴翌杀意已决。便则齐声应喏。 朱炳琨捶胸道:“君上,那...吴三桂该如何区置?” “吴三桂...”嬴翌闻言笑了,道:“此人现在何处?” 朱炳琨道:“据探报,吴三桂一直驻兵前屯卫附近。大抵建奴不甚信任他,将他搁置后方。” 嬴翌点了点头:“他此前虽有降鞑之意,但并未付诸实践。反倒暗中降我。本王非无心胸,既如此,便给他一个出路。” 顿了顿:“以其领兵资历,待至京师见过之后,便配给在你手底下做个部将罢。” “喏。”朱炳琨退下。 到嬴翌即将离开山海关的前夕,亦即晌午之时,锦州终于有消息传来。至此,嬴翌完全放下心,轻车简从,带着三千亲卫,回京师去了。 说来当初嬴翌初起时,自知明廷将末,想到原本历史上鞑子之荼毒,心中还颇为捉紧,是以仅据一河南,未曾多喘口气,便发兵北伐。 量那东虏,亦有百万本部,十万精兵,附从数十万,包衣不可计。本以严峻,却如今果然土鸡瓦狗,一战而没。 时移事易,毕竟当初不比眼下。尤以伟力归于己身,嬴翌之强横,已不可估量。此战之中,说来便则他一人,大抵也能把鞑子杀个一干二净。 或说只须得嬴翌一人一刀,将什么都解决,岂不简单?但里面的道理,不能这么去理解。 嬴翌非浪荡江湖的孤家寡人,作为诸夏之长,他麾下一大票文官理政,一帮子将士征战,若什么都要嬴翌亲自去做,还要他们干嘛?这个诸夏之长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杀鸡宰羊一般,实在也是无趣。不如留给将士们立功,帮助将士们成长,其意义更大。 再则天下之大,嬴翌虽强,亦无分身之力。天下尚未平定,将士们还要征战再征战,莫不成每个地方每一场战役,嬴翌这个为君者,都提着刀亲自去砍? 如此,那人道方案,便也没有了意义。 此战从相持到战终,前前后后持续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一方大势,原本有入主中原之姿的东虏,便已被打落尘埃。可以预计,折了这么多兵马,死了那么多栋梁,东虏剩下的那点力量,恐怕连朝鲜都压制不住。 东虏的下场,是看得见的。 不过东虏的恶狗们对东虏的反噬,大抵恐怕不会成为现实。辽东战区不会闲着,不扫平辽东,恢复诸夏自古以来的领土疆域,朱炳琨便是失职。 大夏要立国,却是要在一统天下之后。辽东、江南、藏地、疆地,辽阔的北原,广袤的南海,差了一块,就不圆满。 若不圆满,嬴翌便不立国。否则早在灭掉明廷占据京师之时,便已受臣子们劝进而登极了。 山海关大战的战报比预料中传播的更快,嬴翌归京的路上,早有百姓翘首,欢呼雷动。 百姓苦鞑久矣! 十余年间,鞑子四次入关,每每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百姓深恨之,却因明廷无力,而无可奈何。 如今山海关东虏大败,漠南鞑靼失势,两处战报加在一起,便预示着北方大地再无忧患。 当今良种遍地,丰收不愁,秩序稳定,外患皆去,百姓又如何不喜?! 官道两旁,百姓山呼,奔走相告,许多老人老泪纵横,哭天抢地,叩拜不已。只道是圣天子临世,圣明果敢,领袖诸夏,混一海宇。 嬴翌迎着光,背影一重神圣,无比高大。 ... 夏王大破东虏、鞑靼,诛多尔衮等奴酋数十人,斩首十数万级,俘获无算,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如雷霆震怒风暴滚滚,不到半月便席卷神州大地。 在第一时间,遍天下鸦雀无声。 尤以长江以南诸州府及四川云贵为最。 这样的战果,震惊了天下人。对已处于夏王治下的州府而言,其光有容焉,振奋难当。而对江南诸州府、四川云贵诸地,则如六月寒霜透心凉。 应天南京,一处高门大宅之武云集,气氛沉凝到了极点。 自崇祯帝下诏退位,宣布明灭,在法理上,应天的这一票前朝官员已成了无根之萍。但作为旧朝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如何肯甘心? 不过这些人各有心思,不能齐心合力,需要一个旗帜来凝聚人心,法理上明廷已灭,但一帮旧臣仍迎前朝福王朱由崧至应天,打算以之为旗帜。 嬴翌据河南,当时朱由崧在怀庆府。李闯肆虐河南之时,破雒阳,杀老福王朱常洵,朱由崧便逃到黄河北岸的怀庆府,藏身于河内。 及至于嬴翌坐了河南,并未对朱家宗室进行清洗,朱由崧于是受周王之邀,定居于开封。但不久,便南下去了。而嬴翌根本没管。 于是明廷魏国公徐弘基便迎朱由崧于应天,但对于怎么安排朱由崧,一帮子旧臣却产生了分歧。 有人认为崇祯宣布明灭,这朱由崧用处不大,随便把他供起来喊口号就够了。但有人却忠于朱家,认为应该立刻让朱由崧登基称帝,并让他掌权。还有人却觉得朱由崧不堪大任,应该另外选一个。 于是无尽的争论,从四月崇祯退位明灭开始,到现在四个多月都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而北方传来的消息,终于惊醒了这帮子旧臣。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一个个来到徐弘基府上,只半天时间,该来的都来了。 有在凤阳大战之中大败亏输的史可法,有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有兵部尚书阮大铖,右侍郎吕大器,水太凉钱谦益,江南十府巡抚张国维,应天礼部上书姜曰广,户部尚书高宏图,抚宁侯朱国弼,诚意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应天守备太监韩赞周等数十人。 徐弘基穿着厚厚的袍子,咳嗽了几声,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红。他道:“北边传来的消息本公已经得到确认。逆贼嬴翌于山海关外大破建奴,其部属郑九、钱岳,于宣大、密云外亦击破策应建奴的鞑靼诸部,消息无属实,并无错漏。” 三二一章 应天 “国公,这消息真的得到确认了?” 阮大铖眉头紧皱:“逆贼之兵锋,就真有这么横?!” 徐弘基咳嗽了一声,道:“马士英、刘泽清、刘良佐、刘肇基、牟文绶等皆前车之鉴,阮大人到这时候了还不明白么?” 徐弘基所言之人,皆是中都凤阳之战中战殁的明廷文武。马士英是凤阳巡抚,刘泽清等皆一镇总兵。而他们的敌人,只是区区万余人。以堂堂正正之兵,势如破竹碾压之,数路总兵,运河一线诸州府近十万大军几乎全部覆灭。 连史可法都险些被擒杀。 果然徐弘基提起此事,堂下的史可法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大败亏输,实是羞煞了史可法。 “可”张慎言踟蹰片刻,道:“逆贼能破马士英等,然那建奴却非刘泽清之流啊。” 这话就有意思了。 在座的都明白,大明朝的军队,都是纸糊的。与东虏历次大战,无不以战败告终。所谓的几次大捷,也不过是遮羞布而已。譬如袁崇焕的大捷,听说用炮打死了努尔哈赤,但没捞着尸体,谁知道呢?杀个百十人,便可称之为大捷,但较之于己方的损失,这点战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早前嬴翌据京师,崇祯退位灭明,又听说嬴翌要与东虏大战,这应天诸旧臣还弹冠相庆来着,觉得是狗咬狗,逆贼厉害,东虏也不差,正好打个两败俱伤,他们这些旧臣就可以顺势跳出来了。 但结局是谁也不曾想到的。 逆贼是厉害,但在他们的心目中,比起肆虐多年的东虏,恐怕还要差一筹。 然而东虏也是纸糊的了。 这下还怎么顺势跳出来呢?!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高宏图道:“魏国公,诸位同僚,逆贼迫帝退位,大逆不道,天所不容。我兴义师,怕他来哉!” “书生之言。”阮大铖嗤之以鼻:“你有本事让老天爷一炸雷劈死那嬴翌,岂不更妙?” 高宏图顿时面红耳赤,就要整编,却听阮大铖道:“逆贼凶猛,如今破了鞑虏,再无外患。其据大江以北,势成矣!惟今之计,不是讨论如何发兵去征讨他,而是防备他发兵渡江来攻!” 阮大铖此人,心思深沉,极善权术,但未尝没有才能。他此言一出,许多人忍不住颔首赞同。 敌势已成,我势已弱,主动权在敌人手中,而不在他们手中。主动进攻那是妄想,凤阳之战便是前车。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凭借大江天险建立防线,抵挡住敌人进攻,再来徐徐图之。 “阮大人所言极是。” 徐弘基叹道:“惟今也知有如此了。不过大江天险,尚需水师守卫。应天水师的情况,诸位是知道的,不堪一用。” “福建水师都督郑芝龙可堪一用!”史可法突然出声。 徐弘基捻须沉吟道:“郑芝龙的确可堪一用。然此人恐怕不好相与。当初熊廷弼在时,与郑芝龙交好,朝廷才能勉力招抚此人。然此人历来听调不听宣,如何令他率军而来,心甘情愿抵御逆贼?!” 阮大铖神色一动,道:“时局至此,再难转圜,不如破釜沉舟。那郑芝龙也是也野心之辈,又曾是海盗,没有什么道义,只有利益可以动其心。不妨任命其为福建总督,都督福建一切军政要务。” “不可!”史可法驳道:“阮大人此举乃是养虎为患。把福建送给郑芝龙,一则于国法不合,二则阮大人又怎能料定那郑芝龙不会成为第二个逆贼!?” “糊涂!” 阮大铖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莫不是还要带兵去凤阳跟逆贼打一场?!” 史可法气得须发张扬。 阮大铖又道:“我不能料定郑芝龙会不会是第二个逆贼,但他现在不是。嬴翌逆贼势大,是最主要的敌人,不能因为郑芝龙可能会是逆贼,就不用他,要不然谁来抵挡夏贼?!因噎废食么?!” 他向徐弘基道:“昔日霸王破釜沉舟,方能大破暴秦。今日舍一福建而赢得喘息之机,可也!” 徐弘基思忖着,缓缓颔首:“好。” 诸旧臣泰半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史可法等迂腐之辈,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 徐弘基道:“稍后便遣人去福建。”便转言:“逆贼破鞑虏而大势已成,你我这里要抵抗之,福王便须得有一个安置,以便于名正言顺。我意劝进福王,登基称帝,承洪武之大统,统御江南诸州府,凝聚一心,共抗逆贼。” 事到如今,福王的事,必须要有一个了解。如果再继续争论下去,等到北边打来的时候,就晚了。 诸旧臣心知肚明,闻言再无多说,皆勉强赞同之。 于是议定择日请福王朱由崧祭孝陵,随后登基称帝,承洪武大统。 此间议定,又说钱粮物资之事。这应天的旧臣个个家大业大,但即将拥立起来的小朝廷却穷的一笔。 只好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尽快把架子搭起来。 这一番,看似颇有成果,但在旧臣们散去之后,背对他人之时,一个个神色都极沉重。 郑芝龙可堪一用吗?能挡得住嬴翌?! 福王是明主吗?可有英明?! 众人能齐心吗?力可凝聚? 皆是疑问。 崇祯宣布明灭,便推朱由崧上位,在法理上实际站不住脚跟。只是借明廷最后一丝余荫而已。 这等日薄西山,可有盼望? 映照历史,如今的形势已大致一目了然。那嬴翌恐怕就要应验其诸夏之长的豪言了。 千余年前,曹孟德与袁绍官渡之战前夕,其麾下文武多有私信袁绍者。而此时,又何尝不是一个轮回?! 利诱郑芝龙,推朱由崧上位,出钱出粮,这一切都无法掩盖颓势。这一天之后,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做了几多小动作。 ——江南之江北的渡船上,一时间多了许多渡客。 ——金华士绅郑家竟也门庭若市。 而郑家在金华的祖宅,却只有一个老仆,几个健妇而已。即便如此,也不知多少人上门拜访,留下许多礼物,各种书信。 三二二章 牧斋 金华郑氏,历来并无闻名。几代之前不过富户门第,后来经商发家,逐渐才有起色。 到了这一代,金华郑氏两兄弟,长兄郑允成,二弟郑允芝,一个经商,一个经学。经商者手段了得,自其接过郑老太公家业,区区二十年,便将郑氏经营的繁花似锦。经学者更是了得,一路过关斩将,以进士之尊从翰林之位。 至此,郑氏的士绅之名才算是名副其实。 这样的士绅之家,神州大地上,数都数不清。不过是士绅阶层的一块砖而已。若只如此,当不得看重。 然郑允芝一朝势起,从区区一个七品县尊摇身一变,竟成了嬴翌的政务首脑,分明新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还不算,其女竟与嬴翌相约婚姻,待立国时,便是那后宫之主,国朝之母。郑允芝以宰辅之尊,就国戚之贵,这等荣膺,令人叹为观止。 金华为郑氏祖宅,但江南为前朝旧地,未免被人拿捏遭遇不测,早在嬴翌占据河南之时,郑氏便举家迁到去了。 大抵就在嬴翌北伐灭明的前后。 于是金华郑氏的祖宅,便空了。只留有一个老仆,几个健妇打理宅子。 说来郑氏兄弟二人,皆非常人。郑允芝有治国之策,郑允成则有决断之能。郑氏的生意,立足于江南,郑允成却能果断的抛弃江南的根基,举家北去,其中有多大损失可想而知。 要知道他举家迁移之时,嬴翌还在北伐前后。只占据了一个河南,较之于神州大地,不过一隅之地。 面对这样的情况,这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人,恐怕都会犹豫不决,不能下定决心。 但郑允成就做了。 事实上,他没有押错宝。嬴翌以区区河南之力,北伐灭明,大破东虏,眼看大势已成。郑允芝更是水涨船高,已有新朝宰辅之姿。 郑允成抛弃根基,举家至河南,家业非但没有因为抛弃江南根基而受损,反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河南,乃至于如今北方的诸多生意,只要他能做,那都是畅通无阻。 当初多少人鄙薄金华郑氏,道其与逆贼为伍,如何如何。现如今,还有谁能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暗地里不知有多羡慕。 空荡荡的祖宅,也门庭若市,可见一斑。 老仆郑祥送走最后一位锦袍玉带的拜访者,看看天色已昏暗,想必不会再有人来,便要关上大门。 这两天,可把郑祥累坏了。但他高兴啊。 作为郑氏的家生子,郑祥比怀叔郑怀还要高一辈,从郑允芝祖父那一辈,郑祥就在为郑氏服务了。郑允成举家北迁之时,本要带上郑祥,却被这位老仆强硬拒绝了。郑祥要守着郑氏祖宅,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服务过的两代郑老爷。 郑氏北迁之后,郑祥不知受了多少白眼,被人暗地里指着骂了多少恶毒的话,但他都不在乎。他是看着郑允成兄弟二人长大的,他知道这两兄弟有的是能耐。坚信早晚会回来。 但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虽然郑氏没有回来,但郑氏的名声,到了。 往日里给他白眼,恶毒咒骂郑氏的,这时候还有几个没有上门来谄媚过?踩低就高而已,郑祥也不以为忤。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人没见过?人之常情。 不过却也把这些人记下了,骂他不要紧,骂了郑氏总有一天要还回来。 扶着大门,郑祥费力的将门合上,却就听到一声喊:“老丈莫急,莫急!” 郑祥听了,手一顿,探出头来:“是哪一个?” 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走下来一个文质彬彬的老者。也是锦袍玉带,气度有些不凡。 郑祥一看,走出门来做了个揖:“敢问是哪位大人当面?” 老者呵呵一笑,淡然祥和,微微还了一礼:“老夫钱谦益。” 郑祥一怔,片刻后瞪大了眼睛:“原来是牧斋先生!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牧斋先生快快请进!” 钱谦益文坛领袖,东林大佬。在这江南是名声鼎盛。郑祥见多识广,怎能不知? 这位水太凉,这时候还不是水太凉。虽然在朝堂没有建树,但在文坛,却声名广大,并为人所敬重。 白日里来了那么多权贵代表,郑祥都少有辞色。然面对钱谦益,郑祥却极是敬仰。由此可见一斑。 钱谦益也不拿架子,微微一笑,随郑祥入内。 郑祥早唤健妇奉上茶水。请钱谦益坐了左首,自己束手站在主位之下。钱谦益见状,不禁暗暗感到赞叹。 这位老仆谨守礼法,便是主家不在,也不曾逾越分毫,实在是难得。 “老丈谨守礼法,丝毫不逾越。郑氏家风如此,难怪有如今气象。”钱谦益赞道。 郑祥微微躬身道:“小老儿区区仆人,怎敢放肆?牧斋先生谬赞,实不敢当。” 便转言道:“牧斋先生驾临,主家却不在,小老儿只好逾越。敢问先生至此,有何见教?!” 钱谦益笑道:“郑氏昆仲二人,允成果敢,手腕高强;允芝满腹诗书,乃治国之才。皆为江南同乡,老夫亦感欣慰。” 便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代更迭,自然之轮回也。所谓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明室当国近三百载,及至于外不能平虏患,内不能安民生,便有英雄当仁不让取而代之。” 郑祥一听,不禁道:“牧斋先生文坛领袖,深明大义!朱家无能,自当退位让贤。历来朝代更迭,莫不如是。想那些骂夏王咒郑氏的,都是些糊涂虫!” 钱谦益抚掌笑道:“老丈亦非常人也。” 便正色道:“明室不能安国,有志者早盼英雄降世平定神州,还百姓一个安稳。夏王虽起于微末,但其能其力,可当英雄二字。诛李闯救开封,安河南伐明室,破鞑靼灭东虏,抚百姓定秩序,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人敬仰。老夫虽人在江南,却神交已久,恨不能早见之。” 他面露激色,好似恨不得立刻与嬴翌见一面,瞻仰其雄姿。 三二三章 水太凉 一番诚恳到极点的话,表明了钱谦益的心意,然后钱谦益才道:“老夫闻听夏王大破鞑虏,心中难以自已,与志同道合的好友痛饮一日,便急忙赶来金华。” 郑祥作洗耳恭听状。 便听钱谦益道:“夏王大势在北,尚未触及江南。然夏王必定横扫天下,一统神州。不过江南之地前朝旧臣,多食古不化,不知变通者。此辈中人勾连一起,欲抗夏王,分裂神州。老夫恨不能提剑杀之,可惜年老力衰,又无能为。此等小人,武不能平虏,文不能安国,却欺压百姓,残暴难当。若借长江天险将夏王阻挡在外,江南百姓何辜?” 郑祥不禁露出深以为然的模样,道:“牧斋先生所言极是。夏王横扫江北,平定流贼,清剿匪类,又以良种耕作,鼓励商业,令百姓安居乐业。且赋税极轻,更无徭役。这是青天明主啊!” “怎么不是呢?!”钱谦益叹道:“江南看似繁盛,但土地兼并严重,大豪大绅层层盘剥,令百姓多有困苦。夏王能早到一日,百姓便少受一日的苦。老夫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友人,已决心迎奉夏王。只要夏王大军一至,老夫等必为响应。” 随后正色道:“然心有诡谲者防备甚严,为防泄露消息,老夫不敢派人去江北,只好趁着夜色,悄然至此。老夫这里有一封书信,还请老丈尽快送达江北,若能送到允芝手中最好不过。此间事切忌严密,千万不能泄露,否则杀身之祸老夫不在乎,但坏了夏王大事,阻了江南百姓期盼,那才是罪莫大焉啊!” 他谨慎无比的从怀里摸出一封厚厚的书信,珍而重之的交给郑祥:“江南仁人志士之心,都在此间。老丈,切莫教志士失望啊!” 郑祥慎重的接过书信,捧在手中,用力地点了点头:“牧斋先生放心,此间事,小老儿保证绝无差池。信会尽快送到江北,牧斋先生等着好消息就是。” 钱谦益露出笑容,站起身来:“如此老夫就放心啦。这里不便久留,老夫告辞。” 郑祥连忙道:“小老儿送牧斋先生。” 郑祥将钱谦益送到门外,注视着钱谦益的平凡马车消失在黑暗里。才关上门,微微吐了口气。 稍歇,郑祥将书信藏在怀里,到后院从笼子里取了一信鸽,写了张纸条装在竹管里,绑在鸽子腿上,这才放飞信鸽。 两个时辰之后,将至子时,后院墙外一道人影敏捷无比的翻了进来,熟门熟路到了郑祥卧室外,轻轻的敲了十一下。 嘎吱一声,门开了,郑祥把人让进去,关上门。 “祥老深夜信鸽,不知是什么急事?” 灯火下,那人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郑祥道:“小六,此间的确有大事。” 便取出那封书信,道:“钱谦益入夜前来,说了许多废话,交给老朽这封书信,让老朽递到江北去。此人文名鼎盛,在江南颇有声望,老朽不敢怠慢,立刻飞鸽唤你来。” 小六一听,顿时了然:“原来是钱谦益。此人的确颇有声望,尤其在文坛之中。君上破贼的消息已席卷南北,江南各地是暗流涌动,钱谦益此人,想必也有些打算。如他这般,这些天,已有不少人悄然往江北送信,大抵都差不多。” 郑祥笑道:“这些天这宅子门庭若市,老朽自然也看得明白。明廷都亡了,这些旧臣耍不起幺蛾子,都在找退路呢。” “那这封信”小六问道。 郑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这封信重要不重要,都不该你我来区置。你把信早早送到江北去就是,其他的不必多想。” 小六点了点头:“祥老放心,天亮之前,这封信必至江北。” “嗯。”郑祥颔首,将信交给小六,道:“这些天江南必定不安稳,你们要盯紧了,不能出差错。” 小六把信收起来,转身就走:“不会出差池的。” 钱谦益是聪明人,但这天底下,聪明人多的是。只是用的方法各不相同而已。 离开郑氏祖宅,钱谦益坐在马车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名声广大,还是东林党的大佬。但眼下他却颇为局促,甚至有性命之忧。 当初还在京师之时,他与人争权失败,得罪了人。如今落到别人手中,生怕遭到报复。那人就是阮大铖。 钱谦益有名,但无权。阮大铖呢?如今却是应天兵部尚书,是迎奉福王朱由崧的主要人物,权势滔天。而这些天,阮大铖已经在清洗应天旧臣中的东林党人。这让钱谦益如芒在背。 他不得不去拍阮大铖的马屁,捧阮大铖的臭脚,只为了活命而已。 然而北方传来的消息,却给钱谦益打开了一扇门。阮大铖权势滔天?等夏王嬴翌大军一到,他滔什么天?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抱住夏王嬴翌的大腿,等新朝建立,他钱谦益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快哉?!说不定还能捞个官儿当当呢! 他不敢派人去江北,生怕被阮大铖发现了直接派人杀掉他。所以就以拜访友人为借口,离开应天,悄悄来到金华。 在拜访郑氏祖宅的时候,他已在金华城中的一处幽静小院里落脚了。随行的,还有他的宠妾,柳如是。 钱谦益极宠柳如是,一则柳如是美貌如花,二则柳如是腹有诗书,两人有共同语言。这回偷偷来金华,他谁都没带却带了柳如是。 当然,去拜访郑宅的事,他没有隐瞒柳如是,但却是另一个说法——柳如是知道他去拜访郑宅,问他为何要去,只道是郑氏从贼,大逆不道。 柳如是是个文艺女青年,大抵很是理想化。而且平素接触的,多是江南的书生学子。因此她并不知道所谓的逆贼,所谓的夏王嬴翌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是个逆贼。 钱谦益于是正气凛然的告诉她,要以文坛领袖的身份,给郑氏传话,斥责郑氏从贼,劝其不要自误,应当回头是岸云云。 柳如是很轻易的就被唬住了。 三二四章 腐朽 宋末时,鞑靼人名义上入主中原,但百十年中,并未成为神州的实际统治者。 或许对鞑靼人而言,只要能搜刮神州的财富,享用神州的女人,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大抵把神州与鞑靼人的汗国类等,譬如金帐汗国什么的。鞑靼人的贵族只管享受和搜刮,其他的无所谓。 百十年间,鞑靼人对神州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但却都是物质层面的。在文化或者精神层面,神州还是神州。百十年没有哪一年少了反抗者,没有哪一年没有起义军。 较之而言,原本历史上的满清,才真正凶残——女真人完成了实际的统治,将一个民族的脊梁几乎真正打断。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要打断一个民族的脊梁,销毁她的精神,仅凭满清那些个人是绝无可能做到的。他们有帮凶——自宋以来,逐渐失去节操的读书人们。 赵匡胤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由此造就了两宋的人文盛世。而宋承继于唐,因此北宋尚有武名。等到读书人们掌握了一切之后,武之不武,南宋比之北宋更加孱弱的事实,就证明了这一点。 但那时候的文人们,毕竟相当一部分还是有节操有底线的。崖山之后,十万人蹈海赴死,何其悲壮? 宋末之后,鞑靼入神州,乱象百年。朱洪武起于微末,奋璋之杀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方有明。 大明朝建立之初,国事艰难。艰难在何处呢?艰难在治国。治国需要文人,但宋末之时,有骨头的都蹈海去了,余下的大抵多是‘水太凉’这类人物。经历鞑靼人的压迫和杀戮,剩下一些有骨头的,也都死了一大批,读书人们早已奴性深重、秉性腐化。 人说朱洪武杀性重,当国时不知杀了多少官员文人。大抵恐怕这一番杀戮,是为了纠正那深重的奴性和腐化的节操罢? 想想那数百年后,一个红色大国崛起,都世界第二了,还有那么多文人奴隶,还有那么多大v舔狗,就可以推知明初时候朱洪武面临的窘境。 而洪武出身草根,眼睛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暴起杀戮,也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数百年后的舔狗舔的是外。而朱洪武面临的,是节操俱无,底线如深渊,秉性更趋近于鞑靼人的文人们。 十两银子剥皮充草,如此苛刻,非无缘由的。一个新朝刚刚建立,然而治理百姓的文人们,竟然全都是硕鼠,学着他们曾经的主子那样,压榨盘剥百姓,朱洪武能容得下?! 无论是明初的严苛刑法,还是锦衣卫这个暴力机构的建立,都有它的历史背景。 朱洪武一番好杀,果然风气大有好转。但现今来看,朱洪武毕竟还是失败了。 从南宋末开始,就逐渐根植于一些读书人心底腐烂的东西,并未被根除。随着皇帝逐渐无力强势,随着文人逐渐把握大势,他们渐渐无所顾忌,一切,都开始暴露出来。 到眼下这个时候,已经达到巅峰。 当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是这样的。打个比方,比如宋末,对半分,而有骨头的一半,基本上都死了,余下的大多都是没骨头的。活着的他们的道统顺利的传承下来了。而有骨头的,磕磕绊绊,他们的道统,毕竟还能为人所接受,也有那么一些传承下来,然后反抗,再反抗。但明后也逐渐腐化——原本历史上,甲申国难之后,全天下还是有不少的读书人以身殉国。这些人也许平素不是好人,也做过许多孽障,但终归还能守着一点底线。 然而这样的人,太少。 宋末还能对半分的话,明末大概九成五比半成,或许更少。 连钱谦益这样的文坛领袖都水太凉,内里的难看之处,就可想而知了。文坛领袖都不要脸了,遑论其他? 为什么先贤要强调德行,实际上就是要让读书人有一张脸,让读书人能守得住这张脸。 所以明末的读书人,已经不是先贤们的徒子徒孙了。他们连先贤对传承者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哪里算是传人? 钱谦益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对他来说,先贤们的教诲,只是用来装裱用的,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撕开,随时抛弃。只要有利,他就敢作。德行是什么东西?老脸是什么东西?节操是什么玩意儿?家国又算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能拿来卖钱。 而且他装的很好,在一切没有揭开之前,在常人眼中,甚至在枕边人的眼中,他永远都是文坛领袖。 或许只有真正了解他的那些人,比如他的政敌,才知道这张老树皮下,藏着的是多么令人恶心的嘴脸。 北边吹来的风暴,很快席卷了整个江南。大多数的旧臣们都一边忙着抵御嬴翌的准备工作,一边忙着给自己找后路。只有极少数的‘迂腐’之辈,比如史可法,就是在真心奔走。 走了阎尔梅,史可法身边仍不缺赞画。有人建议史可法或许应该先找回正统。 “阁部,依学生之见,应天已失正统。崇祯以天子之尊,下诏退位,宣告明灭,应天江南便成了无根之萍。而逆贼势大,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唯有寻回正统,或可有所作为。” 史可法听罢,不禁道:“如何寻回正统?” 道:“崇祯帝便是正统。只要他能向天下人说明,是被逆贼所迫,一切就有挽回的余地。” 史可法忍不住沉思,片刻后道:“救回崇祯帝?!” “然也。” 史可法皱起了眉头:“崇祯帝在京师,相距数千里。逆贼眼皮子底下,如何成行?” 道:“逆贼强横,京师亦必防备森严。寻常人等自无能为,但阁部,或可借能人异士之手,未尝不能成功。” 史可法一怔,心中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他猛地站起来,激动的来回走动,抚掌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站定,史可法道:“天下能人异士,以龙虎山张天师为最。本官这就去拜访天师,请他出手!” 说着便急匆匆往外走,一边道:“以天师之能,救出崇祯帝未尝不可。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背后赞画追上来,闻言忙道:“阁部不可节外生枝——学生知道阁部心意,或可请张天师出手,诛灭逆贼。然逆贼有大军环护,本身亦非常人,若不能成,连崇祯帝也救不出来,那便不妙了。” 三二五章 争辩 龙虎山下天师府。 龙虎山一脉,自第一代张天师至今,历朝历代,多受优容。大明尊道教,连着这天师府,也在朱室当国之时,屡次扩建。其规模宏大,不输于王爵之府。 不过天师府多是天师一脉的寻常道士居住之处。如张天师、少师这等修行中人,若无事,多在山上修行,远离尘世。 说来龙虎山与嬴翌有过两次交集。第一次是张少师,第二次便是张天师。而二人态度截然不同。 张少师倾向于嬴翌,认为他是明主。而张天师倒也并非觉得嬴翌不是明主,他认为嬴翌的确是个雄主,然而嬴翌的理念,让他反感,由此心生不虞。 当初张天师因一枚新钱之故,不经通报,借法术之利,迷惑兵卒,险些与嬴翌打起来。第一次见面,便没有好印象。随后嬴翌的条件,更让他分外恼怒。修道士世外之人,怎能听凭嬴翌调遣?若得如此,道统何在?道家逍遥之心,何在? 张天师彼时甚至生出扶持他人,与嬴翌相抗的心思。 不过一路南下,张天师思来想去,认为龙虎山若亲自下场,一则有违祖制,二则被牵连进红尘之中,怕有灾祸。 要知道,天师教历代受到优容和尊敬,一是因为法力高强,等闲不敢招惹。二则便是从来没有亲自下场参与过国家之事。 他与嬴翌,乃理念之悖。互相之间实则并无仇怨。若一怒之下将龙虎山牵扯到争龙夺鼎的漩涡之中,后果实在堪忧。张天师亲眼见过嬴翌,知道此人厉害,还曾在河南观察了好一阵,更知道翌政清兵强。便扶持人与之作对,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一旦失败,亲自下场的龙虎山,必定遭到嬴翌报复。说不得张家的道统,就要绝在他手中。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亲自下场不能,但嬴翌的理念,那种坚定,张天师深有体会。若等嬴翌建国立宗,一道圣旨下来,要龙虎山效力,要取走龙虎山的典籍,到时候龙虎山又该何去何从? 为了这事,张天师与其子少师多有争论,但一直悬而未决。 直到这回,北方的风暴吹来,张天师再也无法坐视。于是从山上下来,召集府中耆老,商议定论。 “夏主大破鞑虏,其势已成。我在山上望气,但见北方祥云升腾,已势不可挡。” 张天师微微叹了口气:“夏主真雄主也,我虽与之相悖,却也佩服不已。然而夏主太过霸道,当初我见夏主,其言修道之士亦在人道之中,要取龙虎山典籍,令修道士听命帐下。此为我所不喜。” 最后道:“若修行只是为凡俗帝王效力,那与红尘学子相比,你我修道士又有什么分别?我等承祖宗遗泽,历来少有理会凡务,亦少与红尘牵连,便则有所沾染,也超然物外。你我只为求得长生,证的大道,得一逍遥。若为人指使调遣,呼来喝去,逍遥不存矣。” “父亲。”少师稽首道:“修行为长生,为大道,为逍遥。然数千年以降,可有得长生大道,真逍遥自在者?我辈修道士,虽修道于山林之中,但亦在人道之下。夏主有一句话,孩儿分外赞同——若连人都做不好,怎么成仙呢?” 又道:“父亲何必在意那口头上的逍遥呢?松云真人信上所言,父亲为何不肯相信?夏主非常人,有玄奇在身。已有不少同道为其效力,此乃大势,若我龙虎山不加顺应,早晚必有灾祸啊!” 少师言之松云真人,便是当初盱眙外松风观的那位老道。当初少师北去,至盱眙,便落脚松风观。史可法遣阎尔梅相随,请少师代为探查嬴翌底细来着。 当时松云真人有言,若得嬴翌有人主之姿,可平外患,他定要主动相投,为其效力。 果然,北方传来崇祯退位,大明灭亡,东虏入寇之兵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松云真人立刻启程北上。如今早在月牙谷与李真人为伴。 到如今,松云真人早上了人道榜,与李真人及后来主动投河南的几位修道士一起钻研元符之妙,亦曾多次书信龙虎山,告知一些玄妙,竭力邀请张天师再赴河南,但并未得到张天师的回应。 “松云道友之信,我非视而不见。”张天师叹了口气:“然则信中所言,匪夷所思。便是我修行玄法多年,亦觉不可思议。竟道夏主已手握人道,实在是荒谬。人道飘渺,无形无迹,如何手握人道?我实难相信。” 张少师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张天师已是顽固不化了。或许人老了,便是如此。正如其他几位耆老,也是同样看法。 他道:“父亲,夏主起于微末,至今不到三载,便已成大势。连那精骑无敌的东虏,亦如土鸡瓦狗。这难道不是不可思议的事吗?遍数千年,哪里有这样的事?若非夏主有玄妙在身,又怎么可能?!父亲与松云真人相交多年,难道不知道他的为人?松云真人何曾口出过诳言?” 又道:“父亲念念不忘夏主新币,那新币材质非常,父亲以之炼符,无所不利。那等宝材,可是寻常手段所能炼造?” 张少师说的口干舌燥,然而一班耆老和父亲张天师却不为所动,张少师暗叹一声,他知道,不是张天师他们真的不相信松云真人的书信,而是不愿意为人所制,更不愿意轻易将府藏的典籍拱手交出去。 少师叹息,站起来道:“既如此,孩儿恳请父亲让我北去罢。孩儿愿为夏主效力,若得日后灾祸,孩儿这里,也是一条出路。” 当下不再多言,转身而走。 出了门,少师见天边白云苍狗,不禁悠悠长叹。 便则此时,有道人匆匆而来,少师微微一奇,忍不住道:“何事匆匆?” 那道士打了个稽首:“少师,是应天来的前朝官员要见天师。” “前朝官员?”少师一怔,道:“是何人?” 自崇祯宣布明灭,大明朝便成了前朝,许多人已是共识。 道人道:“是一位唤作史可法的人。” “史可法”张少师心头一转,道:“你不必再去寻天师,我正有闲暇,便去见一见他。” 道人心想少师去见,大抵也差不多,便道:“少师随我来。” 便在一处偏厅,见到了史可法。 史可法一看是少师,起身不禁笑道:“原来是少师当面,却是年余未见啦。” 少师打了个稽首:“史先生别来无恙?” 史可法闻言,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本官如今乃是应天兵部侍郎。” 少师笑道:“自崇祯帝下诏,大明已不存焉。史先生何必自欺欺人?” 史可法脸都黑了:“少师休要胡言。” 便连忙转移话题,道:“本官此来,为见张天师。不知天师何在?” 三二六章 无功 少师道:“天师不会见史先生的。” 道:“史先生之意,我已尽知。然龙虎山传承千载,非只以法术之强,更因从不涉足争龙夺鼎之事。如今天下大势将定,休说史先生诸位已是日薄西山,便则调个头,史先生是夏主,夏主是史先生,龙虎山也不会插手。史先生请回,贫道送你。” 不由分说,扯着史可法的袖子,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史先生怎么想到寻我父亲?是谁出的馊主意?” 史可法挣脱不得,被少师拉着往外走,闻言气结道:“少师如此,实是失礼。” 少师笑道:“贫道也是为了避免史先生见我父时不好说话。左右史先生的打算是不成的。” 史可法道:“我未见天师,怎有定论?” “龙虎山祖制如此,史先生何必强求?”便已到了大门外,张少师松开手,道:“何况史先生等前朝旧臣势弱至此,回天乏术,又何苦把龙虎山拉下水呢?” 史可法无言以对。 少师打了个稽首:“先生还是请回吧。夏主之强,已非修道士所能制衡。便则我父抛弃祖制,也无能为。龙虎山绝不会与前朝旧臣有所沾染。” 史可法无可奈何,只好回转马车,蔫蔫而去。 不知何时,张天师已至。 道:“道统传承,历来改朝换代之时,虽与凡俗牵连,但游离物外,终能保持自家逍遥。如今夏主刚强,一旦得天下,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怕是没有个清净的地方了。” 天师说着叹了口气:“你要去北方,为父便也允了。只盼你抉择无误,到头来不要后悔。” 少师道:“后悔的应该是父亲。” 天师叹息,转身进去了。 少师身后道:“方今之际,父亲千万莫与前朝旧臣沾染,否则大祸不远。” 天师淡淡声音传来:“为父岂能不知?” 少师这才放心:“父亲,孩儿这便去了。” ...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史可法在龙虎山吃了半个闭门羹,随后也不气馁,又至崂山、阁皂山等道家圣地去,终未能得逞。 后不死心,又打听山野能人,一一延请,到头来竟没有请到一人。 方今局势已是一目了然,前朝旧臣看似掌握半壁江山,但其散发的腐朽气息,谁不厌而远之? 没有前途的势力,此时送上门去,莫非是活腻歪了? 不过对于北方的夏主,修道士们也多在观望。尤以家大业大的为最。譬如崂山、阁皂山和茅山等道家大派,与龙虎山一般,都颇犹豫踟蹰。倒是那些孤家寡人或者势单力薄的修道士没有那么多挂碍,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北上河南去了。 而较之于道家大派,释教竟更积极。也不知道是因为嵩山释教修士的死的关系,还是其他的原因。 然而对比起来,嬴翌却更看重道家的修道士。因为符箓是道家的。需要道家修士,是为了钻研简化元符,以达到可以普适的目的。而释教修士则没有这方面的优势。 京师,紫禁乾清宫。 嬴翌锦袍常服,魁梧的身子端坐如山,郑允芝、孙闻等牧政院、御法院的主要官员正做汇报。 每一个开国之主,都是不同的,都有各自的喜好,而且能够让一切跟随自己的意志转移。所以开国之主,往往很少遵循某些成规。比如嬴翌,就不太喜欢看奏折,更喜欢当面汇报。 “君上大破鞑虏,声威震动宇内。令如今一应新政实施少了更多阻力。这一月以来,整个河北相关与农事、商事、税务等方方面面的手尾问题,皆迅速厘清。地方士绅、豪强无不配合。新官到任时,百姓无不箪食壶浆。” 郑允芝满面红光。较之于此前以刀兵相向,如今一应政务的实施,仿佛打开了一道缺口,如大河决堤,势不可挡。 在新国新政实施的过程之中,郑允芝更倾向于平和的手段。对于地方豪强和士绅,军队大肆杀戮,他认为并非最好的办法。杀戮的确可以尽快的解决问题,但也会留下很多隐患。会让人惧怕和仇恨。 前朝末年,地方士绅和豪强的确不像样子。但前朝是前朝,新朝是新朝,不能因为他们在前朝的事,而在新朝清算。他认为,只要地方豪强和士绅能够遵从政令,交出土地、人口,配合施政,这是利大于弊的。 只要新的律法颁布下去,御法院担负起责任来,地方的士绅豪强若有再犯,那便是勿谓言之不预,到时候再以律法惩处之,便可让人心服口服。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新朝新气象,一应新政的实施,不可打半点折扣。至于具体的手段,我并不强求。” 郑允芝的施政手段,嬴翌并不觉得有错。既然郑允芝是牧政院的政务大臣,嬴翌又把政务一应托负,那就该信任他。至少在没有出问题之前,不能轻易改变决定。 郑允芝笑道:“君上英明。” 道:“当下已是九月中,距离年底时间不多。在今年最后的几个月里,牧政院的目标,是山陕关中。开年之前,山陕关中地区的新政实施,一定到位。” 嬴翌笑道:“如此最好。神州广大,一应政策实施,亦不能急躁。如今外患已平,正好空出手来施政。” 鞑靼和女真的战败,给新朝的建立,铺就了最平顺的道路。到了这个时候,嬴翌也不急了。而且也急不得。 只须得按照河南的模式,及如今河北的模式,一一铺开,最多一二年,旧的氛围就能扫清,新的气象就会蓬勃。 随后孙秀才说起御法院的一应工作,与牧政院一般无二,携大破鞑虏的威势,御法院的工作也变得更加顺畅,在各地顺利推进。 到开年之前,牧政院和御法院在河北地区的地方治理机构,上到州府,下到村镇,都要建立起来。开年之后,便要着手大河以南的淮河流域及湖广地区。 预计来年用半年时间,消化掉淮河流域诸州府和湖广地区,到下半年,可能会对川蜀、江南动兵。 具体嬴翌还没有下决定。 三二七章 处置 战略层面大抵便是如此,细微方面,则还有更多的层出不穷的事有待处理。 第一个就是元器的普适。 现阶段三种元器,能源类的八方塔、民生类的地稷仪和工业类的金元合金生产设备,除开金元合金生产设备之外的两种元器,都要逐渐普适开来。 地稷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如今能够完成良种改造的,只有河南和京师两个地方。而神州广大,良种的推广不能依赖于遥远的运输。在嬴翌的计划中,第一个阶段,也就是对川云贵及江南动兵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要达成府级治区都要有一座八方塔和地稷仪,用以满足当地百姓对良种的及时需求。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则八方塔和地稷仪现阶段只有嬴翌有能力制造,月牙谷方面,李真人等修道士尚未钻研透彻,还无法独力完成这一工作。 二则以府级治区论,单单河南一州和河北两州之地,府一级的治区就多达二十六个。 若再加上山陕关中、湖广北及淮河流域诸州府,府一级的治区就有六七十个。 即便在清扫旧的氛围的过程中,对边疆位置的一些府级治区进行了重新划分、合并或者扩张,但就数目而言,增减不大。 六七十个府级治所,就需六七十座八方塔、六七十座地稷仪,全都压在嬴翌一人身上,以嬴翌如今的效率,一个月能造最多六座元器,那也要二十个月以上的时间。 他不能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这上面,他还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兼顾。 何况府级治区元器的普适,还只是第一个阶段。在嬴翌的长远规划中,等府一级治区普适元器之后,接下来是县级,最终的目标,是达到任何一个村庄都能用到元炁能源的目的。 第二便是教化问题。 根据嬴翌在河南一州的做法,要求每个镇集甚至村级的治区,都要有义学,每个州府要有州学,京师要有太学的规划范例,照搬普及至整个神州大地,这一项政策,其工程量之巨大,想想都让人害怕。 这也是亟待处理,却又是急不来的。 另外还有农事、税务、商业等等各行各业的各种问题,都必须要处理,要解决,可以说万事开头,繁之又繁。 当然,眼下嬴翌面对的亟待解决的问题,实际上还是战争遗留问题一应俘获的处理。 嬴翌回到京师已有一月,山海关外的战事已经尘埃落定。鞑子的本部精兵几乎没能逃走几个。从三山营突围的多铎等人,在锦州被钱岳击溃。残兵退往宁远,欲图乘船从水路逃离,但被早就守在海面上的郑五击灭。 背荫障一线的东虏附从军队,近十万人,嬴翌不许其投降,于是在一月之中,全部被堵在寨堡里剿灭,十万人人头滚滚,杀了个底朝天。 什么尚可喜,什么耿仲明,什么孔有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砍了脑袋。 而三十万包衣,在小规模抵抗之后,全部投降。俘获超过二十万。已陆陆续续往关内押送进来。 山海关一战,总战绩为斩首二十万,俘获二十余万,牛羊马匹十三万头,粮食十万石,各类物资不计。 较之于山海关之战,北方对鞑靼人的战争,俘获的人口不多,郑九所部及钱岳初期战役俘获的男女青壮加起来不到五万人。但俘获的牛羊牲畜,却是大头。有四十余万头!至于斩首数,也达到了十万之数。 就算是现在,郑九所部还未停止对漠南草原的进攻,只是规模小了许多。随着土默特部、察哈尔部及科尔沁主力军队的战败,漠南草原靠近宣大及密云一线的鞑靼人部落,都在仓惶向北迁移。因此郑九所部的进攻力度,也变得越来越小。 战争的手尾,就是对俘获的处置。总数超过二十五万的男女青壮俘虏、总数超过五十万的牛羊马匹牲畜,以及缴获的各种物资,比如毛皮、药材、珠宝等等,除了铁料、金银这些直接入库,其他的都要进行妥当的处置。 “耗时一月,各类俘获皆已厘清。” 郑允芝道:“接下来具体如何处置,还请君上示下。” 嬴翌笑道:“没想到大笔的财富倒也成了麻烦,呵呵。” 众人皆笑。 嬴翌道:“具体的处置办法,就俘虏的丁口而言,可以分作两个部分。俘获的青壮年女子,皆发卖出去,无论任何人,皆可购置,充作奴婢使用。青壮年男子则入奴工营。” 郑允芝闻言,不禁道:“君上,奴工营如今已有近二十万奴工,若再将这部分俘虏全数充入奴工营,奴工营的规模就将达到四十万以上...依臣之见,不可。” 嬴翌笑了,摆手道:“无妨。眼下各地基础设施的建设急需人力,奴工营规模越大越好。至于总理政务大臣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没有良好的武器装备,四十万奴工也只是待宰的猪羊,谅也翻不起浪花。何况我相信连彪,他也是跟随我已久的老人,他不会乱来的。” 郑允芝这才点头。他只是给嬴翌一个建议,一个提醒。并非不知道奴工营规模再大也无用的道理。 嬴翌道:“道路驿站、水利设施等国家工程的建设,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些俘虏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便以其劳力来赎罪。不过无论是发卖出去的女子还是奴工营的男子,我这里也要定一个章程以三年为一个观测期,分两段三年勤恳,任劳任怨,没有犯错的,奴工营可择之提拔头目,未曾提拔者免去奴身,有薪俸可拿,发卖的女子可免去奴身,购买者同样要为其发俸。再三年,奴工营无过者可入汉籍。发卖的女子若无过,亦入汉籍,官府配给土地。” 至于成为头目,且有功无过的,嬴翌没说。也没有必要。这些人是不可能给官做的。 郑允芝等人连忙记下来,皆道君上仁慈。 嬴翌笑道:“倒也不是仁慈,只是给他们一个盼望,免得没有积极性,出工不出力。” 皆笑。 嬴翌道:“至于数十万牛羊马匹,说来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如今农事大兴,百姓皆回过气来,有了收入,并对畜力的需求急速增长,那么牛羊发卖也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价格方面必须要符合如今百姓的收入水平,该怎么来就怎么来。马匹则先由军中进行挑选,挑选过后余下的也皆发卖出去。这件事大抵要落在商会头上,官府方面没有那么多精力。以平价批发给合适的商人,再规定好价格,通过商人卖给各地的百姓,可以大大的减轻工作量。” 三二八章 战争财 所谓合适的商人,就是为嬴翌服务的良商。整个北方大地,包括山陕地区,无良的商人,譬如范永斗这样的玩意儿,早被清洗一空,留下的,至少表面上都是有节操的。 前面郑九、钱岳所部出兵之时,不少的商人随军,就是他们。 自然的,俘获物资的发卖,肯定交给他们。有好处,自然给自己人吃。 借助商人的渠道发卖物资,一则可以大大降低官府的工作量,极大的提高效率,二则也是对这些合格的商人们的一种回馈。 何况出售的价格,官府也做了规定,不怕商人去坑百姓。若有这样的人,那么刀子肯定架他脖子上。 一头牛,市价譬如五千新币,官府批发给商人只收两千五,规定商人卖出的价格不能超过四千八,留了两千多的余地,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么也该死了。 当然,商人们的利润,肯定没有这么高。运输及卖出之前还要喂养,都有消耗,而且还要上税。但无论如何,绝对大赚。 牛羊马匹肯定好卖,这是毋庸置疑的。百姓如今人人有土地,单口就是二十亩,而粮食的产量暴增,使得土地对劳动力的需求暴增,由此使得百姓对畜力的需求跟着增加。 这样一来,牛马等畜力,有巨大的市场。 至于羊,作为肉食,百姓如今有了收入,有了钱,自然也有消费,也不愁卖不出去。 反倒是珠宝、药材,可能滞销一些。至于皮毛,大概居中。 按照牧政院的预估,就女子发卖、牛羊马匹及各类物资的发卖,直接总收入可能会超过二十亿新币,间接的比如税收等等,大概有几千万新币。其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比如下一季的粮食收成、百姓的利益等等,都是有着积极意义的。 而二十多万青壮年男子,在进入奴工营之后,在归入汉籍之前,未来的六年时间里,会给这片大地带来无数的基础设施,这笔财富更是难以估量。 所以说战争财,一次性就吃个饱。 现阶段而言,嬴翌仍然缺乏大量的劳动力。民生的复兴,不是靠嘴巴说,而是靠双手去做,就需要劳力,需要人口。 当然,以薪俸的形势雇佣百姓,也可以。不过暂时,条件还没有具备。百姓还在恢复期,并忙着自己的农事,出工赚钱在次要。 当前用免费的劳动力,是最划算的。一则不会影响到百姓的收入,二则通过这样的手段消化蛮夷、消除罪恶,俗称劳改。 等到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百姓对出工赚钱有了紧迫的需求之时,奴工营才会失去他的价值。到时候,若还有对外战争的俘虏,其处置方式,肯定又要发生变化。当然,那还早,暂时不作考虑。只要嬴翌心中有个数就够了。 这一次大规模的战争过后,一段时间内,嬴翌不会发起太大规模的战役。就算是对江南和云贵川的统一战争,至少也要等到一年甚至两年以后。先稳定基本盘,再慢慢来。 不比早前,嬴翌担心动作太慢,会导致北方大地被鞑子荼毒。如今鞑子已无力,外患已消除,自然可以选择走的更稳的法子。 不过大规模的战争不会爆发,小规模的却不会停息。对辽东的彻底清洗,对漠南草原的进攻,都会保持在某个烈度之下。 因此在处理政务之后,嬴翌将已经撤回京师的钱岳唤到了宫里。 “辽东将定,有朱炳琨在那边,不必多久,自古属于诸夏的领土都会回来。”嬴翌道:“西北战区方面,郑九着重于对漠南甚至漠北草原的进攻,我要你组建西战区,着重于对藏地、回地,未来对疆地的战线构建,并为伐云贵川一统神州做好策应的准备。” 辽东的问题解决了,漠南草原的鞑靼人也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钱岳留在京畿地区的作用,便大大减小。嬴翌经过一番思考,令钱岳去关中组建西战区,针对对陕地西部的回地、西南部的藏地和西边的疆地建立战线。 这三个地区,历来都是诸夏神州的隐患之地。 回地看似与诸夏一体,然则回地之人,从来都不安分。有明一朝,回地就曾爆发过多次叛乱,之前被周力在淮南剿灭的革左五营流贼,为首的马守应,就是回地之民。且绿教在这个地方,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力,这必须要解决。 藏地更不必说了。自李唐开始,藏地便与中原打打杀杀,极不安分。宋末时,藏地的喇嘛扶持铁木真,之前又跟多尔衮搅和在一起。这亦是必须要解决问题。嬴翌当初对元日法王所言,有朝一日伐山破庙,并非妄言,是要实现的。 明廷鼎盛时候,无论藏地、疆地,都与辽东北的奴儿干都司一样,皆设都司,设卫所,进行过实际的统治。但随着明廷的虚弱,这些地方已经有名无实,又回到了原样。对于这几个地方,嬴翌从没想过温柔。千百年反反复复,已经足够让人看清楚这几个地方的人的真面目。畏威而不怀德。 一个字,打,再加一个字,就是杀。 反正急需劳动力,先杀一批,再把青壮年都抓起来,在当地修路铺桥,进行基础建设,正好不浪费。 “你去关中,等候募集兵马,来年配合牧政院跟进统治。并对目标进行详细的刺探和了解。”嬴翌叮嘱道:“做好一切准备,等候雷霆一击。” 钱岳自是心中激动,他也终于做到了都督这一等级。狠狠捶胸道:“君上放心,末将绝不出漏子!” 嬴翌笑着点头:“如此最好。” 然后:“因时间紧迫,我便不留你在京师。此战你战功卓著,本当与朱炳琨等一道封赏,此时我先予了你。” 便擢爵十一等,为一星伯,授伯爵银勋章一枚,赐钱百万、八面汉剑一口,领镇西将军印。 二十级爵,五级军士、五级公士、五级伯爵、五级侯爵。此战前钱岳是四星公士,如今一跃两级,成为一星伯,不说一步登天,跨度却也不小。 实际上钱岳是嬴翌麾下第一个伯爵不是因为他功劳最大,而是封赏最早。其他人的封赏都已拟定,但还未下诏。 当初在河南时,嬴翌便与郑允芝等商议拟定了爵位等级,每一级爵都有详细的福利、权力和应该承担的义务,便则是勋章,也有详细的规制。分金银铜铁,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金银铜铁,而是颜色上的表述。 勋章皆是金元合金所制,只是外表镀层不同,颜色不同。钱岳为一星伯,勋章就是银色的,其上有一颗星。若是五星伯,那便是五颗星。 如此一来,钱岳如今则可称之为:一星伯西战区都督领镇西将军印。可以称他为钱伯爷,也可称都督,亦可称镇西将军。 三二九章 封赏 钱岳头晕目眩的离开的时候,脚下是轻飘飘的。曾几何时,他不过是底层草民一个,不想短短年余间,摇身一变,竟成了曾经仰望不到边的伯爷,虽已在预料之中,但事实临头的时候,仍难免心潮起伏难以自已。 钱岳这一番受命组建西战区,除带上本部兵马,一应皆要到关中之后,等兵部这边募集训练好了配给过去。并且,他这个西战区,在嬴翌的要求下,要满员。也就是四个校尉部,两个军级建制,四万八千人。 不但是西战区,对东虏的战争过后,辽东战区、西北战区、关中战区,江南战区及海军,皆要满员。另外,因钱岳移师关中建立西战区,原本张石所部关中战区将移师湖广,建立西南战区。 幸亏兵部主持征兵大事一直没有停止,新兵训练也一直没停。要补充各战区满员,不是太难。 如此一来,一旦兵员补充圆满,形成六个完备的军事战区,计有总兵力二十八万八千人。等拱卫京师的禁卫军三万补充圆满,嬴翌便有三十万余大军可用。 等各地政务梳理通透,社会秩序全部稳定,位于南方的三个战区及海军便可互相配合策应着,一举发起统一之战。 九月十九,各部除南方的江南战区、关中战区及已开赴关中的西战区所部将领未至,辽东战区及西北战区的部将级以上的将官,皆受夏王诏入京。 夏王嬴翌在乾清宫宴请诸将不提。 随后下诏封赏战功。 在场的直接封赏,未至者发往南方。 擢朱炳琨正式为辽东战区都督,授三星伯,领镇东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擢郑九正式都督西北战区,授两星伯,领镇北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 擢郑五正式领海军都督,授三星伯,领镇海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擢王轶胜为禁卫军统领执金吾,授一星伯,领镇军将军印。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擢林江生为江南战区右将军,授一星伯,领破虏将军印,不日率部南下,归于周力调遣。一应其余赏赐不计。 除此之外,各战区两个军级的左右将军皆有提拔,补足了缺额。 上述等皆在场者。 不在场者,西战区钱岳任命再作了宣布。又擢周力为江南战区正式都督,授三星伯,领镇南将军印。擢原关中战区今西南战区代都督张石为都督,授两星伯,领镇夷将军印。 其余如李焕、赵金等功勋卓著者,无论在场与否,皆有拔擢,军职、爵位皆有提升,一应赏赐皆厚。 再有降将,如吴三桂等,一应皆为部将,领三千人,配给各战区各校尉帐下听令,待观其行。 军事方面的调整,在平了外患之后,便是如此。宴后,嬴翌又将将军级以上的将官留下,与之针对各大战区的建制做了一番详细的谈论。 在军队调整过后,嬴翌才着手文官的拔擢升迁之事。 军队打仗,军功当然清晰可见。但军队打胜仗的前提,是后方的稳定和各项物资的及时供给。这都是文官的功绩。 何况自嬴翌占领京师以来,牧政院和御法院在建立各地方统治机构、施政方面,都无差池,这些功劳,都是要兑现的。 于是在召见了军队将官之后的第二天,嬴翌便下王诏,通过人道榜上一目了然的功绩增减,对文官进行封赏。 有代字的,全部转正。有能力的,功绩卓著的,该拔擢的拔擢,该重用的重用。 种种任命拔擢,通过人道监下发到各官员手中。监事阎尔梅忙的脚不沾地。 整个这一份文官封赏,涉及到的人数,并不比军队来的少,超过千人。其中拔尖的,便是阎尔梅也不禁为之啧啧称奇。 有年方十九岁便为一府之尊的,有二十来岁便是府级御法执事使的。而且全是凭功绩而论,没有任何私人情绪参杂在其中。这在以往的朝代,是基本不可能的。 以往的朝代,有譬如甘罗十二为相之类的壮举。然而那并非是因为甘罗已经做出了多大的功绩,而是有皇帝的私人情绪参杂其中。当然,甘罗也好,霍去病也罢,那都是人杰,要不然皇帝也看不上眼。 十九岁这位新拔擢起来的府君名叫王维扬,就在京师的眼皮子底下任职。就是当初那位敢率青壮出城迎击鞑子奇袭军队的年轻县尊。但他的功绩,不在于率兵出城拦截鞑子,而是在于执政方面的杰出贡献。 千余名单,除开郑允芝这些中枢大员,地方上,县级的官员中,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从他执政的宝坻县的农税、商税、治安、民心等各方面体现出他的能力来。在人道榜上,因他而增长的人道气数,比之其他同级的官员,要高出许多。甚至比起某些贫瘠的府级治所,宝坻一县人道气数的提升,可堪并论。 另一位二十出头便拔擢为府级的御法司首脑者名叫刘玄,也是个能人。 在嬴翌这里,能人与否,可以从人道榜上一眼看见。人道气数有提升,说明至少在某一方面,这个执政者是有能力的。人道气数提升多少,直接与其能力和作为相关。 当然,这里面未必没有一些疏漏。比如一个官员,他极善执政,但爱贪污。贪污会对人道气数的增长有所损伤,但他善于执政,促进的人道气数增长比贪污削减的更多,总体上看来,人道气数是向上的。 然而嬴翌需要的,就是有能力,善执政的。这才是最主要的。水至清则无鱼,如果贪污局限于一个幅度之内,嬴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超出了某个限度,实际上在人道榜上,同样是看得见的。一句话就可以将其打落尘埃。 现阶段而言,人道榜上每一个人,体现出来的,都是对人道气数的促进作用,区别只在于多少而已。还没看到那种人道气数下跌的。毕竟新朝新气象,很多人都鼓着劲要做一番事业。 而且上榜的也都知道,自己的作为,可以通过人道气数的增减体现在人道榜上,是能够被一目了然的。是以都比较谨慎。 三三零章 灵感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彼时的情况,未必尽如赵匡胤自己的意愿。 他手底下的文武将官,形成的大势,推动着这一切。推着他登上那个位子,为的是什么呢?从龙。 只有赵匡胤做了皇帝,他手下的人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并消除不利。 他不是一个人,代表的是一个势力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的利益。只有他的利益至高,手底下才会水涨船高。如果他无法至高,那些人则无法得到保障,甚至有大祸。 每逢乱世,豪雄英杰觅英主而从龙,因为乱世中一切旧有规则洗牌。只有在乱世之中,才能达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壮举。 草民亦可为大将军,落魄的书生亦可为国之宰辅。 当然,这一切都是用身家性命做赌注。赌对了,皆大欢喜。赌错了,烟消云散。 跟着嬴翌的自然是赌对了。如今大势已成,从龙有功。一个个摇身一晃,年余间便登高位,光耀门庭,收获利益,光宗耀祖,名垂青史不在话下。是要名得名,要利得利。 打天下的要跟对人,如果跟错了,一家老小,甚至三族九族,都不得好下场。 嬴翌这一番封赏,说来还算收敛。毕竟尚未立国,如果此时封顶,到立国时便封无可封。因此爵位最高也不过三星伯,军方只有朱炳琨、郑五和周力三人,文官则只郑允芝、孙闻两人而已。 而官职品阶的话,就算是郑允芝,如今作为牧政院之首,实际上官品也只在三品。牧政院之上的易阁天官,都还空着。军方垂天阁也一样。都空着,等着大夏立国之时,才会兑现。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军队调动频频,政务也顺风顺水,嬴翌则逐渐沉淀下来。 在河南的家眷抵达京师之后,嬴翌着手对内宫进行改造。 陈圆圆和李香君恍若梦中,不知不觉一转眼,竟就入宫了。这不禁让她们想起当初田宏遇从江南把她们带走,也是打着送进宫里的主意,没想到现在还是转回来了。 但此时不同彼时。此时宫中,与前朝自不类同。一则嬴翌并不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二则内宫的构架,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住在宫里,似乎比在河南时,并没有什么差别。或对嬴翌抚琴歌舞,兴致来了亦可作画写书,要么出宫走走,看看市井红尘,要么做些女红,亦怡然自得。偶尔郑梓娘也进宫来看看,几姐妹倒也融洽。 在很多繁杂的规矩上,嬴翌并不作要求。不过她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去遵守或者学习。 站的位子不同了,眼光就不同了,行为也会产生变化。但只要不那么刻板,嬴翌也就随它去。 宫里的事,嬴翌只当作寻常家中一样过。 大抵军务和政务方面,嬴翌交给手底下更多的自主权,只要大方向把握住了,具体的细节,嬴翌只看结果。 但他不曾忘记自己的根本。对内宫的改造,不是为了大修宫廷以享乐,而是要在内宫中建一个元符、元器的研究、实践场所。 元符和元器构成的元炁方案,是嬴翌的立国基石。但元炁方案的深奥,决定了要将这个方案实践铺开,需要更多的钻研。王恭厂逐渐建立起来,虽然规模比南阳方城山还要大,但对嬴翌而言,那只是一个工厂,并不是研究场所。 且在内宫之外,距离不近。为了方便自己的研究,最好还是将核心研究的场所,建立在内宫里。 嬴翌对研究场所的要求,面积不需要太大,但必须要精致、严格。对元符理解越深,接触元炁时间越长,嬴翌就越知道,钻研元炁方案,是有极精微的要求的。 元炁有着巨大的伟力。一旦钻研不慎,也许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此前只是皮毛的探索,随着探索的深入,在这方面,就要有严格的要求,不能再像方城山时候那样粗糙。 因此内宫中的元炁殿,所有的构造,从房顶到墙壁,从大门到地板,全都要用金元合金。 这一座元炁殿,在原本的一座宫殿的基础上建造,格局划分左右两部分,分为元符堂和元器堂。元符堂下又有诸如修习、简化、铭刻等各司。元器堂下则有诸如炼造、加工、组合等各司。 元炁殿所涉不小。两三个月内,王恭厂生产的金元合金,一大半都供应在元炁殿上了。 嬴翌亲自动手,带着上千能工巧匠,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年关之前,终于完成了元炁殿的建造。 整个元炁殿建成之后,从上空俯瞰,整体类似于一个太极。元符堂整体呈银灰色,元器堂则呈淡金色,两条鱼儿一般泾渭分明。 两堂的鱼眼位置处,地底深处,都埋藏着一座巨型八方塔。或者称之为乙型八方塔。较之于在南阳时就技术成熟的早期八方塔,作为元炁殿能源核心的乙型八方塔,是其升级版。 之前的可以称之为甲型八方塔。 乙型八方塔在各方面,都比甲型八方塔强出三倍以上。这是在甲型八方塔成型之后,至今的这一段时间里,嬴翌对元符和八方塔制造方案更深入体会之后的成果。 不过乙型八方塔本身元炁汇聚的效率,实际上还达不到三倍以上,按照嬴翌的研究,应该是两倍左右。但李真人等齐至京师之后,与之讨论,嬴翌颇有所获——元炁殿的建筑格局,提升了其元炁汇聚的效率。 根源在哪儿呢? 是松云真人给了嬴翌灵感——松云真人是如今为嬴翌服务的修道士之中,修为最高、年纪最长的。他已经活了一百一十多岁了。并且交游广阔,知道许多隐秘。 嬴翌与松云真人谈到刘伯温斩龙的时候,松云真人告诉嬴翌,所谓的斩龙,实际上是破坏福地! 神州人杰地灵,所谓地灵,最是体现在福地上。自古以来,有许多福地,用松云真人的话讲,这些福地天地元炁极是充沛。福地遍布在神州大地之上,就好像一个个节点,汇聚着天地元炁。 刘伯温斩龙,就是坏去这些福地的对元炁的吸引和搅动功能,让福地变的寻常。 三三一章 培养 元炁是什么,有什么型态,长什么样子,对元炁最直观的了解,嬴翌说天下第二,绝无人敢说天下第一。 在元炁方案形成的时候,元炁海洋的真面目就向嬴翌敞开过一次。 加之元炁方案的一些基础信息,让嬴翌对元炁有了一个最基本最直观的了解。 修士们说当今天地元炁匮乏,不足修行。然而嬴翌知道,不是天地元炁匮乏,天地元炁是宇宙最基本最浩瀚的大循环,它永远不会匮乏,只会如潮涨潮落一样,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环境中,活跃或非活跃。 也就是说,天地元炁的大循环,其某一位置的活跃程度与其所处的具体环境和时间细细相关。 具体来讲,在大范围上,宇宙的元炁循环,会有一个大的规律,潮涨或者潮落。在小范围讲,便是具体位置的具体环境,会对元炁的活跃度,造成一定的影响。 通过松云真人的叙说,嬴翌恍然大悟。所谓的福地,就是具体位置的具体环境。这些福地,自然形成的某种格局,会对元炁的循环,产生一定的影响,使得元炁循环在这个位置变得更加活跃。 天地元炁活跃了,其表征就是‘充沛’。 刘伯温斩龙,便是将这些能够对天地元炁的活跃度造成影响的地形格局毁掉,使之变得寻常。 破坏掉神州大地上的一个个能够影响天地元炁活跃度的节点,使得神州大地的天地元炁平均活跃度大幅度降低,从根本入手,限制修道士的修行。 八方塔作为一种主动影响天地元炁活跃度,并吸纳天地元炁的元器,其原理,与福地颇为有些类似。 松云真人在方城山几个月的时间里,对此做了一番详细的观察。他发现,如果将方城山的格局,按照风水变化的道理,进行一番整改的话,八方塔汇聚元炁的效率,会得到一定的提升。 在方城山没有实现,因为大家并不知道松云真人提出的建议,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效果。 而嬴翌受到启发,觉得可行,于是元炁殿的建造,风水格局方面的问题,嬴翌很果断的交给松云真人操持。 最后得到的结果极是喜人。 乙型八方塔本只两倍元炁汇聚效率,在太极两仪的风水格局影响下,直接跨了一大步,提升到三倍以上。 看到了实际效果,印证了松云真人的理论的正确性。于是嬴翌当机立断,要求修道士们再开一科——对风水格局的研究,也纳入元炁方案之下。 元炁殿,嬴翌正一边在一块金元合金板上用玉笔铭刻元符,一边分心与环绕周围的十多个修道士解说。 “元符拥有直接引动天地元炁的神妙。正如各位真人所擅的符箓之道。不过我看过各位真人的符箓典籍,发现多有缺失,且有许多谬误之处。虽然符箓更浅显,更容易研习,但也更难出成果。一旦沿着谬误研习下去,路就歪了。” 嬴翌道:“元符分五行。五行含万化。因此元符的妙用,无所不包。但元符的使用,要求也更高,更精密,更严格。诸位真人请看这一道最基础的火元符,便是最基础,也蕴含了三层道理。我将之铭刻在金元合金上,必须要用最精微的劲力操控” 嬴翌的手很稳,稳的犹如泰山。他笔走龙蛇,眼花缭乱,待得元符刻好,但见其上云纹淡淡,若仔细去看,分明可以看到这些云纹的深浅分为三个层次。 在神魂层面的观察下,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出,这块合金板中,有一道立体元符熠熠生辉。 “元符不是文字,它比文字更深奥无数倍。它是立体的。要令元符生效,就必须要严格按照元符的铭刻规则,在载体中铭刻出其立体型态。” “而要完美的铭刻出元符,对各位就有极高的要求。”嬴翌正色道:“一则是对劲力的把握,劲力把握不够精微,铭刻的时候稍稍有一丝谬误,元符就不成了。二则是神魂的强大。神魂强大,才能掌控精微,才能更直观的观察到元符的型态。” 十多位修道士听的连连点头。 嬴翌笑道:“诸位真人都是修行中人,体魄或许稍欠,但神魂皆比常人更强。人道榜上,各位应该已经看过了。在座唯有松云真人的神魂,初步进入这个层次,可以模糊的感应到元符的型态。” 神魂要达到3以上,才有这方面的细微感应。而这里只有松云真人有这个资格。便是李真人,也差了几分。 “惭愧啊。” 李真人叹道:“贫道修行了几十年,神魂也才2出头。说起来,比君上一众文武将官,都要差一些。” 其余修道士,皆有些脸红。 嬴翌笑道:“真人何必妄自菲薄。一应文武将官,能有如今的神魂或体魄层次,那是因为人道功绩的反馈。诸位真人为我钻研元符,虽尚无突破性的成果,但我亦不能令诸位真人心冷。” 他道:“眼下长江以北都将大定,各地对元器的需求暴增。为此,我决定先予诸位真人人道反馈,以便于诸位真人助我炼造元器。” 单只八方塔和地稷仪,各地的需求,就让人头疼。以嬴翌一人之力,要满足天下的需求,难。 左右投来为嬴翌服务的修道士人数已过十人,本已难得,嬴翌亦不能苛刻。于是打算先给他们一些真灵反馈,让他们达到制造元器的基本条件,帮助嬴翌来完成此事。 同样,通过此事,让他们尝到甜头,也好更加用心。 反正只十来人,用不到多少真灵数。以如今嬴翌手中超过五十万的真灵数,要培养十来个人,轻而易举。 于是随后的几天,这十来位真人,都处于消化真灵反馈状态中。 嬴翌也不吝啬,既然要培养,那就一步到位。赏赐的真灵数,足够每位修道士,在原本的基础上,将自身的体魄和神魂属性提升到5以上。 是的,平均提升。 神魂强大,若肉身孱弱,恐怕连用玉笔在金元合金板上划条白痕都做不到。神魂要高,体魄要强,相辅相成,才是道理。 如此经过五六天的时间,元炁殿十二位真人皆面貌大变——一个个变得更加年轻,活力充沛,精神无比饱满。 随后便开始练习元符。 而与此同时,嬴翌早已着手制造元器。 他不能等着十二位真人有能力制造了再一起开动,那太消极。 三三二章 管理司 人道以人为本,文明的发展,建立在人的基础上。由是人才为重。 元炁方案的实践,离不开更多人的参与,仅凭嬴翌和李真人、松云真人这十二个修道士,无异于杯水车薪。 因此教化体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诚哉斯言。 不过教化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因此万事开头,须得有权宜之计。在培养十二个修道士的同时,嬴翌为他们每人配置了一队能工巧匠,权当作学徒,跟着修道士们耳濡目染。 河南方城山两谷中最顶尖的巧匠大部分都迁到了京师,如蒲铁锤等。 加之据京师以来招募的无数工匠,从中甄选出技艺精湛、手脚灵活,脑子机灵的,合约九百余人,全数配给给十二位修道士。按照修道士各自钻研的方向,划分到元符堂和元器堂下各有司之中。 再为各有司配备一些吏员,掌管平素日常。 如此,元炁殿的框架,就搭建起来了。 自然的,有资格入元炁殿的工匠,手艺至少要达到大匠级的层次。不过这样的人才,京师比河南多的多。要知道,当初建立方城山两谷的时候,有大匠层次手艺的,才不过寥寥几人。京师毕竟是京师。 在建立元炁殿的同时,对于工匠,嬴翌有些思考,并付诸实践。在河南时,对于工匠的安排,显得很粗陋。毕竟那时嬴翌主要的精力放在北方。如今江山已定半壁,自占领京师以来,招募的工匠人数,又已达到一个相当庞大的层次,因此就要求对工匠这一阶层有一个完备的安排。 于是将其规范化,建立一个归属于墨部之下的工会管理司。并完善工匠等级和福利待遇方面的问题,规定民间工匠的手艺达到大匠层次或者有新的发明,就必须要到工会登记,通过考核,享有大匠的福利待遇并承担相应的责任。自然的,专利管理也归属于墨部之下。 工匠这个阶层,在前朝时候,可谓苦笔。尤其在前朝进入衰颓阶段以来,无数的工匠是吃不饱穿不暖。别看嬴翌的这个工会管理司有些不讲道理,但工匠们却喜闻乐见。 因为一旦通过考核,成为工会大匠,就有基本薪俸可拿,并且录入人道榜,自身的权益会得到官府的保障。 这些事,当然不需要嬴翌亲自去处理。吩咐一声下去,不几天,墨部下工会管理司就成立了。 第一批在工会管理司进行登记的,就是元炁殿的这九百多位大匠。作为大匠,他们的手艺高超,而且徒子徒孙遍布,通过他们,工会的概念,相应的福利,种种好处迅速传播开来。 一段时间内,屡屡有厉害的工匠冒出来,到工会管理司考核登记。只半个月,元炁殿的工匠人数,就达到了一千三百人。 这让嬴翌非常高兴。 对于嬴翌而言,工匠是越多越好。全天下的大匠都到碗里来,那再好不过。 进入元炁殿的工匠,自然有相应的别人很难享受到的好处。真灵反馈,就是其一。 当然,修道士们重点培养,工匠们次之。可即便如此,等到嬴翌将这批工匠培养到体魄、神魂皆到3以上的时候,真灵数已经花掉了四万多。 要知道,单项在3以上的,军队里几乎全都是部将级的军官。而文官则皆是府级的大员。 由此可见嬴翌下的本钱之大!也可以看出嬴翌对元炁殿寄予厚望之高。 不过也正因嬴翌舍得下本钱,使得元炁殿很快进入正轨。在开春半个月之后,第一台非嬴翌亲手铸造的八方塔,终于在元炁殿诞生了。 虽然是整个元炁殿十二位修道士、千多位大匠一起绞尽脑汁完成铸造的,但嬴翌也高兴的多喝了几杯。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好头,有了成功的经验,一切就会变得顺利许多。 这个年,嬴翌过的很忙碌。除了过年那几天抽空陪陪妾室,又去郑府盘桓了一阵,和郑允芝等老人聚了聚,其他的再也没有了。一转身就又回到元炁殿的事上来。 当元炁殿的修道士和工匠们铸成第一座乙型八方塔的时候,嬴翌则铸成了第十三座乙型八方塔。 到此时,元炁殿进入正轨阶段。而在军政要务方面,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冒出什么大的波澜。 当然,没有大的波澜,不代表没有波澜。 长江以北,包括淮河流域、湖广和关中、山陕地区,都已大部完成统治机构的构架。州、府一级圆满,只有县级的构架,还缺些火候。主要还是官员不足——宁缺毋滥么,读书人是多,但要成为官员,总得有那个能耐。 即便郑允芝等中枢大员殚精竭虑,以其强大神魂运转秩序,却也不能无米之炊。 因此在一些边缘地区,仍有秋后的蚂蚱在蹦跶。 另外江南和云贵川地区,都有异动。 江南方面,国安部递上来不少书信,其中有服软投诚的,也有跟嬴翌讲条件的。不过在此之外,江南的军队调动,也极频繁。尤其福建郑芝龙的水师,也在近段时间调至长江,这是让嬴翌最重视的一件事了。 当然,最或不最,只是相较而言。郑芝龙的福建水师虽然是这个时代极强的一支水上力量,但要说让嬴翌忌惮,还远远没有达到那样的层次。稍稍可以算是有点重视罢了。 至于云贵川地区,则可谓之群魔乱舞。川蜀的精华,掌握在前朝旧臣们的手中,军事方面以老将秦良玉等为首,是云贵川最强大的一支力量。除此之外,在明廷灭亡后,川南及云贵地区的各土司,一个个都冒头了。全都成了土霸王,相互之间攻伐、联合,演绎一出战国大戏。 川蜀的前朝旧臣,亦有书信暗来。与江南的旧臣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差别。无外乎投诚或者讲条件而已。 对此,嬴翌一概不理。因为他不需要。 倒是回地和藏地的异动,更让嬴翌关注。到年关之前,各大战区已是完备,兵员补满、装备俱全,已进入整训阶段。钱岳移师关中,西战区随之建立,回地和藏地的动静,已在掌握之中。 三三三章 形势变化 在嬴翌看来,回地和藏地许多年以降,皆不曾真正融入神州王朝,其根本原因,在于信仰。 绿教和藏地释教其核心理念,不溶于神州。因此这里的人,亦不溶于神州。 要彻底解决隐患,唯有诛其信仰。而人是信仰的承载,要诛其信仰,先诛其信徒。 说到底,一切征服,先要看拳头够不够大,刀子够不够利。然后再说其他。 前朝明廷灭亡太快,而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效率又极低下,这就造成了信息的不对等。 回地与鞑靼人本来是邻居,却也后知后觉,有人怕是以为明廷已灭,他们称王称霸的时候到了,于是蹦跶起来。 或许这是最初的导火索,等其蹦跶起来了,才得知东虏大败、鞑靼北逐和嬴翌崛起的消息,却已没了退路,或者尝到甜头不甘心。 至于藏地,恐怕完全是因为不知道。 这两个地方,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七八个草头王。 这些草头王胆子还很大,正向汉人的聚居地进行军事试探——派出一些‘马贼’,行劫掠事。 他们主意打的不错,但很可惜,一次也没能成功,反倒是损兵折将。对于钱岳而言,在嬴翌尚未下令大举进攻之前,自然不可能与藏地和回地大打出手。但对于‘马贼’,他则没有任何顾忌。正好新兵多,需要靶子来练兵。 较之于江南、云贵川或者回地、藏地,辽东和漠南草原则是另外一副景象。 多尔衮倾国之力,一战完败,老巢还被钱岳合同吴应麟与祖大寿里应外合端了一回。数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鞑子的实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不过鞑子的小奴酋福临运气不错,在辽阳鞑子皇宫几乎被一锅端的情况下,小奴酋竟逃了出去。 并在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八旗旗主济尔哈朗的扶持之下,当机立断,率领满清女真向北方迁移,直接让出了‘大清’在辽东的所有领土,避开了朝鲜和汉人包衣对满清可能存在的反噬。 这一举动,让辽东战区不费一兵一卒的收复了辽东之地。 却也给鞑子本身赢得了一丝丝喘息之机。 鞑子退往北方,甚至抛弃了他们的祖地白山黑水,往更北更寒冷的区域迁徙。在一定的时间内,嬴翌是没办法兼顾那么遥远的地区的。 毕竟辽东大地糜烂一片,如若不厘清秩序恢复生产,军队若要远征,粮草补给就会变得极困难。 暂时而言,辽东战区会蛰伏下来。等着辽东地面恢复生产之后,才会以附庸鞑子为借口,对朝鲜发起进攻——这是嬴翌的战略之一。 朝鲜这颗墙头草,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而广大的漠南草原,如今是风声鹤唳。鞑靼人的势力在这片草原上急速衰颓,无数的部落狼奔豚突的往漠北迁徙,跟随郑九军队的商人和奴工营,每天都会从草原上运回一批批牛羊和奴隶。 而在神州,以长江为界限,这片广大的区域内,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流离的人民迅速得到安置,恶略的豪强和士绅被诛杀、打压、降伏,遍地的山贼匪类被清剿一空,道路得到通畅,商业开始勃发。良种的推广,使得百姓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从食不果腹摇身一变粮仓满满。逐渐便有了收入,逐渐便有了笑颜。 一切的悲苦,好似梦幻,转眼竟就没了。这让许多人恍惚。 各地的官府迅速构建起来,一条条新政得到实施,治安迅速恢复平静,百姓开始安居乐业。 兖州府,曲阜。 这里曾经的坐地虎孔府早已人去楼空,衍圣公府封存已久。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的人们,对衍圣公的怀念,逐渐烟消云散。衍圣公毕竟不是孔圣人,虽然披着圣人之后的皮,但衍圣公府的所作所为,并不得人心。 自去年夏王发兵横扫河北,衍圣公府的老爷们全数被押走,送到京师去了。随后不久,官府建立起来,新政一一实施。百姓得到了应有的土地,年关前的大丰收,打消了认门对夏王的一切怀疑。 那是怎样的丰收啊! 深秋竟也种地,大冬天的竟就收割,这与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完全不同啊!但正因如此,人们才更相信夏王受命于天! 不过可惜的是,官府规定,每年只允许种两季。这让许多百姓一头雾水。 两个月就能收获,去出收获前的准备工作和收获后的收尾工作,算三个月,一年就可以种四季。 那得多少粮食啊! 只允许种两季,凭空少了一半收成,百姓自然疑虑。 官府当然有解释,良种对地力消耗过甚,虽然不惧严寒酷暑,不惧旱涝灾害,但地力太贫瘠,也难有好的收成。官府鼓励在耕作两季主粮期间,种植其他的作物以养地力,又宣传积肥料,还大肆招工兴修水利。 这一切,都让百姓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朝廷。 再也没有了民户、商户、匠户、军户之分,耕者有其田。也没有了称王称霸的士绅豪强和破皮烂仔。这些人老老实实的还好,若不老实,御法司的强人们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王友三原本是曲阜的一个匠户,作为匠户,在前朝是没有土地的。匠户只能做工,而不能耕田。因此大明朝衰败的时候,匠户们的日子就可想而知。 实际在这种缺陷之外,隐隐有些好处——对嬴翌。因为朱洪武把人们按照专业划分出来,要求种田的只能种田,做工的只能做工,于是到现在,虽然经过战乱,但工匠的数量和他们的手艺,可谓数千年之冠。 王友三原本过的极拮据,一家五口人都指着手艺过活。但明廷衰弱,官方没有订单,便是有,油水也被那些官吏盘剥的一干二净。他只能给私人做工,但即便如此,还是要给管着他的吏员上贡,要不然就不让给私人做工。 眼看着天下丧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想到转眼之间,换了新天。 他不再是匠户,一家五口分得了应有的土地,并在几个月后的现在,再无衣食之忧。他已经计划着起一间新房,全家人能够住的更舒服,再不用住棚屋。 三三四章 地方 手里有手艺,家中有田亩,王友三的心里不知多满足。说来当初夏王派人拘走衍圣公的时候,他还不理解,还曾跟着那些士绅读书人咒骂夏王,现在看来,实在不该。 想想脸红。 眼下正是休耕季节,他前段时间给官府修葺官衙,昨日完工,领到了工钱,两个月,整整七百夏币,可把他高兴坏了。 要知道夏币的购买力强大,一石新粮也才一百夏币而已。七百夏币,相当于七石粮食,八百多斤呢。在一年之前,八百斤粮食可以让多少人为之亡命呢! 当然他家中粮仓满满,不需买粮。建新房的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王友三闲不下来,考虑建房的同时,休息了一天,就浑身发痒,恨不得立刻有事做。 他坐在自家棚屋门口的槐树下,不禁有些唉声叹气:“夏王也真是的,一年种个四季多好,非得休耕...唉哟。” 脑门上一棒子,敲的王友三一下子蹦了起来,回头一看,是自家老父亲。 “老资打死你个口无遮拦的夯货。夏王圣天子是你能胡言乱语的?!”老父亲提着拐杖就打,打的王友三飞奔。 “爹,别打,这不是闲得慌嘛。” “闲得慌,闲得慌就去曲阜瞧瞧。”老父亲拄着杖喘了口气:“早上张二麻子过路,说官府又在招工,你这儿耍的骨头软,唉声叹息像个什么样子。” “这就去,这就去!”王友三撒腿就跑。 他家就在曲阜城外的一个安置村里,当初建立安置村的时候,这里安置的大多都是些无所依的百姓,因此皆是棚户。不过如今,一眼望去,已经有好些村民在起新房了。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会焕然一新。 王友三一路到曲阜,进了城门。城门处也不像前朝那样有兵丁。现在没兵丁了,也不收入城的人头税了,倒是方便了不少。 进了城,王友三闲逛了一会儿,遇到个熟人。也是个匠户,曾经在一起共事过。 这人急匆匆的,被王友三拦住,正是发怒,看是王友三,才息怒。道:“三子也来了?!” 王友三一头雾水:“石哥哥这是要去哪儿?这么急?” 姓石的工匠一听,就知道王友三并不知道,于是笑道:“官府有新消息,是咱工匠的事。我这不就来看看嘛。” 王友三一听,眼睛亮了,道:“是咱工匠的事?” 要知道,自夏王的官府建立以来,每当官府有消息,与哪些人相关,那些人必定有好处。 当下拖着姓石的工匠就跑。 一路上还遇到不少的同行,越是接近县衙就越多。到县衙的时候,已是人山人海,怕是有上千个工匠堵在县衙的大门外。 王友三左瞅瞅,右瞧瞧,拖着姓石的工匠到一旁,爬上一棵大柳树,眼前豁然开朗。 不一会儿,县衙里面走出来几个官吏。霎时间,当场鸦雀无声。 那官吏扯开嗓子,声音极洪亮道:“诸位父老,君上立工会管理司的事,想必在场诸位皆已知晓。” 不少的工匠懵懵懂懂,哪里知道?只是见别人来,就跟着来了。知道事的并不多。 官吏见状笑道:“前面路口的告示上就有,本官这里再说一遍。夏王立了工会管理司,归属于墨部之下,掌管天下工匠。规定工匠的手艺达到大匠层次,便可入管理司登记入册,享有一应大匠福利,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道:“本县的工会管理司已落成,在场各位工匠,对自己手艺有信心的,可至管理司考核,一旦通过,往后每月将有二百夏币薪俸可拿,并录入人道榜。” 这位官员又道:“人道榜是什么,我这里说不清。若有人能上榜,便是入了君上的法眼。想想好处,大抵都是知道的。大匠享薪俸,月二百。官府有所需的时候,要无条件听从调遣。而一旦官府有事,在基础薪俸月二百的基础上,自有增加。另外,若某工匠有什么新的发明,录入专利亦在管理司。一旦确定专利,他人便不可盗用,一旦发现,严惩之。该项技术直接衍生的利润,将有一定分成是该工匠的。” 在场的工匠,皆是全神贯注,不敢落下一个字。一时间,没有一人出声,连动也没人动。 “管理司并不限制工匠的种类,无论是泥瓦匠还是铁匠,无论是雕刻匠还是木工,皆一般对待。诸位,君上看重工匠,予以如此厚待,各位须得好生磨练手艺,若能成为官府在册的大匠,这地位便也不一样了。” 最后他道:“另外,济宁那边会通河即将开始疏通整修工程,在场有擅此道的工匠稍后留下登记,不日前往济宁做工。” 会通河,便是大运河在江北的一段。大运河是沟通南北的枢纽,嬴翌自然不会放着不管。如今山东、京畿各地已平顺,大运河的疏通整修便进入了牧政院的倒计时,重要性排在水利、交通的首位。 像曲阜这样的事,各地相继发生。工匠管理司一一成立,最低到县一级。由此搜罗出许多大匠级的工匠,一部分被派遣到京师,一部分坐镇当地建设。 明亡于崇祯十六年,而嬴翌尚未登基,若沿用,如今便是崇祯十七年(西元1644年),到春夏交际之时,工会管理司已经在嬴翌治下全面铺开。同时,通过考核注册为大匠的工匠人数,已超过五千。 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是一个令嬴翌高兴的数字。 大匠越多,嬴翌的计划便越顺利。在教化体系尚未建功之前,工匠是嬴翌实践元炁方案的主力。 至于增加这么多的大匠,会不会对人道榜造成压力——完全不会。在几乎击灭东虏,大破鞑靼人之后,嬴翌的气数再次暴涨,从千万级暴增到五千万之数! 如此一来,人道榜的名额,陡增至两千五百万上。这是何其的骇人?!整个天下,几分之一的人口全部上榜,也足够了。 倒是真灵数,或许有枯竭的隐患。不过嬴翌早已心里有数。 三三五章 正轨 自开年之初,元炁殿在嬴翌不出手的前提下完成第一座八方塔的铸造,到二月,完成第一座地稷仪的铸造,直到四月,元炁殿自主铸造八方塔和地稷仪的效率提升到与嬴翌一人相仿佛的时候,嬴翌才逐渐放手。 到了这个层次,大抵接近元炁殿的极限了。因为自身条件的限制,元炁殿如今二十三位修道士、人数超过一千八百的大匠,合力铸造八方塔和地稷仪两种元器的效率,无法再做出质的突破。 但已经足够令嬴翌满意。 加上嬴翌四月之前自己动手铸造的元器,到七月中,第二季主粮耕作普遍进入成熟期的时候,元炁殿总共已铸造出乙型八方塔和乙型地稷仪各一百座。 完成了府一级的治区的需求,并京师周围的多个县也沾了光。 地稷仪亦为乙型,较之于早期的甲型,乙型地稷仪最大的区别,在于对物种改造的效率。甲型地稷仪较小,一次改造的量不大。乙型地稷仪大了许多,一次性改造的量更大。同时其本身的改造速度,也得到一定的提升,总计效率在甲型的四倍以上。 自二月起,以京师和河南为中心,逐渐向各州府铺开。京师为北方中心,南阳为南方中心。 基本要求是每一个府级治区都要有一座八方塔和地稷仪。只有河南和京师顺天府例外。 河南早在嬴翌北伐之前,就着手县一级的八方塔和地稷仪普及。京师则占了其政治中心的优势。 随着八方塔和地稷仪普及到府级治区,从五月中开始的第二季主粮耕作,有一半以上的区域,都已经完成自给自足,不需再从其他地方调拨良种。 预计到年底,也就是明年的第一季主粮耕作,各地将以府为单位,完全达到粮食种子自给自足的目标。 至于地稷仪和八方塔的管理,嬴翌没有额外建立相应的部门,而由牧政院直接管辖。 到如今,这两种元器的铸造,嬴翌已经可以完全放手,不必再亲力亲为。按照眼下这个效率,等到嬴翌一统天下,想必元炁殿的元器供给,是能够跟得上的。 何况元炁殿的规模,也在日益壮大。大匠级的工匠便不必说了,单说修道士,随着嬴翌治下越来越稳定,越来越蓬勃繁盛,修道士也开始走出山林,接受嬴翌的征募。 开年时才十二位,现在已经二十余位。这样的趋势,是看得见的。 元炁殿规模壮大,效率自然会提升。嬴翌已经打算给元炁殿分配更多任务——比如金元合金生产线的铸造,或者一早就想着的元符简化的事。 金元合金作为嬴翌手中的一张重要的牌,如今只有南阳方城山和京师王恭厂有能力冶炼。但这还远远不够。 产量还有些吃紧,而且还有更多的还没上马的计划,都需要大量的合金。嬴翌打算至少还要建立两到五个以生产金元合金为核心功能的工业区,初步位置定位在辽东、大同、山东、关中和湖广。等到一统天下之后,云贵川和江南地区,至少也要建立三到四个。 至于元符简化,那就更加长远和重要了。这关乎于教化大事。以元炁方案为根基的文明,元符作为基础中的基础,是不可缺失的。教育的侧重,必定要改变。以往的四书五经,其重要性会被元符取代。而元符太过深奥,那么简化的必要性,不言而喻。 元炁殿的责任,可见一斑。当然,暂时而言,嬴翌把元炁殿当作工厂在使用。这并非长远之计。地稷仪也好,八方塔也罢,作为最基础的元器,无论是使用还是铸造,都必须要得到普及。 只是现阶段除了嬴翌的元炁殿,没有人有能力铸造元器,因此只能把元炁殿当作工厂来用。等到条件适合的时候,元炁殿会从这些繁杂的低级工作中解脱出来。 简化元符、钻研更高深的元器的铸造方案、更强大的材料的冶炼方案等等这些事,才是嬴翌建立元炁殿的真正目的。 发明和创造,而非流水线工厂。是研究院,不是富士康。 如今元炁殿两堂,元符堂以张少师为首,元器堂则以松云真人为首,已经完全走上正轨。 对于修道士而言,也许当前的这些工作的确显得繁杂。但大多乐在其中。因为这也是一种实践——通过铸造元器,他们对元符的理解,越来越深。 至于工匠,就更不必说了。元器的神妙,在他们面前敞开,能有幸跟着神秘的修道士一起钻研,这是一种幸运。而进入这扇大门的他们,已不同于以往。元炁殿附加的光环,让他们走到哪里,都无人敢不尊敬。 这是梦寐以求的。 放下元炁殿的事,嬴翌更多的精力放在军政要务之上,同时也有了更多的闲暇。 每日里在尚书房看两个时辰的先贤典籍,然后处理一些需要他点头的国家大事,还有时间与妾室相处,或者去看看梓娘,要么在城里走一走,看一看,显得闲适了许多。 平素里,嬴翌也会有许多想法。比如对京师格局的想法,比如对清洁、治安方面的一些感想。可以立即实现的,回去一句话。暂时无法实现的,比如京师的格局改建,也只有按捺下来。 京师比起嬴翌刚刚占领的时候,繁华了许多倍。江北大地的混一,使得北方商业没了地域狭小的阻碍,各地畅通无阻。江南的前朝旧臣虽然对北方的商人做了很大的限制,但嬴翌却没有对江南的商人做出反限制——只要按照嬴翌的规矩行商,该上的税上了,不触犯律法,其他的一概不管。 而且京师的西夷面孔,也多了不少。 这个时代,正是泰西诸国掀起大航海狂澜的时期。前朝明廷时候,京师就有不少的西夷。或金发碧眼,或红发蓝眼,不一而足。这些西夷,大抵可以分作两类。一类是传教士,这些人图谋将他们的主的光辉,撒播全世界。另一类成分复杂,大抵是为金钱而来。 传教士譬如利玛窦、艾儒略、汤若望等,皆为传教而来。而为金钱而来的,要么是商人,要么是混混,要么是杀人犯,要么是间谍。 三三六章 前兆 京师就有所谓天主的教堂,当初利玛窦来到神州,易服易冠,先学汉语汉字,学习神州的习俗,然后以自身在数学和天文方面的建树,与前朝名流交流,逐渐得到认可。 这就是他所谓的批释合儒超儒的理念。欲图通过批判释教,先打消儒家的警惕,然后通过学习儒家的习俗,偷换概念,将天主的那一套,替换过来,以达到传教的目的。 当时利玛窦颇得明廷亲眼,京师的唯一一座教堂,就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 不过利玛窦死后,天主教的传教士改变了传教的方式。他们觉得利玛窦允许汉人祭拜祖先是对主的侮辱,于是禁止入教的汉人祭拜祖先,由此将利玛窦的用心全数废掉,将天主教在神州的传教过程直接打断。 嬴翌占领京师的时候,京师就有一批传教士,以汤若望为首。汤若望秉持的是利玛窦的传教思路,因此为明廷勉强接受,并且与明廷不少的官员,都有交情。 但嬴翌占领京师之后,城头变幻大王旗,使得这些传教士龟缩起来。他们希望看清形势之后,再做区处。 等到京师稳定下来,汤若望便拜托一些熟人——此前是明廷的官员,后为嬴翌所用,拜托他们,请求能与嬴翌见一面。 但嬴翌没有理会。 从有诸夏以来,到大明朝,这片大地上的文明,都领先于世界。而明末是一个转折点——在这个时期,西方文明开始爆发,在数学、天文等自然科学方面,逐渐超越神州。 如果嬴翌没有傍身的东西,他一定会接见汤若望这些代表着西方文明前沿的传教士。但嬴翌有。 嬴翌体会过科技的便利,知道有可取之处。但眼下嬴翌主导的文明发展方向,与科技截然不同。也许西方的数学天文等自然科学的精华,有融入元炁方案的可能性,但嬴翌现在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他分得清主次。 元炁方案都还没有普及实践,还没有确立其主导地位,这时候又去兼顾旁门,就容易主次不分,走上歧途。 而且嬴翌对西方人并无好感。他也知道这些传教士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不是来为诸夏文明的发展贡献光和热的,其终极目标是为了和平演变——将诸夏转化为他们的‘主’的羔羊。 当前在神州大地的南方的广大海洋、群岛之上,西方人正在驰骋。早年的料罗湾海战,若非战胜,这些西方人不会放着神州这么大一块肥肉不顾。对南洋的殖民者而言,京师的传教士是他们潜在的间谍。 嬴翌对泰西夷人没有丝毫畏惧,且早晚与之交兵。而且他们的‘主’的信仰,嬴翌也不感冒。所以对于这些传教士,嬴翌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至少在简化元符、钻研元器的过程之,西方人的文明,对于嬴翌并无用处。 京师的那座教堂,一定会被拆除。 不过这都是小事或者远事,当前政局逐渐稳定,嬴翌已经把目光放在了云贵川和江南。 “一统天下的大战略,首要在江南和云贵川。”嬴翌丢下一份战报,淡淡道:“回地和藏地的蚂蚱,让他蹦跶。只要保证他们的爪子不伸进汉地即可。” 刚刚的这份战报,就是西战区钱岳方面递上来的。最近一段时间,回地藏地的蚂蚱们,蹦跶的越来越欢实了。大概是看到钱岳所部没有主动发起进攻,怕是以为他们自己有多强大,令钱岳忌惮。 实际上若非嬴翌按兵不动,钱岳早就出兵,将这些蚂蚱一扫而空。 “回地、藏地的情况,颇为不同。一旦出兵,必以杀戮为主。而占领大片的空地,完全没有用处。先扫平江南和云贵川,再来处置他们,才最是合理。” 阎尔梅和田宏遇恭敬的坐在下面,闻言深以为然。 阎尔梅道:“君上,眼下已近八月。去年此时,正是大破鞑虏之时。这一年来,各地秩序已经稳定,粮草物资俱已齐备,或可发起对江南和云贵川的统一之战。” 田宏遇也道:“君上,国安部早已安排好了人手。只待发兵,便可行斩首之策,令其不战自溃,避免波及更多百姓。” 嬴翌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几日已渐有腹案。国安部方面,我是信任的。不过斩首之策,亦须得选好目标。恶略者杀之无妨,但如秦良玉这等栋梁,我亦极是钦佩,不可擅杀迫害。” 田宏遇拜道:“君上放心,臣省得。” “如此便好。”嬴翌道:“还有十来日便是八月,大丰收在即。我意各地丰收之后,再出兵攻伐。用卿,你草拟一份王诏,阐明一统天下的必要性,是时发檄文之。并传令江南、西南两大战区及西战区,令周力、张石等做好出兵的准备。” 又道:“稍后让后勤司郑大人来一趟,军备物资的准备,须得做一些叮嘱。兵部方面也要有个提备,做好对俘虏、伤患的安置准备。” “是,君上。” 紧锣密鼓的战争准备,并未影响到广大北方百姓的生活。无论是军备物资的准备,还是后续收尾的准备,与百姓无尤,反倒更多好处。 在江南、西南和西战区三方面还没有动静的时候,辽东、西北和山东海军倒是先动起来了。 经过接近一年的蛰伏,辽东战区显现獠牙。山海关战后,辽东战区的战线从关宁一线推进到辽阳,主要配合牧政院的辽东地方统治机构的构架,除了剿匪,稍大的军事行动都没有。 如今一动,便直推辽东半岛鸭绿江前沿,屯兵九连城镇江堡,隔江遥望朝鲜义州。 朝鲜一日三惊,派其大臣出使京师不提。 而西北战区郑九所部,则收缩兵力。近一年间,广大的漠南草原是西北战区的牧马场。鞑靼人的部落,在连绵不绝的打击之下,已经几乎从漠南草原消失。无数的奴隶、牛羊马匹,被掠夺回来,成为嬴翌的财富。草原却就空旷了。 草原上暂时没有了好处,年中六月时候,西北战区就已在收缩兵力,调整战略。到八月时,已几乎收回全部兵力。并大部分兵力,已移师陕地榆林府,对回地虎视眈眈。 三三七章 长江口 海军经过近年的建设,如今业已成型。不过海军的战力,肯定达不到陆军这样强势。 即便同样的兵甲装备,但海军更依赖战船。战船的品质无法超越时代,海军的战斗力,就无法超越时代。 金元合金铸造的盔甲、装备再怎么精良,船毁之后,照样人亡。 在嬴翌的心目中,海军的重要性,并不次于陆军。但造船技术不能得到突破的话,海军的战斗力,很难达到嬴翌心目中的水准。 为此,登莱两府嬴翌计划将之作为第一个造船业的中心来建设——是基于金元合金这种高品质材料的金属战船的造船业。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突破的——在原本的历史上,金属外壳战船是在蒸汽机出现之后才得到长足发展。 而在嬴翌,蒸汽机这种存在,效率太过低下。而且并不符合以元炁方案为文明根基和发展方向的大夏。 作为动力能源,嬴翌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元炁,是八方塔。不过要将元炁作为能源,与战船结合一体,短时间内肯定还办不到。 所以海军的战船,仍然是老式的家伙。 明朝时期的造船业,在技术方面,并不比这时候的西方造船技术差几分,在巨型战船的建造技术方面,还要超过此时的西方文明。 但海军的第一个对手,不是此时的西方文明。而是郑芝龙。 以海盗起家的郑芝龙,在海面上的势力极大。战船以千艘,人数以万计。他们是海上的行家,比起打海战的技术,嬴翌新建的海军,恐怕还差了不少。 如今郑芝龙将他的舰队从福建海域拉到长江上,一副与前朝旧臣媾和的模样,注定了嬴翌要对其下手。 实际上,就算郑芝龙不与前朝旧臣媾和,嬴翌也不会放过他。此人在海面上的力量太大,其自恃强横,听调不听宣,这是不能容忍的。 在辽东战区和西北战区各有动静的同时,驻军于登莱的海军亦频频开始往南调动。 扬州府,江都。 府君王源正在江边高地巡视。 王源履任扬州府君已逾三个月,他原是京畿学子,保定人。夏王横扫河北,其应募为吏,因能力出众出任县尊,山海关战后,因抚民得力,人道功绩卓著,擢为扬州府君,三月前上任。 到任后王源安抚民心、鼓励农桑、理顺商业,兢兢业业直至于郑芝龙水军至长江。 扬州与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隔江相望,南京应天府就在镇江西邻,郑芝龙水师至长江以后,连月骚扰江北,尤以扬州为最,令王源极是愤怒。 待江南战区驻师江北,与南京应天对峙,建立长江战线,这种情况才有所缓解。 随后江南战区发信要求沿江各地官府配合江南战区沿江建立炮台,扬州府治所江都,就是其中的一个重点。 王源对此极为重视,亲自至江边指挥。 “江都滨水,贼寇水师可直达之,隐患极重。如今沿江设炮台,若贼寇再来,定要给他颜色。” 王源一身干练锦袍,行走在沿江高地的工地上。入目皆是工人、匠师,一派热火朝天。 “府君怕是不能如愿喽。”一旁扬州府民政司司事笑道:“自江南战区移师沿江,水寇吃了几次大亏,如何敢在来江北骚扰?” 王源捻须呵呵笑道:“来也罢,不来也罢。江都有炮台御守,百姓便能心安,这比什么都强。” 沿江建炮台,看似是为了防御郑芝龙水师袭扰,但更深层次的原因,王源也心知肚明——他晌午已接到国安部传来的消息,要他入夜准备迎接山东海军的到来——江北沿江的炮台,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配合山东海军,将郑芝龙水师堵在长江口内,一鼓作气消灭之! 郑芝龙水师极擅海战,若在宽广的海面上,郑芝龙的水师战斗力处于巅峰状态,并非轻易可以击败。而如今郑芝龙与应天府旧臣媾和,将水师拉到长江,对嬴翌而言,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在狭窄的长江口内,借助北岸设立的炮台的辅助,有更大的机会将郑芝龙水师一举歼灭。 从江边巡视回来,王源已经为迎接海军做好了准备。入夜,王源与驻守江都的江南战区某部将一道,前往通州迎接郑五海军所部。 郑五挥师自登莱出发,沿着海岸线南下,绕过山东半岛,经过淮安、扬州两府,进入长江口。 长江口并非风平浪静。郑芝龙在崇明岛上,留有一支数量达到五十艘战船的水师驻守。不过这里的情况,早被探知的一清二楚。甚至崇明岛上的敌人的军事部署,郑五都一清二楚——南京应天旧臣们组成的势力,可谓筛子一样,四面漏风。何况还有无数期盼着投诚的,稍稍问一句话,什么都知道了。 郑芝龙留在崇明岛上的水师,以其子郑森为首。郑森,字明俨、大木,亦即原本历史上的民族英雄郑成功。 郑森刚满二十岁,此前在应天随名流求学,郑芝龙率师抵达南京之后,以其及冠该当历练,便予他千人、五十战船,驻军崇明岛。 郑森可谓家学渊源——对于水战,从小耳濡目染,有着远超一般人的能力。 当然,郑芝龙将郑森从南京支开,不单单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能力,他目的不是那么单纯。南京如今是一个大漩涡,郑森作为郑芝龙的长子,而郑芝龙如今又是南京旧臣的依仗,未免郑森遭到算计,郑芝龙才把他支开。 但可惜的是,郑芝龙失算了。他原以为将郑森放在崇明岛,无论应天这边出现任何状况,郑森都可以直接从崇明岛出海,逃离险境。但他不知道,嬴翌已组建海军。 南京旧臣们的情报系统,怎么说呢,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嬴翌国安部的人。 郑芝龙不知道山东有一个战区编制,计四万八千人的海军部队。因此他不知道,崇明岛处于第一危险序列。 当然,此番海军并非倾巢而出。只八百战船两万四千人。但对付崇明岛的郑森,却不费吹灰之力。 三三八章 郑森 嬴翌的海军虽然组建起来,战区人数满员,但人数足够,战船却不足。 明廷的水师,鼎盛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便是在那个时候。 后来禁海,直至于隆庆年间开海,才有所恢复。但隆庆后又禁海,于是官方水师随之衰落,造船技术随之封存。反倒是民间的造船业更为发达——东南沿海地区的商业走私活动,从来没有被禁止过。 官方禁海,水师衰弱,因此不能兼顾海防,反倒更造了商业走私的繁荣。东南沿海官商勾结,通过走私攫取无数利益,而这分与明廷无关。 在当前这个时候,北方的造船业与东南沿海起来,完全不够资格。嬴翌组建海军,接收了前朝明廷的一些遗泽,但与东南沿海地区相,无论是战船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要差一筹。 四万八千满员的海军战区,拥有的大型战船还不到一百艘。更多的是小型的战船。而郑芝龙福建水师,单单大型战船,至少是山东海军的数倍以。 此次海军移师南下,因战船硬件的限制,只出动了一半兵力,两万四千人。所属战船除了留有一些训练用船在山东,其他的全部都在移师序列。 当天午,郑五所部海军便已抵达扬州外海。为避免被崇明岛的郑森水师发现,便按兵不动,一直到天色杀黑,才开始行动。 两万四千海军,近百艘大型战船,三百艘型战船,四百余艘小型海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崇明岛团团围困。 大型战船与型战船封锁崇明岛水寨外的海面,小型船只游弋四方,等郑森发现的时候,已是天罗地。 福建水师虽然强横,屡与南洋的泰西殖民者交战,从其手夺取利益,但崇明岛这里,只五十艘战船,人数不过千人。面对数十倍兵力的山东海军,郑森无能为力。 他组织战船欲图冲开一条路突围而走,但尚未出水寨,便遭到山东海军的炮击。 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打的郑森全无还手之力。水寨很快被摧毁,郑森带着残兵被逼退到岛。 水寨覆灭,战船全毁,面对这样的情况,郑森无力回天,最终被登陆的海军逼迫到岛一角,存活的全部投降。 对于山东海军而言,这应该是海军建立以来的第一战,但凭借火力优势、情报优势和兵力优势,击败区区不过千人的郑森所部,郑五并不感到多大的成感。 较之于郑芝龙的主力水师,郑森这里,只是开胃菜而已。 站在岛边悬崖,入目处海潮起落,浪花击打在崖下的礁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猛烈的海风吹的郑五背后的大氅猎猎作响。 “于岛南北两侧择地建炮台、营寨。左军前校甲部留驻崇明,扼守出海口。余者聚兵,酉时开拔通州。”郑五下令道:“把郑森押来,本都督要见见他。” 当前嬴翌麾下,一个战区有两个军级编制,分左、右两军。每个军级编制下,有两个校尉,分前、后校尉。每个校尉之下四部,分甲乙丙丁。崇明岛驻一部三千兵力,配合炮台,大抵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通州,此通州非彼通州,京师西有一个通州,这里也有一个通州。通州便在长江口内北岸一处,相邻海门。 不多时,郑森被带来。倒也不曾捆缚什么的,还算一身整齐。二十岁的郑森面还有一丝稚气未消,其浓眉大眼,目光有神,身淡淡一些书卷气,让人见之颇有些好感。 郑森被带到郑五身边,低头垂首不言。说来一旁亲卫都在远处,他站在郑五身边,若不知情,换个人来,未必没有挟郑五以脱身的想法。 不过郑森没有。他是被郑五亲手生擒的——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夏将一跃数丈,力大无穷,在他面前,郑森犹如一只小鸡,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不知你可曾记得,崇祯七年之时,本都督还曾与你有过照面。”郑五打量着郑森,脸露出一抹笑容。 郑森闻言,不禁一怔。崇祯七年,亦即十年前,他才十岁而已。而郑五那时候也才二十来岁。时间已久,各有变化,一时之间,的确看不出来。但现在面对面,郑森不禁仔细一看,果然有些熟悉。 他回忆片刻,踟蹰道:“当初...郑允芝叔父...” 郑五笑了起来:“十年前,我便是老爷是随从。老爷游学至福建,我亦随之。” 郑森恍然大悟,随后叹了口气:“果然...” 郑允芝如今名噪天下,作为夏王嬴翌的政务首脑,谁人不知?早在应天之时,北方的一些消息传来,郑允芝之名便为郑森所知,知晓是金华郑家的那位叔父,郑森亦曾叹息。 没想到现在遇到熟人了。 郑森的郑家,与金华郑家,说来曾是同宗。祖籍皆河南固始。只不过分隔已久,到崇祯年间,才有所联系——还是因郑允成生意之故。 金华郑家的生意,主要集在生丝制取和贸易。而生丝贸易最大的利润,在走私。而东南沿海最大的走私渠道,是郑芝龙。 一石生丝,从杭州出货,大概是二十两银子左右。通过海贸运送到东瀛,价值陡增数十倍,可以达到二三百两银子的市价。若运送到南洋与泰西的番子交易,价值也差不多。 郑允成正是在开拓生意渠道的时候,与郑芝龙打了交道,后来才知道竟然曾是同宗,这才有了关系。 郑允芝游学,便在福建拜访过郑芝龙。那时候郑芝龙已经被熊廷弼招安。 因此郑五认得郑森,便也不足为了。 郑五道:“大老爷和政务总理大臣皆曾书信你父,却不得回音。如今交兵,便在所难免。你便跟在本都督身边,早晚听用是。其他的不必多想。” 大老爷,便是郑允成。牧政院总理天下政务大臣,便是郑允芝。 郑森默然。 不久,崇明岛一应安置妥当,郑五挥师,直奔通州而去。至戌时,海军舰队抵达通州,与扬州府君王源汇合。 三三九章 战起 “崇明岛既下,出海口便堵了。”郑五道:“接下来本都督需要王府君配合我尽快拿下丹徒,将郑芝龙福建水师堵死在长江。” 王源笑道:“本府接到命令便已做好准备,郑都督放心便是。扬州府一应人力物力,皆听凭都督调遣。” 郑五道:“多谢府君。” 王源连道不敢:“份内之事,皆为君分忧耳。” 丹徒乃镇江府治所,与扬州江都隔江相望。郑芝龙水师入长江之后,其水师大营在应天南京东外的龙潭,而在相邻的镇江府丹徒,亦驻水师一部,与之犄角相望。 丹徒驻军的福建水师有万人,战船二百艘。以郑芝龙之弟郑芝豹为首。 早前沿江袭扰扬州府的,便是郑芝豹所部。 “郑芝龙主力在龙潭,有两万人,大小战船近四百艘。丹徒与之相邻,一旦有变,最多两个时辰可至。要攻丹徒,必以他法牵制龙潭。”王源道:“且要速战速决,否则非但龙潭的福建水师,江宁一线的前朝旧军,亦可发兵从陆而来,是时打成烂仗,不好收尾。” 郑五深以为然。 郑五思维很清晰,海军的主要目的,是郑芝龙。而非是江南的前朝旧军。一旦丹徒无法快速拿下,他的海军会被拖在丹徒,到时候郑芝龙在龙潭的主力,可从容离开。 “郑芝龙跑不了。”郑五如是道。 王源颔首,不再多言。建议几句没什么,但若再深入,便失了本分。他不是军官,是官。战时配合为主,具体怎么打,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汇合了王源,在地方配合方面做了交流之后,王源告辞而去。郑五便与随王源而来的江南战区镇江都所部的部将见面。 这一战,海军自然重要。但作战的主力,还是江南战区周力所部。海军战区与江南战区要联动起来,互相配合完美,才能更快的结束扫平江南的一统战争。 除了镇守江都的江南战区某部将,还有国安部的黑衣卫执事也在同列。 “周都督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该部将道:“郑都督既已按时抵达通州,周都督言按原计划行事即可。” 郑五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然后看向黑衣卫执事。 国安部是综合前朝锦衣卫、东厂等特务机构的职能而成的新的情报机构。国安部下执事的,便称之为黑衣卫。实际与前朝锦衣卫相差仿佛。 江南这边有一个执事司,其首脑便是执事。 黑衣执事面无表情道:“丹徒一应兵力部属、首脑状况皆在黑衣卫掌握之。”说着,从袖口摸出一份锦帛,交给郑五道:“绝无差池之处。” 郑五接过,翻开一看,面有丹徒水寨的格局部置、兵力部属、巡守轮换时间、首脑人物姓名甚至性格,都在记录当。 郑五大喜,笑道:“有这份锦帛,大事可期。黑衣卫辛苦了。” 黑衣卫执事道:“皆为君分忧,何来辛苦。郑都督只管按照军方部属作战便是,我黑衣卫必定配合无间。” “好!”郑五抚掌笑道:“如此,子时发兵,寅时开战,天亮前必破丹徒!” ... 江浦,江南战区大营。 已是子时,大营主帐灯火通明。 周力一身戎装,红缨兜鍪放在手边案桌之。堂下左右皆军校将官列座。 江浦,说来属应天府。应天府横跨长江,在江北亦有一片。便是江浦、六合两县。而江浦更与南京江宁隔江相望。 月前嬴翌决议一统,江南战区便自凤阳移师南下,并迅速部置战线,抵御郑芝龙福建水师袭扰。 “本都督刚刚接到消息,海军郑五已按时抵达相应的位置。”周力粗犷的脸极沉稳厚重,洪声道:“此番渡江作战,没有丝毫变数,各部只按原计划行事。” 然后目光炯炯的看向左军将军:“和州那边,情况如何?” 左军将军捶胸抱拳道:“都督放心。都督召集议事前末将刚刚接到消息,后校甲乙两部已于昨日天黑之后安然度江,此时想必已抵大胜关,至寅时,必近龙潭,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周力闻言哈哈一笑:“好!些个前朝旧臣,这副鸟样。老资六千兵马渡江,竟也轻易糊弄过去,实在是天数当灭。” 众将官闻之,皆大笑不止。 周力摆了摆手,止住哄笑,道:“江宁有两万余兵马,但皆乌合之众,破之不难。难难在龙潭的郑芝龙。这海寇最是激灵,一旦嗅到气味,必定跑路。” “两部六千精兵,猝不及防之下,龙潭绝无抵挡可能。渡江前末将多有叮嘱,以焚烧破坏其战船为主,没了战船,郑芝龙跑不了。”左军将军道:“龙潭一旦战起,江宁很快接到消息,前朝旧臣必坐立不安,甚至会内讧。到时候趁机渡江,直击江宁,大事可定。” 周力笑道:“南京江宁还是有几个硬骨头,诸将莫要大意。” 然后道:“下去做好提备,整军备战。眼下已是子时,让将士们枕戈待旦,丑时造饭饱食,寅时鼓噪灯火,以等战机。” “喏!” ... 丹徒,深夜,水寨。 郑芝豹抱着小妾睡的安稳。海贼出身的郑芝豹,一直有一股匪气。便是被前朝明廷招安之后,也不曾有所更改。郑芝龙说了他多少回,仍我行我素。 自驻军丹徒水寨,丹徒的前朝官员多有谄奉,送金银、送珠宝、送美女,那是时有之。 如今水寨之,郑芝豹有数十个小妾,皆是这段时间以来,江南的前朝官员赠送的。 所谓行下效,郑芝豹这么搞,他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于是这水寨也搞的乌烟瘴气,全然不似军营,反倒跟勾栏青楼差不多。 郑芝龙的福建水师,海的战力是有的。但要说军纪,那入不得行家法眼了。毕竟根子里是海寇,而不是正规军。 自郑芝豹驻军丹徒以来,附近不少的百姓遭了殃。白吃白喝是轻的,强抢民女什么的,也时有发生。 便是丹徒的县尊,也被搞得灰头土脸——县尊家的小妾街,也险些被些兵匪拿了去。 三四零章 丹徒水寨 正是丑时,夜色深邃。水寨隐隐点点灯火。便就一架轿子从丹徒而来,不多时到了水寨陆门外。 “本官丹徒县尊,有要事寻郑将军商议。” 便听里面骂骂咧咧:“狗入的,深更半夜卵子事...” 然后门开了,丹徒县尊黑着脸重上轿子,进入了水寨。 问:“速速通禀郑将军,江宁有急事传报。” “等着。” 接近一刻钟后,丹徒县尊才见到郑芝豹。 郑芝豹披着一件单衣,坦胸露腹,睡眼朦胧的无礼模样,让县尊分外不愉,心中也对自己的决定更加感到正确。 “陈大人深夜到此,莫非与本将军探讨谁的鸟大?”郑芝豹轻浮道。 陈县尊黑着脸:“郑将军一国之将,怎如此轻浮?休要胡言。本官连夜赶来,有江宁急报传达。” 郑芝豹撇了撇嘴:“说吧,又有什么急报?屁大点事也急报急报,哪那么多急报。” 说来也不是郑芝豹真这么轻浮,实在是这些天急报太多,司空见惯了。对岸稍稍有点什么动静,南京江宁就乱成一团,鸡毛蒜皮也急报,让郑芝豹分外不曾爽利。 陈县尊道:“子时对岸江浦的夏军异动,颇有鼓噪。夏军驻江浦已月余,此时异动,恐有渡江之嫌。南京江宁诸位大人害怕江宁有失,快马传讯,令本官通知郑将军备战。若夏军渡江,便请将军移师丹徒县城,择机回师江宁。” 郑芝豹一听,心头转念间,道:“本将军驻丹徒,我兄长驻龙潭。丹徒远而龙潭近,为何舍近求远?” 陈县尊道:“非只将军此处。郑芝龙总督处,亦有急报。” 郑芝豹叹了一声:“既已传报我大兄,又何必传我?丹徒乃水师战略要地,若我弃水寨而驻县城,便弃长取短,再无纵横长江之力!” 陈县尊道:“丹徒重地,本官如何不知?然则丹徒再重,可比江宁乎?何况江北没有水军,皆以步骑,丹徒又怎会有失?龙潭有郑芝龙总督足矣,莫非郑将军只打的水战,而打不得陆战?” 郑芝豹听了,心中不愉,道:“陆战本将军如何打不得?”却也对陈县尊之言深以为然。 他对江北知之甚多,夏王嬴翌才起势多久?水师可不比陆军,陆军只要有钱有粮,三两月就能拉起一支大军。但水师要战船啊! 而大明朝的造船业,几乎都集中在东南沿海。北方根本没有那个基础。明廷早已自废武功。 横扫江北的夏王,继承明廷遗泽,自然也没那个基础可以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建立起与郑家争锋的水师部队。 不过驻军丹徒之时,郑芝龙多有叮嘱,令他钉死在这里,为主力看护好后路,犄角守望。没有大兄郑芝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拔营的。 道:“县尊之言虽然不差,但除非我大兄传令移师,否则我绝不轻易拔营。” 陈县尊眉头紧皱:“将军此言差矣。有郑芝龙总督的主力水师巡视江面已经足够了。而江宁不能有失。万一夏军渡过大江,水师徒呼奈何?失去了江宁,丹徒还有什么意义?将军驻扎此处,说来确也无用。不如拔营移师,更为要紧。” “这...”郑芝豹踟蹰片刻,道:“这江南地面上不是还有几万军队嘛?” 陈县尊道:“夏军强横,而江南之兵少历战事。若夏军突破江面的封锁渡过大江,必定不好抵挡。而郑将军与郑总督麾下皆强兵,江宁诸位大人自然倚重。为防万一嘛。” “话是这么说,可...”郑芝豹沉吟道:“夏军异动,但未必会渡江攻打江宁。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事?再则我兄长主力水师在江宁水面巡视,夏军未必能渡过来。不妨这样,陈大人先等一等,若今夜夏军确是来攻,而我兄长封锁失败,本将军再发兵如何?” 陈县尊想了想,道:“也罢。就听郑将军之言。本官暂时留在水寨,还请郑将军给本官安排一个宿处,便于及时反应。” 郑芝豹点了点头,唤来兵丁,给陈县尊单独安排了一个竹楼,这又休息去了。 丹徒水寨规模不小,毕竟万人驻扎。其中皆以竹木为楼,既简便又凉爽。陈县尊与几个随从到了竹楼,关上门,点上灯,又令人在外暗暗警戒,这才把话说开。 “使者也看到了,郑芝豹并非轻易可以糊弄的人物。”陈县尊道:“郑芝龙因利而来,其所属只听其一人调遣。没有郑芝龙发话,郑芝豹绝不会轻易落入陷阱。伪造的弘光信件,他看都没看。” 使者却是个年轻人,之前扮作陈县尊随从,此时抬起头来,神色英挺,闻言道:“郑芝豹的确不好糊弄。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还有很多后续手段等着他。” 陈县尊道:“既如此,使者可否透露点口风?本县已心向夏王,且人在此处,绝无走漏消息的可能。” 使者笑道:“也罢。事已至此,倒也不好蒙蔽县尊。君上帐下江南战区已有六千精兵悄然渡过大江,而首要目标,便是此处。另外山东海军战区亦挥师而来,想必此时舰队已经在丹徒外的江面上了。” 陈县尊惊道:“竟如此!郑芝豹哪里还有活路?!” 使者笑道:“福建水师水战经验丰富,而丹徒战略要地。为防万一,自然要全力以赴。若能将郑芝豹骗出水寨,将他水师变作陆军,只需渡江的六千精兵就可击破之。若骗不出去,不是还有本使嘛?我看那郑芝豹御守松懈,到时候擒贼擒王,拿住此人,丹徒水寨自然转瞬即下。” 陈县尊轻轻的吐了口气:“如此果然万无一失?” “自然万无一失。”使者自信道:“拿住郑芝豹并不难。只是到时兵荒马乱,陈县尊先找个地方藏身才是。” 陈县尊自然知晓兵荒马乱的危险,当即点了点头:“如此既骗不过郑芝豹,倒不如立刻离开。” 他毕竟也怕死。 使者道:“之前才与郑芝豹说在此等候江宁消息,现在你又要走,莫非以为郑芝豹是榆木脑袋?” 陈县尊立刻不说话了。 时间缓缓流逝,丑时渐去。而丹徒一片寂静,除了打更的和野猫,不见一点生息。 这时候,在丹徒外江岸的茂草树林间,正有一支军队无声无息的快速接近。 三四一章 首胜 所属江南战区左军后校尉麾下甲乙两部精兵,早悄然移师至相邻大江上游的和州府,并趁夜色渡江,然后急行军,擦过江宁,直扑丹徒。 江南前朝旧臣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失去法理的情况下,强行将前朝福王朱由崧推上帝位,号弘光,继朱室。 却区区伪帝小朝廷四面漏风,整个一茅草屋,遮蔽不住。不知多少伪帝臣子暗中投靠江北,愿意为大军渡江作掩护。 但暗中投靠者多,被接受者少。却也是有选择性的。有能力,且此前德行少有瑕疵的,方才接受,余者一概拒之。 且为防万一,这些被接受的投靠者身边,都有贴身的黑衣卫看着。 借助他们的掩护,六千精兵轻易从和州渡江,就在郑芝龙水师巡视的眼皮子底下,渡过天堑,进入江南地面。 沿着早已计划好的行军路线,借助沿途的掩护和夜色的遮蔽,从伪帝小朝廷的眼前擦过去,在丑时末,已抵近丹徒。 “前面便是丹徒,福建海寇郑芝豹的丹徒水寨,就在丹徒外的江边。”六千精兵暂时驻足稍作休整,两位部将正在说话。 “根据黑衣卫的信报,此去丹徒水寨还有五六里。眼下已是丑时末,寅时将至。海军的弟兄们在寅时会发起进攻,我们须得不能拖了后腿。非但不能拖后腿,还得立首功。” “黑衣卫的弟兄应该快到了。稍等片刻,一待黑衣卫情报至,无论好坏,立即进攻。” “善。” 不片刻,果然有兵卒带着一个黑衣卫来到两位部将面前。 “黑衣卫江三见过两位部将!” “闲话少说。”一位部将道:“丹徒水寨情况如何?” “郑芝豹只听其兄郑芝龙调遣,第一计划失败。”黑衣卫江三道:“不过副执事及数十位同僚皆在水寨之中,一旦战起,擒贼擒王,郑芝豹及以下重要贼首必无逃脱可能。。” 两位部将听完,齐齐颔首:“如此便好。我们不怕不能击败海寇,只怕海寇逃了。只要能擒主首脑,这丹徒水寨一捅即破,必一网打尽。” 黑衣卫江三离开之后,两位部将捏拿着时间,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六千大军迅速行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丹徒水寨。 眼看寅时将至,竹楼中陈县尊已是坐立不安。他身边除了还有一个黑衣卫守着,之前的使者等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走到窗边,忽然道:“寅时快到了吧?” 陡然,水寨外的江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雷鸣。呜呜的空气裂帛的声音乍起,瞬息之间,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水寨当中警钟大作。本来寂静无比的水寨,霎那沸腾起来。 陈县尊站在窗前,分明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点在月光下飞射而来,砸击在水寨沿江的竹楼、码头和战船上,但见竹楼倒塌、码头上木屑纷飞,一艘艘战船被打的窟窿连天,甚至有的当场解体、沉沦! “敌袭!敌袭!” 凄厉的叫声惊天动地,伴随着隐约的惨叫,惊醒了整个夜空。火把掉落在地上,竹木水寨开始燃烧,烽烟滚滚之中,郑芝豹慌乱的从主寨之中跑出来,入目处一片心惊! “来人!” 郑芝豹深深的吸了口气:“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人去,便已有人来,大叫:“三爷!三爷!敌人从江面打来了!” 话音中,江面又是一阵霹雳炸响,第二轮炮击又到了。 眼看着水寨江边的设施在炮击下倒塌、燃烧,郑芝豹面色如铁:“速速聚兵,准备登船!” 他从没想过陆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登船,与来敌大战。丹徒水寨上万水师,二百艘战船,只要登上战船,他就有足够的信心击败敌人。 但看着炮火中的战船,他心在滴血。 “走!” 郑芝豹大吼一声,提着一口眉尖刀便奔水边而去。 却还没走几步,后方陆门外又有震天炮声响起,喊杀声惊天动地。郑芝豹心中一凉,脚下速度更快。 当他经过一处竹楼的时候,突然之间,藏在黑暗角落里,五条人影电光火石一般扑杀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郑芝豹身边的十多个亲卫砍瓜切菜斩杀一空,等郑芝豹反应过来,提刀反抗之时,便被人一拳打翻在地。 “是你!” 郑芝豹瞪大了眼睛。 正是江南黑衣卫副执事,之前陈县尊身边的那个年轻随从。 “是我。”副执事一根绳索玩的溜溜转,三两下把郑芝豹捆了个结实,然后笑道:“大夏国安部黑衣卫江南副执事,见过郑三当家的。” 郑芝豹浑身一滞,随后气息大减:“原来是夏王的人。” 水陆两面夹击,首轮炮击并未对丹徒水寨的福建水师造成太大的伤亡。若郑芝豹及一干福建水师将官能及时反映,未必不能登船突围。但可惜,黑衣卫的杀手锏,终结了这一切。 在这丹徒水寨之中,竟藏有四五十黑衣卫。郑芝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藏进来的。连带他在内,有名有姓的将官,皆在战争打响的第一时间里,被黑衣卫擒杀。 蛇无头不行,失去了郑芝豹等一干将官,丹徒水寨再无回天之力。郑五所部水师迅速逼近,将水寨外的河湾封锁的严严实实,然后陆路的六千精兵轻易杀入水寨之中,不到半个时辰,丹徒水寨之战便告落定。 击破丹徒水寨,将郑芝豹所部一网打尽之后,郑五海军留一部三千兵马镇守丹徒、修建炮台,随后毫不停留,舰队沿江直上,直扑龙潭而去。 陆军六千精兵亦不作停留,亦反身原路同杀奔龙潭而走。 卯时,龙潭在望。 与之前的丹徒一样,此时的龙潭,亦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候。黎明前夕,万籁最寂。 但郑芝龙却早已起身。 自昨日入夜,他心中便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一宿睡的不沉。还未等鸡鸣,便起来了。 龙潭的水寨,比起丹徒来,规模要大的多。这里有郑芝龙最精锐的两万水师,最好的四百艘战船。 站在江堤上,天边的启明星越来越亮,但夜色仍浓。水寨鳞次栉比的竹木建筑,在夜色和点点灯火之中,若隐若现。 郑芝龙面色怅然,心中思所不定。 三四二章 惊雷 南京江宁的一班旧臣将朱由崧推上伪帝之位,其中出力最多的,是徐弘基与阮大铖等。 魏国公徐弘基老迈,于年前秋中病死于国公府。嬴翌大破鞑虏的消息传到应天,应天旧臣急忙将朱由崧推上帝位,稍后徐弘基便一命呜呼。徐弘基死,其子徐文爵继之,加太子少保,以承祖业。 阮大铖从龙有功,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官居兵部尚书。便则已是入阁,成了宰辅。 而反对推朱由崧上位的史可法等人,虽然遭到打压,但也捞到些汤水。史可法被封为兵部侍郎、江淮总督,入东阁大学士。 史可法等人毋庸置疑是忠于朱家的。但史可法一直认为朱由崧不堪造就,没有天子的气度。可惜史可法的政治手腕,比起阮大铖等人,差了不知几条街。 便是不少的军中将领支持史可法,史可法竟也斗不过阮大铖。 最后好险捞到点汤水,大抵也是因为有军队支持。要不然早把史可法一撸到底了。 朱由崧登基伪帝之后,一番明争暗斗,到今年入夏,算是尘埃落定。政治派系逐渐分化为三个,占上风的是以阮大铖为首的一班文官,与之对立的是以史可法为首的文武官员,而徐文爵等勋贵夹在中间。 至于早年呼风唤雨的东林党,大多被阮大铖清洗一空。而如史可法等,则不是纯粹的东林党人。 阮大铖的派系,可以看作是当初的阉党的延续。早年阮大铖附庸魏忠贤,被东林党人打压陷害,如今可算是报了仇了。 而应天的军队,大抵也是三分。郑芝龙的福建水师是一分;以史可法为首,在凤阳之战中逃过性命到江南稍稍恢复了一些元炁的将领为核心的大约三万多人是一分;最后一分便是魏国公的南五军都督府和刘孔昭、赵之龙等勋贵老爷兵。 勋贵兵马人数最多,有五万左右。 整个江南伪帝小朝廷,总兵力超过十万人。除开郑芝龙的水军,其他武,皆人心动摇。不知多少人暗暗与江北联络。 但他更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遥想当初,曹孟德与袁本初决战官渡前夕,麾下文武亦不知多少人书信袁绍,暗中投靠。而以曹孟德手腕,也只能视而不见。因为他知道,一旦视而见之,稍稍有所动作,自己就土崩瓦解了。 “只有效仿曹公,取胜官渡,回过头来才好收拾啊。”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 之前接到消息,对岸灯火通明,鼓噪连连。史可法便睡不着。好在时间过去,仍未见动静。再则有郑芝龙福建水师巡视江面,想必没有大碍。或许只是对岸虚张声势。 但无论如何大意不得。越是紧要,越要小心。史可法深知逆贼强横。当初在凤阳城下,摧枯拉朽一般的大败亏输,史可法时时记在心头。 他很清楚,对岸的逆贼不过江则罢。一旦过江,大势去矣。 仅凭手底下这点兵马,南京城里的那些老爷兵,在陆地上,是决然抵挡不住的逆贼的兵锋的。 “幸亏有郑芝龙,否则...” 时间悄悄过去,卯时已至,眼看黎明。史可法在城头站了一个多时辰,这时候已手足发凉。赞画陪在身边,道:“阁部,黎明将至,阁部已在城头站了许久,先回去休息片刻罢?” 史可法摇了摇头:“天明前我不能安心。” 赞画默然。 这时候,有马蹄嘚嘚,撕开了安静的夜幕。 便听城下大吼传来:“史阁部!史阁部!” 史可法一怔,心中没来由跳了一下,连忙举起火把,照耀城下,便见一骑焦急徘徊,道:“何人?!” 回道:“史阁部,小人乃福建郑总督麾下心腹。阁部,请速速发兵,救援龙潭!” 史可法心中一紧,喝道:“龙潭发生了何事?!” 然后道:“来人,将他拉上来!” 便有吊篮垂下,将人拉了上来。映着火光,史可法认出了这个人。每回与郑芝龙见面时候,此人都陪在郑芝龙身边,确是其亲信无疑。 难怪他在城下直接叫‘史阁部’,却也是认得史可法。 这人猛地跃出吊兰,噗通一声拜道下来,焦急无比道:“阁部,请速速发兵,救我家总督罢!” 史可法把他扶起来,见其狼狈,连忙温声道:“莫急,先告诉本官,龙潭怎么了?!” 这人喘了口气,道:“阁部,对岸的逆贼过江了!寅时,逆贼水陆合发,齐攻龙潭。幸亏我家总督见机早,龙潭水寨又易守难攻,否则龙潭已破。逆贼强横,炮火猛烈,殊难抵挡。我家总督深知抵挡不了多久。来时谓小人道:江宁唯史阁部乃忠臣,令小人向史阁部求援!” 史可法一听,面色骤变! “逆贼过江?!” 史可法大叫一声:“这怎么可能?!逆贼何时过江?郑总督竟也不知?!” 那人沮丧道:“非但逆贼过江不知,逆贼水军战船数百艘,亦是不知也!我家总督认为,崇明岛、丹徒两处水寨,怕已是陷落!” 三四三章 渡江 史可法噔噔噔连退几步,整个人一晃神,险些跌倒。他疾呼道:“逆贼竟已过江,逆贼竟已过江,大势去矣,大势去矣!” 赞画一旁也面色铁青,见状连忙扶住史可法,道:“阁部莫惊,逆贼虽已渡江,然不攻江宁,反攻龙潭,说明过江的逆贼兵力不多。还有挽回余地!” 又急道:“惟今之计,速速救援龙潭方是关键。只要保住福建水师,长江便不会有失,长江不失,逆贼大部兵马便不能渡江。只微弱兵力,虽然强横,未尝不能战胜。” 史可法一听,忙镇下慌乱心神,连道:“对对对,救援水师要紧!” 然后喝到:“来人!来人!” “聚兵!兵发龙潭!” 又道:“速持我名帖急报江宁,请魏国公整军,随时准备作战!” 正当此时,远方江岸处传来剧震,声如雷动。霎时间,大胜关城头鸦雀无声。 史可法颤抖着道:“水寨...是水寨!” 他大叫一声:“来人,速去水寨查看!” 江宁水寨,与龙潭、丹徒不同,此处水寨非福建水师之兵,而是应天府本身的水师——亦即为明廷早期的洞庭水师。只是如今,早已废了。 正如登莱水师一样,洞庭水师也只剩下万人,战船不过百艘,还皆残破,皆老弱。即便明知大敌当前,江宁一班旧臣也没有将洞庭水师重新组建起来。 一则是没有足够的钱粮,或者旧臣们本身有钱有粮,但弘光伪帝小朝廷没有钱粮。二则时间太短,拖拖拉拉之下,也无能为力。 不过弘光伪帝小朝廷对洞庭水师倒是信任,将之以镇守江宁水寨,而不用郑芝龙。盖因实在不能绝对信任郑芝龙。 江宁水寨便在大胜关外的江边,是封锁江宁长江水面的战略要地。 周力所部早备战妥当,待得卯时时候,接到郑五水师及已渡江的两个部将攻打龙潭的消息,周力毫不犹豫,立刻发起了渡江之战! 屯驻于江浦外江边的江南战区主力两个校尉整整两万四千兵马,在周力一声军令之下,开始渡江。 早搜集许多船只,又有郑五所部海军在攻打龙潭之余派来的二十艘战船,一次性便能运送两个部将级六千人的兵力。 黎明前的夜色中,淡淡的水汽笼罩之下,以二十艘海军战船为先,大大小小的渡船、渔船,载着第一批六千精兵和数百门虎蹲炮,向着江宁水寨杀奔而去。 周力亲为先锋,立在战船甲板上。很快,江宁水寨便已在望。 “根据黑衣卫探知的情报,镇守江宁水寨的是原来的洞庭水师。人数大概在一万两千人左右,破烂战船百艘。不过水寨的防御设施,却极齐备。在水寨外的江面上,有诸多铁索、龙柱障碍,大船过不去,唯有小船可攻。”周力淡淡道:“水寨还两侧有炮台,大小爵年已三十,颇有城府。城外紧急消息传来,他从爵闻言,道:“你先下去等本公消息。” 然后喝道:“来人!” “传我国公府命令,令五军都督府速速整兵备战。另持我名帖,请当朝诸位大人速来府上商议决策!” 片刻之间,江宁已是风声鹤唳。 不多时,阮大铖、张慎言、吕大器等伪帝小朝廷旧臣急赶到魏国公府上。 “发生了什么事,国公竟令人唤我等夜至?!城里兵马异动,莫非有什么大事?!” 阮大铖开口便问。 徐文爵没时间跟他虚与委蛇,直接道:“逆贼大举进攻了!” 他道:“诸位,大胜关已传来急报,卯时,对岸江浦逆贼大举渡江,江宁水寨已在激战当中。另有逆贼敌军摸过大江,寅时攻打龙潭,龙潭郑芝龙遣人向史阁部求援。” 三四四章 勾心 众旧臣一听,顿时哗然失色。 如他这般手足无措者,在场皆是。 便是那诚意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等勋贵,也神色铁青,一时间拿不出主意。 徐爵道:“哪里有什么主意?!史阁部传言与我,言福建水师不容有失,叫我速速发兵救援龙潭。至于江宁水寨,有史阁部在彼,数万兵马,以水寨险恶,想必能够抵挡?” 徐爵道:“诚然是也。”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徐爵道:“为何不可?福建水师精兵强将,陛下所倚重。若福建水师战败,江面便再也封锁不住,大势去休!” “这...”徐爵哑然。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许多旧臣的附和。连徐爵也动摇起来。 要知道,史可法面对夏军,可没有过胜绩! 阮大铖眼闪过一抹冷色,道:“国公爷,郑芝龙不向江宁求救,单向史可法求救,莫非朝廷还抵不过一个史可法!?我看他是有异心啊!反正他精兵强将,让他抵挡一阵,事后若忠诚,再厚赏不迟。若不忠,正好省了救援。” 勾心斗角斗到这个份,也是一绝。 徐爵纠结道:“阮大人之言,虽然不差。但万一郑芝龙抵挡不住,这...” 徐爵听了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道:“也罢。便听阮大人之言。” “合该如此。” “陛下早是熟睡,便不打搅他了。” 江宁的动作,很快传到史可法耳。此时史可法已在江宁水寨。 然而皆是无谓之功。 而炮台损毁愈多,反击便愈无力。随着敌人的逼近,水寨位于江的部分,已经被打的稀巴烂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史可法也是无力。只好命令整合水军,在江岸构筑防线,被动迎接敌人的到来。 史可法看着眼前小吏,炮声大声道:“可发兵救援龙潭?!” 史可法一愣,怒道:“为何不曾?!” “想必?!”史可法怒极:“怎生一个想必?!莫非国公不知水师之重?!一旦福建水师有失,大江无人可防矣!” 史可法气的胡子乱颤:“你...” 史可法深深的吸了口气:“龙潭若失,水师若亡,大明不存矣!请代我向国公爷再请出兵,务必要快!” 言罢疾步离去。 他拉来身边赞画,道:“惟今只有你才是我的救星。我予你五千兵马,速去龙潭。无论好坏,务必作一番抵挡。” 赞画笑道:“阁部不必如此。”他把史可法扶起来:“学生区区一举人,考进士不成,又遭人陷害,本当落魄。幸得阁部赏识,方有一展手脚的机会。如今是学生报答阁部的时候了。” 然后作揖:“学生去了,阁部保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三四五章 史可法 江面,周力按剑迎风立于甲板之。大船虽大,但江水湍急,冲的嘎吱作响。他脚下生根,不动不摇。 周力闻言,微微颔首:“好。击鼓,岸。” 之前炮击之时,亦将横江铁索一一解开,而洞庭水师不曾阻拦分毫,极是顺利。此时除了熙熙攘攘矗立于水下的木桩铁桩,小船再无阻拦之处。 守军此时方有还击,然稀疏不计。被轻易攻江岸。 史可法在江岸的防线没能挡住一颗时间便被攻破了,其狼狈而走,奔大胜关再设防线。及至于周力岸,这狼藉的水寨之,已聚兵万余。 “史可法退守大胜关,而江宁殊无动静。”黑衣卫的人恭敬道:“根据内线消息,徐爵本要发兵救龙潭,却被阮大铖等阻止。” 黑衣卫道:“虽不能不发一卒而破城,但我黑衣卫在城早有准备。等都督大军一至,里应外合,破城易也。” “如此最好。”周力道:“此番黑衣卫功劳甚大,战后君必有厚赐。” 周力大笑。 “喏!” 龙潭水寨,郑五执郑芝龙于帐下,令人解了束缚,笑道:“郑兄,多年不见。” 郑五笑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郑兄不必如此。” 说来龙潭水寨的确是易守难攻。郑五攻破丹徒之后,立刻发兵龙潭,近卯时时候,与陆路六千精兵合攻龙潭。然而攻打了两个时辰,到天亮时分,才攻下来。 彼时郑芝龙兵力大损,再无抵抗的余力。又不见援兵。被稍稍一劝,投降了。 郑五一边令人统计战损、俘获,一边令人将郑芝龙带到面前。 郑芝龙苦笑摇头不语。 他自以水师无敌,又受不住一班前朝旧臣的利益诱惑,认为凭借纵横四海的水军封锁区区长江轻而易举。没想到败的这么快。 郑五道:“贤侄郑森此时在江都。至于令弟郑芝豹,却要道一声歉——破丹徒水寨时,乱军之,已是战死。” 黑衣卫于是杀之。 留下他的性命,是为了便于整合福建水师。 “当前军务繁重,我不与郑兄闲话了。”郑五唤来人,令其将郑芝龙带下去:“郑兄稍安,战后再来叙旧。” 此时,周力正猛攻大胜关。 史可法三万余兵马驻于以大胜关为心的短短防线之内。在江宁水寨迅速溃败之后,史可法令各部皆入大胜关,欲图凭借大胜关抵挡住周力的进攻。 想当初,凤阳都那般城池,也抵不住夏军的进攻,何况区区大胜关?城既不高,墙且不厚,军心且不定,军备且不精良,面对周力的猛攻,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便被攻破,然后投降了。 史可法披头散发站在周力面前,大骂不止。而周力满面狞笑,道:“迂腐之辈,前朝余孽,史可法,当初在凤阳时,没留下你,今日你还往哪里逃?!” 周力大怒,一把抓起史可法:“本都督是否尸骨无存,你这腐儒是看不到了!” 三四六章 轻描淡写 甲士入内,拖着史可法往外走。史可法挣扎道:“松开本官,本官自己会走!” 大步便往外走。 此时一旁黑衣卫忽然开口:“且慢。” 周力一怔,摆了摆手,甲士连忙拽住史可法。周力道:“君有吩咐?” 周力神色一收,郑重道:“既是君吩咐,末将安敢胡来?送史可法下去休息罢。” “不必!” 死。 良久,周力叹道:“前朝腐朽已极,却也还有这样的忠臣,实在令人感到不值。此人风骨,我深敬之,难怪君青眼。” 周力点了点头,谓甲士道:“备一副棺木,承其尸骨。这样的忠臣义士,不可亵渎分毫。” 又道:“破江宁后,善待其家眷。” “来人!”周力随后下令:“传令各部整备,半个时辰之后,兵发江宁!” 京师。 郑允芝道:“前朝早亡,大势早去。余孽旧臣妄图逆天而行,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阎尔梅道:“其一者稍难,其二者易也。若能说降陈士、秦良玉,一者亦易。” 阎尔梅道:“君或可一试。此时江南当破,携大胜之威凌迫,陈士等当有抉择。” 云贵川地区,历来民情复杂。尤以川南及云贵,多他族土司,明盛时倒也无妨,后来也只名义臣服于明廷,如今皆成了草头王、土皇帝。不过正如阎尔梅所言,这并不是多麻烦的事。因为嬴翌早有决断——既是畏威而不怀德,那用刀枪来说话。 当原王朝鼎盛时候,这些土司自然服服帖帖。一旦神州衰弱,便摇身变了嘴脸,割据一方。 云贵地区虽然地形复杂,虽然气候多变,虽然环境恶略。但那是对寻常的将士而言。大军征伐,被瘴气、毒虫、猛兽、环境所限制,是因为士兵的体魄孱弱,无法抵御环境的影响。 只需得调拨强悍精兵,可免疫大部分环境的影响,要扫平该地区,并不难。 在嬴翌,在即将建立的新的大夏帝国,这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而嬴翌有底气,让这些曾经是天堑的存在,化作坦途。曾经的顽固不化者,都要在血火之做出他们最后的选择,是死,还是臣服。 在场皆是重臣,自然知道其的道理。 又道:“藏地、回地,亦将拉开序幕。按照计划,早则今年年底,晚则明年年,便要尘埃落定。立国之事、立国后第一个治理计划,都要提日程。” 嬴翌道:“辽东、漠南草原、云贵雨林,是首先要关注的事。辽东经受东虏肆虐,如今人烟稀薄。然辽东土地肥沃,即将被扫平的朝鲜亦非鸡肋之地,我意自江南迁移数百万百姓至辽东,诸君意下如何?” 嬴翌失笑:“这是自然。江南繁华,气候温和,而辽东苦寒,气候森严。以百姓意愿,自是为难。不过我又不会强行迁徙。强行迁徙,下策也,不取之。以利诱之,方是策。” “此间如何方案,牧政院拿出一个章程给我过目。”嬴翌然后道:“漠南草原的鞑靼人不是被诛杀、俘虏,便是被赶到漠北,空出偌大草原,若不利用起来,何其可惜?历来王朝皆有对草原夷狄的胜绩,然最后皆放弃了草原,将温床还给了潜在的敌人,由此历代绵绵,征战不绝。到我这里,便要消除这个隐患。” 这里深意,郑允芝等早有猜测,闻言齐齐颔首。 三四七章 一统前夕 “依君之意,牧政院已有相应规划。将漠南草原划分为三个州治,设府县以治之,以畜牧为主业,作为未来大夏的牲畜蓄养之地。” 嬴翌早有对草原处置之意,于是牧政院为此作好了相应的规划。 所谓漠南草原,便是鞑靼人固有的地盘,与之区分的漠北则是鞑靼人的同宗瓦剌人的地盘。 当前嬴翌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兼顾漠北瓦剌,但漠南的处置,须得提日程。 三个州治,名之为:牧西、牧、牧东。相应的府、县,也按照漠南草原的地形划分出来。 但是道路交通方面,还没有完备。要完成这一规划,恐怕一两年之间,还不能完全办到。 暂时而言,对草原的区处,主要集在牧东和牧南部。牧东,则是京畿地区以北,原科尔沁鞑靼人据有之地。其东临辽东,南临京畿,最是便利。 其道路交通的问题,也与辽东挂钩,因此以之为重。 牧则暂时只涉其南部,亦即靠近宣大的草原部分。 “朝鲜战事即将告落。”嬴翌笑道:“俘获的青壮,大部投入草原和辽东的基础建设当。料来能大大加快这一进程。” 朝鲜的战事没有可说的地方。以辽东战区朱炳琨的战斗力,区区朝鲜,何足道哉? 当初东虏一个万人队,能把朝鲜打的不要不要的。更遑论嬴翌的精兵? 自月前以朝鲜出兵助东虏为由,辽东战区出兵大举进攻朝鲜,月余以来,捷报连连。朝鲜从法理已经覆灭,其都城、王庭、宗室,早被朱炳琨扫灭。只剩下南端一角还有抵抗,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工作。 朝鲜人口不算少,有千万人。对于这千万人的处置,嬴翌显得极狠辣。在嬴翌的计划里,朝鲜十四岁以、五十岁以下的男子,至少一半人要沦为奴隶,为嬴翌无偿贡献他们的劳动力。 剩下的人口,除留五十万在半岛,其他要全数迁徙,或置辽东,或置云贵。 实在也是因为百废待兴,一应计划,所需人力物力太过巨大。只能动用这样的手段,否则难以为继。 对此,不少臣子有所抵触,认为太过残酷。但嬴翌一力推行,倒也无人反对。 如今朝鲜战俘,已有近五十万被押送到京畿,奴工营正在配给当。随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奴隶被押送过来,是时一应基础建设,都可以从容展开。 “漠南草原之事,便则如此,无可争议。”嬴翌道:“倒是云贵地区,在战后的处置,恐怕要为难一些。” 他道:“南越、南洋之地,我所欲也。只是暂时而言,没有更多的精力去顾及。但却须得为此做好准备。因此云贵边界,便要开发出来。徙朝鲜之民数百万至云贵边界还不保险,任何一个我所统治之处,汉人无论人数还是实力,都必须要占优势。因此于云贵,也必须要迁移数百万百姓过去。与迁徙辽东一样,方案由牧政院先拿出章程。” 对于嬴翌的雄心,作为跟随一起一步步走来的老人,郑允芝等都深有知之。南越、南洋的字眼,近段时间从嬴翌口不止说了十次。可见嬴翌之心之坚。 大夏立国之后,等到恢复元炁,必定会第一个对南洋和南越动兵。他们深深的知道,嬴翌对南洋的重视,甚至超过了藏地和疆地。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对海军的重视和徙民屯边,对此都表露无疑。 而涉及到的一应事务,给了牧政院巨大的压力。不过新旧交替之时,一切都在重塑当,办起来倒也不是很难。只是工作量太大,一时半会不能完成。 十月,天气已显寒意。 而此时,江南已定。 在出兵之前,牧政院和御法院已做好了完善的准备。随着军队的横扫,政务、法务官员跟进位,迅速完成实际统治。 当然,江南广大,要真正将整个南方的统治机构搭建起来,并官员全数位,至少要等到明年入夏。 不过精华地区,如应天和江东地区,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一进程。其他的地方,可以放慢一些。 在江南的新政、新法实施的时候,云贵川的战事,也拉开了序幕。实际正如阎尔梅所料,随着江南的平定,川蜀再无抵抗之心。陈士也好,秦良玉也罢,都深知大势已去。 在使者的说项之下,为避免战火波及百姓,陈士开关献降,从容接受了嬴翌的统治。 不过陈士投降,不代表川蜀的势力阶级都投降。好在有大军压阵,到年关之前,将除开川南以外的川蜀地区的士绅蛀虫一应压服、扫平,随着新法、新政的实施,川蜀开始进入嬴翌时代。 而大军开拔川南,着手对川南土司的清剿工作。 开年前夕,西战区钱岳所部与西北战区郑九所部,配合发起对藏地和回地的军事征伐。 到这个阶段,天下一统已是看得见的了。民间士绅、武官员劝进的声音,也越来也响亮,大夏立国在眼前。 嬴翌很有耐心,劝进再响亮,他也不为所动。如今而言,夏王与夏帝,对他来说,实质并无太大区别。当然,区别只在于名器。 他说过,神州不混一,便不登极。如今云贵尚在攻略阶段,藏回亦未告落,疆地还孤悬在外。还有夷州台岛,也还未着手收复,千头万绪才刚刚开始,没有急着登基的必要。 他更关注各地新法、新政和基础建设方方面面的问题,更关注即将开始的草原规划和徙民计划。 当然,在政务之外,军事方面的重视,也不差分毫。 江南既定,随后的军事方面的收尾工作,自然是江南战区周力的。而海军在战后,进入整编程序——俘获的福建水师和洞庭水师,是其的一部分。 海军此前只一个战区四万八千人,但这远远不够。攻略南洋,还要御守漫长的海防线,都需要更多的兵力。何况立国之前要完全收复夷州台岛。 必须要加强海军的力量——整编、扩军。同时,新式战船的研究制造,也已纳入元炁殿的程序当。并且还要在东南沿海建立第二个造船工业区。 三四八章 元炁律 手握着元炁方案这等铸造文明的大杀器,嬴翌又怎么敢忽视分毫?只是这等大杀器钻研起来颇为艰深,短时间很难得出成果,何况根基不足,从事这方面钻研的人实在太少。 不过元炁殿的建立,总算搭建起一个框架,点燃了星星之火。有嬴翌引导,数十位修道士苦苦钻研,近两千大匠劳心劳力,终于渐渐有所成就。 元炁方案建立在天地元炁的基础之上。可谓元炁是道,元符是法,元器为用。一环扣一环。 元炁循环于宇宙之间,浩浩荡荡无有穷尽,有八方塔聚元炁以用,且暂时没有直接探索元炁本质奥妙的本领,自然先从元符入手。 先学习元符,熟稔其铭刻、书写之法,然后结合现有的元符组合阵列与之实现的元器进行印证,从而达到明悟种种元符之中的蕴藏的道理的目的。 五行元符每一行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每一道子符,都有其基础含义。学习子符的基础含义,根据现有的也就是在开启元炁方案时给予的八方塔、地稷仪和金元合金生产线元器所涉的元符组合,印证其中的规律,找到它,钻研它,然后根据规律,进行新的元符组合阵列的研究。 为什么这几道子符组合起来的阵列,可以达到聚纳天地元炁的效果?规律在哪里? 为什么这几道子符组合起来的阵列催动元炁可以改造作物的种子?规律在哪里? 这些规律,便是潜藏在元炁方案之中,犹如嬴翌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的那个时空的数学定律一样。 从元炁殿建立以来,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修道士的加入,大半年时间的钻研,逐渐揭开面纱,露出一些本质的东西。 便是易,是阴阳五行,先天八卦而已。 说来简单,但若非切身的钻研体会,便是说出阴阳五行先天八卦的演变,那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唯有深入钻研,一一实验,直观的去观察元符组合阵列的变化,才能真正的了解阴阳五行先天八卦的道理。 知道了其中的道理,摸到了其中的规律,接下来的事,就好办的多。新的元符组合阵列,就在这样的前提下,渐渐成型。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新的元符组合阵列,都是最初的元符组合阵列的延伸和演变。 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元炁律》逐渐在嬴翌和诸多修道士的努力之下,诞生了。 所谓《元炁律》,便是总结基础元符含义、阵列组合变化规律,及其对元炁产生的影响的基础定律。 这是开天辟地的壮举,这是对以元炁为基础的文明的根本阐述,是一部最伟大的著作。 有了它,元炁方案才有普及的性质。有了它,文明才有了根基,才有了前进的方向。 当然,《元炁律》草创,远远不能达到阐述元符、阵列和元炁的所有根本道理的层次。只是皮毛,刚刚入手而已。但万事开头难,头开好了,路就了有。随着钻研的深入,更多的定律填充、休整,《元炁律》必定会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厚重。 如果说某种法门能让个人修成伟力,那么《元炁律》就是可以让一个文明修成伟力的法门。 《元炁律》的诞生,给出了指引,元炁殿对元炁方案的钻研,便有了依据,钻研的速度随之暴增,成果随之诞生。 第一个诞生的成果,便是丙型八方塔。甲型八方塔是最基础的元炁能源器,各个方面都是最平庸的。乙型八方塔在甲型八方塔的基础上,元炁的汇聚效率和输出效率得到进一步的增长。而丙型八方塔,则是在甲型和乙型八方塔的基础上,对其体积和效率进一步改进的产物。 丙型八方塔较之于甲型和乙型八方塔,体积大大缩减,而其对元炁的汇聚和输出的效率,则处于甲型和乙型八方塔之间。 八方塔的根本功用,在于汇聚元炁、储存元炁和输出元炁。而八方塔的功能,与体积成正比。在基础八方塔元符阵列组合的前提下,体积越大,效率越高。 但甲乙两个型号的八方塔体积太大,只能作为固定的能源元器使用。而嬴翌的要求,是将其改进为可以移动的能源元器。 因此在原有的元符组合阵列的基础上进行改进,诞生出了丑式能源元符组合阵列。 所谓丑式能源元符组合阵列,是相较于最初的能源元符组合阵列而言,最初的被定名为子式组合。 实际上元符组合阵列便是按照地支顺序命名。正如同八方塔的型号按照天干顺序命名一样。 丙型八方塔亦可称之为丙型丑式八方塔。 丙型八方塔的体积,缩小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其对元炁的汇聚、输出效率,也超过了甲型八方塔,正式被嬴翌定为第一种可移动的能源类元器。 可移动能源元器的出现,推动诞生新的元符工业基础。在其诞生之后,嬴翌下令元炁殿暂时停止对元炁方案更深入的研究,转而研究其用。 并且明确了两个计划。其一,大型陆路运输类元器的实现计划。其二,战船元器的实现计划。 一个疆域广袤的国家的稳定统治基础,在于信息的及时性。当前而言,便是交通运输的及时性。无论是长距离的商业来往、百姓流动,远距离的物资调派、军事行动,都与之息息相关。 古来征战,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往往要准备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大部分花费在了物资调派和军队行军的过程中。无论是前期备战时从全国各地调集粮草物资,还是发兵之后沿途的运输和军队的行军速度,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甚至大部分物资也是消耗在这个过程中。 如果能够省略掉这个过程,好处不言而喻。 因此大型的、高速高效的运输手段,就是当务之急。 道路交通的基础建设嬴翌从来都没有放松过,那么运输类元器,就必须要应运而生。 一旦大型运输元器进入量产,无论是全国各地的商业来往还是军队的及时调遣,乃至于当前极要紧的徙民政策,其难度都会得到大大的削减。 至于战船元器计划,也是同样的道理。军事上,战船元器的诞生,可以极大的增长海军的战斗力,对嬴翌接下来的夷州台岛攻略和南洋军事计划,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在民生方面,船只元器的诞生,可以极大的促进海贸繁荣,增强经济力量。 当然,大型的船只元器,对于徙民政策,同样有着巨大的促进作用。比如从朝鲜迁徙数百万人至云贵,如果走海路,比走陆路更节省时间。 。m. 三四九章 徙民策 “元炁殿拿出钻研的成果,元器工业区负责实现量产。”嬴翌道:“眼下京畿有王恭厂、河南有方城山,此二之者为辐射江北地区的元器工业核心。江南亦需筹建一处。” 又道:“未来辽东、关中、西南,亦要有相应的元器工业区域。不过暂时放在后面,慢慢来。” 他道:“按照元炁殿的进度,到五月间,大型的陆地运输元器制造方案和海船元器的制造方案都会成型。这段时间里,我要牧政院完成两种元器量产的准备工作。” 郑允芝拜道:“敢问君上,江南元器工业区是否仍以官办为主?譬如王恭厂、方城山旧事?” 嬴翌道:“这是自然。元炁方案实践的初步阶段,必须要掌握在我手中。江南元器工业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可以与良商合作,但工业区必须是官方的。等过了这个阶段,时机成熟了,才会将相应的技术和制造资格下放到民间。” 郑允芝笑道:“君上英明。” 然后道:“山东的造船厂设立在登州,一应基础建设已大致完工,当下正处于招募工人的阶段。江南造船厂应该与江南元器工业中心相合,按照牧政院的规划,元器工业区择地在松江府,江南造船厂设立在松江府下的金山县。” 嬴翌颔首:“既已有所决断,那便按照相应的规划去实现。” “是。”郑允芝道。 松江府,放在几百年后,实际上就是魔都片区。或者说魔都在松江府内。这个地方交通便利,又靠海,的确是工业区的不二选择。 金山县就是松江府下靠海的一个县,将造船厂设立此处,与工业区距离近,正是合适。 郑允芝又道:“至于大型的陆地运输元器,江南元器工业区还未建造,任何问题都可以在建造中解决。但王恭厂、方城山皆太过逼仄。京师本就人烟稠密,王恭厂无法继续扩展,方城山亦然,区区几个谷地,殊为狭窄。臣拟在京师东外通州及方城山外裕州两县建新区,以满足大型元器的制造需求。” “可。” 嬴翌直接予以肯定。 就算郑允芝不说,嬴翌也会提起。王恭厂和方城山虽然有一定的工业基础,但地利问题是其规模扩大的主要限制。 方城山是没有地利,而京师则因人口稠密。 大型元器的制造必定要求有宽阔的工业区域。此二处设新区,势在必行。 ... 江宁。前朝时为南京,如今嬴翌并未定其为陪都,自然不复南京之名。不过江宁繁华依旧,甚至比嬴翌横扫江南之前,更繁华几分。 早前江南大环境虽看似宁靖,但因前朝旧臣的无力,及前朝遗留的许多问题,导致在地方上仍然有许多不平之处。 比如山贼、水贼,地方豪强私自设立的关卡、前朝地方官府设立的关卡等等,都是阻碍社会发展的毒瘤。 随着周力大军南下横扫,山贼匪类一一诛灭,士绅豪强一一打灭、压服,牧政院跟进,官府机构设立,秩序迅速稳定,各地之间的交流变得畅通无阻。 由此使得民间商业和百姓来往顺畅,而作为江南的中心,江宁自然越来越繁华。 如今的江宁城,单单周边各地前来务工的百姓,就有数十万。随着第一季良种的耕作完成,百姓纷纷进入农闲期,而官府开始大规模招募青壮,配合奴工营整修道路交通、梳理运河、修建水利设施等等。 整个江南都沸腾起来。百姓得利,商人亦不差。与之相关行业的商人们,从官府手中,也是赚的满盆满钵。 有些机灵的商人甚至做起了劳务中介的勾当——他们不辞远近,几百上千里奔走,在各地招募百姓青壮,许以金钱。然后组织起来,送到需要的地方,与官府接洽,当起了工头。 在这个过程中,也衍生出许多不法之事。比如官府明确规定了百姓工人们的基本薪俸,但这些工头商人却大肆压榨。甚至闹出人命。对此,自然是严惩,不吝惜刀枪。 这也是一个推行新法的过程——百姓们不知道新法,于是懵懵懂懂就被人欺骗。而经过这样的教训,虽然残酷,但确实让许多人知道了新法,知道了如何去维护自己的利益。 也不需与工头们闹,只需得到当地的御法司告一状,便万事大吉。 自然的,有奸商,也会有刁民。有的人看到其中的利害,便以之威胁工头,反过来欺诈。自然,也要严惩。 一个国家建立之初,必然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随着官府经验的丰富,处理起来自然越来越顺利。 秦五是应天府的百姓,昨天村长传达了一个官府的诏令,说是要徙民屯边。一开始,这个消息令全村哗然。江南多好啊,谁愿意迁徙到边疆去?那还是辽东呢!听说苦寒无比,当初还有鞑子肆虐呢。 说什么辽东土地肥沃,呸,谁愿意去谁去。 不过徙民政策可不止这个。这个政策,是伴随着土地政策一起发布的。按照牧政院的政令,大夏子民,神州人均有地二十亩。而如应天这样已经开发到一个相对极致程度的地区,土地是不够分的。 这是大棒。 接下来是甜枣。 愿意迁徙的百姓,到了辽东之后,获地双倍,也就是人均四十亩。这是其一。其二,三年不税。其三,择其德行高望者,赐爵民士,享勋贵特权,限三百人。 所谓民士,便是相对于军士而言。 此前嬴翌手中的爵位分级,是军士、公士、伯爵、侯爵四个等级。是以军队为土壤建立的。如今得到完善,对于民间百姓,上面的三个爵位不变,设民士与军士齐平。 虽然民士只是勋贵体系最低级的一层,但那也是勋贵啊! 对于诸夏的百姓而言,勋贵那得多高大上?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啊! 这便是利诱,是甜枣。 这样的消息,让百姓震惊,也让他们犹疑。秦五便是如此。因此一早起来,赶了三十里路,走了几个时辰,来到江宁,就是为了打听这消息准确不准确。 秦五一家有五兄弟,上面高堂皆在,又未分家,一家有二三十口子人。而他家总共就十多亩土地,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够用了,若非可以去工坊缫丝,决然是养不起了这么多人的。 村长的消息,让他心动。但作为一个小民,他没有当机立断的气魄和决心。万一到了辽东,事情不是那个样子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何况这些天经常听到百姓被商人欺骗的事。虽说村长不是商人,但未尝不令人犹疑。 。m. 三五零章 利益 说来也是旧有的观念尚未得到彻底改变的缘故。 诸夏历代皇权不下乡,到县一级而止。譬如前朝大明,乡间的秩序靠的是士绅豪强。百姓们直接面对的,是他们,而不是明廷的正式官员。到了明廷末期,朝廷的掌控力衰弱到了极点,这些人就成了真正的土皇帝,所谓欺上瞒下,以乡间的士绅豪强为最。 中枢有什么政令颁布,到了乡间的士绅豪强这一级,被扭曲的最厉害。百姓一旦相信了他们,最后多半会吃亏。一次两次还不算,多次下来,便是再怎么愚鲁,百姓也会对乡绅们产生疑虑。 如秦五这等,不在少数。他们把如今的村长仍然当作前朝的乡绅来看待,他们相信官府,但对村长这一级抱有疑虑。 如今的官府不同以往,每一项新政、新法的实施,百姓到手的好处都是看得见的,于是逐渐建立起了官府的信用。秦五不辞数十里来到江宁,就是为了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印证村长传达的诏令,的确是官府下达的。 进出江宁的人群熙熙攘攘,有成群结队的车马,亦有摩肩接踵的百姓。入城后,每隔一里便能看到一二个身着红衣的,那是御法司下最基层的执法者。 街面上一旦发生什么事,有人生了矛盾,扰乱了秩序,就是他们负责第一时间解决。 秦五知道这些人,知道遇到治安方面的麻烦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找他们。 不过政令方面的问题,不归红衣执法管。秦五便直奔县衙而去。 应天是一个府级治区,而江宁是应天的治所,是一个县,自然就有县衙。江宁亦是赣州这一新取代南直隶的州级的治所,因此这个地方有州牧衙门、府衙和县衙三重官府衙门。 秦五也知道,作为江宁县人士,他要了解的问题,应该去县衙咨询。 与秦五一样,到县衙咨询徙民政策的人络绎不绝。沿途多见三五个汉子聚在一堆,谈论这个事。 因此还没到县衙,秦五便已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不过他并未转身就走,而仍然望县衙而去。到了县衙处,并不能直接进入衙门,而是在衙门旁边的一处院落。这个院落是公开院落,是江宁县衙张贴一应政令的第一布告处。 如果官府有新的政令下达,书面形式的告示,首先张贴在此处。然后才是城门、驿站等一些地方。 院落面积不小,但里面熙熙攘攘几乎挤满了人群。 当中一方高台,高台上就是布告处。有两个吏员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的宣读布告。而听完布告的百姓挤出来,没听到的又挤进去。 秦五好不容易挤进去,便听到:“...君上击灭东虏,因辽东肥沃、地广人稀,故而诏令徙民,以自愿为主。乡亲们有意者,可在村长处先做登记,到时由县衙一并组织,迁徙至辽东。至辽东者,可获地人均四十亩,三年不税,并择德高望重者赐民士之爵,享勋贵之禄,提门楣而光宗耀祖...” 秦五听着,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了下去。 村长说的,在这里终于得到了印证,他的担心,他的期望,终于得到了解脱。 然而吏员一遍并未说完,还在继续:“...除徙民辽东之外,另有徙民漠南草原、云贵边塞之政令。愿徙漠南草原者,人均授草地百亩,三年不税,并可从当地官府处无息领取牲畜、幼崽,养成之后官府负责回购,利润丰厚,可发家致富...愿徙云贵者人均授地百亩,并可参与官府的刺藤种植项目,亦前程远大...” 秦五这才知道,徙民政策,并不止辽东一处。还有漠南草原和云贵边疆。而这两处,亦与辽东大为不同。至辽东仍以种地为主,而至草原则以蓄养牲畜为主,至云贵则可参与什么官府的刺藤种植。 这让秦五一时间有些纠结。 良久,他闷头闷脑的挤出去,站在门边吸了口气,大步往原路返回。这事他心意已决,但具体该选什么地方,却还拿不定主意。他需要回去与浑家商量商量。 而院落中,吏员已经显得嘶哑的声音,仍在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徙民政策的对象,并不完全是普通百姓。在江南人口稠密的各地宣传该政策的时候,各地的官员,也将当地的良商、良绅都召集了起来。 人有好有坏,商有良有奸,士绅亦然。 经过军队的清洗,如今还能活跃的商人和士绅,无不是那种真心实意做生意,真心实意曾修桥铺路,不曾欺压祸害百姓的。至少也是不曾触犯嬴翌底线的。 对于这些人,官府还是极为看重的。在眼下这个阶段,他们仍然是掌握着这个社会大部分生产资料和财富的人。 江宁县衙,偏厅。县尊端坐上首,端着一碗清茶正在品饮。堂下近百位良商、士绅,都拿着一份公文在逐字逐句的阅读。 县尊放下茶碗,宏声道:“想必在座诸位已经看完公文,对君上的徙民政策已经有所了解。” 众良商、士绅皆称是。 县尊道:“寻常百姓迁徙乃是主流,但诸位作为运转秩序、流通商业、传播德行的中坚,君上亦有所要求。” 他道:“辽东、漠南、云贵,皆边塞。历来为苦、寒之地。然所谓苦寒,非字面之意,而是历来朝代鞭长莫及,无法无天之处。然君上气魄雄心,非历朝历代所能比拟,且历朝历代无法解决之事,于君上而言,易如反掌。辽东虽寒,但土地肥沃,地广人稀。一旦开发出来,绝不亚于江南玉米之乡。漠南荒凉,但千年已降,也曾孕育诸多与我诸夏为敌的强悍鞑虏,草原不尽,蓄养出无数的牲畜,一旦开发出来,其利可想而知。” 这话得到众人的认同,但各个仍有犹疑之色。 县尊看的分明,笑道:“君上有言:历来诸夏不曾走出神州,而蜗居一地,无有进取者。乃因于‘苦寒’之处不曾找到好处之故。君上有包揽寰宇之心,诸位不必担心辽东、漠南等处的安稳。军队会一如既往的开拓,如今的漠南,不久还有漠北,还有更广大的天地。漠南的秩序,永远不会乱,而且会越来越好。” “道路交通之事,诸位亦是知晓,多也参与其中。辽东、漠南草原和云贵,是国家基础建设的重地。数百万奴隶参与其中。最多明年此时,一应交通皆会通畅便利,且另有大型运输之器,也进入量产之中。” 。m. 三五一章 新元器 “往后南北联通、交流顺畅,所需十日,将会缩减至以往的十之一二还少。如今从江宁至京畿,走运河要半月时间,再至漠南草原,还要个三五七八天。而等到交通问题解决之后,来往至多三五日,甚至一二日便可。” “便譬如眼下从江宁到镇江这点路程,想必于诸位而言,不在话下。” “君上在徙民之外,于辽东、漠南、云贵划出一片区域,大小分割各两千份,其中有一半已为军中将领、当朝官员认购。本官亦认购了云贵山地千亩。余下仅一半,这是君上赐予诸位的好处。若非如此,区区各两千份,君上麾下大军数十万,部将级军官数百,如本官这等县尊以上的官员,也有千人以上,一人两三份,早瓜分一空。” “辽东地广,可为农场。一年两季,产出丰盛,怎么卖都是赚。漠南无垠,可为牧场,蓄养牲畜,以天下万万人口日常消耗,同样不愁买卖。又如云贵,将以木材、刺藤为要。各地建设初起,所需木材无可计量。而刺藤关乎军备,更是需求甚大。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君上仁慈,才赐予给诸位的?要我说,这事犹豫不得。我江宁作为赣州治所,辽东农场、漠南牧场和云贵林场的份额,也只有区区五十份,你们这里不认购,本官只能退回去,到时候全被他人认购了,后悔莫及的,一定是在座诸位。” 最后县尊道:“与其死守着家里几百亩地,不如放手一搏。当今的政策,不比前朝,士绅也无免税之优容,守着几百亩地坐吃山空,早晚败落。商人亦然,多开辟一些出路,对谁都有好处,而绝无坏处。当下新旧交替,正是风云激荡,若畏首畏尾,等机会消失了,就什么都晚了。” 徙民之策,以迁徙百姓为主。然而在此之外,嬴翌又有相应的补充。便是大农场、大牧场和大林场政策。 这是专门面向良商、士绅的,同样也是给麾下文武官员的一个福利。 在徙民之外,于辽东、漠南和云贵划出一片区域,分割为大农场、大牧场和大林场,一来为百姓做一个示范引导,二来也可以通过他们,更快更方便的完成对三地的大开发。 第三个,则是将士绅从神州本土的土地上解放出来,引导他们的目光向外。 这个世界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以后还有更多的地方,需要诸夏的人民去占领,眼前只是个开始。 在于嬴翌而言,通过这样的手段,一来对人口分布进行调整,二来对产业需求进行调整,第三个就是为对外征战作准备。 全天下的士绅、良商,都是有家有业,也都是有知识的阶层。要说愚蠢,决然是不能的。这份认购,首先得到了商人的热烈响应。随后士绅阶层也想明白过来。 三个地区,共三千份认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被认购一空。 而士绅、商人们的行为,被官府有意宣传出来,给百姓起到了一个带头的作用。 如果是早期资源迁徙的百姓,大多把目光放在辽东,那么随着士绅、商人的认购的曝光,更多的百姓把目光放在了漠南草原和云贵地区。 这也使得嬴翌的徙民政策,得到顺利的施行。 整个徙民政策以江南为首,按照嬴翌的计划,单只江南,三年之内,就要有一千万人被迁徙出去。然后是淮河流域及湖广、四川。 淮河流域将迁移五百万人,湖广二百万,四川二百万。总共涉及到的人口远距离迁徙,达到两千万之数。 与此同时,从朝鲜、回地、藏地强制迁徙出来的丁口,也达到千万级数。 这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国家工程。 也就嬴翌有这种气魄和手段可以施行这样的政策。人道榜的存在,是种种政策的基础,而元炁方案则是保障。 到七月间,京畿、河南、江南三大元器工业区同时开启了陆地运输类元器的制造程序。登州、金山两大造船厂也同时开启了船只类元器的制造程序。 涉及的三个方面——能源元器生产线、元器外壳生产线和组装生产线,在六月底就已完成调试。为此元炁殿的修道士们分作三组,各自带上数百大匠,从五月开始就忙碌此事。 就连嬴翌,也没有闲着。王恭厂位于通州的新区,可以说是嬴翌亲自引导建造的,相应地生产线,多出自嬴翌之手。 已经定型的大型陆地运输类元器的制造方案,被命名为乾丙式运输战车。乾是该战车的型号,丙是能源元器的型号。 乾丙式运输战车除了内部的座椅、扶手等边缘构件是木制的,其他皆为甲型金元合金材质。甲型金元合金便是最初的金元合金,与现阶段成型的乙型区分。 此类战车暂时只有一个型号,其外部型态类似于一个巨大的钻头,头尖而肚圆。车头全封闭,正面只有两扇透明琉璃,车头内部与车身之间有小门相通。 战车全长三丈,最宽两丈,高一丈。圆柱形的车厢分为左中右三间,一次性可以运输一百二十人。若用来运粮,可以运载一百六十吨以上。 战车的轮子依照嬴翌的意见,是类似于坦克的履带式。正因如此,制造材料才用甲型金元合金。因为甲型的原始金元合金,在精加工之前很柔软,更便于加工。 而战车体型如此庞大,一则是运输需求。二则是丙型八方塔的元炁输出太高的缘故。 便是这样庞大的家伙,在丙型八方塔的推动之下,在较为平坦的地形中,平均竟然能跑出五百里的速度。 也就是说,较为平坦的地形中,载满的乾丙型运输战车的时速,是二百五十公里。这就骇人听闻了。 若放在几百年后,二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大概还不算什么,很普遍。但在这个时候,半个时辰五百里路,能把人震的魂飞天外。 按照这样的速度,从京师直线到江南,连两个时辰都要不到。 要知道,载满! 而且元器战车不需要加油,可以一直跑下去。除非丙型八方塔坏了,否则跑到天涯海角都没问题。 三五二章 调整 较之于乾丙型运输战车,坎丙型元符战舰的性能则差了不少。 当然这是必然的。 战舰的体积比战车庞大的多,即便坎丙型元符战舰以木材为主,金元合金为辅,其体积和重量依然远远超过战车。 因为战舰体积庞大,如果通体以金元合金制造,那么消耗的金元合金甚巨,为了削减成本,战舰的内部结构以木制为主。外面包裹的才是金元合金。这不是纯粹的金属战舰,而是包金战舰。 区别于以往的战船,坎丙型元符战舰一无风帆,二无船桨,其动力结构,更近于轮船。以八方塔推动元器构件涡轮旋转,达到推动战船前进的效果。 这里面许多的主意,都是嬴翌一力主张。战车的履带、轮船的涡轮。若非如此,这两种新元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拿出制造方案。 坎丙型元符战舰首尾长达三十三丈,有三层甲板、内部三层空间,最高十二丈,最宽九丈。两侧三层炮台,各六十门虎蹲炮,总共一百二十门,最大载兵数量是一千,排水量...七千吨。 在兵员满额、物资充沛的前提下,坎丙型元符战舰的平均速度,是一个时辰三百里左右,也就是时速一百五十里。 这样的速度比起战车是慢了许多,但嬴翌却知道,就算在他穿越来之前的那个时空,军事舰船的速度也只有这个层次。 而在当前这个时代,这样的速度是无敌的。 战车、战船合理的结构型态,耗费了无数大匠的无数心力。因为在这方面,嬴翌没有更好的建议。好在诸夏的工匠从来都不缺少智慧,又有明廷专业匠户划分几百年的技术积累,无数大匠共同钻研之下,成型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还有一些微小的瑕疵,但都是可以迅速改进的。随着第一辆战车和第一艘战舰的诞生,每天往复繁杂的测试,逐渐确定了最终的制造方案。 八月初,两种新式元器正式进入量产阶段。 也是在这个时候,云贵、藏地、回地的战事,相继尘埃落定。而徙民政策的确切时间,牧政院也有了定数——十月。 预计从十月开始,江南至辽东的第一批迁徙的百姓,将拉开徙民政策的帷幕。 同时,大夏立国的祭天大典,也进入准备阶段。 不过对军队而言,事情还没完。疆地和夷州台岛,必须要在九月初九之前收复。 因为九月初九重阳之时,便是大夏立国祭天之时,是嬴翌登极称帝之时。 即将建立的大夏帝国,是一个崭新的庞大的,无论方方面面皆不逊色于历代任何一个王朝的庞然大物。其疆域东起朝鲜,西至疆地,南到琼州,北至漠南,普天率土,人杰地灵,纵横万里,辽阔广大。 新的文明和新的气象,将在这片大地上蓬勃而起。 在这个崭新的帝国建立的前夕,一切都要进行秩序化、正规化的调整。地方治区的调整、划分;官员的礼仪、品级服饰;军队的番号、作战序列、军装、军备;军官的礼仪、品级服饰;爵位体系微调;教化体系......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直接相关的,祭天大典所涉的大礼、冕服,这一项甚至放在最前面。盖因其名器所在,不可轻忽。 早在七月开始,礼部就召集天下大儒商议制定祭天开国大典的礼仪及章程。 嬴翌对此,倒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在这样的时代,就要遵循这个时代的礼仪,而且嬴翌并不觉得老祖宗传下的礼仪有什么不好。礼仪之大,曰之夏。 到八月底,军政两方面的秩序化调整终于尘埃落定。 军队方面的调整,番号没有做出太大的变更。仍然以战区为主,只是重新划分了一遍,并新增数个。 辽东战区更名为东北战区,西北战区不变,西战区更名为西方战区,江南战区更名为南方战区,西南战区不变。陆军在上述几大战区之外,再设东方战区、关中战区、北方战区,加上京畿的禁卫军,合有九大战区。 海军正式脱离陆军建制,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东南、辽东两大海军战区,加上山东海军战区,丰满为三大战区。 陆军战区建制不变,仍按四万八千满员,其下两个军级建制、四个校尉级建制,十六个部将级建制。军级建制分左右,校尉级建制分前后,部将级以天干数命名番号。 海军战区则有所变化——盖因海军以战舰为单位。编制三艘元器战舰为一部,同为三千人,十二艘战舰为一海军校尉,一个战区拥有五十艘战舰——在常规战舰之外,设一正一副两艘旗舰,为战区都督行营。 如此一来,即将建立的大夏帝国拥有满员战区十一个,将士五十二万八千人。加上京畿禁卫军三万,总兵力达到五十五万八千人。 五十余万大军,在历朝历代而言,人数最少。但兵贵精不贵多,这五十余万大军,有三十余万人皆是历经战阵获得过人道反馈的强兵。战斗力冠绝古今,绝无仅有。 战区编制调整之余,军队的服饰、军官的官阶品级也新鲜出炉。一个普通的将士,他将拥有常服、战装、礼服三类服饰,其中常服分春秋、夏季、冬季三种各两套,战装一套、礼服一套。总共是八套。 常服以简练为主要风格,窄袖、直领、右衽、紧身,腰部牛皮带,长裤裤松紧适中,足下为牛皮靴。以色泽变化区分品级。普通士兵服饰以黑色为主,袖口、领口、胸前绘红色军制云纹。十长级绘青色云纹;伯长级绘白色云纹;军侯绘棕色云纹;部将常服黑底银边,绘红色虎纹;校尉常服黑底金边,绘银色色虎纹;将军常服黑底玉边,绘金色虎纹;都督常服黑底紫边,绘玉色虎纹。 随季节变化,常服只分厚薄,风格不变。当前常服棉质。 礼服则要求有爵位者方能配给。风格同样为窄袖、直领、右衽、紧身。但材质为刺藤编造,同时拥有与爵位相符合的配饰和头冠。 军士的配饰为铜星,五级军士五颗铜星,公士配饰银月,五级五枚银月,伯爵配饰金阳,五级五颗金阳,侯爵配饰玉兵,或刀或剑,五为极数。 三五三章 制式 礼服的冠为束发冠,分铜色、银色、金色和玉色四类。同样与爵位相关。 以冠上铭刻的云纹区分具体的爵位等级。军士铜冠铭鱼纹,自一至五。公士铭虎纹,伯爵铭蛟纹,侯爵铭麒麟纹。 礼服亦配腰带,军士礼服配鹿皮铜扣腰带,公士配豹皮银扣腰带,伯爵配熊皮金扣腰带,侯爵配玉带。 靴亦以材质分。 另袖口有铁铜银金玉五色袖扣,区分礼服所有人的实职军职。铁扣适用于十长、伯长、军侯,以扣上点缀区分。铜扣适用于部将级军官,实职以点缀区分,以此类推。 至于战装,正是金元合金战甲、军备。以涂装颜色和武器来区分兵种的不同。 军队的官职,与文官一样,同分九品。自十长起,到军机府中枢而止。 战区都督一般为正二品,将军为正三品。正一品只有军机府海陆两军大都督。 除此之外,还有军礼方面的调整。但没必要搞的太复杂。仍以捶胸、抱拳为主要军礼。 对应军队的调整,文官方面也集中在官服方向。 根据官职、爵位的不同,官员的服饰,也分正装、常服和礼服三类。较之于军队服饰的简略贴身,文官的服饰则以宽大为主。峨冠博带,诸夏之华也。 摒弃前朝明廷的圆领袍,大夏官员的服装恢复右衽古饰。依照爵位、官阶品级,在服装的色泽、云纹、头冠、腰带上做出相应的区分。具体的规格,在大气的峨冠博带的基础上,参照军装礼服的华丽。 至于文官的礼仪,与前朝时候差别不大,没有太大的更改之处。 而文官品级的问题,早在此前便已有定数,没有多做更改。 开国祭天大典前另外一件国家大事,则是教化体系方案的全面成型。大夏的教化体系,是在原本河南的基础上,逐渐丰满而来。 百年大计,教化为重。新的教化体系,是以元方案为核心、以旧有的儒家文化思想和德行教化为延伸,混一文武、一类同教的体系。 礼部为教化之主,自中枢礼部以下,于州、府、县三级设提学衙门,主管学子考核事宜。 六年义学,由县、府提学主持考核,通过者入州学。三年州学,由州提学主持考核,过者入太学。三年太学,通过礼部考核,出师者或从政,或从军,或入元殿。以此保证‘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的第一目的。 义学要普及至村,州学普及至县有条件比如人口稠密、经济达到要求的县,可设州学,府、州自不必多言。至于太学,暂时于南北各设一座。为京师太学和江宁太学。 另在主要体系之外,由牧政院、御法院、军方,各自牵头,设政务太学、法务太学和陆军太学、海军太学各一座。从京师、江宁太学出师的学子,从政者先入政务或法务太学进修一年,相当于任前培训,然后根据最终考核任命官职。陆军、海军太学亦如是焉。 嬴翌又在此外设元殿下院,从南北两大太学出师的学子,有天赋并志在深入钻研元奥妙的,可入此院。 大夏的教化体系,以宽进严出为标准。出师或不能出师,最后是截然不同的。顺利出师者,从政、从军,甚至入元殿与天子朝夕相处。无法顺利出师的,州学、义学直接剔除,任凭从商亦可,务农亦可。太学无法顺利出师的,多给一年,若再不能通过考核,处置与州学、义学同。 教化是文明前进的根基,然而教化体系首先要保证的是统治的稳定。这是有科举以来,千余年植入的根本。李世民那句‘天下英雄尽入彀中’,无疑表达了这个意思。 实际上这里面的道理,在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的那个红色国家都一直如此。都说最优秀的都当官去了,次之者从商,最次者打工务农。如是而已。 这样的国家,政局是最稳定的,最不容动摇的。不像那个时候的西方国家,时不时闹出这样那样的事。因为他们的‘天下英雄’,更多的是在民间,而没有被纳入体制,或者说在政治体制之外很少受到限制,可以肆无忌惮的与国家体制作对。 教化体系的建立,不只在于三级学府,也不只在于提学衙门,真正的核心,还是教化的内容。 以《元律》为本,从义学开始,先识字,然后主修《易经》、《武经》,以四书五经等文化礼仪德行教化为辅。到州学,自《易经》延伸简化版《元符经》的研习,以此为主,同修《武经》、四书五经、九章算术、格物理论等,至太学,方才学习《元律》及元方案延伸的元符、元器等分支。以及为从政、从军前置的《政务论》《律法论》和《战争论》等。 《政务论》、《法务论》及《战争论》,是汇同军政要员抽空共同编撰的典籍,其中有思想理论、具体实例、处置办法概述等等方面的知识。 在嬴翌而言,实例和办法概述都是皮表。真正的营养,藏在思想理论当中。 以大一统思想为核心,加入慷烈的公羊春秋派原始儒家理论和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心学思想,嬴翌旨在剥离千余年来历朝历代给这个民族戴上的腐朽枷锁,让汉人重归于汉人,让智慧、豪迈、英勇、信义、无畏、开拓等种种美好的精神回归。 在以元方案为根本的基础上,引导人人如龙,精神、体魄全面进步的汉家帝国,才是嬴翌心目中的理吞噬想国度。 教化体系的铺展,需要很多的时间。方案出炉,并不代表转眼就能实现。这个国家太大,人口太多。要达到一个村一个义学,一个县一个州学的目标,三五年之内,恐怕都难。 建设总比摧毁来的难。军队可以摧枯拉朽,征战四方。而建设某个方案,却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嬴翌不急。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只要既定的方案出炉,坚持施行下去,总会看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对此嬴翌深信不疑。 三五四章 等待 九月初五,嬴翌在乾清宫宴见了降臣降将及第三批从神州各地受邀而来的饱学之士、地方代表性的士绅、商人。 初六,嬴翌见到了受邀而来的修道士。包括龙虎山、阁皂山、茅山、崂山、终南山、武当山、青城山、苗疆等地的诸多派别的掌教、门主,共计有三十余人。 这三十余人,是整个神州大地上修道士阶层最鲜明的代表人物。并且他们的同门,或师叔辈,或师兄弟,或徒子徒孙辈,都有在元炁殿任职的。 其中泰半皆道家修士,以张天师等为首。亦有释教修道士——虽然嵩山释教修道士与东虏沆瀣一气,图谋不轨,但嬴翌并未迁怒所有的释教修道士。只将嵩山释教夷平而止。 在嬴翌而言,神州落脚生根多年的释教已经融入到了诸夏民族当中,是其中的一份子。较之而言,藏地释教、回地疆地的绿教、北方夷狄的萨满,以及以造反为目的的白莲教、摩尼教这些杂门邪教,下场则只有一个,那就是灭绝道统。 倒是苗疆的修道士见机快,在大军开赴云贵川南之前便主动投诚,并为大军前驱,帮助攻略云贵,于是免去了一番灭门灾祸。 对修道士嬴翌有特别的安排。名义上修道士可以放纵山野,但实质上仍要归属于元炁殿的调遣,对此嬴翌不容置疑。 各家修道士必须要有成员在元炁殿供职,其他在山野道观寺庙的,如有需要,嬴翌一声令下,也必须不能违背。 当然,这样的命令,肯定不多。而且多半是相关于元炁殿的某个项目的钻研需要更多的人手的时候,才会召集所有的修道士。而这,实际上对修道士大有好处。 至于用修道士去征战,这完没有必要。军队足够强横,哪里有修道士的事? 各家修道士每五年一次轮值,譬如龙虎山天师教,当前是以少师为首的三位修道士供职,五年以后,张少师等四人可以选择回龙虎山换另外四人前来,当然也可以不选。这只是基本要求而已。如果愿意,各派别的修道士部都在元炁殿供职,嬴翌也是乐意的。 嬴翌势大,强横的没边,由不得各家修道士反对。时至今日,便是当初有所龃龉的张天师,也没有了任何意见。 初六过后,世间亦再无天师。天师这个名位,自此取缔。 修道士不归官府管,但却归嬴翌管。嬴翌定下章程,理顺秩序,从此修道士亦不能游离于国家之外。 到开国祭天大典只剩下两天时间,一应准备皆已妥当,无论大礼、冕服、祭天程序、立国程序,都已蓄势待发。 而所缺的最后一点条件,便是夷州台岛和疆地亦力把里的捷报。 嬴翌身心放松,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御花园,嬴翌一身常服执杯慢饮。花间树下,李香君琴声叮咚,陈圆圆翩翩起舞。一静一动,赏心悦目。 作为即将开国的帝王,关于皇室、内宫的一应礼仪、规矩,都已在礼部的主持下有了定数。在平常礼仪方面,嬴翌特别要求不要太复杂。真正礼仪体现,是在国家大事上,比如祭天,比如祭祖这样的时候。 至于服饰,自是庄严、华丽。嬴翌喜好黑色,因此天子服饰以玄黑为主,辅以金、紫云纹、配饰,衬托神秘、威严。而后宫的妃嫔、宫女、女官,则以雪白、嫩黄、碧翠为主。整体风格,更近似于唐时。开放大胆,诱惑动人。 灵灵和双儿左右伴着嬴翌身边,她们亦是嬴翌的枕边人,开国之后当有名位。 一曲歌舞过后,陈圆圆和李香君袅袅婷婷来到嬴翌身边。 嬴翌笑道“今日歌舞不比往日行云流水,略有起伏,莫非心绪不定。” 李香君道“爷英明入神,怎能不知呢?”她悠悠叹了口气“再过两日妾身为贵妃,回想当初年月,心儿起伏难定。” 陈圆圆俏脸微红,亦颔首称是。 嬴翌闻言大笑“世间事缘来如此,不必想的太多。夫妇一体,是你我幸运。” “只是略有担忧。”李香君道“妾身与陈妹妹毕竟出身勾栏,恐坏了爷的威名。” 嬴翌哈哈大笑,调笑道“我既不在意,谁又敢多言?两位美人与其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不如想想如何让爷更满意的好。” 香君与圆圆脸色齐红,轻啐一声羞臊不已。 嬴翌大笑,一把揽过两位美人,往花丛一倒,又伸出手把灵灵与双儿一并拉倒,随后一阵脸红耳赤之声伴随着花丛起伏,隐隐羞煞人也。 天坛,礼部代部臣黄宗羲与副臣顾炎武、王夫之一道,到天坛做最后的查视。 开国祭天大典将在天坛举行,为此重修天坛,制备礼器。 这三位都是在嬴翌扫平江南之后从江南征辟而来。黄宗羲、顾炎武二人年过三十,而王夫之才二十过半。 实际上除了他们,还有数十位从各地邀请来的学问家,但嬴翌与之一一长谈接触过后,选择了这三位。 他们的某些思想和主张,符合嬴翌的期望。 当然,并非所有的主张都与嬴翌的利益相符合,比如黄宗羲的‘皿煮’思想。当然,当前的‘皿煮’思想,更近乎于孟子的‘民贵君轻’,嬴翌倒也容得下。 三人骤登高位,自然是喜出望外。传统的读书人,都有‘学的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概念,登上政治舞台来实现自己的抱负。但随之而来的种种重任也压的三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说已提上日程的恢弘的教化体系的铺展,单说大夏开国、嬴翌登极所涉的方方面面的礼仪、章程,就让三人忙的脚不沾地。 “祭天大典只余两日,你我三人以及冠、而立之年骤登高位,万万不能出了差池,否则无颜见君上。” 黄宗羲捻须叹道“新朝将立,气象更新,你我亦当勤之勉之啊。” 顾炎武道“一应提备妥当,往复查视七八回,料来再无差池。” 王夫之显得沉默了些,也点头称是。 黄宗羲道“那禁卫军王将军处可有再仔细沟通?祭天之时,小瑕疵可以忍受,但万万不能出了其他状况。” 。 三五五章 开国 开国祭天的大典,意义重大。所谓国家大事,在祀与戎。祭祀的典礼,在传统意义上,与兵戈征伐等同。 天子受命于天,大祭典礼之时,如果出了意外,在百姓眼中,无疑是失去天地的眷顾。 历代每逢天灾,皇帝总要下罪己诏,原因与之类同。 如果嬴翌只是普通的穿越者,他大概会觉得这是一种愚昧。然而他不是。天地元、人道气数,无不说明这天地之间有种种神秘。虽不为人知,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越是了解神秘,对天地便越敬畏。他不会因为自身的特殊,而狂妄到与天齐平,更不会认为自己在天之上。 天子,天子,天地之子。天地生养,文明之长,如何不是天子?! 对自身理解的越深刻,嬴翌越清楚自己的来历。这一身血肉之躯,乃父精母血所育。而智慧的根本,则在于天地降下的一点真灵。这一点纯粹的真灵在生灵处于母体孕育之时,于冥冥中降下,与父精母血融为一体,最终诞生灵智,生就智慧,衍生神魂。 天为大道,地便是这大道之下寰宇间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非物质存在。这一身血肉,无不由此而来。 天生灵而地养躯,一切生灵,皆为天地孕育。 但要称的天子,统御人道,便要气数加身,为族群、文明之长。嬴翌是也。 天子的气数,来源于族群和文明的成长。首先需要得到族群的人可。如果天子不能被族群所信任,族人如果疑惑于天子的名器,气数便会动荡。而祭典,是最明确的体现。 所以保证开国祭天大典的顺利进行,是礼部、国安部及御守京师的禁卫军的第一要务。 当黄宗羲等人查视天坛之时,禁卫军正在对暗中蝇营狗苟者进行最后的收尾。 王轶胜翻身下马,按剑问左右:“便是此处?” “回王将军,正是此处。”身旁一位国安部黑衣卫正色道:“其余皆已拔除,独余此处。因有修士,我等不好直接动手,害怕走脱漏网之鱼。” “好。”王轶胜点点头:“既如此,便不必耽搁。” 他大手一挥:“来呀,给本将军围起来,蝇虫亦不得放走一个。” ... 吞噬 九月初八,上午,有海军加急捷报抵京,告夷州台岛收复事。中午,疆地捷报至,亦力把里诸部皆破,告疆地已复。 至此,大夏帝国建国的所有条件皆已达成。 下午,礼部、国安部、禁卫军联袂上书,言京师一应牛鬼蛇神皆已扫平。嬴翌看过之后,下令将拘捕的藏地修道士余孽、绿教修道士余孽、萨满余孽尽数斩首。并拟旨禁绝藏地释教、绿教、萨满等诸教派,将之打为鞋教,将兵伐山破庙,务绝其道统。这份圣旨将在立国之后颁布。 同时牵涉此事之中为一班余孽主动提供便利的旧士绅将受株连,以叛国论处,夷灭三族。 九月初九,吉时。 金鼓骤起,火炮轰鸣,天子驾六,副车驾四,当嬴翌穿着黑色庄严的天子冕服端坐于天子驾上,在金甲禁卫的簇拥下从紫禁城出来,开国祭天大典开始了。 百姓、商人、士绅、吏员,大道两旁摩肩接踵。庄严肃穆的天子车驾缓缓行过,招展的旌旗和如雷鸣般的脚步,震动了天地。 人们鸦雀无声。那阳光下的车驾是如此的神圣,那千人如一体的金甲禁卫,是如此的威武。那端坐在天子驾上的,是神灵! 一种热烈涌上心头,一种归属,一种感动。没来由,竟热泪盈眶! 西元1645年重阳,嬴翌开国祭天,登基称帝,定国号为夏,建元华夏,是为华夏元年。 夏帝嬴翌登上天坛,宣读祭文,焚香祭天之时。冥冥中一声洪钟大吕,无量气数八方汇聚,凝聚成一座三足两耳口方肚圆的人道之鼎,显化万里金光,镇压普天率土! 天坛神光闪烁化为人道台,人道巨鼎镇之,此后取代方城山人道台,为大夏人道运转中枢之所在。 在这一刻,无论天南海北的大夏子民,冥冥中汇入一条浩浩荡荡的人道长河,最终汇聚于夏帝嬴翌,中转于天坛人道台一个前所未有的帝国,诞生了。 在这一刻,大夏人道加身,仿佛有无穷伟力操诸于嬴翌之手,生杀予夺,无所不能。站在天坛上的他,无比高大、神圣和伟岸。 嬴翌拜天起身,负手仰望天穹,只他一人能看到一点明光降下,没入眉心之中。与此同时,属性的根性一项陡然从无变为无上。以往怎么也无法参透的根性,终于在他面前掀开了神秘的面纱。 嬴翌伸手虚握,好似抓住了天地之间人道之下的唯一权柄,脑海中瞬间明悟了许多。人道气数、真灵、自身伟力更进一步的道路,以及大夏文明未来更明确的发展方向。 许许多多的信息,等到嬴翌回宫,都还没有完全厘清。 天子驾临乾清宫,嬴翌正式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位子,殿下左右文武终于名正言顺的站到自己的位子上。 如泰山般浩浩荡荡的威严笼罩着整个宫殿,嬴翌开口:“阎尔梅。” “臣在。” 人道监监事阎尔梅穿着正三品黑色螭纹袍出列。 “宣读朕的旨意。” “遵陛下令。” 阎尔梅信步走到殿中,从袖口取出一柱卷轴,从头缓缓展开:“本官人道监监事阎尔梅,奉陛下之命,宣读圣旨。” “天子万圣!” 左右文武齐躬身一拜,山呼万圣。 “奉天承道,天子诏曰:...进牧政院总理天下政务大臣郑允芝为易阁天官,赐爵一星文华侯......” “...进辽东战区都督三星伯镇东将军朱炳琨为军机府陆军兵马大都督,进爵一星武功侯.......” “...册封郑氏梓娘为后,择日国婚。册封民女李香君为贤妃、陈圆圆为德妃......” 一声声洪钟大吕响彻乾清宫,开国文武并举,加官赐爵,优容无限。 并诸文武在加官进爵的同时,有人道真灵反馈。当阎尔梅念完长达六尺的开国第一封圣旨之后,大夏文武在场不在场者有近两千人得天子厚赐。 每念到一人,便自谢恩。及至于午时方止。 等一切尘埃落定,嬴翌开口散朝,热烈昂扬的气氛,才渐渐沉凝。 乾清宫中,挥退左右侍从女官,嬴翌独自一人端坐不动,而脸上,诸多明悟逐渐绽放。 三五六章 变化 嬴翌大夏主宰 体魄20 神魂20 真灵20 根性无上 真灵数580万 人道国运1鼎又3000万 人道榜名额76万/6500万 上榜文官及吏员7万3千 上榜武官将士55万8千 上榜辅兵后勤11万 上榜工匠8500 其余上榜者10500 帝国子民1亿4500万 奴隶900万 这就是开国建元之后,嬴翌的数据变化。 在这份数据上,真灵数、人道国运及帝国子民和奴隶人数的数字时刻有轻微增减。真灵数仍有增长,因为如今边缘地区的战争还未完收尾,一些远离中枢的地区还在剿匪当中。 至于人道国运,便是人道气数在开国之后的更易。人道气数达到一亿之数,便化作一鼎,正是祭天时显化的人道之鼎。而随着国家秩序的安定和民生的发展、疆域的开拓等等方面带来文明进步,气数还会随之继续暴增。一鼎三千万并非极限,而只是大夏帝国的基础国运。 至于人口增减、奴隶增减,自然是因为基数极大,时时刻刻有出生的,有死亡的,由此带来的变化。 从这里嬴翌可以最直观的看到属于自己的帝国的基本情况。而通过人道榜,更能细致到上榜的每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瞒过他。任何一个榜上有名者,他的所作所为,只要嬴翌愿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大夏开国,对于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人的重要性都是毋庸置疑的。而在嬴翌,也有极大的收获。 人道榜在气运成鼎之后,一些功能得到了完善。譬如人道功绩反馈,一些瑕疵得到丰满,而此前嬴翌定下的规则,也完融入其中,只需要嬴翌动动念头,就能做出更改。 另一个巨大的变化,则是针对上榜者。上榜者拥有享受人道国运庇护的权力。人道国运笼罩之下,一切邪门法术,都无法伤害到上榜者。至于身为人道核心的天子嬴翌,就更不必说了。 较之于人道榜,人道方案也有变化。其衍生了一个推演选项。这个推演分支的作用,如其字面意思,用于推演。推演什么呢?推演元符的奥妙。 比如嬴翌想要制造某种元器,但一时之间没有头绪,就可以通过推演分支,消耗一定的人道气数,推演出合理的元符组合阵列及制造方案。 这个功能让嬴翌喜出望外。此前只有最基础的几组阵列,后续一应皆靠元炁殿自主研发,那不但慢,而且极费力。如今有了推演功能,元炁方案的文明进程,一定会得到大大的推动。 在领悟到推演功能的妙用的时候,嬴翌心里火花直冒,不知产生了多少奇妙的念头,恨不得立刻通过推演功能将之实现,眨眼间将大夏帝国打造为一个神话中的完美帝国。 好在嬴翌心志足够沉稳坚固,稍稍动念按捺下来。 在上述种种改变之外,嬴翌还有另外的收获。 便是一直以来都不明白的根性的奥妙。 脑子里的信息告诉嬴翌,人皆有真灵,或者说生灵皆有真灵。只不过真灵有强有弱。如人,能诞生智慧,真灵强。如鸟兽,没有智慧,则真灵弱。如虫豸草木,更是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根性,则亿万里无一。 根性,是打开伟力归于己身的大门的真正的钥匙。在这些信息中,嬴翌领会到,即便如他现在这样的层次,一拳打崩一座小山,竟也算不得伟力。也领会到,为什么自从各项属性增加到20以后再无寸进。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此前他没有根性。 体魄、神魂、真灵,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达到一个相对极限的程度。同样的境界,无数人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数据就已经是极限了。要更进一步,唯有沟通根性,以之打开个人与天地宇宙之间的坚实壁垒,引动天地元炁,将一身精元、气血、神魂熔炼为一,方能突破桎梏。 根性是打开个人与天地之间的壁垒的钥匙,更是在茫茫浩瀚的天地元炁的海洋之中,锚定肉身的坐标和指引真灵归路的明灯。真灵来源于天地,一旦脱离肉身重新面对天地,在接触到天地元炁的一瞬间便有回归天地的祸患。因此人若没有根性,就算侥幸打破了壁垒,真灵也会百分之百的迷失在茫茫的元炁海洋之中,最后只剩下一个躯壳。 嬴翌恍然大悟。原来,这神州大地上的‘修道士’,并非真正的修道士。他们只不过是取巧,运用某些拥有根性并在伟力归于己身的道路上走出一段距离的祖辈们领悟到的符箓,以此引动元炁产生一些玄妙的效果。而他们修持的所谓法力,应该称之为真气才对。 唯有以根性为引,打开天人之隔,引来天地元炁将精气神熔炼为一,成就的才是拥有无边奥妙的真正法力! “根性啊” 嬴翌微叹。 就他所知,人道榜上的这几十万人,竟没有一个先天拥有根性。他自己能得根性,还是因为脑子里那枚伟大字符在祭天时人道国运沟通天地之际的一霎那,动用玄妙引来的这么一道根性。 “也就是说,当前唯有我,能伟力归于己身。”嬴翌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是因为人之本性,自己拥有的别人都没有,那如何不喜?忧则是因为根性难得,大夏帝国未来也不知多少年才有可能出一个先天有根性的。 他念头归于精神,冥冥中注视着那枚岿然不动的伟大字符,心中思绪万千“或许还有另外的办法,你应该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根性的限制,让嬴翌的一些畅想夭折。没有根性,他麾下的文武官员,上榜的那么多人,最多只能达到穴窍圆满的层次便进无可进。 虽然穴窍修持圆满,肉身坚固不坏,寿数能增加到五百岁,算是长生,但嬴翌仍不知足。 暂时只能搁置了,也许以后,伟大字符还有某些变化,可以为他解决这个问题。 不是嬴翌平白无故一定要求臣子要足够强大。作为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帝王,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自己的帝国能足够强大。 这是对万世王朝的期盼。 良久,他放下这些杂乱思绪,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罢了,毕竟没有急迫需求。如今帝国初成,更多更繁杂的事亟待处理,文明亟待发展。暂时恐怕也没有更多闲暇去兼顾。” 。 三五七章 大一统 大夏开国之后迎来的变化,使嬴翌成长的资本,从真灵数扩展至人道气数。 自身属性的成长、臣子的人道功绩反馈,内外的强大皆有赖于真灵数的存在。可以说真灵数是维系大夏帝国存在的根本之一。 但此前于嬴翌而言,真灵数却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必须要通过征伐杀戮掠取。然而这个星球上的生灵是有数的,等杀光了敌人,混一的寰宇,真灵数又从哪里去获得?莫非杀自己人? 这是一个隐忧。在很早以前嬴翌就已经意识到了。 这次开国之变,终于使得此隐忧得已解决。大夏立国,铸就属于大夏帝国的人道国运,在大夏人道的笼罩之下,真灵的不可再生终于转化为‘可持续滋生’。 而这‘可持续’,并非凭空无由。是有根据的。 生灵的真灵来自于天地,每一个生灵在孕育之时,天地降下真灵,而每一个生灵在死亡之时,真灵又要回归天地。但在大夏人道的笼罩之下,大夏帝国疆域之内,一切生灵死亡之后,真灵会被人道截取,从而化作可持续滋生的真灵数。 直面天地,嬴翌知道,宗教宣扬的那一套轮回谬论,与天地之间的生死轮转,存在着本质的差别。 形式看似一样,真灵来源于天地,最终回归天地,然后又降下,又回归,往复循环,可以称作轮回。但绝非宗教宣扬的,人死之后下幽冥,然后又转生。 对于普通的生灵而言,真灵永远是纯粹的。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来的时候纯净无暇,回归的时候亦是纯净无暇,不会带上任何一丝丝生灵的思想和意志。 没有地府,没有幽冥。 对于嬴翌而言,大夏人道截取真灵,达到某种程度的可持续性,解决了他的隐忧。虽说在本质上,这是人对天地的攫取,然而这就是人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要的是一种平衡。而人之道,本质上是赤果果的掠夺。强者对弱者的掠夺,人对自然的掠夺,无不如是。 天地广大,寰宇无尽。说来大夏帝国截取的这点真灵,大概对天地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吧。 看着数据持续增长的真灵数,嬴翌然放下心来。 这片神州大地上,无论人畜鸟兽、花木虫豸,每时每刻都有死亡。因此真灵数每时每刻都在增长。而嬴翌再不必将这一根本性的资源部寄托于军队的杀伐和战争。 较之于真灵数的战略地位,人道气数一直以来都并不稍次。人道气数构筑的人道榜,是帝国统治的维系,与真灵数形成人的两条腿。而如今,人道气数展现出新的妙用。 推演功能的出现令人道气数也成为一种消耗品。 但与真灵数相比,人道气数本身就是可持续的。只要人道稳定,文明持续发展,人道气数便会源源不断的滋生。用了很快就会回复。只要不过量,不损害人道根基,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这个量,额定在人道国运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如今嬴翌拥有一鼎三千万人道国运,一次性可以消耗的气数,只要不超过一千三百万,就没有任何隐患。 随着人道国运的增长,这条线也会水涨船高。如果人道国运增长至十亿,那么可随意支配的,就会达到一个亿。 厘清了开国所获,嬴翌心中自然非常高兴。解决了隐患,又衍生出新功能,这对大夏帝国稳定和发展,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但未来不能只放在脑子里,还需要用双手去将它实现。帝国初立,真正是万事开头。许许多多的军政要务,都要嬴翌把控,而不能疏忽。 当前最基本的,是混一大夏疆域内的一切秩序。 所谓天南海北人各不同,习俗、语言,甚至文化,都有差别。祖龙秦始皇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混一秩序——车同轨,书同文。 因此诸夏神州才能形成历代的大一统帝国。 文字不统一、文化不统一、思想不统一、语言不统一、度量衡不统一,便不算是真正的大一统。 而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可谓是千头万绪。 首先要做的,便是统治机构的‘一’。自嬴翌据河南,初步建立自己的统治机器,到占领京师灭亡明廷,逐渐形成规制。 军队打到哪里,统治机器就在哪里建立。但统治机构的建立,是一个细致的过程,不比军事粗暴。 因此军事上势如破竹,但地方上的统治构架,尤其是云贵、藏地、回地、疆地等民族有异、文化不同、信仰思想不同的地方,其难度暴露无疑。 好在嬴翌足够强势、手段足够粗暴。对些地方的处置,直接比照对东虏和鞑靼人的处置办法。 只分听话与不听话。 听话的,便是大夏子民——将那些听话的做一个标杆,特许其入汉籍,分田分地。不听话的直接贬为奴隶,充入奴工营卖命。 说来比起东虏和鞑靼人,他们的处境实际上要好些。 但也仅此而已。 为什么大夏帝国的奴隶都有近千万?来源就是这里。朝鲜、鞑靼、东虏、藏地、回地、疆地、云贵边塞。 而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 这些地方的统治机构,还在建设当中。在建设的过程中,听话与不听话,接受与不接受,都是可以看得见的。依据嬴翌的思路,不存在任何手软的地方。 对于奴隶的处置,在建立统治机构的‘一’的同时进行。奴工营被嬴翌归属在工部之下,建立一个奴工司。设中枢、州、府三级。当地贬斥的奴隶,暂时归属于当地州府奴工司,主要用于国家的基础建设。 统治机构的一,是对人的躯壳的统一。那么接着的,便是对思想和文化的统一。 这一部分,需要分两步走。 第一步,是消灭不符合诸夏文明的异种文化、思想和信仰。具体的体现,是焚毁异种文化思想信仰的书籍、贬斥其信仰邪教、伐山破庙等一系列手段。 有臣子建议区别对待,道是这其中也有一些好的思想,教人向善什么的。直接被嬴翌否决——难道我诸夏文明,就没有教人向善的?既然有,还要别的干嘛?多此一举吗? 。 三五八章 道路 文明的混一,先破灭,后重塑。 毁灭其不符合诸夏文明的一切,然后重塑符合诸夏文明的思想信仰。至于融合,在嬴翌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经过无数年的发展,诸夏文明到现在这个阶段,在方方面面,可以说是没有缺陷的——当前时代而言。 是一个屹立于世界之巅,无论文化、思想、道德等方方面面,都冠绝世界。 她是这个时代最完美的。其他文明有的,她都有。没有的,她也有。再怎么融合,都无法对她产生质的促进,反而多了杂质有害。 千年来她已经‘融合’的够多了。 对于她而言,其他的文明,唯有破灭,再没有更多的用途。 然后用她取代,重塑,将她的光辉,洒遍整个世界。 而重塑的手段,在教化。教化之道,首在语言文字。通过语言文字的教化,潜移默化的重塑思想和信仰,并以种种手段来保证教化的顺利——锋利的刀剑和通往金字塔上层的门户。 这些地方的人,顽固不化的,将予以躯壳毁灭。剩下的如果不愿意永远留在最底层,那么唯有向诸夏文明靠拢,主动接受诸夏文明的洗礼,才能打开通往金字塔上层的门。 要封爵?可以,先通过文明洗礼。要当官?可以,先通过文明洗礼。生意要做大?可以,先通过文明洗礼。 牧政院的重任,由此可见一斑。 嬴翌的纲领提出来了,牧政院就必须要把它实现。统治机构的‘一’,教化的‘一’,都是绝对马虎不得的。 然后便是度量衡的‘一’。 关于质量、长度、面积等所涉的方方面面,都要进行统一。在前朝明廷遗留的基础上,结合历朝历代的文献,进行调整、更易。 这也是一个大的工程,元炁殿、工部和礼部都要参与其中。 原有的度量衡调整更易的不多,主要是增加上限、下限度量。尤其是下限。 这与元炁方案息息相关。 因为元符的铭刻,精确到物质的基本粒子层面。这个时代没有精确的仪器,但有能返照物质本质的神魂力量。每一道元符的铭刻,都要精确到基本粒子层面,如果没有强大的神魂可以直接观测物质的本质,是无法做到的。 据此,度量衡延伸出极限的下限度量。长度、质量等等,都依照物质的基本粒子的性质,按照元炁方案的需求来设定。 这也是《元炁律》的根基之一。 元炁方案在文明层面的实现普及,这些度量就必须要精确。 形成了体系,对元符组合阵列的研究及元器研究和量产,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这在开国之前,就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制。乾丙型运输战车和坎丙型横海战舰的量产,度量方面的依据,都来源于此。 只需要稍作完善,便可成型。 此外,历法也有调整。历朝历代的历法,皆遵循自然循环。对百姓而言,最大的作用,是提示耕作、收获等季节变化。但如今因为地稷仪的存在,改良出来的作物,不再遵循这些自然规律,或者说还没有形成新的自然规律,因此需要人为进行调整。 大的方面,没有什么变化,年月不变,主要集中在节气蕴含的意义方面的更易。元炁殿的修道士们,给出了许多建议,由此编纂大夏历,作为时间变化的依据和对农耕生产的指导。 一年两季作物种植,无论南北,无论寒暑。比如清明,说清明前后种瓜种豆,但如今秋季亦有一季种植,因此将对应的节气的意义进行更易,比如秋分亦种瓜种豆。 大抵便是这么个意思。 除此之外,对帝国道路交通驿站等基础设施,也进行秩序化的易改。国家的基础建设,是国家职能一个大的方面的体现。道路交通、水利设施、信息传递等等,都要规范起来。 比如道路分级和相应的标准。水利等基础设施分级和相应的校准,驿站亦然。 在嬴翌的开国第一序列的计划中,道路交通方面的计划极其宏大。按照既定的规划,要在一年之内完成主干道的建设,三年之内完成次级道路的建设,五年之内完成整个计划。 道路设三级,主干道、次级道和末级道。计划修建纵三、横三六条主干大道。 横甲大道的主干起于辽州辽阳,向西横贯漠南草原三州,终点在疆北州的热海府热海。 疆北州,即疆地北部原属亦力把里察合台鞑靼汗国的北部地区。察合台汗国是鞑靼元帝国的诸侯国,被明廷击败,并臣服为藩国,且曾出兵策应明廷多次进攻鞑靼也先。后来分裂,疆地逐渐被瓦剌诸部占领,最终被叶尔羌汗国所灭。 实际上,大夏帝国的西战区和西北战区出兵收复疆地,敌人早已不是亦力把里,而是从中亚来的莫卧儿人建立的叶尔羌汗国。 整个疆地被牧政院划分为三个州,一南一北一东。北为疆北,南为疆南,东是火州,亦即吐鲁番。 疆北州的治所便是热海府,热海是一个内陆湖,州府治所就设立在这里,当然,牧政院没能跟上军队的步伐将这里的统治机构建立起来。但计划可以先行。 横甲大道纵贯北陆,其长达万里之遥,沟通辽东、草原及疆地,作为北陆东西之间的维系,用于商业来往、军事调派等等。 横乙大道东起山东莱州,横贯河北、通过关中,沿着旧丝绸之路的方向,向疆地前进,终点亦为热海。 横丙大道东起江南松江,往西贯穿江南诸州府及川蜀,穿过锦官城,向藏地高原延伸,并经过藏地南部诸多聚居地,最终抵达藏地最西的身毒河畔的列城为止。 纵甲大道的北端起点仍是辽阳,从辽阳向西南通过关宁抵达京师,然后向南过河间府、山东诸州府,三分之一程节点在淮安府的清河县,随后从黄河南岸的淮安府山阳县沿运河直下,到扬州江都为三分之二节点。最后从丹徒再起,贯穿江东,终止于福建泉州府。 。m. 三五九章 意义 神州的地理从古至今,最大的变化因素,是跟着黄河走的。早期黄河的入海口在山东半岛以北,当前这个时期,因宋时黄河夺淮以致下游改道,与淮河合二为一,出海口直接变更到山东半岛以南。 纵甲大道从辽阳南下,过了山东之后便是这片区域。是沿着运河走向的。作为运河之外神州东部南北沟通的另一条大动脉而存在。 纵乙大道同样要经过京师,但其北端的起点,却是漠南草原牧东州的治所广武府。广武府原为广武镇,是原鞑靼科尔沁朵颜部北部的一个重要镇集,如今为牧东州治所。 从广武起,贯通东部草原直线南下,通过长城关口,进入密云,在京师这里与纵甲大道交汇,然后往西南,过保定沿着太行一路南下进入河南一州,在阳武与横乙大道交汇。然后与横乙大道一样从黄河对岸的开封继续延伸,横乙向西去雒阳、关中,纵乙则继续向南,穿过南阳,进入湖广濒临长江的汉阳,作为中间三分之一程。后于汉阳对岸的江夏与横丙大道交汇,望南贯通湖广东部进入赣西西部,最终到广东的番禺。 最后一条纵丙主干道,其北端起点是牧中州的治所居延府。居延府因居延海得名,鞑靼时期名叫亦集乃,设牧中州后,将之作为州府治所,更名居延府。横甲大道东来亦从此过,与之交汇。 纵丙大道起于居延府,向南出草原,贯通山、陕,跨黄河到长安这里与横乙大道交汇,然后过汉中入川,透云贵,最终到云南临安府建水而止。 三纵三横六条大道贯通东西、串联南北,互相交汇,形成大夏帝国道路交通体系的主干脉络。六条大道最短的一条也超过六千里,最长的超越万里,总里程加起来有六万里之遥。 这种巨型的国家工程,在此之前的历朝历代,恐怕从来没有人想过。或许有人想过,但生产力水平达不到要求,只能在脑子里转一圈便放下,根本无法实现。 但嬴翌就敢。 六万里主干,三横三纵,要在一年之内将其框架建设起来,就算是几百年后的时代,也多半是痴心妄想。但嬴翌却有一定的信心——一则有上千万源源增长的奴隶可用,二则不缺粮食,三则有元炁方案提供便利。 也正是有了这些条件,嬴翌才有更加大胆的后续计划——次级道路和末级道路的建设。 所谓次级道路,则是联通县府的道路,在以往可以称之为官道。节点为县、府、州一级的治所,在主干道构筑的大框架里,形成一张沟通大夏天南海北各县府州的道路交通网络。 次级道路的里程,比起主干道还要恐怖。但次级道路有其基础所在——此前历朝历代建立的官道,就是基础。在官道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休整。 最后是末级道路,实际便是村村通。道路交通的终极目标,就是达到村镇之间无障碍交流。正如几百年后嬴翌穿越来之前的那个国度一样。 上千万而且还会源源不断增长的奴工,是建立这一套恢弘交通体系的基础之一,一年两季的高产粮食,是另外一个基础,第三个个基础,就是上下一心的大夏政务机构。 主掌交通建设的工部,早已拿出大概的方略,并得到了嬴翌的认可。这个方略,在华夏纪二年春的时候,正式完善并以天子诏的形式,颁布下去。 具体的方略,就是将道路系统按府、县一级进行分割。然后将之承包给愿意承建商人。帝国官方只需要监督,然后拿出一笔钱、一批粮食就够了。 承建商不需要招募多少工人,奴工营是其中的主力。承建商实际上只是分担帝国官方的杂务的一个因素,为官府省去一定的精力。而他们可以从中得到丰厚的利润——道路承建商并不拥有道路的一部分使用权,他们只会得到帝国拿出的那笔钱——反正帝国初成要大量的制备、发行新币,这也是一个发行的途径。 按照府、县一级分割,以其工程量的复杂程度,有大量的商人可以承担的起。如果按照州一级甚至更大工程量来分割,恐怕能承建的就不多了。 实际上,这也是帝国调动百姓人力、物力和财力流通的一个宏观方略,并通过这个方略,加快新币的普及,促进商业的流通。因此这个方略,嬴翌提纲,还有商部参与完善。 一旦道路交通体系建成——不需要全部建成,只要主干道建成,对这个新生帝国的意义,就是可以预见的。无论是民间交流、商业流通,还是军事用途,都无可估量。 北方草原上的牛羊,通过纵三主干道,以日后会逐渐用于民用的元器运输车承载,一天之内就可以抵达帝国的最南端。辽东产出的药材,通过横三主干道,一天之内可以抵达帝国的最西端。 边疆发生了战事,无论是物资的调派,还是军队的调动,都可以在情况恶化和改变之前,达到既定的位置。 战略意义之重,无与伦比。 所以即便千万奴隶死一半甚至死光,嬴翌都要把这个体系建立起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以前朝的生产力要建设这样的系统,一千万人恐怕还真得死光不可。草原、荒漠、高原、大山,都是修建道路的巨大阻碍。 然而元炁方案,可以为此提供保障。 新出炉的推演功能,在开国的当天,嬴翌就耗费上千万人道气数,进行三个方案推演。其中一个就关于道路建设。 他需要一种元器,一种可以大效率凿山修路的元器。 而这个方案,在华夏纪二年春,经过近半年时间的推演,完美成型。当前,元炁殿正在方案实践当中。 这种新的元器,在推演出来的方案中,完全符合嬴翌的目的。其具有两种高效功能,一是凿山,二是修路。 凿山便不必多说,譬如入川蜀、西进藏地高原,漠北草原荒漠,穷山恶水绵绵。按照旧时的思路,用火药、锤子、凿子,拿人命去填。而有了这种元器,开山便可轻而易举。 其次修路——嬴翌秉持基建狂魔的基因,河南的时候,就在修路。到京师也在修路,到现在还在修路。但此前修的路都是旧式的。耗时耗力不说,砂石路面也经不起风雨。除非如祖龙修造驰道、长城一般严格要求,否则并不能达到嬴翌心目中的标准。因此推演一类相应功能的工程元器,来解决这个问题。 三六零章 朝会 人道气数的推演功能,不能无中生有。建立在嬴翌、大夏帝国当前对元符、元器的钻研层次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必须要存在相应的基础条件,研究的层次要达到一定的标准。 为此,在开国后到次年春的这近半年时间里,嬴翌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毕竟是三个方案同时推演,尤其其中一个方案,所涉元符奥妙极深,各家修道士都无法给嬴翌任何帮助,嬴翌只能自己来。 相较而言,用于凿山修路的元器的制造方案,是三个方案中最简单的。 这种元器被归属于民用工程类分支,借助元符催动元炁的奥妙,有化石为土、凝土为石这两大对应功能。 这种元器的元符组合阵列,绝大多数都是由土行元符构造,以土行为主,水行为辅,火行最次,三类元符组合阵列。 每一台工程元器拥有两组阵列,一正一反,一阴一阳。开启阳性组合,则凝土为石,开启阴性组合,则化石为泥。 一旦这种工程元器制造出来,修路开山便再不是难题。根本勿须顾忌地形,直线走,再高的山都无法阻挡道路的前进。 譬如一台工程元器,遇到大山岩石,先催动阴性阵列,将山石化为泥土钻进去,然后催动阳性阵列,将其凝固为厚度超过一丈的坚硬石头,如此凿开一条隧道。 这种元器的体积极为庞大,比乾丙型运输战车还要庞大一倍。这样开凿出来的道路、隧道,才足够宽阔,一次性开凿的道路便可容纳任何一种交通工具的通过。 其被命名为乾丙型工程元器。它的型态,车头与乾丙型运输战车别无二致,是一个钻头。车身虽然都是柱体,但运输战车的车身方向与车头保持一致,而工程车的车身则是横过来的类似于压路机。 其宽度、高度,是运输战车的两倍,长度则差不离。 ... 华夏纪二年四月初一,大朝会。 嬴翌一身玄黑云纹朝服,头戴白玉虎纹束发冠,魁伟端坐帝椅之上,威势笼罩整个乾清宫。 陛阶之下,工部部臣宋应星正侃侃而言。 满朝文武,若论年纪,宋应星最大。当初降伏明廷朝臣,嬴翌直言五十岁上不取用。但对宋应星,就算他一百岁,嬴翌也要用。开国之后,嬴翌颁布诏书,征辟宋应星为工部部臣,由此可见一斑。 六十多岁的宋应星奉诏入朝,一步登天,其著作天工开物被嬴翌纳入太学必修基础科目,并融入元炁方案基础理论。 宋应星不但是工部部臣,亦是元炁殿元器堂次座,仅次于首座李真人。 虽然天工开物是科学著作,但于元器一道,亦有奠基之效。元器虽以元符为根本,但在整体结构构造等方面,仍然有外道需求。 宋应星入朝之后,主持工部方方面面的事务,接触到元器之后,对此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向嬴翌上书请入元炁殿,嬴翌许之。 他进入元炁殿之后,首先就针对之前的乾丙型战车、坎丙型船只的结构构造提出建议,使得这两种元器得以优化,结构更加合理。同时在工程元器的实践中,也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成为元炁殿元器堂的次座。 实际上作为一个研究型的人才,宋应星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元炁殿。工部的诸多事务,除了需要他点头盖印的,大部分还是由工部副臣方以智和揭暄主持。 宋应星入朝时身背佝偻,颤颤巍巍。如今虽须发斑白,但面如稚子,精力充沛。他在陛阶之下侃侃而言,声音洪亮,胸有成竹毫不停顿。 “...经过数月努力,工部与商部已经完成了帝国道路交通体系计划的全部前置事宜。”宋应星道:“分段承建方面之事,稍后由商部刘一黔部臣向陛下详细汇报,微臣这里就说说具体建设方面的准备。” 他道:“工程元器的完善制造方案在半月前下发到京师、南阳和松江元器工业区,经过昼夜不断的努力,在不影响运输元器和海船元器制造的前提下,京师已造出工程元器十二台,南阳十一台,松江十一台。共计三十五台。按照计划,每一个府级区段至少要有一台工程元器,根据当前三大元器工业区的效率,所需八百五十七台工程元器在明年入夏前将全部制造完成。” “道路交通计划的实施,将不会全面展开。纵向从纵甲开始,横向从横甲开始。先修通南北、东西各一条主干大道,及至于工程元器的制造跟上来,才会根据实际情况,渐渐铺开。” “根据这一方略,截止三日前增加至一千一百三十三万人数的奴工营,已经配给五百万至纵甲、横甲两条大道所经过的府治的奴工司,人员已是齐备。” “余下的奴工,就近配给至府级奴工司,并为道路系统建设的全面铺开做准备......” 宋应星的工部奏报,条条款款,方方面面,都细致之极。他的声音在乾清宫一直回荡了一个时辰方止。 随后便是商部刘一黔的奏报。关于区段的民间承建、以及相应资金、物资的准备事宜。 最后两位部臣齐齐出列,道:“陛下,道路交通体系建设的规划方案,已经得到易阁天官的认可。臣等作此奏报,请陛下圣裁。” 总理天下政务大臣、易阁天官宰辅郑允芝出列道:“请陛下圣裁。”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工部、商部的建设方案朕已知之,就方案本身而言,并无疏漏之处。易阁既已认可,朕亦许之。即日起,道路交通体系的建设进入正式阶段,下朝后人道监会颁布圣旨。” “遵天子令!” 三人齐齐顿首。 嬴翌又道:“道路交通体系关乎重大,是帝国发展的基石。方方面面的监管,万万不能疏漏。御法院要捉紧些。不要等到人道监下公文拿人。” “是,陛下。”孙闻出列拜道。 嬴翌颔首:“如此最好。” 随后对工部部臣宋应星道:“此前朕提出的修筑跨江、跨河大桥之事,工部可有斟酌?” 三六一章 人力物力 最初的交通建设计划,是不包含造桥的。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固有观念当中,黄河、长江是绝对的天堑,大抵是没人想过在这两条江河上造跨越天堑的大桥的。 不过嬴翌提出来了。 造跨江大桥的确极难,但有金元合金材料,有工程元器设备,未必就不能造。 于是令工部先就此斟酌斟酌,看看能不能拿出一个章程来。 闻言宋应星拜道:“陛下,要造跨江河天堑的大桥,非是不能,只是还有些难处亟待解决。” “哦?”嬴翌轻轻颔首:“宋卿说来听听。” 宋应星道:“微臣与几位造桥大匠师对此进行过探讨。要造跨越天堑之大桥,以金元合金造桥柱、桥架、桥梁,然后铺设合金板,再于其上铺泥土砂石,以工程元器将之凝为平坦石道,如此,坚固无比的桥梁便可造出来。” 嬴翌笑道:“那么为难之处呢?” 宋应星道:“陛下英明,为难之处,正是在于桥柱等框架的铺设。陛下,跨天堑之桥,工程之宏大,便以金元合金之坚固,桥柱也要数十丈长、半丈粗,如此巨大桥柱如何将之插入江底,以人力却无能为。因此臣请陛下于元炁殿设此项目,研究相关元器。等此类元器造出来,解决了人力所不能及的问题,大桥便可造了。” 嬴翌道:“恩,宋卿所言极是。” 宋应星又道:“陛下,此事并无急切。主干大道建设到需要铺桥的时候,至少是今年的冬季前后,元炁殿有足够的时间钻研相关元器。” 嬴翌笑道:“然也。”然后道:“道路建设只管按照计划铺展,造桥之人力不能及之处,必当在必要的时候解决,工部不需为此担心,只需拿出具体的造桥方案即可。” “遵天子令!” 宋应星应喏,然后道:“陛下烛照万里,除此之外,工部拟大规模全面回收民间金银铜三种金属,并加大该类矿藏的开采。帝国一应建设对此类原材需求越来越大,不得不未雨绸缪。” 嬴翌道:“稍后宋卿以奏折形式呈给易阁过目。” “是,陛下。” 大夏的大朝会以半月为期,半月间帝国上下必定积累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因此宋应星退下之后,礼部部臣黄宗羲出列奏报。 “陛下,教化体系如今已在河北、中原、江南、关中及川蜀各州府全面铺开。但百姓守旧存疑,如今已建成义学的村镇,入学的不多。礼部请陛下下诏立法...” 对于百姓而言,知识的确是昂贵的。非是百姓不愿意子女入学,而是抉择问题——在种地、挣钱与入学的选择上,更多的百姓选择了前者。 在这个时代,一个孩童成长到七武的个体素质、以嬴翌强大的神魂力量,无论大局还是细节,等闲都不会出差池。 有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绝不留待下一场朝会。 散朝之后,一道道圣旨从人道监下达不提,嬴翌则把易阁阁臣及军机府在朝中的后勤司、军备司主官和国安部主官都留了下来。 “帝国处于初期阶段,各方面的建设,都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 嬴翌开口便道:“今日朝会上无论是工部的问题,还是礼部的问题牵扯出来的更多的问题,无不与此相关。” “物力方面,金元合金的制备,需要大量的原材料。而原材料的开采,仍然涉及到人力问题。” “帝国南北东西以万里计,就算是农事生产,人力竟也不足。因此必须要解决它。” 御书房中,嬴翌看着一班重臣,道:“对于这个问题,众卿畅所欲言,有任何想法,只管提出来。” 别看大夏帝国有一亿多人口,但眼下却不足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嬴翌在某些方面,自己也知道到可能急躁了。许多大工程一起上马,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元炁方案打底,比起隋炀帝都要凶残几十倍。 三六二章 万事 隋炀帝修大运河,虽利在千秋,但于当时无益,反而加速了隋帝国的灭亡。 而在当前的大夏帝国,无论是交通体系的建设,还是教化体系的铺展,乃至于徙民政策、上千万奴隶的调配,其规模都比修筑大运河更大。 当然,杨广当时面临的局势,不能与现在相比。嬴翌没有人拖后腿,也没人敢给他拖后腿。手握着无与伦比的元炁奥妙,吃不尽的粮食和更多的人力物力。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嬴翌有着元炁方案打底。 而当下最大的限制,竟是人力。元炁方案也不是万能的,或者说,暂时还没办法解决人力需求的问题。 元器很强大,但元器需要金元合金制造。而金元合金的制备,需要大量的金银铜铁原材料。单就开国至今的这半年时间里消耗的金银铜铁基本原料,就超过了前朝明廷记载的最鼎盛时候的十倍以上。 回收民间的金银铜是其一,根本还是在于扩大开采冶炼规模。这里,需要大量的人力。 百姓分田分地,家家户户自己能够支配的劳力都不足用,因此很难在这方面支持帝国的建设。 而某些行业,嬴翌暂时并不打算让奴隶参与其中。 群臣群策群力,每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最后综合起来,形成一环扣一环的三个建议。 其一,鼓励生育。这个问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 帝国的疆域如今极其广大,而且军方还在继续开拓——西北战区郑九所部已移师牧西州,对漠北虎视眈眈,只要嬴翌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发起对漠北瓦剌人的全面进攻。在全面进攻之外,可以说随时都在小规模的征伐瓦剌——掠夺人口、牛羊,并缓慢的开拓疆土。 西南战区已于云南边境屯驻半载,与西北战区一般无二,也在缓慢而坚定的向着南越开拓。 辽东战区一样好不落后,在征服了朝鲜半岛以后,追逐着东虏残余继续向北,再向北。 江南战区亦移师广东,与西南战区遥相辉映,只待嬴翌下令,便可攻略南越。 海军自不落后。以山东和台岛为南北核心,两大海军战区逐步熔炼大夏海疆,并开始与日本及西诸夷接触。料想不远的将来,海战爆发不可置疑。 广袤的并将继续开拓的疆土,需要更多的诸夏族人去占领。一亿多人口远远达不到嬴翌的要求,鼓励生意,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是一项不可动摇的国策。 其二,加大对商业的鼓励。譬如此前朝会上嬴翌所言,百姓可以将力所不能及的土地租赁给商人。商业越繁荣,百姓能够获取利益的途径便越多,对于土地,便不会看的那么紧,有利于释放劳动力。 其三,继续扩大奴隶的规模。当前帝国周边历代为患的夷狄几乎皆已覆灭,使得帝国拥有的免费劳动力增加到千万级以上。但这还不够。还要继续扩张,继续掠夺更多的免费劳动力。 漠北的瓦剌人、西域以西的莫卧儿人、藏地以南的身毒人、南越半岛上的土著、南洋诸岛的土著,乃至于倭国日本。都是目标。 第四,元炁殿加快研究进度,并增加新的研究项目——更多型号的运输战车和船只的民用衍生;矿物开采、冶炼的专用元器设备;新型号更有偏向性的合金材料及更多种类工程元器等等。 更多型号的运输战车和船只的研究,在于逐渐对民间普及。工具的能力越大,解放的劳动力便越多。 矿物的开采冶炼,此前一直是老办法,人力效率极低。一旦研究出专用开采和冶炼矿物的元器设备,便可极大程度的提高效率,促进原材料产量规模提升,提高人力的使用率,增进金元合金的产量,以促进帝国的各项建设。 至于新型号偏向性的合金材料和更多种类工程元器的开发,是源自于跨江大桥的建造问题。无论是原始的甲型金元合金,还是后来研究出的材质更轻便的乙型金元合金,其单位质量,对于跨江大桥的建造,仍然是个问题。 毕竟随便一根桥柱就是几十丈长,少说三尺直径。就乙型金元合金论,这种体积的桥柱,其重量高达七八万斤。虽然比起钢铁来说,要轻便的多,但仍然不是人力可以撬动的。 因此,新型号的在强度不变甚至更高的前提下更轻便的合金材料的钻研,必须要提上日程。而更多种类,譬如起重方面的元器,也同样不能或缺。 “新合金、新元器自有元炁殿操心。”嬴翌总结道:“在人口增长、促进商业等方面,牧政院不能松懈,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长期战略。御法院要随之完善相关的律法,不能在这方面有漏洞。” “就增长人力而言,增加奴隶的数量是最快捷的。先以掠夺南越土著和身毒人为主。军机府先做一个对身毒和南越的作战计划,牧政院做好接收奴隶的准备,并做好将开拓之土完全纳入治下的准备。” “男子限定于十五到四十岁,女子限定于十到三十岁。男**隶充入奴工营,女**隶用于发卖民间。” “当前南越、南洋地区和身毒,皆有泰西夷狄掠夺者。先摸清楚身毒和南越南洋的势力状况,再完善作战计划。” “不过军事方面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以小规模开拓为主。等到主干道系统全面开通之后,此事再来商讨。垂天阁军法司和军机府赞画司将朕的话记下来,让周力、张石和钱岳拿捏好度,不要让朕失望。” 最后嬴翌道:“诸君留下来陪朕一起用膳吧。” 不多久,御膳房奉上酒食,君臣十余人便在这御书房中用膳不提。 散宴前,郑允芝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帝国已立,陛下后宫却空空如也,此于礼不合。当选秀充实陛下后宫,并请陛下择日大婚,以安天下。” 嬴翌闻言笑道:“泰山说了算。” 的确也该到了大婚的时候。自河南至今,已三载有余。梓娘也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当初的承诺自当兑现。 至于选秀,嬴翌无所谓。 。m. 三六三章 外来者 作为至高无上的天子,自然该有天子的特权。而特权这种东西,正如阶级一样,只要有人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它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几百年后的时代,口号喊的震天响亮,但只要是一个思想成熟的人,就都知道,社会的本质是什么。 永远都有牧羊人,永远都有羊。羊永远被牧养。 不可能都是牧羊人,那跟都是羊没什么区别。也不可能都是羊,否则谁领导谁? 选秀而已,作为这个时代的特征,有它存在的意义。而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体魄强大无比,气血化虹如实质的帝王,等闲几个女子是无法满足的。 即便可以用真灵数增强女性的体魄,但也有个极限。郑梓娘也好,陈圆圆、李香君也罢,她们如今的体魄都已达到她们潜力的极限,而无法继续用真灵数加点。只能通过熔炼穴窍缓缓增强。但就算她们把可以开辟出来的穴窍都熔炼圆满,与嬴翌比起来,仍然天差地别。 整个人道榜上七官也有一批神魂潜力不错,比如郑允芝,比如宋应星。倒是孙闻,神魂潜力只有7。 军中更少一些,有二三十人。 话说远了。 嬴翌不是苦行者,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自己的需求。选秀嘛,这么多年这么多朝代都这么干,他为什么不能? 如果说以往朝代的皇帝选几千个秀女放在宫里只能看,受活罪。那么嬴翌这里肯定不会。 当然,嬴翌肯定不需要那么多。 笑道:“秀女百人足以,多了麻烦。” 郑允芝道:“但凭陛下之意。” 他也放心了。既然嬴翌应承了,那么与梓娘之间的婚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作为梓娘的父亲,郑允芝心中一直以来的石头,全放下去了。 这时候一旁的宋应星笑道:“陛下正是盛年,选秀大婚乃是必然。” 然后道:“微臣这里,也有一件事,但请陛下定夺。” “哦?” 嬴翌笑道:“宋卿有何事?” 宋应星道:“陛下烛照万里。臣与泰西来的传教士曾有过交集。自陛下征辟臣入朝以来,京师的传教士汤若望和艾儒略等人已多次上门拜访,恳求臣向陛下引荐。不过臣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泰西传教士有极大逆不道之处,臣知陛下不为待见,因此一直拒绝。” 嬴翌微微颔首:“宋卿拒绝的对。正是非我族类。那泰西传教士,名为传教,实为侵略。侵略思想文明,并作其军队先遣,有细作之嫌。如今帝国许多秘密,绝不能为异类所获。” 宋应星拜道:“陛下英明。臣虽敬佩泰西之人在格物方面的研究,但不会忘了族类大义。今日陛下说起身毒、南洋事,臣才想起那泰西传教士来。” 嬴翌笑道:“此前也有大臣向朕引荐,朕都不曾理会。此时倒是可以见一见。若那汤若望、艾儒略再求你引荐,你应下就是。” “是,陛下。” 汤若望、艾儒略等人,嬴翌并非没有耳闻。如汤若望此人,他跟已经回归他们的主的怀抱的利玛窦一样,在嬴翌穿越之前,就有耳闻,历史书上有名之辈。 崇祯年间,汤若望就来到了神州。早期在广东沿海一带传教,因天主教禁止百姓祭祖而不得人心,传教举步维艰。于是汤若望等就转变思想,沿着利玛窦曾经走过的路线,打算从上层入手。于是到江宁,与前朝名流相交。后来到京师,崇祯帝亦曾亲自接见过。 连京师的唯一一所教堂,也是在那个时期建立的。 如果没有嬴翌,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汤若望会成为所谓‘千古一帝’康麻子的座上宾。 但嬴翌灭亡明廷占据京师之后,新旧交替之间的动荡,令汤若望等泰西传教士感受到了危机。原本想借助前朝的一些人脉,早早见到嬴翌,然后忽悠一番,从而在新朝站稳脚跟。但可惜,嬴翌根本不见他们。 在立国颁诏贬斥邪教的时候,他们受到牵连。京师的唯一一座天主教堂被封禁,传教士被赶出教堂,并禁止传教。 这半年以来,汤若望等四处奔走,求爹爹告姨娘,寻门找路,费尽心思要觐见嬴翌,却总无功。 嬴翌偶尔提起的对泰西诸夷的厌弃,让臣子们不敢给汤若望等泰西传教士开方便之门。 因此这些传教士过的极为落魄——不是经济上的落魄,而是精神上的。传教士很有钱,吃喝绝不愁。但比起前朝时候受到的礼遇,当前则如乞丐一样。 有教堂不能回,传教不能传,整个束手无策。 这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开国祭天,引来人道异象的庞大帝国,逐渐展现出来的,是令他们震惊到手脚麻木的存在。 任何人都无法相信,一个刚刚建立的帝国,会在短短时间内呈现出这样的强大崭新的气象。 实际上这时候的西方诸夷对东方帝国看的足够高,对待足够谨慎——他们是吃过亏的。 正是大航海殖民时代渡过初期阶段进入更深层次的时代,西方诸夷历来的手段是怎样的呢?传教士先行,以传教为名,找诸多借口,促成军事行动。一旦战胜,殖民就在眼前。 前朝明廷并非没有遭遇,不过前有料罗湾海战西夷战败,后有郑芝龙夺取台岛一部,使得他们再也不敢小觑这个东方的老大帝国。 譬如大夏开国前夕被周力所部全部驱逐出澳门的葡萄牙人,当初占据澳门这个小岛,说实话,不是因为他们的军队打败了明廷,而是用金钱贿赂了广东的官员,才得到明廷允许。而明廷允许的,只是通商,但地方上却是租借岛屿。说起来恐怕明廷的皇帝都不知道这事。 如果大夏弱小,这时候汤若望这些传教士,他们就不是求爹爹告姨娘,而是让他们背后国家的军队打过来了。 强盗而已,有什么可说的呢? 三六四章 元磁 “《元炁律》之描述,便是在以元炁的奥妙为根本的框架中,解释我们看到摸到的一切。” 元炁殿中,嬴翌一边思忖,一边与众多供奉说道:“日月为何东升西落?大海为何潮波起伏?血肉之躯为何可以修行?元炁的循环遵循怎样的道理?” “元炁循环于宇宙之间,与任何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有着紧密的联系。只要我们能抓住其中的脉络,就能够从根本上解释天地间的一切存在,从而触碰到‘道’的奥秘。” 作为帝国的主宰,开国后一切迅速走上正轨,嬴翌便也有了更多的闲暇。除了大朝会或者易阁、军机府有什么紧要的事,其他的时候,嬴翌基本两点一线——元炁殿和后宫。 如今元炁殿的体量是越来越大了。更多的修道士在大夏建国后,陆续加入元炁殿,成为元炁殿的供奉。对他们来说,元炁殿的高度更接近他们的追求——修行,或者说长生。 常驻元炁殿的修道士供奉,人数已经接近三百人。照嬴翌的了解,这几乎是神州大地上所有修道士的八grén数了。 加上两千多近三千人数的大匠,总的已经超过三千人。 也因此元炁殿进行了一番更易——在宫外前朝万寿山腾骧四卫营的驻地新建一座元炁殿,作为元炁殿的实际驻地。而宫里的元炁殿,大抵成为嬴翌个人钻研元炁方案的场所。 人数的增多、需要钻研的项目的增多,促使元炁殿进行更细致的调整。元符堂和元器堂下,细分了多个供奉组,根据修道士的擅长和喜好,自行成组。然后按照需求来分门别类的钻研。 比如能源类元器供奉组,分为元符组和元器组,专门深入研究八方塔的奥秘。其下还有细分,比如有专门钻研提高八方塔的效率的,有专门钻研缩小或增大八方塔的体积的,有钻研改变八方塔型态的,凡此种种。 当前整个元炁殿正在钻研的项目,从金元合金到八方塔,从地稷仪到陆地运输元器,从海船元器到嬴翌提出的飞行元器,大的项目,就有七八个。 另外还有已定型元器的民用化精简、军备的元器化、甚至嬴翌一直以来都期盼着的元炁方案下的信息传递,都在此列。 只要一有空,嬴翌就会亲自参与到每个项目当中。他的个人素质,是人所不能及的。对元符和元器的理解,也是别人所不能比拟的。他还有超越的几百年的见识,虽然是另一个体系的,但可以作为借鉴。往往能起到一些启发的作用。 《元炁律》一直在完善当中,包括《武经》也一样。越是钻研的深入,所得的奥秘越多,《元炁律》和《武经》经常性的要在细节上进行填充和修改。 对于嬴翌本人来说,朝会上的问题,实际上都不是大问题。造桥也好,工程类元器的研究也罢,所涉及的,都是最简单的层面。 反倒是嬴翌提出的一些项目,比如飞行类元器和信息传递,钻研的难度更大。 “研究飞行元器,不要抱着老旧的想法。在座诸位都是修道士,要从元炁的层面去看待这个项目,而不是从外物去参照。飞鸟可以飞,那是因为它们有翅膀,如果只是按照这样的思路来,便是舍本逐末,永远也别想触摸到本质性的奥秘。” 看着一个个供奉纠结的抓耳挠腮,嬴翌不禁叹道:“前日里朕给诸位的那组元符,诸位看出什么奥妙没有?” 这话一出口,元符堂首座张少师稽首道:“陛下前日的那组元符阵列极有奥妙,贫道试过诸般法子,发现此组元符阵列在不同程度和不同方法的元炁运用催动之下,产生或强或弱的...力。” 嬴翌笑了起来:“那么张首座可有想法?” “这...”张少师沉吟道:“若能将这组元符产生的‘力’束之一方,或可将一件事物推离地面。” 说到这里,张少师恍然:“原来陛下早有定计!” 嬴翌道:“前日那组元符阵列,五行具备,生生平衡,通过特殊的阵列方式,在元炁的催动之下,可以产生张首座口中的‘力’。” 说到这里,嬴翌话音一转:“朕观遍各家道派的典籍,发现其中有一种‘元磁’的说法,便是这组元符阵列的真正奥妙。五行乃天地之本,一切看得见的物质,都是五行生克流转的显化。而每一种物质,无论体量大小,无论五行所属,在宇宙元炁大循环之下,时时刻刻产生着独属于这种物质自身的力。实际上便是元炁大循环之下,五行生克流转之时,五行元磁之力在物质层面的表层显化。” 顿了顿,嬴翌道:“大抵诸位都知道磁石,相吸或者相斥。便是最具有代表性。” “朕的这组元符阵列,便是运用五行元磁之力的元符阵列。按照朕的猜想,若将之运用到元器层面,铸造出元器,以此组元符阵列产生的元磁之力,抵消大地元磁,从而达到漂浮起来的目的。” 又道:“若能做到如意调节元磁之力的大小、方向,便可造出比飞鸟还要敏捷还要迅疾无数倍的飞行元器。” 以嬴翌现在的地位,很多细节方面的事,他即便能轻易办到,也会把它们留给元炁殿的供奉们自己去钻研。这才是元炁殿的发展理念。 如果嬴翌自个儿全做了,他还当什么皇帝?还建什么元炁殿? 随后嬴翌与元炁殿的供奉们就五行元磁进行一番讨论,又关心了一下基于元炁层面的信息传递问题,这才离开元炁殿,回到宫里。 与陈圆圆和李香君及双儿灵灵一起用过午膳,便有女官请见:“陛下,工部部臣宋大人带着两个西夷已至乾清宫外。” 嬴翌稍稍诧异了一下,道:“昨日才说起,今日便来了。呵。” 他笑了笑:“带他们去尚书府,告诉宋卿,朕稍后就去。” “是,陛下。”女官微微一礼,转身走了。 嬴翌这才对陈圆圆几女道:“朕去见见泰西传教士。” 陈圆圆等乱作一团:“快给爷更衣!” 三六五章 了解 见嬴翌的时候,汤若望深深的吸了口气。 不容易啊,自明灭至今已近两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觐见嬴翌,今天终于可以见到了。 这并非汤若望第一次见到嬴翌——至少是第三次。嬴翌进京耀武入城时是一次,开国祭天九五车驾时是一次。 但那都是远远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如此接近。 嬴翌从后殿转出的那一霎那,汤若望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位主宰着面积、人口远远超过整个欧罗巴的神州大地的天子的威严。 那一瞬间,他的心都在战栗。四面八方没来由的,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对他施压,空气都凝固了,他心中骤紧,浑身冒出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好像乍然遇到无可抵挡的天敌! 脑子一片空白,完全说不出话来。 只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位宋大人一起朝拜。 他抬起头来,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从天上垂下来的太阳,是那样的神圣和不可直视! “主啊,这是神灵吗...”汤若望心中发出一声呻吟。 他和艾儒略深深的低下了头,浑身颤抖着,默默的向他们的主告罪,祈祷着主的原谅。 这天地之间,只有一个神,那就是他们的主。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神呢?那是异端! 然而他们整个人里里外外通通透透,好像一切的思维,一切的想法,都毫无遮拦的暴露在那双眼睛底下,是如此的无所适从。 嬴翌穿着常服,黑底金边云纹的神秘衬托着他硬朗魁伟的身躯,端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他淡淡道:“平身吧。” 然后道:“赐座。”这是对一边候着的女官说的。 宋应星拜道:“谢陛下。” 又道:“陛下,这两位便是泰西传教士汤若望和艾儒略。” 嬴翌微微颔首:“便是泰西之地信奉所谓的主的天主教信徒?” 宋应星道:“陛下英明。” 一旁汤若望顿时按捺不住了,起身作揖道:“大夏天子在上,我们信奉的主是全知全能的天主,是世间唯一的神。陛下‘所谓’二字用的并不恰当。” 汤若望可以说是一个是老汉家通了,他来到神州已有二十年,学习汉字、汉语,对儒家、道家、释教,都有相当的了解,对这片大地上许多民间的习俗,甚至都一清二楚。他轻易能够听出嬴翌话中对他们的主的轻视和排斥。 嬴翌闻言,不以为忤,道:“你说你们的主全知全能,是世间唯一的神。那么你们作为你们的主的仆人,不远万里来到朕的大夏帝国,是为了什么呢?” 又道:“朕多次听说过你。不少的大臣都曾向朕引荐。但你还是没能见到朕。你们的主,唯一的真神,为什么不神谕朕让朕见你们呢?” “这...”汤若望顿时一滞,连忙道:“作为主的仆人,将主的福音洒遍全世界。陛下若是信奉我主,自然就有神谕了。” 嬴翌哈哈大笑,摆手道:“罢了。朕没有空暇与你说你们的主。汤若望,艾儒略,朕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们。” 汤若望二人顿时暗暗松了口气,齐声道:“请陛下示下。” 嬴翌颔首:“前朝明廷纠缠于内部纷争,又为东虏所牵制,无暇南顾,更没有精力兼顾泰西。朕扫平天下,靖灭夷狄,大夏新立便不能如前朝一般掩耳闭目。却不知如今泰西欧罗巴诸国,是怎样形势?” 汤若望和艾儒略对视一眼,知道若不能取得眼前这位主宰的好感,他们几十年的努力就要打水漂了。 于是嬴翌问,汤若望和艾儒略答,很快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嬴翌突然想起要见这些传教士,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全知全能的主,而是因为嬴翌想要了解如今欧罗巴泰西诸夷的形势。 从这二人口中,嬴翌一边听,一边印证记忆中的零碎,终于对眼下世界的形势,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大约在近百年前,明廷中后页时期,欧罗巴诸国便开启了波澜壮阔的世界大航海。 最早来到东方的,是葡萄牙。早年间身毒、南洋等很多地区,都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不过葡萄牙人从大航海攫取到的利益,并未成为其国家发展壮大的资粮,被贵族们挥霍掉了。 到前朝万历、天启年间,西班牙崛起,他们的无敌舰队纵横四海,取代了葡萄牙在海外的大部分利益。 即便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被大不列颠击败,但那时候他们仍然是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 海外殖民的利益令人眼红,随后荷兰紧跟而上。几十年下来,荷兰成了海上马车夫,逐渐压过了西班牙。 嬴翌就此仔细询问过如今南洋的形势,两个传教士也算是知无不言。 就当下的南洋而言,西班牙和荷兰的势力,大概对半分。葡萄牙已经衰弱到只剩下吕宋一地。 说来大夏已经与其中两个势力产生过直接交集。江南海军战区在收复台岛之时,与荷兰人打过一仗。江南陆军战区在收复澳门之时,亦将葡萄牙人驱逐。 就算是西班牙,虽然还没产生直接的交集,但大夏海军封锁大夏海域,也对西班牙的殖民贸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作为这个时代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影响力遍及整个东方的大国,大夏帝国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对周边造成巨大的影响。泰西的殖民者不说,便说日倭,因为大夏海军的封锁,如今日子也不好过。 通过这一番交谈,嬴翌更加清楚传教士的目的——不单单是因为传教的问题,更因为大夏海军封锁海域,对南洋诸泰西殖民者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在大夏建立以前,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把神州海域当成后花园,随意与东南沿海的走私商人交易,与日倭贸易。但如今却不能了。 然而他们又毫无办法——面对南洋土著,泰西诸夷凭着他们的战船和火器横扫,但面对大夏帝国的军队则没有半分胜算。如若不然,早打起来了。 在澳门,在台岛,葡萄牙和荷兰都吃过大亏。因此寄期望于通过非战争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在南洋的利益,就会受到巨大的损害。 三六六章 使团 这并非玩笑话。 较之于从南洋土著身上榨取油水,泰西诸夷从神州和日倭取得的利益更大。 神州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等物产,在泰西欧罗巴是绝对紧俏货色。这边价值一两银子的货物运到欧罗巴,最少升值二十倍。 还有生丝——日倭此时对生丝的需求量极大,单此一项蕴藏的利润,每年都高达数千万两白银。泰西诸夷都在做这个生意——从神州东南走私购买生丝,然后运到日本去卖。一来一回短短时间便可赚取十倍以上的利润。 然而这都是昨日黄花了。 随着大夏帝国的建立,海疆封锁,一切合法不合法的贸易,都为之戛然而止。 这对大夏帝国本身没有什么影响,但对泰西诸夷和日倭,则影响巨大。 在大夏建立的这半年时间里,南洋诸西夷可谓是心如火烧。 他们不得不通过传教士,先摸一摸大夏帝国的脉络。 然而直到现在,汤若望等人才见能到嬴翌。 并且直到离开皇宫,他们都没有得到嬴翌明确的答复。 走出午门,汤若望和艾儒略齐齐吐了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一瞬间降低了一大截。 “大夏天子的威严真是令人无法承受。”艾儒略脸色有些苍白,用西班牙语与汤若望交谈:“我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在世神灵,神威如狱啊!” 汤若望沉默片刻,道:“较之于明朝的皇帝,大夏天子截然不同。他从崛起到坐拥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竟然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真是不可思议。他对我们有一些误解,好像没有什么善意。” 艾儒略叹道:“大夏这里有一句古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在明国可以如鱼得水,但在大夏...必须要让这位天子对我们产生好感,否则...” 汤若望摇了摇头:“我看过他们的史书,他们每一个朝代的开国帝王,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们心志坚定,无可动摇。看来巴达维亚总督的嘱托,我们很难完成了。” 艾儒略也叹气道:“能见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已经向大夏天子陈述了巴达维亚总督的恳求,能否得到确切的答复,恐怕还要巴达维亚总督以西班牙的名义遣使谈判。” ... 见过了泰西传教士,嬴翌独自一人在御书房中沉思。 他此前虽有所预料,但也没仔细想过帝国的一些政策对西夷造成的影响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不过这跟嬴翌无关。却促成嬴翌,对帝国的一些政策,产生了更多的想法和感悟。 自大军渡江以来,江南亦遭到大规模的清洗。清洗的目标,便是劣商、劣绅。而在前朝时候以走私起家的,有几个手里没有血腥?便是嬴翌的姻亲郑家,也从事走私生意。只是没有那么严酷,加之有这里的关系,才没有理会。而其他的,大多数都遭到了清洗。 加之封锁海域,使得走私、海贸,被完全禁绝。 这对大夏帝国本身,几乎没有影响。前朝时候,因走私利润的巨大,使得江南的手工业迅速发展,由此牵连到农业。江南本是鱼米之乡,但随着走私贸易的坐大,许多农田被改种桑麻等经济作物。明末之艰难,无法从江南调动太多的粮食,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 大夏取明而代之,土地政策的实施、劣商和劣绅的清洗,一瞬间把江南的走私手工业给打回了原形。关键是嬴翌暂时并没有对外贸易的计划——大夏百废待兴,而百姓迅速富裕起来,内部需求都远远没有得到满足,何谈对外? 比如生丝,比如成品丝绸、茶叶、瓷器等等,以往都大肆的向外走私,以攫取利益。而走私商人被禁绝,相对的百姓则越来越富裕,许多早一步发展起来的地区,比如河南,比如京畿,好些安置村的百姓,都已有资格购置这些物产自用。 然而市面上却没有太多的商品。 要开放对外的贸易,至少要等到被打压清洗下去的商业行为重新繁荣起来,等到内需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嬴翌才会有针对性的计划对外贸易。 此时外面的急的如火烧,而大夏则稳坐如山。 于此嬴翌可以确信,如果得不到明确回应,即便西夷没有把握,他们也不惜一战。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实在太大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胜算,他们也会尝试。 强盗嘛,本来就是铤而走险。 而这,是嬴翌愿意看到的。而他早已做好了回收神州在整个东方的利益的准备。 日倭也好,南洋也罢,整个南越半岛,偌大的海疆,都是嬴翌既定的目标。 泰西诸夷就算不愿打,嬴翌也会主动打出去。 他不会给予他们想要的回应,大夏帝国可不是明末。 对外贸易会做,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借他人之手。西夷在南洋取得的利益,本该是大夏神州的,那是自古以来的,是不容置疑的。一分利都不能让! 欧罗巴? 大航海? 这一切,都会在嬴翌手中被终结! ... 大夏的海疆封锁政策带来的影响,逐渐凸显出来。先有泰西传教士传递巴达维亚总督的恳求,随后不久,日倭遣使来朝。 日倭使团以日倭当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女婿德川光友带队,随从数百人,乘山东海军战区的战船在大沽登陆,并递交国书。 日倭国早已进入幕府将军时代,自从万历时丰臣秀吉之后,德川家康掌权幕府,取得了日倭国的大权。 而日倭国的对外贸易中心,长崎,便是由德川幕府垄断的。 也就是说,大夏的海防政策,直接影响到了日倭国掌权者的自身利益。 前朝万历时期,日倭悍然入侵朝鲜,与明廷打了一仗,最终虽然以战败告终,但其凶悍也表露无疑。但那一战,也把日倭的底蕴给打没了。 大夏帝国的崛起,日倭并非不知。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尤其偶尔山东海军战区的舰队在日倭沿海游荡,便是再怎么后知后觉,也应该知道了。 三六七章 德川 离前朝万历朝鲜之战尚未久远,曾经作为藩属的日倭与大明翻脸,但被糊了一脸的鲜血之后,回去在德川幕府时代,日倭进入‘闭关锁国’阶段。 一则是因为日倭的底蕴在那一战被打掉了,没有更多的力量对外。 二则是为了抵御外来的影响。 德川家光时代,日倭虽然有长崎为对外贸易中心,但那基本是日倭贵族自身的利益,并不代表开放。 在这个时期,日倭闭关锁国,镇压天主教,排斥西夷,甚至一度还造成了一些骚乱。 如果不是因为大夏帝国封锁海疆的政策对德川幕府本身的利益造成损害,日倭国也不会有动静。 面对大夏帝国,尤其是时而游荡在日倭海域的大夏舰队,日倭的第一反映是驱逐。但可惜,他们彻底的失败了。 元器战舰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海上武器,不要说日倭,便是泰西诸夷对上了,也只有挨打的份。 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德川幕府才捏着鼻子派人来朝。 这也是德川光友为什么乘坐的是海军战舰的原因。 大夏帝国海军有两大战区,一个在东南,主南方海域。一个在山东,主北方海域。 山东海军又分三支,一支在山东登州,一支在大沽,一支在朝鲜。直面日倭的就是驻扎在朝鲜半岛海域的山东海军一部。 德川幕府驱逐不成反被糙,就是这支海军舰队。 时至今日,海军逐渐成型。不止是人员,更是装备。虽然还未完全淘汰旧式战船,但已经达到了元器战舰与旧式战船各半的程度。单单朝鲜这一支,就有六艘元器大舰。 这些包裹着金元合金,以化,多学神州。” 干巴巴便是这么一句。 嬴翌失笑,道:“正因如此,才要其归宗。” 便转言:“德川光友身负德川家光嘱托,必不甘心。朕料随后几日,其必将四处拜访朝中大臣。” 黄宗羲深以为然:“陛下之意...” 嬴翌道:“若德川幕府愿意割让对马,或可许之。” 黄宗羲暗叹,拜道:“遵陛下之命。” 三六八章 罗刹 “较之对南越、南洋下手,朕更趋近先拿日倭开刀。” 嬴翌抿了口茶,对阎尔梅笑道:“南边局势复杂,且环境险恶,尚未能做好万全之备。倒是日倭已在眼皮子底下,不能不取。” 阎尔梅道:“陛下英明。” 嬴翌失笑:“明摆着的事。日倭人口不少,若取之,获奴隶以千万计,此为其一。其二,日倭有大量帝国所需的原材呀!” 他道:“日倭对外贸易,付出金银以船载车量,何来?盖因其小小几个岛屿之上,多金银矿藏,储量几不输于神州大地。今帝国建设热烈,所需金元合金的量极为庞大,金银作为其原材,单是民间回收和加大力度开采,仍远远不足,需要更开新源。若能尽快拿下日倭,金银原材的缺口便可得到缓解。” 阎尔梅一怔,恍然道:“原来如此。未料陛下思虑深远。没想到小小日倭,也有许多金银矿藏?” 嬴翌笑着道:“朝鲜已并,日前辽东战区传报言已驻军苦兀,早呈夹击之势。若再取对马,待提备妥当大军齐发,旦夕可至日倭本土,最多二三月,便横扫之。较之于对南边用兵,轻易不知几许。” 所谓苦兀,便是几百年后的库页岛。前朝设奴儿干都司,苦兀就包含在其中,还曾在这座大岛上设立三个卫所,即囊哈尔卫、兀烈河卫和波罗河卫。 至后期,这三个卫所便已形同虚设。及至于东虏崛起,大抵已无人再言。 嬴翌击破东虏之后,辽东战区朱炳琨挥师逐杀残余,至白山黑水转破朝鲜,之后又挥兵继续北上,前不久终于重新将苦兀岛纳入大夏统治,并于其上驻军。 苦兀岛的南端,与虾夷岛相望。所谓虾夷岛,便是后来的北海道。幕府将军的所谓征夷大将军的称号,针对的便是虾夷岛的虾夷。 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再取得了对马岛,那么形势将更进一步。对马岛位于朝鲜半岛与日倭本土之间的海峡中,一直是日倭是长崎的屏障,对外之门户。一旦拿下对马岛,日倭屏障顿失,南北夹击之下,横扫易也。 阎尔梅心中一转,已是了然,却道:“陛下,那对马乃日倭门户,怕是不会轻易割让。” 嬴翌笑道:“这是自然。谁愿意把自家大门口让给别人?左右不过是一步闲棋,莫非没了对马岛,朕是军队便攻不过去?当下还未准备妥当,与日倭扯一扯皮倒也无妨。能取之则好,不能则罢。” 南北夹击自然是好的,但未必要对马岛。以海军的强势,有没有对马岛,日倭都抵挡不住。 阎尔梅了然。 帝国初立,百事繁繁。既要整顿内部,又要着眼世界。自然许多事,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准备妥当的。 对日倭的出兵,嬴翌不需要什么理由。这一点虽然为朝中不少大臣诟病,但也无可奈何。在早前商讨如何增加人力以促进内政的方略的时候,对外征伐的事,便已提上日程。 不过几个月下来,尚未准备妥当。 原本若日倭不派使团来使,时间到了,嬴翌一声不发,直接出兵就是。如今既然来了,嬴翌也乐的扯皮。 扯来扯去,寻个由头把责任推到日倭头上,这样朝中大臣便也没有诟病之处了。 而这些,德川光友是不知道的。 正如嬴翌所料,被斥退之后,德川光友茶饭不思,第二天便开始频繁拜访朝中大臣。 从易阁天官郑允芝开始,有名有姓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厚礼奉上,一一拜访。祈盼能说动他们,在嬴翌耳边吹些风,同意德川幕府的恳请。 厚礼没几个人收,只是应承可以在嬴翌面前提一提。这让德川光友十分忐忑。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留在驿馆里焦急的等消息。 不久之后,不知哪个大臣给德川光友提了一句对马岛的事,然后这事就纳入了谈判当中。 期间嬴翌又见了德川光友两次,一口咬定要对马岛,只说日倭既然要贸易,那就把对马岛让出来,作为互易之所。 这事德川光友怎么敢应承? 于是一边派人回国请示德川家光,一边在这里纠缠。 事情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等到嬴翌准备妥当,必定找个由头直接发兵。但辽东战区朱炳琨传来的新消息,让嬴翌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罗刹人?” 嬴翌奇道:“把战报给朕看看。” 军机府赞画将战报呈上。 嬴翌翻开,一目十行,几个呼吸便看完了。 然后啧啧道:“没想到罗刹人已经把触角伸到朕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所谓罗刹人,便是俄罗斯人。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沙皇俄国。战报上讲,是在逐杀东虏最后的残余的过程中遇到的。 这份战报,在嬴翌看来,是一个终结,也是一个开端。 终结是东虏的终结,开端是帝国在北方首次与沙俄接触的开端。 原来辽东战区的将士在深山野林之中抓住了小奴酋福临逃窜的踪迹,一路摸过去,正好撞上罗刹人烧烤小奴酋。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东虏并不弱小,到头来小奴酋却被人烤了,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之感。 对于嬴翌而言,小奴酋被烤了不算什么。自从东虏战败,在嬴翌眼中就已经不算什么了。一直追杀不放,实际上是在收复诸夏自古以来的领土的过程中顺带的。 倒是撞上罗刹人的事,更让嬴翌重视。 辽东战区的将士们遭遇罗刹人,虽然将其杀了个一干二净,但嬴翌认为,在远东地区活动的罗刹人不止这区区数百人。 道:“传令朱炳琨,让他给朕好好查查东北片区罗刹人的状况。” 想了想,又道:“查到了不要客气,直接清理了便是。” 赞画了然,拜道:“喏。” 军机府赞画司的人离开之后,一旁的阎尔梅道:“陛下,直接清理是否粗暴了些?臣听说罗刹也是个大国。” 嬴翌闻言哈哈大笑:“用卿可知罗刹是个什么国家?” 阎尔梅摇头道:“不知也。” 嬴翌笑道:“罗刹的本国,尚在万里之外。其与泰西诸夷接壤,素有战争发生。虽然罗刹人已将触手伸到辽东,但朕可以断定,此并非罗刹官府所为。斩去这些触手,罗刹官府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先不说愿不愿意理会,便是愿意也无可奈何。他们没有办法将大军输送到万里之外,何况北边天寒地冻?” 三六九章 对马 对罗刹此国,嬴翌稍有了解。 还是此前见汤若望等泰西传教士时问答而来。 虽说嬴翌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但他对当前时代对应的沙俄罗刹国,并没有什么记忆。 从汤若望等人的口中,嬴翌对罗刹国最大的印象,是其软弱成性的帝王,米哈伊尔一世。 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的米哈伊尔一世,生来就是个软弱的人。先是被他的父亲,东正教的大牧首取代权柄,等大牧首死后,又拱手把权柄让给卷土重来的大贵族,这让他成为北欧罗巴诸国的笑柄。 但汤若望等人也不否认,在米哈伊尔一世上位之后,沙俄罗刹国的情况日渐好转的事实。 嬴翌最在意的不是这些——他在意的是米哈伊尔上位以后,罗刹国情况日渐好转的原因——广袤的东方大地——罗刹人口中的西伯利亚,嬴翌眼中的‘北海’之北。 罗刹国的商人、贵族,通过攫取广袤的北海之北大地上无穷的木材、皮毛,向欧罗巴诸国出口,从而创造财富。 嬴翌看到的,是罗刹国向东扩张的脚步! 在他穿越来的那个时空,俄罗斯是星球上面积最大的国家。但嬴翌并不确定,沙俄罗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扩张的。 现在他知道了,就是从这个时候。大概是前朝天启至崇祯年间的这二三十年里。 辽东将士的传报,更让嬴翌了解到,那些罗刹人,已经不远万里的穿过广袤寒冷的北海之北,足迹来到了辽东。 在嬴翌看来,罗刹国扩张的脚步,与欧罗巴南部诸国的大航海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为了攫取财富! 只不过一个是从海上,一个是从陆上。 罗刹国未尝不曾想过走南欧罗巴诸国的路子,只是他们没有办法。汤若望告诉嬴翌,罗刹国没有出海口——曾经有,但被夺走了。而且罗刹国群敌环绕,无论是其北方的瑞典,还是东方的波兰,乃至于乌克兰哥萨克以及南边的克里木鞑靼汗国,都是阻挡罗刹国扩张的阻碍。 他们只能向东。 这不得不说缘分,正是因为向东,在嬴翌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他们才有那样庞大的领土。 罗刹国失去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于是目光转向东方。他们的商人、贵族,把力量投放到广袤的北海之北,一步步的扩张,把他们的影响力洒遍北方,最终成就大国。 对嬴翌而言,罗刹国现在很棘手。不是因为罗刹国有多强大。而是太过遥远。即便从疆北州出兵,也无法直接对罗刹造成影响,必须要先解决了克里木汗国和乌克兰哥萨克,还要受到莫卧儿人的影响。 如今不具备条件——远征意味着沉重的后勤压力。暂时而言,疆北、疆南等州无法承担,而若从神州调派资源,又太过困难,道路系统尚未建成的前提下,费力还不讨好。 不过辽东的罗刹人必须要清理干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鬼祟?! “暂时亦无能为。”嬴翌道:“辽东的罗刹人不算是罗刹国的官方行为,只能算是民间的‘淘金者’。杀之既易,但也没有多大用处。即便杀光,对罗刹国也不能造成影响。而又无法直接多罗刹国用兵。只能先按捺着。等帝国的交通体系建立完备,运输类元器进入大规模量产之后,才着手处理。” 又道:“只是可惜了北方广大之地,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看而不能用。我神州人口繁荣,但较之于这个世界还远远不足。北方又太过寒冷,徙民之策更不宜进行。只能等到帝国人口鼎盛,再慢慢往北拓展脚步。” 做事须得条件。没有条件的事,嬴翌也没办法。 要对付罗刹国,甚至还要排在对南洋动兵之后。关键还是北方的大环境的影响。广袤、寒冷。 不过在嬴翌而言,已经将北海之北的广大地区,作为诸夏自古以来的领土了——日后动兵,肯定不是从辽东开始,而是从西域,也就是疆北开始。直接攻打罗刹人的老巢,灭了他根底即可。 等到帝国人口逐渐繁华,再慢慢的引导北方开发,那才是正理。 又怎么会在广大的北海之北与罗刹人你来我往呢?直攻其要害,占其故土,这北海之北,便是帝国后花园,想什么时候开发就什么时候开发。 “当前日倭为重。”嬴翌揭过此节,道:“日倭来使近段时间有何动静?” 阎尔梅道:“国安部一直盯着他们。德川光友前些天一一拜访了当朝重臣,又派人回国请示,眼下暂时没有动静。” 作为人道监的监事,阎尔梅官位虽不高,不过三品,但实权极大。他是嬴翌近臣,一般朝中的奏折,首先就要经过他。甚至国安部的一些不够慎重的消息,也要先经过他。 嬴翌微微颔首:“对马于日倭而言极重要,就算德川家光再怎么辗转,也不会轻易割让。” “割让不能,或可退而求其次。”阎尔梅道:“先取得驻军权如何?” 嬴翌失笑:“若让朕驻军,与割让有什么区别?” “陛下,区别在于名器。”阎尔梅道:“只驻军不割让,对马岛名义上还是日倭国的。德川家光就不会受到太多责难。若直接割让,恐怕反对他的人一下子就会跳起来,他必定不敢。” 嬴翌哈哈大笑:“那就先按照这个来谈。不割让就驻军,至于驻军多少...一个战区如何?” 阎尔梅笑道:“陛下这是在为难他们呐。驻军一个战区的兵力,德川家光能睡得着?” “就是要让他睡不着啊。朝中不少大臣觉得朕不宣而战是无义之战,没有理由,那就找个理由。朕要驻军四万八千,他不干?那就揍他。” 阎尔梅直是咧嘴。 嬴翌做事,历来直接粗暴。但他有这个底气。阎尔梅已经习惯了嬴翌对待问题的方式,只是偶尔觉得是不是太粗糙了? 但想想又觉得爽快,好像就该这么办,没必要弯弯绕绕。 只是朝中的确有一些大臣觉得不好太,是不义之战。认为就算要打,也要先找个合理的理由,也就是说,必须要对方有错,才能去打。 三七零章 选秀 “夏国要对马岛?” 德川家光跪坐榻上,额头上的皱纹如山间沟壑耸起,分明惊怒交加。 “嗨!” 武士拜在脚下,不敢抬头。 “化有知识的。 对于嬴翌不喜宦官而以女官取代,朝中的大臣也不是没有微辞。一人认为这不符合祖宗法度。倒是没人认为嬴翌荒银——加上尚未入宫的郑氏,已经确定的妃嫔也不过五人而已。这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开国帝王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 他们只是觉得别扭——日后与皇宫之间的联系,直接打交道的成了女官,令这些大臣觉得不适。 不过微辞无效。 天子要选秀,无论对庙堂还是江湖,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民间多有踊跃——若家中闺秀被选上了,一朝登天,那是怎样荣耀? 礼部的选秀,第一步是地方推举。这个没有什么限制,无论是士绅家还是商人家,亦或者百姓家,都可以。 看的是容貌和体态。这一关过了,就正式进入礼部的选秀流程。 以县为单位,各县推举百人。然后由人道监和礼部派人共同甄选。人道监代表的是嬴翌自身的意愿——他的审美如何,人道监便怎样选择。礼部则负责处理相关的事务。 每个县十取一,到府一级再十取一,这一级的甄选涉及仪态和气质。到州一级,仍是十取一,涉及琴棋书画及女红等。 最后汇于京师,由天子亲自过目。 整个大夏帝国,县一级的治区有数千个,推举人数如果满额,那便有数十万,首选便有数万女子。进入府一级也还有数千人。基本上到州一级,应该就都能入宫了——妃嫔或女官或侍女。 在这方面,帝国不劳民伤财。只要进入初选推举名单的,选秀的一切花销,都有帝国报销,任何一关没能过的,帝国都会发一笔返家费,必不让百姓为难。 说来轰轰烈烈,选秀也好,其他的建设也罢,都是如此。教化体系、交通体系、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甚至选秀,将整个帝国都调动起来。相关的新币的全国发行、劳动力使用效率提升,商业的逐渐繁荣,成果都是肉眼可见的。 在这个过程中,建国前后清洗遗留的一些残余,包括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的贼匪、侥幸逃过一劫的劣绅劣商,都被揪出来一一了账。 帝国的秩序,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进一步完全稳定。 夏日骄阳激烈,便是京师,也热的不行。自从帝国建立以来,寒冷的气候渐渐开始消退,逐渐有向以往最正常的时期趋紧。人们认为这是天意,认为嬴翌天命所归。 实际上是小冰河时期进入尾声的预示。 御花园里,花树荫下,嬴翌正纳凉。今天梓娘也进宫了,那边正与陈圆圆几个扇着团扇抿着冰块聊的欢快。 生活总是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与嬴翌穿越前相比。比如夏日炎炎,在那个时代有空调,再怎么也有个电风扇。但这里没有。 只有冰块。 不是不能解决的这个问题,实际上嬴翌已经有相关的设想,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而已。 宫里的冰窟,实际上便已不同以往。冰窟的冰不再是以硝制的,而是元符之妙。 三七一章 内宫 “真热呀。”梓娘摇着团扇,脸蛋红彤彤的:“去年都没这么热。吃着冰块都止不住流汗呢。” 陈圆圆嗯嗯道:“是呢。爷前些天不是说过要改造内宫,要四季如春的吗。” 几个女人都把目光投射过来。 嬴翌从躺椅上直起身子,笑道:“四季如春不难,就是改造耗时费力。” 他来了兴致,起身走到几女身边坐下,笑道:“元符阵列倒是现成的,但改造整个紫禁所需材料、人力难以计数。元炁殿暂时没有余力啊。” 几女也只是口头抱怨,都知道如今帝国大发展,人力物力都被运用到了极致。在这样的前提下抽调人力改造皇宫,那不是昏聩嘛! 真要这么做了,满朝文武都得怨声载道。 “暂时就这么着吧。”嬴翌取过一把扇子,手腕一转,一缕清风原地拔起,旋转着带来清凉,经久不息:“等帝国第一期发展计划完成后,再来改造内宫。到时候可不止四季如春。” 梓娘奇道:“还有什么奥妙么?嬴哥哥快说说。” 嬴翌捏了捏她红彤彤的俏脸,笑道:“前段时间我不是提过飞行元器的事嘛。如果皇宫飞起来呢?” 几女闻言,皆露出惊讶之色。 “皇宫飞起来呀?!”双儿惊讶无比,道:“这么大,能飞?” 灵灵还在一边比划呢。 紫禁城可不小,竟然要飞起来,这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能呢?”嬴翌笑呵呵的:“计划我都已经有了。只等着元炁殿空出手来就可以着手改建。到时候咱们驾着紫禁城飞遍全天下,怎么样?” 梓娘瞠目,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中露出神往:“若能如此,还真是让妾身期待呢...” “嗯嗯嗯!!!” 几女用力点头,皆是如此。 驾着一座城满天飞,那真是想都想不到的事。一定很厉害! “不过至少三年内是不能了。”嬴翌把梓娘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道:“元炁殿现在的项目,三年能完成就得烧高香喽。” 他下巴轻轻的枕着梓娘的长发,道:“倒是飞行元器明年应该能成。是时可以先乘之巡游为快。” 梓娘脸色通红,当着陈圆圆和李香君几女的面,把下巴垂的低低的,轻轻的嗯了一声。 灵灵一边有些吃醋,拉起嬴翌的一只手道:“爷,妾身也要去巡游。” 嬴翌哈哈大笑:“都去,都去。” 现阶段于嬴翌而言,许多自身的东西都很难兼顾。必须要满足了整个帝国的刚需,然后才有余力满足自身。 实际也不只是满足自身,很多事嬴翌都有计划。但都要排在刚需之后。排在教化、道路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之后。 比如元器的民用化。 怎么说呢,元器普及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嬴翌的目标。吃穿住行,平素生活,如果元器照顾不到,那就是一种失败。 随后又聊起其他的,梓娘道:“昨日听父亲说起天下吏员征募考核的事,不是说教化体系还未能建成么?” 嬴翌失笑,道:“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啊。教化体系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就算建立起来了,新吏员的拔擢考核也不是一年两年。而各地对官员的需求又极大,怎么办?只有征募了。” 教化体系建立,学习的知识不同以往,要收获果实,以十年计算。也就是说,至少第一个十年之内,帝国所需的大部分官员,都只能从旧时代的读书人中征募。 这是旧时代读书人最后的机会。通过征募、考核,然后进行一定时间的培训,着重于对帝国的新的东西进行了解,然后下放基层实践。能者拔擢,不能者自然辞退,如果犯了法,那更不好意思,有御法院等着这儿。 说到这,嬴翌忽然道:“小鱼儿是进义学了罢?前日里隐约听岳丈提起此事。” 梓娘闻言顿时嘟起了嘴巴:“父亲太过顽固,妾身本想请爷让鱼儿进元炁殿的。” 嬴翌失笑:“此事我也提过。不过也要体谅岳父之心。他是帝国天官,百官表率,自然不会这么做。要我说也是好事。如今元炁殿的精力都放在各项目的研究当中,小鱼儿便是进了元炁殿,怕也没多少机会得到教导。毕竟不是修道士,没有这方面的基础,进去反而摸不着头脑。” 又道:“倒是义学,从基础学起,对他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梓娘道:“妾身也不是不知道理。只是鱼儿要一旬才能返家一次,母亲和姨娘都很想念。” 嬴翌道:“京师的义学都在城外,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是城里不能建义学,而是礼部认为,孩童志于学的初期应该在清净不被打扰的地方。因此京师义学都建在城外。京师这么大,孩童少年出城去义学上学,根本无法做到每天返家,因此一旬一回。倒是城外的孩子更方便些。 当然,京师的州学和太学,自然不会建在城外。 一旁李香君道:“郑小弟志于学正是时候,来日必是爷的左膀右臂呢。” 梓娘顿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梓娘和陈圆圆几女相处的很好,主要还是在于陈圆圆几女自觉出身低微,相交时从来不争的缘故。 不过等到选秀之后,宫里充实了,情况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对此嬴翌早有计较——平素的口角争持可以忍受,但不能过分,要划出一条线来。谁越线,嬴翌绝不会手软。 说起来郑瑜如今也十岁出头了,挺机灵的一个毛孩。加之家学渊源,等日后学成,未必不是栋梁。 不过今日的话,也给嬴翌提了个醒,或许应该让礼部迁就一下城里的孩童。虽说清净最好,但城中也不是没有相对清净一些的偏僻角落。 实在是上学遥远,如果入学年龄太低,恐怕并不方便。 日子过的很快,嬴翌每日里除了处理朝政军务,便是元炁殿、内宫两点一线。连平素修习武经的习惯,都被暂时放下了。 当然,武经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入秋前,选秀到了最后一步,嬴翌的大婚,也已经提上日程。 三七二章 议事 大夏帝国华夏纪二年冬月二十三,天子迎易阁天官郑允芝之女郑氏梓娘为后,纳妃嫔百人,举国同庆。 是时,有日倭、安南郑氏、阮氏、武氏及哀牢、南掌、真腊等南越诸国来使朝贡。有西夷西班牙巴达维亚总督、吕宋葡萄牙总督、荷兰等诸来使朝贺。 其中细节勿须赘述,七日方止。 御书房,天子嬴翌与天官郑允芝、地官孙闻等朝中重臣坐而论道。 郑允芝红光满面,此番嬴翌大婚,也算是了结了郑允芝心中的挂牵。自然没有不高兴的地方。 作为易阁天官,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已是盛极之态。这样的地位,放在此前任何一个朝代,高兴是高兴,但更多的恐怕是坐立不安。 既是皇亲国戚,又是百官之首,已是极危险的境地。 但嬴翌与此前任何一个王朝的帝王不同,大夏与此前任何一个朝代亦不同。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和猜忌人道榜并非只是拿来看的。 或者说嬴翌有绝对的信心,他不怕有人权力大,权力越大说明此人越有用。反倒怕的是有能耐的人得不到重用。 “陛下大婚举国同庆,文武百官也放下了一个重担。”孙秀才笑道:“历来天家事便是国家事,陛下若再拖延,怕是百官就要齐齐上书喽。” 嬴翌失笑:“还有很多人拿着旧眼光看新世界。天家婚事,此前关乎国运,然大夏不然。譬如你我,如今少说数百岁寿元,继承之事不在于一时。” 郑允芝道:“陛下此言差矣。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些准备,也早些教人心安,毕竟百姓不知其中奥妙,难免疑虑。” 嬴翌哈哈大笑:“罢了,不说此事。” 便道:“南越诸国使臣如今尚未离去罢?” 礼部黄宗羲拜道:“陛下,诸国使臣止泰西诸总督使臣已去。日倭及南越诸国使臣皆在。” 嬴翌了然,道:“西夷暂不去提他。朕未应其请求,他自然不会久留。日倭方面,诸部大军的准备事宜已将收尾,开年之后随时可以发兵。日倭于对马岛一事纠缠,便与之纠缠片刻,是时以此为由发兵,也免了朕耳朵清净。” 黄宗羲一听,顿时拜道:“陛下此言差矣。大夏乃中央之国,礼仪之邦,未尝闻有无义之战...” “就这么定了。”嬴翌一挥手,打算黄宗羲的话:“祖宗礼法朕已深知,黄卿便不要多提了。” 黄宗羲心中一叹,不好再继续下去。 便听嬴翌道:“日倭事铁板钉钉跑不了。当下说一说那南越诸国的事罢。朕观史书,发现早年安南亦是前朝治地,后来被逆贼篡夺。只因前朝当时正处于危难时没有余力兼顾。然为诸夏自古以来之领土,如今要收回,正合祖宗大一统之理。” 郑允芝便道:“陛下英明。” 然后道:“此间南越半岛沿革变化,黄大人最是清楚,或可与陛下说说。” 黄宗羲收拾心绪,便道:“陛下所言不差。安南实为前朝故土,及至于前朝宣宗年间,为黎利所篡...” 前朝明廷占领安南,并设卫所驻军。然因当地大环境及社会生产力所限,明廷也步上前面一些朝代的后尘,逐渐难以为继。于宣宗时候,最后一支驻军撤离升龙,黎利于是建立后黎朝,于安南称帝。 不过后黎朝自建立以来便不算安稳,自黎利以后多幼主,权柄为莫氏、阮氏等权臣把控。 随后莫氏篡权,建立了莫氏安南。但黎氏并未灭绝,后来被郑氏、阮氏拥戴,反灭了莫氏。 到如今,安南大致分为三大势力,北边与大夏接壤的是郑氏,中间是阮氏,最南边原占城地区为武氏。 三者之间本以郑氏最强,武氏最弱。三者之间互相征伐不休,难有落定。 然自大夏立国,陈兵于云南边境,屡屡找茬与郑氏发生冲突,令郑氏坐立不安。 于是借着嬴翌大婚之际,郑氏遣使臣朝拜,欲图解决这个问题。 至于阮氏和武氏,既然郑氏有动静,他们当然不甘人后。 历来神州王朝崛起,对周边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虽然只郑氏与大夏直接接壤,但若大夏有心,阮氏与武氏又怎么能逃得过去? 相同的道理,哀牢、南掌、真腊等国亦然。 对南越半岛上的具体形势,大略到前朝崇祯年间便很少再有音信。因此最近一二十年的变化,便是黄宗羲也不甚明了。 但从来朝的使臣便可以大致看出,南越局势变化应该不大。 黄宗羲说到最后,还惋惜道:“当初后黎朝被莫氏篡灭,其遗臣拥戴幼主还曾向前朝上书,以归附为代价请求发兵救援。但可惜前朝不曾理会,当时许多大臣认为南越蛮荒之地,距离太过遥远,发兵不易,便搁置不理。” 嬴翌听罢,微微颔首:“自秦时南越便已纳入神州之下,但无论秦汉,还是后来唐宋,都无法对这个地方形成实际的统治。实在是客观因素所不允许。南越的环境对神州之民而言稍嫌恶略,而土著凶暴不知礼仪,距离又太过遥远,管理起来吃力不讨好。黄卿所言彼时,前朝已失进取之心,自然搁置不理。” 然后一转言,昂扬道:“然于朕的大夏则不然。区区南越半岛,又有什么遥远的?只等交通体系主干建设完成,朕的战车一个时辰便可行千里,从京师至南越,最多也只一日而已。其环境恶略,于朕的将士而言,亦是等闲。将士们体魄强悍,什么环境不能适应?此间攻灭日倭之后,收复南越半岛势在必行。” “陛下英明。”众臣齐声道。 黄宗羲则略显犹豫,道:“安南为诸夏故土,发兵无疑。然真腊、哀牢等...” “亦诸夏故土!”嬴翌盯着他,无比肯定的一字一顿道。 黄宗羲顿时无言。 嬴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哪个地方不是我诸夏故土?!” “强词夺理!”这句话黄宗羲没敢说出口。 三七三章 只是不喜 所谓哀牢,不是哀牢山,可以看作是后来的老挝。南掌、真腊,可以看作是泰国和柬埔寨。 这三个南越之国,其中哀牢与大夏接壤,其面临的形势与安南的郑氏一般无二。 西南战区张石所部秉持嬴翌的意思,自屯兵边境以来,便屡屡寻衅,让哀牢又惊又怕。 于是亦来朝贡,分明求饶。 南掌与真腊受到影响,亦然。 “南越面积不小,抵得上神州的两个州治。”嬴翌道:“灭倭之后取南越,非一隅,而是全面进攻。一鼓作气将南越半岛尽数拿下方是道理。” “首当其冲便是哀牢与安南郑氏。”嬴翌道:“此小国寡民,不足为惧。然地域宽广,又多雨林茂密,环境陌生。只张石西南战区,怕是不好转圜。” 军机府赞画司的旁听一直没说话,此时闻言道:“陛下,江南战区周都督所部亦屯兵广西。” 嬴翌摆了摆手:“朕知道。” 然后道:“周力移师广西,屯兵凭祥州,坐镇镇南关。可如此一来,江南战区便名不副实。” 顿了顿,道:“朕意再次扩军,诸君以为如何?”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言。 若要文官来说,大抵是不愿意的。但大夏军政分离,作为文官,不好直言军方之事。然嬴翌闻起来,又不好不答。 郑允芝作为天官,沉吟片刻道:“陛下欲扩军几何?” 嬴翌道:“再扩三大战区。” 军机府的立刻抬起头来,露出惊喜之色。 便听郑允芝道:“三个战区编制,便是十四万四千正兵,合后勤一应人员,少则十五万。陛下,如今帝国发展如火如荼,人力物力正是紧张,此时扩军十五万,担子可不轻。” 眼下帝国海路大军有十大战区,加上禁卫军便是十一个战区编制,总人数五十余万。较之于大夏疆域广茂,兵力不但不多,反而嫌少。然而正如郑允芝所言,如今帝国人力物力紧张,正兵十五万担子很重。 嬴翌颔首:“朕自然知道。然国家兵事,不可不察。五十余万总兵力,毕竟太少,总是要扩充的。周力移师广西之后,江南便无大军坐镇。且藏地亦捉襟见肘,西战区钱岳转圜不过来。西北战区郑九亦然。” 众臣闻之,皆无言。 这是实际存在的问题,是不能够忽视的。大夏的军队的确强横,放眼世界绝无敌手。然人数是个大问题。 不说对南越半岛的战事,单说西边和北边,那么广袤的领土和漫长的国界线上,竟然只有两个战区不到十万人的兵力。也难怪钱岳和郑九转圜艰难。 要知道,从宣大至疆北甚至与波斯萨法维王朝交界的西边,都是郑九西北战区的防线。这条防线长达万里,却只有正兵四万八千人。 钱岳亦然。藏地与身毒的边界线至西边的萨法维王朝呼罗珊地区交界处,也有万里之遥。 扩军正如嬴翌所言,势在必行。 嬴翌计划扩军三个战区编制,其中两个战区都是为了藏地和西北。 帝国疆域庞大,接壤的国家就越多,面临的局面就越复杂。就说大夏帝国如今,东北便不说了,灭了东虏、朝鲜,除了隔海相望的日倭,再无外国。 南边便只南越半岛及南洋诸群岛,这里的局势也很复杂。 至于西边、西北和藏地,就更加复杂了。 便说西北,如今郑九已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寻衅瓦剌人,已转攻为守,没有更多兵力继续拓展疆域。郑九面临的,除了漠北的瓦剌人,最大的势力便是西边的波斯萨法维帝国。甚至连瓦剌人北边的克里木汗国,也在此列。 钱岳所部西战区,面临着身毒的莫卧儿帝国及西边的波斯萨法维帝国。这两个都不是小国,压力不轻。 嬴翌有雄心壮志,整个星球都在他的眼中。但他没有分身万千之术,因此他需要军队,需要更多的军队。 但嬴翌并非单纯的穷兵黩武。也知道如今帝国内部的形势。 否则一次性扩军便不止三个战区编制,三十个都有可能。 “此事就这么定了。”嬴翌乾纲独断,道:“兵部和军机府做好一切准备,开年丰收之后便着手扩军之事。” “遵天子令!” 扩军,对于如今的大夏而言,就物资方面,倒没什么压力。主要是在人力方面。 各方面的大建设,将整个帝国都调动起来。加上上千万奴隶,才能够平顺维持。 虽说只征兵十五万,看似比例不大,但实际上肯定会造成一些影响。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会造成什么影响,牧政院自然会抚平它。 要不然嬴翌要这些大臣吃干饭的么? 倒是有大臣建议,道:“奴工营有奴隶一千三百余万,或可...” 嬴翌直接否决:“军队不需要奴隶。” 或许是嬴翌敏感,或许是嬴翌太过皇汉。实际上,用奴隶或者类似于奴隶的族群作为军队驱使,历史上不是没有。 汉朝有,唐朝也有。 汉朝打服周边蛮族之后,驱使其为帝国作战,美其名曰:义从。比如湟中义从,便是湟中羌人。南匈奴也是这么个道理。 唐朝更进一步,李唐接纳一切外族,并付诸巨大的权力,驱使他们镇守边疆、作战。 但这两个朝代在嬴翌眼中,都是前车之鉴。 汉朝强盛的时候,那些被当作附从、奴隶驱使的他族军队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为汉朝卖命,甚至不少人都登临中枢,成为汉朝的死忠,这可以说是民族大融合的成果。 然而再看,到了汉朝末年,国家衰弱的时候,这些曾经被驱使,被融合的,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首先就反了! 五胡之乱,其中好些个曾经都是汉朝的奴族。 唐朝更惨,到李隆基后期,国家一大半的兵力竟然都掌握在归附的外族人手中! 自然有忠诚的。但不忠的更是一大把。安禄山,史思明,可都不是汉人啊! 前车有鉴,嬴翌永远不会相信外族人。 诚然,大夏与汉唐不同,嬴翌更不同于刘家李家的,但嬴翌就是不喜欢军队被‘污染’。 实际上他能够完全掌控军队,就算奴隶立了军功拔擢了高位,念头一动就打落凡尘。但嬴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三七四章 宗庙 很多人鼓吹民族融合,甚至拿三皇五帝做例证——诸夏民族亦是在一个个部落的融合之中诞生的。 但诸夏民族的诞生,与后来的民族融合,实际上并不能混为一谈。 其一,诸夏民族诞生过程中的部落融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各部落的人在外表上没有太大的差异。 后来的融合,对汉民族而言,其他的民族,很多在模样上有的区别。面孔型态、发色肤色、眸色,都有差异。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怎么鼓吹‘咱是一家人’,实际上在双方的潜意识里都没有人相信。一家人的话,为什么长的不一样? 因为长相轮廓、发色、肤色、眸色一样,所以才会相信是一个祖宗出来的,融合就没有阻碍。 其二,民族观念的诞生,也是一大阻碍。自从有了华夷之辨,民族意识觉醒,对外族更多排斥,外族自然也更多排斥。 而三皇五帝时期,民族观念还没有诞生。所以那时候融合更容易,而后来更难。 其三,朝代更迭又是一个阻碍。不同民族在相貌差异、民族意识的阻碍下,未尝不能融合,但需要更多的时间。譬如汉朝,如果汉朝不止四百年,而是一千四百年,那么这个融合应该就会成功。但并没有。 嬴翌有绝对信心铸造一个万世王朝,但用人的理念,是用自己人。也就是说,对还未成为‘汉人’的人而言,嬴翌是不会用的。 而军队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一部分,在还未融为一炉之前,必须要保证这一部分的纯洁性。 或许其中少了些理由,但有的事并不需要理由。只凭喜好即可。 想想五胡之于汉,想想安史之于唐,想想西夏之于宋,好感从哪里来? 似乎泰西古罗马什么的,也是亡于奴隶之手。似乎也是把奴隶当作军队来用,然后自己没有军队了,全是奴隶。奴隶们反戈一击,玩完。 扩军之事,便这样定下了。兵部与军机府配合,依照如今大夏的运转效率,最多两个月即可完成。 到时候新增三大战区编制,其中一个战区填充周力移师之后的空白,另外两个战区则拉到藏地和西北,给钱岳和郑九增加一只手。 此事议定揭过,礼部黄宗羲又起身拜道:“大夏立国经年,陛下也已大婚,然太庙尚未落成,臣请陛下示下。” 听到此言,嬴翌顿感头疼。 太庙便是供奉皇室祖先的宗庙,然而大夏太庙未定,实在是嬴翌没有兼顾此事,说来的确于礼不合。 嬴翌道:“前次黄卿亦提及此事,今日再提,莫非礼部已有计较?” 黄宗羲拜道:“陛下,嬴之先乃帝颛顼之苗裔女修,女修生大业,大业娶少典之女生大费,大费亦从禹治水。大费生伯益。伯益佐舜,帝舜赐姓,始有嬴姓。禹得共主,命伯益执政,后欲效尧舜禅让伯益,伯益不就,辞而隐居箕山。箕山在河南。” “陛下前承三代,中继强秦,起于河南,靖平神州,实是天数。臣请陛下立嬴姓宗庙,以正根源。” 说来嬴姓之根源,的确可以查证。当中亦无外族改姓嬴姓。此上古八大姓氏之一,源远流长。 前有伯益,中有嬴政,如今有嬴翌,过去现在,一脉承继,并无差池之处。 不过嬴姓在强秦之后,颇有波折。秦灭,赢姓族人多改姓避难,近两千年少见嬴姓之人。 根据黄宗羲考证,如今唯一恢复嬴姓的一支,在贵州赤水府。 “平越守备嬴启高,因天启元年因土司叛乱,率军平叛有功而复姓,后落户赤水府。” 又道:“陛下起于南阳,然陛下所言之出自湖广。嬴启高一脉自天水源流,后徙湖广黄州府麻城孝感乡猪市坝,于万历时方迁至贵州平越府。湖广只此一支嬴姓后裔,陛下出自湖广,必此源流无疑。” 最后拜道:“臣请陛下下诏,召嬴启高之子前朝世袭锦衣卫千户、毕节府龙场营守备嬴洲至京觐见。” 嬴翌闻言不免惊奇,连忙仔细询问,对此间有了详细的了解。 原来嬴启高这一脉,早前的确是湖广人士。大概万历后期,这一脉某一位升了军职,任命贵州平越守备,便举家迁徙到了贵州平越。到嬴启高这一代,因贵州土司叛乱,嬴启高平叛有功,挂骠骑将军印,这才复姓。不过嬴启高在崇祯年间领兵与张献忠作战时战死绵州,于是便予其子嬴洲世袭千户、毕节府龙场营守备的余荫。 嬴翌也没料到,竟然能牵扯出一支族人来。当初穿越乍到,给自己编了个来历,说是因天灾不能生存,才从湖广到南阳。没想到湖广真有这么一支同姓的。 他斟酌了一下,道:“朕虽出自湖广,然并非麻城。想来便是有些联系,大抵也是远了。宗庙之事,朕交给黄卿全权处置,以伯益为祖,以祖龙嬴政为宗,立此宗庙,以正根源。至于贵州嬴姓,也罢,可诏嬴洲来京一会,其他的暂时不要多做理会。” 黄宗羲拜道:“遵天子令。” 宗庙之事便这么定了,接下来嬴翌一转言,对郑允芝道:“眼下人力物力紧张,早前说的医药司,不知何时可以提上日程?” 医药司,是嬴翌早定的一个计划。医药关乎健康,即便再强壮的人,只要没有达到某个层次,就摆脱不了病痛的威胁。何况如今帝国大发展,鼓励生育,这也需要医药保障。 郑允芝闻言作揖道:“陛下所言之医药司的建立,大抵如今只能先搭建一个框架。没有更多余力如教化体系一样,在县镇之间普设并直属官府。臣在易阁与众同僚商议过此事,认为按照商会的形式区置更符合实际需求。” 嬴翌一听,不禁露出思忖之色:“按照商会的形式...嗯...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这样虽不直属,也不会脱离调控。而且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他抚掌道:“就这么办吧。” “遵诏。” 郑允芝道。 三七五章 边界 天家宗庙,乃名器之属,正本朔源,概莫如是。便则是不忘祖宗,不忘根本的道理。 历来朝代虽有牵强附会者,譬如李唐。但大多还是能够追溯根源的。 几百年后多有嘲讽,实是时移事易,人心不古。认祖归宗,这应该嘲笑吗?人都是有来历的,不是孙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是天子名器的一部分,属祀,不可不察。 嬴氏宗庙自然有礼部去操持,自伯益起,当中有哪些老祖宗,有名有姓的都搬进去受香火供奉。 这宗庙香火,亦非等闲。待嬴氏宗庙建立,嬴翌还须得亲自前往炎黄二祖之陵庙大祭祖宗,并请出香火迎入嬴氏宗庙,意为‘薪火相传’。 这一步极为重要,代表着嬴翌从此接过炎黄二祖华夏族长之责,承前启后,担负诸夏继往开来之大任! 大夏开国经年,嬴翌一直没有做好准备。一来是因为各方面的大建设延缓脚步,二来此事意义重大,必须要准备再准备,妥当再妥当。 担负诸夏前行,嬴翌亦觉沉甸甸之感。他是开国之君,满腹有雄心壮志,也正因如此,才觉责任重大。 若得过且过之辈,自勿须赘言。 到了这一步,上要对得起祖宗,下要对得起族人,俯仰之间无愧于心,这才是作为一族之长一国之君的气魄。 “老祖宗披荆斩棘斗天斗地才打下这片基业、传下这一族,不是让后人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吃干饭。” “继往开来,不是守旧等死。开拓再开拓,发展再发展,到九泉之下,总也不能让老祖宗跟着蒙羞!” 嬴氏的宗庙要立,炎黄的香火要继承,但嬴翌还没有准备好。他更希望宗庙建立,承继炎黄薪火之时,能带着老祖宗们观遍天下,看看他们打下的河山,看看后人没有给他们丢脸。 腊月初一,云南州临安府官模样。 一个军官喝道:“嬴洲呢?叫他快点出来。” 话还没落下,就见嬴洲穿着一身干净利落又不失华丽的立领紧身部将军服大步走来。 “校尉大人!” 嬴洲一看是自己顶头上司校尉,连忙立定行礼。 “行了。”校尉还了一礼,然后摆了摆手道:“事情你自己应该都知道了。这位是云南提学衙门从事王大人,专程从昆明府赶来接你。你交接一下军务,给你一刻时间,一刻之后立即启程。” 嬴洲捶胸抱拳:“喏!” 然后对王大人做了个揖,随即转身交接军务,不多时便出来了。 “交接好了?”校尉道。 “喏。” “那就走吧。”言罢转身上车。 巨大的元器战车横冲直撞,消失在茂密的雨林中,到校尉驻地,校尉等一干军官皆下车。便只剩嬴洲与王大人二人。 这时才聊开了。 王大人笑道:“此间事嬴部将应该已经有所了解?” 嬴洲道:“只前日里人道榜有提示,教我做好准备。具体什么事并不清楚。” 三七六章 宗族 上榜者因人道气数牵连之故,掌握着人道榜的嬴翌,便可通过气数牵连传达一些简单的信息。 然而全天下文武将官及一应上榜者近百万人,每个月甚至每天都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事,而嬴翌是天子,不可能守着人道榜整天给人传达信息。而人道监又没有这样的能力。 对人道榜的查视,嬴翌每月例行一天大致看一看。涉及三品以上的文武大员的事或国家级战略计划,嬴翌会亲自通过人道榜传达一些提示。除此之外,甚少有时间理会。 大多还是付诸人道监去做。 至于嬴洲此事,正逢着月末月初交际之时,嬴翌查视人道榜,忽然想起,才有这么一回。 要不然嬴洲区区部将级武官,还没有直接接受天子亲自传达信息的资格。 不多久,运输元器战车便抵达了临安治所建水。 “提学大人亲自前来传诏,早至建水。”两人下车,王大人道:“说来当中颇有些波折,本以嬴部将仍在毕节府,却没找到人,与军方交换信息之后才知道在勐糠。” 嬴洲一听,忙道:“提学大人竟至建水?罪过,罪过。万不能让提学大人久等。” 王大人笑道:“就在提学衙门。” 当即便下车,转登一辆马车,入城往临安府的提学衙门而去。 运输元器战车个头太大,建水虽是府城,但却窄小,根本进不去。 如今南疆各地徙民安置、各项建设如火如荼。虽是小城,但人烟稠密之极。坐在车里一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且绝大多数都是女子! 徙民政策于云南州,其中只有三成是从江南、中原等州府迁徙而来的汉民。余下七成都是从朝鲜半岛上迁徙而来的。 而朝鲜被攻灭之后,成年男性大多被贬为奴隶,充入奴工营当免费劳力。于是迁徙的多是女性和童子。 这便导致了如今大夏南部云贵及川南地区阴盛阳衰的局面。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牧政院早有计较——愿徙者分配老婆——当然,通俗是这么讲。 就整个大夏帝国而言,男女比例并未失衡。兼并了朝鲜、草原之后,俘获的女性虽然有数百上千万,但大夏总人口超过一亿五千万,较之而言并不是大问题。 且因鼓励生育之故,大夏出台的针对娶妻纳妾的新法,允许百姓纳妾。且还没有人数限制。 如今娶妻纳妾必须要在民部登记之后才作数,否则便是犯法。娶妻不交费,但纳妾要缴。每多娶一个,费用便十倍增长。第一个妾只需千钱,第二个便是万钱,第三个便是十万钱。 大抵来说,百姓普遍能纳一个妾室。更多的恐怕负担就重了。 南部州府因阴盛阳衰之故,暂停纳妾缴费的法令。这对光棍、或有志于多娶几房的成年男性而言,都有着很大的诱惑力。 当然,对因战争被俘获、强制迁徙的朝鲜、草原女性而言,也是一桩好事。怎么说呢,虽然没有把她们打为奴隶,但较之于大夏子民,她们缺少很多基本福利和权力。 嫁给汉人男子,她们便能正式入汉籍,成为真正的大夏子民。 王大人在车上道:“如今云贵多女子,未入汉籍,无论务农行商,赋税更重,且缺少很多隐形的福利,比如未入籍者禁止从军、禁止为官。上回来建水,可劲一番折腾。街面上要是有个汉人男子,嚯,四面八方的女子扑腾上来,真教人受不住。好在衙门迅速出台法令,予以禁止,否则今日你我这马车恐怕还过不去。” 嬴洲闻言不免惊奇。当初西南战区张石率军打到这边,嬴洲迅速响应,被收编后便一直处于前线,对后方的事了解并不多。如今一听,倒也是一桩奇闻。 笑道:“我看满大街的女子国色天香的没有,但模样清秀的小家碧玉还是有的。况且还有些异域风采,看来如今云贵已是男人福地?” 王大人大笑:“福地是福地,就是稍嫌过头了些。” 又道:“说来你们军中也有勾栏,这些异域女子怕是没少见吧?” 嬴洲笑道:“确未少见。” 军队也是有需求的,一个个气血方刚,干的又是杀人的活计,自然需要一些泻火的手段。 军队都配备有军队专属的勾栏。其中多是直接敌人的家眷。譬如东虏黄台吉、小奴酋福临的后宫、将官的妻妾,比如鞑靼首脑、将官的妻妾。 军属勾栏不会直接设立在军队驻地上,而是在附近城镇。就算是泻火,也要得到军令允许才行。 而譬如云南州的边境线上的军属勾栏,其中不但有朝鲜、鞑靼、东虏人,还有南边的哀牢和安南人。 说着话,马车嘎吱一声停下了。 临安府的提学衙门到了。 见到云南州的提学大人,嬴洲心中未免有些激动。激动的不是看到从三品的朝廷大员,而是对于这种级别的大员亲自来传诏的事感到激动。 他虽然从人道榜上得到提示,但具体的事却不知道。 奉了茶水,云南提学笑眯眯道:“本官奉礼部黄大人之命,持天子诏前来寻嬴部将,两天了,终于找到了。” 嬴洲连忙作揖道:“提学大人劳累了。” 云南提学摇了摇头:“左右本官正要巡视各府教化,便也是顺道。” 随后转言笑道:“嬴部将之父可是前朝挂印骠骑将军的嬴启高嬴将军?” 嬴洲一怔,道:“提学大人也知道先父?” 云南提学笑道:“那么嬴部将这一支族人,可是万历末自湖广黄州麻城迁徙至平越的?” 嬴洲又是一怔,他想不明白云南提学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道:“大人英明。万历时曾祖调平越守备,于是举家自麻城的猪市坝迁徙至平越。后先父平叛立功,迁赤水总兵,便又举家至赤水。先父战殁之后,末将余荫为锦衣卫千户、毕节龙场营守备。及至于天子横扫天下,西南战区张都督进兵云贵,末将响应,于是才有今日。” 三七七章 军备元器化 “这就对了。” 云南提学微微颔首,捻须笑道:“本官这里要先恭喜嬴贤弟。” “喜从何来?”嬴洲露出疑惑之色,但心中愈是期待。 云南提学微微对北边行了一礼,笑道:“嬴贤弟难道不知今上姓氏?” “今上...”嬴洲愣了愣,道:“姓嬴。” “天有姓乎?天姓嬴也。”提学大人郑重道:“陛下出自湖广,虽非麻城,然湖广嬴姓只麻城一脉,嬴贤弟既是麻城嬴氏如今家主,这里面的事,便清清楚楚。嬴贤弟,此番陛下召见,此后嬴贤弟便是皇族宗亲,如何不恭喜?!” 如一炸雷,炸的嬴洲晕乎乎的。 嬴翌姓氏,谁人不知?但嬴洲从未想过自家的嬴姓与天家会有什么关联。而如今摆在面前,嬴洲也知道了为什么提学衙门会来寻他,为什么人道榜会提示他。 然而较之于之前的期待,此时的嬴洲,却满心纠结。 历来神州汉家王朝,自汉以后,皇族宗亲之人皆少有实权者。譬如前朝,皇族宗亲甚至被圈养。 赤水嬴氏若成了皇室宗亲,那他在军中的路恐怕也快到头了。本来新朝初立,正是展望未来,却若因出身之故被一刀斩断,他何其不甘? 然而皇族宗亲肯定也有独属于皇族的福利权力。当今天子可不是前朝被问文官们供起来、遮掩起来的塑像。天子乾纲独断,作为天子族人,这地位肯定不低。 夹在二者之间,嬴洲纠结万分。 云南提学看他神色,转念便有所猜测,不禁笑道:“天子族人,皇亲国戚,嬴贤弟莫非不高兴?” 嬴洲吓了一大跳,连道不敢,道:“只是太过突兀,一时无法接受。” 云南提学笑道:“嬴贤弟何必想那么多?且不说贤弟自有能耐,单说今日大夏,与历来亦皆不同。陛下千古之圣,更不同于以往帝王。说句大不韪的话,陛下便是十年不上朝,这偌大的神州照样秩序井然。” 嬴洲微微怔滞,脑子里忽然想到人道榜,想到元器战车,还有如今种种变化,忍不住点了点头。 嬴洲这里的事,嬴翌转瞬便不再关注。 本来嬴翌孤家寡人,从另一个时空而来,在这边当然是没有族人的。但他自己说过的话,总不能吞回去。天子一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来若有一支族人,倒也无妨。予以一些福利,冠以一些名头,打上个光环,大抵也就此而已了。 不会因为姓氏,嬴翌就高看一眼。也不会因为姓氏,嬴翌就防备着。等闲不过寻常一件事而已,作为立宗庙、承薪火的预热。 当前于嬴翌而言,帝国的一应基础建设都在正轨上。着重的,还是开年之后针对日倭的攻略准备。 扩军征兵的事,有军机府和兵部操持。而对日倭的攻略,看似不甚相关,实则仍有关联之处。 扩充三个战区,总不能全都是新的。新老交杂,以老带新,才能迅速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因此辽东战区必定会划拨出三个部将级编制配给新设战区。而划出三个,就要补足三个,自然从新兵之中补充。 除此之外,军备方面亦有更易。 对日倭的进攻,嬴翌定在三月气候转暖之后。眼下腊月,尚有四个月的时间。而元炁殿的军备研究,已经有所眉目。年关时必定可以拿出相应的方案。然后三个月量产、配备,完成辽东战区军备换装,说来还是有些紧张。 元炁殿,嬴翌端坐,面前三人。 有元符堂首座张少师,元器堂首座李真人,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大匠。 张少师振奋不已道:“前次陛下传授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令贫道等感悟良多。飞行元器的参悟进度,已经走上正轨。此外军备的元器化亦已入门。” 说着,他对嬴翌道:“这是石大匠,就是他提出建议,元符堂和元器堂才能摸着门路。” 嬴翌不禁兴致盎然的看着神情局促的年轻大匠,笑道:“石大匠给朕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石大匠咽了口唾沫,用力拜了一拜,结结巴巴道:“陛...陛下...军中使用的军备,除了以锋利、坚固见长的金元合金武器盔甲,便只火铳和虎蹲炮两种...” 只结巴了片刻,说到专业上,石大匠便流畅起来。 按照他所言,直接用金元合金打造冷兵器和盔甲,甚至打造铳管和炮管,都是一种浪费。 他很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既然有元器这种存在,那么为什么不能将兵器、盔甲和火铳、虎蹲炮改良成为元器呢? 随着嬴翌下达军备元器化的任务,他进入这个项目组,但一直没能摸到门路。 直到前次嬴翌拿出五行元磁元符阵列,他听过嬴翌的解说,经过一番思考,终于破冰,得到一些感悟。 “在小人看来,无论火铳火炮,皆是以火药爆炸产生的一股推力,推动铳子、炮子快速飞射,产生杀伤。而铳管和炮管,及一应其他零件,皆是为了保证火药爆炸产生的力量的方向性。” “陛下传授的元磁阵列,经由元炁催动,可以产生力。同样是力,火药的力可以推动炮子,元磁之力为什么不能...” 将五行元磁的元符阵列组合实践到武器上面,实际上石大匠配合元器堂已经制出样本。 “快拿来朕看看。”嬴翌分外高兴,看石大匠的神色亦不同以往。 片刻之后,一把结构跟三眼铳没有太大差别,但更长、更大一些的铳被呈上来。 嬴翌拿着这铳,神魂力量深入其中,仔细观摩良久,片刻之后突出口气,道了声:“好。” 石大匠顿时露出激动无比的神色。 嬴翌道:“你做得很好,应该重赏。你的思路是对的,但铳的效果还需要继续改进。” 石大匠拜了又拜,道:“陛下英明!” 道:“小人在制八方塔时曾仔细观察过元炁的奥妙。元炁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比火药不知高出几何。但元炁也更加难以控制,更加危险。稍一不对,不是散佚就是爆炸。陛下传授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才是军备元器化的关键。小人不敢居功。” 三七八章 石大匠 天地元炁有改天换地的道理,但对天地元炁的直接利用,如今才刚刚入门。 要将天地元炁的奥妙运用到武器上,需要克服的难题数都数不清。 或许元炁方案钻研到高深层次,制造的武器可以直接运用天地元炁攻伐,但现在却不行。 唯有从五行元磁入手。 嬴翌给出的最基础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其用意之深,并不只在于飞行类元器的研发。更在于武器军备的元器化进程。 在悟出五行元磁的基本道理的时候,嬴翌就有所设想。有鉴于穿越前那个时空的某种武器,嬴翌可以确定以五行元磁元符阵列的妙用,可以达到甚至远远超过那种武器的效果。 电磁武器。 同样运用磁力,只不过一种用的是电磁,一种是五行元磁。而电磁,只是五行元磁任何两种元磁之力交汇时的外层现象而已。 电磁武器通过电磁力加速,将实心弹打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音速的效果,远及千里的精准打击,并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么五行元磁不但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甚至能做的更好,更可控。 在嬴翌的设想中,五行元磁钻研到一定程度,可以如意的运用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五行元磁之力。到时候这种武器的效果,便绝非直线攻击如此单一。 通过天地间的五行元磁的互相影响,轻易做到打出的炮子半道上改变方向、直接停止等种种不可思议的效果。 当然,现阶段肯定是做不到的。但类似于电磁武器的研发,却不难。 石大匠侃侃而谈:“眼下这把样板元器铳只能平射,杀伤力最远可以达到三里。一则是元器铳的铳管内铭刻的元磁元符阵列还需要优化,二则是铳心的元炁接收元符阵列还不够完善。第三则是因为铳的本身的局限性。” 他道:“因为是实验性的元器铳,所使用的元符阵列是在陛下传授的五行元磁元符阵列的基础上的粗糙简易版。另一组元炁接收元符阵列本是适用于大型元器的元符阵列,用在小巧的铳身上,同样不合适。如此造成接引和使用元炁的效率极低,所以有效射程只有三里。” 这里的有效射程,是可瞄准的射程。出了这个距离,便无法瞄准,实际上这把样板铳最远能射十里,比旧式的炮打的还要远。 这也是石大匠所说的第三个因素——铳本身的局限性。 铳是单人武器,瞄准依靠的是人的肉眼。军中的将士虽然体魄强悍,眼力出众,但平均而言,超出三里外的目标,已经很难看清。 当然,对于军队而言,大规模集团互怼的时候,可以稍作忽略。但作为元炁殿的研发者,则不能如军队那样,必须要精准,要标准,要考虑到任何一个方面的问题。 石大匠继续道:“样板已经制出,随后只须优化,一月足矣。到开年前后,必能拿出合理的方案。非只铳,炮亦然。小人还有一个想法,是从西洋镜得到的启发。西洋镜可以观远,如果把西洋镜用到铳上,应该可以提升精准射程距离。” 嬴翌听罢之后,对石大匠更是另眼相看。 他丢下一组元符阵列,要的就是元炁殿的供奉们根据这组阵列发散思维。没想到最先有灵感的,是一个大匠师。 值得培养——这四个字从心头冒出来。 便听嬴翌道:“铳作为单人兵器,其有自身的局限性所在。三里的精准射程对于任何一个将士来说,都足够了。继续提升铳的射程,倒不如提升炮的射程。优化是要优化,提高铳的打射频率和铳子的发射速度,以及对元炁的利用效率才是关键。至于将西洋镜用到铳上,可以作为一个补充,想必适用于军中的神射手,大规模则不必。” 石大匠闻言,不禁恍然,道:“陛下英明。” 嬴翌失笑,道:“你心思机敏,如今有又此功,朕意你来主导军备元炁化小组,你意下如何?” 结果很明显。 嬴翌最后道:“元器依赖于元炁,按照眼下这个方案,军队作战必须要携带沉重的八方塔随行,随时为元器军备提供能源。因此能源类元器的小型化,是军备元炁化小组的下一个重要项目。在不影响,甚至还要提升能源类元器汇聚天地元炁的效率的前提下,尽可能的缩减体积。不说随身携带,能缩减到千斤以下,便是大功一件。” “另外,元器军备需要一个标准,元器铳必定有不同的格式,炮亦然。操作的方法以及保养、修复,都需要一个章程。朕希望军备元炁化小组在完成方案的同时,也将标准拿出来。” 最后嬴翌还带走了那把样板铳。 今日不是大朝会的日子,历来非朝会时候,嬴翌多在内宫与元炁殿两头跑。从元炁殿出来,嬴翌直奔坤宁宫。 所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天子办公所在叫乾清宫,皇后寝宫所在便是坤宁宫。 这是沿袭的前朝明廷的规矩。嬴翌并未作更改。 整个紫禁大内,除了元炁殿及易阁、军机府等地方名字有异于前朝,其他的大多没有什么变化。 嬴翌已然大婚,作为皇后的郑梓娘,自然住坤宁宫。其他一应妃嫔,皆有各自的私人空间。当然,大夏内宫亦不是前朝,也没有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后妃之间走动频繁,便如嬴翌到坤宁宫的时候,就有七八个妃嫔正与梓娘围着一幅刺绣叽叽喳喳。 嬴翌大婚前全国选秀,选出最优秀的百名秀女,如今皆是嬴翌后妃。在偌大的内宫里,百名妃嫔、近千女官、侍女,说来多显空旷。 而宫中又没有太多的娱乐,等闲后妃又不能出宫去游逛。于是要么歌舞,要么琴棋书画,要么女红,或者钻研点小乐子出来,平时七八个十来个聚在一起,聊聊天,散散步,倒也不算乏味。 何况还有嬴翌? 大婚之后,嬴翌的生理需求总算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当然,要完全满足基本做不到,不是因为女人不多,而是因为时间不够。 作为一个开国之君,大部分的时间在国家大事上,而不是在内宫。 “都在呢?” 嬴翌摆手止住女官,笑呵呵的走了进去。 三七九章 方案出炉 嬴翌大婚时,梓娘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若放在嬴翌穿越前的时空,这个年纪大抵正处于高中大学之间的年龄。 而梓娘已为帝国皇后。 一身容妆华丽高贵,神态优雅自然,雍容大度模样,在七八个妃嫔的簇拥下,显出独属于皇后的气质。 嬴翌的到来,并没有令妃嫔们噤若寒蝉。若说入宫之初战战兢兢,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知道嬴翌平素较为随意,便都逐渐放开了。 “爷。” 行礼毕,又叽叽喳喳起来。 能选入宫中成为嬴翌妃嫔的,自然不会有歪瓜裂枣的。一群袅袅婷婷,姿态各有胜场,除了气质不同,正如春兰秋菊,赏心悦目。 且年纪都不大,最小不低十六,最大不过二十,正是青春年华。 “在说什么呢?” 嬴翌走近。 梓娘轻笑道:“说刺绣呢。” 一番闲谈,正值傍晚,中间陈圆圆又来了,于是一起用过餐,便皆宿于坤宁宫。 一夜自然无话,其中红鸾叠嶂,男女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来自后宫圆满,自然也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妃嫔们各有各的性格,互相之间不可能没有争持,一些小的矛盾、口角什么的,嬴翌到也不在意。有梓娘在中间协调,内宫安安稳稳。 一来梓娘本身气度不凡,又早早便与嬴翌定亲,可谓结发之妻,嬴翌也最喜爱她。易阁天官郑允芝又是其父。平素里处事公道,性情和蔼,镇住内宫倒也不难。 妃嫔百人,便意味着有百家成为天家皇亲。对于姻亲,嬴翌也有区处。福利自然是高人一等,但要说多高也不尽然。 嬴翌并不会因后院妻妾而高看这些姻亲一眼。 所谓皇亲福利,在平素体现不多。没有免税,亦无封地。与平常人一样生活,该做什么做什么。 真正的福利,体现在其上进的过程中——想要抱着一个‘皇亲’的身份就躺着占帝国的便宜,这样的事不存在。帝国并不禁止皇亲从军从政,只要有能耐,那就去干。而福利,就体现在这里。如果相同的功劳,皇亲优先提拔。另外在大婚时亦以彩礼的形式,或赏赐辽东某片不超过千亩的土地,或漠南某片不超过两千亩的草原,再加上逢年过节的一些赏赐。 总的来说仅此而已。 当然,实际上,在成为皇亲之后,肯定不止嬴翌直接给的这点优待。身份不同,与他人或者官府打交道,自然就有不同。许多内部消息,他们肯定会先知道。 只要有心,要崛起不难。 毕竟是姻亲,给予一些优待,别人也没话说。 当然,若是没能耐,那就安安稳稳的过。 这些天,有不少妃嫔都给嬴翌吹耳边风,想要嬴翌给她们娘家人安排一些差事,都被嬴翌给呵止了。 帝国上下,一应贬谪拔擢皆照人道榜而来。嬴翌绝不会亲手去打破这个自己定下的铁则。 内宫的生活本来乏味,若前朝时候,宫里的妃嫔每天如果不能见到皇帝,泰半都是一个人呆在属于自己的宫殿里发呆。 无事可做,自然把心思放在争宠、勾心斗角上来。 嬴翌的内宫没有许多死板的规矩,且允许妃嫔有自己的事做。譬如喜欢歌舞的,可以在这方面下些功夫,甚至邀请外面这方面的大家来指点,编一些曲子、剧目,嬴翌也会看,也会听。 或者喜欢弈棋的,嬴翌也乐意奉陪。 要么喜欢种花,当然也可以。 或者博戏,投壶什么的。要么在御花园的池子里驾船游览。又设一些健身的物件。或者在御书房读书。 总不能让她们都闲着。 还有对元炁、元符有兴趣的,比如梓娘。也有好些个跟着一起研究,倒也自得其乐。 左右大夏内宫还算其乐融融,没有太多严重的狗屁倒灶。 新年时,嬴翌在主持了华夏纪二年的新年大宴之后,本当回内宫陪妃嫔过年,不过元炁殿传来的好消息让他只能暂时抛下自家的团年宴,直奔元炁殿而去。 元炁殿虽然地位特殊,而且事务繁忙。但半个月前,腊月十五六的时候,嬴翌就下旨给放假了。 不少的修道士都回山去了。大匠师也大多离开了元炁殿,回家过年去了。 只有军备元器化小组硬生生留在这里。 成果终于出来了。 石大匠拿出了当前军备元器化的完善方案,相关于现有的长枪、朴刀、短剑、盔甲及火铳、火炮的完善元器化改良方案。 就长枪、朴刀、短剑及盔甲这一类军备,主要的元炁化改良方案,集中在其本身原有的特性上,加强破甲、防护能力,并减轻负重等细微方面的更易。 这一类改良之后的军备,并不算元器,虽然也有元符阵列参与,但并不是真正的元器,不能直接利用天地元炁。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强度、锋利度等效果。 着重还是在于铳及炮的元器化改良,以及已有的运输元器战车及战舰的武器配备及对接。 完善的元器化方案当中,铳被分为两个大类规格,一个类似于原本的三眼铳,有三个铳眼,其特性在于连发。另一个则只单眼,特性在于点射。在此之外,石大匠果然也实现了西洋镜运用到铳的实践,形成有别于两个大类规格的小类,也就是给神射手使用的有瞄准镜的铳。 并将铳、炮,归于八卦离火之属,三眼铳被命名为离丙型连发元符铳,单眼的被命名为离丙型单发铳。最后一个小类则为离丙型神射铳。 其中的丙,仍然是以丙型八方塔的能源配备为命名。 连发元符铳的优势,在于连射。一次性可以打三子,一个呼吸转三次,一次发射转三转,也就是说三个呼吸不停顿,打出二十七枚铳子。 因此连发元符铳的体积比单发的大,而且在精准方面不能具体到每一个铳子。 单发元符铳的优势则在轻便、精准和射程更远。 当然,神射元符铳在精准和有效射程方面,又要超过单发铳,但又比单发铳重,比连发铳轻。 元器铳的标准有效射程,以一里为基础。连发的一里之内可以精确于三尺方圆,单发的精准度在三里以内,神射铳则在五里界限。 三八零章 元宵 优化过后的元磁阵列组合和元炁接收阵列组合,不但铭刻更加简易,便于量产,而且对元炁的运用效率更高。 以当前丙型八方塔为例,只需一座八方塔,便可满足三千连发铳及七千单发铳能源不间断。 也就是满足一万铳类兵种的需求。 而嬴翌麾下一个满编校尉一万两千人,其中铳类兵种只占五分之二。也就是说,一座八方塔满足一个校尉编制的需求绰绰有余。 当然如果加上炮,又要另算了。 按照嬴翌麾下军队虎蹲炮的普及率,一个部将级三千人编制,便有百门虎蹲炮。而一座功率全开的丙型八方塔,只能满足五十门元器化的轻型元器炮的需求。 如此一来,因军备元器化的缘故,军队便需要作一些调整。 具体如何调整暂且不说,单说元器炮。 元器炮亦有两个标准规格,一大一小,一重一轻。重型元器炮以威力和射程著称。说来从三天前起,军备元器化小组便在城外择地试炮、试铳。这几天经常能听到打雷一样的炸响。 完善的方案,最终定型不是在元炁殿,而是在城外的试射当中得到的结论。 重型震丙型元器炮重达四千斤,炮管长五尺,口径四寸,最大有效射程二十里。其炮子自炮口发射至击中目标,只需要三秒! 也就是说,其秒速平均超过七里。也就是十倍音速左右。 用石大匠的话说,炮子离开炮口的一瞬间,轰隆一声炸开一圈白浪就消失不见了。炸开的气浪甚至将亲自操炮的石大匠给震飞出去。要不是元炁殿的都被嬴翌赐予过真灵数,个个体魄都在5以上,石大匠别说飞出去,怕是要被震死不可。 而其威力也令人叹为观止。被重型元器炮击中的地方,直接在半山腰上开出一道峡谷一样的裂口,宽达丈余,深入岩石深处十几丈,附近的地形都被扭曲了。 而铅制的炮子则不见了踪影,解体了。 “元器炮的射程远远不止二十里。”石大匠满面红光精神亢奋道:“若不是为了保证可操控的精准性,在元器炮上多铭刻了一组改变炮子只能平射的元磁元符阵列,一炮别说二十里,便是二百里也打的过去。” 嬴翌闻言讶道:“连改变炮子平射也做到了?” 石大匠道:“陛下已有提示,若小人不能做到,岂不是辜负是陛下的期望?” 嬴翌大笑:“好。” 然后道:“那么轻型元器炮呢?” 较之于重型炮,轻型震丙型元器炮的威力缩减了不少。其重四百斤,管长三尺,口径两寸半。 石大匠躬身道:“轻型元器炮适用于中近距离炮击。因此并未改变其平射特性。轻型元器炮的有效射程将将超过神射铳。且因其平射特性,未免波及有效射程之外的无辜者,其炮子亦不同于重型炮。经过小人们的试验,发现用筑路工程车凝土制出的石头作为标准炮子,打出去之后,一个呼吸到五里左近就会因为速度太快而解体。这样一来不但不会波及到有效射程之外的无辜,还能增加其杀伤范围。” “哦?石头?”嬴翌奇道:“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石大匠不好意思道:“是小人。” 嬴翌大笑连连:“好,石头好。”他连连拍了石大匠的肩膀好几下,让石大匠脸上笑开了花。 随后又继续说道:“铳的标准是新制定的,无论铳本身的规格、铳子的规格,以及保养、修复的章程。而炮的规格,则是在元器运输战车和战舰的标准上建立的。”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合该如此。” 运输战车和战舰是既定的,元器炮是后来出现的。自然要以运输战车和战舰的规格为基准。 “运输元器战车和战舰本身配备有丙型八方塔,两类元器炮的制造规格,就是按照这个来的。可以无缝衔接。直接安装上去,便可与八方塔协调一致。” 嬴翌精神振奋,道:“那便按你们的方案来办。元宵过后,朕要三大元器工业区立刻进入量产。在四月之前,朕要完成辽东战区的军备换装。” ... 正月十五,元宵。 元宵又叫上元节,相传汉武帝在这一天祭祀太一,从而流传下来。千余年以降,至今元宵节已经成为诸夏民族极重要的一个节日。 这天上午,嬴翌率百官至天坛人道台祭天,中午大宴群臣。到晚上才有空闲,于是换便装,带着梓娘及陈圆圆、李香君等五六后妃出宫,悄然融入百姓当中,共同参与这个盛大的节日。 京师的元宵节盛大无比,出了紫禁城,满大街的灯火辉煌。有各式各样的花灯供人欣赏,有猜灯谜的,有卖汤圆的,还有官府组织的戏班子,这里一台那里一台,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轰然之间,京师的各城门楼上火焰升空,不知多少人正在放烟火。把个京师照的金碧辉煌。 梓娘几女兴致盎然,硬生生玩到子时,眼看大街上人烟渐散,还意犹未尽。 而这还没完。 回到宫里,嬴翌又把妃嫔和女官、宫女们都召集到御花园,妃嫔们早早准备好的花灯放出来,御膳房又送来各种小吃、元宵。 这里猜灯谜,少女猜不出来,就把嬴翌拉过去。那里吃元宵,哪个妃子亲手做的,嬴翌自然也要尝一尝。 毕竟总不能带了皇后几女出去玩耍,就全然不顾其他妃嫔。 女官和宫女们也放开了,猜到灯谜谜底的,也有奖品。或是某妃嫔的贴身首饰,或是一幅字画,或是一幅刺绣。 又放烟火,照耀紫禁。还来歌舞,莺莺燕燕。 这一番玩耍,最后被嬴翌搞的乌烟瘴气。花丛里、树荫下、回廊角,留下许多令人热血沸腾的嘤嘤声。 自然的,第二天朝会——因十五元宵,朝会自动延后一天。在朝会上,礼部部臣黄宗羲逮着又是一顿喷,说来说去于礼不合什么的。说紫禁城昨夜轻浮,全城都知道了,有失天家威严。 嬴翌只笑呵呵的,倒也不甚在意。 黄宗羲虽然古板了些,但没有坏心思。嬴翌的心胸,对外不说,对内着实谈得上一个海阔天空。 三八一章 准备 军备的元器化方案拿出来了,过了元宵,位于京师东外通州的元器工业区、河南方城山外原小王庄处的元器工业区及江南松江元器工业区开始发力,进入量产阶段。 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好像天子一封诏书什么都能办到。然而在诏书的背后,就算是嬴翌自己,在新年至元宵这半个月里,也忙的出奇。 元器军备化方案是有了,但生产线呢?正月的前半个月里,嬴翌没日没夜的呆在元炁殿,与石大匠的军备元器化小组紧赶慢赶,才在元宵前将军备元器化所需的元器级生产线各自制造一条出来,并完成生产线制备的完善方案。 过完元宵,石大匠的军备元器化小组还得继续奔波。他们要把生产线样板押送到通州元器工业区,并对元器工业区的工人进行初步培训,并在这里加工生产线,然后将成品元器生产线输送到南阳和松江,还得继续跟着,去手把手的指导。 时间毕竟很紧,三月过后,也就是四月,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战区便会发起对日倭的进攻。而在进攻之前,至少要留半个月时间用于军队换装及熟悉新装备。也就是说,三大元器工业区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好在不是全军换装,只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战区两部。总计正兵九万六千人的军备换装。 大一统的帝国体制,除非皇帝昏庸,臣子腐朽,否则其效率之高,可以说是冠绝一切政治体制。 上下一条线,一个命令,一封诏书,便可以调动全国一切人力物力。若换成所谓的皿煮体制,别说三个月完成换装,扯皮的时间都不够。 对于军备元器化及换装之事,军队早翘首以盼。新年时各战区都督上书贺新春的奏折当中,无不提起此事。都想先一步换装。 不过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稳得一笔,帝国的下一步战略,朱炳琨和郑五早就知道,为此做了接近半年时间的准备。没有任何疑问,首批换装的,肯定是他们。 冬去春来,气候渐暖。但留在京师已有大半年时间的日倭使团,则愈发感受到一种紧迫。 他们不知道帝国正在征兵,也不知道帝国准备军队换装,但急迫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没有半分消散,反而更急。 一是大夏帝国君臣爱理不理,二是国内催促愈急。夹在中间的使团,如在火上灼烤,如何不急? 礼部驿馆,德川光友来来回回的走,脚步迫切。较之于初来之时,德川光友的精气神,降低了不止一截。 “黄宗羲大人可有回复?”德川光友抿嘴道。 左右皆摇头。 德川光友嘴角一抽:“还是没有回复吗?他们非要对马岛不可?允许驻军都不行吗?” 还是摇头。 “华夏不是自诩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吗?为什么?!”德川光友气急败坏:“他们不是从来都很大方吗?只是贸易而已,又不涉及其他,为何揪着对马岛不放?!” 摇头。 “八嘎!”德川光友一耳光把身边一人打翻:“废物!都是废物!” 他来回的走,脚步和心中一样急,却没有丝毫办法。 其中一个个子极矮的中年倭人犹豫了一下,道:“少藩主,卑下认为夏国并没有谈判的诚意。他们明明知道对马岛是我国门户,决然是不可能割让的,但他们咬着不放,分明要我们知难而退。” 德川光友喝道:“难道我不知道?!但如今是我们求夏国,不上夏国求我们,如之奈何?!” 他喘了口气:“若夏国不诏令开海,你知道每天要损失多少利益吗!?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将军阁下已经受到各藩主质疑?!如果不能解决此事,你想过后果吗?!” 默然。 大夏禁海,封锁海路禁绝贸易,南洋的西夷难受,日倭更难受。长崎虽是德川幕府垄断,但所涉及的利益,并非德川一家,还有其他大名、藩主。航海贸易从长崎进入日倭,发散到各大明、藩主,是一个利益整体,德川幕府吃大头,做裁判,其他的大明藩主啃骨头、喝汤水。 如今汤没的喝了,骨头没的啃了,些个大名藩主自然要寻领头的德川幕府的找说法。 如果不能解决此事,对德川幕府而言,便是失了人心。德川家光怎么能不急?德川光友怎能不急? 日倭,江户。 “我今日把你们召集起来,原因我不说,你们都明白。”德川家光跪坐在榻上,神色沉肃:“长崎事非幕府一家之事,乃日倭国事,与诸君皆息息相关。夏国禁绝海贸,损失的不只是我。要解决此事,也不是我一家的能为。” “将军阁下一直与夏国交涉,不知夏国是什么意思?” 某大名开口问道。 德川家光淡淡道:“夏国要我割让对马岛,你怎么说?” “对马岛?!不可能!” 闻听此言,众皆哗然。 “对马乃我国门户,怎能割让?若失了对马岛,本土再无屏障,被人打上来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八嘎,夏国狼子野心!” 德川家光淡淡的看着,等众大名藩主声音渐熄,这才道:“因此我并未答应,期望能与之谈判。然而大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果。夏国君臣咬着对马岛不放,我有什么办法?” 他顿了顿,道:“我年老力衰,精力大不如从前。近些天经常神思恍惚。实在难以解决此事。因此把诸君叫来,请诸君教我一个法子。一去大半年,长崎冷冷清清,我与诸位损失了多少,日倭国损失了多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啦。” 堂下一片鸦雀无声。 日倭的经济,极度依赖于海贸。自从有了海贸,日倭出产的银子便有了去出,换来种种商品、奢侈品,并对日倭的发展,起到了推进的作用。 但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害处也随之而来。 比如外来思想的冲击、宗教的冲击,甚至外来危险的窥伺。 德川家光对此,早有不满。前几年还针对天主教发布禁令,并引起天主教徒的反抗,造成了一些骚乱。 虽然平复了,但只要对外还敞这口子,这隐患就一直存在。 实际上对德川家光本人而言,大夏禁绝海贸、阻塞海路,他不但不难受,反而心中高兴。 因为德川家光早就计划着闭关锁国了。 只是害怕太过仓促,而引起诸大名藩主的反抗——毕竟海贸涉及巨大的利益。 三八二章 意图 事发后德川家光忙不迭派人出使大夏,实际上是做给诸大名藩主看的。得知大夏咬定了割让对马岛,德川家光心中就稳了。 对马岛势必不能割让,而大夏禁绝海贸,那该怎么办呢? 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打。通过武力击败大夏,迫使大夏开海。 第二条路,彻底闭关锁国。不打的话,大夏禁海,海贸没了,自然而然便可顺应之实现德川家光的政治主张——闭关锁国——而且是更进一步,连一个对外口岸也不要了。 果然,有大名藩主出声道“将军阁下,我听说大陆的夏国才刚刚立国,想必内部还没有稳定,底蕴还没有积累。若趁此机会宣示武力,迫使夏国开海,想必不难。甚至一鼓作气,完成丰臣君未竟之事业也未尝不可呀!” 没等德川家光开口,便有大名怼道“甲斐家的,你要跟夏国打就去打,打过了之后再来说这句话。” 之前的甲斐藩主闻言道“原来是长洲的老毛利。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的属地临近长崎,这海贸你吃骨头我喝汤,我这里急,你倒是不急了。” 长洲毛利藩主闷哼一声道“你问过肥前家的再来跟我说话。” 肥前藩主此时开口道“甲斐家的,你封地在关东,并不知道夏国的厉害。早前夏国的海军在对马海峡耀武扬威,我与老毛利看不过去” “打过一仗。”德川家光开口了“本将军与毛利家和肥前家出兵三万,几全军覆没。而夏国的海军分毫无伤。就是这么个事。” 然后叹道“说来夏国虽胜,但并未趁势占了对马岛。而实际上,夏国海军游弋在海峡之中,对马岛早已形同丢失。我派人出使,也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可惜” 最后道“夏国虽是初立,但海军强横,连泰西诸夷都毫无办法。而这一代大陆朝廷与以往皆不一样,君臣皆极强硬。” “该怎么办,今日把诸君召集起来,事情也说明白了,议一议吧。” 且不说德川家光欲借大夏禁海之事彻底完成闭关锁国的政策,单说时间流逝,很快便进入二月。 这一天,通州元器工业区第一批元器化军备终于诞生了。包括一万离丙型单发元符铳、五千连发元符铳及二十门重型震丙型元器炮和五十门轻型震丙型元器炮。 嬴翌亲自前往通州查视,并带领文武要员观摩试射。 当一轮炮击过后,工业区外的一座上百米的小山被夷为平地,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很好。” 嬴翌先夸奖了工业区的官员,然后对军机府军备司郑怀道“尽快将新式军备运送到辽东战区,尽快完成换装及熟悉新装备的性能。在三月中旬之时,必须要完成辽东战区和山东海军换装、熟悉性能事宜。” 郑怀笑道“陛下放心,依照通州工业区的效率,三大工业区一起发力,三月中旬必能完成目标。” “如此最好。” 河南,南阳,叶县,刘家庄。 一大清早,天刚麻麻亮,刘宁便从屋里出来。他赤膊着上身,露出古铜色如同一堵墙一样的强悍躯体。 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刘宁热身一番,然后打了十遍武经锻体术,呼呼的拳风激荡在院落当中,卷动着院墙外伸进来的槐树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武经中的锻体术分刚柔两种,柔者如水,缓慢舒展,适合打基础,适合孩童初习。刚者强猛,霸道剧烈,适合体魄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的人修习。 十遍锻体术过后,刘宁连吞几口长气才停下来。头顶冒出腾腾热气。好似蒸笼似的,身体如一个大火炉,将周围的空气都蒸腾的微微有些扭曲。 “宁子。” 刘宁转过脸,露出笑容“娘起得这么早啊,不多睡会儿?” 老妇人笑道“你这里风风火火的,娘也醒了,干脆就起来了。” 刘宁道“军队里习惯了,天不亮就得起来。” “娘知道。”老妇人提着木桶就要去打水“你先歇着,早上喝粥。” 刘宁忙抢过木桶“我来,我来。” 给水缸打满水,刘老爹也起来了,还有刘宁的小弟,一个才六岁的鼻涕虫。 饭桌上,刘老爹道“昨日里你张家婶子给说了一房亲事,我琢磨了半宿,觉着还行。是柳树村李家女。年方十六,跟你小两岁,正合适。今天要没事就别乱跑,就让你娘去柳树村看看,约个时间相一相。看的过眼就把亲结了,你也不小了。” 刘宁一听,手中筷子一顿,道“爹,我过几天就要回辽东了,没多少时间。” 刘老爹道“左右还有几天,将就着嘛。先把亲结了。你这军队里面,吃的是刀口上的饭,万一” “说什么瞎话呢!”刘宁娘连忙骂道“我儿子堂堂军侯,一身好武艺,往后还得做将军呢。” 刘老爹脸一黑,道“是,是,要做将军!我刘家十八代农户,也该出个光耀门楣的了。” 一旁鼻涕娃叫道“大哥要当将军喽!我以后也要当将军!” 刘宁嘿嘿一笑,使劲的揉了揉鼻涕娃的脑袋上的总角。 正喝粥呢,门外传来呼喊“头儿!头儿!” 刘宁一怔,一旁的刘老爹道“是王小二。” 刘宁点了点头,放下筷子“爹娘,我出去看看。” 出了门,正见一个魁梧的家伙站在院墙外伸头伸脑的。 “干嘛,一大清早的。”刘宁打开门“进来吧,吃早饭没?” “吃了。”王小二道“头儿,这儿有个事,得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今天就得出发了。”王小二道“昨天我去叶县,正逢着营将呢。说是战区军令下来了,要提前结束探亲,回战区熟悉新军备呢。如果没遇到我,营将就会亲自来一个个通知。巳时,记得啊,巳时在村口集结。” 说完就走了。 刘宁听罢,略微有些激动。但随即望向一起从屋里走出来的爹娘,心绪又低沉下来。 “爹” “我都听到了。”刘老爹道“怕是没这个缘分,大抵时机不到。军令既然下来了,你就早些准备准备。等下回回来,爹再给你张罗。” “嗯。” 三八三章 前夕 大夏的将士对战争的狂热远超历代神州王朝,至少可与强秦相提并论。功勋但在马上取,敌人的头颅和鲜血才能铸就晋身之阶。 战争造就强者。杀敌越多,斩下的首级越多,战胜的敌人越多,自身就越强大。军功不会被贪墨分毫,有多少是多少,该怎么晋升就怎么晋升。 但忠孝不能两全。军中的将士一年到头能有十天探亲的假期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宁作为辽东战区某部统率百人的军侯,年纪才十八岁。两年前,天子坐河南,起兵北伐之时,他以十六之龄从军,从河南打到京师,从京师打到辽东,自一个小兵逐渐成长为合格的军官。其中经历的,杀戮的,数都数不清。 不想当将军的不是好士兵,但要称得一个将军,怎么也要校尉级军官。那可是统率一万两千人的大将! 而也只有校尉级军官,才能挂上将军衔。 他还年轻,渴望着建功立业。战区的命令下来了,他知道,战争就要开始了,也是离开这个安宁祥和的家,离开父母亲人,奔赴杀场的时候了。 刘宁收拾妥当,穿上银灰色金元合金盔甲,臂弯里揽着兜鍪从屋里走出来,仿佛一个天兵,如同一尊神将,六岁的鼻涕娃眼睛直冒星星。 刘老爹含笑而视,神色里充满了自豪,刘大娘含泪笑着,吃力的抱起一个巨大的包袱,叨叨道“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就些个腊肉” 刘宁抿着嘴“娘,留着家里吃” “家里多着呢。”刘老爹一旁道“让你带上你就带上,叨叨个啥?现今世道好,不差这点。” 刘宁默默的点了点头,连忙接过包袱挂肩上,道“爹、娘,我这就走了。” “走吧走吧。”刘老爹摆了摆手“我和你娘送送你。” 出门,,与父母和小弟默默的走,恍惚转眼间就到了村口。 “头儿!” 王小二一身戎装,和其他几个村中的同袍都已经到了。 “头儿!” 皆行礼。 刘宁还礼,顺着村口的大道向县城方向张望了一下“巳时还有一刻。” 然后道“做好准备,跟家里人作别,然后整队。” “喏!” 当巨大的运输元器战车抵达村口的时候,六个甲士已全副武装。兜鍪罩头,盔甲遮身,长枪指天,威武雄壮。 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在一旁看着,看着威武的甲士和巨大的战车,发出阵阵惊呼。 战车停下,从后面跳下一个军官,挺直身子近前,行礼,刘宁等还礼。然后喝道“刘家庄将士都有,报名!” “辽东战区前军后校丙部寅营第三军侯部军侯刘宁!” “辽东战区前军后校丙部寅营第三军侯部王小二!” “辽东战区” 六人声如洪钟,刘宁最后道“报营将大人,刘家庄将士六人皆至。”那营将微微颔首“上车,出发!” “喏!” 刘宁喝道“全体都有,列队,齐步走!” 战车掀起一阵烟尘,逐渐消失在远处,刘家庄的老少爷们还沉浸在那种刚强果决之中。 良久,有人叹道“如此强兵,古所未有。我大夏天朝上国,威严如斯!” 一看,是村中旧时秀才,皆笑“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 朝州,原朝鲜半岛,釜山军港。 釜山乃朝州良港,与对马岛隔海相望。自去年天子决意对日倭出兵,山东海军便已在为此做准备。 如今山东海军战区全员四万八千正兵、三十艘坎丙型元器战舰及上百艘大大小小的旧式战船皆在釜山军港之中做最后的准备。 元炁殿军备元器化小组在石大匠的带领下,正在军港之中给元器战舰安装元器炮。 海军大都督、镇海将军郑武郑五)、山东海军战区都督林江生及山东海军校级以上军官皆在一旁观摩。 林江生原属陆军某部校尉,海军扩军之时,郑武上书请调林江生入海。于是擢为山东海军战区都督,对应松江海军战区都督为刘德义。 此番对倭之战,海军以山东海军战区为主力,大都督郑武亲自坐镇釜山。 “这边这边,”石大匠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从这里放下,小心。” “查看对接处是否有错漏” “有?速速调整” “接通八方塔,贯通元炁,小心” 一座座重型震丙型元器炮被安装到战舰炮台之上,查视元符阵列对接是否有误,然后贯通元炁,便见一座座元器炮微微发光,对接处的缝隙在元炁熔炼之下迅速消失,凝为一体。 元器战舰有三层甲板,舰身左右两侧便有三层炮台。每层炮台置重型元器炮各五门,余者炮位皆轻型元器炮,加上甲板上的主炮台,每一艘元器战舰便拥有重型元器炮十八门,轻型元器炮三十门。 较之于旧式战船,元器战舰上的元器炮位更少,但威力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不是不能装载更多的元器炮,这与八方塔的功率有关。如果火力全开,静止状态下的元器战舰只能供应十五门重型炮或三十门轻型炮加五门重型炮。 石大匠一边指导安装,一边对海军将领们道“元器炮的操作方法及种种注意事项就在小人之前给大都督的册子里。等全部战舰元器炮安装完毕之后,小人会随同海军一道去海上试炮,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试一试就清楚了。” 郑武并不拿捏身份,元炁殿的供奉、大匠师虽然没有官阶,但其地位隐隐超然。 再说了,军备的更新换代,可不都指着元炁殿嘛。 他一身大都督军服,笔挺如山,笑道“那就劳烦石大匠及各位供奉、匠师了。” “应该的应该的。”石大匠连忙道“陛下何其关注此事?若有差池,小人也无法跟陛下交代。” 源源不断的元器军备通过运输元器战车运送到朝州,或归陆军,或归海军,一切有条不紊。 至三月十一,海陆各部全部完成换装,并开始熟悉元器军备。 至三月底,临近四月的这半个月时间里,海面上、沿海的山林中,每日霹雳雷震一样的炮击声隆隆不绝,而隔海不远的对马岛,却茫然无知。海峡早被封锁,日倭的船只出不来,竟然不知道战争的阴云,已经紧锣密鼓。 三八四章 大复仇 四月初一,乾清宫大朝会。 日倭国的使团,也在朝会之列。 德川光友一大早得知大夏天子今日朝会要见他,心中便愈是忐忑。这么长时间一直不理会,这时候忽然要见他,说明结果就要出来了。 是好是坏,德川光友一概不知。 大夏朝会按半月制,月初初一和月中十五各一次。而朝会的时间,是从辰时开始的。 较之于之前神州朝代,大夏在这方面要舒坦的多。 譬如前朝明廷,大大小小的朝会几乎每天都有,而且三更过后官员们就要起来,摸着黑准备上朝。 嬴翌对此深恶痛绝。 朝会开的再多再勤快,而不能解决问题,那又有什么用? 平素里各部司的官员按照时辰自己去部司里做事就是,许多小事在部司里就能解决,再不济易阁总能吧?没必要什么都拿到朝会上扯皮。 易阁解决不了,无法决断的,再来朝会上商议也不迟嘛。 卯时末,宫门已经大开。三三两两的朝官或乘轿,或坐车,陆陆续续进入紫禁城。德川光友带着副手,也跟着进去。他一路小心翼翼,耳朵竖起来,想要探听一些消息。 但无所获。 钟鸣响彻的时候,众官上殿,天子未至,便皆各自入座等候,轻轻交头接耳。 易阁天官郑允芝和地官孙闻坐在最前面,正在低声耳语。 郑允芝道“今日初一,朝州怕已是打起来了。” 孙闻笑道“陛下决意混一瀛洲,日子定好了,自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人说着,还看了眼在末尾的德川光友二人。 “这懵里懵懂之间,便要国破家亡,欸,世间事,国家之间,果然没有那么多道义。”一旁不远的礼部部臣黄宗羲叹息连连“陛下此事做的太过牵强,会给后人留下把柄啊。” 郑允芝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郑允芝道“黄大人熟读经书,得‘仁义’二字。然圣人亦有内外之辨。圣人之仁,圣人之义,对内不对外。那敌国要受的圣人仁义,除非化外为内,成了大夏子民。否则如何施以仁义?” “陛下总是直烈了些。”黄宗羲道“非我不知仁义内外。实是以战凌之,非圣人之道。” 孙闻笑道“黄大人此言差矣。陛下伐倭,非无缘由。大夏承继前朝汉统,前朝所遗留之事,亦是祖宗遗留之事,如何不解决?那嬴洲倭人,先有东南倭乱,又有万历朝州之战,虽说前朝勉强取了个胜字,但我诸夏子民、将士,毕竟多受其害。前朝无能,只能被动承受而不能还以颜色,如今陛下秉大义,复民族之仇。圣人言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何以报怨?以直报怨。” 黄宗羲只叹连连。 早已湮灭在软弱之中的公羊派大复仇主义,如今复又燃起。也不知是好是坏呀。 公羊春秋亦为儒家派别,从这方面来看,大夏伐倭,确有缘由。宋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圣人都说了,九代以前的仇恨都要报仇雪恨,倭国对神州造成的伤害,才不过百十年呢,如何能忘却? 忘记了,就是数典忘祖。祖宗受过的伤害都能忘记,还是人吗? 又听郑允芝道“休说复祖宗之仇,单说如今对倭出兵,亦非无缘由嘛。倭国要开海,但又不愿意付出代价,还一直纠缠,这不是拿大夏威严当儿戏?如何不给他教训?” 黄宗羲无言以对。 钟鸣响起,皆噤声。 嬴翌一身华贵威严天子冕服从后转出,众臣皆起身躬拜“陛下万圣!” 嬴翌大袖一拂“平身,坐。” “谢陛下。” 嬴翌坐上龙椅,开口道“今日四月初一大朝会,众卿有何要事,速速报来。” 便见右侧军机府赞画司司事直接出列,道“陛下,倭国以开海戏弄大夏,损陛下威严,臣请出兵伐之!” 司事一身军服,刚硬笔挺,正如语气一样坚固。 此言一出,末尾处德川光友两人顿如雷击,茫茫然不知在何处了。 便听嬴翌道“礼部黄卿何在?” “臣在。”黄宗羲起身道。 “与倭国谈判之事,可有结论?” “无。”黄宗羲暗叹一声,正色道“倭国拒不割让对马岛为互市之所。” 嬴翌微微颔首“禁海乃帝国战略,倭国要朕开海,拿帝国战略不当回事,还不愿付出代价。黄卿,军机府以其戏弄朕,损大夏威严出兵伐之,你以为如何?” 黄宗羲顿了顿神色,拜道“但请陛下圣裁。” 嬴翌微微颔首,道“朕继炎黄薪火,承前朝大统,靖平宇内,安抚万民。值此帝国初立之际,却有绰尔小国挑衅戏弄,令朕颜面大损。倭国,嬴洲之国,自汉便与神州有交流,为藩属,得神州之利不尽。然屡窥伺神州,狼子野心。久的不言,单说前朝时沿海倭乱、万历朝州之争,皆令我诸夏子民流血伤命。襄公复九世之仇尤可。祖宗受难,朕亦感同身受,非报此仇不可。” “殿官,拟旨。” 一旁陛阶之下候着的女官出列道“陛下。” “倭国狼子野心,害祖宗子民,此仇不可不报。又将大夏禁海战略视同儿戏” “天子!天子!” 这时候,德川光友终于回过神来,他一脸惨色,扑跌出来,口头咚咚“天子在上,倭国绝无冒犯之心,请天子明察啊!” 又道“天子,神州倭乱,乃沿海海盗所为。万历朝州之争,罪魁丰臣秀吉亦死,天子何以株连后代?圣人言仁义,天子,倭国盼大夏仁义久矣!” 嬴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浩浩荡荡犹如实质的威亚横扫乾清宫,德川光友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敢在朕面前信口狡辩?殿前禁卫何在?” 便有甲士上殿。 “将倭国使者打将出去。” “喏!” 惨叫声中,倭国二使被打出乾清宫。嬴翌收了帝威,道“倭国自古为神州属国,却狼子野心,不可不伐。传朕诏令,命辽东战区、山东海军战区即刻发兵,三月平倭。倭国不平,不要回来见朕。” 三八五章 闪击 四月初一,辰时。大夏帝国山东海军前军驭元器战舰十五艘、旧式大小战船五百艘,载陆军辽东战区后军两万四千将士,计四万八千人,挥兵直下对马。 与此同时,苦兀库页岛)南角,山东海军后军及辽东战区前军亦跨海开拔,直击虾夷岛北海道)。 村下是对马岛的一个海民,以捕鱼为生。作为一个懵懂的小民——或者说奴隶——这个时代的倭国,小民大抵就是奴隶了。村下怎么也不可能知道世界的局势,同样也没有感受到大夏禁海以后对马岛有什么变化。因为海贸与他这样的小民无关。 他的小船本来也只能在陆地附近捕鱼,而无法真正离开对马岛的范围。 天气正好,村下从渔村出来,心里想着今天能打多少鱼,然后拿到对马对贩卖,可以卖多少钱。 哦,对马就是对马岛唯一一座城市,就在不远处的海边。 对马岛是由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的,而对马就是这几座岛屿的中心。处于两座岛屿之间,临海。 村下到了海边,解了绳子,就要上自己的小船,却忽然之间,耳畔隐隐传来一片轰鸣!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天。没有云,一望湛蓝。 “不是打雷?” 他脑子一转,不禁朝着雷鸣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正是对马所在的位置。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又是一片轰鸣。 “???” 村下一脸茫然“贵人们又在玩什么吗?” 便见对马方向几条烟柱冲天而起,又是一片轰鸣之中,越来越多的烟柱冲霄。村下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他连忙把小船的绳索重新绑起来,然后望旁边的海崖攀去,雷鸣阵阵之中,他爬上崖顶,举目一望,忽然看到天边交织了许多白线。白线一头连着对马那边的海里,一头连着对马。 “什么东西?” 他茫然不知。 这时候,又是一片雷鸣。更密集,但单个声音或许小了一些。他也不知道听没听错。 然后隐约又看到对马那边的海面上一排排的白线迸射,好似有一个人在挥笔作画,只不过是白色的,不是黑色的。 而这些白线,与之前的又不一样了,是直的! 然后又是轰鸣,隐约已听到呼号、哭喊了。 “打仗?!” 他脑子里一个闪电,猛地回过神来。就看到一条直溜溜的白线,竟奔这边来了! 好快! 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震的跌倒下去,如果不是条件反射抱住一块坚固的石头,怕是已跌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他机械的扭过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崖壁上,一个巨大的窟窿还在冒着烟! 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往崖下跑去。 对马,舰队抵临之初,先以重炮轰击了十轮,定点打击,将对马港口打的稀巴烂。然后稍作停歇,战舰继续靠近,再以轻型元器炮平射。 并趁势迅速靠岸。 “快快快,登陆!登陆!” “半个时辰之内占领对马!” “顽抗者杀无赦!” “杀杀杀!” 战争就这么打响了。 而大夏帝国本土,一丝风波也不见。 天子诏令四方,以复九世之仇、以倭国戏弄天子、折损帝国威严为由,发兵攻伐。 百姓听说打仗,反应是有的。一些旧时文人发出自己的声音,有认为大夏天朝该以德报怨,有认为跨海作战不划算,也有引经据典力顶的。而对百姓来说,战争只要不影响到生存,更多的是期盼。 因为战争能让人一步登天。 尤其是参与战争的山东海军和辽东战区,所属军属在担心之中,也更是期盼。 一战下来,自家的儿郎又该升几级?又该有多少赏赐? 而这,波澜并不大。更多的,还是在关注各地的建设。就在帝国对日倭宣战之后的第三天,一个好消息传遍大夏——三横三纵贯通帝国东西南北的六条主干道,竣工了! 除了跨黄河、长江的大桥尚未修成,其他的地方一路畅通。 商人们欢呼雀跃,有了这六条主干道,极东的货物可以在一天之内运送极西。极北的货物可以在一天之内运送到极南。虽然要建立在元器运输车的前提下,但很多有门路的商人都已经得到消息——元器运输车即将民用化。 以往不要说从极东到极西,从极南到极北,便是州府之间的商业贸易,也不止一天路程。 远途贸易,不知愁坏了多少商人,对商业的交流,造成了多大的阻碍。 而如今,这一切迎刃而解! 等到跨州府的次级道路网络建设成功之后,那又该是怎样的盛况?乡村级呢?无论商人百姓,皆对此期待不已。 道路是国家的血管,一切营养的输送,皆有赖于道路交通。如今主干道既成,道路交通系统的第一个阶段完成,嬴翌是高兴的。 大夏帝国从中枢到地方,官员们是高兴的。 道路系统的建成,对地方的人力调配、商业交流有着巨大的促进作用。对官员而言,就是政绩更好刷了。 政绩出来了,人道榜上有名字,升迁还不唰唰唰?! 于是跨江跨河大桥、次级州府道路的建设,更鼓足了一股气。 人力物力被发挥到极致,在基础建设当中,又带动了商业的流通,商人输送材料得利,百姓做工得利。便是奴工营的奴工,也可以说是得利了——三年考察,五年除奴籍,而做的好的,用心的,还会缩减。 每做多一个工,他们距离脱去奴身就更进一步。距离成为汉人子民就更进一步。 说起来,奴工营的奴工都很老实。不单单是因为上头有强人管着——奴工营的管理层榜上有名,一个个都强的非人,虽然不是军队,但碾压奴工轻而易举。 关键是奴工虽然是奴隶,但并不差吃喝。 帝国在这方面,可没有亏待他们。虽说工期催得紧,每每累的精疲力尽,但吃喝总是能跟得上的。 每天白花花的大米饭管饱,对于这些奴隶而言,甚至比他们成为奴隶之前都要幸福的多。 也因此,奴隶们更相望脱去奴籍成为大夏真正的子民。那该多幸福? 三八六章 桥梁 伴随着对日倭国的战争的开始,帝国道路交通体系大计划第一阶段大体完成。 对日倭国的战争,说实话,于帝国内的影响并不大。天子嬴翌起于微末,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无论是前朝明廷,还是辽东东虏,亦或者漠南的鞑靼人、云贵藏地的土司或者西疆,战争从未断绝,胜利已是家常便饭。 而百姓更多关心的,还是与家长里短平素生活有关的东西。 比如官府是否有推广新的改良作物——蔬果或者经济作物。通过地稷仪改良的主粮良种早已推行全国,现如今如果还有哪个地方的百姓在粮食方面需要支持,那么唯有边疆拓展规划的新州府、刚刚完成或者正在移民的地区。 绝大多数州府的百姓,都已经超越了基本生存的需求,并开始对更高品质的生活产生期望。 地稷仪普设至府一级,每一个府级治区都有一座地稷仪。而这只是第一阶段,按照嬴翌的计划,地稷仪会普设至县一级。 以满足各地百姓对良种的需求。 天南海北,地方不同,环境不同,造成各地在主粮之外各有一些特色物种。水果、蔬菜、经济作物,各地皆有不同的特色。在主粮方面,帝国中枢有必然的要求,麦或稻。而各地的特色物种,则不做要求。 以府为单位,借助地稷仪对当地的特色物种进行改良,并推行治下,满足百姓在主粮之外的需求,并同时促进商业流通。 譬如保定的特色物种,自然保定府率先改良,然后推行,形成规模,于是就引来商人,带来商业流通。商人将保定的特色物种贩卖到其他地方,从而为当地的百姓创造利益。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各府都有不同的改良物种推行——或潜力不大只适用于家庭的,也有潜力很大,可以大规模种植并创造利益的。首先吃螃蟹的人,都得了利。于是百姓们都翘首以盼。 在各地特色物种方面,帝国中枢并不刻意固化。譬如保定的特色物种,保定府自然率先改良,取得优先的优势。但如果在这样的优势的前提下,仍然被其他后来盯上并改良该作物的某个府斗了下去,那么帝国中枢也不会去管。帝国要管的,只是地方官员是否合格。 大框架之下,大势不可逆,小势可改。主粮要做限定,但主粮之外,其他一切皆听凭市场发展规律。 只看各地官员的能耐。 开封,作为河南治所,亦是天子真正起家之处,开封的繁华可想而知。大夏立国不到三载,而开封的繁荣已经超越了前朝最鼎盛时期,无论人口还是商业。开封古城已经被淹没——在古城之外,已经拓展形成了六个卫星城,将这座古城围在当中。 作为中原重镇,黄河中游的交通枢纽,三横三纵六条主干道,有两条在这里交汇。纵乙及横丙。 纵乙从极北广武府而来,穿过漠南草原、京师,一路南下,跨越黄河,贯通开封。 因此开封黄河大桥的建造势在必行。 今天,华夏纪三年四月十七,开封黄河大桥即将完成对接。 这是一件盛事,对整个开封、整个河南、整个帝国而言,都是极重要的盛事。 这座大桥一旦对接完成,标志着诸夏民族再一次斗败天地战胜自然,天堑再非天堑,是大道通途。 开封北的黄河河段,其宽十八里,别说造桥,以往都没人想过。 “十八里天堑,今日化作坦途。此诚天子圣明、祖宗保佑。”帝国工部部臣连彪连文怀站在看台上说道。 连彪是嬴翌起势时的老人,初为军官,后迁掌奴工营,大夏开国之后,擢工部部臣,为易阁之下九部大员之一,位高权重。 本是个粗人,合该在军中有所建树。但时也命也,终迁文官。如今也有几分附庸风雅,譬如他的字,便是请教了礼部部臣黄宗羲和文部部臣顾炎武之后,自己琢磨着取的。 当然,他虽然在文化事业方面没有什么建树,但大抵是熟能生巧,奴工营在他手中一直做的不错,自己也有了经验,因此成为工部部臣理所当然。 开封黄河大桥是第一座即将建成的跨天堑桥梁,作为工部部臣,连彪亲自前来,以示中枢重视。 黄河到了开封这一段,其河床已经高出两岸地面几分。看台建立在南岸桥头,更高出数十丈。站在看台上,只见一座宽达七丈,上下分两层的钢铁桥梁如同长龙从脚下钻出,一根根巨大的金元合金柱簇拥着它,一路飞跃水面,在河心位置处,与从北而来的桥段即将对接。 粗壮坚固的金元合金桥柱托着宽阔的桥面,桥面上,一辆辆巨大的元器工程车正在来往。它们将泥土运送到金元合金板铺就的桥面上,奴工们将之平铺开来,然后筑路元器从上面碾压过去,凝土为石。 而在河心位置,最后的对接即将开始。 河面桥梁的两侧,各有一艘平台模样的巨型船只固定在汹涌的水面上。其上各自承载着一架巨大的元器,这元器类似人形,但没有脑袋和腿,底部与工程平台融为一体。有四只金元合金铸造的巨大钳子。 匠师在工程平台上操纵着这架元器,通体元炁微光之中,四只钳子灵活的抱起一根长达数十丈的金元合金桥柱,将其笔直的狠狠的按进水中!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将金元合金桥板等一系列的重型大型的筑桥材料运过来,由那架巨大的元器的钳子搬上去。 当最后两根桥柱被按进河里,深深的镶入河底深处,最后的对接时间到了。 两岸不知多少百姓、商人、达官贵人举目眺望,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欢呼,霎那间,欢声雷动! 开封黄河大桥,对接完成。 连彪站起身来,大笑道“大夏承炎黄薪火,咱骨子里就有着老祖宗披荆斩棘斗天斗地的性子。天堑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战败了!” “来人!” 他大叫一声“写奏报,本官要立刻上奏天子,传报喜讯!” 第一座跨天堑大桥的建成,对帝国上下所有人的鼓舞,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多的心气昂扬起来,无论官员还是百姓。 我们能征服一切! 三八七章 艰难的路 一个民族的心气,建立在战胜自然、战胜敌人的过程中。不是心里歪歪,认为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大夏的军队所向披靡,能战胜一切敌人。 大夏的匠师技艺精湛,能征服自然天堑。 大夏的文明冠绝世界,领袖群伦。 这一切的一切,才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真正屹立于这个世界的本钱。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高坐云端的圣明天子! “我从来不曾发现,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拥有如此令人战栗的力量,神灵一般。”汤若望神色沧桑。 他看着欢呼雷动的人群,望着那跨越天堑的不可思议的大桥,心中充满了悲观。 不单单是对欧罗巴诸国的悲观,更是心中信仰的动摇。 “也许就算是雅葳不不不,我的主啊,我怎能对你产生疑惑?我有罪啊!” “或许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一旁的艾儒略颓丧道“他们只信他们的天子,就算那位天子解禁,允许传教,我们也无能为力。” 汤若望道“你说的对,我的朋友。正好可以走一走他们建成的这条大路。听说从极北的草原直通广州,有一万里那么长。” “我应该用日记将我所见的记录下来。或许对南洋的那些总督有用?” “也许吧。” 纵乙大道起自牧东州广武府,贯通大北方,通过开封黄河大桥一直向南。汤若望等人在南下的过程中,一些传教士陆陆续续集结起来。有的人信仰完全动摇,认为雅葳并非万能,而大夏的天子才是万能的,他们决定留在这里,努力成为一个汉人。 而有的则如汤若望等人一样,害怕心中的信仰被洗白,决意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他们穿过河南、湖广,在汉阳渡船过大江,而后入赣西,最后进入广东州。 一路上,他们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黄橙橙,即将丰收。看着心气高昂的人们,甚至能感受到一些人的鄙视——因为他们是夷。 看到轰轰烈烈改天换地的大工程,看到秩序井然的社会和幸福的生活。 于是又有人沿途掉队了,等到广州府,汤若望等人身边,只剩下三四人。 “这是个恐怖的地方,就像魔鬼的地狱。信仰再坚定的人到了这里,也要沉沦堕落。” 汤若望在他的日记上写下这样一行潦草的字迹。 他在广州等了半个月,煎熬了半个月,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他心中颤抖。 终于,他等来了一班去南洋的船。 自大夏封锁海疆以来,一切海上的商业贸易戛然而止。就算是运输乘客的船只,频率也受到限制。 汤若望甚至无法直接抵达巴达维亚,只能先乘坐去往安南的船只,然后在安南转道。 当初泰西的船可以随意在广州、澳门等地进出,现在则看不到一艘。 而更令汤若望沮丧的是,最后登船去安南的,竟只剩下他和艾儒略。另外两人,也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对雅葳的信仰,转而去信仰这个国家的那位天子去了。 这样的事,如果在欧罗巴,他们必将被绑上绞刑架,最后被烧死。但在这里,汤若望无能为力。 惨淡的行程,直到船只抵达安南,才有所好转。 这里的人看他们的目光,与大夏迥然不同。是仰望,而不是俯视。汤若望终于找到一些信心,虽然在他看来有些可笑。 泰西诸夷在南洋经营数十近百年,在这片半岛和群岛组成的地方,他们有诸多的殖民地。他们的枪炮,让这里的人不敢正视。他们驱使这里的人,从他们身上压榨一切利益。 当然,南越半岛上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这里有成建制的国家,有军队,有一定的武力。因此南越半岛并未真正被殖民,可谓之半殖民。 这片半岛上,有葡萄牙人,有西班牙人,有荷兰人,有英吉利人,甚至还有法兰西人。他们在这里传教、拥有自己的租界,并与这里的高层保持着直接对话的权力。 较之而言,半岛之外的群岛上那些土著,则已被征服。 巴达维亚是西班牙的地盘,这里有数千人的驻军,有教堂,有西班牙人驱使土著开设的矿场和种植园。 每年西班牙从这里获取的利益,都让国内的贵族们吃的满嘴是油。 汤若望与艾儒略风尘仆仆的抵达巴达维亚,并见到了巴达维亚总督。 “该死的夏国封锁海域,让我们的舰队无法北上。幸好你们来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去了解那片大陆的变化。”总督道“上一次通信还是在半年之前了吧?可以告诉我,夏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他们封锁海域之后,我们的人很难再进入那个国度。” 不是无法进入,而是进去之后,都没有出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深渊,或者一头张开大嘴巴的巨兽,吞没一切。 大夏虽然封锁海疆,但对外来者并不绝对拒绝。不过进入之初要受到一定的管制。 这令总督产生了误会。他派去的人被管制着,一年之内不能离开。 诚如总督所言,如今南洋的泰西诸夷对大夏是一眼黑。上一回的联系,还是半年近一年前了。 他们不知道大夏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更不知道他们的请求大夏是否已经答应。 但从事实上看,是没有答应的。 因为海疆封锁政策,还在持续着。 欧罗巴诸国在东方的总督曾经碰过头,也想过一些法子,但都被挫败了。 他们曾经伪装成海盗,想要搞事。但被大夏帝国的海军发现之后,直接全军覆没。 大夏帝国的舰船速度太快太强大了! 这让他们强硬不起来。 吕宋的葡萄牙总督曾想通过贿赂的形式,从夏国的海军将领手中买一艘战舰,就像当初他们落脚澳门一样。但最终的结果导致他们失去了吕宋一半的控制权——如今吕宋已有大夏海军驻扎。 大夏的海军,成了一把达摩之剑,横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坐立不安。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大夏内部的变化,想知道大夏帝国对他们的态度。依此来调整战略。 三八八章 欧陆 “或许我不该打击你的信心,总督阁下。” 汤若望道:“那是个恐怖的地方,即便是主也无能为力。我的所见所闻都在这一本日记上,如果您需要了解那片大地的情况,它能给你一些帮助。” 汤若望不愿意去提,甚至不愿意去想,他害怕,因为这会动摇信仰。他把日记交给巴达维亚总督便起身告辞:“我很快就要回欧罗巴了。东方并不是黄金遍地的伊甸园,而是一个地狱。如果总督阁下不做好准备,我想后果会很严重。” 言尽于此,汤若望与艾儒略离开总督府,去了附近的教堂。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后总督还一头雾水。 地狱?恐怖? 总督翻开日记,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 西班牙马德里,西班牙帝国首都。 西班牙帝国是哈布斯堡王朝的一员。而哈布斯堡王朝又是整个欧罗巴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曾经。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帝国、奥匈帝国、奥地利大公国、奥地利帝国是他们的一员,他们亦称奥地利家族。 现任的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便是哈布斯堡王朝的一员。 自西元1618年,即明廷万历四十六年起,至今刚刚结束的三十年宗教战争,令哈布斯堡王朝失去光环。 西班牙在这场战争中失败,于正在进行的和谈之中,被迫承认了荷兰的读立地位。 所谓三十年战争,是波及整个欧罗巴诸国的全面性战争。起源于新教和天主教的宗教之争,但实质上是利益之争。 因大航海而崛起的新的阶层与旧贵族之间的战争、及各诸侯国反抗神圣罗马帝国统治的战争。 战争失败了,作为参战的一员,腓力四世自然高兴不起来。好在虽然战争没有取得胜利,损失了不少,但西班牙仍然是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欧陆的战争并未太过波及到他们的殖民地。 欧罗巴各国虽然矛盾重重,但在矛盾之中,他们互相之间又多是亲戚。有矛盾了先打,打的差不多了再谈,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虽然三十年战争之中波及了八百万人口。 战争中的损失自然要弥补回来,从哪里弥补?殖民地。 腓力四世已经琢磨着敦促海外殖民地加大给西班牙供血的力度。 但远在东方的巴达维亚总督和一份传教士的日记抵达他手中的时候,他的一切心情都没了。 “那些该死的野蛮人竟然敢与伟大的西班牙国王作对,我要消灭他们!把他们抓起来做奴隶!” 腓力四世将长桌上的银器掀的满地都是。 “国王陛下或许应该更仔细一些——那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并不是海岛上的野蛮人。”一位大贵族幽幽道:“我当然期盼是野蛮人,因为如果是野蛮人,巴达维亚总督就不会给国王陛下来信让国王陛下不高兴。” “谎言!都是谎言!” 腓力四世扔掉书信和日记,叫道:“我的总督并不称职。他竟然说那个国家有两亿人!还说整个欧罗巴都没有那个国家大。我的主啊,两亿啊。我亲爱的侯爵阁下,你相信吗?” 侯爵耸肩:“或许吧。也有可能是他吃了败仗,害怕国王的责罚,因此夸大敌人的强大。” “对,一定是这样。”腓力四世道:“我的军队纵横四海,无数的敌人倒在他们的枪炮下。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那样的国家。他一定是在骗我。我要撤了他!” “但万一呢?”侯爵道:“国王陛下,传教士的日记未必没有真是的地方。” “就那些懦夫?”腓力四世嘲笑道:“他们连自己的信仰都不能坚定,躲藏到东方去,作为主的虔诚信徒我不会相信他们的一切!” 是的,这个时代去东方的传教士,绝大多数都是为了逃避新教和天主教的宗教之争的教徒。他们不愿意卷入宗教战争之中,于是选择逃避。 因此,在欧罗巴诸国的眼中,这些人可用,但不可信,都是懦夫。 “国王陛下,写日记的人我知道他,或许他不愿意卷入战争,但的确是个虔诚的教徒。巴达维亚总督的信中已经说明,他已经在回归的路上。如果他欺骗国王,我认为他是不敢的。” “那么你是相信了?”腓力四世怒气冲冲:“一眼望不到头的桥梁,全都是钢铁铸造?!宽阔无边的领土,两亿人口?巨大的机器,还有飞快的舰船?不,这都是谎言。” “那么国王陛下认为该怎么做呢?”侯爵无意与国王争持,道:“或许他们没有两亿人口,但两千万应该有。也就是说,他们随时可以拉起一百万人的军队。那么国王陛下打算派多少士兵去万里以外的地方跟他们作战?” 腓力四世顿时哑然。 他很快冷静下来,道:“你说的对,东方太遥远了,我无法增派兵力作战。那么你有什么建议?” 侯爵道:“东方的确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国。他们的丝绸、瓷器和茶叶,早在无数年前已经为我们的贵族所喜好。我们相距太远,增兵不容易。因此我更倾向于谈判。” “谈判?” “是的国王陛下。”侯爵道:“他们的宝物在他们的国家很便宜,但拿到欧罗巴就很贵重,价值暴增几十倍。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可以让出一些利益,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我们也不用冒险发动战争。国王陛下,三十年战争刚刚结束,应该休息一段时间。” “唔...你说的有道理。”腓力四世思索了一下,道:“总督的信中告诉我,东方的国家封锁了海域,断绝了贸易。这样一来,我一个银币也得不到。如果能让出一些利益,而令他们解开封锁,对现在的西班牙来说,利大于弊。” “是的,我亲爱的陛下。”侯爵道:“只要通过谈判打开一个口子,以后就好办了。” “那就这么办吧。” “好的国王陛下。我需要您的一封国书。我听说那个国家很注重这方面的正式礼仪。” “那就给你一封国书。” 三八九章 处置 无独有偶,在遥远东方有着殖民地的国家,包括葡萄牙、荷兰、法兰西和英吉利,在一段时间内,都得到了东方传来的消息。 并且不约而同的打算在谈判桌上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并非两百年后的欧罗巴,他们看似强大,实际上是因为他们在殖民过程中遇到的敌人太过弱小的缘故。 就算是在原本历史上的两百年后,他们已经非常强大,但面对东方那个被夷狄统治并衰弱到无以复加的国度的时候,仍然不会轻易开战。就算是开战,也要纠集在一起。 实际上腓力四世的表现,只因怒极而已。欧罗巴诸国并非不知道东方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汉人统治神州的每一个时代,都与外界有着广泛的交流。无论是明的暗的。明的,比如郑和下西洋。暗的,比如东方的商品出现在欧罗巴。 这时的欧罗巴,无论是贵族还是冒险者,都对东方有着巨大的向往。同时也对东方有着警惕。 他们知道,那是个不好对付的地方。 那里有着精美的瓷器和华贵的丝绸,能出产这样的商品的地方,一定不是野蛮的地方,那里一定存在着强大的文明。 而实际上,欧罗巴诸国的殖民者在南洋,是吃过不少亏的。而这些亏大多数并非那个地方的正规军队给予他们的。 在神州而言,曾经亦盗亦商的郑芝龙、刘香等人,间接宣扬了神州的强大。 在大夏立国、击破郑芝龙之前,南洋的海上贸易,至少有一半实际上都掌握在郑芝龙这些人手上。 欧罗巴诸国的殖民者拿他们并没有办法,甚至还要时时刻刻的防备着。 西班牙这些国家在南洋开拓了近一百年,但一直局限于南洋群岛,最多慢慢把触手延伸到半岛上。而对于神州本土,他们一百年中,没有任何进展。 所以他们是敬畏的,是警惕的。 如此,自然不会轻易开战。除非逼不得已。 对于远在万里之遥的欧罗巴,嬴翌如今不甚了了。一则实在太过遥远,二则还没到时候。 当前对大夏帝国而言,最重要的事,是对日倭国的处置。 战争已经结束了。 就是这么快。 嬴翌给军队的期限是三个月,四月发兵,七月若平不了日倭,便有过无功。 实际上军队只用了一个半月。 日倭面积太小了,只抵得上大夏的一个州治。一个陆军战区、一个海军战区,参战人数算上后勤,超过十万人,若非目的是为了占领,恐怕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打个对穿。 面对大夏帝国的闪击,日倭反应仓促,第一时间没能集结起足够数量的军队。直到大夏帝国南北两面夹击至即将在江户会师的前夕,日倭的许多残兵败将才集结起来,然后一战而殁。 “...俘获二十万,斩首三十万,执日倭之王及幕府一应头目三百余人进献陛阶之前...” 阎尔梅读完一封战报,又拿起另一封,道:“陛下,这一封是朱炳琨和郑武两位大都督请示陛下如何处置日倭国的奏折。” 嬴翌闻言微微颔首:“此前早有商议。拟诏,告诉朱炳琨和郑武,当前以稳定嬴洲局势为主——反抗者杀无赦。” “遵令。” 嬴翌又道:“具体处置办法,明日正好是大朝会,便在朝会上作决议罢。” “是,陛下。” 对嬴洲的战争,顺利并未超出嬴翌的意料。当前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支军队,能挡得住大夏的兵锋。 说来便是对东虏的决战,嬴翌直接投入的兵力,也没有这么多。已经很重视了日倭了。 嬴洲的狭小注定了日倭国没有转圜的余地,一旦战败,必破其国。 当前大夏帝国官方传递消息,从中枢至地方,有捷径。便是通过人道榜传递简单消息。但只能是单方面的,而且限于嬴翌一人。只这一瞬间,朱炳琨和郑武已经接到了嬴翌的提示。 不过即便如此,在文书方面,也同样要做好传达。很多事,都是需要记录的。 便是嬴翌平素的言行,内宫之外,都有史官随时盯着。 塑造历史,留下历史,这是一种责任。 至于文书,那更加如此了。一切关于国家大事、小事,一应军政规划、官员升迁、功过等等,都要记录在案。 虽然这很麻烦,但却是必须的。 当然,嬴翌早就在为此作准备——用更简单的办法,来解决此事,解放出更多的人力。 阎尔梅拟诏去了,诏书拟定之后,嬴翌过目一番,然后递到易阁,由易阁辅臣们再过目一次,最后盖上大印,颁诏。 紫禁城除非开大朝会的时候,否则平时还算安宁。至少比起历来的朝代,大夏的皇宫,要清澈安静的多。 嬴翌从天子阁出来,转身去了御书房。 话说之前嬴翌办公一直在御书房,不久将另外一座殿宇改为天子阁,平素接见朝臣、处理军政要务便换成了天子阁这儿。 至于御书房,已成为禁区——不允许任何没有得到嬴翌允许的人进入。 御书房外表还是原来的模样,女官在前翩翩引路,到了御书房外而止。推开木制的雕镂大门,里面又出现一扇金元合金大门。 御书房被嬴翌改造过。 外表没变,但内里已经镶入金元合金板。成为一个封闭式的空间。 只有大门可以进出,而大门是一闪元器级的大门。铭刻有一组元符阵列。算是一种加密锁,唯有嬴翌可以打开。 改造过后的御书房,除了梓娘进来过一次,其他没有任何人见过。 嬴翌打开大门,走进去,大门瞬即又关闭的严丝合缝。 而御书房内部,分明完全不同以往。 四四方方的空间,四面皆是金元合金铸的书架,皆有三层。第一层书架上摆满了一部部玉石材质的玉书。第二层书架上则是一块块三寸长两寸宽的玉板,第三层还空着。 而原本放置书案的中心位置,则被一个一丈高、三丈方圆的八面祭坛所取代。祭坛上承载着一尊大鼎,大鼎上一阵阵金色的光晕吞吐,光晕中,一颗三尺直径的金属球悬浮着。 三九零章 御书房 四面三层书架与墙壁一体,第一层摆满的羊脂玉书全都是以篆文书写的圣贤经典。 皆是嬴翌亲手一部部雕铭而来。 周易、春秋、诗经、道德经、庄子、尚书、大学、中庸...凡此种种。 玉书的书页薄如纸张无疑,且有元符云纹拥趸,精致细腻,比艺术品还艺术品。 当前的时代,当前的地位,并不允许嬴翌有更多的休闲。而元炁方案以周易为母,为了更深刻的理解其中的道理,一部周易嬴翌只要有时间就会翻来覆去的阅读理解。 易为百家之源,为了更深刻的理解易的道理,嬴翌的阅读面随之展开。无论是道家的还是儒家的,一应经典,在这些年里,嬴翌都通读无碍。 以他的神魂强度,所谓过目不忘轻而易举。但不忘却不代表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圣贤的微言大义,每一次阅读,都有不同的理解。越理解,便越明白诸夏文明的深奥,便越能够体会到元炁方案的博大精深。 读书,记忆,理解,并在治理这个庞大的帝国的同时实践书中的道理,使得嬴翌真正得到升华精神的升华。 如今的嬴翌,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智慧的。 第一层书架上的每一部玉书,都是在嬴翌深刻的理解过后,一个字一个字亲手雕铭的。他把它们放在这里,随时翻阅,随时理解。 而第二层书架上的玉板,则是嬴翌已经领会到基本奥秘的五行元符。 在嬴翌看来,文字是文明的载体,而元符正如天地的文字,是天地间的道理的载体。 五行元符,共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如今嬴翌领悟了基本道理的,已有一千五百余道。 这一千五百余道子符,皆被嬴翌一一铭刻在长三寸宽两寸的玉板上在南阳方城山,嬴翌就在做这件事了。 可以落实到书面的子符已有一千五百余道,在御书房里是最全的。元炁殿也有一套,不过只有八百余道,却也足够元炁殿的供奉们去钻研了。说到底,他们不是嬴翌,对元符的理解,远远不足。到如今,对元符理解最深刻,最多的张少师,也不及百道而已。 自然的,元符的简化,主要还是集中在五行元符的前一百道子符当中。而且尚未进入教化体系帝国建立已近三载,但教化体系还未有完全铺展开来。当然,最早的,譬如河南和京畿地区,新式的学子也还未完成义学阶段的学习,同样没有达到可以接触简化元符的层次。 眼下有资格接触简化元符的,皆是元炁殿的成员。修道士供奉,或者大匠师们。 另外,在太学中已储藏有基础的简化元符典籍,朝中的官员有兴趣有时间的,嬴翌也鼓励他们去看看。 毕竟他们的基础素质已经达到了相应的层次。无论是体魄还是神魂强度。 当然,书架上除了圣贤典籍和五兴元符,还有武经、元炁律、大夏律、大夏军法以及现有的元器制造方案等等。 不过御书房里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典籍。典籍可以放在其他地方,未必放在这个被嬴翌严密封锁之处。 这里最要紧的,还是当中的那个祭坛上的东西。 这个祭坛,便是人道台。早先人道台在南阳,开国时被嬴翌转移气运至天坛。如今早已被他转移到御书房中。 当然,天坛的人道台仍然有用仍可供奉蚩尤旗。但除此之外,别无他用了。 这里,才是人道台的真正本体。 人道台上的三足两耳口方肚圆的大鼎便是国运所化的人道鼎,亦可称之为夏鼎。大夏帝国的人道国运嘛。 这座鼎并非如想象的那样,全是人道国运所化。实际上是最新研究出的另一种合金大地合金所铸,用以承载人道国运。 人道国运显化的夏鼎肉眼可见栩栩如生,但并非实质化的东西。 夏鼎中吞吐的金色氤氲,便是国运之气,或者人道龙气。国运的显化,与人的认知息息相关。人道之下的人们若潜意识认为国运如龙,把龙当作图腾,那么国运显化便是龙。若认为是凤,那么国运显化自然是凤。 而大夏的国运,是以嬴翌为主的。嬴翌开国,并未明确将龙定为图腾。便是他平素穿着的服饰上,也少有龙纹,而多是元符云纹。 嬴翌潜意识里认为鼎才是国之重器,因此人道国运显化为鼎。但许多百姓仍有固有的前朝遗留的一些认知,所以夏鼎吞吐的国运之气,仍一道道如小龙一般飞腾。 在这里,对于图腾呢,嬴翌有自己的认知。穿越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在嬴翌的少年阶段,他也与很多人一样,认为诸夏为龙。后来成年,逐渐了解到并非如此。 图腾认知这种存在,历朝历代是变化的。譬如强秦,其图腾便是玄鸟,而非龙。强汉也不是龙。或者说在汉代及以前,龙并非唯一的图腾,而凤凰凌驾于龙之上。 譬如大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又如宗周,叫做凤鸣岐山。而更古老的记载当中,龙是被人豢养的一种存在,而凤不是。凤凰是天生的神灵,生而便有五德。 有豢龙氏,是为当时的共主豢养龙的。御龙氏亦是。 所以更古老的时候,龙并不尊贵。 而鼎,自从大禹王治水铸鼎以镇九州的传说开始以后,鼎便是国家的代名词,是真正的重器。 因此嬴翌认知鼎为国运显化,而非龙或者其他。 高一丈、方圆三丈,八方八面的人道台本来并不雄伟,但在人道国运的衬托之下,却有着无比伟岸和神圣的气象。 那座鼎,是大夏,而人道台便如承载大夏的神州大地一样,厚重、博大。 鼎高九尺二寸,肚大九尺二寸,一眼望去,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有着无法估量的沉重和稳固! 嬴翌缓步登上人道台,国运为之,龙蛇为止拥趸。他站在夏鼎之前,抬头望着那三尺直径的玄黄色金属球,缓缓伸出手,一缕缕如炽阳一般的血罡在他的指尖吞吐。 三九一章 中枢元灵 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易》有天地变化之道,为元炁方案之母。事、物的变化,遵循其中一切道理。 人道国运的显化亦然。 易之乾卦有六爻,表顺一切事物变化的阳面状态。自初九至上九,事物由初生至毁败,经历低谷、高潮,最后回归天地。 六爻之中,九五为尊。九五,飞龙在天。是一个事物经历充实藏拙、崭露头角、待时而动,一跃冲天达到最巅峰的时刻。 因此九五至尊。于是用九五指代天子,指代皇帝。 于一国而言,这一切的变化,实则皆可自人道国运的沸腾之中一目了然。 若嬴翌乃常人,那么他起势之时,于南阳之初,当为初九。内壮自身,外藏锋芒。 至他祭天开国之时,自登九五,为至尊。 然嬴翌并非常人,于大夏帝国而言,开国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巅峰。夏鼎显化人道国运,其高其大,只九尺二寸。 亦即是说,大夏,或者嬴翌本身,如今才九二而已。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才刚刚崭露头角呐! 于此于时,正当奋发向上,拼力搏杀。 而大夏的一切变化,也同样是预示。 无论是大夏自身的建设,还是嬴翌对世界的展望,都才刚刚开始。 有朝一日,若夏鼎其高其大至九尺五寸,那么嬴翌的人生和大夏帝国,才真正算的达到了巅峰。到那个时候,才是考虑亢龙有悔之时。 话却是说多了。 嬴翌登上人道台,那台上夏鼎国运氤氲托着一颗三尺直径的玄黄金属球沉浮不定。 嬴翌双目里神魂之力犹如实质,投射出两道如利剑一样的光。他伸出手,指尖如细丝一样的血罡探入国运氤氲之中,在那金属球缭绕刻画着什么。 金属球面向嬴翌的这一面上,一块淡淡的光斑正在成型。而在光斑之外的其他球面,则一片混蒙。 不知过了多久,金属球上的光斑猛地一闪,但见夏鼎的金色氤氲里,一道如龙似蛇的国运之气飞腾出来,绕着那球转了一圈,最后一头扎入这块光斑。 嬴翌猛的一收手,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天眼。” 他头上冒出一片炽热的白气,呼吸间消失不见。 便见那球滴溜溜一转,光斑的一面闪烁出一只毫光四射的眼睛模样的光晕:“陛下。” “经二三年之力,今日终于成了。天眼,测试一下是否有疏漏。”嬴翌负手道。 “是,陛下。”浑厚的声音响起。光斑明光大放,无数的山川河流、人文景象如走马观花一样在嬴翌面前晃过。五彩斑斓的光交织着,好久才平息下来。 “陛下,天眼已测试完毕。并无疏漏之处。” 嬴翌微微一笑:“好。” “可是陛下,若不将人道榜与乾坤仪关联起来,人事变化无法在乾坤仪上显化。” “朕自然知道。”嬴翌点了点头:“朕造就你,便是为了烛照一切。人道榜自然要与乾坤仪关联起来。” 他念头一动,夏鼎之中人道国运登时急速沸腾,好像一锅开水,将乾坤仪拥抱在其中。 片刻,国运沸腾停息。 天眼:“人道榜关联完毕,陛下,人事变化可以随时显化。” “很好。”嬴翌神色轻松:“天眼,大夏官方人事变化、个体人道功绩增减,每月显化一次。” “是,陛下。” “其余一切按照既定规则形事。”嬴翌道:“朕需要一份大夏生产力与经济相关的宏观方案,需要多长时间?” “一年,陛下。”天眼光晕一闪。 “一年吗?”嬴翌皱了皱眉。 天眼道:“陛下,天眼的结构是五百二十五道五行低级元符构造而成。若陛下要天眼有更强的能力,请陛下为天眼完善元符核心。” 嬴翌叹了口气:“为了造就你,朕已经绞尽脑汁。要将天眼核心进阶至更高层次,如今还力有未逮。罢了,一年就一年吧。” “是,陛下。” 嬴翌道:“朕造就你这中枢元灵的初衷,一是为了建立大夏的即时通讯体系。二是为了更直观、更方便的调控帝国的各方面发展。朕需要你尽快将帝国的一切信息搜集起来,并给出最完善的即时通讯体系建设方案。” 天眼,是嬴翌至今最值得骄傲的成就。 当然,天眼的造就,嬴翌并非一己之力,而是借助了开国之后新出现的推演功能。 开国之初,嬴翌就将中枢元灵、新合金及五行元磁三项纳入推演当中。 五行元磁是最早得出结论的,这与嬴翌自身对五行元符的理解息息相关。他理解越深,推演越容易。 中枢元灵天眼则是最后完成的。至于新合金,便是铸造夏鼎和天眼存身的乾坤仪的材料,大地合金。 如果说金元合金是以金行元符为主,那么大地合金便是以土行为主的新材料。 较之于金元合金的广泛用途,大地合金更适合用于辅助材料。它有极强的调和及承载能力。 实际上在金元合金与大地合金之外,嬴翌凭着越来也丰富的经验及对元符理解的深刻度,另外以水、木、火为主的合金,早就拿出样品。但这些合金,都有各自的极端特性,两两之间很难调和。 但大地合金的存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正是因为大地合金的承载特性,嬴翌才会将之作为人道国运和中枢元灵天眼的承载物。 距大夏帝国建国至今,已近三载。单只中枢元灵天眼的推演,便耗费了上千万人道国运。当然,耗费的人道国运如今早已恢复,人道国运的总量,也有更长足的增长,然而推演功能的消耗,无论是人道国运还是时间,着实令人心惊。 对于中枢元灵天眼的更进一步的推演,也已经纳入推演功能当中。但嬴翌并未如最初时那么急切。只缓慢的投入人道国运,慢慢的推演。 暂时而言,天眼的功能足用了。 正如嬴翌所言,天眼这个中枢元灵诞生的初衷,一是即时通讯的需求,二是对帝国的宏观、微观掌控。 中枢元灵,是嬴翌的命名。中枢,代表的是帝国核心。元灵,则是元符之灵的简称。 天眼源自于元符的奥妙。 通过推演功能得出的造就方案,使得天眼拥有最完善的基础。成就之后,天眼拥有一定的自主思考的能力,但并不强。需要天眼核心进一步进阶,它的思考能力,才会随之增进。 更大的作用,天眼是作为即时通讯的中转核心和通过人道气数的关联搜集一切帝国各行各业方方面面的宏观、微观变化的搜集器而存在。 三九二章 乾坤仪 作为一个帝国的主宰,嬴翌高高在上。但正因如此,他也更可能会忽略脚底下的一些细微变化。所以他需要一个工具,帮他全面监控这些变化,以便于在必要的时候,对帝国的任何一个方面进行调整。 历来形容昏君,往往会带一句‘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生于深宫之中,则不知民间疾苦,譬如‘何不食肉糜’。 长于妇人之手,不是说由妇人养大就怎样怎样,而多是说的皇帝的权力被后宫把持——比如皇太后专权之类的。这类皇帝没有气魄。 而开国之君往往没有这些缺陷。绝大多数的开国之君,在打天下的过程中亲身经历一切种种,知道民间疾苦,知道官员龌龊,于是知道该怎么去辨别、怎么去做。而且打天下之君,必定气魄雄壮,不会被后宫压制。 但即便如此,也有被欺骗的时候。眼睛在脑袋上,于是很容易忽视膝盖以下的东西。 嬴翌并没有忽视作为天子的这个缺陷,因此他造就了天眼。这个帝国中枢的元符之灵。 承载中枢元灵的乾坤仪,亦即夏鼎人道光辉托负着的三尺圆球,因大夏人道之故,如今能显化的,只有大夏人道所笼罩的地方。 那块光斑,便是如今大夏实际统治的区域。而乾坤仪,实际上便一个神奇的地球仪。 等什么时候乾坤仪满布光辉,那么也就标志着大夏帝国真正大一统的达成。 在这颗乾坤仪上,天眼通过与大夏人道国运的紧密联系,拥有着最及时的通讯能力、最严密的监控能力和最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 嬴翌的许多构思,都有借鉴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的一些因素。比如中枢元灵,大抵是那个时空各国正在深入钻研的所谓人工智能类似。至于即时通讯,那个时空借助的是电波,而嬴翌运用的是元符、元炁结合人道国运的效果。 最初嬴翌对元灵通讯的设想与人道国运无关,借助元符沟通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天地元炁,完全可以达到即时通讯的效果。然而天地元炁的循环,受地形和环境的影响。这与电波通讯有类似的缺陷。 及至于推演功能推演出与人道国运的结合方案,嬴翌才恍然大悟。人道国运并不存在如元炁循环一样的波动,人道国运会上涨,会削减,然而它只影响范围,而不会受地形环境所影响。 如果大夏帝国只有河南这一个实际统治的区域,那么结合人道国运而成的即时通讯便只局限于河南。若大夏实际统治整个星球,那么即时通讯便随即扩展至整个星球。 它不会受到天气、气候、地形甚至一切元炁的内在、外在波动的影响——正因为元炁会波动,所以才结合人道国运。 它极稳定,不可动摇。 除非灭掉大夏帝国,否则它就不会消失。 这便是中枢元灵的即时通讯能力。至于监控和信息搜集能力,并不局限于个体身上。 譬如对官员的监控,嬴翌设定的规则是在其办公时间内。也就是私人时间,不会被监控。至于普通百姓就更不会了。没有那样的必要。 中枢元灵的监控,只集中在国家公事上。无论军政。 而信息搜集,大到不同区域的气候变化、灾害变化,小到各行各业的发展或衰弱。 搜集相关的信息,可以让帝国中枢对地方的气候、灾害及时了解,便于迅速做出应对。对各行业发展状况信息的搜集,便于帝国对行业、经济等综合方面进行宏观调控。 打个比方,一个国家有多少财富,不是以市面上存在的钱币为准。而是以这个国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创造的财富为基准。 帝国要发行多少货币,不是一拍脑子就可以决定的。而是要宏观统筹帝国生产力和经济发展趋势之后,才能有决定。 有了中枢元灵,这方面就可以做到精准二字。结合中枢元灵搜集的信息,印证官府体系人为集合的信息,一则可以更准确的制定相应的计划,二则在这个过程中,更能看清哪些环节有问题。 实际上中枢元灵最核心的效果,是信息处理。无论即时通讯,还是搜集信息,归根结底,都是为嬴翌处理信息,帮助嬴翌无所不知。 帝国上下有多少官员,每个月要多少俸禄,精确的人道功绩计算,精确是赏赐提拔或者贬谪。帝国有多少人口,有多少行业,各个行业从事有多少人,精准到个位数。各个年龄段有多少人口,消费能力精确到个人。行业发展到什么程度,是否遇到瓶颈... 大夏方方面面的信息,都在它的搜集、处理范畴之内。 只要嬴翌需要,就可以随时调动帝国方方面面最新的信息。通过这些汇集的分门别类的信息,嬴翌就能对大夏的发展了如指掌。 中枢元灵对信息的搜集,是刻划在元灵核心的规则,自中枢元灵诞生起,它便在一刻不停的搜集、整理和更新一切信息的数据。 乾坤仪造就之后,中枢元灵有了坚实的载体,那么当前最重要的,便是即时通讯体系的建立。 道路交通是硬通讯,中枢元灵的即时通讯则更上一个层次。道路交通体系的建立,加强了大夏中枢对地方的掌控力。即时通讯一旦建立,帝国的掌控力,便再也不存在空间距离的阻隔。 建立大夏帝国即时通讯的相应方案,中枢元灵天眼很快就会提交。是时往元炁殿一丢,想必不久便能实现。 实际上即时通讯体系在嬴翌手中有两套。完善的一套,或者说适用于帝国内部的一套,便是中枢元灵人道通讯体系。 而另外一套,则是并未与人道国运挂钩的通讯体系,是以元符之妙承载于元炁循环传递信息的版本。这一套通讯体系不受人道国运范围的限制,因此它将用于军队的对外征战。 这套通讯体系虽然有着缺陷,但也同样重要。军队在外征战,必定是没有纳入大夏人道的区域,元炁通讯便是必须的。更发散的,通过这一套体系,完成军队更深层次的进阶。 打个比方,如今军中逐渐配备的元器装备,比如元器炮,其实际打击范围远远超过当前的有效打击范围。 然而却因为用不到那么远的射程,而使得元器军备不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为什么呢?因为看不到。 操控元器军备的将士不是千里眼,他最多通过自己的手动测量,结合元器炮本身的精确度,二十里内有一定的精准打击能力。而超过这个距离,便很难手动测量精准。 嬴翌借鉴穿越前的时空的某些因素,借助这套元炁通讯体系,以求达到雷达或者卫星锁定的效果,便可以将元器军备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三九三章 日常 两套通讯体系,一套于内,一套于外,内外结合,如斯圆满。 人道通讯的实现方案天眼可以完善制定——作为中枢元灵的天眼其本身存在的意义之一便是承载人道通讯体系。 人或者看不清自己,但天眼不会。因此最完善的实现方案,必定是天眼自己制定的方案。 而元炁通讯方案,虽然与人道通讯方案有极紧密的关联,但同样还有难体和缺陷需要攻克。天眼的品阶太低,而且嬴翌并未赋予其钻深入研元炁方案的规则。 元炁通讯体系,必定要由嬴翌指导元炁殿自主制定实现方案。 而这并不难,嬴翌已心里有数。 这两套通讯体系,较之而言,元炁通讯体系没有范围限制,其潜力极大。而人道通讯体系,则受限于人道国运的笼罩区域。 必然的,人道通讯体系到此已臻至极限,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而元炁通讯体系则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等到嬴翌对大宇宙之间的元炁海洋的循环规律和元炁的本质理解更透彻,对承载天地道理的元符领悟更深刻,到那时候,可以摒除元炁通讯体系的一切弱点,那么元炁通讯体系是可以取代人道通讯体系的。人道通讯体系或许会被淘汰,但元炁通讯体系绝对不会。 嬴翌对此了然于胸。 乾坤仪既成,嬴翌狠狠的松了口气。近三年时间的努力,成果斐然。便是嬴翌,也忍不住心中高兴。 不过也仅此而已。 对元炁和元符理解越是深刻,嬴翌就越知道自己的无知。元符之灵虽然奥妙无穷,然而它只是某种存在的初级阶段。 这世间最深刻的道理,才刚刚为嬴翌敞开大门。他深深的知道,自己并非已经无所不知,而只是一个初学者。 未来必定还有更神妙的道理,更神奇的东西,在他手中一一实现。 九二,见龙在田。才刚刚崭露头角啊。 “陛下。” 嬴翌走出御书房,女官还在外守候。 嬴翌正是高兴时候,见之不禁伸手捏了捏女官白皙的脸颊,笑道:“去坤宁宫。” 女官害羞不已:“是...陛下。” 嬴翌哈哈一笑:“走吧。” 女官连忙前面引路,步履如风,逃也似地。 话说嬴翌内宫虽无禁卫御守,但并非不设防。女官和侍女近千人,女官个个体魄都在5以上,侍女最次也有3,并不次于禁卫中的精锐将士。且皆修持《武经》,虽未见过血,没有杀法经验,但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谁若小觑了内宫,擅闯进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体魄强大的人便越健康,于宫中的女性而言,她们的体魄并非苦练而来,亦未经历军中操练,稍稍修持一下武经中的阴柔锻体术,不但不影响体型,反而更塑形。 皮肤变得更好,如嫩葱,一掐就要滴水模样。最初进来的时候,些许皮肤上的瑕疵,早被消除一净。且身材亦更完美,更健美。该细的地方必须细,该大的地方必须大。 整个一座内宫,任何一个宫女,比她进宫之前,都更完美一个层次。 内宫是嬴翌的后花园,话说大婚经年,这内宫里妃嫔、女官、宫女计千人,大抵被嬴翌采摘了的,恐怕已接近一半。 这还是嬴翌绝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国家大事上。如果花费更多时间在生理享受上,这千把人恐怕早被采摘一空。 然而嬴翌对外的形象,无人说他荒银。实在是他效率太高。每次颠鸾倒凤若没有十个八个联手,决然是承受不起他的攻击力的。 体魄太强,端端也让人无奈。 正是五月中,气候怡人时。穿廊过门扉,走马花树迟。这后宫里花树氤氲,其中五色缤纷,分外靓丽。而绝大多数的花树,都是经由地稷仪改造过后的良品。 当然,这不是嬴翌的手笔。是内宫妃嫔们的山水画。 地稷仪本是针对农作物和经济作物的元器,但在宫里早被当作一种娱乐设备。 譬如陈圆圆,早前将月季改造成日季,种在她的毓秀宫外,每天都会绽放一回。 许多妃嫔都对此很有兴致,陆陆续续改造出许多奇异的花树。把个内宫点缀的好似仙境一样。 譬如坤宁宫,整个已经被五颜六色的藤蔓缠绕住了。 梓娘喜欢藤蔓,于是也没落在人后。造成的结果,便是坤宁宫变成了一座藤蔓宫。 而这并非全都是好事。不计较环境的藤蔓扎根在宫殿上,对坤宁宫的结构造成损害。照眼前这样子下去,最多一两年,坤宁宫就该腐朽了。 除此之外,茂盛的藤蔓引来许多虫豸。也极令人讨厌。 因此梓娘计划着重新换一种藤蔓——防虫的。 嬴翌到坤宁宫的时候,梓娘正指挥着宫女扒藤蔓呢。 “好多虫子,真讨厌。” 灵妃嫌恶不已。 灵妃便是陈灵灵,当初陈圆圆的侍女。 梓娘白了她一眼,只道:“快些扒了,换不招虫豸的。” “蛇!” 顿时一片混乱。 嬴翌哈哈大笑,走到梓娘身边:“这下吃到恶果了吧?” 梓娘轻哼一声:“换了就好。” 嬴翌笑而不语。 这边忙着扒藤蔓,嬴翌则轻拥着梓娘到坤宁宫外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热闹的几个妃子也跟着一起。 梓娘作为皇后,与大多数的妃子不同,她平素的爱好在元符当中。并且陆陆续续,还有些拿得出手的成果。 比如她怀里抱着的一只猫——金元合金铸的猫。 这猫能跑能跳,还会叫。比起真猫虽然不够灵活,极机械,但也足见梓娘的功底。 或许是因为一早在南阳的时候,就接触到这方面的事。因此她对元符的钻研极认真。加之还有一切天赋,能有这些成果也就理所当然了。 说起来,令嬴翌哭笑不得的,坤宁宫里好些日常用品都被梓娘给祸祸了。比如唤一声就到的椅子凳子桌子,放光的包着一圈金元合金的琉璃镜。可以自动伸缩大小、高低的床榻。甚至梳头的梳子、点缀的饰品、屏风,都逃不过梓娘的毒手。 坤宁宫最神奇,这是宫里公认的。 三九四章 九二九五 嬴翌的性格并不擅长谈情说爱,而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主宰,谈情说爱这种东西,与他也基本绝缘。 他只是把内宫里的女人们一步到位,是自己的家人。 因此天子的生活说平淡也平淡,说滋味呢也不差。他自己乐在其中就够了。 不必赘言太多,已是翌日。 大朝会。 “军机府的战报昨日朕已下发易阁,想必众卿已心里有数。”嬴翌高高在上“针对嬴洲的兵事已告落定。此战陆军大都督、辽东战区都督朱炳琨及海军大都督郑武主持,动用海陆正兵两个战区计九万六千人,后勤辅兵三万余人,总计十三万兵力。自四月初一宣战至今,占领嬴洲全境,俘获、斩首无数,时间恰好一个半月。” 顿了顿,嬴翌道“嬴洲地域狭隘,只及大夏一州治。然人口繁盛,预计有近两千万。且嬴洲丰富的金银矿藏,亦是帝国急需。如今嬴洲既下,具体如何处置,众卿畅所欲言。” 便有易阁天官宰辅郑允芝起身出列,拜道“对嬴洲之处置,陛下早前已有大略说过。嬴洲之利,一在人口,二在资源。嬴洲地域虽狭,但人口繁盛,而大夏之发展,正是急需人力之时。可效朝州旧事,捕奴与徙民二策共行。具体的方案,民部和工部已有章程,稍后呈于陛下一观。” 又道“而嬴洲多金银矿藏,尤以银盛产为最。金银乃金元合金必不可少的原材,金元合金又是帝国发展的基础材料” 易阁一天之内,便已拿出具体的处置方案。在人口方面,效仿朝州旧事,以捕奴、徙民二策共行。捕奴的主要目标锁定在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成年男性身上,取男性总数的六到八成。次要目标才是女性,年龄阶段限定在十五至三十五岁以内,取总数的两成。 男隶皆充入奴工营,少部分留在嬴洲本土负责基建、修筑冶炼工厂、船坞、码头等。大部分运至大夏,分配到各边疆区域,紧随帝国大军的步伐,疆域开拓到哪里,基建便进行到哪里。待五年期至,或就地为民,或迁徙他处为民。 女隶则多用于发卖——是基于鼓励生育的基本国策上的一个计划。帝国需要更多的人口,需要百姓多多生育,因此将女隶低价发卖至民间,有利于这项基本国策的顺利实施。 至于嬴洲的资源,集中在金银矿藏和海产资源上。金银矿藏不必多说,因金元合金之故,金银一类矿藏已是帝国的基石材料,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至于海产。大夏开国以来,在严谨之中鼓励商业。所谓严谨,便是有关于商业的律法和税务方面的律法的严谨,这方面抓的极紧。在这个基础上,帝国鼓励一切商业行为。 海产这个行业,在近一两年的时间里逐渐发展起来。及至于帝国交通体系的六条主干道建设完毕,海产行业进入热潮。东方、南方沿海区域出产的海产,因道路交通便利之故,人民富裕之故,其辐射的区域越来越大、市场越来越繁荣。等到运输元器民用化,海产亦可辐射全国。如此一来,这个行业的未来便是可以预料的。 嬴洲虽然狭小,土地资源匮乏,但海产却是一个重大的特色。嬴洲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嬴洲附近海产丰茂,甚至超过帝国沿海。 嬴洲将成为帝国一个新的州治,因此迅速设立地方政法体系亦是当务之急。就在朝会上,嬴翌任命了新的嬴洲州牧,至于嬴洲下辖府、县等次级治区的具体划分和官员的具体任命,还需要几天时间落实。 建立统御体系是第一要务,地方的统治机构建立起来了,关于人口、资源的开发利用,才能顺利进行。 捕奴并非随意滥捕,也要有章程。矿场的开设、管理,基础设施的建设、管理,也同样要有章程。而章程出自官府。 所以建立官府体系,才是第一位。 针对嬴洲各项事宜的探讨,整整持续了一整天。除了中午稍歇,到下午黄昏才近散朝。 而散朝前,礼部黄宗羲照例给嬴翌上眼药了。 “自陛下靖平宇内,登临九五,大夏已见大兴之势。治隆汉唐、迈越三代实属眼前。古云国虽大,好战必亡。陛下已破嬴洲,纳人丁数千万,于此于时,当思圣人之言,以厚德治国。” 一句话,嬴洲打也打了,得了这么多好处,该收收心了吧? 这就是黄宗羲的意见。 嬴翌闻言笑道“黄卿之言于历朝历代皆有道理。然时移事易,放在当下,却不然。” 黄宗羲道“陛下已登九五,大夏蒸蒸日上,乃飞龙在天之象。飞龙于天,当思亢龙有悔,不可太过,过犹不及啊陛下。” 嬴翌哈哈大笑,道“好,黄卿说的很好。飞龙在天,当思过犹不及。于人于国皆如是哉。然朕却有不同看法。” 黄宗羲梗着脖子道“陛下以《易》立道,臣倒要听听陛下有什么看法。” 嬴翌微微颔首,俯瞰群臣,缓缓道“朕以《易》立道,一部《周易》翻来覆去不知通读几百遍。祖宗圣贤,将事、物发展的一切道理融入其中,越读越觉博大进深。何为‘易’?易者,变也。天地寰宇,遵循一个不变的道理,那就是变。众卿皆文豪之士,想必无人不曾阅过此百家之源,文明之端。譬如黄卿,诚乃饱学大儒。” “易在于一个变,顺应天地之变,顺应四时之变,顺应朝代更迭之变,顺应人生经历之变。既如此,黄卿为何不变?” 黄宗羲道“臣如何不变?” 嬴翌笑道“朕非历代帝王,大夏非历代王朝。大夏承继炎黄薪火,却又非只承继,有独属于自己的变化。历来天子九五,飞龙在天。放在前朝历代未尝不对。但在大夏,则不然。” 嬴翌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伟岸的身躯有着无穷的威严。 “朕登大宝,非九五,乃九二。实见龙在田之象,非飞龙在天之时。大夏立国,非巅峰。而只是一个开始。历朝历代,天子登极即为九五,实乃时代所限。” 三九五章 打破上限 “诸夏之族,承炎黄祖宗之血脉,斗天斗地开拓进取。然自秦汉至今,历朝历代疆土未尝有大的变化,人民未尝有大的变化。此非无开拓之心,实无能为耳。” 嬴翌声音洪钟大吕,响彻宫殿“地产不奉,粮草不足,此为其一。交通不便,信息不利,此为其二。体魄不强,气血不厚,不适环境,此为其三。技艺未进,手段不足,此为其四。” 他横扫一眼“历朝历代,兴盛衰亡,更迭频繁,皆限于此而不得脱。” “而朕,非历代帝王。大夏,非历代前朝。大夏有人口万万,历代可有?大夏有十石良种,历代可有?大夏有精兵强将无所不破,历代可有?”他目如昊阳,照耀万方“大夏有元器,历代可有?!大夏有元符,历代可有?!大夏有朕,历代可有?!” 最后道“朕破时代之限,历代之上限已非大夏之上限。历代之九五,亦非大夏之九五。”他大袖一拂“展露头角,尚未峥嵘,何谈飞龙?时代在变,尤以如今为最。众卿,顺‘易’而变,适应时代的变更,才不会有错。鉴之,勉之。” 嬴翌已然转入后殿。 大殿之中,一片鸦雀。黄宗羲缓缓拜下,语气颤道“陛下圣哉,陛下圣哉!” 嬴翌的气魄,嬴翌的雄心壮志,没有任何一刻比得上此时清晰。那种豪壮,令人心折,更令人振奋难当。 郑允芝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殿中,道“诚如陛下所言,众位同僚,鉴之,勉之!” 或许可以说是一次统一思想的朝会。 在此之前,如黄宗羲一般,认为大夏已至九五,当思过犹不及的朝臣不在少数。 却是受古来历朝历代的影响,旧有的认知。 却浑然忘了,大夏绝非历代前朝。 如今被嬴翌点醒,细细一想,果然如此。许许多多崭新的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一切。顺应时代的定义,大夏建国的确才只一个开始。历朝历代的确受限于时代,远不及大夏。 上限的拔高,统治阶层的眼光必须要随之拔高。 前朝历代,统治阶层的眼光受限于社会生产力的时代限制,只能局限于神州这片土地。没有更多的能力和手段,去继承炎黄祖宗开拓进取的精神。 而大夏已经打破了局限。 第一代元器交通工具,便可在一日之间横跨东西、贯穿南北。这是历朝历代如何也比不上的。只此一点,便决定了大夏开拓进取的步伐不会在这个时候停止。 更遑论元炁殿隐隐传出的飞天元器即将定型,还有嬴翌在这次朝会上没有提起的人道通讯体系。 帝国的一切基础建设,都是为拔高上限打破时代局限而做出的基础工作。陆地的道路交通体系、元器级运输工具、元器级战舰海船、飞天元器、及时到一瞬间的通讯体系,一步步的抬升帝国的上限。 而新的教化体系的普设,更是从根本处为此夯实地基。 嬴翌的苦心孤诣,终于开始显露出伟大的力量。 在这方面来讲,统一思想比破灭嬴洲的战果更重要无数倍。 对嬴洲的处置,很快进入实际流程。帝国新任命的嬴洲牧在朝会过后第三天便带着上百官员、吏员启程前往嬴洲。相应的,易阁下各部的工作也会迅速跟进。 根据计划,嬴洲牧在三个月内完成嬴洲治区的划分和基本统治框架的搭建,然后在军队的配合下,开始着手捕奴、徙民及与之共同进行的土地等相关政策实施。 如今是五月中,到年底开年前夕,嬴洲的统治机构必须要构建圆满。 同时,军队大部将会撤离,尤其是陆军。 当然,不会全部。嬴洲必须要驻扎一支陆军,人数不需要太多,一个部将级三千人足矣。而海军将会在嬴洲建立新的海军基地,并成立第三个海军战区,嬴洲海军战区。 这是早定的计划。 帝国的徙民政策,从立国前后便一直持续着,到现在仍然没有停止。打下嬴洲,必然是要迁徙一批汉民过去的。人数不需太多,五十万到一百万之间。 八月中,也就是三个月之后,从大夏本土迁移百姓至嬴洲定居将和运送奴隶共同进行。 依照嬴洲地域所限,嬴洲最多将保留五百万人的丁口。也就是说,近两千万倭人,将有四分之三被抓捕或迁走。 不过这都是小事。 元炁殿的元器民用化已即将上线。无论是海运元器还是陆地民用化元器,都将在近一个月内上马量产。 并且帝国的第四、第五元器工业区也即将建设完成——长安元器工业区、锦官城元器工业区。一个在关中,一个在川蜀。 如此一来,帝国的元器工业区分布,便显得合理了。北方京师通州元器工业区、中原河南南阳元器工业区、江南松江元器工业区、关中长安元器工业区及大西南的锦官城元器工业区。 伴随着第四第五元器工业区的建立,元器的量产进入更高层次。自然,元器民用化便理所当然。 以元器的运力和效率,徙民、运奴都是轻而易举。比如松江元器工业区的造船厂即将上马的民用级海船就是一种巨型海船。其前后有百丈之长,宽二十丈,上下有七层,一次性可以运载上万人!如果再苛刻一些,把奴隶不当人看,运几万也不难。当然,这种巨型元器海船运载能力够强,但却是建立在速度的牺牲上的。 其速度自然远不及战舰,只有战舰的三分之一。但比起当前这个世界上的其他船只,也足够快。 按照嬴翌的要求,这种巨型运输海船一次性要量产二十艘。如果全部下海,一次性运输的奴隶就可以达到几十万之众。倭国人虽多,也经不起多少次。 当然,南北两个造船厂,登莱船厂和松江府的船厂要全部下水二十艘这样的大船,即便以元器生产线的高效率,至少也要到明年去了。 较之而言,即将上马的陆地运输类民用元器,在乾丙型运输战车的基础上进行大改,主要集中在型态上。乾丙型运输战车是军用战车,有攻击性。民用的自然就不需要了。而且以运输为基准,民用的运输元器运载量比军用战车还要强。 当然,民用的运输元器坚固程度就不比军用了。其结构除了必要的地方,也就是沟通元炁的位置,其他的都用普通的钢铁或木材。 三九六章 泰西来使 所谓元器民用化,其进程并非一步到位。也不可能一步到位。第一批上马的民用化元器,仍为官方属性。 大夏帝国将成立一个新的部司,掌管海陆交通运输。首批民用元器自非民间个人所有,而归属于这个部司。 这个部司呢,是帝国易阁两院之下的第十部,交通部。地位与民部、商部、墨部、工部等齐平。主掌帝国的交通运输体系。 在道路交通体系进入流程之后,这个部司就进入搭建程序。如今已经开始运作。 这是元器民用化的第一步。由帝国主导、引导的第一步。 如今大夏帝国每走一步,都是历史性的一步,都是崭新的一步。崭新,意味着没有旧例。没有旧例,便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地方。必须要由帝国官方引导出一个合理的体系,并且元器的产能达到一定的水准之后,方能在民间全面铺开。 一段时间之内,元器运输将由帝国主导。等到时机合适,才会逐渐向个人开放。 一片新的领土,方方面面都是空白的。对嬴洲的处置,说来就人口和资源两个大项,但细化下去数都数不清。 不过大夏在这方面极有经验,处置起来倒也不难。无论是此前的漠南草原还是朝州,都积累了许多经验。 一个国家是否达到九五的标准,实际上从对外战争就能轻易看出来。能否发战争财,这是很显著的标准之一。 历代王朝从开国之君起势,逐渐扩张,便是一个发战争财的过程。等到他发不了战争财,打一仗没赚头,甚至亏损的时候,那么这个王朝必定已经达到他的极限,没有能力继续拔高,继续扩张了。 帝国打嬴洲,完全是大赚。动用兵力十四万人,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而收获的是一片州级的领土、近两千万人丁、金银矿藏等资源无数。无论怎么比较,都是赚,而不会亏。 战争是有必要性的。要么是利益所向,要么是被逼的。而没有利益,也未曾被逼迫,那才应该称之为无义之战。这里应该解释为没有意义的战争,而不是没有道义的战争。 对嬴洲的处置,中枢拿出方案,嬴翌便不再过多理会。嬴洲牧具体怎么做,嬴翌只看结果。做的好,自然有功。做的不好,自然有罚。 而几个使团的联袂到来,将帝国中枢的目光,从对嬴洲的处置上移开。 华夏纪三年九月上旬,广州牧急奏中枢,言泰西欧罗巴诸夷遣使来访,于广州登陆,正在广州驿管等候。 帝国交通体系的建立,大大缩减了地方与中枢之间的空间阻隔。而元器民用化的开始,更是将空间阻隔缩减到一天之内。 头天中午泰西使团抵达广州,今日中午广州牧的奏报已在嬴翌手中。 当然,嬴翌本身对此还是不满意的。不是对广州牧不满意,而是对通讯延迟的不满意。中枢元灵天眼刚刚拿出了铺设人道通讯体系的具体方案,但还没来得及实现。 “如果实现了,广州发生的事,便可及时传报中枢。”嬴翌放下广州牧的奏报,对一旁的阎尔梅笑道。 作为人道监的监事,阎尔梅可以说是距离天子最近的官员。因此许多事,他比郑允芝知道的更早。比如人道通讯体系。 “陛下,很多时候臣都有身在梦中的错觉。”阎尔梅道“若说道路交通体系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人道通讯体系臣便一头雾水了。” 嬴翌哈哈大笑“用卿也钻研过元符、元炁之妙。如何一头雾水?” 阎尔梅道“只是新旧交替,变化太快。陛下。” 嬴翌颔首“适应就好。” 然后才道“泰西诸国遣使来访,用卿对此有什么看法?” 阎尔梅道“无非试探而已,陛下。”他道“陛下雄心壮志,帝国扩张的脚步未曾有一刻停止。如今于漠北、西域、藏地、南越及南洋诸地,帝国与各方势力衅缠。尤以南越、南洋和藏地以南的身毒,乃泰西诸夷势力触角之所在。大夏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坐不住。” 嬴翌颔首笑道“不错。泰西与神州虽远,但历来都有交流,前朝时候还曾教他们吃过亏。他们对神州,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也许不详细,但必定知晓神州并非南洋那些岛上的土著可以比拟。因此心中必定忌惮。心中忌惮,路途又遥远,便不敢直接开战。但朕的大夏损了泰西诸夷的利益,则又不能不管,由是要先试探一番,看看朕的态度,摸一摸大夏的根底,再来决定如何对待。” 阎尔梅道“陛下英明。” 嬴翌失笑“他们既然来探底,那就给他们好好看看吧。” 然后道“拟诏,告诉广州牧大方一些。” 阎尔梅心领神会“遵天子令。” 驿站体系是帝国最初的通讯体系,所谓十里一驿,在大夏主要用于传达信息、递送信件、给过路的客商、行人落脚、住宿之处,并非只为官方服务。 驿站体系很早就建立起来了。前朝留下了深厚的根基,因此重开驿站体系不难。 最初的时候,驿站分官、民两用。有内、外两院之别。驿站的内院是官用的,用于传达中枢邸报、诏令及地方奏报和接待官员、外使等等。外院才是百姓行商落脚休息、传递家书的地方。 驿站的分布,是按照帝国道路交通主干道延展的。 随着帝国局面的变化,驿站的功能也渐渐有所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府级及以上级别的驿站逐渐变成车站。 而州、府级的驿站有两个,也就是同一个州、府治所,有内外两座驿馆。一座在城里,一座在城外的主干大道上。城里的为官府专用、属礼部,城外的为民用及车站,属交通部。 泰西诸夷使团抵达广州之后,便被安排在城里的驿馆休息。 这回万里而来的泰西使团有五个成分,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兰西和英吉利。 他们在东方都有利益所在,因此一道同来。 三九七章 五国 “爱德华爵士,克伦威尔党魁刚囚禁了查理一世国王陛下,我认为英吉利应该无暇他顾才对。”西班牙使团马克西爵士捏着鸡蛋大小的瓷杯,与另一个大胡子站在廊边,外面正淅淅沥沥小雨绵绵。 大胡子爱德华爵士笑了笑“东方有我们的利益所在,而克伦威尔党魁代表着我们的利益。况且王党已没有任何力量,怎么会无暇他顾呢?” 他言罢,转言道“我倒是听说腓力四世国王陛下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加泰罗尼亚正在反抗他。” 马克西爵士笑容一收“这对国王陛下来说并不是大事。” “或许吧。”爱德华爵士耸了耸肩。 两人明智的在这些问题上揭过,马克西转移话题道“爱德华爵士,你对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国度有什么看法?” “很好。”爱德华爵士眉头一挑“这是个很美妙的国度,不是吗?马克西爵士。”他举了举指间精致的瓷杯,道“这样的杯子虽然很小,但很精致,很美丽,而且酒虽然烈,但够醇。我很想拥有一套。如果回国的时候能带回去一套,我想他们都会羡慕我。” “祝福你的愿望可以达成。”马克西爵士笑了笑“的确是个很美妙的国度。你看这座城市,人可真多啊。”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很多。我之前跟翻译打听了一下,这座广州城就有一百二十万人。拥有一座主城,四座卫星城。比起伦敦和马德里也不差一点。” “噢,希拉克爵士。”马克西爵士和爱德华爵士一起转身,举杯示意。 希拉克爵士是个还算整洁的中年人,脸上的毛发没有前面两位茂盛。他笑道“我来之前,马扎然首相告诉我,不可小看这个国家。我听说广州只是这个名叫大夏的国家近四十个同级城市中的一个,我无法想象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大。” “或许汤若望传教士的日记里每错。”又一个个子矮小的金发青年走了过来“他说这个东方的国度拥有两亿人。如果广州真的拥有几十个同等级的城市,那么可以得到证明。” “也就是说,我们的到来是正确的。”第五个人走来“我很难想象,跟一个拥有两亿人的国度开战是什么滋味。而且他们并不弱小,可以说很强大。” “威廉姆斯爵士、坦吉爵士。”前面三人皆举杯致意。 “我们来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天,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安排。但我十分想见到他们的国王。汤若望说那个人好像神灵一样。” “只有主才是神灵。人间没有神灵。” “我们不应该讨论这个问题。主或者神灵。我们应该讨论眼前的事。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前天抵达的时候,远远看见过的那几艘战舰吗?可真是大家伙呀。” “可不只是大。它们并非木制的。” “速度奇快。” “难怪我们的总督向国内求援。这样的战舰恐怕牢不可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次能买几艘回去,就算是一艘也行。” “我认为不可能。如果是你,你会卖吗?” “也许?” 正说着,有卫兵到来“各位爵士阁下,他们的官员来了。” 几人一听,对视一眼“看来我们的行程已经有定论了。” 在驿馆的大厅中,他们见到了大夏的官员。一个年轻的官员,浑身上下洋溢着温润如玉的书卷气质,挺拔而且英俊。 虽然衣着和发饰风格跟他们不一样,但其华丽珍贵之处,暗暗让五个人羡慕。要知道,用丝绸做的衣服,在欧罗巴可是天价。一般的贵族还穿不起。 他站在面前,令人自惭形秽。 翻译站在一旁,为他们互相翻译。 就语言来说,泰西诸夷在南洋经营了近百年,无论是南洋的土著,还是一些在南洋混生活的汉人,都是可以的。 礼部的官员先与五人各自一礼,礼毕,才开口笑道“诸位到来的消息已传报至京师。奉天子令,请诸位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启程前往京师。” 翻译者将语言翻译过去。 五人一听,齐齐露出惊讶之色。 爱德华爵士道“我们前天中午登陆广州,现在是第三天上午。我听说大夏很广袤,消息传递的这么快吗?” 礼部官员笑道“本官这里说来,你们大抵是听不懂的。或许你们可以自己亲身体会。” 有种睥睨的味道。 爱德华五人一听,心里生火。 翌日,辰时的钟声敲响,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而天边的红日正冉冉升起。 帝国大一统,车同轨,书同文。便是在时刻这方面,也有新的发展。主要还是下限和准确度的拓展。 诸夏自古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以十二地支划分。在时辰之下,有刻。然而与一盏茶、一顿饭、一炷香、一息这样的描述一样,都不甚精准。 大夏一统之后,在时辰的基础上,向下更精准的拓展。而其精确之处,虽然参照了日晷的一些道理,但更多的,还是自元炁奥妙中得到的道理。 天地之间元炁的循环,因不同环境、不同时间,其波动亦有不同。这里面有一个恒定的规律。元炁的波动幅度根据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轮转。 这里面的道理,是嬴翌拿出来的。交给元炁殿,将之实践出来。便是如今全国通用的精准时刻。 每一座州城都有一座元炁钟。其上有最精准的标刻,并会在整点时辰的时候,自动敲响钟声。 元炁钟的精准度令人叹为观止,其精准到一息的百万分之一。当然,这种精准刻度的钟表只有元炁殿有一座,各州城的钟表只精准到一息。大概跟一秒差不多,但并不类等于一秒。 这时代的欧罗巴已经有较为精准的时刻体系,但在本质上,实际上并不比诸夏领先。 诸夏并非没有精准的时刻,只是从来没有普及过。因为对于百姓而言,精准到一息没有任何用处,便不曾普及。 而元炁钟是有别于此前或当前任何一个时间标刻体系的另一个体系,其与元炁的波动规律直接挂钩,精准程度无与伦比。 说来爱德华等五位使团首脑,在广州的这两天,用自己携带的钟表与每一个时辰响起的钟声做过对比,虽然时刻体系不同,但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钟声其精准度比他们的钟表要高。 三九八章 登车 “各位爵士早上好。” 马克西爵士早已换好礼服,手里拿着他珍爱的蓝宝石手杖,脸上笑眯眯的。 爱德华爵士看了看怀表“刚好七点钟。他们的钟表仍然如此准时。” “走吧。”威廉姆斯爵士面无表情道“昨天那个官员蔑视的表情让我一夜没有睡好。我就想看看,我不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亲爱的威廉姆斯爵士,你不应该如此生气。或许他们的国家并不大?汤若望的日记全都是虚构的呢?” “希望如此。” 卫兵进来“夏国的马车已经到了。” “那我们就出去吧。”马克西爵士道“都准备好了吗?” 其他几人没说话,一路穿廊过扉,出了驿馆,门外十辆马车早已等着。那张令马克西爵士等人非常不舒服的年轻官员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本官奉命送各位使者前往城北车站。”礼部官员微微一笑,伸手引道“请。” 此番五国使团人数皆不多,最多的西班牙使团也不过九人。最少的英吉利才五个人。加上一些礼物、行礼之类的,十辆马车绰绰有余。 年轻的礼部官员与五国正使坐上第一辆宽敞的马车。两匹马拉的马车,内部宽敞,两侧有玻璃窗,明净透彻,可以清晰的看到窗外的一切。 “这里很繁华。”大胡子爱德华爵士望着窗外,一边说话“很有特色,跟伦敦是两种风格。” 当然是两种风格。此时的欧罗巴,可以用一个脏字来描述。城市街道狭隘,到处都是垃圾、粪便,没有下水道,没有专门清理垃圾的人员。车里的五位使者早已习惯了欧罗巴城市的环境,到广州反倒不习惯,觉得很奇异。 久在茅厕,不知其臭。 广州的街道极宽敞,至少主街宽敞无比。这是经过一定程度的改造的。州府一级城池内部的主干道,必须要达到五丈宽的标准。马车行进在这样的街道上,那种开阔、宽敞的感觉,一览无遗。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两侧来往,街道中是车水马龙。各式的马车络绎不绝。有载人的,有运货的。 “回国之后我或许会向克伦威尔党魁建议改造伦敦。”爱德华如是对另外几人说道。 出城一路话不多,翻译也乐的轻松。马车从北门出,三里,便见一片开阔、宽敞的建筑出现在眼帘里。一条宽达九丈的大道坦途从旁边擦过。 “那便是车站。”礼部官员笑道“诸位将在这里登车,最多明日下午便可抵达京师。” 这还是考虑到沿途要停顿休息。如果一刻不停,当天天黑之前便能抵至。 马车到车站门口,那条坦途大道被车站挡住,马克西爵士等人下车之后,还忍不住向那边张望。 坦吉爵士还特意问起,礼部官员笑而不语,这让他很生气,恨不得在那张笑脸上来一拳。 “本官便送到这里。”礼部官员与早已候在站外的接应吏员交接了一下,然后对使团道“请各位随他入站,早早登车。” 最后微微一礼“告辞。” 接应的吏员与礼部官员作别之后,笑容可掬的对泰西使团道“各位使者请跟紧在下。” 从宽阔的好像城门的车站大门进去,紧随吏员身后,从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他们来到一扇关闭的门前。 使团不少人还频频回望——因为车站里熙熙攘攘全都是女的。 吏员见状笑道“那些都是奴隶,没有什么好看的。各位请跟在下在这里稍候片刻。” “奴隶?” 爱德华爵士不禁问道“这里都是奴隶吗?” 吏员驻足“不错,都是奴隶。” 翻译者及时翻译。 爱德华一听,顿时露出怒色“我是英吉利的爵士,是贵族。你竟然让我到这个都是奴隶的地方来?!” 其他使者都回味过来,皆面露不虞之色。一双双眼睛盯着吏员,希望得到解释。 吏员不负众望,笑道“各位使者请不要生气。” 他道“车站并非奴隶专属。只是近日从嬴洲运来许多奴隶,要发卖到内陆各州府,需要尽快运过去。平时车站人并不多。而且大夏的官员和勋贵如果要远行,也同样在此登车。” 这个解释让使团怒气渐消。 马克西便问“这个叫做车站的地方,倒是很新奇。似乎是集中运输的用途?” 吏员听到翻译,笑道“这位使者说的不错。车站的用途正是集中运输。” 威廉姆斯爵士道“那么之前看到的那条大道,很宽敞的那条大道?” “不错。”吏员笑道“各位看到的,是帝国的纵乙大道。北起于极北漠南的广武府,至广州货运码头而止,长万里之遥。各位使者前日并非自货运码头登陆,因此不曾见过。” 几位爵士听过翻译,不禁惊讶连连。马克西道“真的有一万里那么长?那条路很宽,而且好像是石头垒砌的,那该要多少人一起劳动才能修成?” 吏员笑道“当然有万里之长。路面的确是石头的,而且有三尺厚。这样的主干道帝国有六条,纵贯南北的有三条,横贯东西的有三条,皆万里之遥。天子圣明,发奴隶千万筑路,近两年才得以竣工。” 马克西等人听完翻译,一个个瞠目结舌,脑子一片空白。 当然,心中疑惑仍有,并不完全相信。 稍稍回过神来,几个爵士各自交流的一下眼神,爱德华开口又问“贵国有很多奴隶吗?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抓来的?我们的国家也抓捕奴隶做工。” 吏员道“大夏如今拥有奴隶超过两千万。有北方草原的蛮族,有西域的波斯人,亦有藏南的身毒人,以及刚刚被帝国击灭的嬴洲人。” 大夏帝国奴隶的成分,除了吏员所言,还有本是大夏神州土地上的一些顽固不化的他族之人。加起来不但超过两千万,甚至已经接近三千万这个数字。 单单嬴洲便有一千五百万人奴隶! 而吏员口中所言的几个成分,除了草原蛮族,其他的,几个使者都心里有数。波斯萨法维帝国距离欧罗巴并不远,还曾与神圣罗马帝国交战。至于身毒就更不必说了,身毒次大陆上,这五个国家皆有利益所在。帝国在身毒边境的行为,虽然还没有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但他们已有耳闻。 三九九章 见闻 嬴洲二字,翻译者翻译过去,便是日倭。 几个使者一听,日倭国竟然被大夏灭了,这个消息让他们心中震惊难以掩饰。 泰西诸国并非不知日倭。二者之间因传教、海贸的缘故,曾多有矛盾。德川家光实行闭关锁国政策,驱逐了包括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在内的几个国家的商人,严厉禁止他们自由出入日倭,并极度排斥天主教。 而对此,他们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遵循日倭幕府的规定,憋屈限制在长崎交易。 在他们眼中,日倭并不弱小。 一个并不弱小的国家,就这么被灭了,如何不让人震惊?关键是时间——大夏封锁海疆才多久?在那之前,他们的商船还跟日倭交易来着。却转眼就没了。 马克西几人从各从自的眼神里,读到了更加深沉的警惕。 而吏员仿若不见,还在说话“诸位都知道我大夏禁海。此乃帝国国策,不容动摇。日倭请求大夏开海,却不愿付出代价,以此戏弄天子。又因日倭曾危害前朝,为报祖宗之仇、戏弄之恨,今年四月,天子发兵十万,跨海攻伐日倭,四十四日而止。斩首三十万,俘获二十万。并拟将其丁口一千五百万打为奴隶” 越听,几人越震惊。 他们不知道吏员所言是否夸大,又夸大了多少。但日倭如果真的被夏国灭了,而且真的只用了四十四天,而且真的一战杀死了三十万人,那么对眼前这个国度的评估,就必须再提高几个层次。 紧闭的门外,忽然传来铃声。吏员猛地住口,然后笑道“诸位使者请做好准备,马上就要登车了。” 门缓缓打开,马克西爵士等人抬头望去,一瞬间,仿若雕塑。 且不说庞大如同怪兽的元器运输车是如何的令这些欧罗巴的土包子震惊,亦不说万里阻隔朝夕而至,更不说跨江跨河的宏伟大桥征服天堑是怎样的伟岸。 且说吏员将使团送上元器运输车之后,才猛地吐出口气。走出车站之后,站外正有一辆马车等候。 “林兄。” “江兄。” 马车里等着的,正是此前送使团到车站的那位官员。 “江兄感觉如何?”年轻官员笑问道。 “虽说背后议论他人极为失礼,但林兄问起,我不可不说。”他道“这些欧罗巴的西夷使者看着倒是矜持,就是一身气味实在难闻。” “呵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江兄,辛苦了。”林姓官员笑道“我送他们出来,共乘一车,也被憋得实在有些受不住。” 些个欧罗巴西夷的使者,穿着礼仪虽不同大夏,模样长相磕碜了些,但毕竟还过的眼。就是一身气味太难闻了。狐臭、汗臭,也不知几多年没洗过澡。再夹杂着浓重香料的气味,那酸爽,真心让人接受不了。 就好像放了几天的潲水。 “左右你我的任务是完成了。”江姓官员摇头道“驿馆或可设一澡堂,专门为他们准备。” 林姓官员哈哈大笑。 二人回广州城复命不提。 巨大的元器车以半个时辰五百里的速度从广州出发,午后抵湖广武昌府,在江夏休整半个时辰便继续出发,跨过刚刚修造完成的汉江长江大桥,继续北上。 汉江大桥是继开封黄河大桥之后,第四座修筑成功的跨天堑桥梁。另外两座一座在徐州,为徐州黄河大桥,一座于应天跨长江,为江宁长江大桥。 汉江大桥,便是汉阳江夏长江大桥的简称。与开封黄河大桥属同一主干道,皆是纵乙所属。另两座纵甲所属。 跨江河天堑之大桥,自开封黄河大桥修筑成功之后,其后三座皆是在近三个月内差不多同时间竣工的。第一座是积累经验,后面的自然要简便太多。人力不缺,物力不缺,模块化的修造,速度自然不慢。 当前这个时候,纵丙大道的主要桥梁,也正在修筑当中。 午时中,元器车停在江夏车站,半个时辰后的未时初继续出发,出站不久便至江边。早已被元器车速度和沿途所见所闻震惊的麻木的泰西使团的使者们望着那条跨越大江、见首不见尾的大桥,惊呼阵阵过后,都沉默了。 到傍晚时分,天色将晚,他们抵达了开封。 继续启程要到明天早上,但为了方便,并未进城,而是住宿于车站当中。车站本为驿站所改,住宿自然是有的。何况是外国使臣? 开封的车站就在开封黄河大桥的南桥头不远,马克西等使者用过极具大夏特色的晚餐之后,便心急火燎的要到开封黄河大桥的桥头去看看。 伴随他们一路的一位吏员并不阻止,笑呵呵的叫来几辆马车,一路望桥头而去。 还在马车上,远远便望见那承载桥梁南端的桥头金属架。三根好像艺术品一样的巨大金灰色金属柱交叉依偎着,其中两根在河面,其底端深深的埋入昏黄的河水里,一根在岸上,好似从地里长出来的天柱。 三根金元合金柱形成一座立体四面体,共同担负起沉重的桥头。双层桥梁从金元合金柱的两层横梁上延伸出去,每隔百米,便有两根金元合金柱托负,直到肉眼不可见。 马车吃力的攀上不急不缓的坡,终于来到桥头上。黄河的河面高出两岸几许,大桥在远处看来,更如天桥一般。 泰西使者们忙不迭跳下马车,一个个奔过宽阔无比的桥头,来到一侧的桥栏边。 吏员不急不慢的跟着,笑眯眯的。 一阵惊叹过后,爱德华爵士叹道“我们大错特错,汤若望没有错。这样的奇迹,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我甚至会以为神灵也无法做到。” 马克西等人沉默片刻,坦吉爵士低声道“这个国度太强大了那些车的速度我甚至以为我们在飞。” “我最讨厌的是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好像我曾经看那些入城的贱民一样。那个官员的笑容太恶心了!” “小声一些,他过来了” “我们去旁边说,把翻译支开。” 马克西几人支开翻译,到远处嘀咕起来。 “我们从广州出发,中间停留的那个叫江夏的地方,还有从江夏跨越大桥之后的汉阳,看起来都不比广州差。” “不止。沿途还有许多城市,虽然隔得很远,但看起来都不是小城。我们抵达叫江夏的地方,途中最多四个小时,车的速度很快,四个小时或许有七八百英里。”爱德华爵士满面愁容“那几乎相当于从苏格兰的海边到英格兰的海边的距离,那是整个英吉利的长度!” 四零零章 心思 “不知道各位是否注意过某些地方很多人,很多巨大的机器,还有类似我们乘坐的那种车他们还在修路。我问过那个官员,他跟我说了他们皇帝,被他们称作上天之子的人的大计划。他们要把道路修到每一个村庄,我无法想象,一个东西、南北距离至少五千英里的巨大国度,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这样惊人的计划。”英吉利使团爱德华爵士道。 “或许跟我们乘坐的车一样,他们有极强大的修路技术。而且他们有三千万奴隶。”威廉姆斯爵士道:“葡萄牙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人。” “不,加上荷兰。”坦吉爵士道:“荷兰加上葡萄牙加上西班牙,所有的,或许有三千万人。” “而被他们充作奴隶的青壮年男性就有这么多。”爱德华爵士道:“设想如果我们发生战争,他们只需要把他们的奴隶武装起来这并不难。我认为眼前这样的桥梁消耗的钢铁就可以武装起上百万的军队。” “甚至更多。”西班牙马克西爵士道:“知道这座桥梁有多长吗?超过十英里!” “我们不应该讨论战争。”法兰西希拉克爵士叹道:“这并不明智。这是一个拥有三千万青壮年奴隶和两亿人口的超级国度。比整个欧罗巴加起来还要强大。我认为应该庆幸,庆幸他们距离欧罗巴非常遥远。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吗?” “或许。”爱德华爵士皱着眉头道:“或许我们认为的遥远,对他们来说并不遥远。他们已经有波斯奴隶,一定与萨法维帝国发生过战争。我不认为萨法维帝国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他们击败吞并了萨法维帝国,奥匈帝国就不远了。”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 是啊,欧罗巴的遥远,对大夏也许并不遥远。 “他们喜欢修路。”威廉姆斯爵士满脸沉思:“如果他们打下一个地方,就把路修到什么地方。只看我们乘坐的这样的车的速度,就让人坐立不安。而这,只是民用的。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军队,用的是什么样的车。” “所以我们必须要低头。” 马克西爵士微眯着眼睛:“这个国家使用奴隶。这说明他们不是绵羊,而是狮子。我听说这个叫大夏的帝国才刚刚取代之前一个王朝,才建立不到四年。四年就这样强大,十年呢?” “低头?马克西爵士,你身为一个贵族,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坦吉爵士指责道。 马克西爵士笑了笑:“我们打不过他们,当然要低头,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吗?但我并没有说永远低头。我们应该借助商业的手段,从他们手中夺取一些技术,比如我们乘坐的那种车,还有他们的舰船。我们也有了技术,当然就不怕他们。” “希望如此。”爱德华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把这样的技术泄露出去。” “当然,当然。他们的国家当然不会,他们的上天之子也不会。但那些官员可不一定。”马克西胸有成竹道:“人都是贪婪的。” “所以,我们要先臣服?”荷兰的坦吉爵士不愉道:“我们的舰队纵横大海,征服了大海,征服了美洲,征服了阿非利加,那里同样广袤...” “但无论美洲还是阿非利加都没有夏国,不是吗?”马克西爵士道:“他们没有两亿人口,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甚至连军队都不成建制,武器还是石头的居多。所以我们能征服他们。但这里不是。” 马克西爵士顿了顿,说道:“见到他们的上天之子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恭敬一些。诸位,想想吧。” 他们各有所思的回到车站,休息了一夜之后,翌日一大早继续启程,跨过开封黄河大桥,入河北,中午在保定休息了半个时辰,下午傍晚前便抵达通州。 帝国的三年国庆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十月即将到来。 泰西诸夷的使团抵达京师之后被礼部安排在礼部驿馆休息,直到十月初一大朝会,才在那座金碧辉煌、威严厚重的宫殿里,见到了那位人间神灵,上天之子。 不需要他们刻意恭敬,在见到嬴翌的那一刻,他们就必须要恭敬。在嬴翌不经意的威压之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抬起头来。 献上国书、礼物,朝会上并未真正进入正题。嬴翌是天子,当然不会亲自下场。就算是这五个国家的国王到他面前,也一样。 二则具体的事务,有礼部处置。 朝会过后,天子阁中,嬴翌把郑允芝和黄宗羲留下。 “泰西诸夷的来意溢于言表。”嬴翌道:“从广州至京师,其所见所闻必令其不敢造次。眼下帝国的脚步尚未触及欧罗巴,亦没有与之直接开战的必要。” 郑允芝微微颔首,道:“陛下圣明。海军禁海之后,西夷的利益受到巨大损害,彼必不敢造次,便有求于我。或如日倭一般,请求开海、贸易。” 嬴翌笑道:“不止如此。西夷,强盗也。开海、贸易固然是彼所求。但这只是其一。” 郑允芝恍然:“且有大夏技艺,譬如战车战船之造法?” “然也。”嬴翌笑道:“西夷手段无非三种。其一商业入侵。其二宗教入侵,最后才是战争。其二其三不提,大夏文明自成一体,没有西夷传教的余地,战争亦非考虑之内。自然以商业手段达成其目的。” 未曾说话的黄宗羲此时不甚双利,他认为一个天子,一个宰辅,话里话外都是利益,所谓君子不言利,这成何体统? 当下道:“陛下对礼部有何示下?” 嬴翌哑然失笑,道:“黄卿莫急。西夷此来,必被震慑,不敢开启战端,必转为商贸谈判。如今帝国物产渐丰,朕已有意开海,他们来的正的时候。不过彼等并不知道朕有意开海,礼部之责,便在于此南越半岛和南洋是诸夏固有的文明圈,朕不曾想过一步到位,并不寄期望于通过谈判教他们让出南洋和南越半岛,但可以先夺回一部分。礼部的职责,便在于此。” 黄宗羲心下了然,道:“南越半岛诸国多为历代属国,而南洋各岛,也多有汉民居住,大夏作为炎黄之承嗣,陛下作为诸夏之族长,合该如此。” 嬴翌微笑抚掌:“黄卿言之有理。” 四零一章 条约 爱德华、马克西一行人在朝会上递交国书、礼物之后,便被客客气气的请出紫禁,回到礼部驿馆。 一路神思恍惚,沉浸在嬴翌的天子威严之中不可自拔。 直至礼部驿馆之外,从马车上下来,才略回神。互相对视之间,发现对方眼神里还残留着难以言喻的敬畏。 没人说话,直到进入泰西使团独属的园林院落。 “主啊,这是一个地狱一样恐怖的国度。” “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会那样强大,不,那不是神灵,一定不是!主啊,请原谅我的动摇!” 门一关上,使团中便有五个人面色惨白的开始忏悔、祷告。 马克西等人顿时面面相觑。 爱德华连忙问其中那个属于英国使团的忏悔者“怎么回事?安德鲁修士?!” 没有一个人回答。 直到入夜,那五个人才渐渐缓过来。 然后,马克西等人才完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国度的皇帝,他们称之为上天之子的人,是那样的强大。在我的眼中,他浑身笼罩着如同太阳一样的光芒,炽热、伟岸、无边无际!” “那座宫殿中,上百位官员,每一个都极度强大。这令我难以置信。即便是梵蒂冈的圣骑士和苦修士,单个比起来也有所不如。” “我以为我之前看到的,只是个例。在广州看到的那几个官员,还有一些执法者,还有跟随我们一道来到这里的官员,他们都非常强大。” “如果不是个例,那么这个国度的官方人员,全都是这样强大的话,他们是无敌的。除非主降临人世!” “主啊,请接受我的忏悔吧。我甚至以为这里就是天堂,是伊甸园,而他们就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天使!” “这是地狱,他们是魔鬼!” “我要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里!” 第二天,随团的几位教会修士执意要立刻离开,好歹被几位爵士劝住。 “我们知道,一个强大的国家必定有其超凡的力量。就算阿非利加的那些土著部落,不也有巫师吗?但我们身为凡人,无法看清世界的本质,如果各位苦修士就这样离开,那么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必要的。”一位苦修士惨淡道“你们看吧。” 在驿馆外的大街上,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正迎面而来。远处街口,一些执法者正在巡视。在几位苦修士眼中,这些人浑身都散发着炽热的力量,强大、激烈。 “连街道上最低级的执法者都是非凡的,我害怕看的越多,我就越动摇。信仰是我的生命,动摇了信仰,我就再也不能上天堂侍奉主了!” “但我们奉国王陛下的命令来到这里,如果就这样走了,也无法向伟大的主交代啊。各位苦修士,如果这里是地狱,就更应该了解他,然后打败他,将主的光辉洒遍这里。” “随你怎么想吧。如果他们的强大是常例,那么我并不认为欧罗巴诸国能够打败他们。” 嬴翌并未过多关注欧罗巴西夷使团的动静。无论他们有什么动静,都不会对帝国造成任何影响。 以如今大夏的强横,如果不是基础还未打牢靠,要横扫这颗星球,并不难。 任何的阴谋诡计,任何计划,都如同脚下的蚂蚁爬行,微不足道。 朝会上,嬴翌也看到了那几个教会的苦修士。对此嬴翌没有任何想法,太弱小了。 正如大夏的修道士一样,他们也许是百人敌,甚至千人敌,也许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手段。但面对帝国的兵锋,他们也无从抵挡。 就算是张天师那样的人物,曾经的天下第一人,面对如今全副武装的帝国军队,一千人他都吃不消。 如果换成禁卫军,百人他都不一定敌得过。 限制帝国扩张的,不是军队不够强大,而是基础设施的不齐备。道路交通的空间阻隔,还未完全普及的元器军备,都是限制。 而对欧罗巴,帝国的手还没有那么长。嬴翌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不解决了身毒莫卧儿,不解决了萨法维等大陆中西部的国家,帝国并不准备与泰西欧罗巴开启战端。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利益。 大夏三载发展,物产逐渐丰富。帝国的发展趋势注定了禁海政策即将结束。 用帝国的丰富的物产去掠夺欧罗巴的财富,并带去帝国的威严,这是第一。第二,开海,便意味着帝国将进入大航海时代。无论欧罗巴口中的美洲,还是阿非利加,亦或者南洋群岛之南的那片陆地,帝国官方暂时不会与欧罗巴直接竞争,但会鼓励民间的商人去与之竞争。 开海,是帝国进入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这是一种必然。 但欧罗巴诸国不知道,他们有所求。因此完全可以藉此从他们身上刮一层肉下来。 在欧罗巴使者被震摄,并有所求的前提下,礼部的谈判进展极快。 到十月中,终于签订了一份国书。 书面规定,大夏帝国有权力在南洋诸群岛驻军,并与泰西诸国互不干涉。大夏帝国的商船可以行走全世界,泰西诸国不得以任何手段阻拦,否则将面临大夏帝国的军事报复。 开设广州、泉州及松江、长崎四处市泊司对外贸易,并规定相应物产的关税。泰西商船可以自由在这四处港口停靠、交易,但必须遵循大夏帝国的律法,一旦触犯,严惩不怠。 相应的,国书五国必须也要开设互市之所。大夏的商人、子民抵达该国之后,必须享受应有的待遇。如果被侵犯,该国将面临大夏的报复。 国书五国的子民通过考察之后可以进入大夏,旅游或者其他。但必须要遵循帝国的律法。 一年之内,大夏与五国将在互市之所各设使馆,便于双方交流。 一应条款,涉及到互相诸多利益,在物产、奴隶等贸易上,都有明确的规定。 另外在货币兑换方面,也做了相应的规定。 至于泰西诸夷使者提出的涉及高深技术和军事方面的交流,帝国并未应允。 泰西使团对此也没有办法,他们矮了一头,处于劣势。但认为可以慢慢来,总能撬开一道缝隙。 这份条约式的国书签订以后,泰西使团立刻离开大夏,不久,欧罗巴开始盛传有关大夏的消息。 四零二章 开海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理一个国家,如同轻轻松松炒个菜那么简单。譬如前朝,那些个大臣经常上书皇帝,让皇帝治大国如烹小鲜,要如何如何垂拱而治,等等等等。 实际上都是些废话。大事当小事做,不动声色就把一切计划好,做好,最关键的,还是在人。对皇帝来说,要心里有数,有谱子。精力不能被太多的勾心斗角牵扯。 对历代前朝而言,这是大臣跟皇帝争夺权力的一个借口。垂拱而治,把国家大事当烹饪小鲜,言下之意就是让天子把权力都交给臣子,天子自己去玩,一切有臣子来做。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天子背负苍生,权力归于一身,都是坏处吗?不见得。这跟天子本身的能力直接相关。如果天子能力强,高瞻远瞩,手段高强,那么权力集中于一身,他能够做到的事,绝非权力分散所能比拟的。 权力的分散,看似有一种皿煮的感觉。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将一个人的权力分散到某一个阶层去。社会还是那个金字塔,只不过最顶端的不再是某一个人,而是某一些人。整体结构没有任何变化。 好处是看得见的,坏处也是看得见的。好处在于可以避免某一任天子昏庸——毕竟天子不长生。手段再强的,秦皇汉武,不也一抷黄土?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是英明的,英明的天子也会老,也会昏庸。 而坏处,便在于拖沓和掣肘。 因为无人乾纲独断,那么任何一件事,便需要取代天子的这个阶层的人们互相去扯皮。互相妥协,互相掣肘。然后把一件事办出来——绝对无法百分百的办成,因为妥协和掣肘,能有六七成便很了不得了。 没有任何一个制度是绝对顶好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制度是绝对顶坏的。无论是君权至高,还是皿煮无敌,都有其两面性。 制度是平行的,不是递增的。只看合适不合适,客观来讲是不应该以好坏论定的。 便譬如近亲结婚这种事。在当前这个时代,表兄妹之间成亲比比皆是。千年以降便是如此。而在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这是不允许的。 表兄妹成亲后代全都是畸形儿吗?不。只能说表兄妹这样近亲之间的后代,产生畸形儿的几率要大一些。然而,近亲之间的后代,产生天才的几率也更大! 无论东西方,很多杰出厉害的人物,其父母都是近亲。 说到底就是两面性的问题,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社会的问题,都存在两面性,没有绝对的好,没有绝对的坏。 闲话休提。 对嬴翌而言,或者说对大夏而言,君权至高是一种必然。这种至高,必定远超历代王朝,权力的高度集中的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因为大夏不同于任何一个时期,嬴翌本人不同于任何一个皇帝。 他有悠长的寿元,强大的神魂,昏庸?不存在的。人说老而昏聩,这与人本身的生理状态密切相关。汉武帝老了就昏庸了,因为他的神魂腐朽了,人便糊涂了,年轻的时候看得清做得到的,老了就看不清做不到。 人的真灵是不朽的,因为它源自于天地的造化。但真灵衍生的神魂却会腐朽,血肉之躯会腐朽。对这个星球上的普通人而言,排除一切外再影响,神魂和血肉之躯存在的极限是一百五十岁。然后死亡,真灵回归天地。 因此长生,需要的不单单是血肉之躯的进化,更需要神魂的强大。否则便是金刚不坏之躯,待神魂一散,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就好像机器一样,锈蚀了,腐朽了,它便转不动了。人也是如此。所以历代再英明的天子,老的时候都变得昏庸。 但这不会发生在嬴翌身上。至少几百年之内不会。 如果嬴翌没有在开国祭天的时候得到根性,无法再进一步。以他如今体魄和神魂的强度也有五百年寿元。而他得到了根性,已经走在更进一步的道路上,那么五百年绝非极限。 强大的神魂赋予了敏锐的思维,坚固的体魄赋予了充沛的精力。权力归于一身,对这个帝国而言,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实际上只凭人道方案操诸于嬴翌之手,他便是至高无上。 注定了他不能屈居人下。人道方案操诸于手,他必须要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实现它。而不是屈居人下受人掣肘,委委屈屈的在妥协和忌惮之中捆绑着前行。 帝国前进的每一步,都在嬴翌的脑海里。上至大的战略,下至具体实施方案,他已经计划到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去了。 如果他能分身万千,甚至连官员和军队都不需要。 ——当然,除非他想成为一个机器。 大夏开海的计划,在禁海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好了。 禁海之策有其必然的用意——对于嬴翌而言,这是清理帝国海疆的一种手段。无论是为了清理老鼠一样的海盗,还是筹谋嬴洲。 海盗是一种痼疾。前朝壬辰倭乱达到巅峰。然而并未被真正的禁绝。明廷数次开海禁海,非是闭关锁国,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海盗。 对于明廷来说,禁海也拿海盗没有太多的办法。但在大夏,则不然。大夏的政令实施之彻底,是前所未见的。大夏的海军,更是前所未见。 大夏禁海,令海盗无法生存。海盗劫掠的再多,不能拿到陆地上来换成利益,那都没用。何况海军遍海搜捕捉拿,哪里还有生存的余地? 大夏立国三载余,自北方辽东、嬴洲的海域至南方海域,如今海盗已经绝迹。不能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九十五。 开海的第一个条件便达成了。 第二个条件,则是物产。大夏立国之初,各种商品的内部需求都无法得到满足,禁海与否并不影响大夏的发展。三载之今,大夏物产渐丰,已经有了余力对外贸易。那么开海的第二个条件达成。 第三个条件,便是送上门的泰西诸国。嬴翌并不打算在这个时期与泰西诸国直接开战。虽然不惧,但利大于弊。通过禁海逼迫泰西诸国送上门来,做一个约定,为大夏的商船纵横四海制造第一道保障。这便是第三个条件的达成。 第四个条件,元器民用化进程开端。投入民用的元器海船,是另一个保障,也已达成。 如此一来,开海势在必行。 第一道程序是落实政策到纸面上。以诏书的形式宣示天下,告知帝国即将开海。 第二道程序,便是建立市泊司。嬴洲的长崎、长江口的松江、福建的泉州和广东的广州,四个市泊司的建立提上日程。 第三道程序便是颁布鼓励海贸的政策。一年之内,对外贸易不收关税,以促使商人自主走出去。 四零三章 万里飞鸿 天子阁,嬴翌穿着一身常服,对商部部臣刘一黔道“市泊司归属于商部,该司具体r如何构架由商部拿章程。朕拟拨付十二艘大型运输元器船予市泊司,打响开海第一弹。” 刘一黔拜道“陛下明鉴,鳌属坎丙型运输船既归市泊司所有,那远洋海贸是帝国官方行为?” 嬴翌笑着摆手道“帝国官方没有行为。民用运输类海船元器归属于市泊司,一是时机未至,二是其产能、品类拓展还没有达到向民间个人开放的程度。以元器之巨,民间也没有几人购得起。归属于市泊司,可作出租所用。愿入海贸的商人,可租予其仓位嘛。” 又道“也算是帝国开海初期的护航政策。” 刘一黔顿时了然“陛下英明。” 嬴翌摆了摆手“这亦是宣扬帝国威名的一种手段。既然朕暂时不准备与欧罗巴诸国开战,那就用另外的办法让全世界都知道大夏的强大。” 就开海之事的细节,嬴翌与商部刘一黔做了详细的探讨,这件事便进入正式程序。 刘一黔告退之时,嬴翌又给了他一份文书。乃是针对帝国宏观经济的一些调控计划。 时至今日,帝国在经济方面,仍然有一些瑕疵。因此在元灵中枢造就之后,嬴翌便赋予了它除开人道通讯方案之外的另一个任务,便是对帝国经济体系查漏补缺。 仔细研究过天眼通过搜集帝国生产力信息、生产力发展趋势和商业信息和商业发展趋势等方方面面所涉及的经济信息综合而来的这份补缺,嬴翌认为十分完美。 该对哪些行业进行限制,该对哪些行业进行鼓励,限制幅度多大,鼓励幅度如何,帝国流通的货币少了多少需要继续发行,等等等等。这份补缺计划,易阁已经看过。如今直接交给刘一黔,嬴翌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商部立刻执行。 与此同时,人道通讯的实现方案,也即将提上日程。 从数月前中枢元灵造就,人道通讯体系和元炁通讯体系方案的形成,嬴翌就已经在为其实现做准备了。 实际上在两个月前,元炁通讯体系就已经着手在军中实践。 人道通讯体系的准备工作耗时更长,如今也到了实现的时候了。 “朕早前与民部赵怀准赵卿曾谈过身份文牒之事。”元炁殿,嬴翌与李真人、张天师相对而坐。 元炁殿的供奉是可以轮换的,这主要针对有宗派的修道士。譬如李真人这种散人,这几年一直在元炁殿不曾离开。而张少师则在年初之时回龙虎山去了,换了张天师来。 所谓身份文牒,在前朝历代并不普及。数千年以降,诸夏的历朝历代百姓流动迟缓,这是身份文牒不能普及的重要原因。当然,这与社会生产力有关。百姓只能依赖土地生存,无法离开,于是被困在土地上。 大夏则不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促使人口流动速度攀升。而一个人从家乡到遥远陌生的地方,需要一个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便是身份文牒。 历代前朝也有,但很少。多是商人从官府申请的一种文牒,用于在长途行商的过程之证明自己的身份,通过城池、关隘所用。 大夏的百姓已有属于个人的身份文牒,在大夏立国之前,每打下一片土地,给百姓分配土地、统计人口的时候,身份文牒便一同发放了。但这种身份文牒是纸质的,并不牢固,易损坏、遗失。 而百姓在流动的过程中,因为失去或者损坏了身份文牒需要补办,便对地方的民部下属有司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嬴翌在这里提起此事,并非没有缘由。在嬴翌看来,这并非单独的一件事。它可以与即将实践的人道通讯体系挂钩。 “陛下的意思”张天师与李真人对视一眼,道“莫非是要在万里飞鸿之中,增加身份文牒的功用?” 嬴翌微微颔首,笑道“朕有此意。” 他从手边的案桌上拿起一张铭刻着漂亮云纹的银灰色金属卡片,笑道“万里飞鸿,所谓鸿雁传信,妙不可言。增加身份文牒的功能是其一,朕所思所想,还有其二。” “愿闻其详。”两位真人顿首道。 嬴翌道“帝国广袤,南北东西纵横万里。商人行商,若大宗货物,便涉及大量钱币。而钱币金属所造,沉重不说,单说安全性便值得思考。百姓远赴外地做工,拿到工钱之后,也需要小心翼翼的藏起来,或者存入钱庄。不够安全,也不够方便。两位真人大抵应该听出来了,朕还想在这万里飞鸿之中,增加一种功能。” 这种功能,便是异地汇款。用一个数字来代替实物,简便、安全。以国家信用作保,想必推行不难。当然,或许许多百姓最初存疑,但慢慢的,总能接受。 这些功能,都可以与人道通讯体系直接联系在一起。 人道通讯体系,说是通讯体系,实际上可以称之为人道法界——是由中枢元灵主掌的,基于大夏人道,辅以元符、元炁之妙,形成的一个无处不在的‘世界’。大夏人道所在,人道法界便在,不会有一丝遗漏,不存在任何死角。人道之下的一切数据和信息,都在这里汇总、整理。 听嬴翌之言,张天师和李真人一时间忍不住思维发散浮想联翩。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人道通讯体系——人道法界,必定有着无穷的潜力亟待开发。绝非只通讯、身份文牒、异地汇款这寥寥几种功能。 对嬴翌而言,作为人道法界的物质终端,万里飞鸿卡是没有盈利的必要的。他有时候会想起穿越前的那个时空,单纯用作通讯的东西,是资本收割羊毛的一大手段。 嬴翌却不会。 所以他才想将之与身份文牒合在一起。也就是说,官府将给每一个大夏子民发放这样一张万里飞鸿卡,当然,需要一些基本的手续费,很少就是了。 这可以说是一步到位。将个人身份、货币流通、即时通讯完全融合在一一张卡片上。实际上比嬴翌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已经高出一等了。 四零四章 人道通讯 增加万里飞鸿卡的功能,操作并不复杂。无外乎将已经制备出来的万里飞鸿生产线进行一些调整,增加几道元符铭刻工序而已。 万里飞鸿卡的第一个用途,便是身份文牒。每一个大夏子民,都有独属于个人的文牒编号。 这个文牒编号,既是身份编号,也是即时通讯的号码。 增加一组简单的留影元符阵列,与文牒编号锁定在一起。个人在民部有司办理万里飞鸿卡的时候,由民部有司用特定的元器激活文牒上的留影元符阵列,便可将个人的影像映照在万里飞鸿卡的正面。 而相关与货币流通的功能,也同样与文牒编号锁定。 在万里飞鸿卡普及的同时,帝国的中央银行也将随之启动。当初用于各地发行、兑换新币之处,将作为中央银行在各地的分行。 百姓拿到属于自己的万里飞鸿卡,需要去各地分行激活之后,方能开启货币流通的功能。 在嬴翌的完善计划中,个人文牒编号的通讯功能,需要面对面得到允许才能添加对方的编号,才能通讯。也就是说,就算某人知道另外一个的身份编号,如果没有得到对方的允许,是不能通讯的。 因为在穿越之前,嬴翌对每天几十个陌生推销、诈骗电话是深恶痛绝。 每个人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唯一编号,这个编号将与所有的个人功能挂钩。无论日后人道法界开发出什么功能,个人要使用相应的功能,都是这唯一一个编号。 中央银行的开设事宜,之前给刘一黔的文书当中有详细的步骤。中央银行的总行设在京师,受商部监管,但其实际主掌者,却是中枢元灵天眼。 有天眼梳理、主管,嬴翌也更放心。 大夏纪三年冬月初一,大朝会。这次朝会对万里飞鸿卡即人道法界普及做最后定论,朝会过后,该项计划将正式进入实现阶段。 “墨部已完成人道卡制备事宜,计一亿七千三百六十八万四千四百三十二张。”墨部部臣宋应星出列道“现已交负民部,请陛下明察。” 民部赵怀准起身出列“民部已接收相应数目的人道万里飞鸿卡,随时可以下拨至地方有司。” 宰辅郑允芝起身道“陛下,人道法界普设之事易阁及相关各部已做好万全准备。请陛下颁诏,普设人道法界!” “请陛下颁诏!” 众臣齐齐躬身作拜。 嬴翌大袖一拂“准了。” 冬月初一,人道万里飞鸿卡首先在京师颁布。盖大夏子民,无论老幼,无论男女,在官府告示之日起,三月之内必须要到所属相应的府级民部有司办理并激活人道万里飞鸿卡。 三月之期并不短,百姓要到所属府级民部有司办理此卡,有的路途遥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激活人道卡需要沟通元炁,而八方塔如今只普设至府一级。 为了减轻府一级民部有司的工作压力,于每一府治所临时开设上百个办理点。 并着手再启八方塔普设之事——虽然晚了点,但没办法。五大元器工业区已经将效率提升到极致。军备、民用化元器和基础材料冶炼,占据了元器工业区大部分产能。如今才有所稍缓,才能再启八方塔能源体系的普及计划。 对了,人道万里飞鸿卡并非元器工业区制备,而是在墨部之下的制备工厂中生产的。这个工厂并不属于工部,而是属于墨部。 墨部一直默默无名,然而嬴翌对墨部的期许并不低。如果说元炁殿是元炁方案高端技艺的钻研之所,那么墨部实际上就是嬴翌设立的基础民用技艺的钻研之所。 大夏开国三载余,元炁殿拿出了种种高端技艺,而墨部却默默无闻,不是墨部没有能力,而是元炁殿有嬴翌亲自操持。 如今墨部的第一项民用技艺已经成型,正在完善当中。一旦完善并普及,对帝国的影响绝对巨大。 这项技艺与八方塔能源体系直接相关,因此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重启能源体系的铺设计划,非只因人道卡之故。 朝会过后,墨部宋应星与副臣蒋锡一道至天子阁觐见。 一开口,宋应星便道“陛下,老臣专注于技艺,没有太多精力掌理墨部。自大夏开国以来,墨部诸事皆是蒋锡蒋大人操持。臣请陛下让老臣为副,蒋大人为正。” 蒋锡一旁忙道“老大人怎又说出如此话来?陛下,老大人技艺高深,臣宁愿为副。” 嬴翌见之笑道“宋卿不必多说。帝国有帝国的规矩。一届十载,宋卿又未出错,朕怎能胡来?” 又道“蒋锡尚且年轻,再过六七载也不迟。” 宋应星无奈道“老臣实无管理之能。” “有老大人坐镇墨部足矣。”嬴翌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道“宋卿和蒋卿来见朕,莫非墨部的能源方案已经完善了?” 说起这个,宋应星立刻来了精神,满面红光道“陛下明鉴。元炁的民用化方案已经完善了。” 他滔滔不绝“三载钻研,臣与同僚在摒除元炁的危险之余,终于设计出相关百姓生活的基础元炁运用方案。” 他拿出一份厚厚的奏折,双手捧上去“请陛下一观。” 元炁的民用化的计划,早在嬴翌还未登极之前就已经在他心中成型。只是嬴翌本人一直以来专注于军备、重型元器的高深技艺,且又思忖着历练墨部,便在开国之后将之交给墨部钻研。 宋应星这三年来在元炁殿、墨部技艺司两头跑,一边研习元符,一边琢磨此事,请教过许多供奉,也跟技艺司的工匠没日没夜的试验,期间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 要不是嬴翌早给这老官强化了体魄神魂,又为技艺司配备了相关的防御装备,说不得早就在研究元炁的过程中被炸死了。 如今大功告成,无论是宋应星这个主持者,还是嬴翌,都高兴的不得了。 文明的发展脚步伴随着对能源利用的提升而提升,能源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火焰照亮了文明的,电能推动了文明的急速发展。在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电能就是一切的根基。 如果没有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嬴翌就算得国坐了天下,恐怕也只能按照他原本所在的那个时空的进程一步步走。煤、石油,一点点的开发利用。 但他并非常人。 四零五章 普及 较之于不可再生的煤炭、石油,乃至于所谓的可再生的太阳能、风水能什么的清洁能源,亦或者牛逼哄哄的核能,元炁才是最高端的。 元炁无穷无尽,循环于寰宇之间。别说区区一颗星球上的煤炭、石油,便是一百个一千个太阳,也抵不得亿万分之一。 这才是永恒能源。 而且元炁的极高妙,如果有某种单位可以衡量它的量,那么单位元炁的功用,远远超过相同单位核能。 所以元炁极危险。 一丝元炁爆发,便可毁灭方圆百米内的一切——真正的毁灭一切,所有的物质都会被分解掉,一丝一毫都不会剩下。 要限制元炁,必须要运用元符之妙。元符就是降伏元炁的手段。 无论是元炁殿还是墨部的技艺司,其建筑、试验场所还有穿戴的装备,都使用了防御性、消弭性的元符阵列组合制备的。若非如此,紫禁城恐怕早被炸掉了不知多少次。 要将这样凶暴的力量运用到百姓的日常生活,实际上并不容易。在八方塔能源体系铺设全国没有死角的前提下,要保证运用元炁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元炁的输出效率该多高,高了有危险,低了又不足。要用怎样的设备去利用它,这种种利用元炁民用生活化的设备的元符阵列该如何组合...宋应星不知挠掉了多少头发。 如今终于完成了。 墨部的元炁利用方案,是定下一个标准,为元炁的民用化打下坚实的基础。而真正实现的具体的项目,只有照明和‘生火’两项。 这无须赘言,无外是关于百姓生活的基础的。夜间照明,炒菜煮饭,仅此两样。 但却是一个样本。根据这样的样本,可以推而广之,将真正的家用元器发扬光大。 “方案中有两个标准,第一个标准是元炁接引的标准。相关一组基础元符阵列。使用这一组基础元符阵列,接引来的元炁量便不会超过危险线。第二个标准是利用标准。相关的一组基础元符阵列可以激发元炁、束缚元炁的无序释放,令元炁缓和的爆发出可以利用的力量。” 宋应星口若悬河道:“两大标准元符阵列,是元炁利用方案的基础。只要能限制住标准元炁接引元符阵列,便不会对民间造成危害。而标准元炁利用元符阵列又是一个发散性的基础阵列...” 嬴翌听着心中开怀:“亦即是说,如果有人能理解标准利用阵列,便可以发散改进,利用元炁达到更多的效果,比如制冷?” 宋应星一拍手掌:“陛下英明!” 嬴翌哈哈大笑:“非朕英明,此乃宋卿及墨部之功啊!好,这份标准方案朕已看过,没有瑕疵。宋卿和蒋卿下去之后,可以为普及元炁民用做准备了。” 人道法界普设才刚刚开始,元炁民用化又将提上日程。一个庞大帝国的事,实在太多了。难怪历代王朝的帝王多不得长寿。 好在与嬴翌没有什么关碍。能把他给累死的事,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生。 ... 人道万里飞鸿卡普及的速度相当快。在普及之前,帝国中枢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各地的民部有司、相应数量的人道卡,都是现成的。 而人道卡的普及的过程,实际上又是一个梳理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彻底完成人口普查,并将一些蝇营狗苟的人和事绳之以法。 虽然帝国的人口数量是多少嬴翌比谁都清楚,天眼搜集了一切数据。然而数据是数据,对比民部的人口案卷,还有一定的差额。 而这些差额哪里去了呢? 被隐瞒了。 帝国使用奴隶,但帝国也规定,汉籍不能为奴。而诸夏千年以降,为奴为婢已是一种固有认知。家主可以随意处置奴婢,就算是打死了,也最多不过赔些钱而已。 帝国早已废除‘奴婢’,无论哪个达官贵人家的侍从,汉籍人员都是雇佣制,需要给钱的,而且来去自由。 这是写入帝国律法之中的硬性条款。但时至今日,仍有不遵者。他们隐瞒奴婢,不给上户,打杀由心者也有。于是在这一次人道卡的普及之中,彻底将之揪出来,比照天眼给出的数据,彻底完成人口普查。 对于达官贵人阶层是一种警告,对于蓬勃发芽的大工厂商业,也是一种震慑。 让所有人知道,帝国的律法不可触犯。 人道法界的普设,主要针对大夏子民。对于奴隶,没他们的份。除非有奴隶经过了五年考察,脱去奴籍,才能昂首挺胸的到民部有司去办理属于自己的人道飞鸿卡。 另外,还有针对外来者的一些规定。主要针对开海之后,西夷的商人、游客。外来者进入大夏帝国,在市泊司的民部有司办理临时人道卡。临时人道卡是黑色的,所以又称之为黑卡。 持卡者才能通行各地。而黑卡有期限,根据申请办理之时的具体状况,最低半个月,最高不超过一年。 到年关,也就是腊月末,京畿地区的人道万里飞鸿卡颁发完毕,在这个过程中,有不少的官员落马。有的官员还是旧时思维,明明是当官的,却忽视大夏律法,算是知法犯法,被摘掉官帽子,甚至被更严厉的惩处也就理所当然。 还有一些黑心商人,办了工坊、工厂的,将工人当奴隶使用。一些人在帝国颁诏推行人道卡之时,将工人禁锢在工坊里,不允许其去办理。然后他们就被办理了。 新年之时,包括京畿、中原、江南大部、关中及川蜀部分地区上亿百姓都已经完成人道卡的办理。在大年夜之时,上亿人通过人道卡接收到帝国天子的新年祝福,这令百姓惊奇之余,更激动的不得了。 那可是天子欸! 随着人道卡的普及,相关的基础运用法子,也通过人道卡传递到每个人的眼前,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百姓在好奇之中,学会了人道卡的使用方法。 家书抵万金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还。隔着万里之遥,与自己的父母、儿女面对面,对这个时代而言,是怎样的一种神奇? 四零六章 四年 华夏纪四年的春节,年味愈浓。 遥想开国之初,礼虽大,却显简陋。嬴翌祭天开国之时,连宫廷乐师都没有一个。 及至于如今,方方面面完善起来。新年时嬴翌召集百官贺岁,其盛大之处,较之于前,不知高妙几多。 宫乐司的女官和宫女们经过三年的努力,重现诗经、乐府之华章。贺岁时,鼓瑟吹笙中,歌颂祖先之功、父母之德。编钟叮咚里,颂扬先贤之道,圣人之德。河西大鼓震撼,慷概将士之激烈。笛箫古琴悠扬,彰显华夏之篇章。 颂诗经,唱乐府,鸣词牌,吟古诗。有民间小调,叙百姓之乐趣。亦有阳春白雪,谱士大夫之清高。 四年的新春贺岁,举于御花园中。天子召集文武,邀请民间德高望重的老人、良商、士绅,于此于时,共庆新春。 朱由检亦在邀请之列。此时他心中百感交集。遥想当初,亦曾与周皇后在这御花园赏花,亦曾见儿女在这里嬉戏。然时移事易,他再非九五,非主人。而是作为一个客人来到这里。 此间感受,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彼其为主人,却终日乾乾,一刻不得安宁。此其为客人,却平和安详,再无劳心劳力。 他与周夫人相互搀扶着,缓缓行走在只剩下一丝丝熟悉之感的花树丛中,也不与人交流。耳畔听着乐声叮咚,微微叹了口气。 “老爷何故叹气?” 周夫人愈是靓丽了。较之于居紫禁之时,她如今更有容光。那时候整天提着一颗心什么都放不下。如今好了,什么都不用去想。 便是朱由检,看起来也比几年前年轻几分。 “只是有些怅然罢了。”朱由检拍了拍周夫人的手,笑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目光里,一位画师正在高台上作画。 朱由检知道他,也是老朱家的人。叫朱耷,极擅画。于是被天子请来作画纪念。 贺岁之宴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散去。朱由检带着周夫人观摩朱耷作画,也稍稍做了一些交流,随后又去拜谢过天子,待傍晚散场时才离开紫禁。 回到府中,朱由检又召集府中之人举办了一个宴会庆贺新春,入夜又在油灯下观看新年这一日他的产业进项、支出。 虽然失国,如今已是寻常百姓。但朱由检做皇帝时的一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说兢兢业业也好,说操劳过度也罢,没当皇帝了,反倒这些习惯帮助他把自家的产业做的红红火火。 眼看夜已深,朱由检放下册子,揉了揉眼睛。一旁王承恩仿佛雕像,一直陪伴着。 “今日进项抵得上平日半月有余。”朱由检笑道。 王承恩道:“老爷,今日新春。百姓舍得花钱。” 朱由检沉默了一下,道:“天子英明,百姓富足,自然舍得花钱。” 王承恩张了张嘴,明智的转移话题,道:“老爷,大少爷今夜与同窗赏夜景,大抵三更之前不会回来了。” 朱由检笑道:“凭他去罢。他已是及冠的人了,虽只中人之姿,若能多结交一些人脉,毕竟也是好的。” 却问:“媺娖呢?” “小姐与夫人饭后亦出府去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 虽曾为前朝帝王,但如今朱由检已基本看开了。大儿子朱慈烺早早便在京畿州学进修,虽然不冒头,但也不垫底。如果顺利的话,半个月后也许就能拿到太学进修的资格。 等从太学出师,便有可能配给至地方为官,也算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了。 至于曾经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如今也已及笄,他正张罗着给女儿找个婆家,只是一直被反对。因为帝国的教化体系,再不局限于男性,女性受教育的权力也是铭刻在律法之中的。朱媺娖亦于州学进修两年,如今眼光开阔,不大听他的话了。 其他几个儿子女儿,或义学,或州学,都差不多。 “拿我人道卡来。”朱由检道了一句。 王承恩忙从一旁书架上的一个木盒中,取出朱由检的人道万里飞鸿卡。朱由检接过,轻轻在上面一摸索,面前留影出一片虚幻的光幕。 他点了点光幕最上面第一个文牒编号,很快便与周夫人接通了。周夫人的面孔,出现在留影当中。 朱由检一看:“在午门呢?” 周夫人声音传来:“老爷还没休息呢?妾身等正在午门看焰火。” 朱由检已经看见了。那午门上,一排排焰火升空,煞是热烈好看。 “早些回来。”他没有多说。 周夫人回道:“子时便回,老爷早些休息。” “嗯。”朱由检摩梭了一下人道卡,留影瞬间散去,他对王承恩道:“伴伴取一壶酒来,唤厨房炸一碟花生米。” 王承恩躬身道:“是,老爷。” 很快,王承恩捧着茶盘,承一壶酒、一碟花生米,还有些糕点小吃来到这里。 “坐。”朱由检让他坐下,王承恩给两人倒上酒,一边饮,一边说话。 “今日去宫里,听人说开春后帝国将实施元炁民用化政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个说法。”朱由检道:“或许如元器民用化一般,我这般寻常之人,也可从中牟利。” 王承恩听的出朱由检语气中的自嘲,不敢多言,道:“老爷不是已经决定在元器民用化正式普及之时...” “是啊...世道变化太快,让人目不暇接呀。”朱由检叽的一声抿了口酒:“什么元器元炁的,仿若梦里一般。” 然后道:“我本不屑从商,然若不从商便无所依。儿女膝下,总要为他们讨一个前程,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王承恩笑道:“老爷说的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几位公子、小姐进学顺利,日后都有前程。一些花销在所难免...” 世界在变化,而且变的无与伦比的快。有识之士莫不看的一斑。知晓旧时的读书人放到以后必定没有出路,而新式的读书人,才是帝国需要的。不顺应,就要被淘汰。 即便是朱由检,也一心琢磨着给子女寻一个出路,而不惜放下所有的颜面,去从事以往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业。 。 四零七章 新年计划 大势成型。百姓或许看不那么明白,但至少知道,要真正出头就必须要入学的道理。 嬴翌并不需要去强调如何如何,只要把势做起来。人们就会跟着走。 时至今日,华夏纪四年开春,帝国的教化体系,已经普设圆满。无论是漠南的辽阔草原,还是藏地清朗的高地,亦或者疆北、疆南,夷州台岛、南越边境,辽东雪域或是嬴洲,义学、州学两级,绝无半分差池。 哪里有村庄,哪里就有义学。哪里有州府,哪里就有州学。 适龄的孩童必须入学,而成年人若有志于此,也可进修一二。对于旧时代的读书人而言,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作为一个过度,他们进修,但不全是新式读书人,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阶段。 当真正的大夏新式的读书人进入统治阶层,那应该要到华夏纪十年之后了。 一个孩童,从义学一步步学习,进入州学,最后进入太学,等学成出来,恰好十年。 而在这十年里,进修的旧式读书人和沿途无望在学习一途更进一步的学子们,他们早一步进入大夏的体系,一点一点的改变这个世界。等到十年之期,大夏将变得焕然一新。 新春过后,华夏纪四年正式来临。在元宵后的大朝会上,天子嬴翌和易阁诸臣对这一年帝国要做的事,做了一个总体的预计。 “去年教化体系普设圆满,人道法界普设、道路交通体系主干道修筑成功,并混一嬴洲,缓解帝国对人力和资源的需求,及开海、元器民用化诸事,诸卿功莫大焉。”嬴翌高高在上,声如从天而降“今年的目标其一是完成道路交通体系的次级道路系统。其二是完成元炁民用化体系普设。其三开海及元器民用化的彻底实施。相关与欧罗巴诸国的交流事宜,也包含在内。” “帝国的生产力在开国三年之内得到长足的发展,物资出产渐丰,但经济体系的构建尚未跟的上生产力的发展。第四便是经济体系的圆融,中央银行的建立。” 一桩桩一件件,所涉几个大的计划,令群臣振奋不已。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农事相关的一些调整,比如牧东、牧中、牧西三州畜牧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不错的层次,沿海、嬴洲的海产行业也开始繁荣。如何去调整,都需要仔细的商讨。 再有物种改良之事——乙型地稷仪已经成型。在最基本的甲型地稷仪的基础上,乙型地稷仪的功能有了跨越式的增进。甲型地稷仪只能针对植物进行改良,而乙型地稷仪已经可以针对家禽、家畜进行改良。 乙型地稷仪的普设,也将提上帝国今年的日程。 较之于政务的复杂,军队今年也有相应的计划。军队今年的计划只有一个,那就是南越半岛。 嬴洲既下,南越半岛便排上了军队攻伐薄的第一行列首要目标。 “具体的作战计划朕不管,朕只看结果。”朝会上,嬴翌对朱炳琨和郑五道“海陆配合,什么时候发兵,什么时候结束,朕希望你们最后能拿出一份完美的奏折。” 陆军大都督朱炳琨,海军大都督郑武,及各战区都督,在新年时皆被嬴翌召至京师,这次朝会过后才会离开。 朱炳琨、郑武及此战所涉周力、张石两位陆军战区都督及海军松江战区都督刘德义齐齐出列,铿锵齐声道“请陛下拭目以待!” “好。” 嬴翌摆了摆手,看向兵部“一应所需物资早些准备妥当,交付后勤司。” 兵部部臣出列“是,陛下。” 战事如此定下,嬴翌又对郑允芝和孙闻道“牧政院和御法院要及时跟进。” “陛下放心。”郑允芝和孙闻出列顿首。 黄宗羲此时出列道“陛下要攻南越半岛,不知以何理由?” 嬴翌早就等着黄宗羲,闻言笑道“南越半岛为神州自古以来之属国。如今南越半岛战事频繁,人民流离。又有西方诸夷压榨。作为宗主国,大夏有责任驻军南越半岛各国,保护属国子民。” 黄宗羲无言以对。 嬴翌笑道“黄卿散朝之后,以朕名义发国书即可。” “陛下此强人所难矣。”黄宗羲叹道“帝国要驻军南越半岛各国,其必不愿意。如此陛下可以此为理由发兵攻伐。” “黄卿所言甚是。”嬴翌哈哈大笑“说来朕还怕南越诸国接受驻军国书。若接受,朕反倒不好直接发兵了。” “接受与否,都不能改变结局。”阎尔梅忽然道“无外乎直与不直而已。不接受,直接打便是。接受,钝刀子割肉慢慢来即可。” 嬴翌指着他笑道“话不可说透啊。” 最后道“今日朝会便则如此。诸文武下去之后,只管按照计划行事。今年又是帝国大发展的一年,切莫放松。” 在大夏帝国一步一个脚印,自顾自发展之时,欧罗巴诸国已传遍了大夏帝国的消息。 这消息或许令人恼怒,但同时也令人振奋。 恼怒者,在大夏帝国之强势。去年五国使团回去之后,将签订的国书交上去,顿时令五国首脑愤怒不已。但使团带回去的有关于大夏的见闻,更让他们不敢轻动,不久后陆续接受了国书上的条约。 振奋者,则在于一个人口达到两亿的庞大市场向他们开放。那是一个有着无穷潜力的市场,有着无穷精美物产的国度。 能与之通商,对欧罗巴诸国而言,利大于弊。 当然,在恼怒与振奋之中,警惕更不可避免。使团的成员都是各国首脑的亲信,其所见所闻必无欺骗之处。如果那个东方的国度真的有那样强大,欧罗巴诸国该如何自处? 克伦威尔是圆颅党党魁,亦是英吉利如今的实际掌权者。经过数年的战争,克伦威尔等人代表的资产阶级新教战胜了英吉利国王查理一世,并已经囚禁他且即将进入最后的审判程序。 克伦威尔将签上自己的大名和英吉利国家名称的国书备份,将其中一份重新交给爱德华爵士,令其再返东方,交还国书。 与他一般无二的,其他四个国家的首脑也是同样做法。 这一次去东方,不但有原本五国的使团,还有另外几个欧罗巴国家的使团。人数达到二百人以上。 四零八章 首航 三十年宗教战争刚刚结束,代表新兴资产阶级利益的新教诸国崛起,他们对世界的探索——大航海时代,进入更加狂热的阶段。 东方那片大地蕴藏着的巨大的利益,让他们在警惕和忌惮之余,更多向往。 当欧罗巴诸国使团狭长的战舰劈波斩浪,从直布罗陀、从波罗的海、从伦敦、从鹿特丹出发,沿着阿非利加西海岸一路向南,绕过好望角、马达加斯加,穿越印度洋向东方前进的时候,在大夏帝国广东壕镜,新建的巨大港口中,两艘长百丈、宽三十丈,有着七层甲板的巨船即将出发。 广州——此时亦作番禺或南海,作为开海四大市泊司之一,广州的港口并不具备停靠鳌属坎丙型巨船的条件。 因此于壕镜新建一座海港,用于大型船只停靠所用。 新年刚过不久,尚不及二月。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元器船只在壕镜第一次正式进入航运体系。 在去年天子颁诏开海以来,沿海各地已陆续解开海禁。早已迫不及待地海商们驾驭着他们的旧式船只,重新奔走在嬴洲、南洋的诸多航线上。 对于沿海的商人而言,帝国的禁海政策是一种煎熬。比起内陆的商人,他们更擅长海贸。好在之前阶段帝国内需巨大,倒也不说什么亏损。如今开海,自然更欢呼雀跃。 嬴洲新设,需求巨大。夷州亦在开发之中,同样有着巨大的需求。尤其是南洋,泰西诸国因禁海不能与大夏通商,对大夏帝国的商品,早已望眼欲穿。此时只要能运一船丝绸、瓷器到南洋,无论是马尼拉还是巴达维亚,亦或者麻六甲,船一到,立刻被当地的头人和泰西的商人哄抢一空。 一船丝绸运出去,一船金银运回来,爆炸性发家致富的例子,在这几个月屡见不鲜。 当然,有幸运的,自然就有倒霉蛋。走海可不太平。帝国虽然已经在南洋驻军,大的岛屿上都有海军基地。泰西诸国的殖民者、东印度公司,或有建制的小国,这些有根柢的自然不敢触犯汉商。但一些土著、不怕死的海盗可不管这些。何况海面上气候诡变,风波汹涌,一不小心遭遇风暴,也是船毁人亡。 但无论怎样的艰险,都抵挡不住对财富的狂热。 旧式船只不坚固?海上风暴凶狠?有海盗?不怕,帝国的巨船就要出海了! 山峦一般的巨船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灰色的金属光芒,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安全感,好似天倾地覆也不能动摇。 当悬挂在主甲板上的元炁钟那洪钟大吕一般的钟声响彻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候船厅中汹涌出来,在巨大的欢呼声中,潮水般的登上那岛屿一样的大船。 最顶层的甲板上,悬挂着黑底金边星辰云纹的大夏国旗的金元合金柱下,郑森昂首而立。 历朝历代似乎没有国旗这个概念,大抵是觉得没有必要。天朝上国么。然时移事易,如今走海,没有国旗便没有身份,国旗亦为必须。 大夏的国旗,以玄黑藤布为底,镶金边玉线,纹日月星辰云纹。当中一个硕大的符文,一眼看去,似‘夏’字,又似‘易’字。给人一种神秘、悠远、博大之感。 国旗下,悬着一枚巨型纹章,是一只半身腾出波浪的龙首龟身的巨兽纹章,鳌。指代这艘元器船为鳌属民用运输船。 郑森便是这艘广字一号鳌属坎丙型运输船的船长。 所属广州市泊司。 郑森在大夏一统天下之时被俘,郑氏水师整编完毕之后得以释放,因郑芝龙父子在整编过程中的配合,又因郑芝龙父子对东南沿海及南洋形势的了解,将郑芝龙归属于江南海军松江战区所部,入赞画。 郑森则在不久之后进入江宁州学进学。天子颁诏开海,郑森于是放弃了即将到手的太学进学资格,通过金华郑氏的关系拿到一个名额,考核合格进入市泊司系统,被配给至广州市泊司。 郑森其实很清楚太学进修的重要性。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太学进修是唯一能及时跟上时代变化的捷径。 但他在《元炁律》及《周易》和《元符基础》这几门至关重要的科目上没有太高的天赋。 因此他选择了海洋。 他的出身和在成长阶段接触到的一切,令他对海洋了解极深。他还知道天子的雄心壮志。而海洋,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他觉得自己在元符元炁一道上没有天赋,那么就从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入手。 进入市泊司体系,是郑芝龙给他的安排的路子。希望他能通过驾驭民用元器船只,熟悉其操作,接触更多更宽广的天地。等时机一到,功劳有了,关系也有,便可以进入海军体系,这也是一条通天大道。 如果直接进入海军体系,升迁绝非易事。郑武是海军大都督,为了避嫌,绝对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海军中有的豪杰,不独他一个! 站在最顶层的甲板上,郑森觉得自己好像站在山顶上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似蚂蚁,是如此渺小。脚下的这艘巨舰,是如此强大。而他,是这艘巨舰的船长。 “船长。” 背后传来呼喊。 郑森回过神来,抓起腰带上悬着的一块元炁钟,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刻钟。让大家做好准备,随时起锚。” “喏。” 鳌属运输船的首次航海,其最终目的地是麻六甲。此时大夏与欧罗巴诸国尚未完成交换国书,而且新船只下海,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因此不会进入印度洋,更不会奔欧罗巴而去。 此次算是广字一、二号运输船的试航。在于训练驭船者对船只性能的熟悉。因此虽然接受商人租用仓位,但名额不多。眼下郑森的广字一号上,上千个仓位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是满仓,乘客也只有不到两千人。 与元器船一道下南洋的,还有数百艘旧式船只。这些船只里有商人私人船只,也有市泊司的船只。 当钟声再次响起,巨船能源仓中的两座丙型八方塔输出莹莹的光辉,巨大的铁锚从海面升起——巨船启航了。 四零九章 假道 巨大的元器船带着数百艘各色的旧式船只一出港口,便见两艘海军蛟属坎丙型战舰一左一右驶来,将船队护在当中。以元器运输船为首,船队如同展翼的鹏鸟,很快消失在海天一线之外。 或许是巧合,当这支船队抵达麻六甲的时候,欧罗巴诸国的使团船队也将将抵达。 码头上,一阵惊呼骤然响起,刚刚下船准备在麻六甲休整一日的欧罗巴诸国使团被惊动,然后他们便看到徐徐驶入港口的巨船和战舰。 巨大的运输船让爱德华爵士等人相顾无言,或许是早已被震惊的麻木,见怪不怪了。但除开五国之外另外几个国度的使团成员则是第一次目睹这等壮阔场面,惊骇之色溢于言表,惊呼之声绵绵不绝。 “这就是‘魔鬼的战舰’?”德意志日耳曼新教诸侯的使者喃喃道:“真是庞大的、令人敬畏的战舰。我好像看到两座岛屿迎面飞来...” 余者默然。 从传教士的日记和之前五国使团的见闻中,都知道东方这个本来便令人敬畏的国度如今变得无比强大,但耳闻怎如目睹? 他们就站在码头上,看着舰队驶入海港,停靠,看着小山般的巨舰抛下巨大的铁锚,然后一侧的船体上打开许多门户,金属的梯子从门户中伸展出来,稳稳地搁在码头上。然后从中拉出一车车的各色货物,有丝绸,有瓷器,有茶叶,数不尽的宝贝。 看着许多商人绫罗绸缎,不禁让这些使者感到自惭形秽。 “真是一个财富无穷的国度...” 荷兰的坦吉爵士砸吧着嘴如是道。 爱德华爵士此时道:“或许我们现在就可以与他们接洽。诸位难道不想亲身感受一下这样巨舰雄姿吗?” 于是欧罗巴诸国使团最后一段航程就在元器运输船上度过。 郑森和另外一位船长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巧,不过既然遇上了,顺带一程正好。作为官方的船只,迎送外来使者也是理所当然。 返程的速度比来时快的多。 来时一者是适应,二者是迁就其他旧式船只,因此速度极慢。回程则再无顾忌。 船只的性能已经得到熟悉,更不必再迁就旧式商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两座八方塔功率全开,使得这体量比蛟属海军战舰还要大五倍以上的运输船几乎开出了海军战舰的速度。 乘坐广字一号的欧罗巴使团们明里暗里话里话外的打探消息,拐弯抹角的想要摸清楚这艘船只的性能,对此郑森没有丝毫遮掩。甚至带他们去看八方塔。 因为毫无遮掩的必要。便是把八方塔摆在他们面前,便是送他们一座八方塔,他们又能如何? 这是完全不同的文明发展出来的不同的体系。 他们除了知道这是元器船,知道这艘船的速度、效率、火力配置,除此之外别无他获。 是的,运输船同样有火力配置。这个世界并不安稳,元器再坚固,若没有枪炮,也只是个靶子。 首航有海军护航,以后可没有。因此运输船亦有火力配置。其上有五百人的武装力量,以及二十门轻型元器炮。 对于欧罗巴的使者而言,这样巨大的一艘船只只有五百人的武装,二十门炮,竟作为商船来使用,这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或许还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恨不得抓住郑森的脖子掐死他。 “如果我能开着这样的船只,无论走到哪里,一定没有人敢侵犯我。”爱德华爵士如是叹息。 “你说的不错。”威廉姆斯爵士道:“我们在南洋的舰队,我们的东印度公司都不敢侵犯他们。” 相顾无言。 然后他们在壕镜登陆,被市泊司的人送到广州礼部下的宣礼衙门,再走一遍北上的路。 也在这个时候,帝国对南越半岛的战略进入日程。 “以南越半岛诸属国内战频频、当地百姓多受外来者欺压为名,索要驻兵权的诏书已经颁发下去。”嬴翌背负双手,缓步行走在湖岸边的鹅卵石路上,阎尔梅亦步亦趋。 “用卿以为,南越诸国会有什么反应?” 阎尔梅闻言道:“陛下明鉴,南越诸国有强有弱,有顽固不化者,亦有软弱可欺者。依臣之见,安南郑氏、哀牢或不敢拒绝。但阮氏、真腊等国怕是不会接受。” 他顿了顿,又道:“郑氏亲汉,当初郑氏扶持黎氏幼主反抗阮氏之时,还曾向前朝发国书,请求明廷出兵相助,并愿意归附。且如今郑氏与帝国广西接壤,为帝国兵锋威迫已久,更不敢抗拒。哀牢亦是如此。” 嬴翌颔首笑道:“此言有理。” 阎尔梅又道:“阮氏则不然。阮氏以抗拒前朝起家,对我诸夏并无友好,且有郑氏为屏,火石没有落在脚背上。其必抗旨不尊。真腊等国的形势与阮氏如出一辙,也有屏障,并未直接感受到帝国的威迫。” 嬴翌笑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行事?” “假道伐虢耳。”阎尔梅微微一笑:“阮氏等抗旨不尊,此乃大逆不道之罪。帝国大军吞噬 必伐之。自要借郑氏、哀牢之道。顺道一并伐了便是。” “好。”嬴翌抚掌笑道:“那便等南越消息。” 便转言道:“欧罗巴西夷交换国书的使团再至,且还多了几个,人数亦非之前可比。此次伐南越,与泰西之夷亦有交集,用卿如何看待?” “不必理会即可。”阎尔梅道:“大夏教训自家属国,那是自家的事,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嬴翌哈哈大笑:“说的好。” 南越半岛为诸夏自古以来的势力范围,教训小弟,当然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何况以如今形势,欧罗巴诸国恐怕也不敢说三道四。 且不提南越诸国如何应对嬴翌诏书,却说不久,欧罗巴诸国使团便又抵达京师。 壮阔雄伟,威严正大的京师,无论看几次,都同样令人感慨。那城中宽达五十丈的主街更令人震撼。 “无论来多少次,我都为这座城市感到震撼。”爱德华爵士道:“他们说这条街叫做天街,天子之街,我认为名副其实。” 四一零章 传诏 历史上隋朝建都雒阳时候,修造都城,便有一条天街,宽达百米。唐时神都雒阳的天街更开阔几分,街道两侧樱、桃绵绵,极是壮丽。 如今京师的格局承继前朝明廷,若说华丽,比隋唐更甚。但若说宏大壮伟,恐怕差了不少。 大夏开国四载以降,对京师亦有改造。 譬如从正门直通紫禁午门的这条大道,便效隋唐天街改易,其壮丽更甚,有五十丈宽。 一百五十米宽的街道,只脑子里想想,便令人叹为观止。 作为大夏的都城,天子所在,首善之地,其格局规模,自然要有符合大夏帝国威严的壮丽。 对紫禁城外京师的改建,按照计划,至少要持续到华夏纪十年。到时候京师的模样必定大变,尤以紫禁城为最如今虽还未着手按照嬴翌的想法改造,但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 正如当初嬴翌对皇后、妃嫔所言,有朝一日驾驭紫禁飞腾万里巡视天下,这才是最终的目标。 欧罗巴使团的再次到来并未掀起任何波澜,该交换国书的交换国书,该怎样怎样,既定的事不会有任何变化。 至于五国之外的德意志新教诸侯、瑞典、丹麦几国,若有意也一并照前例。若无意,便不作理会。 这一番与帝国建交的,除了西班牙和葡萄牙大概属于哈布斯堡王朝体系,其他都是新教主流的国家。 在欧罗巴,大概哈布斯堡王朝体系是守旧一方,而新教诸国则是资产阶级新兴的一方。 “当下与欧罗巴诸国的交流,一段时间之内,以互通商业和了解、摸清其底细为主。”天子阁里,嬴翌放下一份国书,谓诸大臣道:“不过大体的战略计划,朕心中已有框架。” 郑允芝笑道:“请陛下明示。” 嬴翌点了点头:“欧罗巴诸国有新旧之分,有教义之争,有利益之争,而互相之间又多联姻结亲,内中一团乱麻,令人啼笑皆非。大体而言,无论利益、霸权、教义,总结起来无外乎新旧而已。而大夏要混一寰宇,欧罗巴新教诸国才是最大的阻碍。” 欧罗巴新教诸国才是大航海的主力军。他们殖民全世界,搜刮一切财富。而旧的哈布斯堡王朝,则只局限于欧罗巴内部。如此,对大夏帝国阻碍最大的,便是新教诸国。 “如今帝国对欧罗巴诸国本土鞭长莫及,但并非不能对其施以手段。”嬴翌目光明灭不定:“拉一个打一个,诸卿有何建议?” “自然是扶弱击强。”黄宗羲毫不犹豫道。 嬴翌哈哈大笑:“黄卿言之有理。扶弱击强,诚哉斯言。” “然帝国天朝,礼仪之邦,不可打无名无义之战。望陛下明鉴!”黄宗羲话音一转,如是道。 嬴翌失笑摇头:“自非无名无义。” 然后便道:“哈布斯堡王朝体系的主流国家虽未与帝国建交,但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帝国物产丰富,开拓商贸,增进经济亦是必然。何况哈布斯堡王朝朕看也很好嘛,军队淘汰的一些废品可以处理给他们。纯粹的商业来往而已。” 诸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黄宗羲叹道:“臣听说他们刚刚打完一场绵延三十年的战事,恐怕不久以后又要开打了。” 嬴翌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朕何干?” 随即转言:“大夏混一寰宇,乃承继炎黄开拓之志,将诸夏的文明和光辉洒遍全世界,让那蛮荒夷狄之辈,也有沐浴文明的机会。蛮荒夷狄,不识文字,不明礼仪,无有道德,不尊秩序,朕深悯之。圣人言,有教无类,诚哉斯言。而欧罗巴诸国只知掠夺,而以暴力侵袭、压榨,以邪义思想令其堕落,可恨之极。待其内战,朕便要解救天下生灵,令其沐浴诸夏光辉。” ... 要让全世界沐浴诸夏的光辉,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解救南越半岛黎民百姓更为重要。 大夏帝国天子诏很快便同传半岛诸国,一时间激起暗流汹涌。 安南郑氏首先接到诏书,待宣诏过后,心中一片冰凉。当即召集文武,商议此事。 安南历代受诸夏影响极深,无论语言文字,还是服饰穿着。譬如眼下郑氏一班文武,穿着礼仪皆如前朝明廷。 郑主端坐,面色阴沉,道:“夏国天子传诏,言半岛诸国纷争频频,百姓子民水深火热,欲以宗主之国的名义调解。以前车有鉴之故,为千秋万代之安,将驻兵各国。诸君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夏国承前明之大统,乃天朝礼仪之邦,怎可如此无耻?!”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臣怒道:“此狼子野心也,分明欲平半岛,以此为借口耳!若让其驻兵,黎皇威严何在?郑主威严何在?!” 有人叹道:“老大人言之有理。然若不允,将之奈何?镇南关大军虎视眈眈,这几年我等可没少受其害。若拒之,其可以藩属不尊宗主之由名正言顺发兵,是时何以抵挡?!” 一片鸦雀无声。 “此阳谋也。人强我弱,允与不允,结果恐怕未有变化。”一人道:“只不过允之,则缓图。不允,则急图。此间抉择,实属为难。如何定夺,臣只遵郑主一言耳。” 又有人道:“或可接连半岛诸国共抗?” 一时间冒出许多主意来。 归结起来,无外有三。其一,接受大夏天子诏,捏着鼻子让大夏军队进驻国吞噬 内。 其二拒之。如此,大夏必定发兵,雷霆一击之下,殊难抵挡。 其三,接连南越诸国,共抗大夏。所谓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郑氏灭亡,没了屏障,其他国家便要首当其冲。唯有团结力量,方有抵御的可能。 最后郑主暂时决定先用拖字诀,拖个一时半会。然后暗地里接连其他国家,看看有什么转机。 若没有转机,再低头不迟。若有转机,自然最好。 与郑氏一般,接壤云南的哀牢、缅甸东吁王朝亦接帝国诏书。无独有偶,皆是郑氏一般抉择。先拖着,有转机则好,无转机再说。 四一一章 反应 而此时,于云南、广西两州边界的军事重镇之中,张石、周力两大战区计十万之众已经紧锣密鼓的做起战争准备。 嬴翌并不寄期望于一封诏书。南越半岛诸国历来在神州强盛之时皆是藩属之国,然一旦神州稍有衰弱,便以其地理优势抗拒,甚至发起战争。 左右皆是些白眼狼,书面口头的东西都是假的。 战争是必然,无论诏书半岛诸国遵与不遵,大夏既定的策略,不会有任何改变。 “本部战区的首要目标是哀牢。”孟艮府边界南武新关,张石战区驻地,都督府中,张石召集战区部将级上的军官齐聚一堂。 张石一身军装常服,石头一样刚毅的脸上,眼神如电,他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道:“哀牢又叫老挝,东接安南,西临暹罗。拥兵不过三万,人丁不过百万,击之易也。然我部若挥兵直击,暹罗及哀牢南的南掌必不坐视。甚至缅甸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哀牢被灭。因此我部职责重大。除要配合周都督所部战区夹击安南,还要防备暹罗、南掌和缅甸。” “具体的战术据此而定。” 于张石所部而言,他们的目标首先是哀牢。然后是配合周力全取南越半岛东部,包括安南的郑氏、阮氏、武氏及占城、真腊、南掌。而暹罗等中西部诸国,不在第一阶段的目标当中。 此战参战有三大战区,除了张石和周力的两大陆军战区还有海军战区一部配合作战。 第一阶段的目标是东部,那么对中西部各国便要加以防备。 而这种防备,并不明确要求一定是防御。如果有机会,有余力,击之亦无妨。极是灵活。 各部战区之间在大夏人道范围之内,有人道通讯的军用版及时联系,离开大夏人道范围,亦有军用的元炁通讯体系联系,可以做到及时通讯,绝无错漏之处。 参战的三大战区,互相之间的具体战术,都衔接紧密,战时的任何变化,都能准确及时的只笑,而不会有任何疏漏。 在这种紧锣密鼓之下,南越半岛诸国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便互相之间有了接连。 而帝国给他们的时间,就是半个月。 安南升龙,郑氏治所。半月时间一到,前来宣诏的礼部官员带着一队甲兵直寻郑主,全然不理会郑氏兵卒的阻拦,横冲直撞,见到了面色铁青的郑主。 “时日已至,郑主作何回应?” 礼部官员年纪轻轻,一身书卷气质温润如玉。但语气极强硬,全然不给郑主半分颜面。 郑主闷哼一声:“大夏天子强人所难,何以要驻兵我国?神州历来礼仪之邦” “安南为大夏藩属,而内战频频。天子怜悯百姓,此乃大仁慈。郑主何以不尊?不尊天子,大逆不道。郑主可担的起罪责?!” 礼部官员正色刚硬道。 “放肆!”郑主旁侧一人喝道:“你区区一小官,何以在我主面前呼喝?!” 礼部官员淡淡一笑:“安南,绰尔之国。大夏,天朝上国。本官虽只礼部一小官,但沐浴诸夏王化,自认不低人一等。” 然后目光凛冽:“郑主何以抉择?!” 郑主心中凛然,沉默片刻道:“可否请上官稍等片刻?” 礼部官员笑道:“有何不可?只请郑主牢记,今日已是最后一日。” 然后大袖一拂,微微作揖,转身洒然而去。 出门,背后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便听劈里啪啦一阵乱响。礼部官员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甩袖而去。 屋里,郑主将看得见、拿得动的,砸了一地。压抑叫道:“可恨!可恨!” 良久颓然坐下,道:“唤文武大臣来见我。” 不久,见文武大臣,傍晚,再见大夏礼部官员,应诏。 不出嬴翌所料,安南郑氏果然应诏,接受大夏驻兵的要求。但哀牢却没有。 哀牢比郑氏的地盘大,有更多的转圜余地。其国主性子粗狂,竟至于要将宣诏的礼部官员拿下。可惜不但没有拿下,反而被礼部官员及其五十护卫甲兵打穿都城,大摇大摆的离去。 在清化,阮主亦如此。却是同样结局。 城墙上,看着大模大样远去的宣诏官员,阮主面无人色:“夏国强横竟至于斯?区区一礼部文官,便杀我数百人?!五十个甲兵,五千人也挡不住?!” 回首,城中一片狼藉血腥。 “完了。” 阮主心中冰凉。 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阮氏之主?他很快镇定下来,道:“来人,速速与我集结兵马,夏国必不善罢甘休!” 又道:“我要见亚历山大教士,速请他来见我!” 安南阮主集结兵马、召见传教士亚历山大罗德。亚历山大是法兰西传教士,早年便在安南传教。此人非同一般,他将结合拉丁文,给安南创造了一种新文字,在原本历史上,取代了汉字和喃字的地位。 阮主很快见到亚历山大,将此间事道出,道:“夏国欲驻兵我国,其心歹毒。我拒之,但害怕夏国将兵来犯。请亚历山大教士教我。” 亚历山大一听,心中顿时一跳,暗自琢磨了片刻,道:“阮主不要慌张,这件事我要想一想。明天再给你答复。” 阮主忐忑送走亚历山大,便开始整备兵马。 亚历山大回到教堂,将手下的传教士都召集起来,道:“北边那个大夏国恐怕要对半岛开战了。夏国极其强大,但夏国也极其排外。我们的传教士在那边已经全军覆没,甚至堕落了。如果夏国占领了半岛,我们的下场也是一样的。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别无办法。”一位传教士道:“我们在这里的力量微不足道。连安南的诸侯实际上也并未将我们放在眼里,何况夏国?” “那该怎么办?” “惟今之计,还是先把消息放出去。看看巴达维亚和马尼拉的反应。夏国占领半岛,对西班牙等国的利益也有侵害。在这里,他们的力量比我们法兰西要强大的多。” “就这样吧。明天我再去见阮主。告诉他我们会帮助他,坚定他抵抗的决心。” 四一二章 抗议 战争的形势随着社会生产力和文明的发展程度而变化。当原本的地理和环境的地利优势在体魄强大的将士和碾压级的武器装备面前毫无作用的时候,战争的节奏就会变得越来越快。 半岛诸国的回应第一时间到战区都督手中的一瞬间,战争便开始了。 华夏纪四年三月初三,入夜前申时初,周力所部陆军、张石所部陆军及刘德义所部海军,悍然对哀牢、安南发起了进攻。 不及子时,在安南郑氏尚未有反应之前,周力所部前锋三千甲兵便抵升龙,强硬要求郑主开城。 郑主令人送酒水肉粮三十车出城犒军,被拒。郑主不敢阻挡,随后先蜂入城,占领城关要地。 半个时辰之后,周力所部主力大军抵达。 “唤郑氏之主来见本都督。” 周力一到,便立刻令人传唤郑主。 郑主战战兢兢出城,在城外临时军营之中见到周力。 周力道:“阮氏逆贼不遵天子诏,且欲杀传诏使,此大逆不道者也。本都督周力,奉天子令,借道郑氏以伐阮氏,灭其军,破其国,执其逆贼之首杀之,以正视听!” 郑主浑身一颤,拜道:“阮氏不尊宗主,合该伐之。大将军兵威赫赫,外臣不敢有丝毫二心,请大将军明鉴。大将军若有所需,外臣无不应允。” “好。”周力拍了拍郑主的肩膀:“识时务者为俊杰。郑主没有妄想以螳臂当车,当赞。” 说着,周力抬头看着如区区县城的升龙,道:“若螳臂当车,此时升龙不存矣。” 然后道:“本都督即刻就要发兵南下,升龙乃大军后方,不得不防。正应天子诏,驻兵三千于城中,郑主不必忧心。后续有后勤、奴工营陆续将至,郑主做好接待安置配合即可。其他一概照旧。” “是,大将军!” 周力以一部精兵驻兵升龙,弹压郑氏,随即便连夜发兵南下,直指阮氏清化! 阮主白日里下诏聚兵,然一日不过,各地兵马未至。夜间正翻覆不眠,忐忑不安,便出屋,望月长叹。 问左右:“已至几时?” “丑时了。”左右答道。 “已丑时啦?”阮主叹道:“不知那夏国作何反应。欸...” 正叹息间,忽闻北方雷鸣阵阵,如狂风呼啸,呜呜响彻夜空。他猛地一怔,望雷鸣方向望去,不禁道:“那是...”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 阮主心中狂跳,叫道:“来人!来人!” 还未落定,又是一片雷鸣震动,片刻后又地动山摇! 一霎那,清化水深火热! 丑时中,周力率部抵临清化外二十里,列炮阵,连轰清化半个时辰。炮击停止之后,将兵直击,至清化城外,已见一片废墟! 与此同时,张石正率部长驱直下,直扑哀牢万象而去。 刘德义所部海军则早已对东部南端的占城发起了登陆之战。 至天明,许多消息汇至京师。 嬴翌看罢,笑道:“初战顺利,安南、哀牢、占城已失其首。” 说着,他将战报递给女官,女官发下去,众大臣一一观看。 “...郑主已禁,阮主已死,哀牢国主授首,占城国主也已投降。半岛东部诸国,除却一个真腊,已不足为虑。最多半月,半岛东部诸国皆可平定。牧政院、御法院须得及时跟进,不能疏漏。” 郑允芝和孙闻闻言,齐齐起身道:“陛下放心,皆已提备妥当。” 嬴翌点了点头,道:“先把路修起来,其他的慢慢做。至于郑主...其既已应诏,暂时不要动他。” “喏。” “另则半岛之战,必引起泰西诸夷的反弹。此间须得注意,军机府赞画拿捏要稳,在不破坏与泰西诸夷的交流的前提下,必须要强硬。” 顿了顿,嬴翌又道:“军机府还要为收复南洋群岛及群岛以南的那片大陆作长远计划。” 混一南越半岛,只是嬴翌在南方战略的第一阶段而已。南洋诸群岛,及群岛以南的大陆澳洲,同样是嬴翌的盘中餐。 不过要混一群岛及澳洲,还需要一些时日。暂时不急。不过军机府必须要未雨绸缪。 战争的结局,嬴翌和满朝上下并未有任何担忧之处。若以大夏兵锋之盛,生产力之强,还有波折的话,参战的三位都督就该到京师来请罪了。 南越半岛虽然不小,但准备之周全,动作之迅速,比起对嬴洲之战,应该还要轻松一些。 毕竟此时全军已元器普及化。这样的战斗力,南越诸国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任凭什么计策,什么结连,都是卵蛋,不值一提。 接下来的战局不出嬴翌所料,只用了十天,南越半岛东部诸国,包括真腊、南掌,皆被一一击破。 到此时,缅甸、暹罗等国及欧罗巴诸国的反对声才传到嬴翌耳中。 而奴工营自镇南关和南武关起修筑的大道,已抵清化、万象。 两日后,三月十五大朝会,欧罗巴诸国的使者在朝会上面见天子。 “尊敬的大夏天子,我们抗议贵国对南越半岛出兵的行为。这破坏了贵国和我们之间的友谊。在战争中,我们的传教士和移民及商人被贵国的军队打死、打伤并拘禁,这是不应该的。” 抗议代笔西班牙马克西爵士躬身道:“我们在南越半岛已经开拓了近一百年,有很大的利益所在。我们与贵国的友谊,不应该因为南越半岛而受到破坏。我们请求贵国收兵,停止无义的战争。” 嬴翌高高在上,看着这些使者,并无言语。 礼部黄宗羲便出列,道:“此言差矣。” 他道:“南越半岛自古以来便是诸夏神州的藩属国。帝国对南越半岛的战争,是帝国内部的事,与欧罗巴诸国无关。帝国与欧罗巴诸国之间的友谊,并不会受到影响。” 马克西爵士心里暗叹了口气,道:“我们在半岛诸国皆有租界,有自由贸易的权力。贵国平息了南越半岛的纷争之后,对我们有怎样的待遇呢?” 黄宗羲道:“自然以此前签订的条约为准则。” 马克西爵士道:“不不不,我们之前签订的是贵国尚未出兵南越半岛之前的协议,而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在南越半岛拥有相应的权力了。” “半岛诸国作为帝国固有的势力范围,欧罗巴诸国在条约签订之前于南越半岛取得的权力并未得到大夏的允许,那是不合律法的。”黄宗羲直言强硬。 四一三章 飞行 “欧罗巴诸国要在大夏的势力范围之内取得相应的权益,必须要遵循大夏帝国的律法和规则。”黄宗羲做出总结:“爵士的抗议并无理由,礼部予以驳回。” 然后又看暹罗和缅甸等邦国的使者,道:“尔等亦然。此前天子下诏,尔等不尊,此大逆不道之罪。” 随后转向上首,拜道:“陛下,臣请令卫士将暹罗、缅甸等邦国之人打将出去,以儆效尤。” 嬴翌淡淡道:“准。” 便有卫士如狼似虎冲进来,将暹罗等国的使者拖了出去。 这令马克西等人心中凛然。 马克西道:“或许我们与贵国可以各退一步?” 他道:“恳请天子暂时休战,我们可以对此进行商讨。” 嬴翌这才开口,声如洪钟大吕:“没有任何商议的必要。对半岛之战,乃朕决意之帝国内部事宜。尔等没有干涉资格。” 此言说的马克西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便听嬴翌又道:“待朕混一半岛,可开麻六甲等数处市泊司。” 打一棒子给个枣,虽然这枣不甜,但能让泰西诸国有个理由。 这一天的朝会,接见马克西等泰西诸国的使者只是其次,主要的议题还是在对南越半岛的处置。 划分州府、任命官员,抓捕奴隶、修筑基础设施等等事宜。以及接下来对半岛中西部诸国的进攻等等。 马克西等人全程眼睁睁看着,煎熬之处不需赘言。 随后这一班使者留在京师,每日里到礼部纠缠,礼部随意应付着,只等战争终结。 ... “他们攻打半岛诸国的心意非常坚决,我们无能为力。” 巴达维亚,欧罗巴诸国在南洋殖民地的总督及东印度工司的经理等重要人物在这里汇聚。 “马克西爵士等人传回来的消息,让我们知道,我们无法改变夏国天子的决策。除非我们愿意出兵。” “这不可能。我们打不过他们。他们的战舰和军队是如此的强大,他们的火炮甚至能在二十英里之外开火。我不知道我们用什么方法可以抵挡。”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这里的力量很弱小。而距离本土又太遥远。” “我也不赞同与夏国交恶。南越半岛的战争大大的损害了我们的利益,但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回来。夏国开海还不到半年,可我们已经赚到了大笔大笔的财富。从这方面来看,与夏国的友谊,比在半岛诸国的利益,更加重要。” “那么汇总起来,把这里的情况传回各国吧。我们无法做决定,请尊贵的国王们来做决定。” 泰西诸国的殖民者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别无他法。 甚至这里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回欧罗巴,半岛的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到五月初,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帝国击灭半岛诸国,混一了这片富饶而广大的地区。 如此一来,帝国与身毒的莫卧儿王朝又多了一片接壤之处恒河出海口。张石所部主力便已驻扎于此。 军队在击灭半岛诸国之后,开始对半岛进行大清洗。一概不服从帝国统治的,该杀杀,该抓抓,也使得帝国奴工营的规模更加庞大。 一应地方治理构架根据新划分的州府治区迅速搭建起来,然后统计人口,分配土地,修筑道路,构建教化体系,一切有条不紊的开展实施。 同时,新的海军战区也开始组建。 帝国的海军只有两大战区,如今已开始捉襟见肘。自然要增设战区,增加兵力。 将于南洋设第三南洋海军战区,用于稳定这一海域的秩序。 清明高效的大夏朝廷主持这一切,牧政院、御法院功率全开。而嬴翌在决定了大方向之后,便不再时刻盯着。 到六月,半岛秩序愈发稳定。而嬴翌更多时间,放在了元炁殿中。 因为飞行元器的方案实现,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飞行元器的项目早在一年前华夏纪三年年初,就已进入方案的提出和实现过程。 当时嬴翌还曾与皇后提起日后驾驭紫禁城巡游天下的计划。飞行元器便是这一计划的前提。 在万寿山下的元炁殿试验场中,三台模样不一的飞行元器陈列着。李真人等供奉、大匠师陪着嬴翌一一观看。 三台飞行元器各有不同,主要在于型态,大小倒是差不离。左边一台状如飞鸟,中间的如梭,右边的如圆盘。 李真人说道:“陛下,这三台飞行元器便是实践产物。依照飞鸟、梭及圆盘的型态构造而来。但在具体的元符铭刻当中,略有细微的不同。” 他道:“梭的直线速度预计最快,飞鸟速度稍次,但肯定比梭更灵活。而圆盘速度理当最慢,但必定是最灵活的。” 嬴翌点了点头:“稍后试飞,一观便知。” 李真人等笑着点头不止。 三台飞行元器浑然一体,外表看不出一丝缝隙。层层叠叠的云纹密布,仿佛艺术品,引人喜爱。 嬴翌一声令下,试飞开始。 从第一台鸟型飞行元器试起。 两个参与试飞的工匠走到元器前,将一张人道卡在一团鸟状云纹上贴合片刻,便见毫无缝隙的机体上打开一扇门。两人先后登上鸟形元器,门户随即闭合。 李真人拿着人道卡,下令道:“开始吧。” 便见鸟形飞行元器极轻微的震动了一下,然后一缕一缕的元炁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充满了整个器体。随后淡黄色的光芒微微一闪,元器缓缓离地悬浮。 嬴翌抚掌笑道:“好。” 话音一落,但闻一声空气炸响,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排开,鸟形元器已不见了踪影。 而嬴翌早已抬头,目力所及,高空七八里之上的湛蓝中,一个黑点霎那炸开一圈白浪,很快消失在远处。 众人皆举目观望,交头接耳。 这瞬间的功夫,那鸟形元器又回来了。停在当空,然后缓缓降落,落在原地。 两个匠师从中下来,面孔兴奋不已。 李真人将两人叫到跟前,道:“启动太快,接下来的试飞注意着点。” “喏。” 于是第二台梭形元器继续试飞。 四一四章 飞行 ‘飞行元器的诞生建立在五行元磁的根本道理之上。万事万物存在于寰宇之间,皆在五行之中。元炁循环之下,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力’,此乃五行元磁于事物之外在表象。’——《元炁律》。 事物个体因所属五行不同,元磁之力的表象各有不同。而事物集合在一起,不同个体之间的元磁之力互相影响,层叠交互,形成一个巨大的复杂的、拥有多种不同层次、不同性质并循环往复的元磁力场,这便是大地元磁——或者说星球元磁场域。 以五行元磁元符阵列的奥妙,催动元炁,构造出一个独立循环并可控的五行元磁场域,便可抵消大地元磁对该个体的影响,从而达到腾空悬浮的目的。 再燃烧元炁推动之,则可翱翔无碍。 三台飞行元器一一试飞,最后一台嬴翌亲自操作,以其圆盘状,速度稍不及前两台,但灵活却不可思议。可以在半空中随意停顿、转向、升降,无有挂碍。 可见元器的灵活性与型态息息相关。 试飞过后,嬴翌将自己以神魂之力观摩到的一些深层次的细小瑕疵一一道来,李真人等凝神记下,之后做最后的完善。 嬴翌笑道“传闻古时墨家制木鸟,飞腾三日方止。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飞行元器的出现,实现了先贤对天空的向往。” 李真人笑道“是有此事。” 他道“彼时修行界鼎盛,墨家亦有修行之士。大抵也是以符箓或法阵之妙实现。只是失传了,殊为可惜。” 嬴翌点了点头“祖宗先贤智慧高深,只可惜时间如刀,世情如水。因人道大环境之故,许多奥妙不能得到继承,反而失传,可叹可惜啊。” 随后笑道“这五行元磁的奥秘,实则在人身也可提现出来。若人的体魄足够强大,内里气血生生不息,成就读立循环无漏无暇之体,亦可抵消大地元磁,以血肉之躯达到飞腾翱翔的目的。” 说着,嬴翌已离地三尺踏空而行。 李真人等见之失色,惊叹不已。张天师道“如陛下这般强大体魄,实在是难以奢望。” 张天师曾是这神州大地上最强大的修道士,然一身法术,皆有赖于符箓。即便他将龙虎山传承的符箓修持到灵符的境界,能引来天雷,却也只有滑翔之能,而无如嬴翌这般踏空之力。 修道士的体魄并不如何强大。 早在嬴翌夺取开封之时,他的体魄强度便可支撑他腾跃滑翔。而如今,早已超凡脱俗。飞翔对嬴翌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肉身的本能,如吃饭喝水走路一样。 不爆发速度,便不会消耗体力,理论上来讲,他可以永久呆在半空中。 “人身亦在五行之中,由是人自身散发的力,也是五行元磁所属。如此,体魄强大到自身散发的力可以抵消大地元磁之时,便可飞翔起来。”嬴翌笑着缓缓落地,道“这与元器造物在本质上并无差别。诸位皆修持过《武经》,对个人而言,体魄强大到开辟穴窍的程度,并将可以开辟的穴窍开辟出来,便可达到初步登空的境界。若要无碍飞翔,则须得将开辟的穴窍修持圆满,将人身体魄修持到潜能极限。” 离开元炁殿的时候,嬴翌做最后的嘱咐“尽快完善最后方案,并造出生产线样板。眼下是六月,最多八月便要进入量产阶段。” 回到宫里,嬴翌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三层书架上,玉册、玉板越来越多。这代表着嬴翌读通的典籍越来越多,领会的元符越来越多。当中的人道台上,夏鼎之中,人道光辉簇拥着一团金灿灿虚实不定的火焰,那便是大夏承继自炎黄祖先的人道薪火。薪火袅袅,托负着一颗三尺直径的玄黄乾坤仪,其上亮起来的光斑,面积愈大了。 大夏不会停止开拓进取,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炎黄大夏的人道光辉,必定是要洒遍它可以洒遍的任何一个角落。 嬴翌登上人道台,缓缓在夏鼎面前盘坐下来。他本身已经达到一个极限层次,无论体魄神魂还是真灵,在这些年来,都已经打磨圆满,无暇无碍。 大夏的天子,对帝国有着无与伦比的野望,但对自身,也从未有丝毫放松。 作为天子,帝国的强大是一种体验,有着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责任和肩上重担的喜悦。而自身的强大,又是另一种体验,更切身的体验,更玄妙,更亲切。 身居根性,嬴翌注定不会局限在人身极限蹉跎。他有超越的能力。不过帝国的发展是看得见的,但自身的超越,却需要一点一滴的打磨和领悟。 开国之前,他的体魄、神魂和真灵,就已经在数据上达到极限层次。如今开国四载,数据未变,但他却知道,自己比四年前至少强大了十倍。 不过要突破界限,练就法力,他觉得仍然还差了一丝火候。 但嬴翌并不急,在自身的事情上,顺其自然更好。这不比统治一个国家。统治国家出一些小的误差,是可以调整回来的。但修持自身则容不得半点误差。一旦错漏,练的五劳七伤不说,更影响未来的前途,这是不允许的。 他还年轻,尚未及三十岁。以他如今至少五百年的寿元,时间还长着呢。 每日嬴翌都会花一些时间在御书房,或者读书,或者铭刻元符玉板。对元符的领悟,越深刻,便越难。到如今,或许两三天能抓住一丝奥妙,或许十天半个月也不能。 五行元符,每一类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子符,从第一道开始,每一道比前面一道都更加深奥。即便以嬴翌当前极限的神魂和真灵层次,领悟也一样艰难。 修行并非吃饭喝水,好比神话传说中的那些仙神,一个个活了无数年,一闭关便沧海桑田,便可见一斑。 水磨功夫是必不可少的。而一旦领悟到一丝奥妙,心中便有大欢喜,大畅快。 这是比什么都让人上瘾的事。 四一五章 禁法 嬴翌所掌握的、所具备的底蕴越来越深厚,人道方案更多的奥秘在他眼前缓缓展开,犹如一幅无穷无尽的画卷。 大夏发展的越快,越强大,人道国运的增长随之爆发。从开国时的一鼎余,至今已有近九鼎国运——八亿多人道气数。 而这远远不是大夏的极限。大夏的发展才刚刚开始,对这颗星球的混一也才进入初期阶段,等到大夏达到嬴翌设想中的层次,混一了星球之后,该有多少国运便可想而知。 至少是现在的百倍、千倍,甚至更多。 国运愈是接近十鼎,嬴翌心中的某种莫名的感受便越强。他知道,当国运达到十鼎这个层次之后,一定会有让他期待的功能诞生。 大抵恐怕也就今年了。甚至二三个月后便足矣。 帝国的军政要务,在细节方面越来越不需要嬴翌亲自操持。建国四载,帝国从中枢到地方,统治构架和体系已经越来越完善,官员的经验越来越丰富。 除了如一些新的、涉及到国家层面的军政大事,其他的都不需要嬴翌操心。 因此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将整个紫禁城进行元器化改造——把一座紫禁城当作元器来改造,造出嬴翌心目中可以飞腾万里巡视天下的元器,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 所涉及的元符阵列、各种合金材料、人力财力数不胜数。 而具体的改造方案,在天眼的配合下,已经得到全部完善。如今可以着手将之提上日程了。 元炁殿有元炁殿的事要做,嬴翌不会从元炁殿调出太多的人手来做此事。主要还是嬴翌自己来做——还有他的皇后郑梓娘,以及这些年喜好并钻研了元符奥妙的后妃。 需要的材料,这几年慢慢囤积,在不影响军国大事的前提下,已经囤积了很大一部分,虽然并未足够改造紫禁城所需。 先拿出图纸,然后是图纸所涉方方面面的细节方案。需要哪些种类的材料,数量是多少,涉及到多少组元符阵列,需要多少座最新型的丁型八方塔,格局分布等等以及将紫禁城改造成元器,飞行之后对整个京师造成地理影响的弥补措施,等等。 对紫禁城的改造,以御书房为中心开头。先从地面做起,然后是建筑、格局,最终完成这一座庞大元器的构建。 八月,当飞行元器进入量产的同时,嬴翌开始着手此事。 在早先于宫中的元炁殿——元炁殿全体搬到万寿山下之后,遗留的这座元炁殿中,嬴翌大手一挥,一片清晰立体的光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便是紫禁城改造成功之后的蓝图。” 这是天眼留影投射而来。 李真人带着几位供奉和五十个大匠师站在一旁,皇后梓娘和十七八位妃嫔及七八十个女官、宫女在另一侧。 嬴翌拨动立体留影,紫禁城的蓝图缓缓旋转,每一个角落都呈现在众人面前。 待看罢,嬴翌再一拨弄,便留下一片地基。 “其一为地基。紫禁城飞走,必定对京师的地理造成一些影响。因此方案中有相应的应对措施。朕拟以三组土行元符阵列为基础,构建一门完善的土行禁法,以此催动元炁改造地理,将紫禁城的地基拔高——形成一座帝丘。” “紫禁城便坐落在帝丘之上。” 所谓禁法,便是构建某种强大功能的成体系的元符阵列。这在《元炁律》中已提出相应的概念。某些属性类似或者相生克,有着潜在联系的元符阵列,按照阴阳、五行及易经八卦的道理层层叠加,形成具有强大功效的阵列集合体,便称之为禁法。 嬴翌悟出的这门禁法,拥有改造地理环境的强大功能。可以平地拔起一座山,或者将一座山抚平。 “朕称之为移山禁。”嬴翌说着,又是一拨弄,由七十二层不同土行元符阵列组合而成的极其复杂的立体禁法便展示在众人面前“移山禁由七十二层土行元符阵列组成,可以分割为七十二部分。将之分别铭刻于大地合金之中,按照移山禁的组合规律铺就地面,便可在潜移默化之中,将地形拔起。” 便见立体留影中移山禁没入地基之中,地基随之缓缓拔高,止于九十五丈。 “移山禁并非造物之法,只的移物之法。帝丘并非凭空而来,其土石是从整个京师附近五十里内一点一滴的移过来的。帝丘不是不能更高,便是一万丈也能做到,只要八方塔足够的元炁。但过高拔起一座山,周围便会陷下去。” “帝丘为基,紫禁坐落其上,设天门一座。天门在南,以南离合金铸造,高三十三丈,宽九丈。铭以离火禁。城中格局以阴阳之道分内外两宫,一东一西。内宫以坤宁宫为首,外宫以乾清宫为首。此二之者,乾清宫立巨型丁型八方塔九座,坤宁宫六座。” “御花园属木,立于东,在内宫。禁卫军营属金,立于西,在外宫。于北设天池,属水,连东接西。南天门在南,属火。” “如此一来,紫禁城的整体格局便出来了。”嬴翌再一挥手,紫禁城的蓝图出现,然后渐渐虚化,呈现出一只巨大的阴阳鱼,土在下承之,四方金木水火圆满,五炁流转,阴阳镇压,构建出一幅玄之又玄的元炁图。 那图上阴阳二色盘桓,五行五炁流转,渐渐实化,又显出紫禁蓝图。然后阴阳五行勾连城中其他杂在中间的阁楼、殿宇、小桥、流水,隐隐现出一尊叠合的八卦图。 在这副蓝图的中央,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最中心的位置坐落着一座高台。那就是人道台。人道台的格局,比乾清宫和坤宁宫更高,有四十九丈,夏鼎立于其上,燃薪火,悬浮一枚乾坤仪。正是镇压紫禁,托负乾坤的格局。 展示蓝图,随后分配任务。令李真人带工匠处理材料,嬴翌与皇后等铭刻禁法,在不耽搁国事的前提下,紫禁城的改造,终于走上正轨。 第一章 子民 竹林幽幽,清风飒飒。斑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竹叶洒落在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曲径通幽,尽头一座小筑若隐若现。 这里是蜀州,帝国西南内陆。 像这样的小筑,在华夏纪十五年的现在,城市周边比比皆是,算不得稀奇。开疆拓土和人口迁移从未停止过,使得帝吞噬国人均拥有的土地面积连年上升,即便鼓励生育不遗余力,竟也跟不上这个节奏。 便是锦官城这样的西南重城周边,人均拥有的土地面积也已超过百亩。许多百姓将自家建造的如同山水园林一样,更多的自得其乐,有少部分将之作为商业用途,游览或者饮食。 这处园林便是一户百姓开设的茶楼。 诸夏讲究天人合一,便是重量级的大城市也少有高楼大厦。不是不能建造,而是不需要。人们更喜欢山水意境的结合。 竹林的深处,是一座面积超过十亩的园林。这只是寻常一户百姓开设的茶楼而已。其中客人并不多,倒更衬托幽静,意味深长。 园林里,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花树绕廊,曲水过户,一派闲适、优雅。 一处竹亭中,两个高鼻深目、峨冠博带之人正相对而坐。竹亭四檐垂下条条葡萄藤,清风徐徐,四面开敞,令人惬意。 金发碧眼的侍女优雅舒缓的为两人煮好茶,双手叠在腰侧微微一礼后退下。 其中一人大袖一拂,笑道:“李兄,饮茶。” 李兄哈哈一笑:“不急,先吃些糕点。今日未用早餐,肚子饿的打鼓。” 两人吃着糕点,或饮一口茶,随意闲聊起来。 “这些年李兄奔波海上,一年到头也见不得一面。”褐发灰目,铜冠黑袍的中年道:“昨日接到李兄消息,真是令我高兴。不过眼下季节正是海运繁忙之时,李兄怎么会回蜀州?” 李兄闻言微微一叹道:“王兄一直在内陆,对海运不甚了解。当前季节的确是海运繁忙之时,但那是之前的事了。自从年初大型元器飞艇对民间开放,海运衰落不可避免。” 王兄恍然:“也是。空运可比海运要便捷快速的多。我听说民用级大型飞艇的载货量并不比最大的海运元器差。速度又快,又新鲜,费用也不高。” “是啊。”李兄道:“我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一艘中型元器运输船,没想到还不到五年就面临淘汰。” 言语中郁闷溢于言表。 王兄笑道:“李兄这五年赚的可不少。” 李兄微微一笑:“没亏。” 王兄大笑:“你当我不知?根据最新统计,海运最热的几年,也就是李兄购船走海的这几年,只需一年便可把本钱都赚回来。李兄海运跑了近五年,四年纯赚,还不满足啊?” 李兄道:“我倒不是不满足。本来今年初计划着再购两艘,组建一个船队,现在黄了。你教我怎能不郁闷?” 王兄笑道:“李兄回蜀州,想必心里已经有计较。” 李兄道:“是有些想法。海运衰落,空运崛起,我想看看有没有机会。” 王兄道:“机会肯定有,但多半不是现在。当初元器船也是在市泊司建立的一年后才渐渐对民间个人开放。我想空运元器大抵也脱不出这个旧例。” 李兄笑道:“王兄不能以老眼光看新事物。当初海运元器不能立刻普及,与元器工业区的产能细细相关。时至今日,帝国的元器工业区遍地开花,个人开办的元器工厂如雨后春笋,产能无忧。我回来的这几天往返奔走商事衙门和交通衙门,里面是情况已经有所了解。” “噢?”王兄一怔,道:“这么说空运元器的普及就在最近?” 李兄点了点头:“我已经预定了一艘中型空运元器,老底被掏的一干二净了。” 然后他道:“如今世道变化太快,王兄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王兄闻言苦笑,道:“我不比你有冲劲。当初来到这里,你坐不住,千方百计想要干一番事业出来。而我则安于现状。你赚到了足够买一艘空运元器的钱,而我只能说过得去。” 他叹息道:“不过也没错,我也要动一动了。” “王兄准备做什么?”李兄道。 王兄道:“老本行。” “田庄?种植还是养殖?农作物还是经济作物?畜牧还是药材?”李兄一连几个问题。 华夏纪九年,大夏帝国与欧罗巴诸国撕破脸,战争一触即发。这引起了欧罗巴诸国的恐慌。欧罗巴人千方百计逃离欧罗巴,很多人奔大夏而来,欲入籍成为这个强大无比的国家的一员。 眼前这二人,便是那个时候来到大夏的欧罗巴人。 他们一个叫查理,一个叫威廉,都是欧罗巴的小贵族出身,还是亲戚关系,有一定的知识涵养。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被允许入籍,成为大夏子民。 于是改名,查理改名李察,威廉改名王廉。 入籍后,两人及家眷皆分配到相应的土地。不过李察放弃了在地里刨食的安稳,将自己的土地卖了一部分,然后投身海贸。王廉则一门心思放在土地上。 几年后的现在,李察成为富豪。王廉已远远跟不上了。 “我在农事衙门有一个好友,从他哪儿得到一些消息。听说帝国将对东域大陆进行大开发。我打算举家迁往东域,到那边去发展。” 王廉如是说。 李察闻言道:“我也听说过此事。自帝国与欧罗巴撕破脸皮以来,东域、东南域、南域及荒域大部,皆已被帝国夺取。这几年一直在清剿、招抚当地土著。看来东域的清剿招抚已经圆满完成了。” 大夏与欧罗巴诸国建交至今十余年,随着大夏帝国脚步的扩张,尤其在撕破脸皮之后,大夏展现出其强横之处,短短几年时间,便将欧罗巴诸国的殖民地几乎夺取一空。 然后大夏帝国对这个世界——这颗星球,进行了重新划分。大夏帝国的主体所在的区域被称之为神州或者中域。原欧罗巴人口中的北美洲被改作东域,南美洲改作东南域,澳洲为南域,阿非利加则改名荒域。至于欧罗巴,现在已经被大夏人称之为西域了。 第二章 十余年 “去东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察想了想,道:“不过如果你田庄经营的方向不变,恐怕仍然不会有什么起色。” 王廉点了点头:“我知道。单纯的农产品并不值钱,只能说旱涝保收,稳定而已,要挣大钱不容易。除非扩大规模,薄利多销。在蜀州这边我没办法扩大规模。东域大开发,地多人少,可以跑马圈地。我听说只要去了那边,骑一匹马,给你一整天的时间,圈多少都是自己的。何况我已经拿到了第三代人参的种植资格。” 李察闻言一怔,讶道:“你拿到了三代人参的种植资格?可以呀王兄!” 王廉笑了笑:“我这几年虽然埋头种地,但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到东域去一定有前途。别说三代人参,就是一代改良人参的价格也让人流口水。”李察露出羡慕之色:“种千亩三代人参,只需要一年,我就得仰望你了。” 王廉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那么容易?三代人参的种子价格极贵,我倾家荡产也只够买下十亩土地所需的种子。而且种植不易,一旦有个三长两短...” “我相信你。”李察道:“你的农事技艺和经验绝对没问题。” “借你吉言。”王廉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天后就要搬去东域。” “我祝你一切顺利。” “多谢。” 王廉便转言道:“听说欧罗巴那边局势紧张,有人预测帝国可能会在最近对欧罗巴发起致命一击。你刚从海上回来,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 说起这个,李察不禁叹了口气:“要我说欧罗巴诸国干脆举手投降得了。跟大夏比起来,欧罗巴诸国就像原始人一样微不足道。” 然后才道:“那边局势不能用一个紧张来表达。年初二月又打起来了。还是宗教之争。不过与三十年战争不同...” 欧罗巴诸国在被帝国剪除了绝大部分殖民地羽翼之后,只能龟缩在狭小的欧罗巴舔伤口。帝国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挑拨他们的关系,使得欧罗巴内部诸国的矛盾日益尖锐。 这是阳谋,摆在明面上,欧罗巴人不是看不到,但骑虎难下。 他们本身就有极深的矛盾,挑拨只是起到一个推手作用而已。 欧罗巴内部诸国的矛盾已经达到巅峰,仍然以宗教信仰为矛盾的核心。不过信仰之争的核心,不再只是雅葳,增加了一个大夏天子。 随着大夏帝国对欧罗巴影响越来越深,大夏帝国的强盛对比欧罗巴如同原始人一样的社会,这样的现状,给欧罗巴人造成了巨大的思想冲击。 因此一部分欧罗巴人开始抛弃对天主的信仰,转而信奉大夏天子。这一部分人亲大夏。另一部分则视大夏为异端,竭力排斥、打压。 到今年年初,欧罗巴的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二月就已经开打了。 李察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道出,最后道:“打吧打吧,打完了就好。到时候帝国去收拾烂摊子,混一寰宇,大家都一样了就好了。” 王廉轻叹:“曾几何时,欧罗巴人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文明的,但...” 李察耸了耸肩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很庆幸来到大夏,成为大夏子民。欧罗巴那小地方你打我我打你,打的没完没了,有什么意思?” 两人叹来叹去,心中有种庆幸,也有种复杂,实在难以言喻。 ... 十余年来帝国爆发式的发展,方方面面比起开国初期时候,不知崭新、强大到哪里去了。 当然,最繁华的地方,自然是中域神州。早在近十年前,帝国本土的各项基础建设就已达到相对圆满的层次。 其后在一刻不停的扩张之中,军队打到哪里,基础建设就跟进到哪里。如今中域包括百分之八十原亚洲范围之内的区域,都繁荣的不可思议。 教化体系已经完全进入正轨,在华夏纪十年,第一批新学子步入朝堂,帝国爆发出更加强大的生机。随后每年从太学出师的天才人物们,用他们的大脑和双手,为帝国的强大增添无数的资粮。 是的,能够凭真本事进入太学的,都是天才。他们没有人道榜加持,凭借自己的天赋,徜徉在元炁文明的海洋之中,领会种种奥妙。这样的人,其神魂必定先天强大。 从太学出师之后,这些天赋卓越的学子有的从政,有的从军,有的加入元炁殿,因此更多更玄妙的对元符和元炁的运用方式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对帝国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比如华夏纪十二年的金融革易,以人道气数取代实物货币,大计划和具体的实施细节,都是由新官主持完成的。 这一计划,对帝国的发展有着巨大的作用。人要有‘钱’,其赚钱的行为就必须符合人道健康发展的规律。这实现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终极目标。 用违背律法的手段是无法赚‘钱’的,因为其阻碍了人道的健康发展。不但赚不到,反而会亏。只有用正当的,符合大夏人道昂扬发展的方式,才能赚到钱。 比如某人做运输,从中域运输一批物资到东域,这促进商业流通,间接增进东域的发展,增进了大夏人道国运,因此得以分润其中一笔人道气数,便是‘钱’。 但如果是用非法手段,比如走私或者偷税漏税等等,便违背了已经融入大夏人道的大夏律法,阻碍了人道的发展,因此不但分润不到,反而会被削减自身的人道气数。 还有最近刚刚拿出的法界社区计划,也就是在人道法界之中,建立一个基于人道国运的幻界。这样的幻界可以多种多样,可以满足人们在其中游戏、学习、交流甚至商贸等等。 通过人道卡,神魂健康的,皆可被勾入一丝神魂进入法界社区之中。 对此,嬴翌乐见其成。 无数的对元炁和元符运用的小窍门、新方法,逐渐推及至民间,给百姓的生活带来许多精彩和乐趣,这同样是增进人道国运的法门。 第三章 对手 “西域战况如今到怎样境地了?” 十余年嬴翌面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天子帝威更深重了许多。 这些年嬴翌主要精力放在对紫禁城的元器化改造上,到现在已经快要大功告成。 如今贴身的官员,人道监的监事已非阎尔梅。在华夏纪十年换届之时,郑允芝卸任,阎尔梅取代其为政务总理大臣、易阁天官。他去任之后人道监的第二任监事,便是从第一届自太学毕业的学子中提拔而来。 唤作张鸣,极有谋略,亦擅政治。 张鸣道:“陛下烛照万里。西域欧罗巴诸国的战况,现已经进入最激烈的阶段。各国都已卷入其中。据微臣的推断,不出三月,他们将会在狮子河沿线进入‘决战’。” 狮子河,便是欧罗巴人口中的莱茵河。 “决战...”嬴翌听着张鸣加重语气的这两个字,不禁笑了起来:“那么子芳以为,朕该作何抉择?” 张鸣拜道:“陛下心中早有腹案。臣献丑,为陛下分析一下。” 嬴翌哈哈大笑:“说来听听。” 张鸣道:“西域欧罗巴诸国不足为虑。若非为长远计,帝国早已诛灭其国,混一寰宇。如今他们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他道:“至十二年,帝国夺取了诸国的海外殖民地,那时便可挥兵直击。但...” 自帝国与欧罗巴诸国建交,帝国的商人和海军的脚步,便顺势向外扩张。从南洋到南域,从东域到东南域、荒域,在广袤的海洋和大陆上,一步步的抢占欧罗巴诸国的利益空间。 用强大的军队威慑,用精美物产挤占欧罗巴人的市场,使得欧罗巴人渐渐无法忍受。 于是在华夏纪九年至十年间,欧罗巴诸国陆续与帝国反目,撕破脸皮。 这都在嬴翌的掌控之中——若非为长远计,到华夏纪六年,帝国的军力就已经足矣混一寰宇。 一直拖到九年才撕破脸皮,这是有计较的。 因为帝国物产的精美,欧罗巴人在商业上落在绝对下风。欧罗巴的金银大量流入大夏帝国,贸易顺差在大夏这边。为了弥补货币的流失,欧罗巴诸国只能与大夏进行奴隶贸易,挽回一些差额。 在这个过程中,大夏拼命的怂恿欧罗巴诸国一次次加强捕奴的力度。 因此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东域、东南域、南域和荒域的各色土著被大量抓捕,并就近贩卖给大夏。 欧罗巴人通过贩奴,一定程度的挽回了贸易差额。而大夏则借助欧罗巴人之手,轻易得到了大量的奴隶,并促进了贸易流通,增进了帝国经济发展。 到九年至十年这段时间,奴隶贸易步入黄昏,已难以为继——大量的土著被抓捕,土著人口迅速降低,少量侥幸的土著逃往深山老林避祸。 欧罗巴人的作用减小,帝国便开始加大逼迫的力度,迫使欧罗巴诸国主动撕破脸皮。大夏就有了足够的借口和理由,对欧罗巴诸国的殖民地下手。 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在十二年,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大夏全部夺取了除开荒域北部之外欧罗巴人所有的殖民地,将欧罗巴诸国困锁在西域欧罗巴和地中海沿岸。 到那时,帝国拥有的奴隶,人数已经超过八千万。但对广袤土地的开发,这些奴隶仍然不足用。因此帝国又继续挑拨欧罗巴内战,并提出用武器从欧罗巴换取奴隶的方案。 欧罗巴诸国明知饮鸩止渴,但为了获得大夏帝国的先进武器,在重重矛盾之下,开启了又一次欧罗巴内战的序幕——人口争夺战。 及至于如今,在人口争夺、信仰之争等重重矛盾叠加之下,欧罗巴内战终于全面展开,而帝国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自十二年至今,三年里,帝国从欧罗巴获得的白肤奴隶已经超过千万,他们已无余力继续向帝国输送奴隶。而决战来临,收网之时已至。” 嬴翌听罢,抚掌笑道:“子芳说的不错。时机已至,混一就在眼前啊。” 嬴翌站起来,略有些快意道:“朕开国十五载,大夏终于要完成第一阶段的计划了。” 混一这颗星球,是嬴翌计划中的第一阶段收尾,第二阶段的开始。 这仍然是一个开始,而不是最终的巅峰。 张鸣跟在天子身边已有五年,他当然知道天子话里的意思。 “大夏需要敌人。”他说了一句。 “是啊。”嬴翌淡淡道:“没有对手,便没有竞争。帝国子民的心气便会随之衰落。帝国的未来也就看得见。若如此,混一寰宇便是九五之数,此非朕之所愿。” 嬴翌缓缓坐下:“夷州之事进行的如何了?” “即将收尾。”张鸣拜道。 “好。”嬴翌道:“就等混一,朕便亲手给帝国子民一个或者多个新对手。” 长远的目光是合格的天子必备的素质。历来神州诸朝不乏有英明果决的皇帝,但其最终局限于长江黄河这片土地上挣扎。 社会生产力、文明层次,限制了历代皇帝的眼光。他们看不到更远,或者即便看到了,也无能为力。 譬如现在,大夏即将一统。如果没有其他的路,而混一星球之后必将进入探索星空的道路,及至于一定程度,疲敝随之而来,再也无法激起心气的时候,这个帝国便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所以需要一个明确的敌人,无论是否有威胁,都会给帝国注入新的强心剂。 而这,在华夏纪四年的时候,嬴翌就已经在做了。 华夏纪四年,大夏人道国运臻至十鼎之时,人道方案下一个新的功能出现了。嬴翌用了五年时间,每年耗费上亿的国运加以推演,在九年的时候,针对这个功能得到了明确的实现方案,并在夷州实施该方案。 这个功能可以称之为‘人道搜索’。通过消耗一定的国运,冥冥之中感应、搜索其他可能存在的人道国运。 在这这个功能出现之后的时间里,嬴翌耗费了一些国运气数,于冥冥之中锁定了三个存在的人道国运。也就代表着,在浩瀚宇宙的虚空之中,大夏之外已知至少存在着三个拥有智慧文明的世界。 嬴翌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距离有多远。但却知道,一定很遥远,甚至与大夏不在同一个空间层面。 要给大夏树立一个目标,就必须要打通通往这三个世界的通道。 因此嬴翌用五年时间推演并在夷州实施的方案,便是传送方案。通过无处不在的元炁之间的循环沟通,推演出一个跨空间的传送方案,依此建立传送门,完成跨空间传送的壮举。 第四章 天子居 大夏混一在即,对于嬴翌而言,之后的路眼前只有两条。第一是探索大夏帝国所在宇宙空间层面的星空。第二条路便是通过人道搜索,直接锁定其他可能存在的文明世界。 第一条路看起来清晰,然则却令人茫然。茫茫宇宙,星辰无计,天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对手。一百年可以坚持,一千年可以坚持,那么一万年十万年呢? 宇宙太浩瀚了,如果长久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目标,那么势必颓然。 唯有第二条路,才能紧跟着混一星辰的脚步,给大夏注入新的活力。 如果嬴翌没有金手指,便只能选择第一条路。因为第二条路的层次远远超越第一条路的高度,难度大的不可思议。但他有,便不会去舍本逐末,选择漫无目的的路来走。 嬴翌选择夷州作为传送门的建造地,日后夷州必定会成为一个军事、交通的枢纽重地。 夷州在海中,又临近大陆,地理位置极合适。 传送门的建造已经即将大功告成,主持建造者有一部分是华夏纪十年前的元炁殿老人,但更多的还是十年后的新生代。 自四年以来,嬴翌每年都会花费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在夷州。到十三年,嬴翌才渐渐放开,把建造传送门的旁支细节交给新生代的天才们。这一两年嬴翌倒是轻松了许多。 紫禁城的改建,传送门的建造,这都是极耗精力的事。所幸大夏帝国的军政要务早已走上正轨,除了极少数的大战略,嬴翌几乎不再插手。 紫禁城如今已经模样大变,其轮廓格局,与当初的蓝图几乎别无二致了。且紫禁城的地基已经耸立起来——改造紫禁城,首先就是地基。在六年的时候,地基便已经改建完成,然后在移山禁的作用下缓缓拔高,如今已经高出京师水平面九十余丈,即将达到预计中的顶峰。 在京师外,便可以清晰当看到紫禁城的模样。面南一座南天门高高耸立,每日辰时、午时整,便会发出莹莹的红光,看似微弱,却极吸引目光。 紫禁城内东部区域,隐隐林木森森,偶尔碧炁蒸腾,冲天数十丈。 西部区域有白炁凛冽,每日可闻其中禁卫操练之声。 北部则更见玄奇,分明一挂瀑布一泻而下,至半空而止,化作团团云气,复而蒸腾起来,将半个紫禁城笼罩在云霞当中。 紫禁城的变化是循序渐进的,人们每日里看到一丝变化,及至于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 天子所居,近天之处,有如此玄奇,岂非理所当然? 六月,气候炎热起来。紫禁城中却如春和煦。嬴翌处理了一些军政事务,用过午膳之后,伴着梓娘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中小桥流水,廊道交织,花木葱茏。 如今的御花园可不是早前的御花园。这庞大的园子里,全部都是通过地稷仪改良而来的种种奇植。 这些年地稷仪已经被研发到第五代,对植物、动物的改造,已经达到一个极其高深的程度。 御花园中的奇植,兼顾观赏,又极实用。比如许多药用价值极高的人参、黄精、灵芝等等,都是最新改良出来的精品。 百姓日用的主粮,在第三代地稷仪之后,便改无可改。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脚下这颗星球的元炁活跃度不够。即便嬴翌这些年来与元炁殿的修道士供奉们将曾经被刘伯温破坏掉的福地一一恢复,令天地间循环的元炁活跃度上升一个层次,也仍然无法支撑更高等级的改良农作物的生存。 因为农作物的种植规模实在太大,一旦改良出第四代农作物,以这个星球的元炁活跃度便支撑不起,种一茬,留下的便是一片荒漠,至少要十年才能恢复。 因此农作物改良到三代为止,便转而对珍贵的药材进行改良。 这也是一种大势,是一种需求。教化体系的完善,《武经》的普及,使得大夏子民的平均身体素质层层拔高。到华夏纪七年,这种趋势开始减缓。层次越高,便越难更进一步。 因此对外物便有了需求。 地稷仪的用途,便转向针对药材改良。 从第一代药材开始,现在已是第三代,地稷仪也研发到第五代。第二代精品药材被改良成功之后,第一代药材便开始对民间开放。同时一些内壮气血、增长体魄的药方也逐渐流传至民间。 当然,改良药材的主体,仍然掌握在嬴翌手中。各大被恢复的福地,都圈起来作为嬴翌种植精品药材的基地。 正如元器的普及一样,核心的、高深的,必定掌握在帝国手中。旁支的末节的发散的,则向民间开放。因此到现在,民间的元器工厂和药坊已层出不穷。 百姓日常所需的生活类元器基本上都已是民间工厂生产。平素修持《武经》所需的丹丸,也多是从各民间药坊购买。 帝国掌握的元器工业区和药材种植福地,更多的是为军队和官员服务,另作国家储备。 “这株桃树不知何时会开花结果。”帝与帝后站在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桃树下。 “不知。”嬴翌笑道:“这树长得倒快,但要开花结果...” 梓娘雍容抿嘴,轻笑道:“或许是株蟠桃呢。” “蟠桃...”嬴翌哈哈大笑:“西游记里的蟠桃能令人长生不老,这株嘛,期望不要太高。” 梓娘笑道:“未必呢。” 在对动植物进行改造的过程中,偶尔会诞生极少数的变异个体。但这种变异个体绝大多数都是废品,比最普通的都不如。但眼前这株桃树则是唯一一株良性方向的变异个体。 神魂强大的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株桃树内藏的浩瀚的生机。 是同层次改良的其他桃树的万倍以上。 御花园偶尔升腾碧炁,其来源便是这株桃树。 所以梓娘说是蟠桃,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桃树下是后妃们经常休憩之所,石桌石凳散乱摆放,给人一种自然美。 嬴翌拥着梓娘坐下,低声说着小话。不知何时,一些妃嫔也来到这里,便就载歌载舞了。 后妃们用的乐器都已是元器级的乐器,都是她们自己制的。弹拨吹拉起来,元炁鼓动,在空气中形成如有实质的幻影。高山流水便真是高山流水了,春江花月便真是春江花月。 帝国有着包容一切的文明,与欧罗巴接触以来,欧罗巴的一些奇妙的东西,也被兼并融合。譬如乐器。 第五章 期至 欧罗巴相较于如今的大夏,在多个方面皆与原始人一般无二。但其毕竟发展出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文明,某些亦有可取之处。 乐器无需赘言。 便说在术数一道上,欧罗巴便有其独到的地方。 在实践元符和元器的过程中,对术数亦有极高的要求。元符的铭刻,要遵循特定的空间布局,元器生产线的制造,同样要精准到极微观的层次。这便与术数关联起来。 诸夏的先贤们创造了属于诸夏的术数,比如九章算术等等,历朝历代皆有所发展。 但诸夏的术数与欧罗巴的术数,路数不一样。借鉴欧罗巴术数,可以对诸夏术数起到他山之石的促进作用。 当前太学之中,便有来自欧罗巴的数学家授课。 对于他们,嬴翌极宽容。但也有所限制——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非诸夏血裔不得入元炁殿。 对比紫禁城外,紫禁城就好比另外一个世界,是仙境。 不过偶尔后妃们也会下城到京师外城去逛逛,沾一沾烟火气。嬴翌对此并未有限制。安全得以保障的前提下,其他一切都不成问题。 话说安全什么的,对后妃们来讲,是问题吗?这个庞大的国度里,比后妃更强,能够威胁到她们的安全的,除了嬴翌还有几人? 她们看似轻薄如纱的衣着,都是元器级的,有着强大的防御能力。除非用元器炮轰击。 而她们本身强大的体魄,敏锐的神魂,甚至能在危险发生之前就生出感应。 到如今,紫禁城的一些女官和宫女已经换了三茬。没有被嬴翌祸祸过的,在换代的时候,都离开了。 这些为嬴翌服务过的女性们,在离开紫禁之后,都有相应的补偿。在爵位和福利方面,比普通人要好的多。而且有很好的归宿——她们大多数会嫁给官员或者军人,便是富豪什么的,也很难企及到她们。 而且在宫里,她们学到了许多东西,许多外面无法接触的东西。回到民间之后,便是随便做点什么,也能发家致富。 现如今紫禁城中除开五百禁卫之外,女官、宫女、妃嫔的总数,已接近两千。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佳丽,无论模样身段还是知识储备,都出类拔萃。甚至还有欧罗巴诸国的一些公主什么的。 早在帝国与欧罗巴建交之后,双方在某些方面有了交流。用种种手段巴结大夏,其中就有联姻。 将他们最美丽的公主送过来,欲图从这方面来影响嬴翌。 但可惜,能用枕边风吹动嬴翌的女性,大抵还没有出现。 欧罗巴的女性较之于大夏女性,有缺点,也有优点。优点在于身段更高挑。而缺点嘛,大抵是气味不太好闻。 好在嬴翌有手段,真灵强化,洗练身躯,可以摒除这些缺点。 另外在习惯、礼仪等方面,初时也不合口味。但可以学,可以改。 嬴翌神清气爽的从御花园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先前有女官言张鸣有事奏报,要不然嬴翌这会儿还不会出来。 到天子阁,张鸣早已恭敬等候。 嬴翌摆了摆手:“坐下说话。” 便道:“何事如此急切?西域还是夷州?” 张鸣拜道:“陛下英明。有西域的,也有夷州的。” 嬴翌笑道:“欧罗巴诸国要‘决战’了?” 张鸣道:“陛下烛照万里。午后传回的消息,欧罗巴诸国双方总计约七十万军队已于狮子河畔的科隆相持,至于决战...” 嬴翌略一沉吟,颔首道:“决战么...” 随即道:“真个是穷途末路,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还有七十万军队,呵...” 张鸣道:“穷途末路见疯狂。大抵只有更多的军队才能让他们心里多一分安稳。” 欧罗巴诸国的确已经疯狂了。 同样整个欧罗巴卷入其中的三十年战争,也没有过一场战役汇聚七十万军队的时候。 而彼时欧罗巴还算强盛,各国在海外都有大量的殖民地,有着丰富的资源和财富。 但现在,他们被大夏困锁一地,失去了海外殖民地,从十二年打到现在,当中还陆陆续续贩卖了上千万人口给大夏,竟还能在决战时候,拉起七十万军队。 这是怎样一种疯狂? “扫平了这七十万人,欧罗巴就该俯首了罢。”嬴翌缓缓起身,威势勃发:“子芳啊,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迎接朕的准备?” 张鸣拜道:“陛下英明。” “那就半个月。” 嬴翌淡淡道:“传令下去,让朱炳琨、周力、郑五三人即刻进兵。半月后在狮子河畔迎朕御驾。” “喏。” “至于夷州,”嬴翌道:“传送门可是大功告成?” 张鸣道:“是,陛下。王玉龙未时传报,请陛下验查。” “很好。”嬴翌道:“告诉王玉龙,朕明日至夷州。” “喏。” ... 狮子河,科隆。 一座城堡里,长长的方桌中央竖着一盏光芒柔和的灯。这灯没有火焰,没有灯油,没有灯芯,只一个底座上托的一颗水晶。 这是元炁灯,大夏特产。 方桌两侧各列坐着十来位大贵族,最次也是侯爵。他们有的是将军,有的是国王,面对面,沉默着。 良久,一人开口:“这盏灯非常奇妙,不用灯油,不必灯芯,也能发出明亮柔和的光。我听说在夏国那边这种灯已经普及到千家万户。而我却需要用很大的力其,才能让它绽放光芒。” “路易陛下,你是在说夏国的强大吗?” “或许。不过我为了这盏灯的确付出了许多。他们的八方塔,我最终也只得到一座功率最小的民用型。而我付出了三百万奴隶。” “你把我的子民拿去换了一盏灯,路易,我恨不得掐死你!” “你不也把我的子民拿去换武器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呼喝?” “请冷静。我们现在在这里,不是为了争执。” “好吧。我冷静了。说吧。” “三年前,我们失去了除开阿非利加北部狭小一片沙漠之外的一切殖民地,我们被困锁在这里。他们的军队越过乌拉尔山、乌拉尔河,在里海和黑海的西岸虎视眈眈。他们的军舰在地中海甚至波罗的海大模大样的巡游。我们即将失去一切。” “我们今天汇聚在这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反抗。哪怕看不到希望。” 第六章 狮子河 “我有些担心,他们未必看不出来。我们打了几年,损失的都是贱民。精锐军队不但没有损失,反而在增长。” “我想我们没人会在这方面疏忽大意,你不会,我也不会。即使他们有许多眼线。我认为他们并未察觉。一旦察觉,他们不会再卖武器给我们。” “我赞同。他们卖给我们的武器也许不是最先进的。但仍然有强大的杀伤力。如果是我,我不会卖。他们一定没有察觉。他们很骄傲,而骄傲会让人失去警惕。” “我已经得到消息,他会来的。只要能杀了他,我们就有翻身的机会。我们做到这一步,整个欧罗巴最精锐的军队全部汇聚在一起,而我们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收尾。他会过来,亲眼看着这个星球混为一体,成为他掌中的玩物。” “是的。如果是我,这一定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候。最终一统全世界,多么荣耀?他会来的。” ... “不错,朕当然会御驾亲往。” 嬴翌淡淡的声音在侧里响起,原英吉利的公主殿下、查理一世的女儿、大夏帝国天子的妃子——伊丽莎白-斯图亚特浑身一僵,手中的人道卡滑落,白皙俏丽的面孔顿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嬴翌抬手,无形的力量卷起落在地上的人道卡,将之化作齑粉。 “朕历来不对宫中做太多限制,因为朕知道一切。伊莎,你的父亲被克伦威尔杀死,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呢?做朕的妃子不好吗?高高在上,无拘无束?” 伊丽莎白浑身颤抖着转过来,立刻拜倒在地:“陛下...” 嬴翌笑了笑:“来人,把她带下去。” “陛下!” 伊丽莎白尖叫起来,但嬴翌哪里还会理她?摆了摆手,两个宫女上来,将伊丽莎白夹在中间,托着她的胳膊就走。 伊丽莎白想要挣扎,却忽然力气全消,没了任何反抗的力量。 “算计朕,呵,幼稚。” 嬴翌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伊丽莎白的小动作,在很早以前嬴翌就知道了。宫里如伊丽莎白这样身份来历的有五六人,但其他几个妃子都很老实,唯有伊丽莎白。在嬴翌看来,愚蠢之极。 她竟然通过人道卡将宫里的一些消息传达出去。 却不知人道通讯体系一直在天眼的掌控之中。 嬴翌想让对面的人知道什么,对面的才能知道什么。否则伊丽莎白连一个字也别想传出去。 嬴翌并未在宫里隐瞒自己在半月后亲自前往狮子河的意图,伊丽莎白将这个消息传递过去,嬴翌紧跟着便收尾了。 欧罗巴诸国隐藏在大夏的细作,也将跟着被一网打尽。 “此事不要急。”嬴翌谓张鸣道:“等半月期至,朕动身之时,再动手。” “遵令。” 半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当嬴翌驾驭着庞大的如同一座仙岛的紫禁城腾空而起之时,帝国陆军大都督中域都督朱炳琨、海军大都督西海都督郑五、荒域都督周力,三部计出兵五个战区级编制近五十万精兵已将科隆团团围困。 大夏发展到现在,军事编制在战区都督上增加域级军区。各大军区因地制宜,少则有仅一个战区编制,多则有六个战区编制。 中域朱炳琨所部发兵三个战区的编制,为界山(乌拉尔山)西麓的界山战区、里海黑海地区的里-黑战区和两河流域的两河战区。 荒域周力所部发兵一个战区编制,自荒域西北角越过地中海峡(直布罗陀),直入西班牙。 最后海西海军战区则负责封锁地中海至波罗的海沿岸海域。 还是那座位于科隆郊外的城堡,还是那盏灯,那张长桌和那些人。 此时气氛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谁,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没办法反抗!我们骗不过他们!他们的军队全来了,我们完了!” “闭嘴!你只能乱喊乱叫,你还会做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没有退缩的余地!还有最后的机会!他们包围我们而没有进攻,就是再等那个人。我们应该把所有的大炮都集中起来,拼死一击。如果把他打死,我们就有生机。如果不能...” “向伟大的主祈祷吧,阿门。” ... 科隆东南五十里外,一座军营之中,朱炳琨、周力和郑五及麾下一干战区都督皆在。 “小打小闹这么多年,今天合该做个了结。”朱炳琨叹道:“还记得十八年前,郑公还是叶县的县尊,我败军之后托庇于郑公做了个百户。那时见到陛下,便知陛下非常人也。” 说着他笑了起来:“老周当初也是个大头兵,还有老张。现在回首一看,实在有些唏嘘。” 周力大笑一声:“谁让咱兄弟跟对了人?” 郑五深以为然:“说来我与老九还是郑公的家奴呢。” 在麾下大将面前,他们并不讳言出身。大夏帝国第一代的军政要员,除了少数几个家世还不错,其他的不是泥腿子农夫,就是落魄秀才,要么就是家奴、大头兵。 这样的出身不会被人诟病,反倒增添了传奇色彩。 “这仗啊年年打,打着打着陛下灭了流寇,灭了东虏,统一了神州,建立了大夏。随后又打,打到东域,打到南域,打到荒域。十几年啦,诸位兄弟,此战过后,我老朱也算是功德圆满。”朱炳琨笑道:“郑公都卸任了,我老朱也该享享清福喽。” 周力一听,不禁道:“朱兄,你要卸任?” 众将齐齐望来,皆充满了惊讶之色。 朱炳琨点了点头:“我坐这个位子,不说战战兢兢,却也是奔波劳碌。一直坐着,下面的人上不来,我总得给腾出个位子吧?你看郑公,卸任之后研究研究元符,含饴弄孙,多好?!” 周力忍不住抓了抓脑门:“老朱你这么一说,我老周也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去年我家小子成亲,今年也给生了个大胖孙子。你要是卸任,我干脆也跟着一道,咱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郑五叹息笑道:“我看你们两个不是什么奔波劳碌,也不是什么含饴弄孙。恐怕是世道变化太快,好多新武器超乎想象,自觉跟不上时代了吧?” 朱炳琨与周力对视一眼,齐齐大笑:“老五说的不错,这是年轻人的时代,咱们跟不上了。” 郑五苦笑:“是啊,是该卸任喽。” 这满军营的军官,有一半人都不由得生出了同样的感慨。 。 第七章 幼稚 “报,欧罗巴使者至前线,欲求见大将军。” 朱炳琨一听,不禁笑道“欧罗巴使者求见,诸位怎么看?” 周力哈哈一笑“求饶耳。” 郑五笑道“那可未必。多年以来这些人都未死心,走到这一步,已是玉碎瓦全之局。” “玉不会碎,瓦皆不全。”朱炳琨摆了摆手“有什么计较待见了人自然就知道了。” 便道“把人带来见我。” “喏!” 一架小型梭形空天元器划破天际,降落在中军大营的起落平台上。一个须发斑白,穿着华丽红袍的白人老者从梭形元器上下来。 “请跟我来。” 引路的军官没有多说半个字,带着白人老者来到营外,报曰“大将军,人已带到。” “进来吧。” 军官对白人老者道“请。” 白人老者整理了一下衣着,掀开帐门大步走了进去。 白人老者强装着骄傲,昂着头扫了一眼,才微微躬身“我是神圣罗马帝国枢机主教、法兰西首相马扎然。” 朱炳琨等人顿时了然。 朱炳琨道“大夏帝国陆军大都督、中域都督、四星列侯、车骑将军、西域战场总督朱炳琨。” “朱将军!”马扎然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代表欧罗巴诸国的向您致以崇高的问候。” 朱炳琨微微颔首“那么马扎然首相,你今天来见本将军,是为了什么?” “为了世界的格局。”马扎然正色道“我们深知大夏的神圣天子有着包容世界的雄心。但我们认为我们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噢?”朱炳琨哈哈一笑“你有什么理由?” “我认为关乎世界格局的事,需要当面与大夏神圣天子交流。”马扎然如是道。 朱炳琨不以为忤,摇头道“陛下心意已决,你们没有任何理由。” “有。”马扎然道“大夏需要欧罗巴。” “不需要。”朱炳琨怎么可能听不出马扎然话里的意思?但以朱炳琨的地位,帝国许多隐秘他都知道。所以不需要。 马扎然道“大夏需要一个敦促前进的旁观者。没有了欧罗巴,大夏混一世界,却没了一个像样的对手。没有对手便会堕落,正如至高无上的主和撒旦。” 不等朱炳琨说话,马扎然又道“我们还有七十万精锐军队,虽然我们的武器远不及大夏,但如果拼死一搏,大夏即便获胜,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们可以各退一步,欧罗巴保持一定的自主权,大夏以宗主国的形式统治欧罗巴,怎么样?” 朱炳琨淡淡一笑“马扎然首相,你可以回去了。” “不。”马扎然道“我不能回去。朱将军,这件事你无法做主。我只是向你陈述,希望你传达给大夏神圣天子,万一神圣天子接受了这个提议呢?” “你要见陛下?”朱炳琨笑了起来。 “不只是我。各国的国王、掌控着都希望能见神圣天子一面。如果可以通过谈判解决,为什么还要付出无谓的牺牲呢?” 朱炳琨神色一动,道“也罢,马扎然首相先下去休息吧。” 马扎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这人走后,周力才开口“不怀好意。” 朱炳琨点了点头“自然是不怀好意。他们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我们,都不允许。” “他们要对陛下不利。”郑五嘿然冷笑。 朱炳琨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已接到陛下传信,在陛下未至之前按兵不动。” 又笑道“科隆七十万军队、一百五十万民夫可都是壮劳力,全杀了未免可惜。我军有绝对优势,拖一拖无妨。等陛下到了,但听陛下吩咐就是。” 庞大的如同一座仙岛的紫禁城横空而过,淡淡的光辉伴随着阴影一路向西撒播。 嬴翌站在南天门前,透过氤氲的云气举目眺望。湛蓝的天空近在眼前,而大地悠悠,山川河流、城池道路,又变得那般渺小。 在淡淡的元炁护罩之外,狂风呼啸,带起一道道流光,庞大的紫禁城是如此的迅速。 “还自记得还是开国不久。”郑梓娘依偎在嬴翌身边,妙目里异彩连连“那时爷便说过,有朝一日驾驭紫禁巡游天下。今日终于实现了。” 嬴翌拥了拥她“梓娘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呢?”梓娘道“十多年岁月恍若一梦,每一幕都清晰的铭刻在心间。” “这可不是梦。”嬴翌哈哈一笑“这是我一手造就的奇迹。” “嗯。” 梓娘抱住嬴翌的手臂,脸上红霞蔚然。 静谧的气氛过了片刻,梓娘又问“爷怎么想起御驾亲往?欧罗巴蛮夷之地,有朱将军他们在,必定不会有什么差池。” 嬴翌笑道“混一星球最后一战,我怎能错过?” “可”梓娘沉吟了一下“伊丽莎白之事就在眼前,西域各国恐怕有些计较。” 嬴翌失笑摇头“梓娘以为,他们有什么计较?” “当是要对爷不利。”梓娘神思清明“万姓皆知,陛下才是缔造大夏的主宰。没有陛下,诸夏会怎样都已经成为那些学问家的一个研究科目了。” 她抬头望着嬴翌的侧脸“他们会认为只要没有了爷,他们就能翻身。” 嬴翌淡笑道“那梓娘以为,他们拿什么来对我不利呢?” 梓娘一怔,随即道“无论他们有没有手段,陛下是天子,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况乎陛下?” 嬴翌又失笑“这都已经在路上了,梓娘莫非要让我打道返回?” 又道“自击东虏后,我已十余年不曾动过手。西域欧罗巴诸国还有些修道士的底蕴,我思来手痒,梓娘觉得可以吗?” 梓娘道“陛下如此,梓娘又有什么办法呢?” “快到啦。”嬴翌抬头“前面就是欧罗巴了。” “是时让禁卫出手吧。”梓娘道“爷亲自出手像个什么话?” 嬴翌摇头“看情况吧。” 庞大的紫禁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横跨大陆,进入了西域欧罗巴。紫禁城的阴影洒落下去,覆盖在科隆的上空的时候,下面二百多万人才发现这一奇迹。 惊恐,瞬间弥漫。 “传朱炳琨等人来这里见朕。”嬴翌唤来王轶胜。 王轶胜捶胸一拜“喏。” 第八章 脱俗 一架直径超过二十丈的圆盘状飞行元器从远处飞来,嗖的停在南天门外。便见南天门中蔓延出一道彩虹状的桥,朱炳琨等人从飞行元器中出来,踏上光桥,瞬间被接引到南天门内。 “末将等拜见陛下!” 朱炳琨、郑五、周力等海陆各军的都督、大都督齐齐拜道,山呼万圣。 嬴翌摆了摆手“都平身。” 这才道“此前传讯于朕,言欧罗巴诸国首脑欲见朕一面?” 朱炳琨上前一步“陛下容禀。法兰西首相马扎然至军营,言及此事。说帝国需要一个敦促前进的旁观者,欧罗巴诸国可以担当此任。并愿以属国的形式臣服于帝国。” 嬴翌闻言失笑摇头“可以担当此任?就凭区区欧罗巴?他们太弱了。” 周力拜道“陛下英明。以末将之见,哪里跟他啰嗦?直接开战,灭了他狗入的,什么东西。” 嬴翌大笑“老周还是个暴脾气。” 便道“让人把马扎然带来,朕倒要看看他哪里来信心。” 朱炳琨等人二话不说,直接传讯,让人将马扎然送来。 不多时,马扎然神情恍惚的登上了紫禁城。 “这或许就是伊甸园大夏天子就是主吗” 他神情摇摇欲坠,待见到嬴翌时,直接五体投地。 嬴翌道“你便是马扎然?” 马扎然浑身颤抖着“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嬴翌点了点头“你认为欧罗巴诸国有敦促大夏的资格?” 马扎然垂首。 嬴翌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南天门外,目光所及,只见高天之下,许许多多的炮台正在调转炮口,对准紫禁。 “无知者无畏。”嬴翌说了一句。 马扎然瞬间变色,道“请天子给羊羔们一个救赎的机会吧!” 嬴翌看了他一眼“不让他们知道不能企及,他们又怎会死心?至于死亡,你们的主不是管着吗?” 马扎然面色惨白。 然后下面便开火了。 数以千计的炮,有旧式的火炮,也有少数元器炮。黑洞洞的炮口齐齐对转高空中的紫禁城,喷射出浓烟和火花。蝗虫一样的炮子飞射,带起一条又一条白浪,轰然撞击在紫禁城上。 炮子炸开,好像烟花一样,弥漫了整个天空。 一轮,两轮,直打到旧式火炮炸膛,仅余下少数的元器炮还在不停的轰击。 焰火笼罩之下,没人能看清炮口所指的那座天空岛屿的状况。但并不妨碍欧罗巴诸国首脑的畅想。 他们紧张无比的仰望着,喉头滚动着,期望下一刻那座庞大的天空城便会坠落。 但下一瞬,五色光气冲天而起,冲散了烟雾,冲开火光,完好无损的天空之城再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这一瞬,不知多少欧罗巴诸国首脑、军官,拿起短铳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阵渺不可闻又歇斯底里的叫声传来,数百位穿着朴素神官袍子的苦修士从科隆城中杀出来,他们跳起来,有十数丈高,一跃,有二三十丈远。但天空中之城为何不可企及? 他们发出绝望的呐喊,有的开始自焚,有的疯了。 嬴翌站在南天门前,面无表情。下一瞬,紫禁城五炁蒸腾,纠缠凝聚成一只方圆数百亩的巨掌,找准科隆城中最高的堡垒,一掌按下。 轰! 巨大的震动,令整个科隆方圆百里地龙翻身。烟尘滚滚之中,巨大的掌印铭刻在科隆的中央,深入地面数十丈! 无数的建筑倒塌,眨眼之间,一座科隆城化为废墟。 崩了。 科隆城里里外外,七十万军队,一百五十万民夫,没死的全都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依托狮子河围困科隆的帝国军队发起的总攻。 嬴翌最后看了一眼“这里就交给诸位了。” 他大袖一甩,朱炳琨等人被卷回飞行元器之中,然后霎那,紫禁城已经远去,眨眼就消失在了天边。 朱炳琨回过神来,喝道“或杀或俘,一日而决。早些打完收工。” 对嬴翌而言,尽兴即可。 并不存在虎头蛇尾或者其他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他已经有了这样的资格。 按了科隆一巴掌,嬴翌便已尽兴,所以他回去了。 至于欧罗巴诸国拼尽全力攒下的几十万军队,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想看看最后一战而已,看一眼就好。 他还站在南天门前,梓娘她们远远的望着他。看着他周身血罡翻滚,看着一缕缕的五色元炁从他顶门灌入,更加庞大的威势逐渐弥漫。 是到了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早在开国之前,嬴翌的体魄便已达到数据上的极限。这十余年来,嬴翌不曾丝毫放松过打磨体魄、凝练穴窍。 在两年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中的极限,圆满中的圆满。一千二百九十六个主穴窍早已凝练完毕,一窍通达百窍,时至今日,一元数穴窍尽数开辟、凝练。气血全数凝练为更见精粹的血罡,充斥着整个身躯。 以血罡淬炼神魂,使得神魂也坚固到了当前的极限。 他已经具备了更进一步的所有条件。 他站在那里,双目微微开阖,而神魂早已深入循环于宇宙之间的元炁海洋里,在里面畅游。 根性就好像一座灯塔,照亮了他畅游元炁海洋的路,而不至于迷失。 这一瞬间,嬴翌感觉到自己就是天地,天地就是自己。天人合一的境界,让他心中充满了一种大欢喜,大自在。 他竭力的在元炁的海洋中搜寻着,深处,更深处。恍惚间,在根性的指引下,他来到一片不着边际混混沌沌的世界,在这里,他好像明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然后便不由自主的,在根性的引导下,瞬间回到身躯。 神魂落入身躯的那一霎那,整个身躯好像化作了一座熔炉。滚滚涌入的天地元炁和充斥在身躯之中的庞大血罡碰撞在一起,在他的周身闪烁起耀眼的明光。 坚固的躯体如同一个气球暴涨,从八尺直长到九丈高,硕大的头颅几乎顶住了南天门的门框! 嬴翌知道,练就法力、凝聚道基的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来了。 第九章 超凡 人身之于天地,不值一提。血肉之躯之于浩瀚天地元炁,更犹如无物。要以人身血肉之躯纳天地之力归于己身,首要前提便是炼就强悍的躯体。 令得血肉之躯具备硬抗天地元炁灌体的强度。 根性是破开桎梏的钥匙,是指引的明灯,那么坚固的身躯便是承载浩瀚狂暴的天地元炁的基石。 若身躯不够强大,一旦引动天地元炁灌体,唯一的下场便是——嘭!炸成一团血污。 嬴翌的根基不可谓不深厚,躯体不可谓不坚固,但在天地元炁灌注之下仍被撑的暴涨。元炁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神魂归位,元炁灌体,身躯如同一尊熔炉。以血罡精元为柴薪,以神魂之力为火种,熔炼天地元炁,最终化作一缕清辉——法力。 道基铸就,法力练成,嬴翌恍然感觉自己如同跃出井底的蛙,飞出鸟巢的雏鸟,如入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只鱼,更浩瀚广大的天地呈现在眼前,感觉自己如此微不足道,却又终于有了遨游驰骋之力。 他缓缓睁开眼,双目中清辉吞吐,面前元炁翻涌,天地为之感应。伸出手掌,念头一动,一只三丈方圆的手印凭空显现,其上掌纹栩栩如生。弹拨翻覆,无不如意。 念头再动,掌印作了无形。又举手一拳,百丈之外空气陡然炸开,一大团白云被碾的四分五裂。 思维没有任何一刻有现在这样清晰,许多模糊的记忆仿佛被刷新了一遍,全部回忆起来。周围数百丈的空间里,便是一粒微尘,也休想逃过他的感知。遍布于天地间的种种力场,都如同一张张交叠在一起的网,被他捕捉感应。 从未有任何一刻有如今这样强大,那种掌握自身一切、掌握天地的感受充斥心头,让嬴翌心中欢喜澎湃,仍不住长笑出声。 ... 嬴翌:大夏帝君、诸夏族长 法体:9(丈) 法力:1(合) 道基:1(层) 根性:无上 真灵数:17亿9千万 人道国运:204(鼎) 人道榜容纳名额:102亿 上榜人数:370万 这就是嬴翌破开桎梏之后的大体数据变化。 体魄、神魂、真灵转为法体、法力、道基三项。法体以丈为单位,法力以合为单位,道基以层为单位。 嬴翌法体初成,便有九丈之高。其力之巨,陡增十倍。比之突破之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一合法力,代表嬴翌全力催动之下,可以将百丈见方的铜山托起来,爆发开来,能将十丈见方的金山化作最基本的粒子,将一丈见方的一品灵材击成粉碎。 而道基共九层,九层圆满,凝练元神。嬴翌突破境界,正好是第一层道基。 如果将突破之前定义为‘筑基’,那么突破之后的境界便可定义为‘炼炁’。这个境界已超凡脱俗,不类等闲。 炼炁之境,人身与天地已一以贯通。举手投足便可引动天地元炁,爆发出强悍无匹的伟力。 此一境界,锤炼肉身其一,炼化法力其二,孕育道基为最。九层道基,实则便是个人对天地之间无穷道理的领悟的体现。到了这个境界,便有了施展法术的能力——旧时的修道士们施展法术,必须要借助外物,比如符箓,比如法器。而且还是阉割版的,威力不值一提。 而真正炼炁的修道士,施展法术便如吃饭喝水,可以信手拈来,动动念头便有无穷伟力。 而要施展法术,法力为引,道基为本。 天地之间的奥妙,正如嬴翌穿越之前的时空,科学大牛总结出来的公式一般。在大夏,是以元符阵列组合体现出来。凝炼道基,便是将个人领悟到的天地奥秘,通过元符解释、体现,总结成为元符组合阵列更高一层次的禁法,将这些禁法烙印在道基之上。 每一层道基都可容纳一定层级的禁法,一定程度之后,便进入更高层次道基的凝练,直到九层圆满,便可孕育元神。 这些禁法,便是法术的根由。禁法烙印在道基上,念头一动,便将之触动,以法力为引,沟通天地元炁,信手施展出来。 “人身、天地,真是妙哉啊。”嬴翌体会着种种信息,不禁若有所思。 躯体的强度可以慢慢打磨,法力的增长可以慢慢凝练,而道基的培养,则须得小心再小心。 第一层道基的凝练,有一个定式。嬴翌已然知晓。 正如一个文明的发展,要建立在能源的基础上一样。凝练道基,也是相同的道理。 这第一层道基最基本的禁法烙印,不是别的,而是法力源禁。也就是在道基之上,烙印一层凝练法力、容纳法力、主持运转法力的禁法。 这一层禁法,在八方塔的元符组合阵列之中,可以找到一些影子。 天地间的道理,就在天地间。任何一种事物的存在,都表征了一丝天地的奥秘。内外之别,在这方面来说,是混一的。 紫禁城御空而返,重新降落在原址,这一来一去,给京师百姓造成的影响如何暂且不表。 嬴翌压下心中一些触动,传旨召来阎尔梅等第二届大夏重臣。 “西域战事在短时间内将告完结。” 嬴翌缓缓说道:“大夏本土最后一块拼图圆满,如何处置,有前例定式。诸位卿家拿出一个章程,尽快平复西域局面。” 阎尔梅起身拜道:“陛下,臣等对西域处置方案,早已有所商定。地方官府的构架不需赘言,第一阶段主要还是集中在教化体系和道路交通体系的完善上。” 他道:“教化体系的普设有成例,照搬、微调即可。交通体系方面,欧罗巴诸国这些年在帝国的鼓动下,已修造了几条主干道。帝国混一西域之后,主要在次级道路和乡村级道路上用功夫。另外开凿出地中海与红海之间的运河......” 这些年来,帝国与欧罗巴诸国交流愈深,欧罗巴诸国受到影响,也在交通方面下了一些功夫。比照帝国的主干道,他们在西域欧罗巴也修造了纵横几条主干道。 第十章 传送门 原本帝国原本是想鼓动欧罗巴诸国开凿这一条运河,但被他们拒绝了。于是大夏也暂时按捺,左右混一就在眼前,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如今混一欧罗巴,单只最后战场上的青壮就有二百多万。这么大一批免费劳动力,且以帝国如今的元器工业基础,要开凿运河轻而易举。 “西域也算是地丰物阜,无论环境气候,都有可取之处。要彻底将之融合,徙民之策不可不为。”嬴翌听完阎尔梅的汇报,道:“需要将西域之民迁移多少出来,再迁移多少汉民进去,易阁同样要拿出章程来。另外对西域的开发,在元器工业、农事、资源等方面,都要做到尽善尽美。” 阎尔梅拜道:“但请陛下放心。” 嬴翌颔首:“如此最好。” 然后转言道:“夷州的传送门建设已大功告成。这里的意义,诸位卿家心知肚明。三年之内,朕不会用到传送门,但在这方面的宣传,却须得提早,不可忽视。” 顿了顿:“这颗星球皆为汉土,诸夏举目已无敌手。没有对手,便容易懈怠,容易消磨心气。此非朕之所愿,亦非诸位卿家之所愿。让百姓知道他们还有对手,他们还需要努力,需要争,礼部需要做好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更不要忽视大意。” 眼下的局面,对于帝国而言,已经到了需要转折的时候了。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和文明而言,每一个转折,都有着重大的意义,一点也疏忽不得。 在政局方面,三年之内,以发展为主,为对上传送门对面的对手做准备。而在军事方面,自然也要做相当巨大的调整。 混一了这颗星球,接下来针对的是传送门对面的对手,大夏的军事布局自然要随之转变。 半个月后,西域战事尘埃落定,除了留下一个战区的兵力弹压秩序,其他军队大部撤回驻地。且各部将军级以上的军官皆被召回中域京师,一则是论功行赏,二则是调整军事布局。 再三天,嬴翌颁发天子诏,昭告天下。 大夏帝国陆军大都督朱炳琨以帝国陆军大元帅、五星列侯、垂天阁上将军、军机府主的身份荣誉卸任,退居二线,入太学军学院任教,并授予元炁殿供奉一职。 接任者为林江生。 周力、郑五等,有十余人皆卸任,或入元炁殿,或入太学,或二者皆有。各有接任者。 帝国第一代渐渐退居幕后,除了少数一些,如今军政两面,多是新生代的出彩人物。 百姓们通过人道卡,在人道法界了解详细的信息,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礼部召开了大夏建国之后第一次对教化体系的微调,集中在教科书的重编上。 新的教科书在原有的基础上,增添一些类似于猜想的文章、研究科目。这些猜想的文章和研究科目,多是针对大夏混一星球之后,接下来可能存在的敌人的探讨和应对方法。 其中分为两个项目,一个是在本层面星空。另一个则是不同层面。 在嬴翌而言,虽然已经建立了传送门,目标都已经定好了。但不代表嬴翌就不会开发本层面星空的其他星球。 怎么说那也是资源。 本星球的资源毕竟有限,而星空中的星球无限。开发是必然的。 对不同层面的征战,必定要消耗大量的资源。本星球的资源有限,开发其他星球就势在必行。 元炁方案的实践,诸夏元炁文明的形成,使得人们的眼界越来越开阔。实际上已经有人提出这方面的设想,只是不为主流。 如今帝国在教化方面的微调,使得这些人看到了某种意图。 不多久,很多奇奇怪怪的消息便喧嚣尘上。 而这,是嬴翌和帝国愿意看到的。 先给人们提个醒,免得到跨层面征伐的时候,措手不及。 当前的计划,是在未来三年之内,进入星空开发的层次。并在这个过程中,竭力壮大帝国的力量、囤积更多的物资。 而这个时候,嬴翌已经来到夷州。 传送门建立在夷州中部的群山之中,占地超过万亩。 在飞行器的高空向下望去,正如一只巨大的八卦盘镶嵌在大地之中。周围环绕着八座元符阵列拔起的高山,并各自驻有一部兵力、有着强大的防御工事。 巨大的传送门便建立在八卦盘的中央,镇压着当中阴阳鱼的两只眼。 这座传送门有一百丈高,六十六丈宽。通体以一品灵材——初级五行之精铸造。其上云纹层层叠叠密布着,寻常人看一眼,便头昏眼花。 微弱的元炁光辉在传送门上流淌着,若不注意,还察觉不到。 建立传送门的灵材,是有别于任何一种普通材料的材料。是以金元合金、大地合金等五种五行合金熔炼为一,具备五行属性,且不需铭刻元符阵列,便有吸纳天地元炁的属性的材料,因此被命名为灵材。 初级五行之精,是在华夏纪八年时,元炁殿在嬴翌的提示之下研发出来的。这是一种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远超金元合金等五种五行合金的高等级材料,以其本身具备的纳元特性,铸造成兵器,便拥有极端的破甲能力,旧式的金元合金盔甲在五行之精兵器面前犹如一张纸。 铸成盔甲,则拥有抵御极端物理攻击的能力。类似于电磁炮的元器炮、元器铳发出的攻击,在击中这种盔甲的瞬间,便会被其中蕴含的元炁抵消绝大部分动能。 它不会锈蚀,能在十万度以下的高温环境中性质不变。 若铸成元器炮、元器铳,则能极大的增强威力。这种材料已经涉及到直接运用天地元炁的层面,是下一代纯粹使用天地元炁攻伐的新武器的基石。 自基础五行之精炼造出来之后,嬴翌的紫禁城、乾坤仪等,都全部替换为五行之精。 只是因其产量,尚未大规模普及到军中。 不过按照嬴翌的计划,未来三年,五行之精制造的装备,将会逐渐武装起帝国二百万军队,为开拓传送门对面的世界,打下良好的基础。 十一章 关联 跨空间层面的传送具备两大要素,传送门是其一,另一个便是坐标。关联一个超空间坐标,传送门才能完成定点传送。 嬴翌这次过来,便是为传送门关联超空间坐标。 如同銮驾一样的飞行元器缓缓降落在巨大的传送门前,早已静候多时的王玉龙等人疾步上前,躬身山呼。 嬴翌走下銮驾摆了摆手,抬头仰望传送门,道:“与朕说说吧。” 王玉龙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先天神魂强大,是天才一级的人物。太学出师之后入元炁殿,并迅速展露头角,从而被嬴翌看重,将传送门建造之事托负给他。 “是,陛下。”王玉龙道:“自十二年起,微臣领受造传送门之要务,至今三载余,终成。整个传送平台由阴阳八卦阵基、六十四座戊型八方塔及传送门组成。” 戊型八方塔是最新一代的元炁能源器。超大功率型。这种八方塔的元炁辐射范围为州级。也就是只需要一台戊型八方塔,便可满足一个州级治区的所有能源需求。 阴阳八卦阵基下有六十四座八方塔,而如今整个帝国,人口稠密的州级治区普及了该型八方塔的,也不到一百个。 “阴阳八卦阵基的总面积为九千八百亩,皆以大地合金铸造,厚达六尺。传送门皆以初级五行之精铸造,高百丈,宽六十六丈,门框厚度平均为三丈。” 嬴翌微微颔首:“预计传送能力如何?” 王玉龙道:“预计一次性可传送五十人,时间不得超过一刻。准确性还有待检测陛下,跨层面空间传送具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集中在破空传送的落点上,也许会在水中,也许会在空中,也许会在山石里。必须要进行一次传送,锚定最准确的次级超空间坐标,方能进行精确传送。” 他的这个结论,是建立在有准确的世界超空间坐标,这是主坐标。需要一个次级坐标,来确定进入该层面的世界之后的准确落点。 这一点,嬴翌心知肚明。 也就是说,初次传送,必定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如王玉龙所说的,实际上问题还不大,直接传送到该世界的人口聚居地,瞬间暴露,那便不是嬴翌所希望的。 所谓知己知彼,跨层面的征伐照样脱不开这个定理。 谁也不知道对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世界,也许是原始世界,但万一是个比大夏还要强大的世界呢? “一次性最多五十人?”嬴翌道:“原因呢?” “其一是元炁供应的输出效率不满足开启更大的跨层面空间通道。”王玉龙道:“陛下,打破空间的禁锢,跨越无穷空间构建通道,需要极高效率的元炁持续输出。其二是传送门的坚固程度无法承担单位时间内更高效率的天地元炁的冲击。” 嬴翌颔首:“如此,戊型八方塔的效率还远远不够。且只能持续一刻时间,也就是说,不但输出效率不足以扩大通道,汇聚元炁的效率也不满足持续性的通道开启?” “是,陛下。”王玉龙道:“这座传送门一次传送过后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让八方塔重新汇聚天地元炁。” 嬴翌笑道:“与朕预料的差之不离。更高品级的八方塔的研究不能一时半会。比初级五行之精更强大的材料,也一样不可能说有就有的。只要能保证这座传送门的稳定,其他的,慢慢来。” 王玉龙道:“是,陛下。” 观摩了一阵传送平台之后,嬴翌信步来到传送门前。 “开启传送门。”嬴翌道了一句。 王玉龙当即不敢怠慢,单见万亩之巨的阴阳八卦阵基开始闪烁元炁的光辉,层层叠叠的云纹好像活了一样,在脚跟高度投影出一片片云霞一样的幻影。 传送门开始大放光彩。 一道道天地元炁如龙似蛇一样,汇聚缠绕在传送门上,又好似闪电,又好似枝桠,在传送门内互相碰撞着,越来越激烈。 无声无息之间,针眼般漆黑的孔在传送门内的中央形成,在天地元炁的交织下迅速扩大,最终大至三十丈,被传送门牢牢的固定在其中。 透过这个漆黑的,环绕着元炁光辉的漩涡,只看到幽深无比的黑暗。给人一种无比的恐惧感。 那是空间背后的虚空。 嬴翌站在漩涡前,念头一动,通过人道国运令天眼直接接管了传送门的一切。同时,三个复杂无比的以元符阵列形式组成的超空间坐标,被铭刻在传送门这宗元器的核心深处。 天地元炁持续输出着,黑黝黝的传送通道渐渐变为深蓝,三颗明亮的星在传送门的门框上显现并烙印。 嬴翌探出一丝丝法力,透过传送门,看到那幽远深邃的虚空中,已亮起三点星光,不禁嘴角一翘。 随即动念,令天眼关闭传送门。 这次嬴翌过来,就是给传送门添加最后一道要素,将通过人道搜索探测到的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与传送门关联起来。 随着中枢元灵天眼的操作,元炁供应阻断,传送门中的深蓝漩涡迅速缩小、变黑,最后消失不见。 嬴翌转过身来:“王玉龙。” “臣在。”王玉龙连忙上前一步。 “朕已命中枢元灵接管传送门。”嬴翌道:“尔等修造传送门三载余,劳苦功劳,稍后自有赏赐。” “谢陛下!” 无论是王玉龙,还是他这一组负责铸造传送门的其他供奉和工匠,都面露喜色。 嬴翌从来都是大方的。 嬴翌微微颔首:“传送门建造完毕,但这不是结束。朕这里有两个选择给你们。” 王玉龙等人躬身作揖。 嬴翌道:“其一,回元炁殿。其二,就在此处,就近深入研究跨空间传送的奥妙。” “陛下,臣选二。”王玉龙毫不犹豫。 其他同组之人齐齐拜道:“请陛下恩准。” “好。”嬴翌哈哈大笑:“那就这样吧。就在此处,于传送平台之外,正式建立宇空殿。宇空殿以王玉龙为首,余者按能力排序。” “谢陛下!” 十二章 活力 传送门的建造是成功的。 这一点嬴翌比谁都清楚。 跨空间传送涉及到的一切,嬴翌都心知肚明。无论是传送门的结构构造,还是铭刻在其深处的禁法。其建造方案,是嬴翌提出来的。 是耗费了大量人道国运,用时以年计,才推演出来的完美方案。嬴翌只需要神念一扫,便知道这传送门是否符合方案细节,如果不适合,当场嬴翌就会提出来,并迅速加以整改。 而不会直接关联超空间坐标。 关联了,说明传送门没问题。 帝国本身在对元炁、元符的研究,实际上并未真正达到如今帝国展现出来的层次。许许多多的方案,都是嬴翌一个人提出来的,可以说是他一个人驮着这个庞大的帝国在迅速前进,而帝国本身,元炁殿,在这方面的积累,还远远不足。 譬如跨层面空间传送,如果嬴翌不管,只下达一个任务项目,天知道元炁殿要多少年才有成果? 这座传送门是依葫芦画瓢整治出来的。就算是王玉龙,对里面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跨层面空间传送又至关重要,涉及到极深层次的世界奥秘,研究透彻甚至更进一步,是王玉龙的任务,对帝国重之又重。建立宇空殿,是嬴翌心里早就有了的计划。 关联了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嬴翌没有多做停留。宇空殿的设立,有王玉龙等人操持,需要什么,中枢元灵天眼会予以配合。嬴翌则返程,回到了京师。 到现在,帝国官方层面,京师还是叫京师。但民间早已将京师称之为帝丘。 自从紫禁城拔地而起,俯瞰京师之后,便有了这个称谓。 官方也默许了。 帝丘似乎比京师更有逼格。 回到帝丘紫禁,两三日,嬴翌没有对军政要务过多理会。无论易阁对西域如何处置,无论军中大将换代和军队调遣,都不多做理会。 更多是,还是与后宫诸女一起赏花,一起游玩。 “传送门的建造成果,预示着我的计划将如序进行。”嬴翌如此对皇后等诸女说道:“但跨层面的交锋,并非是闹着玩的事。我打算先过去看看。” 此话一出,梓娘等皆惊。 梓娘道:“爷为帝国之主,怎能如此轻率?彼端世界谁也不知是何境况,万一有危险,陛下置大夏于何地?置臣妾等于何地?” 嬴翌失笑:“遍数大夏,有谁比我更合适?” “谁都比爷更合适。”贤妃李香君道:“帝国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没有爷。” 陈圆圆等妃子皆是用力点头。 梓娘道:“陛下休要肆意。便则阎大人亲自过去,也轮不到陛下过去。” 嬴翌苦笑。 天子尊位,到他这个层次,这样的威严,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反对。独独与安全相关的事,是绝不能肆意妄为的。 满朝文武,后宫诸女,都不会同意。 实在也是嬴翌静极思动。这么些年来,除了之前欧罗巴覆灭之时他离开过帝丘,其他皆无。 真正活动手脚,还要回溯到破东虏之时去了。 如果嬴翌孱弱,手无缚鸡之力,大抵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最多驾驭紫禁巡游天下。但他是大夏最强的人,热血可从未熄灭过。 对于传送门彼端的新世界,嬴翌也很好奇。 只可惜如今看来,大抵是无法实现了。 他可以肆意妄为,但也要考虑妻妾和臣子们的意见。 当然,如果确定了彼端没有危险,他再去,自然没有人会阻拦。但第一个绝对不能是他。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后妃皆反对,嬴翌也只能按捺了。 便道:“那便从军中选拔五十个强者,现在便开始探路吧。” 不能等到三年之后不是? 便于天子阁召见阎尔梅等一干重臣。 “传送门之事业已大功告成。”嬴翌端坐高高,开口便道:“眼下朕已锁拿了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朕欲择军中悍勇、精明之辈五十人,先对彼端其中一个世界进行探索。” 此言一出,阎尔梅等人皆神色大动。 阎尔梅道:“此天佑大夏!陛下之言,臣等无不赞同。” 众臣皆拜。 嬴翌拂袖,一缕法力弥漫,将众臣托起,笑道:“喜则喜矣,该做的准备工作可不能少。” 他道:“朕计划只有三年。现在开始探索彼端世界,三年之后便视情况征伐。由是这三年之内,帝国的发展,诸位卿家不可不察。人心宣传、物资囤积,凡此种种,易阁都须得稳住喽。” 帝国第一个十年的发展,成果是看得见的。十年,世界都换了新颜。第二个十年,便是当今这一届易阁,他们需要做的,必须要更多更好。 三年之内,帝国的发展必须要更上一个台阶。三年之内,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秩序,都必须要完全符合帝国的文明进程。三年之内,必须要做好本层面星空开发的准备。 尤其是对星空的开发,这是嬴翌最重视的。 本星球的资源是有限的,当前虽然看起来仍然丰富,但不能不未雨绸缪。跨层面跨空间的交锋,必定会伴随着大量资源的消耗。只寄托于本星球这区区一颗星球,那是愚人之为。 随着帝国教化体系的完善,从十年起,每年都有一届太学毕业的学子。知识的普及率越来越高,人们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强,对各方面的要求,便越来越高。 不说别的,总不能让许多有知识有能力的人闲着吧? 总要给他们找个事做,免得胡思乱想不是? 星空如此广袤,他们的舞台如此的广大。 健康的人道发展,是不会存在妄想中那种全民宅居,一切都交给机械的世界的。那是不健康的,是陷入迟滞、步入黄昏的世界。要有活力,人道的发展才会健康。不是说嬴翌要把所有人养起来,那就好。而是要让所有人都有事做,那才是最好的。 星空这么大,事情有的做。 何况还有传送门彼端的世界。 给帝国注入活力,是嬴翌这个主宰的责任,必须要做的事。 十三章 真元器 未知的总是令人忌惮,甚至恐惧。但未知的也更会引的人好奇。传送门彼端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与大夏有什么不同,那边的人是什么模样,文明发展到什么层次,是陌生而未知的。 嬴翌就很好奇。但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份,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去打前哨的。 对于三个已知超空间坐标的人道世界,大夏有三年时间去探查。因此并不急切。首次只选择其中一个人道世界,派遣第一批五十人过去,而非三个世界同时进行。 大夏毕竟才立国十五年,刚刚混一本星球,底蕴说来强大,却也只局限于本星球。于跨层面跨空间的交锋,这点底蕴恐怕还差的远。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一次性探索三个世界,胃口太大,不足取。 嬴翌很清晰,并不认为现在的大夏帝国就已经寰宇无敌。 清醒和谨慎,时刻都不能忘却。 第一次跨层面的探索,绝不会大张旗鼓。五十个悍勇精明的锐士很快挑选出来,皆是自禁卫军中甄选而来。 皆是强悍、精明之辈,杀伐果决,临机机敏。 而禁卫军上一任执金吾王轶胜亲自率领。 王轶胜亦已卸任,不过仍为嬴翌所倚重。卸任之后入神武殿——一个新建立的超然于军政之外的机构。无论军政要员,一旦卸任,要么入元炁殿,要么入神武殿。 对元符元炁有深入研究的兴趣的,入元炁殿。没有兴趣的,则入神武殿。 这也是一个供奉机构,以武力为主。元炁殿则以研究为主。 五十位先行探索者,每人的体魄都在7以上,神魂皆不弱于5,刀枪熟稔,杀法强悍,且兼具精明,正是探索者最好的人选。 作为天子近卫,禁卫军的消息自然灵通。深知跨层面跨空间探索对帝国的重要性。倒也勿须嬴翌做多解释。 这第一批探索者,探索一个陌生的人道世界,嬴翌给他们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比如装备。 “在朕看来,此前的元器只能算作半元器。”嬴翌抓起一幅轻薄的银色盔甲,将之递给王轶胜“真正的元器,是能直接运用天地元炁的器具,而不是借助天地元炁,间接完成杀伤效果。” “这幅盔甲便是最新一代的元器盔甲。”嬴翌笑道“你穿来试试。” 王轶胜当即换上这套盔甲,只觉身子一沉,然后道“陛下,这甲胄看似轻薄,却极为沉重。怕不有三百斤往上。” 当然,这个沉重是相较于以前的甲胄。对于王轶胜这等强悍人物而言,穿在身上并不显得压抑。 嬴翌点了点头“自是沉重。这是灵材所铸的甲胄。你勃发血罡试试就知道了。” 王轶胜依言而为,一身浑厚凝练的血罡瞬间勃发,霎那,便觉自己与盔甲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一层薄薄的、如水一样清澈的清辉自盔甲上迸发出来,将他罩在其中,滴水不漏。 “这!” 无论是王轶胜,还是其他四十九个将士皆瞠目结舌。 嬴翌笑道“这才是元器。以灵材所铸,铭以相应的禁法,可通过血罡催动激发,形成元炁防护。除了神魂直击,对其他任何攻击,都具有强大的抵抗能力。不过这种防护需要血罡催动,若战斗持续时间太长,血罡消耗殆尽,便无法再催动元炁防护,只能凭借其本身的材质抵挡进攻。” 这套盔甲才是嬴翌心中真正的元器。可以通过个人的自主激发,随意操控,并对血罡拥有一定的放大效果。比之早前的普通金元合金盔甲不知强了几十倍。 除了盔甲,还有相应的武器配备。一只尺长的三眼铳,一口三尺直刃刀和一个行军囊。 帝国在小型的远程武器上,尤其是样式,变化不大。即便这一代真正的元器武器,也仍然只分三眼铳和单眼铳。但这种真正的元器武器,却是不需要子弹的武器。其直接凝聚天地元炁,发射的元炁弹,对任何物质都具有湮灭性质的效果,威力更强大了许多。 直刃刀亦是如此,通过血罡催动,元炁附着刀刃之上,破甲如吃饭喝水。 真元器军备如今尚未列装,刚刚才进入军队的列装计划。王轶胜是第一个换装真元器军备的。 其中高兴无需赘言。 很快,嬴翌亲手将每一套真元器装备下发到每个人手中。然后鼓励道“此番跨层面跨空间探索,对朕,对帝国,都极为重要。帝国一统本星球,举目再无敌手,尔等皆军中出身,想必也有过茫然时候。没了敌手,便会茫然,便消磨了心气,朕不取。尔等着装最强大最新式的装备,完成此次探索,搜集目标世界的情报,帮助帝国知己知彼。若功成,功莫大焉。” 最后谓王轶胜道“你带着他们下去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前往夷州。” “喏。” 王轶胜带人退下。 真元器军备的诞生,给了嬴翌跨层面计划更大的信心。将士悍勇、强大,军备又如此神奇,如果不能取得成果,嬴翌怎么也不会相信。 实际上真元器军备在设计之初,嬴翌提出的是两个方案。一个就是刚刚给王轶胜等人配备的真元器。另一个则是附加聚元禁的更强大的真元器军备。 而附加聚元禁的方案只做出了样板,便放在仓库里了。着重在于不曾附加聚元禁的军备的量产。 附加了聚元禁的军备,有强大的续航能力。借助其灵材的特性,相当于在盔甲或武器上镶嵌一座八方塔。只要装备不损坏,就可以永久续航。 这种方案下的真元器是极其强大的,但嬴翌将之封存了。 无他,限制耳。 一旦这种武器配备军中,会带来一个致命的的隐患,那就是军队有脱离掌控的可能性。 一个国家掌控军队,思想上是其一。其二便是物资。再强大的枪炮,如果没有子弹炮弹,那也是烧火棍。 而这种方案下的真元器,是将子弹炮弹和枪炮融为一体的存在。休说一支军队,便是个人,凭借这样的军备,也有自力更生的可能性。 即便有人道榜为钳制,嬴翌也不愿看到这样的隐患的存在。 十四章 更新换代 实际上在嬴翌眼中,第一个方案可以称之为制式方案,最适合军队大规模列装。而第二个方案下的真元器,应该被称之为‘法器’。 当然,‘法器’的制造难度更大,消耗更多。将聚元禁浓缩在一件盔甲上,可不是简单的活计。 法器级的真元器不是不可以普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到帝国的统治完全深入人心,帝国更加强大无数倍,这种元器才会进入普及阶段。 当前大夏毕竟才建国十五年。虽然强大,但要说完全深入人心,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真元器的研究,如今已经走上正轨。盔甲、兵刃、铳,都已经有了量产型的完善方案,并已经进入量产日程。倒是炮,还有其他元器的升级,还在努力当中。 无论是陆地奔驰的元器车还是海上纵横的元器船,亦或者横空而过的元器飞行器,都需要进行相应的升级。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当然,同样是先在国家层面,然后才视时机对民间进行相应程度的开放。 给王轶胜五十人分发了真元器军备之后,嬴翌直奔帝丘后万寿山元炁殿。 元炁殿如今的规模又大了许多倍。 其中除了修道士的人数增长不多,工匠、太学出师的天才人物、军政卸任的要员,加起来人数已经超过八千人。 八千个研究型的人才,这是十余年的成果。 元器堂的首座仍然是李真人。较之于许多年前的李真人,如今的李真人自然大不一样。 本身必定是强大的。这位真人天资不错,当然,如果天资不足也不可能在当初那样的环境下走上修道士之路。其两项属性,神魂、体魄,皆已至9的潜力极限。 只可惜没有根性,再难更进一步。 说起这个,嬴翌偶尔也会叹息。整个帝国他不知道,但人道榜上三百多万的上榜者,竟没有一个有根性的。 就算是他自己,本身原也不具备根性。 天地伟力归于己身,长生久视、成仙成神固然强大、玄妙。但对于一个国家或文明而言,怕是不能寄托期望的。 根性的概率太低,完全不具备普适性。 要知道,上榜的三百多万人,其中一部分都是精挑细选天资超出普通人,可以称之为天才的人物。 而皆无根性,可见一斑。 嬴翌偶尔会想,如果根性具有普适性,那么这个帝国会不会成为仙国或者天庭什么的? 但也只能想一想。 现阶段而言,他是束手无策的。便是对梓娘等后妃,嬴翌也没办法赋予她们突破桎梏的根性。 好在她们如今的寿元极限还早,百年不成问题。嬴翌对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寄托厚望,也许将来会有办法解决。 仙国、天庭,未必不能成真。 元炁殿已经扩展出数十座殿宇,分门别类许多项目分别在这些殿宇之中钻研、诞生。 依托万寿山,数十座殿宇鳞次栉比,偶尔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炸、元炁光辉闪烁个不停。这里是禁区,整个万寿山没有天子手令,不具备资格的人是不能进出的。 禁卫军除开紫禁城内驻扎的五百人,另有三千人可都驻扎在这里。 嬴翌在元器堂的总殿见到李真人,这位真人正苦思冥想。 嬴翌到来,他都没有发现。 “李首座。” 嬴翌近前,唤了一声。 李真人才被惊醒,一看是嬴翌,连忙打了个稽首“陛下。” “真人在想什么?”嬴翌笑呵呵问道。 李真人道“贫道正想着同禁法的多层铭刻的可能性。陛下,贫道以为,便是最简单的禁法,如果多层叠加,也可孕生出不可思议的神奇。” 嬴翌一听,不禁眼睛一亮,笑道“这个想法不错。” 何止不错。相同禁法的多层叠加,其中的很多道理,嬴翌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多层禁法的叠加,涉及到更精微的神魂操控。如果神魂不够强大、对神魂之力的掌控不达到相应精微的层次,是无法做到的。 任何一枚元符都是立体的、复杂的、多层的。多道元符组成元符阵列,多个元符阵列才能构造出禁法,难度层层拔高,要完成禁法的叠加,在嬴翌看来,整个元炁殿具备相应素质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他原本打算过些年头才给元炁殿相应的提示,没想到李真人这会儿就已经有灵感了。 不过嬴翌并未多做提示。暂时而言,禁法叠加并非急迫。在真元器的换代更新没有完成之前,便是钻研出禁法叠加的奥妙,也同样要束之高阁,一时半会还用不到。 只道“禁法叠加是可行的。真人可以沿着这方面深入研究一下。不过当前还是先做好真元器的革新换代。” 李真人笑道“陛下放心就是,贫道不会疏忽的。” “如此便好。”嬴翌微微颔首,转言道“新一代真元器军备的量产方案可是完善妥当?早些交代下去,早些给军队列装才是。真人当知晓,朕已经在着手跨层面跨空间的大计划了。” 李真人当然知道,闻言不禁好奇道“陛下,那传送门彼端的世界,也不知道有什么奇妙之处。若能过去瞧瞧就好了。” 又道“真元器军备盔甲、铳和刀剑的量产方案已经全部完善,可以随时进入量产。” 嬴翌笑道“如此最好。明日早些将方案下发到元器工业区。对了,元器工业区的生产线换代已经完成了吧?” “已是完成了。”李真人给予确切的答复。 “很好。”嬴翌笑着,便转言“至于传送门对面的世界是怎样朕现在也不知道。王轶胜会带着第一批探索队伍明日出发。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两个月,便能确定对面世界的大体背景。” 确定世界的大环境,然后再视情况而定。 但除非第一个探索的世界十分落后和原始,否则先期必定以渗透为主。以待三年积累期至,再大规模用兵。 随后又说了下飞行元器的进阶项目,亦即是超星球飞行元器的问题。这个问题关乎到帝国下一步对星空进行开发的大计划,是如今元炁殿的几个主要项目之一。 十五章 此世 超星球飞行元器的计划关乎重大,开发更多的星球,攫取更多资源,以增强大夏的底蕴,大夏才有足够的底气实施跨层面跨空间的伟大战略。 较之于只能横行于星球内部的半元器,超星球飞行元器才是真正的飞行元器。飞行元器的根本,在于对元磁之力的运用。而五行元磁之力,在星球内部和星空中,表现规律大有不同。 在元磁禁的运用上,需要更进一步。这是第一个难点。 第二个难点,便在于飞行器内部读立可循环的生活空间的构造。便是嬴翌如今,也还不完全具备以血肉之躯在星空中生存的条件,更别说其他人。真元器飞行器要横行星空,首先就要保证内部人员的基本生存需求。 这是在真飞行元器项目上的主要难题。 大体的思路和框架,出自嬴翌之手。具体的完善、构造,则需要元炁殿来做。 等到元炁殿发展到一定程度,具有相当深厚的底蕴,有厉害无比的天才,那么嬴翌才有可能会少操心一些。 翌日,嬴翌亲自将王轶胜等五十人送到夷州传送台。 传送门缓缓开启,王轶胜等人早已做好准备。但对未知的彼端,无论怎么准备,都难免忐忑。 嬴翌鼓励道“何为人道世界?能孕育人道的世界,具备两大基本要素。第一要有生灵,不管他怎么奇形怪状。第二要有文明,也就是要存在智慧的生灵形成的族群或国度。你们不必担心对面的自然环境会有多恶劣,譬如星空中的星球,自然环境太恶劣无法诞生生灵。你们要警惕的,是彼端世界的生灵。传送阵每次开启间隔都需要一日,若遇到麻烦,这边便鞭长莫及。尔等悍勇兼具精明,临机应变如何,朕也不用多说。” 顿了顿,又道“查清彼端世界的文化背景、大环境、文明层次及大体的势力格局。时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后的今天,传送门将开启接引尔等归来。” 然后他将一口灵材所铸的密封式的箱子交给王轶胜“这里面装的是一件联络用的传讯元器。使用方法朕已经教给你了。遇到大事、探听到重要的消息,便可通过这件元器传递回来。” 王轶胜深深的吸了口气,双手捧过箱子,宏声道“陛下,放心。末将若教陛下失望,当提头来见。” 嬴翌失笑“谁要你提头来见?彼端未知,朕不强求。以保住性命为优先,给朕记住。” “喏!” 嬴翌点头“出发吧。” 王轶胜把箱子往腋下一夹,抓起头盔往头上一按,然后五十人齐齐对嬴翌捶胸行礼,义无反顾的踏入那幽深湛蓝的漩涡,一个个消失不见。 回到紫禁城,嬴翌去了人道台一趟。 中枢元灵天眼自全亮的乾坤仪上显化出来。 嬴翌吩咐道“时刻兼顾跨层面跨空间的讯息,朕要及时知晓王轶胜等人的动向。” 那口箱子并非寻常元器,乃是一宗与人道国运挂钩的传讯元器。消耗国运,便能达成跨空间跨层面的传讯。 放着金光的眼睛眨了一下“是,陛下。” 却说王轶胜等人进入传送门,只觉身子一紧,眼前流光闪烁,重重幻影,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似乎过了一瞬,又似乎的千万年,突然身子一松,眼前豁然开朗。 王轶胜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便猛地往下坠落,才发现竟然身在半空之中。 周围四十九个将士也齐齐在往下掉落,有人还面目茫然,未曾回过神来。 王轶胜忙大喝“勃发血罡,催动盔甲!” 这一声如雷震,当即将所有将士惊醒。一个个忙不迭勃发血罡,将盔甲催动起来,形成元炁守护。 坠落的速度随之一缓,如羽毛一样,缓缓飘落下去。 下面是湛蓝的海洋。 “将军,那边有岛!” 有人高喊。 王轶胜早就看到了,叫道“本将军先行一步,诸位跟上!” 他勃发血罡,身子半空中竟是一纵,不需借力,便朝着远处那座岛屿滑翔而去。当中起落三次,每落到海面,便又纵起来。 人的身躯强大到一定程度,自身的生命力场便可与天地间的引力相互抵消,便有了飞腾纵跃之能。 如王轶胜,其体魄早已强大到自身极限,穴窍都开辟了不少。几乎与当初嬴翌破开封之前相提并论。 这五十人,都极强大。都有纵跃飞腾之能。只是各自之间,稍有差距而已。无疑,王轶胜最强大。 不多说,五十人便皆汇聚于岛上。 岛屿并不大,方圆不过二三百丈。岛上除了一些椰树之类的,多是山石。 一行人汇聚起来,然后分配任务。有去观察岛上的植被状况的,有修造临时营地的,有下海捕捉鱼虾的,等等一切有条不紊。 王轶胜一拳轰击在坚硬的石壁上,轰出一个三尺宽尺余深的大坑,便又拔出腰间直刃刀,血罡一催,刀刃流光,一刀没入石壁至刀柄。 挖开石壁,作了临时营地。然后观察周围环境的将士回来了。 道“报将军,岛上植被大多识得。看来这方人道世界的环境,与大夏有很多相似之处。” 王轶胜看了看天空,微微点了点头“呼吸无碍,空气成分也差之不离。” “只是不知这处岛屿与大陆相聚几何。”他想了想,道“先安顿下来,明日起,五十人分作五组,一组留守此岛,其余四组分四个方向探查。” 食物自然是海鲜,但并未多吃。陌生的世界,也许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未必跟大夏的本质是一样的。 因此只是尝试,主要吃的还是行军囊中携带的军用干粮。 岛上没有淡水,但王轶胜等人并非不知如何制水——而行军囊中更有制水的小玩意——是一种半元器,铭刻以一组水行元符阵列,可凝聚空气中的水汽。 制水也好,生火也好,这些半元器用品早已开发出来。军队早就普及。 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但用处却不小。譬如沙漠等恶劣环境行军,这些东西比什么都好用。 十六章 幸存者 翌日,当朝阳从海天一线之外升起,王轶胜正站在岛上最高处观摩元炁钟。 “此世一日,比大夏稍长。”他收起元炁钟“这颗星球可能比大夏更大,或者星球自转的速度比大夏稍慢。” 然后对左右道“准备早食,吃完之后四方探索。” “喏。” 早食过后,王轶胜带着十人在岛上坐镇,其他四十人分四组,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索。 为保存足够的体能,他们尽量不催动盔甲,只以自身强大,在海面纵跃。 海面无垠,一望湛蓝,既枯燥又无聊。向东的一组搜寻了一个时辰,估摸着体能消耗到了必须要返回的程度,忽然看到远处海面上有两个黑点。 一人叫道“头儿,你看那边,是不是船?” “两艘船。”为首的举目一望,用确定的语气道“两艘停在海面上的船。” 然后道“走,过去看看。” 十人飞腾纵跃之间,几个起落便到了近前。 只见两艘皆有五层的大船被铁索连在一起,在海面随波逐流,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众将士心头。 “船上没人。”为首的皱眉道“有血腥气。” “其中一艘可能是海盗。”一人想想道。 “不可能。”为首的道“若是海盗,莫非同归于尽不成?先上去看看。铁子,你带五个弟兄去左手边的船上查看,我去右手边看看。” “喏。” 十人分开两组,纵起便落在大船的甲板上。 “这船是钢铁所铸,远远比不上帝国的船只。”有人四处看了看“似乎没有配备武器,应该是民用的。” 为首的嗯了一声,缓缓拔出腰间直刃“小心些。这里不是大夏,未必没有我们不能应付的东西。” “有声音。是脚步声,很凌乱。”一人耳朵一动,也拔出的直刃。 五人连忙结成阵势,不漏死角。便见甲板两侧的走廊方向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当第一个人影从走廊拐出的时候,五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个死人。”为首的道“气血都是死的。” “死人”其余四人神色都严整起来。 “小心些。” 说话间,随着第一个肢体破烂的死人扑杀出来,如蝗虫一样,两侧的走廊上许许多多的死人跟着涌出。 为首的道“这玩意儿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该小心的要小心。用铳。” 当即拔出三眼铳,血罡一激,铳身顿时闪烁起元炁光辉。咻的一声,极轻微的,三点明光排布成三角形,从铳口迸射出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这边铳身一亮,那边扑过来的大群死人便被这一铳三子打出三条空荡荡的路来。 元炁弹所过之处,那些死人被击中的地方直接湮灭为虚无,然后蔓延到半个身子,最后倒地。 “不堪一击。”为首的皱了皱眉“全部杀光。” “喏!” 这边五人遭遇死人,另一艘船上亦然。 等两边再次汇合,为首的道“船上全都是活死人,多是被撕咬致死。看伤口,应该是人撕咬的。” “头说的不错。被撕咬致死,然后变成了活死人,头儿,咱们要小心些才是。” “可能是某种病变。”为首的也深以为然“我们都穿着盔甲,小心一点就好。” 然后道“活死人应该都杀光了,但这两艘船还要仔细搜索一下。我这里先给将军发个消息汇报,各位弟兄分开搜索。我看这些活死人的血还未全黑,死亡的时间不长,看看船上还有没有活着的。如果能找到一个,对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有很大的帮助。” “喏。” 于是九人分开,搜索两艘船只。为首的便在甲板上从行军囊中掏出一只金属方块,很快联通了王轶胜。 这是军用元炁通讯体系的产物。昨天落脚小岛之后,王轶胜便在岛上安装好了小型的元炁通讯设备,并做好调整,将之与此世的天地元炁循环勾连起来,保证三百里之内通讯畅通。 “有什么情况?”王轶胜那边开口便问。 “回将军,末将等在东方的海面上发现两艘船只。但船上皆是活死人。此间有些古怪,末将便立刻向将军汇报。” 王轶胜一听,不禁道“什么活死人?” 道“回将军,是死人,但却能活动,具有攻击性。跟大夏十年前的普通人一样脆弱。他们的气血早已凝固,必定是死人无疑。” “噢?”王轶胜大奇,道“我看看你们现在位于岛屿东方微微偏南一百五十里,等着,本将军稍后就到。” “喏!” 那边王轶胜即将到来不提,这边九个人很快将两艘船里里外外搜索了一个遍。 令人高兴的是,从两艘船上,搜出三个活人。真正的活人。 这三人见到搜索组十人,虽然觉得他们穿着古代盔甲好像有些奇怪,但那种绝望中看见希望的激动,溢于言表。 这三个人都是金发碧眼的人种,模样并不奇怪。在大夏帝国,这样金发碧眼的都是低等人,便是能入籍的,除非有能耐,多数在福利方面仍然比最普通的汉民也要差了一个层次,只比奴隶高一级。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将三人叫到面前,沉声道“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指了指被杀掉的活死人。 那三个幸存者其中两人一脸懵懂,只有一人犹豫了一下,道“你们是华国人?” “华国?”为首的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不错。” “那你们这是你们穿着古代的盔甲,拍戏还是可是普雷?”能用汉语交流的是个女的,年纪约莫三十余。 “拍戏” “原来是拍戏。”三十来岁的白人女子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口,满是庆幸的说“我们运气真不错,主保佑!” 然后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五个小时之前,我所在的那艘船,就是那艘”她指了指左边的那艘,道“我们接到求救信号,但在赶到这里的途中,船上很多乘客都开始头痛发热” “我们这边也是。”另一个人说道。 “他说什么?”为首的问。 女子道“他说这艘船也是。” “看来是一种病变。”为首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无论是女子,还是另外两个男性,都露出惊恐之色。 “他们他们开始咬人!”女子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咬了很多人,拉都拉不住。后来那些被咬的人也开始咬人。我很害怕,就躲在杂物间” 十七章 人道光辉 “活死人” 嬴翌注视着王轶胜发回来的活死人留影,神色不禁微微一动。 跨层面跨空间传讯的手段如今只能借助于人道国运。只这一幅留影,就消耗了上百万人道气数。 当然,百万级的人道气数消耗对于如今的嬴翌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人道国运以二百鼎计。 每年消耗在推演功能上的人道国运就以亿计。 百万消耗,几天就能补回来。 他看着留影,心中动念“三个超空间坐标,为保险起见,选的是人道光辉最暗淡的一个。人道光辉暗淡,其根本在于该世界人道不兴,也就是弱小。现在看来,根由恐怕就落在这活死人上了。” 早在数年前,嬴翌消耗人道国运锁拿住三个人道世界,当时这三个世界的人道光辉互相之间差距并不大,直到传送门建成之后不久,其中一个的人道光辉才开始暗淡。 比照王轶胜传回来的消息,嬴翌如何不曾明了? 该世界的变故,就发生在最近。 而活死人嬴翌眉宇间闪烁着思索之色“当是一种病毒,正如我穿越来到此处时空之前,某些影视作品中的灭世之灾。病毒肆虐,人口骤减,人道光辉自然随之黯淡。” 这对嬴翌而言,好坏参半。 好的地方在于该世界将不存成建制成国度的抵抗,坏的地方便在于这种病毒。如果其蔓延到大夏,会是怎样场面?不得不为之警惕。 思所片刻,嬴翌再耗费百万人道气数,给王轶胜传达了一些命令。 然后嬴翌回到天子阁,令人唤来人道监监事张鸣。 “速传阎用卿来见朕。”又道“令禁卫军再择五十精明悍勇的将士听令。” “是,陛下。” 张鸣告退而去。 不多时,阎尔梅到了。 “陛下。” 嬴翌微微颔首“用卿到了,坐。” 然后便道“先看看这个。” 便令中枢元灵在面前投射出活死人及彼端世界一些概况的留影。 阎尔梅一看,精神不免为之一振。 “这是陛下,莫非是彼端世界?” 嬴翌笑道“用卿所言不差,正是彼端世界。” 道“彼端世界近日人道光辉暗淡,朕以其衰弱,才择其列为首先探查的目标。王轶胜抵达彼端世界之后,一应发现皆在此处。” 阎尔梅仔细看过留影,沉吟片刻道“王轶胜将军所探查只一隅耳。但若结合陛下所言人道光辉暗淡,怕是彼端世界出了大事。这种活死人恐怕有不小的危害。” 嬴翌颔首“用卿言之有理。朕以为此乃某种病患,如瘟疫一般,彼端世界不能挡,由是人道衰落。于朕而言,彼端人道衰落,则便于攻伐,然此瘟疫却也有大患,不可不察。” 又道“况若彼端世界人口衰亡,攻来大抵也只能闲置。大夏本世界的开发才刚刚起步,没有余力去兼顾彼端。” 阎尔梅深以为然,道“陛下英明。以臣之见,人口既不可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世界之不同,文明则不同,其历史沿革、技艺发展当有可借鉴之处。当以此为重点。” 嬴翌哈哈大笑“用卿之言甚合朕意。朕唤你来,便是为此。朕意立一有司,主掌异文明精华的搜集、归类,暂时归于易阁之下。另外,朕会立刻再遣五十人过去听侯王轶胜调遣,并尽快捕回一头活死人,令医部研究其病变的道理” 能令一个世界、一个文明毁灭的存在,必然有其研究的价值。在嬴翌而言,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譬如武器,是毁灭,亦是守护。彼端世界的病毒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阎尔梅闻言,沉吟道“陛下,若那活死人真是某种瘟疫带来的结果,若贸然将活死人带回来,臣恐有隐患。” 嬴翌点了点头“朕也知道有隐患。但不可因噎废食。既是能打击一个文明的东西,必定有其可取之处。如今不钻研,日后若遇到这类麻烦再钻研就晚了。只须得小心谨慎即可。” 阎尔梅道“陛下英明。” 于是嬴翌再择五十人,又令元炁殿打造了一口密封式的元器箱子,令其带去彼端世界。 王轶胜去到彼端世界落脚,以传讯元器通讯之时,中枢元灵便已锁定准确的次级坐标。由是第二批传送过去的,必定直达坐标位置,而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关于彼端世界的情况,嬴翌也将之传给元炁殿,自元炁殿再分出一个项目组,准备与医部合力钻研此类。 王轶胜接到嬴翌命令,不禁精神大振。 还是那座岛屿,三个幸存者早被带回来,如今安置着。到现在,他们已经发现这些穿着盔甲的人并非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是拍戏的剧组,这些人全都是男人,而且个个身材高大体魄雄壮,行走坐卧极有规律,稍稍有些经验的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 王轶胜将麾下召集起来,道“这边消息本将已传回大夏,陛下闻之,有命令下达。” 四十九人齐齐正身。 王轶胜点了点头“陛下令我等尽快找到陆地,打探此世大环境的变化,并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落脚点,为在此世建立对应的传送门做准备。” 又道“在这个过程中,尽量收拢幸存者,但若有反抗之人,亦不姑息,杀之即可。稍后还有五十个弟兄即将传送过来,尽早抓捕一只活死人,送回帝国研究。” 远处三个幸存者正伸头伸脑的窥伺,只是隔得远,他们听不清。 两个男性问女性道“他们在说什么?” 女性摇了摇头“太远,听不清楚。” “这些人绝对不是拍戏的剧组,看起来更像军队。”其中稍稍年轻一些的男性忧虑道“他们都是华国人,如果是军队的话,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肯定有阴谋。” 另一个白人男性听了不禁叫道“那些黄皮猴子都不是好东西,我认为我们的遭遇说不定就是他们策划的。” 十八章 港口 “那可是两艘邮轮几千个活生生的人啊!”女性一听,又惊又怒“他们怎么能这么残暴冷血?!” “太平洋对面的那个国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必须要找他们要个说法,我要抗议,我要杀了他们!”年轻一些的男性气愤难当的站起来,大步往王轶胜等人奔去。余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连忙跟上。 “该死的黄皮猴子,残暴的野蛮人” 后面的一男一女见年轻些的白人男子扑上去就谩骂,可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王轶胜一巴掌扇翻在地。 王轶胜摆了摆手,当即就有两个甲士上前把后面的一男一女抓来。 王轶胜踩着那个半边脸都被扇的塌了下去,此时已神思恍惚的白人男子,淡淡开口问那女性道“他在说什么?” 噤若寒蝉。 “说,将军问你话!”挟着女性的甲士抬手一肘将女性打翻在地,喝道“快说!” 女性痛的脸上青筋暴露,哪里说的出话来? 甲士又要动手,王轶胜摆手止住他“等她缓缓气。” 白人女性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在甲士的逼视下,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王轶胜一听,不禁嘿然“此世竟会有如此愚蠢之辈?既猜到吾等是军人,还敢冲撞谩骂?以为本将军刀不利乎?” 随即二话不说“把此人拖过去砍了。” 甲士依言,将半边脸塌了的白人拖到一边,抽出直刃轻飘飘一挥,斗大的头颅咕噜噜便滚落出去,血液喷洒了一地。 余下的一男一女早已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窝在一起,大气不敢喘一口。 正此时,不远处的临时营地,崖壁上的山洞里亮起一阵湛蓝的波光,随后见与王轶胜等人着装一般无二的甲士从中迤逦而出。 王轶胜大喜,迅速迎上去“弟兄们来得好快。” “拜见将军!” 又是五十人。 “将军。”为首者捶胸道“陛下吩咐,早些捉拿活死人,用这口箱子密封起来送回去。” 王轶胜点了点头“本将军知之。” 然后道“你来的正好。我不擅审讯,那边两个此世之人,你去审讯一番,摸清此世一些状况。那个女子懂汉话。” “喏!” 挥手招来两个甲士,便将那一男一女幸存者拖到一边,不片刻,惨叫连连。 半个时辰归来,报道“将军,已经从他们口中掏出他们所知的一切。” “说吧。”王轶胜道。 “此二之者,为此世名为美利坚国之民。男性四十五岁,自称是什么电力工程师,名为汤姆。女性二十八岁,我看她至少三十五,不过白人女性显老,此人自称是语言学家,是一个叫做洛杉矶的地方的一个学校的师者,名为艾莉。” “汤姆出国公干,乘船返回。艾莉则是与其任职之学校的一些学生和师者乘船旅游。” “据其所言,此处岛屿距离大陆应该不远。往东最多三百里就是那个什么洛杉矶地界。” “此世被他们自称为地星,并未有统一之国,大小国度林立,数以百计。而其自称其国美利坚为此世之首。称这片大海对岸的一个叫华国的为此世之二。他们认为我们是华国人,盖因我等皆黑发黑眼黄皮肤。” “此间具体,他们也不知道。活死人何来,他们亦不知之。起初言语间还有威胁语气,说美利坚在附近就有海军基地,会有人来解救他们。” 一番审讯,果然所得颇多。 王轶胜听罢,沉吟片刻道“陛下言明此世人道光辉黯淡,也因此才将此世列为首选。恐怕那活死人之患非癣疥之疾。不过你我亦不能疏忽大意。” 顿了顿“这两人先留着。既然陆地就在东向三百里,便尽快找到。此处暂时留十人照应,先用午食,用过之后即刻出发。” “喏!” 午食之后,留下十人在此,王轶胜亲自带队,往东三百里而去。至于那两个幸存者,自然是崩溃的。一个个穿着铁甲的华国人竟然在海上飞腾纵跃,这种震惊令人难以接受。 他们被拎着,在海上一起一伏,生怕下一秒就沉底。 三百里并不遥远,血罡催动之下,九十人速度极快,音爆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一条大陆线遥遥在望。 越是接近,一座庞大城市的轮廓便越清晰。高楼大厦,钢筋水泥,较之于大夏,别有一番姿态。 巨大的码头出现在眼帘里,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撞在一起,或冒烟生火,码头上无数的活死人佝偻着、移动着,令人看一眼便心头发寒,太多了! 城市里面隐隐传来一些爆炸声,也不知是军队的动静还是其他什么爆炸了。 滚滚浓烟鳞次栉比,冲上城市高空,一眼望过去,一种毁灭、颓废的气息洋溢出来。 “将军,岸上活死人很多。估摸着至少有两万人。”众人落在水面,脚踩水皮而不落,汇聚在一起。 “那些船上恐怕还有更多。”王轶胜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道“难怪人道光辉暗淡,此世恐怕糟了灭顶之灾。” “将军,我们从这里登陆?”问。 王轶胜点了点头“此处是一港口,物资迎来送往,必定有大量囤积。且港口交通便利,便于日后发展。再则这活死人虽多,于你我又有什么妨害?慢慢杀就是了。” “将军英明。虽然活死人杀的没什么趣味,但自前年开始,禁卫军就已经很少对外征战,末将手痒多时了。” “那就去杀。”王轶胜道“先清空一片出来。你看那边。”他指了指码头一侧,连绵不绝的仓库,道“先将那边清空,寻个落脚之处,再慢慢清理活死人。” “喏!” “杀吧。”王轶胜拔出直刃“活死人不足为虑,我等体能恢复也能跟得上斩杀的消耗。但此世我看文明层次已经相当不错,亦须得有所警惕。免得被人偷袭。” “喏!” 九十人飞跃而至,码头上的活死人、船上的活死人好像嗅到了无与伦比的香味,蜂拥着扑腾,不知多少扑入海水淹没不见。 元器铳悄无声息的开火,瞬息之间便清空了一大片。随后持刃劈砍,一路往仓库杀去,毫无阻滞。 十九章 据点 三尺直刃,暴力挥洒之下,勿须以血罡催动,单凭纯粹的力量掀起的气浪,杀伤力即可远及丈余。 活死人虽不畏死,但其躯体脆弱,较之于其生前还差几分。不需利刃加身,炸开的气浪便可令其筋骨寸断。 九十人列成一个松散的锋矢阵,在尸潮蜂拥之中劈波斩浪。王轶胜一马当前,两个幸存者跌跌撞撞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刀光一展,面前便清空数丈,虽早已惊骇麻木,也仍大气不敢喘一口。 一行人所过之处碾出一条宽达五丈的血路,任凭尸潮汹涌,亦如巨舰伏波。不多时,便到了仓库区。 王轶胜一刀杀尽面前一座仓库大门外的活死人,上前推了推,未开。神魂之力随即散开,感应片刻,一缕血罡如丝投入门缝,咔嚓一声坏了门锁,推门而入。 进门只见一排排林立集装箱,也不知装的什么。王轶胜一刀破开一口集装箱,只见里面层层叠叠架着的是一块块粗大的钢锭。 “一旁呆着。”王轶胜摆了摆手,让两个幸存者到一旁去。 然后喝道:“分五组,本将带十人照看此处,两组专门清理活死人,两组去查看这片仓库区其他仓库储藏。” “喏!” 王轶胜反身走出大门,各组甲士已按令行事。便则脚下一动,纵身跃上数丈高的仓库举目眺望。 这个港口极其庞大。在王轶胜看来,其规模并不次于帝国的大型港口。无论是松江还是泉州,亦或者大沽,其港口规模也不过如此。 可以看得出,这个地方的人流量极庞大。单靠海一侧就有数万活死人,其他区域有多少就可想而知。 零星的火光、烟柱散乱,许多车辆撞击在一起,大大小小,杂乱无章。可以想象灾祸发生的时候,这里正是繁忙之际。 眺望远处,皆是林立的高楼。一些大厦上的招牌仍然闪烁着各色的光芒。偶尔一声爆炸,便引的尸潮翻滚。看的人心头发麻。 以王轶胜所在的位置为中心,附近三里以内的活死人都被吸引过来。排山倒海如潮水,所过之处,车辆被掀翻,栅栏被碾压,什么告示牌之类的,如纸一样。 两组甲士列成半月阵,迎着尸潮向外推进。刀光如蔓,遍地咕噜噜的狰狞头颅。 在王轶胜的眼中,活死人不足为惧。虽其悍不畏死,但一无兵刃,二无甲胄,脆弱的躯体跟纸糊的似的。麾下甲士人虽不多,却皆精锐,一个个力大无穷,敏捷无比,又有甲胄兵刃武装到牙齿,远程近战无所不通。虽尸潮如海,却不放在心上。 另外两组甲士分成两路,深入仓库区。一边清理仓库间零散的活死人,一边打开仓库,查看其中储藏。 高天的日头逐渐西斜,及至于傍晚时分,以仓库区为中心,向外五里以内,绝大多数的活死人都被清理一空。 “当有三万余数。” 回归的甲士一身鲜亮,浑然未曾沾染半点污血。 王轶胜点了点头:“区区不到七里,便横尸数万,腥臭冲天。你我不过九十人,清理倒是为难了。” 甲士道:“将军勿忧。清理活死人之际,我等发现远近一些高楼中有生还者求救。稍稍花一些功夫,将之救出来,做些劳力正好。” 王轶胜笑道:“可。左右这处港口都是要拿下的,活死人都是要清理的。” 另两组回报:“该仓库区有大小仓库近千座,其中囤积钢铁、器械者占半。余者或食品、粮食等生活物资。预计足够三万人三个月所需。” “好。”王轶胜喜道:“物资足够就好。” 入夜,用餐之后,王轶胜传讯岛上留守的甲士,令其拆掉元炁通讯设备,明日一早至此。 又打开那口箱子,将此间消息跨层面汇报回大夏。又安排好值夜,一夜无话。 中枢元灵将王轶胜传达的消息告知嬴翌之时,大夏正是中午。两方世界,昼夜长短不同。彼端夜间,此端日间,不足为奇。 得闻王轶胜已寻到一处大港口作为落脚点,得知了彼端世界更进一步的状况,嬴翌立刻于天子阁传召阎尔梅。 “令工部速速准备一条金元合金生产线、一条甲胄生产线、一条兵器生产线、一条运输车生产线、一条船舶生产线、一条飞行元器生产线及相应的工人。”嬴翌直接下达命令:“建立彼端世界的第一个据点刻不容缓。” 随后又令人道监传令夷州传送台,令王玉龙等人做好准备,随时前往彼端世界修造对应的传送门。 按照计划,三年以后帝国才会大规模进军跨层面跨空间的战略计划。但并不意味着这三年什么都不做。预先探查是第一步,设立据点是第二步。 什么东西都要传送门传送,效率太低。因此弄一些落后的生产线过去,暂时用着。 另外传送门也要在彼端建立对应的一座。一旦彼端世界建立起传送门,两边互相接引,无论是传送效率、频率还是对天地元炁的消耗,都会降低一大截。 当然,建立传送门的材料,肯定要从大夏传送过去。灵材暂时还是机密,产量也不高,连大夏本土都还远远不能满足,自然不可能将生产线拉到彼端世界去。 较之于对彼端世界的初步探索,嬴翌更着重于大夏帝国本土的建设。首先便是星空开发计划,这已经走上正轨,预计年后超星球真元器飞行器走下生产线,便会进入星空开发的试探阶段。 另一个计划就是传送门的技艺积累计划。 嬴翌打算在大夏帝国域级治区间建立传送门——各域之间跨度辽阔广大,虽然飞行元器速度快,但又怎能赶的上传送门?同样,这也是对星空开发战略的底蕴积累——日后帝国开发广袤的星空,若有传送门,星球之间的距离便也不算什么了。先在本星球试着普及,积累技艺。等到星空开发进入正式阶段,再建立跨星球的传送门。 至于飞行元器,超星球飞行元器必定是要担负传送门建立之前的交通事宜的,永远不会被淘汰。而半元器级的飞行元器,将会沦为星球内短程交通用具。 这也是一种文明的进步。 二十章 清理 王轶胜接到命令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岛上留守的十个甲士已至,王轶胜将所有人召集起来,道:“本将已将此间消息传回帝国。最多三日,又有四百弟兄会被传送过来。半月之内,将有关于金元合金、旧式甲胄兵刃和运输车及船舶和飞行元器的生产线陆续传抵。据点的建立,就在眼前。” 然后道:“三天之内,清空港口一切隐患,收拢幸存者,打扫清理尸骸。现在用食,饱食后立刻开始。” “喏!” 朝食后,王轶胜分派任务,将甲士撒出去。然后他择了最大的一座仓库,将其中囤积的物资全部清空,这才将锚定世界次级坐标的宇空仪取出来,正式安置。 此前岛上锚定,只是临时的。那岛屿狭小,四处不着,自然不是建立据点的好地方。 如今这座洛杉矶的港口才是最好的地方。 如此,下此传送人、物过来,直接就会出现在这座仓库中,而不是之前的岛屿。 又将元炁通讯设备安装妥当,将跨层面跨空间的人道通讯箱子亦置于此处,然后留守五个甲士在此看顾。 最后王轶胜从行军囊中取出一面蚩尤旗,将可伸缩的旗杆伸展开来,把这面战旗竖立在这座仓库的顶上。 “看好此处,不得有丝毫疏漏。若有差池,提头来见。”王轶胜吩咐一声,便要亲自参与清理过程。 甲士道:“将军,那两个幸存者怎么办?” “不管他们。”王轶胜道:“若有胆量,尽可离开这里。” 甲士们一听,就笑了。遍地的活死人,除了这里,恐怕找不到几个安全的地方。就是赶,怕都赶不走那两人。 至于其他的,只要这座仓库不出问题,王轶胜根本不在乎。 留下五人看守仓库,王轶胜带着另外四甲士离开仓库区,前往清理隐患。 这座港口的东边,有一座只有三层但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大抵是原本此世官方于港口的办公所在。 王轶胜带着甲士到了这里,一推开掩着的透明玻璃门,里面大厅中数十个活死人便蜂拥而来。 王轶胜负手,四个甲士迅速上前,刀光如墙,片刻便将这数十个活死人斩杀一空。 王轶胜观察了一下,大厅两侧各有楼梯,另外还有电梯。电梯这玩意儿,大夏是没有的。大夏帝国地广人稀,且因文化之故,便是小民也喜园林,而不喜高楼大厦。没有高楼大厦,自然就不会诞生类似电梯的玩意儿。 王轶胜观察一番,道:“一边两人,迅速搜索这座建筑。” “喏!” 四个将士立刻分作两支,一支一边,登楼而上。 左边两人一步十阶,几个闪身便已上了楼层。正见楼道之中熙熙攘攘七八个活死人摇摇摆摆,不等这些活死人扑上来,两人便主动扑上去,一一斩杀。 待斩杀了活死人,便踹开两侧房间的门,却多是活死人嘶吼着扑出来,然后被杀。 沿着楼道一路深入,其中一个甲士一脚踹开一扇门,忽然砰的一声,甲士直刃一晃,快如闪电,往面前一竖,叮的一声,一粒撞成饼的子弹落在脚下。 便见一个大肚子中年白人正拿着一把小手枪,颤颤巍巍模样。 甲士二话不说,上前一巴掌,将此人打翻在地,然后拖着走了出来。 “幸存者?” 另一个甲士从对面的房间出来,不禁笑道:“不容易呀。” 甲士摇了摇头:“这些幸存者可不是绵羊。” 另一个甲士笑道:“若我是他这般人,遭了这等灾祸,此时怕也是战战兢兢,神魂不安。” 甲士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然后对那个被打蒙了的大肚子中年白人道:“听得懂话?” 之前他虽气恼,但并未下狠手,只把白人脸上打了个掌印,用了不到一分力气,要不然稍稍用力,脑袋也给打爆了。 中年白人耳朵还嗡嗡嗡呢,何况并不懂得汉语。甲士便将他丢在地上,暂时不管,继续搜索这层楼其他的房间。 待楼层搜索完毕,总共找出了七个幸存者,包括之前的那个大肚子白人在内。 此时那白人没有离开,正忐忑的站在角落里。见两个甲士带着六个男女幸存者过来,便连忙迎了上去。 七个人中,有三个人懂得汉语,这让甲士有些高兴。这里是港口,迎来送往,想必必定是要有懂得外国语言的人才的。 “下楼去吧。”甲士没有多说,两人又沿着楼梯往上而去。 留下七个幸存者,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大肚子白人摸着肿了起来的脸道:“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其他六人都摇头。 一个年轻的脸上两颊有些小雀斑的宗发女子道:“boss,是华国人,说的汉语。他们行动果决迅速,杀丧尸毫不手软。非常厉害。” “我知道非常厉害。”白人胖子摸着脸道。枪都能挡住,这样的人已经厉害的没边了。 “或许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总是人,而不是丧尸。他们救了我们。” “还是先下去吧。他们从下面上来,下面的丧尸肯定被清空了。” 王轶胜在楼下大厅没等多久,陆陆续续有二十多个幸存者从楼上下来。等到四个甲士清空了这座建筑回来,总共搜罗了三十五个幸存者。 王轶胜没有多说,只教这些幸存者先去仓库区等着。便带着甲士奔其他建筑而去。 幸存者们见甲士们走了,心里有些不安,躁动了片刻,便一窝蜂奔出去,抬眼便见入目处皆是残破的尸体。 本来已经适应了的,此时仍有好些人干呕出来。 眼睛看到的,鼻孔闻到的,都让人头晕目眩。 这一天清理下来,以甲士的效率,这座巨大的港口绝大多数的地方都被清理干净。 并且出入口的栅栏、铁门,也全都被关上。一些没有门墙的地方,也拖来大型车辆将之堵住。如此一来,这座港口便被封闭起来。 至于收获,无外乎幸存者而已。总计人数超过三百人。稍稍出乎了王轶胜的预料——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这么大一座港口,人数以万计,连百分之一的存活率都没有。大抵是和平久了,人就没有警惕性,遇到灾难不知道怎么应对,于是死的凄凉。 二十一章 贱皮子 王轶胜对幸存者们没有太多关注,只教甲士开了一座储存大量食物的仓库,令幸存者们自己处置,便拿着搜罗到的几幅地图在放置坐标锚定元器和通讯元器设备的仓库里研究。 “这地图倒是清晰,比帝国的差不到哪里去。”王轶胜将几幅地图铺展在桌面上,周围环绕着几个军官,道“你们看这幅世界地图,我等现在身处的位置,应该是这里” 这个星球的大陆和海洋格局,与大夏有很大的不同。仅有三块大陆,美洲大陆、东土大陆和奥非大陆。美洲大陆上有数十个国家,美利坚国占据美洲大陆的中北部,余下南部小国林立。 美洲大陆之西是太平洋,对岸西北横跨这颗星球北半球的便是东土大陆。而奥非大陆在东土大陆西南,主体位于南半球。 东土大陆的中东部就是华国,西部亦如美利坚南部一样,中小国家林立。 奥非大陆则没有诞生如美利坚或华国这样的大国,全都是中小国家。 东土大陆和美洲大陆之北是北洋,之间是太平洋。美洲大陆和奥非大陆之南是南洋,之间是大西洋。 四大洋、三大陆,构筑了这个星球的整体格局。 如今王轶胜等人所在的位置,便是美洲大陆中部西海岸,濒临太平洋的洛杉矶。 “这个世界分明是两极对立的格局。”王轶胜道“奥非大陆是边缘角色,华国以西、美利坚以南的小国,则是两极互相博弈的重点。” “不过眼下恐怕都是过眼云烟了。”一个甲士笑道“如此灾祸,还谈什么两极对立?” 王轶胜点了点头,将世界地图撇开,目光落在美利坚国地图上。 又将此处港口的地图放在旁边。 道“此处港口方圆十五里,占地不小。旁边就是洛杉矶市区。往南十余里是一个叫荷里活的地方。” “看地图标注,这洛杉矶是美利坚乃至于整个星球上都数得着的大城市,人口以数千万计。灾祸之下,不知多少化作活死人。我们的任务不轻啊。” 一位甲士道“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暂时的重点,应该还是港口据点。” 王轶胜颔首“不错。” 他将美利坚地图撤掉,将港口地图拉到正中央,道“明日一早起,对港口进行修整。三百余幸存者要全部用起来,尽快将活死人尸骸清理干净,然后烧掉。” “烧掉?” “对。”王轶胜道“本将想过将尸骸抛入海中,但想来不好。数万具尸骸入海,且不说会对海洋造成什么影响,总也要注意一下据点旁边的环境。搜集起来,在海边一把火烧掉最好。” 又道“很多车辆应该可以用。这边的车与大夏的车虽不同,但有三百余幸存者可用。” 道“这几座内部较为开敞的建筑,就作为生产线的放置区。早些整理出来,等帝国那边生产线一到,就可立即开工。” 最后道“后天就有四百弟兄抵达。半个月内生产线也会一一传送过来。这段时间除了将港口据点清理通透,对港口外也要进行侦察。幸存者的人数太少,不足用。看看能不能多搜罗一些。” 正说着,外面隐隐鼓噪起来。 王轶胜皱眉,喝道“来人!” 一甲士入内。 “怎么回事?!” 甲士道“禀将军,是那些可怜虫。” “他们要干什么?”王轶胜直起身子,信步往外走去。 “我们要人权!” “我们要自由!” “港口是美利坚的,也是我们的!” “仓库也是我们的!” “黄皮猴子滚出美利坚!” 王轶胜走出大门,看到的就是这一番场面。 他面色如石,对旁侧甲士道“将鼓噪的最厉害的拖出来。” “喏!” 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不片刻,鼓噪的最厉害的三十多人便被抓了出来。 “杀了。” 王轶胜摆了摆手,转身回了仓库。 背后哭号、惨叫,响彻连天。 “些个贱皮子。”王轶胜眼神都没动一下“此世之人如此愚蠢,不识时务。” 当天夜里,又有人鼓噪了几回。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枪械,想要突袭王轶胜等,被砍瓜切菜一扫而空。 三百余幸存者,一夜之间折了一半。 到第二天,这些人就老实了。 王轶胜浑然不把他们当回事,只分组分派任务,令其收拢尸骸不提。同时将仓库全部封锁起来,再不如昨日直接开一座仓库给他们折腾。从现在开始,要吃饭,就得干活。干得不好,偷懒的直接不给吃。 所以说贱皮子。 第三日,仓库中一阵湛蓝的光芒闪过,四百甲士陆续走出。至此,便有五百人来到这个世界。 王轶胜手中人手一多起来,便投入更多精力放在港口外的那座大城市。到第五日,整个港口终于清理干净,数万具尸骸、残肢堆积在海边,浇上油,一把火烧起来,滚滚浓烟冲天而起,醒目的无以复加。 各色的机械、车辆,归类的归类,报废的报废,囤积在不同的区域。一时间,整个港口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到第十日,几座开敞的建筑也被清空,第十二日,金元合金生产线和刀剑、甲胄生产线一并传送过来,同时还有负责生产的工匠、工人近二十人。 十三日,生产线正式开工。这些天搜罗起来的人数达到五百之数的幸存者全部动员起来,为生产线搬运原材料。 港口中原材料倒也不少,譬如钢铁,就有数十个大仓库的储量。但金元合金的炼造不单单需要钢铁,还要金银。 因此从这天起,王轶胜开始从幸存者中甄选青壮,下发甲胄和兵器,以甲士带队,稍作训练,便进城搜罗金银材料。 第十四日,余下的陆地运输车、船舶和飞行元器的老旧生产线和相关人员全部传送过来。下午,王玉龙带着修造传送门的供奉和大匠师也一并抵达。 至此,海港据点所需的一切条件都已具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对洛杉矶进行开拓之余,王轶胜分出一部分人手,将港口停泊的船只也全数清理干净。 到一个月满,港口据点成型。 二十二章 邪气 一个月后的现在,据点已拥有人口超过一万两千。选出其中有三千六百男女青壮,编为三十六个搜寻组,搜寻辐射的范围,已经可以覆盖半个洛杉矶。 搜寻的队伍越多,搜寻到的幸存者便越多,滚雪球一样,短短一个月,海港据点已经形成了足够的规模。 自然的,每次搜寻组运回来的物资也越多。金银、粮食、各种用品、材料堆积如山。 这期间也发生了好几次‘自由’反抗浪潮。美利坚的人民要自由,要人权。可这些在王轶胜这里都是狗屁。他们认为这里是他们的地方,一切都该是他们的,于是他们反抗。 美利坚枪械泛滥,这给了他们巨大的信心。他们串联起来,对王轶胜这五百甲士发起突袭,不过结局很显然,参与者全都被丢进海里喂鱼去了。 也有自认为精明的,他们欲图先控制几条生产线,不过生产线上的工人也给他们上了一课。 幸存者每一次鼓噪过后,王轶胜给他们的待遇便降低一分。到现在,整个据点内,任何一个幸存者,就算是那些没有被编入搜寻组的老弱病残,如果不听从命令为据点干活,也不得不将脑袋挂在腰带上,舍了命出去搜寻物资。 搜不到物资,就休想从王轶胜这里拿到一粒米。 这样他们反倒老实了。 所以说贱皮子。 整个方圆超过十五里的据点,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被王轶胜建的如同一座堡垒。各种围墙、防御设施全然齐备。 最近帝国又传送了十门真元器炮过来,架设在港口据点中的几座钢铁炮楼上,可以对方圆一千公里以内的任何地方形成致命打击。 同时,元炁通讯体系,也在据点中建立起来。元炁探测设备将方圆一千公里内的一切都纳入探测范围,使得据点愈发安定,令王轶胜对此世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人道光辉愈是黯淡了。”嬴翌站在人道台上,一簇一簇的金色光辉簇拥着他。夏鼎托负着大夏乾坤仪,而大夏乾坤仪的旁侧,另一颗色泽暗淡的乾坤仪与大夏乾坤仪互相绕转着。 这颗色泽暗淡的乾坤仪上,只有一个小点亮着。 其透露出晦暗的色泽,显露出一股日薄黄昏的气象。 这颗乾坤仪便是嬴翌新铸的,关于彼端世界的乾坤仪,将之与人道搜索关联起来,其人道光辉显化,一目了然。 黯淡,黯淡的不可思议。 较之于一月之前,嬴翌决定派人探查此世之时,光辉至少黯淡了十倍!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内,彼端时间的人道气数总和暴跌了九成以上。 简单地说,便是彼端世界的人口,至少已死亡九成以上。甚至更多。毕竟人道气数不只与人口数量相关联,文明秩序的崩溃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或许其现在剩下的人口,还有没有鼎盛时期的百分之一,嬴翌都不能确定了。 在这颗乾坤仪上,嬴翌还看到一些别的东西。隐隐有一股灰暗的阴云笼罩着,似乎有一些神秘的气息。 乾坤仪上亮着的小点,便是王轶胜据点所在。已纳入大夏国运笼罩之中。只是因为跨层面、跨空间,在彼端世界未曾全部纳入大夏国运镇压之前,仍然有很大的阻滞。 “三年”嬴翌琢磨着“陆续还是要加大投入才好。彼端世界已如此境地,于大夏而言,阻力微弱” 那个世界虽然遭了灾祸,但嬴翌仍然看重。 能够诞生生命的星球、世界,都是瑰宝。漫天的星辰,无数荒芜死寂,而可孕育生命的有几个? 能够孕育生命的,才能承载人道气运! 就算彼端世界的人死的一个都不剩,彼端世界本身对于嬴翌而言,仍然有着莫大的价值。 彼端世界的活死人已经陆续传送回来十多具,如今放在元炁殿的一处密封的殿宇中研究。 大夏医部的名医、元炁殿擅长此道的修道士供奉,经过半个多月的研究,陆陆续续已经得到一些结论。 稍后嬴翌就会针对此进行问询。 从人道台下来,嬴翌到天子阁,医部部臣早已候着多时。 “说吧。” 嬴翌摆了摆手,让部臣傅山坐下。 “谢陛下。” “有哪些结论,说来朕听听。”嬴翌道。 “是。”傅山笑道“陛下,半月来臣等研究活死人,得出结论如下其一,人变为活死人,盖因其中一股邪气。其二,这股邪气对体魄强度达到3以上的个体无效。其三,邪气对神魂亦有侵蚀之害,神魂强度在2以上者可避免之。其四,邪气如瘟疫具有传染性,但会随着传染的次数和空间距离淡化。其五,道家的驱邪符对此有针对性效果。” 嬴翌听了微微颔首。 早前嬴翌以为造成活死人之祸的,是某种微生物病毒。但活死人传送回来,嬴翌第一次见过之后,这个猜测就被否定了。 以嬴翌如今突破桎梏的神念,可以返照微观到物质最基本的粒子层面。什么微生物病毒,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那并不是病毒所为,的确如傅山所言,是一股邪气。 这股邪气侵蚀血肉、感染神魂。普通人十万人里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当不住。但一旦体魄强度和神魂强度达到相应的层次,这股邪气又不足道哉了。 不过嬴翌没有想到的是,道家的驱邪符竟然对此有针对性的效果。 他道“如此傅卿,接下来可有明确的研究方向?” “有。”傅山道“陛下。臣等决定先摒除其害。从驱邪符入手,研制出可以普及的药丸及大型的驱除邪气的元器。在这两项未曾取得突破之前,臣请陛下严密封锁活死人的消息。” 嬴翌深以为然,笑道“诚哉斯言。” 便道“如此,卿家便要操劳了。” “此臣分内之事。”傅山忙道不敢,道“但请陛下放心,按照臣等预计,最多半年,必有成果。” “如此最好。” 大夏这边正针对彼端世界的祸害用功,欲图钻研出祛除邪气的药物和元器,而彼端世界的港口据点,此时正遭遇麻烦。 二十三章 怪异 淡淡的灰雾弥漫在天地之间,清晨静寂的海港据点一角突然传来歇斯底里的惊叫,打破了据点清晨最后一刻安宁。 王轶胜正在练拳。作为帝国曾经的高级将领,王轶胜知晓《武经》上所有的练法。到了他这个境界,武经上的法门基本已经无效,但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却放不下。 惊叫声虽远,但以王轶胜的耳力,却是听的一清二楚。不过他并不在意,只等甲士来报。 果然不多久,甲士来报“报将军,据点西北靠海的一座幸存者宿处生事。” “怎么回事?” 王轶胜拿毛巾擦了擦脸,漫不经心问道“可是又有丧命者?” 世界性灾祸的大环境下,原本习惯了和平的人们迅速变质。没有历经过磨难,灾祸骤然加身,使得大多数的幸存者都变得有些神经质,屡屡发生只因一句口角就杀伤性命的事。 为此王轶胜在幸存者聚居区域还安排了一组甲士弹压治安,但神经质这种东西是弹压不住的。 因此屡屡有这等事发生。 王轶胜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样的事发生了,只有下狠手,将肇事者诛杀。但王轶胜人手不足,不可能一一看管,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回将军。”甲士抱拳道“一座楼上百幸存者泰半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哦?!”王轶胜一怔“一座楼上百幸存者泰半消失可曾搜查该楼?” “未曾。”甲士道“那楼有些变化,恐怕需要将军亲自去看看。” “变化”王轶胜点了点头“待我着装。” 片刻之后,王轶胜穿着一身挺拔刚强棱角分明的玄色大夏军装,脚下蹬着鹿皮靴,一路来到事发处。 尚未及近,王轶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入目处,一座分明颓败,似乎已经存在了许多年,外表色泽昏暗、墙体斑驳的楼夹在数座楼宇之间,醒目的无以复加。 一股子晦暗的气息被王轶胜捕捉到,他神色微微一动,道“我记得这些楼分明一般无二,为何这座竟斑驳老旧?” 甲士道“将军,这楼昨日还不是这般。只一夜便斑驳老旧,分明有异。属下等不敢擅专,但请将军示下。” “昨日还是好好的?”王轶胜缓步走近。 周围已聚集大量幸存者,都在观望。面前这座一夜之间斑驳古旧的楼的二十余生还者在一旁,个个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好似大病了一场似的。 看守幸存者聚居区的甲士在维护秩序。 众人看到王轶胜,好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王轶胜行事强硬,下手狠辣。但在面对未知的危险的时候,幸存者们反倒因他更安心。 王轶胜在楼下站立了片刻,眼睛微微眯起来打量,良久,道“来人。” “将军!” “入楼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王轶胜顿了顿“谨慎一些,不要疏忽大意。” “喏!” 急促的脚步声中,十个甲士冲入楼内,汇聚观望的幸存者顿时紧张起来,皆鸦雀无声的望着这座楼。 王轶胜转身,来到该楼二十余幸存者面前,道“这楼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尔等皆是楼中居民,亲身经历,想必有所察觉。” 这些幸存者中,也有懂得汉语的。此世两极对立,太平洋对岸的华国不比美利坚弱小。因此互相之间多有学习,譬如语言。但就美利坚而言,十个人中怎么也有一个人懂得汉语。 闻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畏畏缩缩道“我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妮是第一个醒来的,她们宿舍五个人,除了她全都消失了。而所有的衣服鞋袜却都没动” 如这老年白人所言,那些消失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不见的。然而衣服、鞋袜,却都摆放在应该摆放的地方。卫生间没人,楼道里没人,加上清晨昏暗的天色,那个叫做安妮的首先醒来的女人就惊叫出声。 这声惊叫惊醒了其他的幸存者。他们也发现同宿的许多人莫名消失。然后又发现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好像经过了十年八年的摧残,墙体的涂料剥落,被子变得又脆又朽,放在床边的鞋子上竟铺了一层灰 只一夜就仿佛过了十年,这如何不让人惊骇?! 王轶胜听完,脸上露出沉吟之色。又抬头望向这座斑驳古旧的楼。 忽然之间,一声炸响,该楼二三层位置的墙体陡然裂开,一道黑影从裂开的墙壁中跌落下来,王轶胜上前一步,出手如电,一把将黑影抓住,却是一位甲士。 “怎么回事?!” 甲士站定,出了口气,道“将军,楼中有个怪物!属下不慎被他偷袭,撞破墙壁。” “怪物?!” 王轶胜脚下一动,人已腾跃而起,直扑墙上裂开的大洞。一抹刀光乍起,刺耳的嘶吼声乍起,楼下汇聚的幸存者顿时如遭雷击,一个个惨叫着委顿下来。 “哪里走!” 楼中传出王轶胜大喝。然后劈里啪啦的响声连成一片,轰隆隆的,整座楼都微微晃动起来。 楼下的甲士大喝“小心!这声音可撼动神魂!” “快快快,把楼包围起来!” 楼中,王轶胜一刀劈开迎面压来的墙,人如战车冲撞出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沿着楼道狂奔。 “休走!” 王轶胜脚下不停,紧紧逐上,同时从腰间的铳扣中拔出真元器铳,抬手便是一铳。 那巨大的怪物好似察觉到危险,背对着王轶胜狂奔之余,竟升腾起一片灰蒙蒙的雾。霎那,灰雾如开水一样翻滚起来,被真元器铳射出的元气弹瞬间打散! 王轶胜逐近,血罡勃发,整个人化作一尊炽热的熔炉。三尺直刃上蔓延出丈余长的元炁光辉,找准怪物后心斩下。 怪物猛地向前一突,背心却已裂开三尺血口,污浊腥臭的血液溅射出来,将周围的墙壁竟腐蚀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 王轶胜神色凛然,却怡然不惧,跨步近前,音爆炸开,横斩一刀,直奔怪物脖颈。 那怪物好似后脑生眼,脖子一缩,整个矮了三分,正好让过一刀,同时信手抓起一个消防栓反手砸来。 王轶胜刀光竖劈,同时一拳击出,将消防栓打成了齑粉。然而被这一阻,那怪物已撞破楼道尽头的墙壁,向外跃出。 王轶胜一步赶上,正见那怪物越过数百米距离,轰隆一声砸落在海水中,雪白的浪花飞溅,已然不见了踪影。 王轶胜切齿,反手一刀斩在墙壁上,刀光穿破房间,从另一头迸射出去。 二十四章 偷渡 这时候搜楼的甲士已汇聚过来。 “将军” 王轶胜摆了摆手“教他逃了。” 然后压住怒气,道“可还有发现?” 甲士们皆道无有。 王轶胜摆了摆手“再搜。本将就不信,除了头怪物,这楼中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仔细的搜,任何异常之处都不得放过!” “喏!” 说着话,王轶胜回到此前扑杀进来,也就是怪物偷袭甲士击破墙壁的那间房。 房间已成废墟,里外通透两个大窟窿。一条粗壮的好似被剥了皮的手臂半截压在废墟下,半截戳出来。 王轶胜脚下发力一震,震开废墟,然后蹲下来仔细打量。 说是手臂,实际上与的人的手臂大不相同。其粗壮之处,堪比王轶胜的大腿。齐肩而断的手臂肘部的关节的反的。截面露出的骨头呈现青灰色,猩红的的肌肉包裹着,暗黑的腥臭血液流淌出来,一股子灰色的雾气随之弥漫。 王轶胜闷哼一声,摊开手掌向下,血罡为之勃发。 如烙铁烙着臭肉一样的气味伴随着吱吱的厉鸣响起,好似那灰雾是活的,遇到了天敌,在王轶胜掌下的血罡中左冲右突。 至刚至阳的血罡猛地一振,短促的厉鸣过后,灰雾被震散一空。 “来人!” 王轶胜大喝一声,便有甲士疾步而来。 “取一口密封元器箱来,将这玩意儿装起来,传送回去。” “喏!” 王轶胜点了点头,纵身从窟窿中跃出,重新落在楼前。 “都散了。”王轶胜喝道“该干嘛干嘛去。” 有胆子大的藏在人群里问道“将军阁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事。”王轶胜信步离去。 回到早已被改造的滴水不漏的那座大仓库,王轶胜唤来麾下军官,道“大抵恐怕我小瞧了此世。今日之事莫名其妙,那怪物非同一般。吩咐下去,教弟兄们谨慎些。另外,加派一组人手巡夜。” “喏。” 不多时,有搜索事发楼宇的甲士归来,报道“将军,有发现!” 王轶胜精神一振“什么发现!” 甲士道“楼顶有些奇怪的东西。” “走,过去看看。” 当即又返回事发楼宇,登上楼顶。 只见楼顶地板上有一片杂乱无章的血污,但仔细看去,竟隐隐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王轶胜连忙上前,蹲下来细细一看,神魂感知之下,神色不禁肃然。 道“取布匹来,将这玩意拓印下来。” 于是取来布匹,将这片血污拓印起来。随后取来一桶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此事绝非偶然。” 王轶胜谓之左右道“教弟兄们暗中观察那些幸存者,看看有没有异常之辈。” “喏。” 那条手臂当天就被装箱传送回大夏,并即刻运到帝丘。 “很浓重的邪气。” 张天师微眯着眼睛,看着打开的箱子里的那条丑恶的手臂道“陛下,看来彼端世界并不简单啊。” 嬴翌点了点头“取一些皮肉去研究,这条手臂朕拿走。” 张天师稽首“陛下英明。” 当即取了些皮肉,又将箱子封好,嬴翌便将箱子抓起来,很快来到人道台。 人道光辉之下,箱子里的手臂竟然开始挣扎。嬴翌冷笑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一缕法力自掌心蔓出,将箱子裹的严严实实,随后将箱子搁在夏鼎三足之下,人道光辉化作囚笼,将箱子镇压的死死的。 “朕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要对朕玩阴谋诡计,你恐怕打错了主意。”嬴翌面无表情,弹指一缕法力打入夏鼎,人道光辉燃起熊熊虚实不定的火焰,将箱子罩住。 隐隐便闻其中吱吱的厉鸣传出,渐至衰弱。 嬴翌拂袖而去。 那手臂之中隐藏着一个神魂烙印,嬴翌第一时间便已发现。只是不曾表露。这玩意儿藏得深,而且蕴含一股不详的味道,嬴翌不愿意打草惊蛇。 但这点神魂烙印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嬴翌,那是妄想。 这点烙印虽然本质极高,但只一点,在嬴翌的大本营,又怎能逞凶?! 如今被嬴翌镇在夏鼎之下,等同于一国之力,整个大夏人道镇在上面。便是神仙,嬴翌也有信心将之暂时镇压,何况只一点烙印?! 而且镇压并非目的,以人道国运为薪,引动诸夏薪火,将之炼死才是嬴翌的目的。 回到天子阁,嬴翌沉吟不已。 “早前活死人运回来之时,见那股邪气,我就知道彼端世界的灾祸并非偶然。怕是那背后,有个什么鬼东西在作祟。能破灭一个文明,这鬼东西非同小可。” 又思忖道“只一点烙印,便令我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厉害。想来我跨层面传送人员过去,引起了那鬼东西的注意。于是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呵呵人道国运笼罩之下,大夏滴水不漏,想要来个偷渡?怕是脑子有浆糊!” 嬴翌当然知道,彼端世界的鬼东西定然是不知道大夏的情况才想出着一招。如果大夏不是铁板一块,没有人道国运镇压笼罩,这主意端是不错。 如今被镇压,必定会引起那鬼东西的警惕。嬴翌转念之间,将撤回人手的念头打消。 “他这点神魂烙印被我轻易镇压,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其必警惕。且若我关闭传送门,他便也抓瞎,当不会对王轶胜等人轻易出手。暂时可以先拖着” 嬴翌想着“看来要尽快炼制一宗针对性的法器。否则要大规模进军彼端世界便是妄想。” 随后嬴翌当空唤道“天眼。” 中枢元灵便留影而现“陛下。” 嬴翌道“将彼端世界据点一应前后之事的记录接引过来。” 天眼道“请陛下授权,须得消耗百万人道气数。” “拿去便是。” 嬴翌点头。 片刻,耗费百万人道气数,彼端据点所发生的事,便一一留影,呈现在嬴翌面前。 据点已属大夏,亦在国运笼罩之下。只是层面空间阻隔,不能如意掌控。须得耗费气数。 于是相关于此事的前后,一一被嬴翌察知。但却不甚清明,隐隐有一股迷雾遮掩。 嬴翌知晓,那是彼端世界的黑手的手段。 除非彼端世界全数纳入大夏人道之中,否则便无法避免。 二十五章 炮击 “将军,有幸存者称有要事禀报。” 王轶胜挥手散去通讯留影,道“带进来。” 片刻,一光头黑人被带进来。 “说吧,有什么要事。”王轶胜道“若所言不虚且有用,本将军不吝赏赐。” 正如王轶胜早前所言,此世突逢灾祸,惯于和平的人难以适应,由是心性大变。社会秩序的崩溃、灾祸的压抑,有人疯狂,有人绝望,也有人爆发出心底的野心,认为机会来了。什么牛鬼蛇神,在这样的背景下,都跳出来。 譬如据点月余来幸存者爆发的反抗。 不过如今大抵已经适应。知晓这个据点的统治者,那些甲士强悍的没边。滚滚的人头和一条条性命之下,再疯狂的人也得老老实实的。 黑人不敢直视王轶胜,垂着脑袋道“我们我们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好像遇到过刚刚那种”他比划着“怪物。” “哦?!” 王轶胜猛地站起来,如同一座山拔地而起,吓得黑人连连后退。 “莫慌。”王轶胜摆了摆手“说吧,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具体是什么遭遇。” 黑人道“是在荷里活的一处摄影棚。我们听到有人惨叫,赶到的时候看到一个恐怖的影子。我们我们当时以为是个幸存者,还仔细在那片摄影棚找过,但没有找到。刚刚看到那个怪物,才想起来” 他分明有些后怕。 王轶胜听完沉吟起来,又问“是何时的事?” “昨天。就是昨天。”黑人道“昨天上午。” 王轶胜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甲士道“带他去,给他一副盔甲。” 黑人一听大喜,不禁连连作揖,虽然动作别扭。 那可是盔甲! 现在谁不知道据点出产的盔甲有多坚固?!那些立了功的幸存者得到赏赐,凭着盔甲横行,只要小心点不被伤到要害,就算是狙击枪也休想打破盔甲的防御! 那是保命的宝贝。整个据点里一万多幸存者,拥有盔甲的还不到十人呢! 又道“让他做向导,小七,你带人立刻去荷里活查一查。” “喏!”一个甲士捶胸道“属下领命。” 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黑人,王轶胜将麾下军官召集起来,道“本将刚刚接到陛下旨意,陛下言此世非同寻常,令我等小心谨慎,幕后或有牛鬼蛇神。暂时放缓扩张的速度,以稳定据点为要。” 又道“早上那等怪物,见之则杀,务必要挫骨扬灰。另外即刻对据点内的幸存者进行排查,并准备颁发准籍人道卡。” 所谓准籍人道卡,是一种介于正式大夏子民与奴隶之间的身份卡片。帝国混一星球之时,打下的新区域的平民,一般都是先拿这种人道卡,三年不触犯律法者才能成为正式的大夏子民,享受大夏子民全部的福利待遇。 准籍人道卡比起万里飞鸿卡少了许多功能,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直接与大夏的国运人道挂钩。给幸存者颁发准籍人道卡,能增强大夏帝国对此间的掌控力。 最后王轶胜道“今晨之事,并非偶然。刚刚那幸存者所言,说明那种怪物并非独一无二。据点畔这座城市中不知隐藏几多。稍后本将军会动用元炁通讯的探测功能,对洛杉矶进行一次排查。令操炮手做好准备,排查到一个,就给本将军发炮击毙一个。” “喏!” 据点如今一切皆已完善。两座从帝国传送过来的新型八方塔,一座专供军用,一座供给据点民用。 王轶胜开启元炁探查的全部功能,借助八方塔的元炁传输,对洛杉矶二百里范围内的一切区域进行彻底排查。 巨大的光幕耸立,二百里方圆的一切情况返照留影。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纵横交错的道路网络,一切栩栩如在眼前。 他抓起一只云纹密布的盒子,往通讯设备的一个凹槽中按下去。瞬间,光幕上便有数十个红点开始闪烁。 随后将这些红点的位置传输到炮楼的元炁炮上,迅速关联起来。 便在许多幸存者的瞠目结舌之中,十门元炁炮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展现伟力! 人眼只觉一闪,只这一瞬间,洛杉矶范围两百里内便有十个点几乎同时遭到打击。 元炁炮没有丝毫停顿,十门炮连续炮击四轮才停下。而时间,只过去几秒钟。 剧烈的光芒接二连三的爆发出来,将灰暗的天空都照亮的。等到光芒散去,被击中的位置,什么都没了。 什么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全部被元炁弹湮灭一空。潜藏着的怪物,任凭有多厉害,能挡得住元炁铳,却如何挡得住威力千倍万倍以上的元炁炮? 王轶胜看着面前光幕,如同一眼潭水,泛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待的涟漪散去,所有红点都消失了。 “很好。” 王轶胜点了点头。 早上那怪物从他手中逃走,令他十分不愉。如今二百里全面排查,料来那鬼东西也逃不了,算是给王轶胜出了半口气。 “区区一个洛杉矶便有三十余头,这偌大的一颗星球,又该有多少?”王轶胜沉吟着“今后每日排查一次,至少要保证据点附近的安全。” “打米机!” 面容枯槁的白人老头一拳击在墙壁上,那瘦骨嶙峋的拳头竟然将墙壁击出一个拳印,而皮肤丝毫不损。 这样的力量,在大夏算不得什么。譬如据点中如今的五百甲士,任何一个打一拳,钢板也能打穿。寻常的大夏百姓,大抵也有这样的体魄素质。 但放在一个幸存者身上,那就离奇了。 正此时,外面响起洪亮的声音“所有幸存者立刻到广场集合,所有幸存者立刻到广场集合!一刻未至,严惩不怠!” 白人老头面色变幻,片刻之后收敛情绪,作疑惑模样,走出宿处。 早上出了那样的事,因此今日并未有放幸存者出去搜寻物资。万余人皆在。 一刻时间过后,一万两千多人全部汇聚起来,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王轶胜站在高台上“今日事发突然,颇有鬼祟。为安全计,本将军决定对据点内的幸存者颁发大夏帝国准籍人道卡!” 大夏帝国! 准籍人道卡! 这是两个崭新的词汇。 二十六章 排查 这座据点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那些强悍的甲士是谁的战士,竖立在据点内的两面旗帜,到底是什么寓意。月余以来,不少的幸存者都为之猜测。 最初他们以为是华国,但随着接触愈深,他们发现那些甲士还有他们奉行的律法和平素的行为,分明与早已湮灭在此世历史之中封建时代类似。 如果不是华国人,他们是哪里来的? 暗中许多人议论纷纷。 如今听到大夏帝国四个字,一个疑惑被解开了,但另一个疑惑又冒出来了。大夏帝国又是哪里来的国家?难道是灾难发生之后,某些幸存者因野望组建的? 但也不可能。这些甲士如此强悍,前所未见。据点中的许多东西,包括兵器甲胄、甚至生活用品,与他们的认知都有相悖之处。 而且他们的制度完善,规矩明明白白,甚至律法都完善的不可思议。这绝非一个拍脑袋搞出来的势力能够拥有的。 而人道卡那又是什么? 王轶胜面对幸存者们的疑惑,并未做出任何解释。便令甲士组织幸存者排队,一一上前领取准籍人道卡。 人道卡的领取十分便利,排队上来,录入身份数据即可。 王轶胜只看着旁边桌上的一台元器,一个黑人妇女上来,一只手按在一张准籍人道卡上,王轶胜随之抬起头来。 “带下去!” 那台元器上,晦暗的光芒闪烁。 甲士上前,一把抓住黑人妇女。黑人妇女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叫连连。甲士反手一巴掌,打掉她满口牙,不由分说便拖走了。 台下的幸存者不免骚动起来。 王轶胜道“准籍人道卡有检测邪气之用。此世灾祸,邪气乃是根源。今晨之事,非无缘由。尔等之中,必定潜藏作怪者。休要鼓噪,如若不然,杀之!” 万余幸存者一听,顿时哗然。 这才知道,为什么要颁发什么准籍人道卡。 许多幸存者不禁打量周围的人,生怕有作怪的。 一些低着头的,面色骤变。并渐渐移动,隐隐汇聚。王轶胜站在高台上看的一清二楚,对旁侧的甲士点了点头。 准籍人道卡的颁发还在继续,不多时,又有一个人落网。这下子,那些身具邪气的再也不能侥幸。 便听鼓噪“他们这是罔顾人权!他们把我们当作奴隶,我们要反抗!推翻他们!” 而鼓噪中,这些人却悄悄的在往边缘退缩。 王轶胜浑然也不理会,只道“继续。” 这里越是沉稳,台下心里有鬼的便越是不安。终于有人挤到边缘,正要逃离,甲士出现了。 及至于傍晚时分,该拿到人道卡的全都拿到了。而潜伏者被杀三十余,被拿五十余。 尤其在最后关头,一些潜伏者大抵再无侥幸,竟变身——身体的一部分变作与今晨那种怪物类似的模样,欲图反抗。 这下,其他的幸存者,也再无疑虑之处。 更是庆幸连连。 谁也没想到,据点中竟然有这么多鬼祟潜伏。 后怕。 如果王轶胜他们反应稍慢点,那么今晨的惨剧,那些消失的人,还会继续发生。下一次会轮到谁? 许多人寒颤连连。 “日后自外间带回来的幸存者,第一关便须得经过检测。”王轶胜站在高台上“日后外出搜寻幸存者及物资,须得小心谨慎。” 解散了幸存者,王轶胜来到一座被改建成监狱的仓库。被拿住的五十余潜伏着,全数关押在此。 “连夜审讯,本将军要知道他们的一切。” 然后又去见王玉龙。 王玉龙这一组元炁殿供奉早前来到这里,便着手建造传送门。而建造传送门的材料,必须要从帝国本星球传送过来,因此进度不快。 按照当前的进度,至少要一年时间,才能将这座此世对应的传送门建立起来。 “陛下言此世有古怪,灾祸背后有黑手鬼祟。”王轶胜与王玉龙并肩而行“令我暂时放缓对此世的攻略进度。之前一番排查,暂时清理掉了洛杉矶范围内的怪物,并将据点内的潜伏者排查出来。但仍不能放松警惕。王供奉这里至关重要,我会增派一组人手保证安全。” 王玉龙笑道“将军如此最好。” 安排好一切,王轶胜又回到据点核心,并传讯回去,请求天子增派人手。 对潜伏者的审讯,不到夜半子时便有了结果。 “将军,这些潜伏者都是一个被称之为旧神教的教徒,他们供奉一尊名为克鲁斯的神。”审讯的甲士报曰“声称唯一神克鲁斯已经从沉睡中苏醒,对这个浊世进行清洗,缔造一个天堂。” “唯一神?”王轶胜冷笑起来“这世间没有神,如果有,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 他道“这些邪教徒有什么计划?” “回将军。他们也在搜寻幸存者,目的是为了血祭邪魔。邪教徒很早就进入了我们的据点,但一直隐忍未发,在暗中观察我们。” 王轶胜微微颔首,道“那些怪物呢?” “是他们血祭的成果。”甲士道“每血祭五十人以上,邪魔就会赐予他们一头怪物,他们称之为净世者。” “净世者嘿,有意思。”王轶胜目中杀气腾腾。 “另外。”甲士道“他们声称那些活死人在没有活人作为目标之后,会互相吞噬,同样会诞生净世者,甚至更强的怪物。并叫嚣我们都会死。” “哈哈哈”王轶胜大笑“痴心妄想。” 道“不过这还真是一个隐患。如果活死人可以互相吞噬,以这个世界的丁口,最后怕是有些麻烦。”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们会放缓攻略进度,但洛杉矶必须要清理干净。从明天开始,着手清理洛杉矶。活死人一律全部斩杀。” “喏!” “对了。”王轶胜忽然道“把这个消息用此世的手段传递出去,让其他的幸存者据点都知道。此世的人死光了对我们并没有好处,让他们知道邪魔,也是对抗邪魔的一股力量。” 灾祸至今,已经有成规模的据点。许多据点比王轶胜这里还要大的多。秩序虽然崩溃,但国家残留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视。借助据点的一些幸存者和此世的工具,王轶胜每天都会收到从其他据点散播出来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理会。如今倒是可以联络起来。 二十七章 请命 五十余旧神教徒随后被全部诛杀,且为防疏漏,皆挫骨扬灰。至翌日,又有五百甲士被传送过来,据点便开始出动人手,对洛杉矶进行大规模的彻底清洗。 以甲士为主,幸存者组成的搜寻小队为辅,依照地形将洛杉矶划区,一组甲士、两组幸存者负责一个区域,先将大部活死人引至开阔地带,由据点发射元炁炮击之,随后再细致梳理。 洛杉矶乃此世两极之一的美利坚排在前三的大城市,灾祸发生之前人口有三千万。灾祸中有九成人丁化作活死人,侥幸未有被邪气侵蚀者在活死人的捕猎之下又死伤惨重。 偌大一座城市,存活的人丁不过数万,千分之一而已。 港口据点月余中搜罗了万余人,随后这一番彻底清晰,耗时半个月,以元炁炮之利、甲士之强,才将洛杉矶的活死人清理干净,而再增加三万余人。 如此据点总人口达到五万上下。 清理的过程中,也有不少幸存者死亡。洛杉矶此前并非只港口一个据点。其他的幸存者零零散散也组建了大大小小的据点,不过月余中被活死人攻灭的也不在少数。 最大的一个据点是洛杉矶附近的陆军游骑兵残部组建的,人口不次于之前的港口据点。但于王轶胜而言,这个据点没有存在的必要。在清理过程中交涉无果,于是悍然发起进攻,杀掉了其中的反抗者,吞并了这个据点。 在进攻的过程中,港口据点亦有伤亡。甲士倒不曾有战死的,但受伤在所难免。此世的武器虽然与大夏大不类同,但威力也不可小视。 王轶胜稍有轻敌,没有来得及用元炁炮拦截,使得进攻初期被轰炸了一遍,待反应过来,连忙用元炁炮击毁了抵抗的重火力,这才攻破据点。若无元炁炮拦截,攻破据点虽是必然,但伤亡人数必定暴增。 即便以真元器甲胄的防护能力,也无法完全抵消此世重武器的威力。 清剿了整个洛杉矶,将所有的幸存者纳入治下,王轶胜驻足不再扩张。同时也用此世手段将旧神教、邪魔的事传了出去。 至此,大夏帝国对此世的攻略进入稳定阶段。在对幕后鬼祟的针对性方案没有出台之前,据点暂时蛰伏,不再扩张。 “彼端世界的对应传送门的建造,可以稍稍放缓。”大夏,帝丘,嬴翌一身常服,谓张鸣道“其幕后鬼祟非同小可,能灭一世,不能小觑。跨层面的战略,其目的是为大夏发展,而不是为大夏引来麻烦。” “陛下英明。”张鸣笑道“臣记得陛下曾言,孕育生命之世界,概为珍贵。不过那幕后鬼祟强横,加之如今帝国恐怕并不具备迅速开发一个世界的底蕴,放缓速度是应有之理。” 嬴翌微微颔首“人丁缺口太大呀。开国以来朕便不遗余力的鼓励生育,但时日尚短,无可奈何。” 自开国至今,不过十五年而已。第一代新生代都尚未成年。自鼓励生育的政策之初到现在,帝国新增的人口以亿计,但都是青少年,不足用。 这也是嬴翌之前的三年计划的根据之一。 三年后,第一代新生代年满十八,将将可用。 人口是一个国家、一个文明最大的底蕴。人口基数越大,劳动力便越多,产生天赋卓著之人的几率便越高。如果窝在一个狭小的地方,人口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是负担,但对大夏帝国而言,人口的极限,是看不见的。 除非某一天大夏帝国再也找不到目标了,那么鼓励生育的政策,才会被取消。 而大夏帝国的目标,是一个个世界。那该需要多少人力去开发?无可计数。 嬴翌要的,不是名义上的统治。而是实际上的统治。因此攻略一个个世界,不只是要压服该世界的土著,更需要大夏本身的子民源源不断的涌入,去融合、去替代,去传播大夏的光辉。 “开年后星空开发战略也将进入日程。”嬴翌笑道“这第一个跨层面的世界情况复杂,那便暂时蛰伏,着重于内壮。不过朕打算再派一些人手,对第二个世界进行探查。两不相误嘛。” 只是探查而已,既然第一个世界遇到瓶颈,那么着手第二个世界便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里消息很快在帝国上层流传,便有朱炳琨来见嬴翌。 朱炳琨卸任之后,加入元炁殿下的神武殿,又在太学军事院传授军略、开讲战例。本也是逍遥自在。但帝国跨层面战略的第一步探查计划开始之后,陆陆续续一些消息,朱炳琨也是知道的,便又动了心。 便来见嬴翌“陛下,若要探查第二界,臣愿往。” 嬴翌笑道“闲时含饴弄孙,要么开讲军略,或研究研究元符元炁,怎的你也动心了?” 朱炳琨笑道“实是有些放不下。臣跟随陛下打天下,打了十几年的仗,一朝卸任,每夜梦里总是牵挂。帝国发展太快,臣思想老旧大抵有些跟不上,但担负些跨层面探查的事总是可以胜任的。” 嬴翌哈哈大笑“也罢。你既有心,朕便成全你。” “谢陛下!”朱炳琨大喜“臣这便回去准备。”风风火火便走了。 于是便甄选五百甲士,列装最新军备,三日后,嬴翌亲自将朱炳琨他们送到夷州。 传送门缓缓开启,嬴翌对朱炳琨嘱咐道“你是老将,半辈子都在打仗。当知知己知彼的道理。彼端世界是未知的世界,朕不知,你也不知。由是须得小心谨慎,不可大意。第一界灾祸灭世,谁知第二界又有什么艰难险阻?慎之,谨之。” 朱炳琨用力捶胸“陛下放心。臣能力不足,因此打仗的时候最是小心谨慎。这是铭刻在臣骨子里的道理,必不令陛下失望。陛下,只管等臣好消息就是。” 嬴翌拍了拍老臣子的肩膀“如此最好。” 然后道“出发吧。” 一行五百零一人,齐齐捶胸顿足,礼毕,在朱炳琨的带领下,一一走入传送门消失不见。 二十八章 第二界 “寰宇之大,有千奇百怪。” 送走了朱炳琨,嬴翌对随行的张鸣道“谁也不知那浩瀚虚空里有多少世界,那些世界又有多少奇妙。” “第一界鬼祟灭世,这第二界又有什么?”嬴翌失笑摇头,回帝丘去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譬如针对第一界鬼祟的方案。他早已计较炼制一宗威力客观的元器,专门针对那邪气灭世的鬼祟。具体的方案在消耗了上亿人道国运之后,已经被推演出来,他打算立刻进入炼制阶段。 传送的滋味,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那是一种无天无地,一切颠倒的感受。须得体魄强悍、神魂稳固的人方能承受。否则寻常普通人,怕是一次传送,吐也得吐死。 这种传送,在时空层面搅乱人的精神和感知。如果承受不住,精神错乱还在其次,甚至直接死亡也是等闲。 好在探查第二界的与探查第一界的一般无二,皆是强悍甲士。如朱炳琨,更是强中之强,决然不差于王轶胜的。 与王轶胜不同,朱炳琨这一队甲士通过传送之后,直接落在一处山林之中。 朱炳琨吩咐甲士四散探查地形,随后找了处高崖眺望。 单见森林绵绵,几乎一眼望不到边。但既是几乎,便非绝对。以朱炳琨目力,向东眺望一阵,隐隐发现一些踪迹。 “东方必有人烟。”他对左右甲士道“召集将士,咱们往东走。” 不多时,四散的将士汇聚起来,一路穿山越岭,往东走了一个时辰。站在山梁上,已见远处平原,隐有城池坐落。 朱炳琨点了点头“便在下方山谷驻扎。” 没有准备好之前,朱炳琨不打算贸然与这个世界的土著接触。先在这山中设立临时据点,然后悄悄打探此世背景,有所得,再做计较。 据点的设立自然轻而易举。山谷中,很快拔起数十座木楼,又采石筑墙,将两头封堵起来,设炮楼、安排巡逻,一应妥当,已是两日之后。 在这个过程中,朱炳琨并未忘记探查。早有一队甲士乔装出去,正好归来。 便报曰“大将军,往东再走六里便有一处村落。属下等悄然观察了半日,又试着于之接触了一下,有所得。” “道来听听。”朱炳琨道。 甲士道“那村落极落后,大抵与前朝明廷类似。着装、发饰稍有差异,但差异不大。各种工具亦极落后。语言亦是汉语。从村民口中,属下等得知一些消息村民称当国者李氏,国号为隋。此山乃大南山,山外有城,曰江扬,城边有河,曰扬江。” 朱炳琨听罢,沉吟片刻,道“若如此,恐怕还真是一个类似于前朝明廷的世界。看来本将军的运气比王轶胜要强几分。” 甲士笑道“第一世鬼祟作乱,阻滞颇大。此世虽人道不衰,但以其类似明廷之落后之处,攻略易也。” “不错。”朱炳琨道“教将士们做好准备,明日各有任务。” “喏!” 翌日,朱炳琨留百人看守据点,将其余四百人分为多个小组,道“乔装出去,四处打探。以江扬为中心,五百里为界。着重于此世背景、文化,搜罗书籍、文字。以半月为期,半月后归。” “喏!” 于是皆携金银若干,悄然分散出山。 朱炳琨亦换了一身锦袍,带了十个换上麻衣的甲士,往山外而去。 第一站山外小村。 小村在一个山弯之中,不过二三十户百余人而已。皆面黄肌瘦,分明生活困苦。 村外有田,种的是稻,但虫害极重。村民在村外设祭坛,求爹爹告奈奈,极是迷信。 朱炳琨见状不禁道“想是当初前朝,若有虫蝗灾害,亦多求神拜佛。却不知皆是虚妄。便是拿根竹竿赶,也比求神拜佛有用。” “此世民智未开。”朱炳琨得出这个结论。 远远看了一眼,一行人便上了大路,一路往江扬而去。所谓江扬,是一座县城,大倒也不大,但人口却不少。只是入城处设有哨卡,进城须得交人头税。 “一人三十文,少了不许进。” 吊儿郎当的兵丁吆喝着,恶狠狠的拦住进出的百姓,从百姓手中搜刮金钱。 朱炳琨看在眼里,丢了一块碎银子,便带着十个随从进城了。 “如此这般搜刮,与前朝明廷末期如出一辙,甚至更酷烈。你看那百姓,一个个愁苦。看那兵丁,死命了搜刮。此世这隋国怕是倾覆在即呀。” 一个年纪稍大的甲士叹道“属下还记得十余年前,陛下还未立国,前朝还在时候。怎一个困苦了得?那遍地的流贼,虽殊为可恨,但想来未尝不是迫不得已。若能吃饱肚子,谁又愿意把性命不顾?” 朱炳琨微微颔首“每当百姓无以生存,那王朝便要倾覆。” 然后转言“先找个酒肆客栈去瞧瞧。” 拦住一位路人,问了路,一路来到一座三层高,分明富丽堂皇的酒楼前。 “这酒楼不一般。”朱炳琨如是道。 便有小二听的分明,胳膊上搭着白毛巾,一溜烟迎上来“哎哟客观呢,您可是说的对了,咱们如意客栈那是江扬第一,要什么有什么,快快请进!” 进了客栈,偌大一个厅堂,熙熙攘攘有不少人饮食。一眼看去,皆是衣着华丽之辈。有富商,有官吏,有学子,独无一个百姓。 便登楼,找了张靠窗的,唤来酒菜,一边倾听其他食客交谈,一边慢条斯理的饮食。 “明州那边闹的厉害,反贼攻破了府城,朝廷派扬威将军领兵镇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个状况了。” “扬威将军宇文曜?那可是狠角色。去年还屠了七万反贼!” “谁说不是呢。这位宇文将军最是好杀,可如今这天气儿,是杀能治得住的嘛” “慎言,慎言。”一人道“不论国事。” 其他人唉声叹气。 “天子又要选秀了。那一个如狼似虎,谁家有未出阁的闺女,拖出来跟货物一样品头论足,这还不算,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闺女生的水灵,哪里晓得被拖出去,就没回来。欸真是可怜啊!” “要我说什么天子选秀,分明是那些恶吏选小妾呢。这狗入的世道,欸我这生意也不好做了。十里八里,便被拦着刮一层,到头来保本都难啊。” 二十九章 剑书生 “又是个王朝末世,人民流离啊。” 从酒楼出来,朱炳琨叹然间不禁想起十余年前那世道,分明与这里如出一辙。 “这位兄台倒是说了句实话。”迎面一男一女,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身段窈窕戴着面纱,那男子听到朱炳琨叹息,不禁道“却不怕昏君鹰犬听到了,擒拿入狱?” 朱炳琨打量这二人,见男女皆佩剑,气血都还浑厚,比寻常人强了不少。且隐隐有一股力量潜藏。他心头一转,笑道“小兄弟言出‘昏君’二字,那鹰犬要拿也不当先拿我。” 男子哈哈一笑“兄台言之有理。”微微拱手“在下张信,兄台高姓大名?” 朱炳琨笑道“免贵姓朱,名炳琨。” “原来是朱兄。”张信笑道“芸芸众生万万千,能在这里与朱兄相识,此乃缘分。不如对饮一番?” 朱炳琨笑道“固所愿也。” 便又返身归酒楼,张信叫了包间,唤来酒食。 “朱兄,请。”张信持杯,一饮而尽。 朱炳琨微微一笑“请。” 几杯酒下肚,张信言语便多了起来,先介绍了女子,原来是张信之妹张玉华,便就发起牢骚来“李氏当国不过二世,便已搞的民不聊生。跨海三征、横陆运河,虽利在千秋,却害在当代。致使世家离心,人民存疑,国祚已不久矣。” 朱炳琨笑道“民间乱象大显,我听说明州逆贼攻城破府,不知现今如何了?” “逆贼?”张信嗤笑一声“不过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已。若非不得已,谁愿作逆贼?明州去年先是遭了洪水,以至于千里泽国,百姓死伤惨重且颗粒无收。昏君非但不赈济,反而更见压榨。那新来的州官连石头都要刮一层,你说百姓不反,还有活路吗?” 一旁张玉华忽然道“大哥,小妹听说天子下过赈济诏书,还曾拨粮十万石,只可惜没有一粒能到百姓手里。” 张信只是叹息。 朱炳琨如何不知?正如前朝明末时,那高高在上的崇祯帝未尝不想安抚民心,只可惜那官场从上到下烂到根子里,天子纵然有心亦是无力。此间无外如是。李家二世拨付的粮食,被层层克扣贪污,一个个狠的如狼似虎,到最后一粒都没了。 “可见狠毒。”朱炳琨道“那天子怕真已是一孤家寡人喽。” 张信叹道“谁说不是。跨海三征,早已伤透了世家之心。如今一切根由莫不从此而来啊。” 朱炳琨笑道“我看张贤弟出身非凡,莫非知晓其中缘故?” 张信自嘲一笑“已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有什么不好说的呢?二世登基不过三载,便起大军跨海征伐。其意无非是为了削弱世家实力,打击世家威信,以达中央集权之目的。其中许多蝇营狗苟,到头来是两败俱伤,天子成了真的孤家寡人,世家实力大损便离心离德。天子的诏令至此不出帝京,世家隐隐割据,不听号令。暗流涌动,有推波助澜者,方致如今局面。” 短短几句话,让朱炳琨对此世有了深刻的了解。 他微微点了点头“张贤弟乃世家贵子?” 张信讶然道“朱兄不知在下?!” 朱炳琨一怔“不知。” 一旁张玉华掩面轻笑起来“大哥‘岭南剑书生’的名号还不够响亮呢。” 张信苦笑,微微拱手道“教朱兄笑话了。在下有个江湖诨号,换作剑书生,自以有些名头,想来也不过如此。” 朱炳琨略略恍然,道“我少有关注江湖事。张贤弟千万莫放在心上。” 张信便道“我看朱兄气度非凡,随从亦悍勇之人,料来非常人。不知朱兄哪里人士?” 朱炳琨心头一转,道“正是明州。” “难怪。”张信露出恍然之色“我听朱兄口音,分明有中原味道。原来是明州人。” 朱炳琨淡淡一笑“我已离明州十余载,常年在西边经商,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啊。” 张信闻言惊讶道“朱兄经商西域?那可了不得。自世家与天子离心离德十余载,西域便已脱离中枢,听说那边部族征伐,乱的一团麻。经商可不容易。难怪朱兄随从彪悍,竟是西域中磨练出来的。” “见笑,见笑。”朱炳琨哈哈一笑“大抵刀头舔血,拿命去换。” “此言有理。”张信叹道“如今世道,要活的滋味,谁不拿命去换呢。” 又道“难怪朱兄不知在下江湖诨号。” 张玉华轻笑道“大哥还难以释怀啊?” 张信摇头失笑“如何释怀?我行走江湖,知之者甚多。却在朱兄这里碰了壁哈哈哈”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说到江湖,”朱炳琨笑着转言“我初回中土,不知有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倒是有些好奇。” 一说起江湖,张信便来了兴致,笑道“有名有姓的人物那可不少。这江湖,要从头说起来,三天两夜怕也说不完啊。” “不急,不急。”朱炳琨笑道“饮酒谈天,何差三天两夜。我洗耳恭听。” 张信笑道“朱兄既有兴趣,小弟便说一说。” 道“要说这江湖,无非朝堂之外而已。自古有刺客侠士,打抱不平一诺千金,渐渐便有了江湖。诸子百家之后,一些传承流落民间,有天资出众者,悟出武功法门。习之或货与帝王家,或行走江湖。货于帝王者,渐渐形成世家大族,行走江湖者开山立派,为名,为利,纷乱纷纷。” “现今这中土,江湖一片,大小门派帮会数以千百计。其强横者能左右一地局面” 一幅朝堂之外的画面,在朱炳琨面前缓缓展开。 所谓江湖,所谓侠士,所谓正邪,在这幅画卷里纷乱如麻。令朱炳琨好奇之余,亦嗤之以鼻。 这江湖,分明灰黑地带。所谓侠士也好,魔头也罢,都是不服王化,不尊律法之徒。 却在此世,登了大雅之堂,实在是一个笑话。 难怪此世纷乱,与这所谓的江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三十章 概况 翌日一早,朱炳琨出城之时,又遇到了张信兄妹。 这兄妹二人都牵着高头大马,一看到朱炳琨,张信便笑道“小弟与朱兄缘分不浅。” 朱炳琨哈哈一笑“果然不浅。” 便道“贵兄妹二人这是要出城?” “朱兄不也是要出城?”张信笑道“我兄妹二人与友人有约,今日应约而往。” “原来如此。”朱炳琨笑道“我打算在江扬附近转一转,看看情形。” 张信神色一动“朱兄这是打算在江扬立足?” “未尝不可。”朱炳琨道。 张信道“朱兄西域十余年,毕竟中土才是根。如今明州纷乱,在此立足倒也不错。江扬乃扬江上游水陆要冲之所在,风水不错。” “希望如此。”朱炳琨抱拳“我就不打搅贵兄妹了。张贤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张信兄妹翻身上马,马蹄声声中,已然远去。 朱炳琨望着二人背影,谓身旁一便装甲士道“跟上他们,不要漏了行踪。” “喏!” 牵马而去。 “此世之马,比之帝国尚未改良马种之前的马匹要好的多。”朱炳琨也翻身跃上马背“世界不同,许多东西亦多有不同。” 然后道“我们回据点。” 这马可不便宜,朱炳琨一次性买了百匹马,毕竟这边暂时还是要一些交通工具的。 回到据点,大抵正是午时。 朱炳琨先是将这边情况发回帝国,然后便按捺等待。 嬴翌看罢留影,心头转动之间,略略有些心动。第二界乃古风世界,生产力低下,战力落后。以如今大夏帝国的力量,要征服之不难。不过想到此前计划,嬴翌稍稍按捺下来。 朝令夕改未尝有益。大战略不容更改,不能说一出是一出。 再则第二界的探查才起个头,毕竟不知是否还有奇妙之处。冲动了未必是好。 暂时而言,朱炳琨带去的五百甲士应当够用了。不过与第一界一般,总是要先将据点建立起来,相应的生产线、工匠须得早早传送一批过去。 至于建造对应的传送门,大抵现在无可奈何。有建造经验的王玉龙一组,如今还在第一界,总的来说,还是底蕴不足啊。 思忖片刻,嬴翌消耗了百万人道气数,令天眼传信朱炳琨。然后令张鸣传诏工部组织工匠、准备生产线,三日内传送过去。 朱炳琨很快接到命令,阅完留影,心头有数。如今只等撒出去的甲士回报。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撒出去的甲士陆续回来,带来了周边五百里内的许多消息。 首先,朱炳琨对此世的地理有了一定的了解。李氏隋国名义上国土极广大,比之大夏前朝的明廷疆域还要大许多。李氏隋国的天下有五十六道,每一道皆宽广,不次于帝国州级治区。 譬如明州,便是一道。江扬所属的扬南亦是一道,与明州道接壤。 其次,对李氏隋国如今的局势有了更细致的了解。所谓的跨海三征、横陆运河具体是怎么回事,朱炳琨也已知之。 跨海三征,是李氏二世当国之后第三年起,至第十年终的三次跨海战争。每一次战争,动用的兵力都超过五十万,民夫超过一百万。而目标,是蜃海对岸的一方大陆。 此世的全部地理,朱炳琨并不知道。或许连此世的土著也不知道。但蜃海对岸的大陆,却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与中土产生了交流。蜃海狭长,由南之北不知几万里,但其宽平均却不过一千里。 李氏二世尽起大军,扬帆征伐东土,三次折损巨大,而成果较之于损失难以弥补。三次一百五十万军队,超过三百万民夫,至少有六成折在了跨海战争之中,而只在东土占领了相当于一道的土地。 如此巨大的折损,令隋国本土动荡。大量的青壮劳力的损失,使得生产力急速降低。而精锐军队的折损,使得隋国再难镇压周边敌对,甚至连内部都控制不住了。 与跨海三征对应的,便是横陆运河。隋国东方有一座巨大的内湖,隋国的西东流向的江河,最终都注入这座内湖之中。而内湖与大海之间,只有一条狭长的陆地阻隔。 然而隋国的主要河流,是南北走向。东西走向的河流皆不大,并不利于水运。因此李氏二世决定从这座名为东海的内湖起,修筑一条横贯东西,连通三条南北走向主要大江大河的运河,终点止于帝京。 这条运河东西长达二千八百里,动用了超过五百万民夫,在一年之前,刚刚修筑完成。 这种巨型工程便是在大夏,也不容小视。却在这样一个生产力落后的世界实现了,即便这位李氏二世如何不好,气魄也值得称赞。然而跨海三征、横陆运河,两相叠加,耗尽了隋国最后一丝潜力。 如今整个隋国是遍地烽烟。不独乎明州一地。天下五十六道,除开西域十二道可以忽略不计,其他四十四道,有一半都已有人起兵造反。 朱炳琨所在的扬南道还算安宁,虽然有小规模的造反,但都被扬南道的道台镇压下去。 此外,对此世的历史沿革,朱炳琨也从搜集到的书籍里有了深入的了解。 此世中土自有文明以来,至今已有四千年。其间历九朝,隋国是第十个朝代。此世上古有五皇九帝,中古亦有诸子百家,有儒释道,亦有法墨农。 当今时代的主流,是世家。世家的根源起于诸子百家,然后投身军政,垄断文化知识,形成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的骨架。世家坐大,是在隋国前朝的大梁朝。那大梁朝便是因世家之乱而灭。 隋国李氏本身就是一个大世家,隋国的建立,是在其他世家的鼎力支持之下。因此隋二世动了世家,他的国便保不住。 朱炳琨从搜集起来的消息和书籍里,一眼看透了此世的本质。隋二世未尝不是明君,但隋国世家根深蒂固,他要中央集权,便不得不与世家争斗。然而最终玩脱了,形成如今的局面。 三十一章 打探 在朱炳琨眼中,此世局面,类似于大夏本土历史上汉末与隋末的结合体。此世隋国面积更广,人丁更多,动乱的规模也更大。 那李氏二世明面上还是天子,实际上却已经失去了对这个国家绝大部分的控制权。 政令不出帝京,孤家寡人一个。 全天下都是他的敌人,失去了所有的支持者。 这样的局面之下,有利于大夏帝国在初期时候站稳脚跟。 眼前的第二界与第一界相比,各有优劣。第一界有幕后鬼祟,但直接可动用的资源却极丰富。生产线一运过去,便可以进入生产,满大街的金属随便取用。 但此界则不能。 此界暂时没有发现能对大夏帝国造成阻碍的鬼祟。但其生产力落后,即便大夏帝国的生产线传送过来,那还得寻矿、开矿,经过一系列的冶炼,才能进入生产。 这就需要在初期之时有一个相对平稳的环境。此世隋国大乱,大环境是乱的,但这种混乱,比起直接面对一个统一的强盛的隋国,于大夏而言更有利。 朱炳琨面前摆着一幅简陋抽象的地图,是甲士搜罗来的。这幅地图是扬南道全图。同时,在地图上方,一幅立体留影与之比照,这是通过元炁通讯的探测设备探测出的以据点为中心方圆一千里以内的地形留影。 “扬南道地理位置优越,北靠大南山脉,东临扬江,南边是明州河,西边是十万大山,整个一铁桶,类似本土川蜀。能有如今平静,扬南道道台镇压是其一,其地利优势也是主要因素。” 朱炳琨道:“本将军奉命至此先驱探查,亦要为帝国开拓此界做好万全之备。隋国纷乱,正是个大好机会。我意在半年之内拿下扬南道,以为立足之地。” “接下来。”朱炳琨谓左右道:“再给半个月的时间,将扬南道官方、民间的势力大小、派别、军事部置打探出来。” 这就是朱炳琨的计划。扬南道如此地利优势,这是送到嘴边的肥肉,朱炳琨怎能视而不见? 拿下扬南道,凭借其地理环境,营造铁桶一般,整合一道人力物力,为帝国三年计划后的大开拓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久,跟踪剑书生张信兄妹的甲士回来了。 “可有收获?” 朱炳琨问。 甲士回道:“大将军英明。那张信说是行走江湖,实则颇有政治目的。属下跟踪他半月有余,他先去了扬南牧场,三天后又去拜访了扬南道的道台,其后十余日走访了扬南道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昨日下午才在明州河畔的明阳县乘船南下。” “哦”朱炳琨微微颔首:“细节呢?” 甲士道:“细节不曾打探多少。大将军容禀,那张信颇为警觉,一旦属下接近他二十丈内,他便有所察觉。” 顿了顿,又道:“大将军,此世有些神妙力量。不独乎那张信,譬如扬南牧场的慕家,亦有不逊于张信之人。属下远远看到张信与扬南牧场慕家之人切磋,出手迅捷,杀伤力不低。但与属下等又极为不同,似乎其体内有另外一股力量。” 朱炳琨心知肚明。与张信照面之时,便察觉到张信不是常人。以朱炳琨神魂之力的强大,虽说为避免张信误会警惕,没有直接探察他,却也感受到张信身上蕴藏的一股力量。 就张信而言,这股力量算不得强大。比朱炳琨带来的五百甲士任何一个,都比张信强。然而张信之强,不在于体魄气血,而是另外一股力量。 如今想来,张信拥有的这种力量,极为敏感。想必当初在那酒楼门前突然开口结交,并非偶然。怕也是隐隐感受到朱炳琨等人的强大,心生好奇。 “非是不能隐藏气息,实因军中之人气质太过出众,又行杀戮事,气息张扬之故。”朱炳琨却道:“我们是战士,不是刺客,从来没想过隐藏。所以你一旦进入他的感应范围,才会轻易被他察觉蛛丝马迹。” 体魄强大,的确难以隐藏。但懂得修持,便能够隐藏。朱炳琨带来的五百甲士,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强者中的强者。一个个体魄都在7以上,举手投足动辄万斤神力。可一旦开辟穴窍,便能隐藏气血,让人一眼看似普通,不着痕迹。 可惜来的都是冲锋陷阵的战士,没有隐藏的意识,才会被人轻易察觉。 道:“你跟踪半月,初次可有所得?那扬南牧场是什么根底?扬南道台有什么动静?” 甲士答道:“回将军的话。追踪张信之余,属下亦对张信拜访过的世家、势力进行过粗略的打探。扬南道最大的势力是官方扬南道台,隋国一道首脑之道台,为封疆大吏,把控一道军政,土皇帝也不为过。在扬南道台之外,第一便要数扬南牧场慕家,慕家是世家,他们在扬南道军政皆有很大的实力,且拥有超过万顷的马场,饲养的战马数以万计。道台也要让慕家三分。” “其他的世家或一府为霸,或一县为王,垄断商业、知识,其所处,无论百姓、官府,皆要看其脸色行事。” 又道:“有声誉卓著者,修桥铺路,极得当地百姓拥戴。也有穷凶极恶者,搜刮无所不用其极,搞的当地民不聊生。” 甲士打探到的东西,都是表面上谁都知道的。但也让朱炳琨对扬南道甚至隋国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果然世家坐大,国之不国。 他道:“你跟踪张信半月余,对他的行为,可有猜测?” 甲士道:“依属下之见,张信这一圈下来,恐怕是为了结盟。” “结盟”朱炳琨斟酌片刻,微微点头:“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喏。” 随后唤来军官,道:“扬南道大体格局我已知之。不过细节多有缺失。命令下去,让将士们从明日起,乔装分流,往扬南道各地打探。本将军要知道扬南道官府、世家拥有多少力量,知道他们的军事部署。” “喏!” 三十二章 扬沙湾 据点所在的山谷,如今已是一座城。 帝国的动作很快,朱炳琨这边消息回去不久,那边的生产线、工匠就陆陆续续传送过来,迅速将据点打造成一座堡垒。 不过因为原材料的缺失,几条生产线都无法开工。工匠们便组织起来,在大南山脉中探矿,着手开采事宜。 在一个生产力落后、几乎没有工业基础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不过朱炳琨并不着急,帝国要开拓此世,怎么也要两年多以后。有足够的时间让他部置。 时间流逝,越来越多越来越完善的消息汇总,使得朱炳琨对扬南道愈发了解。 又半月过去,整个扬南道拥有的力量、军事部署,已经全部被朱炳琨所掌握。 并且有数十位甲士混入了扬南道各方势力麾下。 扬南道总体分为官府和世家两大集团,而两大集团又几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除了扬南道道台和其一些亲信,扬南道的军政,实际上有一大半都是掌握在本地世家手中。军中有世家的人,官场有世家的人,行商有世家的人,农事畜牧有世家的人,甚至山贼匪类,也大多与世家关系紧密。 就算是扬南道的道台,也是世家之人,只不过不是扬南道本地世家,是空降来的,其他地方的世家子。 这些世家,有声誉良好,但背地里控制山贼匪类的伪君子,有嚣张跋扈,没有任何顾忌的恶霸,只有极少数那么两三家,无论行为还是声誉,都还不错。 这些世家之间也有分歧矛盾。有的野心极重,想要趁着隋国大乱的机会更进一步,甚至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但有的则认为此举太过危险,没有千年的朝廷,而有千年的世家,而不愿意起事。 种种矛盾参杂在一起,乱的一团麻,就算是朱炳琨,也理不清。 扬南道官方名义所属有军队两万人,其中直接受道台控制的只有五千人。其他一万五千军队都在各大世家军官手中,道台调遣不动。 除此之外,每个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多则数千,少则数百,只扬南一道,这些世家的武装力量加起来恐怕不低于五万,比官方编制的一倍还多。 世家的武装力量不说,多在其本身的地盘中盘踞。属于官方名义的两万军队,五千受道台控制的驻扎在扬南道的首府治所天南府。其他一万五千人,有五千就驻扎在江扬附近的军营里,五千驻扎在扬南道西边十万大山边缘,防备十万大山里的蛮族,最后五千驻扎在南边明州河畔,也就是张信乘船南下而去的明阳。 “打下扬南不难,但世家的存在是一大阻碍。”朱炳琨道:“扬南道区区一道,就有三十余大小世家,除声誉行为皆良好的三家,其他皆罪孽深重,没有存在的必要。” 顿了顿,道:“我意尽快发兵,拿下扬南。我兵少,虽强,亦不宜分兵。先拿江扬,占据扬南道东去要冲,随后招兵买马,南下并吞明阳。如此一来,扬南道通往外界的两条路便都可堵住。” “大将军欲图将扬南道世家、官方一网打尽?”一人不禁道。 朱炳琨颔首:“正是。” 他按着地图道:“此世世家为骨,有极大的话语权,若不将世家出路堵住,必引来扬南之外的祸患。帝国需要一个稳定的前哨站,扬南道的隐患必须要全部祛除。扬南道没有世家生存的土壤。” “听我号令!” “喏!” “今夜子时,兵发江扬大营。”朱炳琨一拳捶在桌上:“击破隋国驻军,天亮前南下江扬!” “得令!” 江扬大营位于江扬城东十五里的扬沙湾,偏将张召虎率兵五千驻之。扬沙湾面临扬江,背靠翠屏山,军营建立在翠屏山之阴,半山腰上,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入夜前,张召虎亲自巡视城寨。张召虎并非世家之人,作为寻常普通百姓出身,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很不容易。 张召虎三十出头,正值壮年。身材魁梧,一脸沉肃,令人信服。十余年前,尚未及冠之时,张召虎便从军而去,北疆历三年,一刀一枪打下大小战功,却勉强作了个百人将。 后来参加了第二次、第三次跨海之战。在普遍折损严重、屡屡失败的隋国大军之中屡战屡胜,不说独树一帜,却也分外难得。这样的功绩,如今却只做了个偏将,领五千人而已。 世家当道,军中亦倾轧严重。没有身份背景,没有世家来历,便是功勋再重,也很难得到重用。 张召虎心灰意冷,推却了北疆履任的任命,回到生养之地扬南道,做了个偏将。并娶了慕家女,归附了本地世家慕家。 扬沙湾这里五千驻军,实际上便受慕家控制。 张召虎归附慕家,并非因为慕家是本地势力最大的世家,而是因为慕家是本地世家之中,声誉最好的世家。亦是朱炳琨所知的三个言行一致的世家之一。 张召虎有自己的傲气,他武功高强,军略出众。若不能令他信服,他是决然不会归附的。 自归附慕家之后,他将这五千人打造成精兵,可以说整个扬南道,最精锐的兵马非此五千人不可。 张召虎成为扬南道偏将已逾三载,三载以来从未有过懈怠。即便扬南道地处西南边缘,暂时没有受到大势的影响,他也从未放松过。这是个标准的军人,强悍的将领。 一番巡视完毕,张召虎回到偏将宿处,处理一些文书。 军中非无文书,他作为这支军队的首脑,一切一把抓,便是后勤,也是他亲自过问。 “军中粮食已不足半月,记下来,明日一早发信道台,索要粮饷。” 书记官连忙记下。 “报废、损坏的军械已积累良多。明日送回天南修治。” 一桩桩一件件,张召虎处理的井井有条。 待处理毕,张召虎手起一叠文书,把它们放好,这才与书记官说话。 “眼下局势动荡,南面隔河的明州已经乱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波及到扬南。”张召虎叹了口气:“想当初我从军时,天下正是太平,百姓生活安乐,谁能料到区区十年,便这般模样。” 书记官是个年轻的书生,闻言笑道:“二世一意孤行,与天下离心离德,如今局面,那昏君要担泰半责任。” 张召虎默然,片刻后道:“家主早前说要扩军,不知当不当的准?” 书记官道:“暂时恐怕不能。道台那边联合其他世家压制的厉害。” 张召虎叹气:“如此局面,还互相掣肘,等大事来临,如之奈何啊。” 书记官亦叹息连连:“世家之间同气连枝,即便互有矛盾,也须得温言细语,方能解决。” 三十三章 降伏 世家这个阶层,在形成之后,至今已发展到一个鼎盛阶段。拥有了左右一个国家的军政和大势走向的能力。 他们互相之间盘根错节,因联姻、利益关系,以至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因此世家之间的争斗,往往无法做到干脆利落。多以阴谋诡计算计,以妥协收场。 实际上任何一个掌权阶层都一样。世家形成之初,有其历史必然性。他们源自于诸子百家,担负了诸子百家教化天下的责任,并且起到了相当巨大的作用。但当他们成为社会的统治阶层之后,他们就会转变,任何一种阶级阶层都一样,掌握了权力,就想永久掌握权力。 为了万世万万世,他们便会妥协,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即便明明知道,有些事是不该做的,也必须去做。因为他们身处的位置,他们的利益所在,决定了他们的行为。 慕家作为扬南道第一世家,家风虽然严谨,声誉虽然清白,但慕家的所作所为,仍然要考虑到所处阶层的利益和看法,否则便是背叛阶层,背叛自身立足的根本。 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每个世家有不同的野望。互相掣肘,互相妥协,是现状。 当然,这种剪不断理还乱互相掣肘的关系对于朱炳琨而言,是一件好事——虽然无论剪不断理还乱还是剪的断理得清对于朱炳琨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子时,朱炳琨亲率四百甲士,两刻时间奔袭三十里,在扬沙湾大营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之团团包围。 是的,以四百兵力包围五千兵力的扬沙湾大营。 其中一百甲士堵住了大营后翠屏山小道,而朱炳琨率领其他三百甲士直抵大营正门。 “我首选此处下手,一则江扬为扬南道东水陆要冲,东去出口。二则便是因为扬沙湾大营的驻军,听命于慕家。” 朱炳琨翻身下马,令人前去叫阵,一边对左右道:“就打探到的消息而言,慕家作为扬南道第一世家,家风清白。听命于慕家的扬沙湾五千兵马,是扬南道最精锐的一支,可以拿来即用。” “我们兵力太少,必须要尽快扩充。但新征募的需要时间操练。”朱炳琨望着亮堂起来的营寨,淡淡道:“慕家清白,便可用。世家虽腐朽,但出淤泥而不染者更为难得。帝国包容一切,区区一个慕家还是容得下的。” 左右这才知道朱炳琨的打算。 分明是欲通过降伏扬沙湾大营的精兵,进而降伏慕家。 “难怪大将军不曾立刻发起进攻。” 区区一座营寨,别说半山腰上,便是绝壁险峰,又怎挡得住帝国精锐甲士? 不自谦的说,这扬沙湾五千兵马虽然号称精锐,但以甲士之能,最多百人,便可轻易击溃、绞杀殆尽。 张召虎披挂持刃来到营寨前墙,借着火光一看,心头便是一沉。夜色浓重,寨墙陡坡下影影绰绰许多人影,那武装到牙齿的甲胄反射着光芒,不知有多少。 真正令张召虎心中不安的,还是这些人主动叫阵。如果是他,必定悄无声息的发起进攻,而主动叫阵,无论是什么企图,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足够自信。 “本将张召虎,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张召虎按刀长啸。 营寨下不过十余步外叫阵的甲士喝道:“大夏天兵在此,张召虎,速速打开营门,束手就擒。” 这一声如雷震,震的张召虎气血翻腾,不禁心中一凛:“哪来的大夏,哪来的天兵?!乱臣贼子,安敢口出狂言!来人,取我弓来!” 便有左右取来雕弓铁箭,张召虎开弓搭箭,暴喝一声:“着!” 一抹流光箭头微闪,居高临下,不过一二十步距离,嘣的一声,箭矢骤至! 那甲士恍若未闻,及箭矢至眼前,才见他一只手不知何时提起,嚓的一声,正将箭矢捏在指尖! 一股爆炸性的力量在箭头上炸开,甲士轻咦一声,一缕赤炎般的血罡闪过,箭矢瞬间化作齑粉,洒落地面。 张召虎一箭射出,运足了真气,自忖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也要被他射死,却见那甲士轻飘飘便拿住了羽箭,不禁心中为之震动。 “擒下他。” 朱炳琨的声音如同天降,震的寨墙上的兵卒东倒西歪。那甲士得令,足下一蹬,人如炮弹乍起,闪电般已来到寨墙,正迎上张召虎兜面一刀! 甲士浑然不理,任凭张召虎一刀斩下,一只手却后发先至,砰的一声炸开一圈气浪,生生将张召虎肩膀捏住,一把拉到面前。 张召虎只觉肩上炽热如火,刚烈如刀的一股力量瞬间浸透全身,令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反抗之力,刀光劈到甲士面门,便已软绵绵没有任何杀伤力了。 他心中冰凉,已一片茫然。 降伏扬沙湾大营的过程,比朱炳琨预计的还要轻松。张召虎被擒,满大营的兵马士气顿失。 非是兵马不够精锐,以朱炳琨的眼光,完全可以看出这支兵马的精锐程度——至少大夏前朝明廷,能盖过这支兵马的,恐怕只有戚爷爷的戚家军。便是秦良玉秦老将军的白杆兵比起来也不过伯仲之间,甚至要差一分。 实在是此世大环境不同——降伏这支兵马之后,朱炳琨已然有所了解。 此世有所谓武学,修行真气。军中大将多是此类高手。譬如张召虎,虽然于江湖名声不显,但绝对是一位一流顶尖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一旦披上重甲,跨上战马,冲锋陷阵之下,便是千人敌。 此世的军队,极依赖于大将的武力。一旦大将被杀、被擒,士气便会暴跌——不跌没办法啊,个人的力量在此世有着巨大的作用。强大的武者与普通的兵卒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一旦失去大将镇压,普通的兵卒根本不是对手。 “真气” 朱炳琨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召虎:“你施展来本将军看看。” 既已是阶下囚,张召虎面无表情,运转真气,一层蒙蒙的力量环绕周身,令朱炳琨大开眼界。 三十四章 触目 朱炳琨目露精光,强大的神魂之力展开,将张召虎里里外外感应了个通透。 察觉到在张召虎的气海丹田穴窍中,蕴藏着一股有别于气血,但又与气血同根同源的力量,这股力量发自丹田,缓缓游走于周身经络,一待催动,便迅速流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这便是真气。 虽然尚未理解真气的本质,但朱炳琨已有所领会。 他摆了摆手:“原来这就是真气。” 随后转言:“请张将军速手书一封,将此间事发往慕家,教慕家派说得上话的人速速来见本将军。” 对于真气,朱炳琨只是有些好奇。此间大事为重,稍稍问了一句,便不再关注。 张召虎闻言,道:“我阶下之囚,自不敢拒绝。不过将军若要请慕家之人来见,还需得将我书记官唤来。” 朱炳琨自无不可,令人将书记官带来。 那书记官此时面色灰败一身颓然,见到朱炳琨,顿时怒喝:“你是哪里来的贼将?竟敢对慕家下手!” 朱炳琨不以为忤,淡淡道:“张将军,请吧。” 有甲士送来笔墨纸砚,令张召虎手书一封,交给书记官。 朱炳琨道:“你且将此信带回慕家,一日之内,慕家之人若不来江扬见本将,后果自负。” 便教人将书记官送了出去。 至天明前,扬沙湾大营已尘埃落定。朱炳琨留下百人在此整编俘虏,便带着张召虎等俘将及四百甲士直奔江扬。 晨光之中,江扬城刚刚打开大门,便被朱炳琨夺了城楼。然后闪电般囚困县衙,拿住江扬的主要官员,并持令镇住衙役巡捕,又令人将江扬城内的世家悉数拿下。而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时辰。 整个江扬,十余万人,竟茫然不知。 直到关闭城门,不许进出,直到城头变幻大王旗,大夏国旗、蚩尤旗耸立之时,人们才恍然大悟。 而此时,朱炳琨已打起募兵的招牌,用极丰厚的薪俸,在城中开始募兵。 张召虎一直跟着朱炳琨身旁,一桩桩一件件,看的分明。为朱炳琨的手腕感到敬服之余,也为扬南道的未来感到忧心。 这是哪里来的兵马? 大夏是哪个势力?哪个草头王? 又怎会有如此强悍的兵马? 数百甲士,个个都强大的一笔,更令张召虎这样的顶尖一流都心惊胆战。 尤其募兵打出的招牌,月俸竟然达到二十两银子,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便是他张召虎,作为隋国的偏将,五品武官,月俸也才十两银子,还拖拖欠欠。 一箱箱银锭、金锭摆在面前,一旦被征募上,立刻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这样的好事,立刻打消了许多猜疑,顿时便有许多青壮百姓应募。 等到慕家的人下午抵达江扬的时候,朱炳琨已征募了五千合格的士兵。 朱炳琨将募兵的事交给手下甲士,便在县衙里接见了慕家来人。 慕家来的,是一个中年文士,峨冠博带,颌下半尺青须,儒雅非同一般。 乃是慕家家主慕缺之弟,慕家的二号人物,慕瑜。 朱炳琨对此很满意,道:“慕瑜先生请坐。” 慕瑜风度翩翩,毫不失礼。即便眼前这位势如大山的将领是敌人,也未尝有失礼之处。 他微微做了个揖,笑道:“多谢。” 朱炳琨极欣赏他的气度,这样古风气度的人物,便是帝国,也很少见。 慕瑜打量着朱炳琨,笑道:“慕逸归家,告知此间事宜,我与大兄皆惊诧不已。慕家历来家风严谨清白,实在不知哪里有得罪之处。” 朱炳琨笑道:“得罪不至于。” 他道:“我知慕家清白,才择扬沙湾下手,且不以杀伤为目的。” “这么说在下还应该感到荣幸?”言笑间,已有锋芒。 朱炳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慕瑜神色肃穆起来:“敢问将军何人?大夏何地?将军此来,目的何在?” 朱炳琨道:“无他,扬南道耳。” 便道:“我早已打探清楚,知慕家清白,才有慕瑜先生这一行。如若不然,我何故放人送去消息?” 又道:“慕家清白,我深许之。此请慕瑜先生来,便要慕家为大夏所用。慕瑜先生意下如何?” 面对朱炳琨的直接,慕瑜愣了愣,道:“慕家乃三百年世家,扬南道第一,便是整个隋国,也是一流。所谓大夏何德何能,能用慕家?” “哈哈哈”朱炳琨大笑连连:“大夏何德何能能用慕家?此言慕瑜先生此时说,本将便当个笑话。至于内中道理,慕瑜先生日后便知。” 便道:“我与先生说个明白,区区扬南道,亦或者隋国,便是所有世家拧成一股绳,也不被本将军放在眼里。慕家作为第一个被本将军看上的清白世家,当以此为幸。慕先生先下去考虑考虑,仅此一日。过时不候。” 慕瑜心中疑窦丛丛,他看得出朱炳琨的信心是不打扮点折扣的。但这样的口气实在太大,不把天下放在眼里,这大夏又是哪里来的草头王?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见到了张召虎。 “召虎与之相处,可有见地?”对于张召虎被俘,慕瑜并未表示愤怒或者轻视。 张召虎叹道:“触目惊心。” “哦?”慕瑜神色一转:“道来听听。” 张召虎道:“二叔听我道来。” 张召虎之妻乃慕缺长女,由是称慕瑜为二叔。 道:“其人朱炳琨,麾下甲士五百。然人虽少,却个个强横。二叔可能已经知道,侄婿是在城头被人擒拿。而擒住侄婿者,不过他麾下区区一个叫阵的甲士而已。” “或是其副将?”慕瑜道。 张召虎摇了摇头:“我已见过其他甲士,没有任何一个比擒住我的差几分。” 慕瑜这才大吃一惊,道:“你已属一流顶尖,便是我也不能稍胜你一筹!区区一个甲士,五百中之一,竟能于城头单枪匹马瞬间擒住你,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但这是事实。”张召虎叹息连连:“二叔见过朱炳琨,可有感受?” “如山似海。”慕瑜神色稍沉:“恐怕不比大兄差。” 张召虎摇了摇头:“岳父大人比不上他。” “嗯?!”慕瑜眼睛一瞪。 张召虎道:“非是侄婿妄言,实是体会过此人气势。岳父大人不如多矣!” 三十五章 侧重 “实令人难以置信。” 慕瑜神色阴郁:“数百甲士皆你之上,头领比大兄还强,如此谁人能制?” 张召虎摇了摇头:“若只如此,侄婿倒也不甚忧心。毕竟人少。天下何其大也?人虽强,但总也是人,施些计谋,用些手段,未必不能敌。” 他说着,叹道:“兵强是其一,钱多是其二。有人无钱,无根之萍,不足为惧。有人有钱,又舍得花,那才是大患。” 他道:“自早上至二叔来时,他已征兵五千,二叔可知月俸多少安家费多少?” “几何?”慕瑜忙道。 “月俸二十两,安家费五十两啊!”张召虎道:“这五千新兵,只安家费便是二十五万两!我一直旁观,见他财大气粗,二十五万两犹如粪土。真金白银,做不得假啊。” 慕瑜闻言,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果然财大气粗!” 要知道,便是身为扬南道第一世家的慕家,一年除开支出之外的进项也不过二十万两。 “二十两月俸,真是骇人听闻。”慕瑜抿嘴道:“若不能兑现,他这烈火烹油瞬间崩塌。其行如此,分明有恃无恐啊。” 想想就头皮发麻,这么搞,要多少钱才养得起兵马?!换成慕家,一年半载就得搞的家业败亡。 “若非财大气粗,怎有那等军备?”张召虎道:“门外甲士,二叔亦是亲眼目睹。甲胄兵刃,武装精良。没钱哪儿来如此精良军械?” 想起所见甲士,个个武装到牙齿,甲胄兵刃一看就不同凡响。之前慕瑜还曾琢磨过,如这等军备,单单五百人花销,便值当扬南道两万兵力所有军械花销了。 如此,财大气粗不虚。 他心思转动着,低声道:“其放慕逸归家引我来,目的一目了然。以你之见,慕家当何去何从?” 张召虎犹豫道:“此间事大,侄婿不敢置喙。” 慕瑜道:“你只管说来就是。” 张召虎道:“此来历隐秘,所谓大夏到底是何方势力一概不知。但若从其表露出来的实力,怕是扬南道难以抵挡。” 言尽于此。 慕瑜微微点了点头:“若甲士个个在你之上,但凭五百人成阵,并吞扬南道不易,但要把扬南道打废弄残却轻而易举然扬南道乃慕家根基欸,待我再去见见那位朱将军。” 然而却不可得。 慕瑜求见,只道朱炳琨忙碌无暇。慕瑜无奈,只好令随从立回慕家,请家主慕缺亲自走一趟。 日落前夕,慕缺到了。 慕缺与慕瑜面貌有几分相似,但气度却更甚一筹。慕瑜多几分书卷文气,慕缺则多几分豪迈大气。 见朱炳琨之前,慕瑜将所知所闻与慕缺先通了气,慕缺心中有数,这才求见朱炳琨。 慕氏家主既至,朱炳琨便不再推拒。 照面之下,慕缺浑身真气涌动,分明要试一试朱炳琨的能耐,却被朱炳琨反手镇在当场。 嬴翌看罢留影,不禁笑道:“这第二界的局面打开的比第一界容易。” 朱炳琨只三月便拿下相当于帝国一州之地,站稳脚跟,这令嬴翌颇为满意。 现下帝国虽未至大举跨层面攻伐之时,但先期占领一块稳定的跳板却是必须。 “可以稍稍增加对第二界的投入规模。”张鸣一旁叉手躬身:“较之于第一界,第二界暂时没有发现如第一界那等灭世黑手,并无棘手之处。且第二界有海量人丁,丁口亦黑发黑目,亦祖炎黄,并吞融合易也。” 嬴翌微微颔首,道:“如今看来,侧重当偏于第二界。” 第二界比第一界更有价值。 第一界人口损失殆尽,人道光辉黯淡。要开发第一界,需要投入大量的丁口,大抵需要从帝国本土迁徙,但耗时耗力。第二界虽值王朝之末,但丁口繁盛,地域广大,并不需要帝国前夕人口,只要有技术,可直接开发。 毕竟帝国的人口连帝国本土都还远远未能满足。 且第二界还有真气这一特产——在嬴翌看来,这就是特产。朱炳琨传回来的留影,亦包含了相关于‘真气’的信息,还附有一门真气修行之法。以嬴翌高屋建瓴的眼光层次,一眼便将真气的奥秘看了个通透。 所谓真气,来源于气血。所谓练精化气者也。第二界之人没有大夏本土的优势,无法在体魄上走的更远。便退而求其次,在体魄打磨到一定层次,无法再进一步的时候,便自气血提炼真气。 气血可以用饮食的方式来弥补,于是源源不断的提炼、积累真气,以达拥有撼山震地的力量。 但真气的积累,仍受限于体魄的强弱。真气积累亦是有极限的。从真气的修行之法中,嬴翌看到了两个缺陷。其一,真气的恢复依赖于体魄,一旦真气消耗过巨,体魄回复不过来,就要损伤根基。其二,真气的输出,依赖于体魄的强度。体魄越强,真气输出的效率才越高,否则便是有一身浑厚的真气,而体魄达不到要求,输出过甚会伤及自身不说,控制不住真气走火入魔而死也是等闲。 不过对于大夏帝国,真气的修行之法,是一种有益的补充。在体魄的强度达到身体潜力的极限之后,转修真气,一边用饮食弥补气血的消耗,一边积累真气,到圆满时,体魄坚固,真气浑厚,一人就相当于有了两人之力。 且真气有温养之效,虽不能令体魄更强大,却能令生机更活力。可小幅度的提升人的寿元。 因此嬴翌将第二界的重要性摆在第一界之上。 随后下达命令,增加对第二界的投入——再增兵五百,并传送更多的生产线和工匠过去。 又至元炁殿,再分出一组人手,继王玉龙之后钻研传送门的修造之法,打算尽快将第二界对应的传送门修建起来。 对应的传送门不修建起来,便只能传送过去,而不能传送回来。要加强跨层面的控制,每一界对应的传送门,都是必须要建立的。 然后嬴翌召来阎尔梅,将此间事道出,然后道:“朱炳琨于第二界拿下一州之地,朕意遣文官前往治理。” 阎尔梅一听,讶然道:“陛下,第二界开拓比第一界容易啊。” 嬴翌笑道:“确是容易许多。” 阎尔梅道:“一州之地倒也不大,所涉官员人数部多。明日臣便拿出章程来。” 三十六章 述职 大夏本星东域空桑州,飞行元器升降场。 时至今日,因飞行元器的普及,长途的陆路和水路运输逐渐萧条,取而代之的是大行其道的空运。 空桑州作为东域之首,飞行元器升降场早已进入运营阶段。 大大小小的飞行元器在这里起降,沟通东域至各大域之间的商业贸易和人口来往。 这里极是繁华。 一辆精致的元器撵停在一架圆盘状的飞行器前,一家三口从中下来。一男一女一孩童。 男性峨冠博带,约莫三十岁左右,正是盛年。女性年纪差不多,气质雍容。孩童不过四五岁模样,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老爷任职不到三载,便唤回去述职。这做得好好的莫非出了什么事?”雍容女性面有愁色,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能出什么事?”男性笑道:“有事也是好事。你莫要多想。” 然后道:“走吧。于此近三年,日后怕是没有多少机会回这儿喽。” 他抱起孩童,登上飞行元器。 元器横空,跨江海,过大陆,不久便进入中域,最后在帝丘的元器升降场降落。 早有易阁吏员等候,安排好家眷,然后去易阁见天官。 至易阁,天官未至,却已有十余位官员早到。 “周兄!” 一看,竟是同年从太学毕业的同窗。 “吴兄也来了?” “昨日人道监传召,令至易阁述职,正稀里糊涂呢。” 一番招呼,落座。 零零散散随后又有一些官员到来,有牧政院下主政一方的,小到县尊,大到州牧。有御法院下的各级御法使。有擅治安的,有擅农事的,有擅经济的,各色各样。 “看来有大动作啊。” 有人低声道。 这时候,易阁天官阎尔梅与人道监监事张鸣同至。 一番见礼,阎尔梅开口道:“急切将诸位臣工请回来,是有大事相托。” 他顿了顿:“此间大事,具体事宜,由人道监张监事向诸位臣工解说。” 张鸣起身,微微一礼,正色道:“陛下一统本星至今已越半载。在西域终战之前,陛下便已制定好关于帝国下一步的对外战略。” 对外? 不少的臣工都露出疑惑之色,唯有州牧一级的大臣,皆有所恍悟。 “本星混一,然帝国的脚步不会停止。”张鸣道:“扩张和拓展,是帝国永恒不变的战略。” 随后,张鸣便将跨层面跨空间的战略计划一一道出。 数十位臣工听完,多瞠目结舌。 许多人以为帝国混一本星,便至九五,合该停下脚步。但跨层面跨空间的战略计划却打破了这一认知。 “张监事。”在场述职者官位最高的空桑州牧周致和道:“如此讲来,今日我等至此,莫非便是为此战略计划?帝国跨层面跨空间已有成果?” 张鸣微微一笑,道:“周大人听我道来。” 道:“在结束西域终战之前,陛下便已在虚空之中索拿到三个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并早已开始传送门的建造事宜。西域终战之后,传送门建造成功,对传送门彼端的人道世界的探索,在彼时便已拉开序幕。” “数月至今,已对第一、第二界进行初步探索。第一界暂且不说,第二界探索之事由军机府前任大将军朱炳琨亲自率领,并已占据相当于帝国一州之地的区域。传召诸位大人述职,便是为了此事。”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便听张鸣道:“此事依照陛下旨意,遵从自愿的原则。愿意去最好,不愿去亦无妨,换人便是。陛下的旨意我这里已传达完毕,作何选择,诸位有一天的时间。明日此时,便要有定论。” 随后与阎尔梅道:“这里便交给阎大人了。” “你自去。”阎尔梅笑道。 待张鸣走后,阎尔梅拍了拍手掌,止住臣工低声议论,道:“帝国的未来是无法预料的,但必定深不可测,高不可攀。跨层面战略是陛下既定的战略,无可更改。帝国的脚步不会停止,眼下刚刚探索第一第二界,日后还有第一百、第二百界,官员跨层面任职,此时稀奇,日后未必。此间抉择,本官不作定论,然有志于帝国发展的官员,必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他站起来:“尔等好生斟酌,明日本官再来问你们。” 阎尔梅走后,立刻便议论开来。 “自西域终战过后,帝国便有意无意的宣传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如今看来是为跨层面战略计划做铺垫无疑。” “我原以为帝国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却到头来井底之蛙。跨层面,啧,好大的战略。如今以世界为目标,陛下气魄,真个是高山仰止。” “自陛下起势以来,我神州诸夏变化便翻天覆地。你看如今,较之于十余年前,岂非天壤之别?这跨层面战略,无疑与陛下气魄一脉相承。” “没想到当官当着当着要当到别的世界去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此番传召述职,特别说明带上家眷,想来去彼端世界并非个人。能带上妻儿便好,否则这跨世界,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远。” 有人问周致和:“周大人位高权重,或早有耳闻?” 周致和笑道:“略有耳闻。只是没有料到这么快。” 的确太快了。 以周致和州牧级封疆大吏的品阶,自然对跨层面战略有所了解。不过他的确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陛下气魄,囊括寰宇。这跨层面战略,理所当然。如今要去彼端世界任职,依我之见乃是好事。帝国本土已趋于稳定,人道功绩须得一点一滴连年积累,而若去彼端世界,则大有可为。” 看周致和模样,诸臣工知道,他已有决定。许多人便动心。有心思去彼端世界的,都在他面前露个脸,毕竟到了彼端,便是直属最高上司。 虽说大夏帝国的官员,无论大小,其功绩依人道榜定论,而非上司定论。但若与上司不和,上司要给小鞋穿,那也是轻而易举。小鞋一穿上,本来简单的事给你搞复杂,本来能捞到人道功绩的给你搞亏损,那就得不偿失了。 三十七章 跨层面统治 城头变幻大王旗,月余转瞬,扬南道已是换了主人。自那日会面慕缺,翌日朱炳琨便发兵急攻,先占了扬南道南方交通枢纽明阳,随后一东一南两相夹攻,在慕家的配合之下,不足月扬南道便全数落入朱炳琨掌中。 随后十余日,朱炳琨在扬南道掀起腥风血雨,以强硬血腥的手段推平了除开慕家等寥寥三个世家之外的所有势力。 这一举动令慕家等三个世家在随后的时间里无有不应。无论朱炳琨下达任何命令,都一丝不苟遵从,即便会损害自身利益。 留下三个世家,一则这三个世家言行清白。二则就是要他们做一个标杆,做一个引导。 此世毕竟世家当道,世家的声望深入人心。推平了其他所有的世家,朱炳琨需要留下慕家等三个世家为他安抚民心。 及至于帝国本土的官员抵达之前,朱炳琨做的并不多。除了甄选、募集了两万兵马,要求三大世家出力稳住局势之外,朱炳琨只带人剿匪,其他一概未做。 帝国的动作很快,这天朱炳琨接到传讯,立刻令人招来三大世家家主,慕缺、刘显田和孙黎。 “我知尔等必有诸多疑惑,今日便揭开谜底。” 多的没说,当即带上三人,乘坐一辆在此世刚刚制造出来的第一代元器运输车,直奔大南山中据点而去。 朱炳琨占领扬南道才不到半月,但一些奇奇怪怪,令人瞠目结舌的东西,已经陆续显现。 譬如这元器车,在几天前就已下线,并投入使用。 江扬通往大南山据点的路,已经修筑起来。有元器为辅,并未征召多少工人民夫。 慕缺三人坐在宽敞的元器车中,透过透明的窗户,看着外面树木如流光一样向后退去,一个个面沉似水,都没有说话。 恍然只觉片刻,车便停了。走出来一看,一座两山间恢弘的金属堡垒出现在眼前。 只看到那朱将军上前不知做了什么,分明浑然一体的堡垒打开了一扇门户。 “随本将来。”朱炳琨招了招手。 三人连忙跟上,走进了这座堡垒之中。 在一座宽阔无比的大厅里,湛蓝的光辉闪烁。慕缺三人浑浑噩噩的看着一座光芒四射的门户从虚空中展开,一些人走出来。 朱炳琨上前:“本将候诸位久矣!” 周致和峨冠博带,一身华贵官服,上前揖道:“学生周致和,大将军有礼!” 余者皆拜。 朱炳琨哈哈一笑,忙道不敢:“我早已卸任,不敢当诸位大人大礼。此间许多要务还等着诸位处理,走,出去再说。” 然后吩咐身旁甲士:“留待接收后续的工匠和生产线。” “喏!” 再与慕缺等一番见过,这才走出大厅,在一偏厅里奉茶。 “关于此世的各种信息想必诸位大人已经心里有数,本将这里就不多说。”朱炳琨开口道:“陛下遣诸位前来,目的为何,亦勿须多言。在帝国大举展开跨层面战略之前,一块稳定的跳板必须要建立起来。” 顿了顿,道:“这三位此前已作介绍,乃是扬南道少数言行清白的。此世世家当道,要打造一个稳固的前沿据点,暂时少不得他们。怎么用,便是诸位的事了。” 便对慕缺等三人道:“周致和周大人是陛下钦点的州牧,日后尔等三人,皆归他调遣。” 慕缺三人暗暗叹气,齐齐起身道:“遵命。” 又与周致和再次见礼。 周致和笑道:“三位不必紧张,亦不必多想。陛下历来对有功之人不吝赏赐,只管好好为帝国做事即可。” 随后对身旁的吏员点了点头,吏员取来三封诏书。周致和将诏书一一递给三人,道:“暂时三位作本官赞画,为帝国统治扬南出谋划策。” 而三人此时,已呆滞愕然。 却是接到诏书的瞬间,便已被纳入人道榜。相关于人道榜的种种奥妙,许多信息涌上心头。 三人如何震撼,勿须赘言。 周致和等文官抵达之后,朱炳琨将一切政务交还,只专注于军事。募兵、练兵,并封锁扬南州通往外界的一切信息。 暂时而言,在周致和等人没有将扬南州理顺之前,这里的消息是不会被泄露出去的。 等到周致和这一批文官取得扬南民心之后,才会进入下一步进程。 在扬南之外,无论是隋国还是各大世家或者起义者的眼中,扬南道已经被某个起义者占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信息。 理顺、统治,大发展。这是套路。 统计丁口、土地,分发土地,普及良种,颁布大夏律法,建设交通体系,普及教化体系,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的施展开来。 同时竭力搜集此世的信息,并搜罗各种文明精粹——书籍、修行法门等等。 三大世家在这个过程中出力甚多,而等到扬南州进入大夏节奏之后,三大世家并未如他们担心的那样被抛弃。三大世家的家主得到了帝国的爵位赏赐,虽然只是三等公士,但有了爵位便是贵族,不同于以往——实际上他们在隋国也是有爵位的,但隋国的爵位与大夏相比,可不是云泥么? 当然,三大世家控制的土地、对文化的垄断,早已烟消云散。逐渐转为商业贸易为重的商业家族。 同时,三大世家的家主,也成为帝国官员体系的一员,正式做官了。 对于三大世家而言,越是接近大夏体系,便越震撼。不单单是在统治过程中层出不穷的新鲜东西,最令人心服口服的,还是完善的人道体系。 在这个体系之中,没有居心不良者生存的土壤。一切都要靠人道功绩说话,人情关系、利益来往,都要围绕着人道体系重新建立。 不符合的必定被淘汰,符合的才会在这个体系中走的更远。 无论是情愿不情愿,他们都会逐渐被这个体系融化,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同样,也对隋国的未来,有了极明确的认知——这个世界,最终必定是大夏的一份子。 作为最早归附的他们,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三十八章 十六年 第一界的进展陷入迟滞状态,在帝国没有拿出针对性的方案之前,没有针对性的手段诛灭第一界灭世黑手之前,必定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洛杉矶据点的发展,是毋庸置疑的。 几个月过后,到华夏纪十六年年关前夕,据点准备过新年的时候,整个洛杉矶已经被据点全部占领。 据点不会继续扩张,但眼皮子底下的洛杉矶城是不会放着不管的。 第一界的整体局势,已经发展到最衰微的时候。遍布整个星球的活死人果然如同那些邪教徒所说的,进入互相吞噬阶段,于是诞生出了许多强悍的‘净世者’。 这些净世者在体魄层面几乎不差于帝国最精锐的战士,而他们的破坏力,在某个层面上讲,比帝国的军队还要恐怖。他们拥有极强的邪气感染力。 那些逃过一劫最初没有被感染成活死人的普通人,在面对净世者的时候,瞬间就会失去生命,并转化为活死人。 据点与第一界其他幸存者基地的交流逐渐频繁,也得到越来越多的信息。在净世者开始显露之后,许多中小型的幸存者基地被一一破灭。便是一些大型基地,如果没有强有力的防御手段,也在净世者的进攻下破灭。 第一界普通的热武器无法对净世者造成较大的伤害,而且净世者还有极强的自我恢复能力,断手断脚根本不是个事。 只有那些有灭世前国家背景的大基地,才有抵挡净世者的底气。 但也仅此而已——邪教徒的存在,给幸存者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就算是国家背景的大基地,也无法彻底清除邪教徒的存在。 很多大型基地,都是在邪教徒和净世者内外夹攻之下完蛋的。 第一界在鼎盛的时候有超过百亿的人口,在灭世灾祸发生的阶段,有超过九成的人口被邪气侵蚀转化为活死人。 而这数量巨大的活死人,是诞生净世者的肥沃土壤。 按照许多幸存者基地的统计和计算,大概每一千活死人互相吞噬会诞生一头净世者。一千比一的比例,放在百亿的基数上,可以预计最终会诞生的净世者会有多少——以千万计! 在越来越多的净世者诞生的背景下,幸存的人类生活环境将会越来越严酷。 在第一界本土幸存者基地势弱的时候,大夏帝国的洛杉矶据点则愈发繁荣。 不是没有净世者来这里找麻烦。相反,比起其他的,比如东海岸那边的美利坚国家基地,欲图破坏洛杉矶的净世者数量至少是十倍以上,但在真元器炮的威力之下,净世者是不足为虑的。 陆陆续续有许多周边的中小型基地被攻破,那些净世者似乎有意赶着残余的幸存者向洛杉矶基地冲过来,而唯一的结果就是给洛杉矶基地增添丁口。 到如今,大夏帝国洛杉矶据点里拥有的人口已经破十万。 这个据点的型态格局,逐渐在向大夏帝国演变。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行为手段。 譬如那些幸存者,如果要生活的更好,就必须要向基地的统治者靠拢。而靠拢的基本前提,是会说汉语。 这是帝国一直以来的处理办法——打下一个地方,统治一个地方,首先从语言开始。当地的人如果要在帝国的统治下活的更好,得到更多的权益,那就必须要抛弃他们原本的东西,学**国的东西。 学**国的语言,遵循帝国的文化习惯,遵从帝国的律法,在帝国的教化中一步步逐渐融入,成为帝国的一份子。 华夏纪十六年到来了,帝国掀开的新的一页。跨层面跨空间战略的相关一些信息,逐渐披露、引导,在民间引起不小的反响。 帝国刚刚结束本星混一的战争,帝国的百姓还没有完全适应没有战争的时候,因此跨层面战略在民间而言,引起的波澜,都是积极性的。 当然,这也跟帝国的政策有关——从军、开疆拓土是百姓获得爵位,成为人上人最直接最便捷的路。 功勋但在马上取! 帝国与强秦、强汉有一些类似之处。不是彻底的耕战体系,但有类似的地方。 闻战则喜,这是嬴翌一直以来引导的结果。 当然,帝国放出的消息比较含混,除了金字塔上层的对此十分了解,百姓仍是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帝国军队的大调整和继续征兵扩军的行为,给人们放出了肯定的信息。 如果没有对手,没有目标,帝国不应该继续扩军,而应该削减兵力才是。 “在华夏纪十八年之前,帝国的总兵力必须要达到五百万。”这是嬴翌下达的命令。 大夏帝国十余年的发展,到混一本星之时,拥有的军队不过三百万而已。这个数目不多不少,与帝国的总人口和本星球的总人口及大夏人道笼罩之下真灵数获取的效率息息相关。 再则帝国军队的精锐程度,可以弥补人数的缺陷。 所以偌大一个帝国,到如今总人口近十亿,也才三百万军队。比例不过三百分之一。 就算扩军至五百万,也才二百分之一而已。 不存在养不养得起的问题——以嬴翌如今获取真灵数的效率,帝国再养一千万军队能够达到收支平衡。五百万不在话下。 相较于征兵,帝国军队内部的调整也在十六年年关的时候尘埃落定。 这个调整除了关于旧人去新人上之外,还有对兵种的调整。 陆军编制稍作削减,而空军编制增加,海军则削减到三个战区以下。 军队的发展,同样跟社会生产力紧密关联。在飞行类元器普及军中的前提下,空军的重要性进一步体现出来,而海军的重要性正好相反。 在嬴翌的计划里,所谓兵种,在未来会混一。不存在什么空军海军陆军的区别,只有一个兵种,全能兵种。 如今的调整,只是为兵种混一走出第一步而已。 海军大量削减,而且有很大的变化——海军不再负责海面战斗,而是水底战斗。海面的话,交给空军更好。 海面上的目标,对空军来说不就是活靶子么? 所以海军的战舰,已经演变成封闭式,类似于潜艇的舰船。他们负责水面下、海底上的空间。 三十九章 传送体系 “崭新的、强大的事物,在首要满足帝国本星的前提下,才有余力向附属世界推行。”嬴翌道:“强干平枝,是稳定的保证。对第一界、第二界,从基础做起,附属世界的工业,在帝国战略调整之前,要比本星本界低两到三个层次,且以商业性质的为主。” 掌控一个文明级的帝国,并非简单的事。作为文明帝国的主宰,嬴翌时时刻刻要保持警惕,他必须要对诸夏负责。 这是权力的本能,更是责任的本能。 他历来对权力抓的不紧,对文武官员下放权力,可以说在他穿越之前的时空都是不可想象的,幅度巨大。 而到了他这样的层次,享受或者其他什么,都已是云淡风轻的问题。更多的,还是背负着这个国家所带来的责任和巨大的压力。 他是开国之君,对帝国的期望是万万世。如何保证帝国的延续,而不至于波折,这是在他这个层次首先要抓住的问题。 帝国本身必须永远掌握着核心的,最重要的,有着决定性意义的东西。 军事方面的调整不急不缓的进行着,而治政方面,在面对跨层面战略的转折点前夕,同样要做精微的调整。 实际上关于这方面的调整,最多的还是在隐性层面,并补充一些律法条款,是潜移默化的。 更重要的是,无论第一界还是第二界,如今都还没有被帝国征服。一切都是准备工作,这也是嬴翌信心和气魄的一种体现。 他确定并相信帝国一定会征服它们。 当前,星空大开发计划的准备工作也已经进入倒计时。星空级的真元器飞行器的制造方案已经进入第二个完善阶段。预计在十六年年中,星空级的元器战舰将会上线,最多年底,第一批星空元器就会走下生产线,并进入由帝国主导的先期星空大开发。 对于星空大开发的战略计划,星空元器只是其中的一条腿。另外一条腿便是传送门。 在王玉龙主导的宇空殿主要人员全部传送至第一界的前提下,本层面空间传送的研究,早已移交给元炁殿的一个临时小组。较之于跨层面的空间传送,本层面的空间传送技术实现的要求要低得多,因此拿出成果不难。 何况王玉龙主导的宇空殿的研究成果并未被跨层面阻隔,每一个月,都会通过消耗人道国运,将研究出的资料传回来。 进展快,是显而易见的。 本层面的空间传送技术,已经有了成熟的实现方案。十六年新年过后,便会在本星进入实践程序。本星的跨域传送门,将会在十六年全部建造完成,为本层面的跨星球传送门的建造进行预热。 上元节,在嬴翌主持了规模宏大的祭祖和祭天典礼之后,新一年的各项规划便进入日程。 嬴翌召集易阁诸辅臣在天子阁对新的一年的规划进行最后的确定和商谈。 “民用级飞行元器的普及今年还要继续进行。”嬴翌道:“在华夏纪十八年,帝国进入跨层面战略计划之前,帝国本星要完成飞行类元器的全面普及。目标是五成——要求帝国本星有五成百姓家庭拥有一台家用型的飞行元器。” “陛下。”天官阎尔梅拜道:“今年为华夏纪十六年,至帝国跨层面战略实施还有两年整。要达到五成百姓家庭拥有一台家用型飞行元器的目标,两年可以达到。” “如此最好。”嬴翌摆了摆手:“淘换下来的落后的陆地、海洋型元器的处置,一部分回收回炉,一部分可以给第一界、第二界消化。” 诸辅臣皆以为然。 “在教化体系方面,于去年的基础上,做更进一步的调整——建立在跨层面战略的基础上,增添第一界、第二界的一些资料,务必令我们的新生代对帝国跨层面战略有一定的印象。” 顾炎武颔首应喏。 “第三个便是关于星空开发的准备工作。第一阶段的星空开发,由帝国主导,但同样需要民间参与进来。帝国主导,是为了立标杆、做模范。外星球的基地遵从怎样的规矩、矿物开采、运输、税务等方方面面遵循怎样的律法,帝国主导就是立下一个符合人道发展的标杆和模范,预防民间商人、百姓在开发外星球的时候秩序混乱。” 嬴翌道:“宇宙空间的开发,是一项崭新的事业,涉及到一些新的东西,需要在摸索中确定规矩。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观察民间的需求。第一阶段的星空开发,放出五到十个名额。” 辅臣们心里有数。 这五到十个参与第一阶段星空开发的名额,在不违背人道健康发展的前提下,有三分之一的名额会在帝国官员内部消化——这是满足人情关系。剩下三分之二的名额,必须要硬斗硬的选拔。 这是这些年来墨守的一种潜规则。 人情关系未必不好,未必会损害人道利益。但全都是人情关系则必然不可。新的东西的出现,代表着新的利益。而星空开发所代表的利益,是巨大的。决然是不允许被垄断的。 一切的行为,都要遵循人道健康发展的要求。一旦违背,必遭严惩。 而这个健康发展的要求,具体便体现在某件事处理的过程中,人道国运是增还是减,增加的幅度是否符合中枢元灵的预期。如果不符合,必定会面临人道监和中枢元灵的彻查,没有问题还好,一旦有问题,必定会被查出来,绝对跑不了。 而垄断,便不符合人道的健康发展规律。在人道尺度上,全民的提升,才是健康的,局限于某个特权阶层的提升,是不健康的。 所以很多会产生利益的国家政策,内部人情关系消化的,绝不允许超过三分之一。这是嬴翌默认的。总也要给官员们一些特权。 “本层面传送技术成熟,本星的跨域传送门的建立,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嬴翌问道。 这项计划,在去年就已成型。并早已吩咐准备工作。 阎尔梅闻言道:“业已准备妥当。工部对相关传送门建造征地、拆迁、辅用材料,都已准备万全。” 又道:“预计中域传送门设立在帝丘外的飞行元器升降场畔,西域传送门设立在狮子河畔的波州飞行元器升降场附近,南域在海胶,东域在空桑,东南域在玛雅,荒域在望角。皆在飞行元器升降场附近。” 四十章 对接 传送门的建造是重中之重。 譬如帝国之前的交通体系,传送门则是帝国更高层次的交通体系的核心部分。 无论是跨层面的传送门,还是本层面星球内或跨星球的传送门,皆是保证帝国统治,稳定帝国秩序,推进帝国发展的重要保障。 以前的物资、商业、人口乃至于军事活动,依赖于海陆运输体系,及至于发展到空运,到如今以传送为核心。点对点,忽视之间的空间距离,完成最直接的对接。 这是一大跨越,是本质上的进展。 对于第二界而言,因其较之于第一界的优势,帝国在十六年加大了对第二界的投入。 首先是跨层面对应传送门的建造,优先级排在第一界之上。嬴翌陆续从元炁殿调遣了三支队伍传送至第二界,主持负责对应传送门的建造事宜。 至于第一界,因为对灭世黑手的忌惮,对应传送门的建造进入停滞阶段。因对应传送门未能建成,王玉龙等无法回归帝国,便在第一界据点中深入钻研传送门的理论奥妙不提。 当大夏帝国本界本星跨域传送体系建造成功,时间已是十六年秋。中域、南域、西域、东域、东南域和荒域六座传送门屹立起来,标志着帝国进入崭新的一页。 传送门的建立,对帝国的意义不言而喻。对百姓的鼓舞不言而喻。从此以后,跨域级别的远途交流被缩短到一瞬间,比县城之间的来往还要便利的多。 本层面传送技术较之于跨层面的传送,更简便优越的多。无论是对元炁的消耗,也就是八方塔输出功率、持续时间,要大的多,长的多。传送的效率也高的多。 六座传送门,以帝丘传送门为核心。帝丘传送门以九座新型八方塔为能源供给,可以持续不断的,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开启传送。其他五座传送门保持一天六个到八个时辰的持续传送。 而效率——传送门之间,对物资的运输,一次性可以传送多达十万吨的货物,一次性可传送的人数超过一千人。 这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了。 但对嬴翌而言,仍然不够。 这样的效率,在星球内部已经足用。但对跨星球的大宗物资传送,怕是还差了不少。 继续钻研传送技艺,完善、提高对元炁的利用效率和传送效率,是宇空殿接下来的第一要务。 这不单单关系到本层面的物资、人口和商业的流通,更关系到跨层面的稳定统治。 毕竟当前的跨层面传送门,一次性传送不能超过五十人,物资不超过十吨。这样的效率实在太低。 若有朝一日,帝国下辖的界面发生了特别的事,而这样传送效率便无法令帝国做出最快、最有效的反应。 十六年秋,帝国开国庆典前夕,本星跨域传送体系完成。与此同时,第二界跨层面对应传送门,也在庆典的前一天完成建造。 双喜临门,无外如是。 第二界,扬南州天南府。 经过近一年的发展,原扬南道、今扬南州,已是日新月异,面貌翻天覆地。周致和在这近一年中,做了许多工作,因地制宜的,将帝国的制度、律法等方方面面,在这块土地上实现。 较之于周致和履任之前,扬南州的面貌,已经趋近于帝国本界十年前的一些稍稍落后的州治的层次。 这一年来,随着此界隋国统治的愈发衰弱,扬南州周边各道的起义浪潮更是轰轰烈烈,许多百姓活不下去,逃难逃到扬南州,被这里的一切吸引,在这里定居。 短短一年时间,扬南州人口大爆发。从周致和履任时统计的二百七十万丁口,暴增一倍,接近六百万人口。 为了安置人口,发展内政,周致和与朱炳琨商量着对扬南州西十万大山中的蛮人发起了两次军事行动,俘获超过十万蛮人奴隶,并将扬南州的面积,拓展了近一倍,虽然拓展出来的土地以山地为主,但同样可以发展——帝国有的是可以在山地种植的经济作物、药材。 扬南州如今的现状,在大夏帝国本星不算什么,但在此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随着爆发式的发展,一些问题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 “对应传送门建造成功让本官松了一口气。”站在庞大的传送门下,周致和叹道:“这一年来扬南大发展,但在发展之中,积累了许多问题,有赖于帝国本界消化。如果传送门还不能建造成功,本官这里就必须要更易政令了。” 发展会带来问题,尤其是一个封闭的地方。比如扬南州。 扬南与此界其他地方交流不多,而扬南生产的许多东西,实际上在其他地方也就一个新鲜劲儿。任何一种元器,都依赖于八方塔的能源供给。而未曾统治的地方,是没有普设八方塔的。 而许多经济作物、药材,其深加工,也同样依赖于帝国的工业体系。在此界是无法进行深加工的,就算扬南州本身已经建立的一定的工业基础,但产出过剩! 如今跨层面对应传送门建造成功,扬南州便与帝国本星直接联通。各种产出,便有了一个巨大的消化市场。 对此,慕缺等本界人士深有感触。 从世家转变为以商业、农业为主的家族,他们也已经囤积起了大量的原材料,而没有地方消化。 如今传送门建成了,他们也松了口气。 同时,慕缺、刘显田和孙黎也心中激动不已——因为他们接到特别诏令,邀请以他们三人为首的本界人士前往帝国本星参加帝国十六年的开国庆典。 “三位回去好好准备,下午未时至此集合。”周致和道:“本官这里恭贺几位得到至高无上的陛下的接见。” 慕缺按捺住心中激动,诧异道:“周大人不去?” 周致和笑道:“传送门建立成功,扬南州便有许多政务随之而来。陛下亦未召见于我,我自不能擅自离开。” 又道:“到了帝国本星几位把心放平静一些,休要处处差异。几位是本界人士,亦有独到的优势。此番去帝国本星,本官还要拜托诸位沟通商业。” 当然,这是客气话。 跨层面对应传送门建造成功,嗅到味道的帝国商人必定会迫不及待的涌入第二界。不过正如周致和所言,慕缺等是这边的地头蛇,有自己的优势。 四十一章 共天 于周致和而言,第二界传送门的建成,意味着帝国对第二界形成直接干涉局面,意味着扬南州五百万丁口正式纳入帝国治下。 人道卡的发放,已迫在眉睫。 虽因帝国在第二界只有一州之地,区区一块跳板,远未能将第二界圆满纳入大夏人道,使得人道卡在只有在传送门开启的时候,才能恢复一些基本功能,但早日普及人道卡,是身为州牧的周致和的重要任务。 帝国十六年开国庆典并非大庆,至今为止,大庆止帝国十年举行了一回,余者每年皆有。总的来说,止于与民同乐,并不大肆操办。 邀请第二界人士作为嘉宾,大抵也就是让他们见见世面,实际的意义并不大。 将忐忑的慕缺等人送进传送门,周致和回到天南府,立刻下达了普及人道卡的政令。 较之于第二界,第一界则没有任何受到邀请的嘉宾。第一界的形势太过复杂,须得有个预防。嬴翌对第一界灭世黑手足够高估——能将一点神魂烙印藏在一条残臂之内偷渡,这样的敌手非同小可。 开国庆典的举办,勿须详细赘言。无外乎召集宴请文武,出宫与民同乐,最多再通过中枢元灵向帝国的所有子民讲几句话。 没有耀武,没有扬威,算是较为平淡。 但即便如此,一趟流程下来,第二界数十位来客仍被震的麻木。大夏本星的文明层次,让他们看不懂,但就是觉得好厉害的样子,不明觉厉。 “如此帝国,何其强盛!” 慕缺的人道卡放在案几上,面前一幕立体留影投射,是一颗缓缓旋转的星辰,大陆、海洋、岛屿、山川、河流,如身临其境。 他伸手好似捏住实物往旁侧一拉,星辰被拉走,留影变幻,却是一个民间的元器制造商的广告,小到日常用品,大到陆路运输元器,是应有尽有。每一样元器的数据都一目了然,看的人目不暇接。 与慕缺一样,孙黎、刘显田也如一稚子,玩得不亦乐乎。当然,也不尽然是玩,同样也是在了解帝国本星的状况。 他们查阅了帝国本星各项资源的出产、价格、成品加工流程,等等凡此种种。渐渐心里有了想法。 作为第二界的地头蛇,他们有自己的优势。自周致和治理扬南道近年以来,他们响应转型,如今亦有了新的事业。 比如慕家,从原本以垄断文化为主,畜牧为辅的世家,转变为以药材种植和改良战马饲养为主的商业家族。扬南州向西十万大山扩张的土地,有一部分被他们买下,如今已进入盛产期,正是需要变现渠道的时候。 来到帝国本星,除了参加庆典,便是为自己,为扬南的商业寻找出路和渠道。 所以要了解帝国本星的商业状况。 不过还没等他们主动去找,帝国不少商人便已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里便不细表。 却说庆典之后,一项新的政策及相关法令随之颁布。 “随着帝国百姓平均体魄素质的增长,随着以大复仇、大一统、扩张拓展思想为核心的帝国文化的深入人心,民间的厮杀、斗殴等事件频频发生。”御法院法务总理大臣王夫之上书道:“不利于帝国治安,不利于民间稳定,不利于人道发展,恳请陛下下诏立法,杜绝此类治安事件根由。” 对于王夫之的折子,嬴翌看了便丢在一边,然后召集阎尔梅、王夫之等易阁辅臣商议。 “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嬴翌淡淡道:“子夏亦曾问夫子: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答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又道:“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孔子曰: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见诸臣默然,嬴翌又道:“朕赋予百姓报仇的权力,就是要给百姓一把保护自己的刀,让那些为所欲为的人有所顾忌。王卿的折子朕看过了,如许年来,民间确多有复仇而杀斗者。或为父母之辱,或为亲朋之义,朕以为可也。不过王卿之言,亦未尝没有道理。复仇归复仇,须得不能扰了律法秩序。” “设共天台,以为杀斗之所。” 共天,不共戴天。复仇之所。 归人道监之下,以府为单位,一府设一台。若有父母受辱、亲朋被欺者,于共天台约斗,或以胜负,或以死活。 杀斗之后,恩怨一笔勾销。 自然,其中涉及许多细节,皆有中枢元灵查实。约斗双方,要有必然的理由方可杀斗于共天台上。 共天台的适用范围,局限于民间。至于官员为非作歹,实际上不需百姓复仇,嬴翌早将其拿下——中枢元灵一月一次的人道功绩监察不是闹着玩的。 再则百姓向官员复仇,多半是不成功的。官员享人道便利,便是寻常的小吏,也极强大。百姓必然不敌。 反倒是民间的恶霸、为非作歹的歹人、为富不仁的富商,这些人才最有可能祸害百姓。而他们并无官员便利,就个人而言,并不比百姓强大。 有中枢元灵居中查实,亦不必担心有乌龙事件。 因此这项政策很快落实下去。 说起来嬴翌早就等着官员上这样的折子了——帝国文化的核心思想,类似于强汉,趋近于公羊春秋。其中讲究一个大复仇主义。 这便使得民间百姓极为彪悍,刚烈,有极强的战斗力。 便是到汉末时期,这样的事也层出不穷。夏侯惇曾为师报仇,杀人于市。典韦曾为友复仇,杀人于家。 可惜到汉末时候,大复仇主义已经凋零。但官府对于复仇杀人事件,大抵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强汉之后,诸夏的文化思想的发展,逐渐偏离原始的古典的儒家思想,一次次的阉割,令百姓成为绵羊,不复彪悍刚烈血性。于个人忍气吞声,历来顺受。于国家软弱可欺。悲也诚哉! 然而这是一种趋势——历朝历代,官员若失了守卫,与百姓有何异处?一根棍子也能打死。富商、豪强、恶霸、劣绅亦有何异?一根棍子能打死。因此他们联合起来,要把这种威胁到他们自身的东西,一刀切掉。 这就是思想阉割的根由。 四十二章 复仇 阉割了思想,扭曲了圣贤们的教导,什么狗屁以德报怨,都是这种背景下的产物。 我欺负了你,打了你爹,杀了你妈,干掉了你朋友,你还得以德报怨。这是什么道理?! 这没有道理。 至于寄期望于法律...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新的阶层形成,新的利益网络交织。民间有钱有势的,与官员联系渐渐紧密。官员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他们有。于是他们会从方方面面推动,以期消除这种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东西。 家财万贯,抵不住人家一刀,不敢肆无忌惮,这有什么意思? 当然要消灭掉。 但嬴翌决然是不允许的。 官员有人道榜监察,一个月梳理一次,可以保持长久的清澈。但民间的豪强却没有人道榜实时监测,所以他们有动机、有能力、有机会肆意妄为。所以嬴翌也给他们一个最直接的枷锁——复仇。 钻人道榜监察的漏洞,欺压百姓、肆意妄为,那就给百姓一把刀,让你胆敢欺压,便要把脑袋挂在要带上。 配合律法,必定会对帝国的中间阶层形成强大的束缚力。如果只是律法,有钱有势的人是有机会逃脱制裁的。 王夫之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只可惜,作为新旧交替时候的文人,他还有着旧时代的一些观念,有其本身的局限性。 好在帝国的第二个十年即将过去,新生代、在新思想下成长起来的这一代,即将步入中枢。 还有四年。 嬴翌是这个帝国的主宰者,文明的指引着,乾纲独断,一言九鼎。他有心要推行某个政策,无人可挡。 ... 慕缺等人与好些大商人见面,达成了诸多口头或书面的契约,心中放松,便离开宿处,打算到处走走。 他们在第二界的扬南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帝丘,却什么都不是。这里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其精神面貌、气质,都令人侧目。 帝丘作为帝国的中心,这里有最大的官,有最富有的商人,有最骄傲的百姓。 一天游览下来,见闻惊叹。一回到宿处,正逢着帝国颁发的‘共天台’相关政策。 人道卡上一目了然。 这一看,看的几人默然无语。 良久慕缺道:“如此一来,为官者有人道榜监察,为富者有共天台为威慑,不知多少人该战战兢兢,生怕平素言行过头喽。” 心里终归有些不舒服。 作为第二界固有的统治阶层,他们拥有随意处置百姓的权力和能力。如今归了帝国,虽然知道不能肆意妄为,但毕竟有种物伤其类的感受。 但在国家和文明层面而言,这却是一件好事。能够长久的,保持各个阶层的清澈,敦促其不能肆意妄为。这是一个文明帝国长治久安、绵绵延续的重要保障。 在共天台设立的第一个月,整个帝国各域各州府,便有上千起复仇约斗事件。 在共天台上,有数百个恶霸、豪强丢掉性命。剩下的无不是缺腿缺胳膊。 “恶霸、为富不仁者须得谨防。但民亦有刁民。”嬴翌如是对张鸣道:“你看这一番约斗,竟有翌此讹诈的。不出钱就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约斗复仇,真个是令人地笑皆非。” 是的,正如‘碰瓷’一样,百姓并非全都是好的。有道德底线低劣的,借此机会讹诈。不过他们失算了。 为保证共天台的公正性和威慑性,中枢元灵一直死死的盯着。 那些‘碰瓷’的一个个全都被抓起来丢到奴工营深造去了。 复仇要有正当的理由,共天台不是给人讹诈赚取利益的工具,这是一个引导思想的保证、民间泄洪的出口。 要规范中间阶层的德行,同样也要规范百姓的德行水准。不偏不倚,有理有据,才是道理。 “通过这样的手段,动用百姓的力量,将害群之马率先找出来。”嬴翌笑道:“真正的恶劣者,共天台上必定活不了。” 就算被复仇者很强大,但只要他的确恶劣无比,嬴翌敢保证,他上了共天台绝对走不下去。 实际上如果不是大夏帝国有自身的独到之处,共天台早晚也会废弃。 怎么说呢,民间被复仇者,比如有钱有势的恶霸豪绅,他们可以动用的资源远超百姓。百姓可以通过修行武经来强大自身,他们也可以。而且他们有钱,可以用更好更多的丹丸药材,比百姓修炼的更强大。上了共天台,就是包赢的局面。 但共天台控制在嬴翌手中,这才是根本原因。上了共天台,嬴翌让他死,他就得死,再强也活不了。 再则民间百姓也未必不强大——说不得这家百姓子女从军的,人家战场上下来的,强大无比,上了共天台,谁欺负谁? 慕缺三人此时就在帝丘的共天台下,正有一场复仇约斗即将进行。 帝丘的共天台自然是最早建成的,只用了一天而已。不过丈余高、方圆三十丈的石台而已,垒土然后埋入一座老旧型号的八方塔,用凝土成泥的元器碾一遍,再铭刻一组元符阵列即可。 复仇约斗即将开始的时候,共天台周边升起一堵半人高的墙。同时,立在共天台下的告示板上,会有中枢元灵宣示双方约斗的理由和身份来历。 这一场复仇约斗,乃是为母复仇。 却是一个老太太被欺辱,并受伤,其子为其报仇。经查,理由充分。被复仇者是一个富商之子,其纵马撞伤了老妇人,并言语辱骂,极尽恶毒。 随后双方上场杀斗。 结果很快出来——富商之子被斩下头颅,为母复仇者乃是军中将士,只用了一招就杀了他。 电光火石,事情就完了。富商老泪横流,抱着其子尸首痛苦,却还受到中枢元灵的警告——此间事毕,恩怨一笔勾销。若敢肆意妄为,必严惩之。 像这样的事,从此以后在共天台上比比皆是。也许有瑕疵,但总的来说毕竟是好的。 良善者有发泄怨恨之处。作恶者有前车之鉴。 浪荡的混子再不敢随意辱人,有钱的富商加强了对子女的教育,平素行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主宰漫威 四十三章 升空 九五,飞龙在天。于人于物于事,是最辉煌,最高光的时候。而这,也是衰落的前兆。 所以九五不好。把九五当作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目标,永远处于朝着九五的目标前进的路上,每一个高峰都不是最高峰,这需要引导者具有无穷高远的眼光和实现的手段。 在这条路上,容不得迟滞,容不得波折。一旦陷入迟滞,陷入波折,大势就有反转。 所以时时刻刻保持着有进步的事可做,而非得过且过,无论对个人还是文明,都是最优的方法。 大夏帝国一直在进步,这是毋庸置疑的。遵循人道健康发展的定律,文明必然是进步的。 新的事物时时刻刻在诞生,开拓进取的核心永远不会改变。 当第一艘星空级元器腾空而起,划破长空进入大气层,帝国进入崭新的一页。 星空大开发的战略,是必要的,也是紧迫的。本星资源有限,而帝国的跨层面战略,需要更多的资源来支撑。 在这方面,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就是开发星空。从其他的宇宙中攫取大量的必须的资源。 帝国发展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一个有能力有资格进行跨层面扩张的文明,其中消耗的资源,是不言而喻的。帝国的元器工业,建立在以金元合金等五行合金为基础的基础材料上,但这些材料需要金银等贵重稀有金属合成。 而金银等贵重稀有金属在本星的储量,是有限的。 更高等级的灵材,亦需要大量的基础合金材料来合成。要完成材料的换代,需要海量的资源。 现成的,唯有星空中的其他星球。 第二条路,便是从帝国的根本核心,从元炁入手。如果完美的把握元炁与物质之间、物质与物质之间的生克转换的道理,便可以通过元炁将木头变成金子,将金子变成泥土。 一旦钻研出普适性的物质之间生克转换的技艺,所谓稀有贵重金属便不再是限制帝国发展的因素。抓一把泥土,就能转换成任何所需要的材料,至少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文明发展对材料的需求。 而要完美解决,只通透物质之间的转换技艺还不够。这种技艺,要转换所需的材料,需要消耗另外一些物质。不论消耗的物质有没有价值,本星储量也就这么多。就算是泥土,海水,一颗星球上也是有数的。 唯有通透元炁直接转化物质的道理,借用宇宙间循环着的无处不在的元炁海洋中无穷的天地元炁,无论需要多少材料,都可以直接转化过来。 如此,即便大夏帝国放着广袤的宇宙星空不顾,也不会缺少文明发展的土壤。 但这种技艺的高深层次,还不是大夏帝国如今可以企及的。然而帝国对原材料的需求,已经迫在眉睫。 因此星空大开发,势在必行。在元炁与物质、物质与物质之间转化没有研究出普适性的技艺之前,必须要有海量资源来源。 星空级元器是在星球内元器对五行元磁之力运用的基础上,更深入钻研的成果。 在星球大气层以内,元磁之力的奥妙,着重体现在反重力及多面推动方向变更的运用上。到星空中,元磁之力的运用,更趋向于定位。星空中各个星辰散发的元磁之力是不同的,通过星辰元磁之力的不同,在探索陌生星空之时,便可以定位各个星辰的实时具体位置,从而构筑星图,而不至于迷失。 而在飞行方向的变更方面,变化不大。至于反重力侧,在星空中是没有太多的运用余地。 第一艘星空级飞行元器的体型并不大,较之于许多星球内飞行元器都要小的多,大抵第一次进入星空,有一些实验性质。 操作者是元炁殿下负责钻研星空级元器制造方案的供奉小组。他们随这艘元器一同升空,进行一些相关数据的搜集和一些功能的检测实验。 较之于星球内飞行元器,星空级元器除了在五行元磁技艺方面有了更深层次的进展之外,最大的一个区别,在于可循环的封闭式内部空间。 一艘星空级飞行元器,必须要拥有一个类星球环境的生活空间,以便于驾驭者生存。可以自产水、滋生空气、种植蔬菜,甚至可以养殖禽畜。 这种技艺,亦是帝国开发外星球的必备。要在各种环境恶劣的星球上开采矿物、生存,必须要有营造类本星气候环境的技艺。 运用到星空级元器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 星空级飞行元器有着强大的动力,其使用的最新型的八方塔,可以持续不间断的满足内空间生存、攻击、防御等一切需求。离开本星大气层进入星空之后,可以在短短三秒之内,将速度提升到最大秒速可以达到一百到一百五十公里的极限速度,接近光速的一半。 实际上速度还可以更快,但元器的材质却成为提速的关键障碍。第一代第一艘星空元器的材质,并非灵材,而是金元合金等基础五行合金。即便这艘飞船铭刻有拥有驱动天地元炁加固船体的禁法,也无法将速度再提升一个层次。 除非整体全部用灵材五行之精铸造,否则一百五十公里是秒速便是极限。 但灵材级的材料,如今产量极低,而且大部分要用在传送门的建造上。要将之作为普通材料用来建造星空飞船,恐怕还需要一定的发展时间。 灵材的合成技艺已经趋于完善圆满,但合成灵材对基础五行合金的量有着巨大的需求。五种五行合金,各一百份才能合成一份灵材。这才是限制灵材产量的关键因素。 这也是嬴翌如此迫切的推动星空开发计划的主要原因。 帝国需要海量的自然材料,需要从其他星辰上开采。 第一艘星空飞船升空而去,除了对飞船性能的实际检测之外,还担负着对附近几颗星球的初步探察之责。 包括月球、金星、火星在内的三颗星辰,三个月的探察期。包括对三颗星球的大环境、开发基地的初步选择等等。 四十四章 产能 第一趟星空之旅,嬴翌并未参与。但他站在大气层外,目睹着帝国第一艘星空飞船射离本星。 嬴翌突破生命桎梏,练成法力,修成灵识,至今已逾年余。如今他法力日渐深厚,体魄愈见强横,已经拥有了在宇宙星空之中短暂生存的能力。 如这般屹立于大气之上,面对星空,脚踩星辰,已不是第一次。 每每如此,便有种天地都在心中的感觉,但同时,亦觉自己渺小。这是一种矛盾的感受。 望着瞬间化作一点的星空飞船,嬴翌目中光芒四射。飞船的第一站便是月球,距离不过三四十万公里。嬴翌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以他如今的法力和境界,肉身跨越这段距离,应该可以勉励坚持。 但毕竟还是按捺下了。 星空中有着无处不在的危机,远处那颗散发着无穷光热的恒星,释放着她无尽的力量。离开星球大气层的保护,嬴翌必须要用自己的法力去消磨这无处不在的危险,这是巨大的考验。 面对持续不断的,无穷无尽的各种元炁辐射,嬴翌需要有更浑厚的法力和更强大的肉身要在穴窍之中孕育出神灵,肉身才有完美抵抗各种元炁辐射的能力,从而在星空中闲庭信步。 世界就在脚下,嬴翌背负双手,站立良久,转身化作一道流光,跌落下去。 ... 回到帝丘,嬴翌直接去了元炁殿。 第一艘星空飞船升空的同时,第一批星空飞船已经进入紧张的建造过程。星空飞船的建造场地,就设立在万寿山元炁殿旁边。向东延伸,占地五万亩。 暂时而言,星空飞船只有两个类别,以大小功能区份。小型星空飞船就是刚刚升空而去的那种,大型的则不可同日而语。 乾天鸾属甲型,便是这种大型星空飞船的型号。与之区别的,小型的,便是乙型。 甲型星空飞船头尾长达三公里,宽两公里,可运载乙型飞船一百五十艘,一次性可运载物资超过三百万吨。 这是一种工程飞船其担负着的,是先期在外星球建立基地、建造传送门的责任。 当然,若附加上武器系统,那便是一艘战争飞船。不过暂时而言,帝国的对外战争,还没有这样的需求。 “这样一艘甲型星空飞船,需要六台新型八方塔为能源供给。”星空飞船制造厂的负责人,亦即星空飞船方案研究供奉小组之首,元炁殿的一位修道士供奉道:“如果附加大小类型的元炁炮和元炁防御禁法,要满足其元炁消耗,则需要十二到十六台八方塔。” 嬴翌望着巨大工棚中这架逐渐已经成型的甲型星空飞船,微微点了点头:“汇聚、传输,对元炁利用率更高的八方塔已经迫在眉睫。” 不单单是星空飞船的需求,更有传送门的需求。 当前最新式的八方塔,较之于最初代八方塔,其对元炁的汇聚和传输利用率,已经高出千百倍不止。然而还不够。 一座本星内跨域传送门,便要十多台八方塔。跨层面传送门更需要近百台八方塔。区区一艘星空飞船,便要十来台。 这不但浪费材料资源,更是一种技艺的不成熟。 八方塔的更新换代,其技艺的提升,必须要尽快。 嬴翌琢磨着应该再放出一些新的东西给元炁殿了。 观摩完星空飞船的建造程序,嬴翌道:“这座星空飞船建造基地还需要继续扩大,提升产能。未来两年内,帝国的星空开发计划必定如火如荼。如果产能跟不上,于国策有碍。” 便问:“以当前基地的规模,产能如何?” 供奉答道:“全甲型飞船的产能半年三艘,全乙型飞船的产能半年应该可以达到二百五十到三百艘左右。” “太低。”嬴翌摆了摆手:“扩大产能势在必行。” 回到紫禁,嬴翌在天子阁召见大臣,下达扩建飞船制造基地的旨意。 实际上关于飞船产能的问题,易阁造有计划。只不过计划还在书面上。如今就要立刻落实。 按照资源就近的原则,将在除开中域帝丘之外的南域、东域、东南域和荒域择地修建飞船生产基地。 许多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嬴翌命令一下达,立刻就可以进入建设阶段。 如此一来,帝国本星将拥有五大星空飞船建造基地。将会从原有的各大元器工业区分流一批设备、人员,充实飞船建造基地。预计在十七年开年之前,完成基地建造,并在十七年年中批量下线星空飞船,推动帝国进入星空大开发的洪流节奏。 ... 帝国本星北半球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夷州传送台已是热火朝天。随着第二界对应传送门的建造成功,帝国本星与第二界之间的距离,直接拉到最近。 嗅到味道的商人们行动起来,第一个与第二界进入交流过程。 跨层面传送门无法时刻开启,开启时间每天只有五次,一次不超过半个时辰。 这使得大宗货物传送艰难。 而且使用跨层面传送门,必须要交付一笔金钱,金额还不少。这限制了帝国本星与第二界之间的顺利沟通。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传送门技艺和八方塔能源供给暂时只能达到这个层次。 “李查理,快快快,只有半个时辰,快给我把货物推进去,不能耽搁啊!”一位锦袍富态的商人急的汗水直冒,他的雇员,一个金发碧眼、紧身短打着装的汉子正开着巨大的元器运输车冲入传送门。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溜长长的队伍正等着呢。 “第二界可是个崭新的市场,一步先,步步先。”一位商人面露期待:“先占领市场,才能赢得未来!” “是啊。就算传送门使用费高的我心里害怕,我也来了。” “先期就算不赚钱我也认了。就像这位老兄说的,占领市场要紧。” “听说第二界人丁繁盛,地域广袤,全然不次于本界。那可是个大市场。虽说暂时而言,第二界需要开发,但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去培养市场,跟着市场一起成长,培养客户。” 四十五章 特色 “传送靡费甚大,扬南州出产的原料、成品,价格必须要远远低于帝国本界同类产品,否则根本卖不到帝国本界去。” 周致和谓左右道:“靡费是其一,效率是其二。传送效率低劣,大宗货物根本无法迅速通行。两相一合,可见严峻。” 他顿了顿,又道:“我听说做生意行商,要做大做强,须得遵循一个‘人无我有,人有我精’的道理。扬南州如今形式,要迅速发展起来,就要从这方面入手。‘精’之一字,扬南无法与帝国本星相比,只能从‘人无我有’入手。发展扬南的本土特色,才是当前最正确的出路。” 各府府君闻言深以为然。 便听周致和道:“本官月前下令统计各地特产的事,诸君办的怎样了?” 便有天南府君拜道:“州牧大人容禀:此界与帝国本界有类似之处,但亦有差异之处。一则是此界真气修行之法,帝国原本是没有的。真气修行之法,虽有其局限性,但对专修体魄亦是一种补充。下官恳请州牧大人上书天子,将真气修行之法列为第二界专利。” 周致和一听,便明白了,笑道:“本官也有这想法。专利倒是可以向陛下申请,真气修行之法,并不比帝国普及的《武经》强,《武经》包罗万象,含有修持打磨躯体的一切法门,而真气修行之法,此界并未统一,有的法门还有害处。易阁内参上对此有所安排,早晚以此界各种修行之法编纂《武经》的真气篇章,是时亦要推行民间。不过可以设法取得五年或十年的专利权,作为此界开拓输血,本官料来当是能成。” 天南府君笑道:“听州牧大人此言,下官便放心了。”然后道:“真气是此界一大特色,此外此界在动物、植物等各方面,都有完全区别于帝国本界的新物种。就天南府而言,独有一种黑蚕,此蚕所产蚕丝既美观且坚固,比之帝国改良的第三代桑蚕蚕丝不差分毫,比之第四、第五代虽然稍差,但有特色呀!这种蚕丝不惧明。扬南则有帝国作为依靠,并非一穷二白,发展的速度,比起帝国初期还要快一些。 认真做事,往往时间过的很快。 华夏纪十六年转眼已将年关。距离正式开启跨层面战略的大计划,还有整整一年。 朱炳琨的动作,逐渐快了起来。 进入十六年中,在传送门对应开启之后不久,朱炳琨就发起了对十万大山蛮人的总攻。在过去的一年里,十万大山的外围被全部攻占,蛮人的势力大幅度缩减,并被驱逐到大山深处。然而大山深处,朱炳琨也不准备放过。 在朱炳琨和周致和眼中,十万大山是一座宝库。里面藏着许多帝国本界没有的东西,这就是价值。 除了对十万大山的军事行动之外,对扬南州北部的大南山脉,州牧周致和也制定了一个一年计划。 在未来的一年,也就是十七年,帝国跨层面战略正式开启之前的一年里,周致和要修通贯穿整个大南山纵横各一条大道。一是为开发大南山建设基础设施,二是为挥兵北上做军事准备。 周致和深深的知道,一旦帝国开启跨层面战略,便是大举进攻,绝非小打小闹。大军一到,必定四面开花。修筑贯通大南山的道路,虽然因为飞行元器的缘故,其重要性有一定的降低,但仍然有必要性。 基础建设是大夏帝国的一大特色,自从嬴翌起势以来,各种基础建设就从未停过。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施工能力。 十万大山中的蛮人,已经提供了超过二十万的人力。还会继续提供更多的免费劳动力让周致和使用。 主宰漫威 四十六章 破邪 扬南西的十万大山历来是此界中土王朝的边患之一。正如帝国本界的古之王朝,因生产力所限,无法对环境恶劣的区域进行开发。 隋国的摇摇欲坠,让蛮人蠢蠢欲动。如果没有朱炳琨的到来,或许就这一两年,十万大山中的蛮人必定会大举入侵,是时扬南州绝无好下场。 但朱炳琨来了。 朱炳琨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为帝国打前站,作探查。攻略此界的军功,是嬴翌给新生代军官准备的。所以朱炳琨从未想过在跨层面战略开启之前擅自对扬南州周边其他隋国州郡动手,他只选择了蛮人。 打击蛮人,有必要性。是稳定前站扬南州的必要手段。在他的职责之内。 而且朱炳琨已经卸任,此来是作为帝国正规军队的一种辅助作用。所以他征募的兵马,绝不会超过两万。并且等到帝国大军跨界而来之时,这支兵马会立刻移交。 征伐蛮人,一则过过战争瘾,二则在职责之内,不会有逾越之处。 自占领扬南州以来,在军事方面,朱炳琨已经把扬南州打造的滴水不漏。无论是东、南两条江河的封锁,还是各种防御设施、进攻准备设施的建设,如今都已水到渠成。 他只需要把十万大山清理干净,然后等着十明坠亡的灭世黑手绝非等闲之辈。这个存在,其灭世手段,就如今体现出来的,与第一界灭世前文明格格不入,大相径庭。 嬴翌必须要有相当的把握,才会对第一界动手。在跨层面战略进入正式阶段之前,嬴翌必须要有针对性的手段。 他早已在为此作准备。 紫禁城中,人道台前,人道光辉照耀之下,耸立起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高三丈,柄就有一丈半。镜面方圆一丈半,仿佛一块炽热的火炭,中间似乎燃烧着一颗太阳! 这便是嬴翌为第一界灭世黑手准备的大菜。 一件法器,赤阳镜。 这面镜子的造法在嬴翌自己琢磨之后,又经过人道方案推演,得出的完美之法。是针对第一界灭世黑手的那种独有的邪气而炼制的克制性法器。 在嬴翌眼中,法器不是元器,而元器却是不完全的法器。这面赤阳镜拥有勾动、汇聚、转化、输出天地元炁的一切功能,并可通过法力催动,十倍百倍的提升其威力。 嬴翌用了一年时间,耗费了无数的珍贵材料,亲手将之炼成。然后置于人道台下以人道国运淬炼,进一步提升其威力。 这面宝镜运用了嬴翌最新领悟的禁法,如意禁,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大小如意变化。三丈是宝镜的原型,在三丈的基础上,赤阳镜可以长到三十丈,亦可缩小到巴掌大三寸。 赤阳镜交织的禁法,如意禁只是其一。还有聚元禁、纯阳禁、破邪禁、固体禁这四种禁法。 尤以纯阳、破邪两种禁法为最,各叠加十八层,几乎是嬴翌铭刻禁法能力的极限。 其中破邪禁是通过道家驱邪符延伸、深化、钻研而来。纯阳禁嬴翌未曾钻研圆满,是通过推演功能推演圆满的。 这两种禁法,才是这面宝镜的大杀器。在人道国运的淬炼之下,挟人道大势之威,有镇压邪祟之功。 人道国运的淬炼尚未圆满,不过在嬴翌的预计中,跨层面战略开启之前,必定是能够淬炼完成的。到时候嬴翌将亲自带着这面宝镜,到第一界去与那灭世黑手过过招。 赤阳镜是嬴翌自己准备的杀器。而在赤阳镜之外,有类似于赤阳镜的元器军备,也已进入大规模量产之中。 攻略第一界,针对的核心是灭世黑手。但大量滋生的净世者,甚至已经出现的比净世者还要强横的收割者,同样需要针对性的武器。 元炁炮的确厉害,但杀伤净世者和收割者全靠大功率的元炁输出,不存在克制性。 新生产的,以破邪禁为核心的军备,便是专门克制邪气,针对净世者和收割者的杀器。 拥有这样的武器,便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能打中,收割者也必死无疑——样品已经送到第一界经过了实战测试。 当然,破邪军备由元炁殿主导,嬴翌只给了他们破邪禁。第一界的关键,还是灭世黑手。只要能诛灭此枭,一切都不成问题。因此,赤阳镜和嬴翌本身,才是重中之重。 王轶胜对着崭新的铳口吹了口气,不远处一头高达三丈的怪物似沙砾一样飞灰湮灭。 “这玩意儿比元炁炮好用。” 王轶胜对左右甲士笑道:“收割者比净世者强大数倍不止,体魄数据已接近9这个数字。以其强大的自愈恢复能力,全副武装的精锐将士硬拼还差些火候。如今有了这破邪铳,什么狗屁收割者,没得蹦跶。” “啥时候才能列装啊?”一个甲士眼馋无比。 王轶胜嘿嘿笑道:“急什么。就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在此界前沿,必定是首先列装的。” 破邪系军备说来也没什么出奇的,就是在原本军备的基础上,增加破邪功能而已。仍然是老一套,一把铳,一口直刃刀,一副盔甲,重型武器仍然是元器炮,只不过也附加了破邪禁而已。 但好用是毋庸置疑的。 普通的元器铳要击杀净世者都得防备着其临死一击,更别说比净世者强大数倍的收割者。元器铳无法对收割者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唯有元器炮,能一炮击杀收割者。 而如今,破邪铳一铳就能打死收割者,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然而新旧两种军备,在元炁的消耗上,并无太大差别。 破邪禁的奥妙,可见一斑。 针对性的,克制性的,往往能见奇效。 当然,在对付正常的敌人的时候,两种军备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主宰漫威 四十七章 邀请 “将军,昨日又有两个大型生存基地被毁灭,此界原生丁口越来越少了。”甲士道:“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出手,恁的有些憋屈。” 王轶胜收起破邪铳,淡淡道:“此乃帝国策略,休得胡言乱语。此界灭世背后,有无形黑手。不解决此枭,我等万不能轻举妄动。若一个不慎,将此枭引到本界,你可知后果若何?” 甲士一听,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轶胜道:“寻常百姓,尤以旧时代过来的老人,多不能抵挡邪气侵蚀啊。” 所以对应传送门的建造,一直都按捺着。 甲士们不是不知这里面的道理,只是所向无敌的军队却驻足不前,总叫人憋闷,发发牢骚而已。 “不过本将军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王轶胜话音一转,道:“不能直接插手,以免引起那黑手的反弹,未必不可间接帮忙。走吧,回据点。” 转身上了一艘小型飞行元器,回到洛杉矶据点,早有甲士来报:“已有五个据点来人。” 王轶胜点了点头:“再等等。” 昨日王轶胜便已通过此界手段,给现存的能够接收到信号的幸存者基地发送信息,邀请他们派人前来,大意是有好处。 眼下此世,已与洛杉矶据点有联系的基地,最多的时候,有五十多个。但到现在,只剩下三十个左右。而且有能力受邀前来的,可能只有不到二十个。 不少基地没有空中交通工具,根本没办法受邀而来。 当前的幸存者,按照估计,整个星球可能还剩下不到一亿。其中至少有一半都在太平洋对岸的华国。 此次最先抵达洛杉矶基地的,也是华国某国家基地的来客。 至于美利坚,如今算得上大型基地的,只剩下俩。灭世之初,美利坚也有很多幸存者基地,而且拥有的武装力量,绝对比华国的民间基地要强大的多。然而被净世者清洗掉的,反倒更多。 此世美利坚在灾前的政治体制太过松散,人的思想太过自由散漫,往往一个基地在建立之前可以团结,而基地一旦建立之后,便开始扯皮。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往往不能迅速拿出应对方案。 尤其在针对内部潜藏的邪教徒的时候,还扯什么信仰自由,不能及时的清除,于是多受其害。 短短年余之间,遍布在这片大地上,原本大大小小的幸存者基地,如同被抹布抹去,很快消失在在活死人和净世者的袭击浪潮之中。 只剩下东海岸两个有灾前国家背景的基地,还勉力坚持着。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灭世之灾这样的背景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发生。此世欧陆那边,甚至爆发了‘起义’。灾前某些国家接收的某地区的战争难民,以各种啼笑皆非的理由,与国家背景的基地发生冲突,导致国家背景的基地都被活死人灭掉了好几个。 据点与此界其他幸存者基地建立联系,是在王轶胜清理掉整个洛杉矶之后的事了。 此间断断续续,还曾有一些基地派人过来。或是为了粮食,或是为了武器。 渐渐便有了交流。 当然,期间一些蝇营狗苟,也是有的。比如美利坚东海岸的三个国家背景的大基地,都曾用各种手段想要王轶胜将洛杉矶基地归还,因为这是他们固有的领土,不应该由‘华国人’主导。 其中一个还曾向洛杉矶基地发射核弹。核弹被元器炮拦截在半途,以至于最后,东海岸只剩下两个美利坚国家基地。 王轶胜往往是站在一个超然的角度看待此世的风云变幻。帝国战略所需,他就要遵从。而不会轻举妄动,自恃强大就这里一枪,那里一炮。同样,谁惹了他,也休想有好下场,而不会因为此界原生丁口的稀少,就网开一面。 但同时,他又要为帝国尽力保留此界的原生丁口。所以他传信邀此界幸存者基地派人来,实际上便是要间接插手,给此界多保留些生机。 到下午的时候,陆续已有十多个基地来人。王轶胜估摸着大概可能不会再有来人了,这才露面。 “本将这里有一些特别的武器,对净世者和收割者有效。” 王轶胜并未啰嗦,见面便将一把破邪铳搁在桌上。 “我要各国保留的历史、文化等不包含技艺资料在内的整套资料。谁给本将一套,本将就给他一把破邪铳。” 然后王轶胜拍了拍掌,大门打开,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却是一头被困锁在笼子里的收割者,三丈的庞大躯体、狰狞的爪牙和令人遍体生寒的几乎实质化的邪气,无不教人色变。 王轶胜抓起破邪铳,一铳将收割者打的飞灰湮灭,然后道:“如何?” “很...强大的武器!” 一个英姿勃勃的穿着军装的华国女性站起来道:“请问王将军,只是一把这样的武器吗?我认为一整套人文资料的价值...” “我要,它就有价值。我不要,它就是废纸。”王轶胜打断她,道:“本将军只是不希望此界原生丁口在帝国大举攻略之前灭绝而已。此番唤尔等前来,是怜悯。” 默然。 良久,一个中年白人站起来:“我们恳请王将军能多提供一些这种武器。人类就要灭亡了,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王轶胜摆了摆手:“如果你们谁能提供全套技术资料,这样的武器本将军做主给他十把。” 然后道:“一天。” 王轶胜转身就走:“诸位可以在大夏帝国前沿据点走走看看,明日给本将军答复。” 一干幸存者基地来人在厅子里踌躇半晌,这才一一散去。 华国七个国家基地都有来人。虽然因为灾难导致的地理隔绝,使得这些基地互相之间再不能像灾难前那样统一,但互相之间仍然有紧密的联系。 七个基地,七个团队的负责人聚集在一起,登上一座高楼,站在楼顶。 “一眼平阔,绿浪如海,真是少见呐。”其中一个学者气质的老人叹道:“他们真的很强大呀。” 洛杉矶早不复当初模样。 王轶胜为清理洛杉矶的活死人,几乎将整个洛杉矶推平。那些时日,元器炮几乎没有停止过轰鸣。 四十八章 散发 偌大的一座现代化城市,现在只剩下以原本港口为中心,方圆不过十来里之内还有建筑,其他的地方全都一望平阔。并且已经被改造成成片成片的良田,种植着青幽幽的作物。 这在灾变之前,不值一提。许多平原地区大片大片的作物,比之而言,眼前只是小儿科。 但灾变之后,即便是国家背景的大型幸存者基地,也没办法开辟这么多良田。 很多基地还在吃老本呢。 “有能力跨世界而来,我不知道怎样的文明才有这样的能力。但毋庸置疑的强大。”早前在厅子里第一个站起来的飒爽女军人淡淡的说道。 她面目英挺,美丽中带着刚强,英气勃勃,实属少见。 “我一直疑惑于他们的行为。”女军人道:“我们都知道,他们在这里包括工人和研究者,总数还不到两千人。但自从他们在这里立足,已经粉碎过数十次危机。无论是海潮一样的活死人,还是不可力敌的净世者、收割者,都无法动摇他们,反而被他们无损歼灭。” “他们面对的危机,如果换成是我们,各位可有信心渡过?” 其他几人都默然。 “没有。”女军人自顾自道:“京城基地面对过的危机,能与他们相比的,只有一次。险些没能度过去。” “好多的战友都牺牲在那场战斗中...” “直到现在,我们也只有勉力防御,而没有进攻的力量。但他们有。”女军人目光灼灼:“如果我手里有这样一支队伍,以他们的战绩,我有信心在这一年里扭转国家面对的险恶局面。然而他们没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就在眼前,他们视而不见。就连附近幸存者基地,那些人口,就算被活死人杀光,他们也没有主动出手。” “这是为什么呢?” 她转过英姿飒爽的脸,看着其他人。 “有两种可能。”她竖起生了老茧的指头:“第一,他们缺乏后续力量。跨世界不是容易的事,或许他们出了什么问题。第二,他们心有顾忌。他们顾忌着什么?绝对不是我们这些幸存者基地。” 她道:“美利坚东海岸的某个基地的下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们有拦截一切远程武器的能力。有一夜之间跨大陆消灭一座人口数十万的大型基地的能力。他们没有理由,顾忌我们这些‘土著’。” “欸...” 那个学者型的老者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在顾忌着什么。不是吗?灭世的罪魁,罪恶的黑手。” “是啊,灭世的罪魁祸首啊。”不少人咬牙切齿。 “那是另一个层次的生命体啊,我们连祂长什么样都不能知道,祂吐一口气,就让我们自以为辉煌的文明瞬间崩塌。而我们只能苟延残喘...” “我们畏惧祂,但我没有看到他们畏惧祂。”女军人道:“如果祂不可力敌,他们应该立刻退走,以免惹火烧身。但他们还在这里。” 说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今天那位王将军展示的武器,诸位看到了吗?核弹都炸不死的收割者,一枪打的灰灰湮灭。而据我了解,此前他们的武器,除了那些炮...”她指着环绕基地部置的那些炮楼道:“其他的并不能立刻杀死那些鬼东西。” “所以呢?” “他们在等。”女军人道:“他们在为祂做准备。他们一定会大举进攻我们的世界,而我们该怎么办呢?” 众皆无言。 只有那个学者型的老者笑了起来:“再怎样还能比现在更坏?而我们没有反抗的余地,不是吗?一个跨世界的文明,他们不会只有几千人的军队,那是部落。十万、百万甚至更多的军队涌入,比我们生存着的幸存者还要多,他们每一个都强大的不可思议,每一个都全副武装,有着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武器,我们能怎么办呢?” “他们要把可以打死收割者的武器给我们。”女军人道。 “所以?” “我们为什么不能研究呢?”女军人道:“我们什么都可以复制,就像以前那样。” “希望如此。”老者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他们技术,与我们截然不同。” “总有一丝希望不是吗?”女军人道:“我们谁愿意做亡国奴?” “你能想到的,他们难道想不到?”一人叹道:“他们把武器给我们,便是有信心的体现。姜参谋,我非常希望你的想法可以实现,但我没有信心。当初我们追赶西方世界,用了多少年?我们遵循的是同样的技术路线,都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技术发展路线截然不同的对手。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可以参照的,只有一把铳。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连鼎盛时期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姜参谋英气勃勃的脸,亦不免随之黯然。 “还是先拿到手再说吧。”她吸了口气:“我们商量一下,把技术资料分割好,保证每个基地都能拿到十把。” 但姜玥的如意算盘没能打响。 跟其他基地一样,他们最终七个基地,也只拿到十一把破邪铳。分散下来,他们甚至是最惨的。 不过在离开之前,一个甲士悄悄送了他们三十把,并道:“将军以诸位黑发黑眸亲切,令我赠与破邪铳三十把,望好自为之。” 姜玥等心怀复杂离去。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王轶胜并不担心技术泄露的问题。如果只是拿到一把元器铳,技术就泄露,那大夏帝国的技艺,跟原始人有什么差别? 至于会不会威胁到帝国的将士,那同样不可能。帝国的盔甲并非摆设。元器铳发射的元气弹,盔甲可以有效抵挡。至少在顶着元气弹的攻击,盔甲被打破之前,帝国的将士必定早把开火的人干掉了。 这就是王轶胜的间接策略,是请示过天子之后才实行的策略。 虽然这些分散出去的破邪铳只是少数,但在面对净世者和收割者的时候,便是决定性的大杀器。帮助那些幸存者基地稳固局面,更大规模的杀伤净世者和收割者,是毋庸置疑的。 四十九章 选秀 “统治和毁灭是两个概念。” 御书房里,嬴翌从书架上取下一部玉册,背对着张鸣道“第一界灭世背后的黑手,它到底是什么想法,朕到如今亦未能完全猜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能得到好处。至于为什么”嬴翌翻开玉册,走马观花似的留影在面前闪过。 “本星在朕一统之前有许多民族、国家,不同的文化。而在绝大多数的民族的神话传说中,往往存在一个以‘灭世’为己任的‘神灵’。这个灭世,不是打碎世界,而是毁灭某个世界的文明。”走马观花一般的留影中,记录的便是大夏混一本星之前,各民族神话传说中的灭世者和灭世事件。 “此乃人道之敌。”嬴翌双手轻轻覆盖在玉册上,留影顿时烟消云散“朕欲取第一界,前提便是诛灭此枭。如若不然,引火烧身,将祸患引到本星,悔之晚矣。” 道“已有针对此枭的克制之法,王轶胜又请奏于朕,朕便允了他间接插手之策,先看看此枭作何反应。” 便问“破邪系军备在军中列装状况如何?” 张鸣拜道“中域帝丘禁卫、辽东战区已陆续完成列装,南越战区正在列装当中。预计在十七年年中将全部完成破邪系军备列装。” “嗯。”嬴翌微微点头“仅余一年耳,时间不多了。” 嬴翌认为,第一界灭世的黑手,不会一直容忍大夏帝国据点的存在。那是一个威胁。 嬴翌担心引火烧身,将此贼引到帝国本星。然而在灭世黑手而言,又何尝不更难受?帝国的据点就在哪里,帝国的武器已经出鞘,明晃晃的对准了它。 一旦帝国表现出更大的威胁性,或者时间一长,它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动作。而第一步,必定是拔掉帝国在第一界的据点。 王轶胜仅凭一千甲士,多半抵挡不住。 嬴翌喜欢把握主动,宁愿先落子刺激此贼,也不愿被动等着此贼动手——最关键的,是已经有了针对性的手段。 如果有可能,嬴翌甚至会提前亲自走一趟,去试试那玩意儿的成色。 针对第一界,只要诛灭那贼,其后的一切,都是轻而易举。较之而言,第二界反倒更复杂一些。 第一界只剩下少许人口,帝国占领第一界之后,又不会马上开始移民,因此在第一界,最多就是每块大陆建立一座城市、聚拢幸存者即可。 而第二界人口鼎盛,地域亦广袤。隋国更非第二界唯一国度。 更多的人口,代表着帝国需要做更多的工作。虽然第二界至今也没有如第一界黑手那样的痕迹,在军事方面没有阻碍,但在军事之后的治理和统治,需要投入的心力更大。 经过三个月的星空旅行,当初腾空而去的星空飞船终于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关于月球、金星、火星三颗星球的初探结果,带回了人们自古以来对天空之外的向往。 这在帝国民间,掀起巨大的讨论热潮。对百姓而言,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幸有容焉,或者自豪满足。 而对商人,对心思灵活的,却是一个机会。 帝国星空开发的战略计划,早已宣传的如火如荼。有志于此的,无不在翘首以盼。 星空飞船的归来,预示着星空开发战略计划即将进入倒计时。有想法的,已经在为此做准备了。 “这是以元炁通讯探测设备描制的留影。” 一位修道士供奉满面红光的对嬴翌道“陛下,根据元炁通讯探测描制的详细地形留影,我们已经做出大致的选择。第一期开发基地的位置,皆以就近富集资源、盆地地形、星球气候灾害盲区为要点。月亮上先期设两个开发基地,金星则设三个,火星巨大,暂设五个。” 留影上,三颗星球缓缓转动,每颗星球上,都有几点红光闪烁,便是选择的开发基地落脚的位置。 嬴翌拨动着留影,仔细的观摩了一阵,微微颔首道“可。” 然后对一旁的阎尔梅等人道“三颗星球,计预设开发基地十个,根据预算筹备所需一切资源,五月之前能否办到?” 阎尔梅斩钉截铁道“陛下放心,绝无差池。” “好,”嬴翌笑道“尽快开启星空开发战略计划,帝国不局限于异层面,亦不局限于本界本星。开拓,开拓,炎黄苗裔,诸夏子孙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止。” 即便有朝一日帝国研究出了元炁转化物质的深层次奥妙,对自然矿物开采的需求大幅度降低,帝国的脚步也不会停止。嬴翌永远不会在某个地方驻足,除非进无可进 安排好星空开发计划的前置事宜,嬴翌与阎尔梅离开元炁殿。君臣相伴,一边详细讨论星空开发战略计划的细节。 紫禁城自从被嬴翌改造得御空之后,帝国中枢机构的办公处便从紫禁搬离。 紫禁拔地而起,城北倒悬瀑布下的日月湖畔,便是如今中枢机构办公处汇聚之处。 从元炁殿出来,绕过紫禁帝丘,不久就是日月湖。湖畔丝绦垂垂的柳树下,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君臣讨论了一些细节之后,阎尔梅忽然道“陛下,按照惯例,选秀事宜就在今年。礼部已经着手准备此事。如今帝国在第一界已有据点,第二界更有一州之地,是否将第一界、第二界纳入选秀范畴?” 闻此言,嬴翌不禁笑了起来。 关于选秀,嬴翌如今完全没有任何强求的心思。但满朝文武大臣则不然。 自嬴翌起势,到建立帝国,至今已二十年出头。当初二十余岁的天子,此时已是四十余岁。 然而天子无嗣。 虽然都知道,天子的寿元必定超乎想象。但天子没有子嗣,仍然令人不安稳。 因此自第一次全国选秀之后,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一则选出优秀的女性,以期能为天子诞下子嗣。二也是帝国各界的某条捷径——被选上之后,无论是否能被天子临幸,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五十章 大好事 被天子临幸,那便是妃嫔,娘家便是皇亲国戚。虽然皇亲国戚一样要必须遵循帝国所有的律法,但有些特权,却是别人没有的。 没有被临幸的,三年解雇离开帝宫紫禁时,也有各种补偿。 仅三年而已,又不耽搁青春,两个结果,都只好不坏。如何不能成为盛事? 要知道,以前每个在选秀之中被选上,三年后解离帝宫的,出来无不能独当一面,学会许多在帝宫外根本学不到的东西,以一己之力,随后撑起一个家族的发展,例子比比皆是。 帝宫的平常事务并不繁重——随着帝国的发展,元炁运用到方方面面,许多事都已经脱离人力而运行。何况帝宫还有中枢元灵梳理一切事物? 宫女和女官被选上之后,在宫里悠闲的紧。有大把时间跟着自己服侍的妃嫔接触帝国最前沿、最高深的技艺。 不需要学到多少,便则只一些皮毛,拿到民间,也是发家致富的依凭。 就算什么都没学到,以在帝宫的三年履历,回家之后随便嫁个官员、豪商,不也是轻而易举。 能被帝宫选上,有资格服侍天子、妃嫔的,哪个不是模样身段俱秀,气质涵养俱佳?又兼有帝宫履历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大受欢迎。 “此事但凭礼部区置。” 嬴翌笑道“朕没有任何要求。” 阎尔梅笑道“陛下英明。” 道“说来对第一界、第二界,当属一桩好事。亦可加强本星与两界之间的沟通和联系,臣以将第一界、第二界纳入大选范围最好。” “随意。”嬴翌摆了摆手。 第二界,扬南州。 慕缺刚从帝国本星回来不久,一直忙着处理与帝国本星的商业来往及慕家的产业调整事宜。 在商业方面,慕缺在帝国本星时,便已与几个大商行达成了协议。虽然因为传送费用及效率的缘故,他这里的价格被压得很低,但仍然有的赚。 而州牧府新出台的对于发展‘特产’的政令,让他十分赞同。并已经取得了三种特产的首批种植、养殖权。 慕家原本是以畜牧为辅业的世家,畜牧业占了慕家每年收入的一半以上。慕家甚至的原本隋国军队战马的官方供应商。 此番‘特产’政令下达之后,慕缺对家族产业的第一个调整,便是‘坐骑’特产。 慕家本来养马,而且又是原本扬南州最大的世家,亦曾搜罗许多珍禽异兽,便具备了发展‘坐骑’特产的第一要素。 于是慕缺花大价钱,在州牧府预购了一座专司动物血脉改良类型的地稷仪。 帝国在这方面限制不大。地稷仪在帝国本星,早已民用化。除了主粮改良类型的地稷仪禁止下放民间,其他的没有限制。 地稷仪这种元器发展到现在,已经形成数个大的系列。因功能细分、剥离,使得各个系列的地稷仪,更有针对性。 但主粮改造,是严厉禁止的。主粮关系的整个帝国的稳定,一旦开放限制,天知道民间的商人和百姓能把主粮改造成什么样子。万一改造出个什么畸形的玩意儿,一不小心流通开来,造成大量百姓受害,那就不得了了。 所以对民间开放的地稷仪,是剥离了主粮改造元符阵列,并时刻受中枢元灵监管的类型。 主粮改造是一大禁令,百姓普遍食用的禽畜,亦在禁令当中,受中枢元灵监管。 至于其他的,比如对战马,对宠物,对花草等类型改良的地稷仪,是敞开了的。 说起来周致和提出的‘坐骑’特色,是有根据的。 帝国的文明层次发展到现在,派出奴工营、准籍贯的丁口,正式的大夏子民,家家户户一台元器车毋庸置疑。随着飞行类元器的普及,有许多条件好一些的家庭,已经拥有了一架家用小型飞行元器。 但无论元器车还是飞行元器,都不能满足个人的一切享受需求——走马观花至少不能满足。 于是民间逐渐已经兴起中短距离内乘坐改良马匹或者精致手工马车的风潮。 这其中还与《武经》的普及有些关联——《武经》修行的初篇之中,站桩扎马是一大重点。许多百姓为了自家儿女日后能有个好前程,多家养马匹,方便儿女联系骑术,体会扎马站桩的道理,尽快完成《武经》初篇的修行。 这种需求极其广大,可以说‘坐骑’特色,在大夏是有着广阔市场的。 许多学子也喜欢跨马交游——跨坐在马背上,不急不缓的观摩沿途景致,与一群同窗谈天说地,比起在元器车和飞行元器中,可要雅致的多。 元器车和飞行器用来赶路,而坐骑则是另一种用途了。 所以扬南道,或者说第二界,已经拥有了日后在大夏帝国立足发展的必要条件。 慕缺这几天正思忖着此事。 在他看来,坐骑的速度、力量只是一种基础,威武、雄壮、美丽、雅致,这些东西,才是决定日后坐骑是否好卖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慕家牧场日后在改良坐骑方面,坐骑的速度和力量只是旁支末节,其他外表的、气质的,才是决定性因素。 并且慕家已经花了大价钱,向民间征集收购各种珍禽异兽了。 一条条计划落实到纸面上,慕缺正在书写,门外便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 慕缺抬起头来“何事?进来。” 管家进来,慕缺问“什么事。” 管家道“刚刚得到消息,州牧府张贴了帝国天子选秀的告示。仆以为事关家族以后的前程” “什么?!” 慕缺一下子站起来,脸上露出喜色“天子选秀?!” “是,老爷。” “好,好!”慕缺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快去把二爷唤来。” “是,老爷。” 不多久,慕瑜急匆匆来到这里,推门就道“大兄,天大的好事啊!” “坐下说。”慕缺摆了摆手“为兄知道是天大的好事。天子选秀啊,啧啧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他道“那可是大夏主宰,神仙一样的天子。如果慕家女能入天子帝宫服侍天子,慕家以后就稳了!” 五十一章 传达 慕家虽然算不上此世隋国顶尖世家,但也在一流之列。世家有世家的底蕴,比如在子女教育方面,世家便很有特色。 世家女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数百年的底蕴,诗书传家,养出来的气质,远非寻常可比。 作为第二界的垄断阶层,如慕家这样的世家,绵延数百年,一代代择优婚嫁,后代男的帅气,女的漂亮,在加上世家独有的气质,绝对是顶尖的。 天子选秀,对别人来说可能有难度。但对世家女而言,大抵可以算得上对口了。 要气质有气质,要文化有文化,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这就是世家女。 大夏帝国的强盛,慕缺亲眼目睹。他知道,最终统治此界的,必是大夏,不容半点质疑。 但此界与大夏,终归好似隔了一层。他虽然是首先倒向大夏的此界权贵,但此界权贵在大夏又算什么呢? 总觉得不太保险。 眼下机会来了。 只要能将慕家女送入帝宫,一切担忧,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与慕瑜商量一阵,很快定下章程。 “适龄的慕家女皆要参与选秀,无论主脉还是旁支。选上一个,可喜可贺。选上两个,是祖坟冒烟。若能有三五个,便是老天垂怜。”慕缺道:“这件事二弟你来做,须得不能有半点差池。” 慕瑜振奋道:“大兄放心就是。” 如慕家一般,扬南州其他两个世家也都动员起来,将适龄的、模样身段气质出众的,皆要去选一选。 非只世家,低一等的豪强、豪商,也打着同样的想法。乃至于百姓,亦然。 豪强、豪商,请来懂礼仪、修气质的老妈子,进行突击增进。至于百姓,则多没有那种意识,大抵尽人事听天命。 天子选秀,非只第二界。第一界也在范畴之内。 只是第一界的情况,与第二界不同。 王轶胜接到书,不禁地左右道:“陛下选秀,此乃帝国大事。然则此界状况,怕是多有不便。” 说多有不便,一则是此界灭世灾祸背景,生还的幸存者并不多。二则选秀有基础条件,那就是纯洁。第一界要找出几个纯洁的,怕是要从未成年女孩之中去找了。 然而未成年的本就生还稀少。 “怎么也要把礼部公文交代的事做好。”王轶胜摇了摇头:“总不能老朱那边大有收获,我王轶胜这里一个都没有,这颜面往哪儿放?” 左右甲士苦笑道:“将军言之有理。然此事真是为难。据点人口虽已超十余万,然多已不洁,哪有资格参与选秀?便则找出几个有基本资格的,这模样身段气质,又难了。” 另一个甲士忽然道:“倒也不一定不能。” “哦?”王轶胜忙道:“说来听听?” 甲士道:“本据点的确没有,但其他据点未必没有。” 王轶胜一拍脑门:“倒是本将忽略了。”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此界中人对帝国都有猜疑好奇,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机会。其必尽心竭力...” 第一个甲士闻言道:“如此,怕是不好。将心有诡谲者送入帝宫...” 王轶胜哈哈大笑:“心有诡谲?不然,不然。一旦入了帝宫,休说心有诡谲,便是有通天之能,又能翻起什么浪花?说不得一入帝宫,什么心思都放下了。” 又道:“何况入了帝宫,除非未被天子临幸,三载而出,方有回归此界机会。而三载,帝国早已拿下此界,晚矣。” 便起身道:“将此间选秀事以正式公文的行事发给此界各大基地。” 见王轶胜已有决断,左右甲士齐声道:“喏。” 华国,京城幸存者基地,地下研究所。 封闭的,无尘的,看起来极高端的研究室内,穿着大白褂的科研人员正来来往往。 姜玥正带着一位中年军官隔着玻璃墙观摩墙内实验室的研究。 一把破邪铳摆放在台子上,种种研究工具一起上阵,扫描的扫描,分析的分析,搞的是不亦乐乎。 “还是没有什么成果?” 中年军官看了一会儿,皱眉问道。 姜玥神色清冷:“没有。除了猜测,什么都没有。” “猜测?” “这把所谓的破邪铳浑然一体,好似直接用模子锻造浇铸的,无法拆分。其材质极特异,硬度远超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自然、非自然材料,强度远超任何一种自然、非自然材料。单位质量甚至比钛合金更轻。而且有抵御甚至吸收能量攻击的特性,无论是高温灼烧还是激光切割,在某个限度之下,都无法破坏。” “某个限度?”中年军官问道。 “温度十万度以下,十倍一千零二十二瓦每平方厘米的激光强度以下,都无法对其材质造成损坏。” “可激光强度在十倍一千零二十二瓦每平方厘米的时候,产生的高温会超过十万度。” “所以我说这种材质能有效的抵御甚至吸收能量激光接近纯粹能量,触及之后会被吸收很大一部分。反倒是缓缓加热产生的高温,超过十万度会有反应。” 姜玥说着,又道:“破邪铳没有弹夹,不需要上子弹。发射的是一种我们无法解析和探测的类能量弹。根据小组负责人马博士的推测,破邪铳的根本,在其密布于材质里外的立体复杂型态的云纹。这是一种完全异于我们科技的另一种科技。” “那么...”中年军官道:“也就是说,至少短时间内无法解析?” “是的。”姜玥眸子有些黯淡。 中年军官微微叹了口气:“你不要有负担。毕竟是异于我们的另外一种技术。我们对其完全不了解。” 然后转言:“破邪铳虽然数量少,但用途毕竟还是很大的嘛。这些天冲击基地的净世者、收割者不都被轻易消灭了嘛。” 姜玥摇了摇头:“如果能有一千、一万、十万百万,我们就能收复失地...” 中年军官长叹:“你知道,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我们有这个技术,可以量产。但灭世背后的那位,凭这恐怕没用。不能打倒祂,我们收复再多的失地,都没用。” 他拍了拍姜玥的肩膀:“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慢慢来。我相信我们的科学家,有能力解开里面的奥秘。” 五十二章 传送 “希望吧。” 之前信心最足的她,如今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对破邪铳,就算天才如马博士,也只有猜测,而没有任何实际一些的成果。 是的,温度加热到十万度以上,激光的强度够高,是能够融化破邪铳。但融化之后,就是一团什么都没有的合金泥。 重新铸造出来,就是个万具,屁用都没有。 在浪费了一把破邪铳之后,马博士也不得不谨慎小心,再也不敢轻易将之损坏,只能通过设备,进行浅层次的观察。 但这有什么用? 是啊,通过一些尖端设备,是能够观察到破邪铳表层复杂交错的立体云纹,但这些云纹太过精微,其构造的立体型态,精确到纳米级的千分之一,也就是皮米级。马博士曾经试过在其他的材料上复制这些云纹,但光刻机的精度远远不够,复制出来的完全是一团乱麻。 除了观察。他们的技术,根本做不出任何有益的实验。 “他们的文明层次,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姜玥沉默良久,茫然道:“首长,我们该何去何从?” 中年军官默然,片刻后道:“老祖宗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连祂也不能让我们低头...” 然而两人都知道,话是话,做是做。 灭世灾祸的确没能让他们低头,但那是因为祂没曾给他们打招呼。如果在他们得知的确能够灭世之前,那位给他们打个招呼,提一些条件,便是再苛刻,恐怕也会答应。 正此时,中年军官神色忽然一动,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中传来极细微的声音。 他凝神,片刻,露出沉思。然后便开始打量面前的姜玥,看的姜玥莫名其妙。 “跟我出来。” 中年军官说了一句便往外走。 姜玥怀着疑惑,跟着走了出去。 电梯飞升,一路出了地下实验基地,来到一处大厅里。 “过来。” 中年军官招手,把姜玥唤到一边,斟酌了一下,道:“洛杉矶基地刚刚传来一个...消息,可能会涉及到你。” “请首长指示。” 中年军官点了点头,抿了抿嘴,道:“大夏帝国的天子选秀,范围囊括了我们的世界。那位王将军以公文的形式发送给我们,他的意思,你明白吗?” 姜玥一怔,道:“他要在其他的幸存者基地选秀?” “是啊。”中年军官叹道:“真是...别扭。” 姜玥道:“首长,这是一个机会。是打入他们内部的机会!我请示参加他们的...选秀。” 中年军官还以为需要说服,没想到姜玥自己提出来了,一时间不禁有些感动,道:“但你要明白,选秀的含义。他们是帝制!” “我知道,首长。正因如此,才是绝好的机会。一旦能被选上,就相当于直接进入他们的核心中枢。” “但你更需要知道,就算你打探到了什么,又用什么办法传回来呢?” “办法总比困难多。”姜玥坚定道:“我会想办法的!” ... 华国、美利坚、欧陆,数十个能够联系的上的幸存者基地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作为第一界本土的残余势力,他们如今面临的态势,夹在两个强大对手之间,进退维谷。 灭世的那位,不能力敌。跨界而来的更是神秘强大。 所谓知己知彼,如果大夏就在此界,早不知道派了多少细作间谍。但大夏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们毫无办法。 如今机会送上门来了,于是按照王轶胜传达的公文上的苛刻条件,咬牙选拔出他们最优秀的女性,进行一番突击培训之后,忙不迭的送到洛杉矶基地。 而此时,第一界的对应传送门,终于快要建成了。 已经没必要继续拖下去,试探的棋子已经落下,针对性的方法已经得出。正好天子选秀,于是王玉龙等在已经建立好的传送门框架上,进行最后的完善。 姜玥是在半个月之后抵达洛杉矶基地的。 与她同行的,还有三人。都是京城基地千挑万选的优秀女性。无论身段模样还是气质,都鹤立鸡群。 自然是,其他基地也有来人。少的两三个,多的四五个。 几十个基地,汇聚起来的优秀女性,竟多大一百五十余人。 这是一个世界经历灭世灾祸之后,遗留幸存的最精华的一部分。 王轶胜自然是满意的。 他在大厅中稍作接待,说了几句话。 道:“至高无上的大夏主宰选秀,没有错过此界,是你们的幸运。”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不屑之色。 都是优秀的新时代女性,对于封建的腐朽的所谓天子选秀,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真正真心实意的,有,但不多。毕竟是官府背景挑选出来的。 王轶胜权当作不见,道:“本将军不管你们抱着什么目的,本将军相信,只要你们到了帝国,自然会转变。” 一些城府不深的,都露出了惊惧之色。 王轶胜又道:“诸位都极优秀,因此有很大概率会被选上,进入帝丘帝宫,或为女官,或为宫女,甚至得到天子临幸,一跃成为帝妃。本将军在这里预祝各位此行圆满。” 最后道:“行程在三天之后,稍作等待即可。”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姜玥仍然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与其他优秀女性一起,汇聚到伟岸的传送门前。 她望着这座巨大的门户,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门户的两侧,各自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光滑明净,但并非玻璃所铸。镜缘上云纹密布,这让姜玥想起了破邪铳上的那些云纹。 她不免又看门户,果然,门户上也是云纹密布。 “看起来,这个所谓的大夏帝国,他们的文明,与这些云纹密切相关。” 忽然之间,一缕缕辉煌的流光在门户上闪烁起来,巨大的如同雷霆一样的湛蓝光辉在门户中央交汇,一个黑洞缓缓形成! “传送门!” 有人甚至惊呼。 黑洞渐渐扩大,最终被局限在门户内,形成一个深蓝的漩涡。 这时候,站在门户下的王轶胜开口了:“一个一个的来,从镜子面前走过。” 五十三章 矛盾 从本质上来讲,导致第一界人口大量活死人化的邪气,同样是一种元炁。 更进一步的说,邪气是一种带有特别性质和烙印的元炁,类似于法力的存在。 天地之间的元炁也许因环境的差异在性质方面有一定的差异,但决然是没有特别的烙印的。只有被炼化了的,才有这一性质。 但邪气又不同于法力。 法力博大纯正,五行俱全,阴阳皆存。而邪气较之而言,可谓之旁门左道。 在对生灵的直接杀伤力上,邪气不及法力。但邪气拥有远超法力的感染侵蚀能力。 但邪气容易被克制。 传送门前的两面镜子,便是根据赤阳镜的一部分原理量产的一种元器,主要作用便是用于侦测邪气的存在。 每一个优秀的女性从镜子前走过,如果体内潜藏着邪气,必定逃不过镜子的侦测这种侦测镜是经过完善实验的被镇压在人道台下,已经被炼化的那点神魂烙印最后的时光,便是在印证侦测镜的功能之中消散的。 王轶胜站在一旁,目光炯炯的扫视着,他十分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百三十余位优秀女性之中,有人露出了紧张之色。 王轶胜将手按在了腰间的破邪铳上。 ... 姜玥通过侦测镜,在一位宇空殿的大匠师的指引下,心怀忐忑的走进了湛蓝的漩涡。 在最后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背后惊天动地的嘶吼,还有那已经十分熟悉的破邪铳开火的声音。 流光,流光,无穷无尽,色彩斑斓的流光,那一瞬间,眼睛和大脑无法接收那些看到的东西,一片空白。 等到回过神来,一个踉跄,已是豁然开朗。 胃部一阵抽搐,她面色惨白的强忍着,便有峨冠博带的官员上来,将她从传送门下引到一旁的阁楼。 “第一次传送,多有承受不住。以至于神思颠倒,身体反应便是呕吐。”引她到阁楼的吏员道:“请入阁楼稍作休息,内中有方便之处。” 姜玥实在忍受不住那种传送之后头重脚轻颠倒一切的后遗症,连忙进入阁楼处理不提。 如姜玥这样能够坚持到阁楼的,是少数。大多数从传送门一出来,便大吐特吐,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亏得有护理传送门的工人拿着类似于元器铳的东西,放射出淡淡的光辉,将这些污秽之物消除掉。 ... “这就是帝丘。” 一艘中型圆盘状的飞行器中,栩栩如生的外部留影将飞行元器的内部化作了一片天空之城。 数量同样在百余位的女性就在留影形成的云团上,叽叽喳喳好奇的观望着一切。 帝国的飞行器没有窗户自从内环境循环方案完善以后,窗户这种东西已经没有必要。 观察飞行元器外部的一切,全都是通过外部留影,三百五十六度、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无死角立体投影观测。 她们在飞行器内部,可以看到飞行器外部的任何一种存在,就算是阳光照射灰尘在空中形成的光点,都一丝不落。 帝国内,大夏人道笼罩的范围之中,飞行器的导航、探测、留影,皆是中枢元灵掌控的人道通讯体系的延伸。若是大夏人道外部,则是由越来越完善的元炁通讯体系延的伸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外部留影内部投射,只是最基础的功能。 高天上,飞行元器如光电,划破长空,搅碎白云,迅速接近帝丘。 帝丘已遥遥在望。 慕玉华出神的看着这一切,虽然从父亲的口中,零碎的听过许多关于帝国的神奇,但耳闻何如目睹? 真是一个强大的,神奇的国度啊! 在这一刻,她心中有些复杂。 作为世家女,慕玉华在很小到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安排好的一生。联姻,是她必然要走的路。 她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谁,是哪个世家的俊才。但从没想过,会跨世界成为一个伟大帝国天子的妃嫔对此,她从不怀疑。她来了,必定会被选上。这是一个世家优秀女性的自信。 在第二界的一百余位优秀女性当中,慕玉华无论相貌、身段还是气质,亦或者琴棋书画、知识,都是首屈一指的。 云海中,远远一座御空之城在氤氲的云气和七彩的阳光下沉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帝宫。”随行接引的女官笑道。 紫禁城每日有半日时间御空而起,她们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不过无论她们怎么惊呼和向望,她们的第一站,必定不是帝宫,而是礼部为她们准备好的临时行宫。 天子选秀,由礼部主持,帝宫派遣女官监督。从第一界、第二界而来的优秀女性抵达本界之后,女官便作为接引监督而随行。 她会给她们稍稍说一些关于帝宫的东西,但并不深入。只需要引起她们的一些好奇即可。 ...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世界。” 姜玥已经换上精美华贵的大夏女装,与家乡其他几个基地几位关系要好的女性缓步行走在天街。 宽达一百五十丈的天街,即便在她们的家乡,也是前所未有的。 宽阔的犹如一体的石质主街面就有一百丈宽,两侧的人行道便各占二十五丈。人行道上花木盈盈,各种奇花异草交织出一幅秀美无边的画面。而在主街中,有缓缓开过的极玄奇的车辆,也有驾驭高大俊美的马匹的马车,甚有轿子,甚至有牛车! 先进和落后交织在一起,但在这种矛盾中,却显露着蓬勃的生机和昂扬的气度。 人行道上走过的,无论是普通的百姓,还是莘莘的学子,除了服饰风格略有不同,其他并无差别。他们或高谈阔论,信心满满,或满面含笑,如沐春风,无论是生活的富足还是精神的富足,都显露无疑。 姜玥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电影之中,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她有些恍惚。 旁边一个小巧精致的女孩忽然道:“玥玥姐,你发现没有,这里的人好像都很不同。” 姜玥恍然回神:“是与我们不同。他们的衣着,气质...” “不,我是说他们好像强壮的过头了。” 眼帘里,几个总角孩童追逐着跑过来,那速度,比第一界奥运冠军还要快的多! 五十四章 改变 “看起来他们的整体素质极强大。” 一个温婉的戴着眼睛的知性女性缓缓道:“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身体素质。” “也许只是表面功夫?”另一个丹凤眼的妩媚女性道:“这并非不可能。” 姜玥摇了摇头:“你觉得有必要吗?” 妩媚女性一怔,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有必要吗?” “表面功夫什么的,我看还是想想明天的事吧。”之前那个小巧玲珑的可爱女性道:“明天就要选秀了。” 说着她露出一丝苦笑:“我从没想过我会参加选秀,还是一个封建帝王的后宫选秀。” 几人都沉默起来。 她们缓缓走着,引来许多目光,但并没有冒犯的。 “或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知性女子淡淡道:“我们恐怕对封建这个词理解不够。我们总以为是落后的,但我们看到的,却是先进的。制度并有绝对的好坏,只看它怎么发展。” “我从来不觉得封建有多坏,不觉得皿煮有多好。”妩媚女子冷笑起来:“我见的多了,那些口口声声喊皿煮的,有几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她看了姜玥等人一眼:“姐妹几个都不是寻常家庭出身,应该都深有体会吧?” 又道:“说什么这呀那呀的,又不能把人性说没了。人性永远不会改变,而封建也好,皿煮也好,不都是人性发展下的产物么?” 又道:“还什么新时代女性呢,玥玥,我问你,你的婚姻你能自己做主吗?反正都不能,给人家一个帝国的皇帝当小妾又怎么了?” “行了,少说几句。”知性女子拉了拉她的手。 “发泄一下无所谓。”姜玥道:“记住使命就好。” “使命?”一听到这个词儿,妩媚女子就爆了:“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我容易吗我?娱乐圈多黑你知道吗?我能谨守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躲过多少脏手,躲过末日,到头来一句使命就是解释?” 妩媚女子说着,冷笑道:“我既然来了,也算是逃离苦海。给天子当小妾没什么不好,总比留着这身子给那些肥猪,那些恶心的混蛋咬基拔强。就算没选上,我也不回去了。” 都沉默了。 几人停在花木下,小巧女子少有的露出一抹成熟之色:“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去强求。” 她看着姜玥:“玥玥姐,你不要担负太多。就算你打听到什么消息,又有什么用呢?就凭几个幸存者基地,千把万人?人家连一个星球都统一了,跨界都是吃饭喝水。” “不强求。”知性女子也道:“这是对的。我们只是女人,不是超人。” 较之于第一界女性的复杂,第二界就纯粹的多。 每一个来到帝国本界的,无不以入帝宫为目标。 待到正式选秀的那一天,第二界所有人都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吟诗作赋,皆有惊艳者。 天子选秀是帝国的一件大事,在两界来人之前,礼部就已经完成了本界选秀的初、中选。 从帝国本星各大域、各州、各府、各县遴选而来的优秀者齐聚帝丘。 人数超过一万。 天子选秀已经是第五多次了,通过初期、中期遴选的人数,逐次上涨。而帝宫每次只要五百到一千人不等,便是如此优秀的上万女性当中,十个也只有一个能入选。 如今更添了第一界第二界两个世界的竞争中,压力更大。 实际上天子选秀已经成为一种全民的礼庆活动就算那些没选上的,只要能在初选、中选当中露脸的,大抵也是有前程的。 无论是如今愈发蓬勃的文娱事业,还是凭借进入初选、中选的身份资格,对很多男性而言,都有巨大的吸引力。 至于进入终选的,选上的不说。没选上的,也都有自己的前途。 对于这些,嬴翌自然是看在眼里,但没有任何看法。就如同三载未被他临幸而离开帝宫的,他都没有任何看法,更别说那些不能入宫的。 帝国礼部要搞这事,嬴翌也乐的他们去做。作为天子,总还是有至高无上的特权的,不是吗?优秀的女性陪伴在身边,总比平庸的好。 帝宫总要有些滋味才是,平淡太过也不爽利不是。 选秀最终的流程,嬴翌将之交给了帝后梓娘。怎么选,只看梓娘的意见。 三天过后,嬴翌见到了这次入宫的优秀女性们。人数超过之前四次,达到九百余人。其中本界有八百余人,其他两界第一界只有五十余人入选,第二界有八十余人。 姜玥也在其中,她几个相熟的好友,小巧的,妩媚的,知性的,都在其中。 她们终于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缔造了大夏帝国一切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那一刻,真的好像看到了神。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好像天地一样博大的气度。 一些喜悦,一些复杂。 她们知道,至少未来的三年内,她们会跟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也许会成为他的女人,也许会在三年之后离开这座御空的帝宫。 ... 时间走的很快,姜玥在入帝宫不久之后,便被天子临幸。然后她的很多想法,都开始随之转变。 一些忐忑不见了,但新的忐忑又出现了。 成为天子妃嫔,她已经拥有许多特权。帝宫里很多神奇的东西,都向她敞开。但她对于使命的心理,却在渐渐冷却。 原本不是她的东西,她把它们传递出去,当然不会心疼。但现在这些是她的东西,她没发现自己心底已经有那么一丝不情愿了。 但惯性仍然支配着她,让她尽力的去了解这个强大帝国的本质。 人道方案、元炁方案;人道榜、人道反馈;中枢元灵、人道通讯、元炁通讯、元器、元符...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大开眼界的同时,更是心中震撼。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体魄、神魂在短短时间内被悄无声息的提升到潜能极限,举手投足万钧神力,微尘细菌都在神魂返照之下无所遁形。 这是怎样的一个文明,一个帝国! 五十五章 以人代天 人道台上,夏鼎前,嬴翌负手而立。大夏本界乾坤仪在人道光辉之中缓缓的旋转着。旁侧两颗大小略有不同的黯淡乾坤仪环绕拥趸。 本界乾坤仪毫芒灿烂,几已完全被人道光辉浸染。另外两刻、颗则只一点淡淡光斑,差之不可以道理计。 “...乾坤图的炼制方案推演进入瓶颈,须得消耗人道国运,借人道方案推演之功,完善制法。将以炼入乾坤仪,统御诸界。” 硕大的眼睛在乾坤仪氤氲的人道光辉之中沉浮,中枢元灵如是对嬴翌道:“一界一颗乾坤仪,太过分散,多有不便。” 嬴翌微微颔首:“乾坤图要炼,但不急在一时。方今第一、第二两界皆未纳入朕掌心之中,三五年也不出奇。且乾坤图的制法已在推演之中。” 然后一转言,道:“帝国本界人道已至森严,将以人道代行天道之责。” 他伸出手来,将乾坤仪拨动,手指在乾坤仪上点出十个位置,道:“人道代行天道,从此十处始。” “军队驻扎之处。”中枢元灵道。 嬴翌颔首:“一切新的东西都要在满足帝国的基础之上,才能逐渐推广。你应该知道。” 中枢元灵道:“陛下知,我便知。” 嬴翌笑道:“然也。大夏一统本界已逾两载余,国运绚烂,人道鼎盛,四海八荒,无不臣服,已至于能以人代天。帝国本界自然底蕴实为不深,若不加以调整,不久之后便会进入极限...” 以人代天,乃是大夏人道统御本界本星四极八荒,深入人心之后,人道方案诞生了新功能。 实际上便是在大夏国运臻至五百鼎五百亿人道气数之后诞生的功能。 至此,嬴翌已经可以通过大夏人道,对帝国本界本星的自然环境进行调整不在于地形,不在于矿物、生物资源,而在于根本天地元炁! 实际上帝国发展到这一步,嬴翌早已看到帝国未来面对的某种天花板。人道文明的天花板在哪里?不在于占领了多少土地,不在于有多少财富,而在于这个人道文明细化到个体的素质! 个体的素质越强,代表着个体集结的人道便越强大。个体的素质,体魄、神魂,缺一不可。体魄代表着武力,而神魂代表着智慧。 武力强大,才能征服更多更广袤的国土。智慧越深,才能创造更辉煌更灿烂的文化! 然而自然环境,是对个体素质最大的限制根源在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上。 天地元炁活跃度高的世界,人生来潜力就比活跃度低的世界的人更强大。 小池子养不出大鱼,但大池子若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也养不出大鱼。 天地元炁就是生灵最根本的资粮。 然而大夏本界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水平很低。这就导致了大夏本界人口素质的潜能有限。 如今帝国跨层面战略没有遇到那种天地元炁极活跃的世界,还能顺风顺水。一旦遇到了,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便成了帝国的短板,也是帝国发展的天花板。。 大夏要永远强大,要永不停步,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因素之一。 早前嬴翌与张天师这些修道士谈论过这个问题,曾想过在被刘伯温破坏掉的神州各大福地的位置,设置一些可以搅动天地元炁的元器,以达到提升本界本星天地元炁活跃度的目的。 但最终被否决了。 自古的福地虽然是自然形成的天地元炁的波动节点,有着调节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效果,但实际上却极衰微自古以来,虽然修道士在古时候算是强大,但就诸夏整个民族而言,人们的平均素质,古时候并不比现在高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即便能恢复各大福地的旧观,本星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最多也就古时候模样。 这远远达不到嬴翌的要求。 现在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已经达到一个瓶颈阶段武经再怎么普及,各种改良的药材再怎么供应,没有人道榜加持反馈的帝国子民,其平均素质,也只提升了不到两倍。 一个健康见状健壮的成年人,在大夏建立以前,其体魄、神魂皆定为1这个数字,那么现在帝国平均下来,老老少少都算进去,军队、官员也算进去,去年年关统计的也才2.4左右,而前年统计是2.3,增幅极微弱。 必须要从根本上改变状况。 怎么做? 以人代天。以人道行天道之责,动用大夏人道,去调整激活元炁海洋在本星这一小段的起伏烈度,提升本星的天地元炁活跃度,从根本上增强本星人口的潜能。 这就是新功能最大的优点。 当然,以人道行天道之责,非只此一。如今,嬴翌已经可以通大夏人道国运调整本星的气候、降雨等种种一切自然环境的活动。 可以说这个功能的出现,让嬴翌成为这颗星球、这个帝国真正的主宰,而不是名义上的主宰。 无论人,还是物,无论是生灵,还是自然环境,都在他的直接管辖范围之内。 但这个功能并非没有代价无论是激活天地元炁的活跃度,还是调整自然气候和环境,都需要消耗人道国运。 当然,对于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快速进步和成长的帝国而言,人道国运的消耗,并没有任何妨害,反倒隐隐有些刺激作用,类似于放血疗法。只要不消耗过甚,便没有任何害处,反而有好处。 如今大夏帝国人道国运总体已超过五百鼎,而调整激活天地元炁的活跃度,需要整整一百鼎,也就是一百亿人道国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嬴翌,也要仔细着来。 他并不打算立刻着手此事当前已是华夏纪十七年,还有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帝国的跨层面战略就要正式开始。他打算等帝国混一了第二界,人道国运再次暴涨一截之后,再来办这事。 “记下这十个位置,让人道监汇同牧政院、军机府做好准备。”嬴翌拨开本星乾坤仪,目光落在乾坤仪外一片虚空中的十个小小的光斑上。 五十六章 御书房 本星乾坤仪外一寸的虚空,零落的十个光斑,就是帝国星空开发计划第一期的成果。 正是位于月亮、金星和火星上的十个星空开发基地。 时至今日,帝国星空开发战略已经步入正轨。第一期的十个基地,都已圆满建成,并已经进入轰轰烈烈的资源开采当中。 越来越多的商人把目光投向星空基地。资源商人不必多说,走严格程序办理外星球开发凭证,将矿场、冶炼坊、初加工开到这三个星球上。伴随着开采、冶炼、初加工而去的大量的工人、匠师,又吸引了其他行业的商人,衣食住行,都包含在其中。 十个星空基地迅速发展起来,为帝国提供源源不断的各种材料,使得帝国在以灵材为基础材料的新一代技艺的发展上,步入高速路。 嬴翌的目光扫过星空基地,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天眼,三个月内,以第一期星空开发的种种数据为依凭,订立规则,并交由牧政院过目完善,然后进入第二期准备阶段。” “是,陛下。”中枢元灵答道。 如今的中枢元灵,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具有智慧。这是毋庸置疑的。随着嬴翌对元符理解深度和广度的增加,构筑中枢元灵的禁法已经被完善、提升过数十次。 而且嬴翌在突破生命桎梏,练就法力灵识之后,将自己的一点神魂烙印打入其中。 如此,中枢元灵实际上相当于嬴翌的一个分身。 不过中枢元灵如今仍然在元灵范畴,尚未进一步进化到更高层次的法灵。 不是不能,而是需要时间。 需要嬴翌对其进行更深入的完善、祭炼和温养。 一旦中枢元灵成为中枢法灵,其本体乾坤仪便会拥有法宝的本质。等到嬴翌将乾坤仪蕴含的禁法继续完善、提升,乾坤仪就能进阶成为一件法宝。 当然,乾坤仪是不能了。嬴翌已经准备炼制一卷乾坤图,将所有的乾坤仪纳入其中,也就是说,中枢元灵将会是还没有炼制的乾坤图的元灵。 中枢元灵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官员体系之外的旁观监控,还是人道通讯体系的掌控,甚至许多施政方案、军队调整方案、经济调整方案,很多工作都是中枢元灵来做。 可以说中枢元灵是帝国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嬴翌才会将自己的神魂烙印打入其中,彻底掌控中枢元灵,避免一切隐患。 到如今,嬴翌每天在人道台上的时间,都越来越长。往日里最多半个时辰,如今已经延长到一个多时辰。 除了与中枢元灵讨论某些国家大事,另一个,就是给乾坤仪铭刻禁法,提升其品质。 在人道台上一个多时辰,嬴翌这才离开。 又去天子阁逗留片刻,看了看下面递上来的一些奏折,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数百奏折批阅完毕,然后令人道监将他批阅过后的奏折拿回去,返还给易阁。 随后又去御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 这时候,已接近中午。 便有女官请见,说是该用午膳了。 嬴翌放下书籍,道:“去看看梓娘用膳了没有,没有就唤她到御书房来,与朕一起用膳。” “是,陛下。” 不多久,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午膳便在御书房摆开了。 话说紫禁内御膳房掌勺的也是宫女。很多菜式、做法都是中枢元灵根据最好的材料推演出来的最佳菜式。要不怎么说就算是宫女,没有被临幸,离开之后也能有个前程呢,御膳房的出去,随便开个酒楼,就让人趋之若鹜。那可是天子曾用过的菜式! 桌上十多个菜,一盘盘放光放亮的,色香俱全,气味宜人。就算是嬴翌,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这样一盘菜,拿到民间,少说上万不只是菜式的问题。帝宫任何一道菜,都是帝宫东的御花园中培育出来的最高级的良种,蕴含丰富的营养和天地元炁。吃这样一口菜,寻常百姓体质大涨,比服用一瓶辅助修炼武经的丹丸都强的多。 在生活方面,嬴翌从来不勉强自己。 他又不缺这点,没必要做出简朴的样子,何况还是自己种的,又不花钱。更不是前朝崇祯那样,穷的叮当响。 梓娘果然没有用膳,不过跟她一道过来的,还有六个。除了陈圆圆和李香君这两个老姐妹,竟然还有慕玉华、姜玥和嬴莎。 慕玉华气质最好,入宫不久便得到梓娘的喜爱,时常唤到身边聊天。姜玥吧,这段时间以来清冷的性格稍有转变,今天偶然去坤宁宫拜访帝后,遇上了。 叫嬴莎的,乃是个白肤大凶大长腿的金发妞。出身本界,是之前一次选秀选上的。入宫之后就姓嬴了。 见她们到来,嬴翌很高兴,这个搂一搂,那个抱一抱,自己家里嘛,也没什么忌讳。 嬴翌用膳也没什么讲究,不说什么食不言之类。反而吃饭的时候,说话更轻松。 “玥玥这些天可已习惯?” 嬴翌笑着给她们每人夹了一筷子菜肴,笑眯眯的。 姜玥轻轻点了点头:“好多了。” 一旁的梓娘笑道:“玥玥妹妹是第一界过来的,跟本界习惯多有不同。妾身听她说起第一界的事儿,还觉得老大惊奇呢。” 嬴翌哈哈大笑:“世界不同,风俗自然不同。慢慢就习惯了。” 又道:“我听说第一界讲究一个皿煮,说是先进的制度。玥玥如今也应该对帝国有一些了解,可有什么看法?” 姜玥摇了摇头。 嬴翌失笑:“无论世界怎么变化,都脱不出人之一字。人性的根本,七情六欲,都不会有变化。制度这种东西,都是表面功夫,人心才是根本。懂得了人心,再看制度,便没有什么先进不先进的了。” 又说起其他的,梓娘道:“爷,星空开发的事儿大抵是正轨了罢?妾身颇为有些好奇,寻摸着什么时候去外星球看看。” 嬴翌笑道:“外星有什么好看的,荒山荒岭,什么都没有。要是想去,也莫急。过一段时间我们全家一起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就好。” 五十七章 序幕 御空紫禁大夏帝宫并非牢笼,不说每半年一回巡游天下,平素亦不禁后妃出入。 便是宫女女官,每一旬也有一日假期。 自从紫禁御空以来,这本星天下各域,山川大河风景秀丽之处,皆游览无疑。 嬴翌完全不需要严苛的规矩来保持神秘和伟大——他已经足够神秘和伟大了。 去其他星辰看看,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嬴翌也有去巡视外星的打算,不过不是乘坐星空元器,而是驾驭紫禁帝宫。 至于通过传送门直达,没甚意思。转眼就到了,哪里比的星空漫游? 御空紫禁大夏帝宫每每完善,已经初步具备进入星空的条件。实际上紫禁帝宫才是大夏帝国最大的星空元器。 而毕竟巡视是一件小事,随时都可以去。国家大事须得摆在前面。 第一界随着王轶胜的间接试探,那背后灭世的黑手已经有所反应。除此之外,第一界的大环境,这段时间竟然开始发生变化,这吸引了嬴翌大部分的注意力。 在王轶胜通过‘交换’手段散出破邪铳,不久,洛城据点周围便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发生,并且更多的净世者和收割者向洛城据点汇聚,接二连三的对据点发起冲击。 就是在选秀的这段时间里,不但没消停,反而越来越剧烈。 不过暂时而言,第一界洛城据点还稳得住。王轶胜手下人虽不多,不过千员甲士,但凭借破邪系军备构筑的完善防御体系,如果灭世黑手没有更强的手段,或者聚集数以万计的净世者收割者,量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倒是灭世灾祸之后一直不曾变化的大环境,在这段时间忽然开始剧烈变化。无论是植物、动物,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异。 最直观的体现,便在于元炁通讯体系侦测到的元炁活跃度——较之于最初之时,在天子选秀的这段时间里,短短不到半个月,元炁活跃度便提升了三倍以上,已经超过了帝国本星当前的元炁活跃度。 天地元炁的活跃度的剧烈提升,首先影响到植物和动物,结构越简单的动植物,受到的影响越大。比如一些虫豸,原先笔头大小竟然迅速暴涨到巴掌大小。比如一些简单的藻类,海洋中迅速生长起一片片巨大的藻林。 如果只是这样,对帝国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第一界元炁活跃度越高,其价值就越高。 但弥漫在天地间的邪气,却让好事转为坏事——变异的动植物,奇形怪状不说,还极具攻击性。尤其是虫子,给洛城据点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针对此事,嬴翌与元炁殿的供奉们进行过一番讨论,也令中枢元灵进行过一番推演。 第一界灭世的根源在黑手,而手段是邪气。将邪气散播至一颗星球,这样的手段,非同小可。可见其强横。 但无论是中枢元灵还是供奉们,都认为背后的黑手,它没有那么强大,可以将自己的力量,覆盖整个星球——都认为如今第一界弥漫邪气,更多的是因为大量人口死亡滋生。 也就是说,黑手洒下一些邪气种子,通过其强大的感染力,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使得一分邪气随着活死人的增加跟着增加,如此才形成了如今第一界邪气弥漫的局面。 而嬴翌也是如此推测。 但不可否认,第一界灭世背后的黑手的强大——这种强大还在提升——近百亿人灭亡孕育的邪气,就是它强大的资粮。 元炁殿供奉一致认为应该尽早发起对第一界的攻势,越拖延,敌人就越强大,这并非好事。 嬴翌当然知道。但赤阳镜的淬炼,还没有达到完美程度。以人道国运淬炼赤阳镜,实际上是将赤阳镜当作人道神器来炼制。一旦淬炼圆满,催动之下,举大夏人道国运之力,有翻天覆地的伟力。这才是嬴翌有绝对信心诛灭第一界黑手的原因。 如果不能淬炼圆满,草草将之上阵,妙用大打折扣。 好在根据淬炼进度,最多还有两个月,赤阳镜就可臻至圆满。两个月时间并不长,嬴翌还等得起。 军队已经处于紧锣密鼓的调动当中,华夏纪十七年已经走到中途,看样子不到十八年,帝国对第一界的跨层面战争,就要拉开序幕。 计划毕竟赶不上变化。 跨层面战略关乎帝国的发展根本,不容半点差池。帝国五百万大军,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此次跨层面战略,针对两个世界,计划出兵四百万,帝国本土只留守十个战区一百万兵力。 精锐兵力大部投入第一界,少部分投入第二界。新兵少部分投入第一界,大部投入第二界。 一应作战计划,早已落实到纸面上,只等着赤阳镜淬炼圆满。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军队破邪系军备列装进入尾声,先锋精锐部队陆续全部调动到夷州,其他各部也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这种气氛,迅速弥漫开来。礼部已经开始进行跨层面战略的正面宣传。 人道法界,帝国总商会区,偌大的法界厅堂之中,帝国各域各州有头有脸的商人皆留影列作。 人道法界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构架在大夏人道之上,以个人的人道卡为终端,中枢元灵主掌。 自从人到通讯体系建立,人道法界成型,这里就成为了大夏子民的第二本界。建立在人道法界之上的种种关于商业、文化、娱乐百业,轰轰烈烈,数不胜数。 许多官方政令都会在人道法界的主界颁诏,许多非官方或半官方的组织,也都在人道法界之中设立办事处。 比如帝国总商会。 下辖于商部的帝国总商会,是一个半官方的机构。其前身便是早年嬴翌在普及新币、统合鼓励商业到时候建立的商会。 许多关于帝国经济宏观调控的政策,往往是从帝国总商会开始的。 总商会的会长是郑允成——帝国前任天官、五星列侯、国丈郑允芝的兄长。 郑允成在帝国商界的威望是不容置疑的。他本身在商业方面的能力,和他的背景,决定了他在商界独一无二的地位。 五十八章 从来都有机会 郑允成坐在巨大方桌的上首,方桌左右是各域、各州级商会的会长,另外一些商人环绕拥趸。 郑允成道“诸位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帝国即将展开的跨层面战略,想必已有耳闻。” 郑允成笑容可掬,顿了顿,道“我今日在这里会见诸位,便是为了此事。” “现在传达一条商部令战争期间关于与第二界商业贸易暂时断绝的通知。在未曾得到商部解禁令之前,禁止任何与第二界之间的商业来往。” 关于战争期间暂时断绝与第二界之间的商业来往的事,列座的商人都心知肚明。 战争是严肃的事,战争期间的戒严,毋庸置疑。 郑允成微微颔首,道“第二,是关于帝国军供名额配给的事。” 这件事才是列座商人最关心的事。 普通的商业贸易断绝,但军供却不在此列。 帝国历来便有商人参与战时军供的先例,当初天子征伐周边的时候,没少通过商人变现缴获、运输粮草。 这可是一块肥肉。通过本界战争军供崛起的商人比比皆是,如今却是跨层面跨世界的战争,规模不可同日而语,那利益可就大了。 民间商人参与帝国军供,主要集中在军队的日常需求和缴获变现上。军队的核心,军械是不容染指的。就算是军粮,也只有一部分会交给商人供给。 真正的利益,还是在缴获上。缴获的大量廉价资源、俘虏,这都是军供商的目标。 “此次跨层面战争之中,第一界军供商名额五十人,第二界一百人。集中在运输、军粮、奴隶、基础资源等几个行业。有意者可即刻录入名目,等待商部三日审核。通过审核者,自去商部法界订契,没有通过的也不必沮丧,帝国第二期星空开发计划即将展开,商机多的是。” 顿时,一片低声嘈杂。许多商人开始交换意见。 “我早年从事奴隶贸易,但随着帝国本界一统,奴隶没了来源,这几年正谋求转型。”一个商人斟酌道“帝国共天台的设立,给了我不少灵感,年初我已经通过州御法司的审核,建立斗场,只是苦于没有更多的角斗士来源,有些举步维艰。我听说第一界有凶悍的怪物,如果能抓捕过来,当作角斗士运作,一定很有前途。我打算竞争第一界军供名额。” “你这个主意不错,但我认为第二界不比第一界差。第二界修炼真气,颇为有些看头,战争之中必定能俘获大量修炼了真气的高手奴隶,用作角斗士也不错。” 之前那个商人笑道“生意不能单独做。你看这样,我呢,谋求第一界怪物,你呢谋求第二界真气高手,咱们联手做这个生意,如何?” “好。细节下去之后我们慢慢商量。” 要不怎么说商人胆大包天呢? 这都把注意打到第一界的净世者、收割者身上了。 帝国尚武,所谓斗场,经过民间商人的发起,已经通过了帝国牧政院和御法院的审核,并设立了相关行业的法令。 斗场并不禁止百姓参与,如果斗场的所有人能拿出令百姓心动的利益,帝国允许百姓参加角斗。但对于百姓,绝无任何勉强、强制。谁敢乱来,后果可以预料。 角斗士真正的主体,还是源自于奴隶。帝国本星一统,没有了奴隶来源,但跨层面战略必定会催生出大量的奴隶。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不同的强者,这些强者在同一个斗场争锋,潜藏着大量的商业利益。 当然,对于奴隶,帝国同样有保护措施。如果只是为了折磨奴隶,那还不如俘虏到的时候直接斩杀一空,折磨什么的,不更费力费资源么? 正如奴工营,三年考核,五年转籍。角斗士也有相应的保护法令。 非人非智慧的,不在此列。 奴隶行业曾经是帝国商界的鼎盛行业,在帝国统一本星的过程中,奴隶商人走遍全世界,为帝国的建设做出了相应的贡献。如今即将衰落的奴隶业又迎来新的曙光,可以说,随着帝国扩张脚步的不停止,这个行业必定还会继续扩大。 除了奴隶行业,还有基础资源行业是这一场盛宴的重要分子。比如种植业、比如初级加工行业,都在此列。 一百五十个名额,很快就满了,并迅速超出。最终录入名目的,竟然超过了五百人。 实际上这只是帝国商界高层,帝国商部放出去的名额,不止一百五十个,有三百个。其他一百五十个,全都下放给基层商人。 如果所有的名额都给了高层商人,基层商人就被垄断了快车道。这不利于帝国商业的健康发展,要永远保持活力。 开封,帝国‘陪都’——作为天子起势之地,河南的地位颇为有些不同。这里发展最早,最快。 军供名额,在河南投放了十个。而这十个名额,不需要去甄选,而是摇号。 便是普通的百姓,也有资格摇号。摇到了,名额就有了。而名额不允许转让。 至于摇到号的百姓能不能把握机会发展起来,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帝国是给了机会的。 开封商事司的大厅里,人来人往。许多大商人的小厮都双目放光的盯着大厅进出的人。 这是谋求合作的。 名额不允许转让,但可以合作。一个百姓,拿到了名额,但自身没有那样的资本,虽然可以贷款,但以普通百姓的身价,能贷多少? 这就给了没能拿到名额的大商人机会,实际上也给了拿到名额的普通百姓的机会。 和则两利。 摇号是在人道法界的商部界面进行的,而取号则在身份所在的州进行。 一个小青年风风火火的杀入大厅,一会儿欢呼着跑出来,立刻,就有几十个小厮围上去,七嘴八舌邀请他。 这就是帝国给百姓的机会。 无论你是谁,都有均等的几率拿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把握住了机会,就能一跃成为富豪。 无论是读书、从军这样的硬机会,还是如偶尔帝国放出来的软机会,帝国的子民均不虞没有前程。 何况帝国发展到现在,即便最‘贫困’的,家里要是没有一辆元器车,那多半是刚刚转籍的。 生存这个概念,对个人而言,逐渐淡化消失。 但对一个文明帝国而言,生存和发展,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五十九章 颁诏 生灵的体魄和神魂有其潜力极限。 大夏本界本星,人口的体魄潜能在5到9之间,神魂潜能在2到9之间。在不动用人道反馈手段的前提下,以当前的天地元炁的活跃度计,运以几近完美的打磨体魄的法门《武经》,绝大多数的人,最多能修持到自身体魄潜能的二分之一。 至于神魂修持之法,则尚未完善。《武经》之中,只有一篇凝神观想图,而绝大多数的人却几乎无法入门。 神魂修持比打磨躯体要困难的多。 不过人的精气神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体魄强大,精元旺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哺滋养神魂,令神魂缓缓壮大。 且如今《武经》之下,《真气篇》亦在构造、完善当中。真气是从气血精元之中提炼而来,较之于气血精元的阳刚炽烈,真气则温和许多,更具滋养神魂之效。一旦《真气篇》出炉,《武经》在《炼体篇》之后得到进一步完善,对帝国子民平均素质的提升效果必定会产生一定的促进作用。 但《武经》只是实现平均素质增长的手段,根本还是在于天地元炁的活跃度。 天地元炁越活跃,修持《武经》的效果便越强,更易挖掘自身潜能。天地元炁的活跃度越高,一代代下去,丁口的潜能便会随之增长。如今极限是9,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每提升一个档次,潜移默化之中,每一代人口的潜能极限便会增长,每增长1,便是翻倍,差距便不可以道理计。 所以提升本界本星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才是最有效,最根本的手段。 天地元炁的活跃度是诞生生灵最重要的基础。天地元炁活跃度够了,其他方面的自然环境条件一旦满足,便能孕育生命,诞生生灵。 天地元炁循环于寰宇之间,无处不在,无处不有。没有生灵诞生的地方,不一定天地元炁的活跃度不够,可能还差其他的条件。 并非某处没有生灵,或者没有超凡力量,便没有天地元炁。天地元炁是永恒存在的。没有生灵,是诞生生灵的其他条件不具备,没有超凡力量,是活跃度不具备。 嬴翌是计划,是在混一第二界之后,大夏人道暴涨一个层次,便着手提升本界本星区域的天地元炁活跃度。一旦顺利实施,可以预见,帝国本界本星子民的潜能必定会在潜移默化中一代代增进,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必定会随之一层层上涨。 人道的发展,一切看起来强大、有效的外物都只是实现的手段。以人为本,并非一句空话。无论什么技艺,无论如何强大的外物,还是辉煌的文化,都建立在人的基础之上。 它们诞生于人的智慧和劳动之中。 人的平均素质的提升,体魄增强,神魂增进,直接体现出智慧的增长和人力的提升。有了高素质的人口,文明才能迅速发展,人道才能鼎盛不衰。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两个月便成为过去。 嬴翌站在人道台下,面对着三丈之巨的赤阳镜,念头微微一动,这面宝镜便在灿烂的金辉之中化作巴掌大小,光芒一闪,显出其古拙微赤的镜体。 嬴翌把玩片刻,将其收入袖口。 赤阳镜的品质,仍属法器之列,尚未臻至法宝级数,没有虚实一体的能耐,无法炼入神魂识海。 若只单个一件法器,其威力最大也不过摧山断岳,比起元器炮并无实质上的差距。 但赤阳镜则不然。这面宝镜,是嬴翌按照人道神器之法炼制而来。其品质虽然只是法器中上,但经人道国运淬炼,以嬴翌天子至尊人道之主的身份,法力催动之下,便可举大夏人道之力,催动一个强盛文明人道国运进行攻伐,威力不可以道理计。 回到天子阁,嬴翌召来军政要员,汇聚一堂。 道“跨层面战略的三年计划至今已去两年余,眼下已是七月,诸卿可已准备妥当?” 大将军林江生起身拜道“各部大军皆已就位,只待陛下诏令,随时可以发兵。” 嬴翌微微颔首“具体呢?” “四百万大军,在半月之前已就位驻扎。第一界集团军二百万,其中精锐一百五十万,新兵五十万。第二界集团军二百万,精锐五十万,新兵一百五十万。军械、粮草、物资齐备,全军整军待发。” “好。”嬴翌笑道“那么提升传送门临时传送效率的计划可已完成?” 他目光落在宇空殿副首座,一位新生代元炁殿供奉身上。 宇空殿在夷州传送台建成之后便已组建,首座是王玉龙,不过王玉龙早去第一界未归,嬴翌便提拔眼前之人为副首座,主持帝国本界传送技艺钻研和传送体系的建立。 闻言新生代供奉起身拜道“临时增加了五组今年刚刚研究出来的新式一元级八方塔,可保证传送门传送不间断,并提升跨层面传送效率为一次千人,物资每次万吨。” 嬴翌道“如此,要将四百万大军及相应战争物资传送至两界,需时几何?” “一个时辰可传送人数八千人,一日九万六千人。十日九十六万。四百万大军只需四十二日不到。再加上军备物资尚需二十日左右,整个传送期限需要六十二日。” “也就是两个月上下。”嬴翌颔首“好。” 便道“林江生。” “末将在!” “传朕命令,今夜子时,大军开拔。” “喏!” 然后嬴翌目光落在阎尔梅等人身上“牧政院、御法院在战争期间,一切物资的后续调拨、战争抚恤、新征领土治区划分、地方官府机构构建、人口安置等一应手尾,须得不能差池。” 阎尔梅等人齐齐拜道“但请陛下放下,绝无差池之处。” “好。”嬴翌站起身来“十八年虽未至,但时不我待。张鸣,为朕拟旨,立即向帝国子民宣告跨层面战略实施诸事。” “是,陛下。” 大夏帝国跨层面战略的实施,是翻天覆地的。虽然第一界、第二界这样的字眼早已在民间流传,但天子诏令的颁布,预示着这一转折性的战略计划的实施,预示着帝国即将迎来更猛烈的变化和发展。 六十章 战争 帝国的军事行动如雷霆迅猛。帝国军机府大将军林江生为大元帅,将亲赴第一界主持第一界的战争事宜。任命车骑将军李焕为副元帅,主持总览第二界战争事宜。 四百万大军从七月初五子时发兵,至九月初六辰时全部通过传送门,抵达第一、第二界。 而战争,早在第一批九万六千军队通过传送门抵达两界之时,已经拉开序幕。 林江生亲率第一批大军率先抵达第一界时引起的波澜不需赘言。 第一时间,不知多少消息从洛城据点散发出去,这颗星球上其他的幸存者基地立刻得知,暗中暗流汹涌。 但对林江生而言,此界的幸存者基地,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帝国真正的目标,是隐藏在灭世之灾背后的黑手。 林江生与王轶胜是老朋友了。在嬴翌尚未开国之前,两人便有了交情。他们之前一个是在外统兵的大将,一个是天子的禁卫统领,地位都非同凡响。 如今朱炳琨卸任,林江生再进一步。而王轶胜却与朱炳琨一般,也已卸任。 见面时,不禁多有唏嘘。 “说来在陛下身边,打的仗不及林兄多。卸任之后,又无所事事。那劳什子元符着实烧脑。早前便自请打前站,总算没有辜负陛下期望。” 两人并行,王轶胜叹息笑道。 林江生道“第一界情况特殊,王兄束手束脚。若非如此,王兄怕是早已打开巨大局面喽。” 王轶胜哈哈大笑“不敢,不敢。我一个打前站的,哪里敢跟林兄抢功劳?陛下不下令,我可不敢轻易乱来。” 然后两人便对此战进行一番交流。 王轶胜道“此界邪气弥漫,较之于初来之时,天地元炁之中浑浊的邪气至少提升了三倍以上。亏得洛城基地早在建立不久,颁发准籍贯之后便已开始普及《武经》,否则丁口折半恐怕都是轻的。这片大陆东海岸的两个残存的国家背景的基地,早前皆有数百万人口,如今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万,损失惨重啊。” “邪气的确是一大障碍。”林江生点头“不过针对此节,帝国早已准备了万全的手段。” 王轶胜心知肚明。 破邪系军备,不单单包含攻伐、防御类的装备,还有专门用于净化、驱散邪气的元器。 道“邪气可谓之‘天时地利’。那遍布在这颗星球上的活死人,及活死人互相吞噬诞生的净世者、收割者,则是人和因素。帝国军队的敌手,便是这些怪物。随着邪气的提升,这些怪物也渐渐变得强大,不可不察。另外因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提升,其夹杂的邪气,已影响到动物、植物。亦是一大阻碍。” 林江生笑道“活死人也好,畸形变异的动植物也罢,都不是阻拦帝国脚步的决定性因素。那背后的玩意儿,才是关键。二百万大军,清剿怪物、变异生物是手段,引出那黑手,才是目的。” 然后道“帝国的军队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洛城据点太小。我已决定立刻对周边发起进攻。尚且需要一些熟知本地境况的向导——但凭元炁通讯探测设备,未免有疏漏之处。” “放心就是,早已准备妥当。”王轶胜深以为然。 对第一界的战争,就在林江生抵达的第一天就爆发了。精锐无比的军队好像潮水一样从洛城据点涌出,无穷无尽,凭借着强大的平均素质和优秀的军械装备,在林江生的统一指挥下,迅速席卷开来。 超音速的元器战车承载着威力无穷的元器炮,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推平。乌云一般的飞行元器铺天盖地,将用种种手段汇聚在一起的活死人、收割者、净世者轰成齑粉。 洪流一样的步卒以部将级编制为单位,四散开来,将漏网之鱼尽数剿灭一空。并操控邪气净化元器将大战过后弥漫的浓重邪气净化、驱散。 只用了两天,整个北美洲便被清洗了一半。 到此时,那些活死人、净世者、收割者,终于有了动静。 在元炁探测设备的探测之下,尚未被大军清洗的区域,密密麻麻无数的活死人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汇聚。 林江生知道,这片大陆上,决定性的战役,即将展开。 与此同时,帝国针对第二界的战争,也轰然爆发。 李焕抵达第二界扬南州的第一时间,在与朱炳琨和周致和做了一番交流之后,便悍然发兵,四面出击。 对于李焕而言,基本上是不需要具体的战术部置的。以帝国军队的精锐程度,攻打第二界,大抵是碾压。 任凭第二界那些军阀、诸侯有什么计谋手段,在强大先进的军备面前,都是白搭。 伏击? 元炁探测体系了解一下。 火攻?水攻? 水火不侵的装甲了解一下。 大江?大河?天堑?飞行元器了解一下。 斩首行动?刺杀?此世无敌的武力了解一下。 军队席卷,无论什么手段,一击而破。 不过第二界比起第一界而言,进军速度要缓慢一些。一则第二界的军队多是新兵,二则第二界形势更复杂——第一界不需要任何顾忌,只一个打字。而第二界,还有诸多人口。军队打下一个地方,还需要暂时稳定一下局面,等待帝国牧政院、御法院后续官员的抵达。 因此李焕在第一时间击破扬南州周边的大片区域之后,便暂时停下了进攻的步伐。 这让此界本土的其他诸侯、军阀喜出望外。 他们认为这突然冒出来的强军在势如破竹之后忽然停止进攻的步伐,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就是说,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自然,井底之蛙不可语冰。 他们开始合纵连横,打算汇聚一切力量,共伐大夏。 最早投向大夏,并已得到实际利益的扬南州三个世家,此时都抖起来了。 无怪乎如此。见过了天外天,谁还看得起井底之蛙? 何况这三个世家,都有优秀女性入宫。尤其是慕家,分明已是皇亲国戚。 在帝国大军暂时驻足之时,三大世家同时向外传递消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劝降。 六十一章 七十万 实际上大夏帝国没有对敌人未战先劝降的先例。自嬴翌起势以来,用一个字可以概括——莽。直接怼过去,其他的等干败了敌人再说。 干败了好拿捏不是? 慕缺等三家大抵是自发行为,劝降这样的事他们还没有资格做决定,应该说是说服。 此外,说服的对象在口碑言行上,至少要能与慕家等三家并肩。言行不一,口碑下劣的,就算是哭着喊着叫爹爹也只有被清除的下场。 第二界的战事随着帝国文官体系的跟进,只稍作停顿,便又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二百万大军齐至,兵分数十路,四面开花,毫不吃力。 而此时,第一界正面临着帝国正式进军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数千万活死人、数以十万计的净世者和收割者汇聚在一起,几乎占了整个北美洲大陆上怪物数量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北美洲大陆上原本总人口超过十亿,活死人至少在十亿这个数字上。灾祸降临以来,被幸存者基地剿灭了不少,比如洛城基地王轶胜便剿灭了不下两千万活死人。 加上互相吞噬孕育净世者、收割者,到现在这片大地上余下的活死人只剩下数千万,换来的便是接近七十万这个数字的净世者和收割者——话说洛城据点零零碎碎就消灭了不下十万净世者这等级数的怪物,但七十万汇聚在一起,仍全然容不得半点忽视。 “各部大军在明日子时之前必须就位,邪气净化元器更是至关重要。”林江生拨弄着眼前的战场留影,神色肃穆“活死人不足为惧,但七十万净世者和收割者却不容小觑。这些怪物每一头都不下于帝国最精锐的战士,一个不慎,将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便问身旁赞画“那种巨型怪物的底细可曾摸清?” 赞画道“据元炁殿供奉小组的推测,在邪气浓重的区域,收割者有再次进化的可能。巨型怪物由此而来。供奉建议邪气净化元器及时跟进战场,实时净化邪气,可遏制巨型怪物的诞生。” 林江生闻言,不禁露出恍然之色“虽然破邪系军备对怪物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并能一定程度的驱散邪气,但战争规模一旦扩大,被击杀的怪物散溢的邪气无法被完全驱散,汇聚起来就可能催生出比收割者更高一层的巨型怪物。” “大将军英明。”赞画道。 林江生摆了摆手“那么邪气净化元器的重要性须得再提升一个档次。传我命令,令战场通讯司立刻给陛下发报,本界战场需要更多的邪气净化元器。” “喏。” “一边打一边净化”林江生再次拨动了一下立体留影,淡淡道“这是在断彼之根基,想必不久那贼便坐不住。” “若推测无误,净化邪气便是断其根基。” 嬴翌玄袍猎猎,背负双手,目光幽深道“很快它就会坐不住。七十万,呵,好大的威风。超出帝国最精锐战士数量的几倍。” 帝国混一本星,打了那么多仗,数百万军队里,能够称得上精锐的,都是能与禁卫军相提并论的战士。其数量不过二十多万而已。 而能与这种层次的精锐战士相提并论的强大怪物,单只一北美洲就有七十万。 亏得嬴翌有针对性的手段,否则结果还真不好说。 “彼端第一界地域也算广袤,不次于本界本星。一方北美大陆只占其五分之一上下。依微臣之见,这一战应该会引起它的骚动,但它不一定会现身。” 张鸣斟酌道。 嬴翌点了点头“五分之一的确不够。不过只要它动弹,朕就能抓住它的马脚。此贼非同小可,朕不会等着它出手之时再截击,一旦其出手,军队必定会大有损伤,此非朕之所愿。” 军队需要历练,需要血和火的浇铸。但这是建立在不超出军队能力的前提下。否则便是屠杀,没有任何历练的意义。 为什么帝国的精锐更多投放在第一界,新兵更多投放在第二界,原因就在这里。 净世者、收割者这样的阵容,足够历练军队。至于那幕后的黑手,已经超出军队的能力范畴,那是嬴翌的菜。 “陛下九五至尊,却要亲自出手,实是军队无能。”张鸣躬身道。 嬴翌大笑“非是军队无能,力所不能及也。何况朕静极思动,去第一界看看也不错。” 便道“等元符军阵推演完善,再遇到这样的状况,军队便有自行处理的能力了。” 张鸣作揖。 关于元符军阵,也是嬴翌很早以前就产生了想法。一直放在元炁殿,专门分出一组供奉钻研此道。 所谓元符军阵,便是在古来军阵的基础上,加入元符的奥妙。使得指挥军队不但可以如臂使指,更能结成阵法,以一军之力,引动天地元炁进行攻伐,爆发出无与伦比的伟力。 本来古之军阵,无非两仪四象,五行八卦,皆与《周易》有紧密关联,自然与元炁方案有深切的联系。便拥有了实现元炁化的可能。 但里面涉及到的奥妙更深一层,元炁殿关于这个方案的推演,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当前第一界的问题摆出来,嬴翌已经思忖着是不是耗费一些人道国运,通过人道方案的推演功能进行推演。 不过当前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元符军阵推演出基础方案,也须得在军中进行操练,一个两个月怕都不够,熟稔了才能运用到战阵上。 此间非是嬴翌失算,而是嬴翌希望,在元炁文明的道路上,更多的是用人们自己的智慧,而不是傻瓜式的人道推演。 早期依赖于金手指,打下了基础,便要逐渐抛开,将金手指作为印证,而不是依仗。这才是嬴翌心目中帝国发展的最正确的道路。 就如同嬴翌本身也是一样。真灵加点到一定程度之后,嬴翌就再也没有给自己加过点。皆是自己修持,一点一滴的打磨。 此次没有元符军阵可用,嬴翌便是天子之尊,也要亲自走一遭。张鸣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遇事要天子亲自出手,要军队何用? 但嬴翌更理解,超出军队能力之外的,不能怪任何人。而且他本来也想走一遭。 六十二章 御驾 自炼就法力突破桎梏以来,嬴翌便没有出过手。当初西域欧罗巴最后一战,嬴翌虽然出手,但也是在没有突破之前。 他现在到底有多厉害,他自己都不知道。 亲手炼就的赤阳镜有多大神妙,虽然心里知道,但毕竟没有试过,终归有些手痒。 放眼当今,值得他亲自出手,还要动用赤阳镜这宗人道神器,大抵也只有第一界灭世背后的黑手了。 得知第一界的状况,嬴翌立马令人调派更多的邪气净化元器,并在第二日跨界而去。 嬴翌抵达第一界洛城据点之时,传送门周围十里范围内,全部被清空。但这番排场毕竟不遮掩,大夏帝国的主宰,无所不能的天子跨界而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基地,并向其他幸存者基地蔓延。 嬴翌玉冠束发,一身玄底金边云纹袍,威严映衬,令人不敢直视。他目光扫过,十里外那些高楼上观望的人们一个个好似觉得烈阳坠落,神光刺目,眼泪长流。 嬴翌负手,仰天,感受着元炁海洋中弥漫夹杂的一丝丝邪气,不禁道“果然非同小可。” 帝国发展到现在,在微观领域颇有建树。当初以为此界灭世是某种病毒所致,而病毒是微观生物,是可以通过神魂返照观察的。 但邪气不是,其真真是性质发生变化的元炁辐射,归属于天地元炁的大范畴,而不是生物或者某种物质。 它不是由某种基础物质粒子构成的,不是原子,不是电子,不是夸克,都不是。这些粒子只是物质层面的基础,而归属于天地元炁范畴的邪气,层次在这之上。 只有强大入微的神魂可以直接观测。而就算是帝国发展到如今的元器,也只能通过与破邪类禁法产生反应来间接观测。 当然,法器不在此列——赤阳镜比元器高妙的多,通过赤阳镜也可直接观测到邪气的存在。 这片天地,在元炁海洋浩浩荡荡流过的表层,一丝丝灰败的气息萦绕着,在嬴翌的眼中,整个天空,大地,都被肉眼看不见的乌云所遮蔽。 神魂达到一定层次的人,会感受到压抑。但普通人没有任何感受。 林江生和王轶胜束手躬身,站在一旁。嬴翌点了点头,抬步登空,霎那之间,已入高天,来到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外。 嬴翌四下里观望片刻,发现附近一些没有被损坏的卫星,都对准了他。 嬴翌失笑,没有多的动作,便俯瞰下去。便见星球蒙尘,死气萦绕。 “你藏在什么地方呢?” 嬴翌心中沉吟。 他把手掌翻开,一面古拙微赤的镜子呈现出来,当空面前一抛,宝镜迎风见涨,滴溜溜化作三十丈之巨,凛冽的毫光四面八方探射出去,没于无形之中。 随后嬴翌盘膝一坐,闭目不提。 王轶胜与林江生面面相觑,而随同嬴翌一道前来的张鸣上前见礼,笑道“陛下口谕令两位将军照常行事即可。” 林江生两人闻言心头一转,秒懂。 林江生道“如此,本将军立刻去前线。” 张鸣道“大将军请。” 林江生转身而走。 王轶胜便笑道“张监事随我来。” “不敢,王将军先请。” 华盛顿基地,女总统伊凡娜目瞪口呆的看着卫星传回的实时画面,不禁对左右道“他是怎么上去的?一瞬间?他能在太空生存?那个是镜子吗?” 一连串问题,问的左右顾问相顾无言。 一个顾问斟酌片刻道“总统,他们很神奇,不是吗?” “他们是很神奇,所以等他们收拾了祂,就轮到我们遭殃了。”女总统抿嘴道“那么你们告诉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举起白旗吗?” 又抱怨道“那些该死的碧池,我送她们过去,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变心了!” 顾问们无语中。 有人还在暗暗嘀咕人家过去当皇妃,再不济也能做个平民,不用担心被怪物吃了,谁特么还愿意回这鬼地方?总统?那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女总统冷笑道“反正到时候你们挡不住,我就竖白旗。” 这位女总统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聪明毋庸置疑。 片刻后,她道“帮我联络华国方面,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与美利坚一样,华国各大基地此时也目瞪口呆。 特么是神仙么? 基地的主掌者面面相觑。 “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大夏帝国的天子到了,说的就是这位吧?”京城基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皱眉道“可否拍摄的更清晰一些?” 旁边一个白大褂道“首长,这已经是最清晰的了。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层光芒遮挡,无法将其拍摄的更清晰。” 卫星画面上,只隐约一个人形,笼罩着辉煌的光芒,让人看不清。 老者神色顿了顿,道“那是大气层外了吧?人类无法生存,他是否借助了某种工具?” 白大褂摇头“因为无法拍摄清晰,看不到他是否携带某种工具。但应该是没有的。根据图像分析,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物品——那面巨大的镜子不算。” “或者跟镜子一样?能够变大变小?”老者道。 “有这个可能,但不能确定。” “制定攻击方案。”老者道“我们必须要先做好预防措施。” 左右的军官、白大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多说,有人准备去了。虽然知道这是没用的。就像当初美利坚某个基地发射核弹攻击洛城基地被轻易拦截。 但他们只有这唯一一种底牌了。 林江生此时,已经做好了发起攻击的一切准备。 在战场留影上,峡谷对面分布着数千万怪物的战场上,一切都呈现在他眼中。 这场战役,数量最多的活死人可以忽略不计,真正需要关注的,是那七十万汇聚在一起的强大怪物,以及击杀活死人之后弥漫起来的浓重邪气。 当然,还有夹杂在净世者、收割者群体之中的邪教徒。 是的,还有邪教徒。 “人数在一万人上下。”旁侧的甲士道“属下等认为,邪教徒直接操控指挥净世者和收割者。” “那就先灭了他们。”林江生断然道“各部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准备万全。” “好。”林江生深深的吸了口气“进攻吧。” 第一章 八十一 璀璨的人道光辉曜耀,其中山川大河隐现,人文耕读流转,万丈红尘轮回,如一幅繁花盛开的画卷,看不尽的繁华,说不尽的风流。 尺度延展,这一幕化作一点星光,在它的周围,数十点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光点一起簇拥着一座虚实不定的壮丽天宫,最后形成一卷乾坤图,在夏鼎蒸腾的烟霞之中沉浮。 在乾坤图的两侧,一方大印,一面宝镜,还有两部玉册环绕拥趸,在灿烂的人道光辉之中缓缓绕转。 嬴翌若隐若现的身影,转身消散在人道台前。 华夏纪八十一年的大夏帝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自从十七年中,帝国拉开跨层面战略的序幕之后,至今过去的六十四年里,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四十五个世界。 寰宇大千,无奇不有。这些世界中,有如帝国本界本星一般的星系态世界,也有天圆地方的位面态世界。有如本星一样的人类种族,也有类人型智慧种族和非人型智慧种族。 刚刚过去的八十年终末统计,帝国拥有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三千亿,其中本界本星血脉体系下的人口有三百亿,除开帝国本界本星之外的人类血脉体系下有一千四百亿,类人种族各血脉体系下总计人口一千亿,非人型种族各血脉体系三百亿。 而无论本界还是附属界,无论人形、类人形还是非人形,统称诸夏民族。 民族这个词汇,已经得到完全升华。大夏帝国的子民,便是诸夏民族的一员,说的汉语,用的是汉字,文化习俗皆从之,便是诸夏之属。 帝国迅猛发展,人口的增长是其一。文明的升华,是其二。 大夏帝国元炁文明,已经发展到一个极高深的层次。打个比方,当初嬴翌设想中的,元炁与物质之间直接转换,在华夏纪七十三年时,便已达成。 这项技艺的成熟,是帝国脱离物质束缚的标志,是一个强大文明进入更强大层面的转折。 从此以后,帝国再也不会被物质束缚——除非元炁海洋枯竭,否则帝国便不虞资源之忧。 然而元炁海洋的枯竭,便代表着宇宙的崩溃。也就是说,帝国到了这个层次,便是宇宙一级的文明了,除非被更强大的存在所毁灭,否则将一直持续到宇宙寂灭。 在元符这个元炁运用手段的分支上,帝国同样发展出相匹配的技艺。自元炁与物质的转换技艺成熟以后,帝国在物质方面的需求,一瞬间被斩去无数环节。帝国各大世界的元器工业区在那之后,被关停了不知多少个。 只需要一台蕴含种种禁法的母器,便可制造除开军用之外的一切物质设施。 这种母器,是一种开放式的法宝。是的,法宝。法宝一级的器物,已经在帝国普及开来。而母器,可以称之为法宝之母。每一件母器之中,都蕴含着五行所属的六千四百八十道子符分别组成的五行、转换、凝形、宇空等八十一种常用基础禁法。 虽然因为元炁与物质转换技艺成熟导致旧有的元器工业体系的衰落,但母器的普及,又打开了另外一扇更大门户。 八十一种基础禁法,无论两两,三三,还是多少,互相组合之下,可以形成无数种组合形式,诞生出花样繁多的法宝。比起被淘汰的元器工业体系,母器普及之后反倒催生出了更多的行业。 而有志者,有技艺者,完全还可以根据自己学到的元符之时,在这八十一种基础禁法之外,钻研出其他的禁法,开创新事业。 自从帝国脱离物质束缚之后,元炁文明的进步一发不可收拾。自七十三年后,短短几年时间,帝国发展大爆发,单只人道国运一项,就能清晰的体现出来。 如今,大夏帝国的人道国运,已经增长到三百印级。一印国运等同于一万鼎。要知道,在跨层面战略拉开序幕前夕,大夏帝国的国运才五百鼎。而元炁物质转化技艺成熟普及之前,大夏帝国的国运只十印而已。 人道国运的增长,无疑表明了大夏帝国的健康迅猛发展。 当然,文明的进步,建立在人之一字上。人的素质的提升,才是促进文明发展的根由。 八十年统计,帝国三千亿子民,其平均素质,体魄已经到15这个数字上;神魂稍次,平均13。 较之于跨层面战略之前,犹如云泥之别。 元炁文明的进步,使得帝国在方方面面,都有更加具体和详细的衡量标准。体魄、神魂数据,其衡量的根本比照元炁活跃度。 以元炁活跃度为1的环境下孕育的普通健壮雄性一身蕴含的一切精元为1单位。每增长1点,量翻倍。体魄素质15,便是基础身体素质乘以2的14次方级。 元炁活跃度为1的环境下普通健壮雄性有一百公斤左右的力量,那么如今帝国子民平均每人,单就力量而言,是1002的14次方公斤。 放在以前,每一个都是超人。放在现在,每一个都很普通。 就华夏纪八十年统计的数据,帝国这一年的新生儿平均体魄素质就已经超过35。 较之于体魄,帝国子民在神魂层面的进化,稍稍落后了半步。一则是神魂修持更难,二则是《武经》的《神魂篇》普及的时间更晚。 华夏纪八十年帝国新生儿平均神魂素质只有18,将将在体魄平均素质的一半左右。 这样的数据,放在开国初期,那都是先天的天才。但现在却很普遍。 平均素质的提升,在智慧和劳动层面,推动整体文明的进步。以人为本,诚哉斯言。 嬴翌一直认为,人本身才是最关键的。人的潜能有待挖掘,更有待提升。他每每想起穿越前的那个时空,或者这些年来被帝国征服的某些世界,他们的发展,恐怕就进入了某种误区。 越来越依赖外物,甚至将一切都交给外物,尤其某个被征服的世界,将什么都交给人工智能主掌,而人们堂在功劳簿上无所事事,这并不健康。 第二章 庞大帝国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大夏帝国的发展,同样建立在对外征服的基础之上。 每一个世界,无论它多落后,只要有文明,那就有其独到之处。 在第一界,嬴翌亲手镇压了灭世黑手,在以人道国运炼化的过程中,获得了修持神魂的粗浅法门。结合原本的观想图,诞生出《武经神魂篇》的基础框架。 第二界的真气修行之法,亦是全民进化的有力补充。 四十五个世界,每个世界都有可取之处。无论是在文化、技术、资源等各个方面,都对帝国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时至今日,一部《武经》,三个组成部分《炼体篇》、《真气篇》、《神魂篇》,都已经尽善尽美。汲取四十五个世界的精华,添加嬴翌自身的体悟,并经过人道推演功能的完善,到现在已经达到圆满。 以后征服再多的世界,也没办法将《武经》再作提升了。 如今的《武经》,已经得到升华。 最初武经只有炼体篇,而针对的是帝国本星子民的身体和血脉结构。如今的炼体篇,融合各个世界在这方面的精华,升华到孕育生命力的层次。 也就是说无论什么种族,炼体篇都合适。 是人形的,还是类人形的,亦或者非人形的,统统适应。 至于真气篇,同样升华到适应帝国任何一个形态的子民。 神魂篇则不必赘言,神魂不同于血肉,没有具体的形状,修持的法门完全可以一致。 一部《武经》,包含了血肉智慧生物进化的一切路子。三大篇章,都是迄今为止最稳固,最平和,最有潜力的修行法门。 只要持之以恒,帝国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能凭借其中的法门,将自身的体魄修行到15,神魂修行到13。 不存在走火入魔,按部就班,只会越来越强,不会把自己修的五劳七伤。这不存在。 这才是《武经》可以普及的真正原因。没有危险,才能大规模普及。有危险,便没有普及可能性。 实际上《武经》之中还有一篇,为杀法战技。皆是嬴翌没事的时候推导出来的厉害杀法。但禁止流落民间,只在军中教授。 当然,民间并非没有杀法战技。一些在这方面有天赋的自然可以钻研出相应的技法。但比起嬴翌高屋建瓴,甚至用人道推演功能推演,便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民间的杀法战技,官方亦有搜集。任何一个人,只要创造出一种杀法战技,便可在探索者工会登记,评级,然后得到相应的奖励。而对于民间百姓而言,他们创造的战技,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大夏帝国可不是百年前的古时代,社会风气更开放,敝帚自珍的事也许有,但极少。再则民间创造的技法在军队面前没有任何优势,没有优势的东西,就更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如此,杀法战技篇又融合了民间智慧。 更是高了不止几层。 如今纯粹的杀法战技已经没有路走了。针对人形、类人形还是非人形各个型态的弱点创造战技的思路已经走到死胡同,如今更多的,是一些爆发性的秘法——如何将自己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更强的杀伤力,便从这方面入手。但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对了,所谓探索者工会,是帝国在跨层面战略轰轰烈烈之时,对民间开放的一个口子。 嬴翌每次索拿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多的时候甚至一次性能有七八个。同时攻略力有不逮,因此便开放这个口子——先由帝国官方建立前沿据点,然后帝国的探索者工会这个半官方的组织便调集探索者,先帝国官方一步,对该世界进行方方面面的探索。 许多不愿从事农业、商业等稳定事业,追求刺激、追求武艺的,往往会成为探索者。 说起来到八十年,探索者工会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对庞大的程度——旗下拥有的探索者,已经超过一百万。 他们或者去帝国还没有开始攻略的陌生世界探索,或者在帝国已经攻略的世界的某些穷山恶水之中探索,或者抓捕一些珍禽异兽,或者搜寻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都是探索者的业务范围。 在帝国的跨层面战略的深入实施的同时,对星空的开发,也没有落后多少。 就帝国本界而言,在元炁与物质转化技艺成熟之前,星空开发的脚步,已经扩张到十光年之外。虽然因为元炁与物质转化技艺的成熟,使得帝国对物质的需求直接消失,导致星空探索进入瓶颈,但随着帝国另外一项措施的实施,星空开发转而进入另外一个层面——探索星空中或许存在的其他文明以及宇宙星空中的某些特殊环境。 探索是否存在其他文明,这一点不必赘言。关键还是再于星空中存在的某些特殊环境。 在这些特殊的环境下,天地元炁往往会产生一些性质上的改变。甚至催生出无法直接通过元炁与物质转换技艺转换而来的特殊物质材料。 搜集元炁的性质变化,便于于帝国对元炁进行更深层次钻研的印证。而催生出的特殊物质,往往有某些神奇的妙用,已被嬴翌列入战略物资行列。 一旦在星空中发现这样的环境,找到特殊物质,就能得到帝国的大笔奖励。 因此也有一部分人从事这方面的探索工作,也是探索者工会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文明,是一个强大的帝国。而且还在文明的道路上迅猛前进。 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天子,嬴翌已经被神话。 在帝国征服其他世界的时候,遇到棘手的人物,超出军队应对范畴,嬴翌每次亲自出手,那惊天动地的场面,非仙神不能! 当然,实际上嬴翌还没有那么强大。往往是举大夏人道之力镇压攻伐,而非只他本身的力量。 时至今日,嬴翌在当前境界,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快要凝聚元神。但在帝国遇到的棘手的敌人里,每一个,实际上都比他强大。若非举国运镇压,他恐怕难以敌手。 不过一旦练就元神,便又是另一个层次。元神,元神,有了一个神字,一跃升华,再非等闲。 第三章 道友 “人道文明并非没有弱点。” 嬴翌与人坐而论道“人道的强盛建立在人心归附的基础之上,一旦人心动摇,文明的根基便随之动摇。若如此,单凭个人手段,朕不如诸位。” 与嬴翌相对而坐的,有三位。 正对面的这位,是个不修边幅须发斑白的麻衣老者。老者神情温和,双目慧光盈盈,深不可测。 左手边一位,是个头角峥嵘的昂藏大汉。说头角峥嵘,那是名副其实,两只弯角从额侧向耳后伸展,似金铁所铸。他方面虬髯,狮鼻阔口,双目如同燃烧的火焰,威风凛凛。 右手边却是一只白狐如人盘坐,依稀可见五条尾巴。尤其气质,温润如玉,书卷气雅致非凡。一眼见之,便有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却竟是一只白狐。 麻衣老者抚须笑道“大道万千,不分优劣。我等皆自然孕之生灵,生来便在人道之中。欲求大道,先证人道。不证人道,何求大道?便依老朽之见,人道文明之路,乃是求证人道之首选。陛下以百岁之龄,托起大夏人道文明,老朽深为敬服。” 昂藏大汉闻言叹息一声,道“虽为陛下所制,我如今亦心甘情愿。想当初,为求真理用尽手段,却稀里糊涂在人道之中盘桓不前,走了多少弯路。如今才见希望。” 白狐轻轻一笑“学生读遍经典,欲从中求证人道,继而见大道,到头来虽道理明悟不少,却是个纸上谈兵,未能做到知行合一。今日正好,学生欲求陛下一事。” 嬴翌微微一笑“白兄只管道来。” 白狐笑道“我欲先从政,再从军,将所学所悟在人道之中一一印证,还请陛下准许。” 他微微一拜,与人无异。 嬴翌哈哈大笑“如何不能?白兄欲证人道,朕自允之。” 白狐道“陛下放心,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在帝国文明的框架之中,印证人道,学生必不逾越。” 嬴翌点头不止“这规矩、律法,亦是文明组成的一部分,是人道的一部分。要证人道,自须得不逾矩。真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又能推动人道前进无碍,白兄的道便证了。” 又对另外两位笑道“青玄子道友与龙道友亦可。” 清玄之抚须笑道“老朽倒不欲为官,倒是太学是个好去处。” 嬴翌道“可。” 昂藏大汉道“我以杀斗入道,愿从军。” “可。” 这三位可不是等闲人物。 大夏帝国至今征服了四十五个世界,遇到不少棘手的角色。其中一些存在与人道相悖相离,或诛之,或镇压之。唯有这三位,被嬴翌引为道友。 那青玄子是一方世界开辟修行之路的宗师,一身修为,换算过来,当在元神之列。他在他的世界传播导通,推动文明的发展,直至于陷入瓶颈不见前路时,大夏帝国的军队到了。 这位开辟道路的宗师掐指一算,觉得是好事,二话没说,便至军中直言要见嬴翌。一番长谈过后,双方皆敬服不已。如此,这方世界几乎没有经过太大的波折,便被纳入帝国治下,而青玄子亦成为帝国的供奉,名列人道榜上。 当然,没有太大的波折,不代表青玄子出身的世界不会被改造。一切都要按照大夏帝国的规矩来办。 再则如今人道榜的功能愈发强大,一旦上榜,除非嬴翌钦笔划掉,否则在享受好处至于,也要受人道榜所制。 被嬴翌称之为龙道友的,却是另一方世界的第一强者,原来是一头龙。当然,是该世界的龙,类似于本界早年西方神话传说中的龙。 这头龙不知何时入道,生出探寻天地至理的心,便开始通过种种手段来探索。他先自立为神,号称战神,挑动该世界国度、种族之间的战乱。所得混混。又支持国家统一世界,所得混混。又分裂,所得混混。总在人道之中往复盘桓,难以挣脱。 直到大夏帝国开拓该世界,他也看到了机会。他纠集起该世界的一切力量,妄图与外来文明大战一场,从中窥伺奥妙。 嬴翌亲走一遭,携大夏人道之力将之镇压,在了解到他的生平之后,觉得这头龙虽然有点糊涂,但的确是在人道之中探索,有可取之处,便放了出来。 至于白狐,有些搞笑。大夏帝国的大军攻伐白狐所在的世界之时,这只白狐拿着一本书拦在前面,竟给帝国的军队讲道理。白狐很强大,帝国的军队进退不得。于是嬴翌只好亲自走了一趟。 除了这三位,在生命和力量层次与之相提并论的,接近十位。但那些货色都不被嬴翌放在眼里。要么是稀里糊涂得到了力量,然后就觉得老资宇宙无敌的蠢货,要么就是心心念念想着灭世的傻瓜。 说来说去,便只有一个分别,那就是道心。 眼前这三位,有道心。其他的没有,只有力量。 那十来位要么被诛杀,有一些还镇压在夏鼎中日日消磨。如果有服软的,嬴翌不介意多一个打手,但要得到眼前这三位的待遇,那就是妄想了。除非也明悟了道心。 实际上他们都很难得。 难得在有根性。 有根性者,才有以一己之力窥探天地奥秘的门票。 大夏帝国征服了这么多的世界,如今治下生灵三千亿,但有根性的,至今为止,还不到十人。这都是宝贝中的宝贝,被嬴翌关怀备至,怎么培养都不为过。 而在征服世界的道路上,遇到的这些强大的角色,都是有根性的。只可惜大多数没有道心,白瞎了一张天地赐予的门票。 说到道心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嬴翌明悟也还不久。但明悟了道心,便一瞬间觉得自己与天地亲近了无数倍。 在领会天地奥秘的过程中,道路清晰了许多。 有人说道心是执念,是坚持。但实际上又不是。道心更玄,它包含了执念和坚持,但又在其之上。说不通,讲不明白,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 诚哉斯言。 第四章 高层面 文明的成长需要资粮,人道的进步需要动力。而智慧的碰撞产生的火花,用到好处,便是文明的资粮和人道的动力。 每一个世界,都有其独到之处。无论是文化,还是技艺。一个强大的文明,要擅于海纳百川,更要擅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在以大夏帝国的文明和文化为核心的基础上,帝国鼓励各世界的文化交汇碰撞。 青玄子、白狐这样的人物,一个人便是一个文明。他们有无穷的智慧,有浩瀚的知识,正可纳为帝国所用。 因此青玄子很快到太学履任,在不违背帝国的核心文化的前提下,传播他的道理,印证他的道理。 白狐则从一个县官做起,开始了他漫长的官场生涯。 至于那头龙,则从军去了。从一个军侯做起。 像他们这样的,在帝国比比皆是。 四十五个世界,有多少人杰?无论是长于文化,长于技艺,还是长于管理,长于征战,无数英杰尽入嬴翌彀中,为嬴翌所用。他们是直接推动这个帝国大踏步前进的发动机。 帝国在迅猛的发展,更多的世界被帝国混一。但嬴翌已经看的更高更远。 “至今为止,帝国的跨层面战略进展良好。” 天子阁中,十余位大臣列座。 这些大臣有耳朵尖尖、容颜俊美的精灵,亦有面孔粗犷但心思细腻的兽人,有批毛的,也有戴甲的,皆峨冠博带,神情庄重。 已经是大夏帝国第九代中枢了。 随着帝国征服的世界越来越多,诸夏民族的成分便越来越多。只要是帝国的子民,只要有能耐,入中枢为何不可? 如今不比当初。大夏帝国刚刚建立的时候,连本星他族从军做官都很难。现在则不然。 现在的大夏帝国已经足够强大,大夏帝国的核心文化和思想,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再不惧风雨。 所以一些限制,逐渐放开。 嬴翌魁伟的身躯笼罩在淡淡的人道光辉之中,道“八十年,帝国走过成长初期阶段,发展到现在,已经拥有了向更高层次攀登的资格。” 道“低等级的世界攻略不停,更高等级世界攻略,朕意提上日程。” 层面世界的等级,帝国已经有了明确的划分。根据索拿到的超空间坐标,捕捉目标世界的天地元炁活跃度。活跃度在10以下的,都是低等级世界。 比照下来,本界本星在未提升元炁活跃度之前,本身的元炁活跃度处于15左右,并且还在缓慢的降低。当下,也就是华夏纪八十一年,本界本星区域天地元炁的活跃度已经超过低等世界的层次,当前处于16这个阶段。 而付出的代价,是三次人道国运的大规模消耗。并且一次比一次多。第一次是一百鼎人道国运,第二次暴增至一千鼎,第三次是一印。 当然,以大夏人道如今的强盛,再提升个两三次是可以的。然而元炁活跃度的提升,需要一个缓和的过程。提升太快,好处是拿到了,但害处也会跟着来。 元炁活跃度一旦暴涨太快,就会对物质世界造成剧烈的影响,火山、海啸什么的是小儿科,更重要的,是会对人本身产生不好的作用。人无法适应瞬间暴涨的元炁活跃度,身体反而会被冲溃。 所以三次元炁活跃度的提升,都是在潜移默化中缓缓提升的。 何况帝国下辖数十个世界,本界提升了,其他世界总也不能放着不管。零零总总,早期被帝国征服的世界,已经被嬴翌最多提升了两次元炁活跃度,最少的也有一次。 这笔花费可不小。嬴翌须得悠着点。 按照嬴翌的想法,帝国如今的跨层面战略,已经进入一个平缓期。不是速度放慢了,而是这项战略对军队已经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尤其是元符军阵越来越高深完善,如今若再遇到元神级的对手,军队也有了应付的能力。 所以嬴翌决定,对更高层次世界发起冲击。 这些年来,嬴翌每每通过消耗人道国运从虚空中索拿其他人道世界的超空间坐标,虽然大多数都是低等层面世界,但也有少数一些天地元炁活跃度极高的世界。 嬴翌知道这样的世界必定极为危险,所以一直将这些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存着,没有拿出来。 如今他觉得,时机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关于对更高等级世界的跨层面战略,在很多年前就已列入帝国的长远计划之中。在场的中枢大臣,都是知道的。 说起来在前两年,上一届就有提出过进军更高层次世界的建议,但被嬴翌按住了。 如今嬴翌提出来,他们知道,这是天子认为时机到了。 易阁天官萧衍起身拜道“陛下,帝国本星的元炁活跃度已至16,帝国下辖世界,元炁活跃度超过10的,已有九个,而子民平均素质,体魄已至15,神魂已至13,军队的平均素质已超过16。臣以为,帝国的确已经拥有了向更高层次世界发起冲击的能力。” 其他诸位大臣都深以为然,颔首不止。 萧衍道“对更高层次的跨层面战略,在三十年前便已列入帝国的长远计划之中。如今时机已至,但臣认为,仍然应该谨慎一些,从元炁活跃度略低于帝国本界的层面世界入手,以为万全。” 嬴翌笑道“萧卿老成持重,善。” 道“元炁活跃度在11到15之间的世界,朕这里有十三个超空间坐标。稍后朕令人道监将坐标送到宇空殿。至于具体何时对这十三个世界攻略,诸位卿家下去之后,琢磨一下。” “是,陛下。” 挥退诸大臣,嬴翌便对一旁侯立良久的人道监监事——一位英姿勃勃,带着女强人气息的精灵道“李菲,你往御书房走一趟。书架上第五层第一格第三册玉书上记录的便是十三个世界的超空间坐标。取到之后,通过中枢法灵检测,便立刻送到宇空殿去。” “是,尊贵的天子。” 精灵转身而去。 第五章 长生 大夏帝国开国之初,中域本土人丁计入奴隶,堪堪不过两亿。十五年混一本星,总人口已至十亿。 至八十年终,本星血脉谱系人丁已至三百亿。短短六十五年,人口暴增三十倍。 人口的增长,不单单在于物质的丰富。物质丰富,又大肆鼓励生育,人丁自然增长迅速,但也没有这么快。 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人口平均素质的增长——体魄、神魂,只是表象,智慧、劳动力和寿元,才是本质。 而人口增长的重要因素,便在寿元上。 寿元越长,生机活泛、可生育年龄持续的时间便越长。以如今帝国子民平均素质而言,平均寿元已经超过四百岁。 除开其中的长生种,譬如精灵或一些非人形组成部分,余下大部与帝国本界子民没有什么差距。二十岁成年,而平均寿元超过三百岁,那么中间至少有两百五十年的活跃期。 以前人到六十,便多无能为力。如今便二百六十岁,也还有生育能力。在丰富的物质条件之下,才使得帝国人口暴涨,短短六十五年,便增三十倍。 当然,随着人口平均素质的提升,生育能力不可避免开始下降。 对于这一点,嬴翌心知肚明。越是强大的个体,生育能力便越受限制。这是天地自然的平衡规则。 越弱小,生育能力便越强。越强大,生育能力便越弱。 这一点,在帝国每一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上,可以清晰的显示出来。 开国之初,处于生机鼎盛年龄的男女,十年生育九个不在话下。到帝国二十年,单位时间内的平均生育率已经降低了三倍。到帝国八十年,单位时间的平均生育率降低到最初的十倍。 以前一对夫妻,十年可生育九胎。现在则要延长到一百年。造人不歇,也要平均十年才有可能生育一胎。 好在生育年限持续更长,平均到每一对夫妻上,在生育年龄之内,新生儿仍然更多。 帝国本星是帝国经济文化政治中心,各界的女性,更多的还是希望嫁到帝国本星来。加上征战不歇,从新征服世界俘虏的女**隶,也有很大一部分落在帝国本星,便使得帝国本星平均一个男性,少则七八个妻妾,多则数十个。 这也是人口暴增的一个原因。 不过根据民部的预算,帝国本星人口的增长率,从八十一年开始,每年增长的数量,就会跌落五亿这个数字,并且随着人口素质的继续提升,新生儿数量还会降低,最终会跌落到平均每年一到两亿之间,最后趋于稳定。 趋于稳定的关键,是人的潜能——根据元炁殿的研究,任何一种生灵,在元炁活跃度不限制的前提下,其潜能极限是20。也就是说,帝国子民的平均素质,无论帝国下辖世界元炁活跃度如何提升,都不会超过20这个数字。 也就是说,生灵的平均寿元,是有极限的。生育率,也是有极限的。在这个极限的基础上,计算帝国未来人口增长的稳定区间,是可以办到的。 嬴翌非常理解。 因为这是他自己亲身体会过的。 即便伟大字符加身,他在突破桎梏之前,体魄、神魂数据,也止步于20再不得寸进。 分明是宇宙规则的基本限制,除非有根性,可以突破潜能桎梏,否则以20为极限,理所当然。 体魄和神魂数据双双达到20,人的寿元极限便稳固与一千二百余年上下。根据各自体质的差异,极限在一千二百九十六年,但只要不是伤患、先天性疾病影响,都不会低于一千二百年。 这个极限数据,放在任何一个智慧生灵上,都是有效的。即便是精灵和龙,也不能超过这个极限。 宇宙的规则所限便是如此。不可能存在一个全民长生不死的种族,这对宇宙自然,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因此只有极少数一些,得天独厚,得了根性的,才能突破桎梏。 这便是所谓的一线生机。 而宇宙的主流,必定是生生不息,轮回不休的。如此在宇宙尺度下,才能保持宇宙的生机与活力。如果主流只生不死,宇宙终将一潭死水。 嬴翌有时候会想起一些神话传说,传说中的量劫、杀劫,大抵也是宇宙对本身生机活力的一种调整。 那些神话传说中,一个个种族长生不灭,当数量增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对宇宙本身而言,形成巨大的压力。所以才有量劫和杀劫。 让他们互相争斗,人为的杀死对方,削减长生不死者的数量。让宇宙的主流重新恢复自然生死循环的活力过程,这大概就是杀劫量劫的本质。 “对于一个生灵而言,一千二三百年的寿元,应该是足够了。”嬴翌笑道:“百年黄土,许多智慧没能展现便归于天地,殊为可惜。千年而死,智慧得到张扬,而又不至于对宇宙自然形成压力,此乃道的妙处。” “自古以来生灵便求长生,求不朽。便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也脱不开这个死结。”梓娘依偎这嬴翌:“帝国的子民发展到那个层次,恐怕也一样。” 嬴翌失笑:“岂不正好?给他们一个永远无法达成又无法挣脱的目标,才能让他们的智慧竭尽全力。这对帝国本身是一件好事。” 梓娘低声:“陛下长生不朽,千年后妾身却要离陛下而去...” 嬴翌轻叹,拍了拍梓娘的肩膀:“休要想太多。你我如今才百岁之龄,距离寿元大限还早。” 话虽如此,但嬴翌知道梓娘有压力。 嬴翌有根性,已破开桎梏,早已超出寿元极限。但梓娘没有。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嬴翌内宫里,有一个同样具有根性的妃子。这对梓娘这个帝后,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实际上非但梓娘,其他一些妃子与嬴翌相处之时,也有同样言语。 只是嬴翌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但嬴翌实际上已经有办法——这个办法很苛刻,但的确能够引来根性,让人突破桎梏。 第六章 根性 人道是大道的组成部分。 正所谓大道之数,五十有五,其五先天,五十后天。后天之数,天演四九,余其一,概为人道。 天地演化四十九之数,皆如五行、阴阳、元炁、物质种种。而一概生灵皆归于人道。 人道是天道之下的一道,同样也是天道之下的一半。天道一半非生,一半生。 若大夏帝国得了生的这一半,嬴翌便是寰宇主宰,人道至尊,与天平起平坐。 大夏帝国便是天庭,主宰万界,威加寰宇。 嬴翌明悟道心,从伟大字符之中,得到了许多玄妙。如今的他,眼光层次的高度,已居于道的层次。 不是他修为境界到了这个层次,而是因为得到伟大字符的一些玄妙,看到了一些东西。看到的东西,未必懂,但眼光开阔了却是必然。 大夏帝国未来的路,必定是通往主宰三千、囊括万界的天庭之路。而他自己的路,必定是人道至尊,见证大道之路。 人道为生之道,是天道的一半。这个‘生’不是独一的生,应该是一个循环整体,宇宙尺度下的‘生’的生机勃勃。它囊括的生灵的一切,生、死、智慧、文明、战争、劳力等等。 其与天道的另一半,阴阳、五行、元炁、物质等等齐平。并且具有‘非生’不具备的主动性。 ‘非生’的阴阳、五行、元炁、物质等种种大道的演化,是被动的。唯有人道,其发展是主动的。 因此人道在天道之中,具有相当的权限。 而嬴翌作为一个囊括数十个世界的文明帝国的人道主宰,他已经拥有了一些这方面权限。 通过消耗人道国运的上限,可以自宇宙本源中引来一缕根性,令一个不具备根性的人具备可以超脱的条件。 正如他自己一样。 消耗人道国运的上限,不比其他消耗。嬴翌早年消耗人道国运,削减的都不是上限,而是储量,上限还在那里。而接引根性,却要消耗人道国运的上限。 暂时而言,嬴翌并不打算这么做。 帝国发展还不到白年,正是突飞猛进之时,不应该拿帝国的前程、自己的未来当儿戏。 嬴翌认为,应该等到帝国发展到一个瓶颈,很难再有提升的时候,再来做这件事。 而这个时间,嬴翌定在千年之期。 华夏纪一千年之时,按照帝国如今的进步效率,必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令人无法估量的层次,那时候就算还没到瓶颈,以彼时大夏人道的庞大,削减一些上限也是可以接受的。 此时嬴翌不说,是为了避免一些烦恼。 某些口子不好开,一旦开了,必定会引来种种延伸事件。不说别的,单说这后宫里上千妃嫔,一旦有人得了根性,其他的不把嬴翌闹得神经错乱才怪。 李自然先天有根性,那是不可强求的。可即便如此,连梓娘也按捺不住。可见开了后天手段接引根性的口子,嬴翌会有多少烦恼。 李自然,便是嬴翌后宫里唯一有根性者。是帝国下辖诸多世界里,精灵这个组成部分中,唯一身具根性者。同样,也是一个强者,不次于青玄子、白狐的强者。 是一方世界自号为自然女神的强大个体。 所以成为嬴翌后妃之后,便有李自然这个名字。 后天使人拥有根性的手段,也可以算作的嬴翌手中的一张底牌。不独乎后宫家眷,便是朝中文武,嬴翌在这方面也有打算。 大夏帝国的目标是一统三千囊括万界的天庭,天庭也需要官员。而皆要从帝国历届的中枢的杰出人物中选择。 若有朝一日大夏帝国一举登天,什么人可以封神,嬴翌便会赐予其一道根性。 当然,随着大夏帝国的扩张,在越来越大的人口基数的前提下,亿万里无一的拥有根性的幸运儿也会越来越多。好生培养,定然也是未来天庭的组成部分。而这一部分,就不需要嬴翌赐予根性了。 实际上很多东西,嬴翌认为在神话传说之中,都能找到映照。 自行修持飞升的,便是先天拥有根性的。因‘功德’而死后封神的,可以比照天帝赐予根性。 人道榜便是封神榜。功德便是人道功绩。 夜里,嬴翌在自然宫就寝。 李自然作为独一无二的精灵,无论气质、相貌,皆独一无二。当然,嬴翌并不会因此而高看一眼,独宠于她。 到了嬴翌这个层次,这些东西都是外表,不足道哉。 真正令嬴翌高看的,是她身具根性。或比同类。 不过无论如何,李自然的地位,都不能与郑梓娘等几人相提并论。就这一点,李自然已经跟嬴翌闹过几回了。 嬴翌不以为忤。 现在李自然修为不但远超后宫诸妃,连嬴翌也比不上。但嬴翌知道,一旦千年之期至,以诸后妃的底蕴和身具的人道气运,嬴翌稍稍推一把,就能一跃而起。 “陛下今日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 李自然很不客气。 她一直将自己放在与嬴翌齐平的地位上,被嬴翌教训过无数次,都还不改。 她虽然修为超过嬴翌,但嬴翌是大夏人道主宰,举手投足有人道加身,战力可比她强得多。 嬴翌哈哈一笑:“讨打。” 李自然嗤道:“那你打呀。” 却已经满脸微红。 嬴翌哪里跟她客气,手一带,把她带入怀里,跌落绣床。 这强者云雨,与弱者并无太大差别。时间持续虽然不短,但也不存在几日几夜的问题。 越是强大,动作速度便越快。一秒钟几十几百甚至几千进出,感觉自然来的快。 话说如果速度不快点,又没有什么感觉了。 必须要快。 云雨过后,嬴翌拦着李自然道:“你这独一无二,令朕好生烦恼。你看连梓娘都拐弯抹角的跟朕抱不平。平素少傲娇,多与梓娘她们接触。一家人,和谐才是王道。” “我才不呢。”李自然道:“我跟她们是两个层次的。” 嬴翌弹了她额头一下:“你现在傲娇,小心以后她们联合起来排斥你。” “那又怎么样。”李自然不以为然。 “若都有了根性呢?” 李自然一怔:“不可能。” 但语气却不那么肯定,她看着嬴翌:“你有办法?!” 嬴翌笑而不语。 第七章 时光 华夏纪1000年,盛大的千年庆典刚刚过去,帝国下辖各界前来观礼的宾客还未散去,帝丘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热闹。 虽然因人道法界之故,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实时观看到千年庆典,但身临其境毕竟只是身临其境,总不能与亲身经历相提并论。 一千年的大夏帝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层次。其下辖的层面世界,已经超过一万个。平均每个世界最少一百亿人口,总人口数已经超过一百万亿。 大大小小的层面世界在大夏人道的影响之下,向帝国本界靠拢,在空间层面尺度上的距离大大缩短。 在更高层面看来,整个大夏帝国在虚空之中,一方方世界簇拥,如同一个庞大的星系,无与伦比。 每一个世界的层面或是提升,或是降低,逐渐接靠,上万异层面渐渐进入融合的期。 在这个世界群的上方,超出空间尺度的某个角度,可以看到一尊庞大的如同神灵一样,无可估量的巨大身影耸立,浩瀚的威严撒播在虚空之中,辐射的范围难以计算。 这尊身影便是大夏人道的显化,人道主宰嬴翌的人道化身。 祂分明不动如山,但祂的目光,无论在哪个角度,都正对着。注视着虚空之中四面明发展到现在,无数运用元炁的工具在人们智慧火花中碰撞。生物的、非生物的。 坐骑、元器。 一座巨大的传送门耸立在帝丘的中心广场。这座广场较之于帝丘巨城十万里方圆,仅仅只有一百里而已,不过帝丘百万分之一的面积,但已足够宏伟。 一座巨大的神像竖立在当中,这是大夏至尊嬴翌的神像。威严无需赘言。 传送门就在这尊至尊像的手臂下。 只此传送门,便高达三十公里,宽十公里。是帝丘传送体系的中枢。既沟通太夏星辰的每一座传送门,亦沟通跨界面其他世界的传送门。 主宰漫威 第八章 伟大 通过这座传送门,任何人都可以抵达帝国治下的任何一个有传送门的地方,无论是本界还是他界。 而最初的传送中枢,位于夷州的传送台,早已边缘化。 帝丘中枢传送门一刻不停的工作着,这座传送门就好像古时候的那种大门一样,分作两扇,一边进,一边出。 而这只是正门,传送门的两侧,还有两座耳门。这两座耳门往往用作拥堵或者特殊时候所用,平素很少开启。 高三十公里、宽十公里的传送门闪烁着湛蓝的光辉,每时每刻光辉摇曳,便有大量的帝国子民走进或走出,便有大量的各种物资通行来往。 一道光辉闪过,三个人从人随着人群走出传送门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近乎丈余。其铁冠束发,身着武士装,腰悬八面剑,端端颇为威武。 他顿了顿脚步,颇为自豪的笑道:“这就是帝丘。” 身侧两人,此时已是瞠目结舌,浑浑噩噩。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丘么” 铁冠汉子大笑一声:“这就是帝丘!走,为兄带你们好生逛逛,见见世面。” 帝国子民平均素质的提升,伴随着一些表面的变化,比如身材。 如今帝国子民,人形所属,便是矮人这种先天性的族类,其平均身高,也增长到八尺。 非人所属不算,帝国子民身高近丈是人形所数的平均数。 放在一千年前,只有史书上的一些天赋异禀的,有这样的记载。身材高大,气度豪迈,允文允武,这是帝国子民的基本素质。 “为兄先带你们游览游览这中心广场。”铁冠汉子爽朗一笑:“走。”他把住身侧一男一女的手臂,走出人群,往广场一侧一片葱郁的园林走去。 那一男一女被拉着走,还不时的回头仰望至尊像,眼神里的惊叹异彩连连。 “这里看不清明。”铁冠汉子笑道:“至尊主宰神像巨大,站远些看的分明。” 道:“看见那座花树园林没有,那里面才有看头。” 郁郁葱葱自然别致的花树园林遮挡,一男一女看不分明。但铁冠汉子既然这么说了,两人也生出好奇心。 男子是个青年,嘴角尚且绒毛,分明成年及冠不久。女子则是个精灵,一身衣着翠绿,杂合了精灵的自然和帝国女装的精致大气,分外有些美丽。 这两人都刚刚成年,当然,精灵成年更晚。在帝国早期融合精灵这一族类的时候,即便不同世界的精灵族类,其成年的年龄也大抵相仿,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他们的心智成长速度很慢,心智成熟,才算是成年。 不过随着融入帝国,平均素质的提升,如今精灵的成年年龄,已经缩短到四十年。 别看这个年轻的精灵刚刚及冠,但已经至少四十岁了。 两人都是帝国新征服不久的世界的子民,从传闻和人道法界之中,对帝国本星和帝丘、帝宫有所知,但并未见过,早仰慕已久。 铁冠汉子是探索者工会的一员,前次去执行探索任务,经历两个世界,认识了两个。 所谓道左相逢,倾盖如故。有的人,只一面之缘,便是一辈子的交情。看对眼了,没办法。 得知铁冠汉子的传说中的探索者,青年便动心了。当时铁冠汉子跟他详细说了探索者的危险性,但阻止不了年轻人的躁动,只好带着他去该界新建立的探索者工会的分部注册成为探索者。 女精灵也差不多。 年轻人,都要出来见见世面。于是便跟着铁冠汉子回到大夏本界,太夏星辰。 三人到了花树园林之中,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面,分明是一个高端的休闲商场。可即便是休闲,作为帝丘的高端场所,这里什么都有。 “刘小弟不是一直想要一条探索者腰带吗?”铁冠汉子带着两人来到一处自然与人工完美融合的铺面里:“探索者腰带在帝国本界是小玩意,比起他界不但便宜许多,质量也好一筹。” 刘小弟闻言眼睛一亮:“张大哥,这里就是卖探索者腰带的?” 铁冠汉子哈哈一笑:“这里是探索者工具专卖店铺,不但有探索者腰带,其他任何与探索者相关的法器这里都有。” 这小店处于花树之间,外部看起来小巧精致自然,可一旦步入内部,便见空间巨大。 这是空间技艺在民间的运用。 时至今日,帝国在方方面面的发展,都是足以称道的。譬如空间技艺,从传送门始,钻研出许许多多的技艺,运用到军中,后来推广到民间。 譬如他们口中的探索者腰带,便是一种空间法器。 这一类器具,在帝国本界并不贵重。但一些新征服的世界,因为商业流通的滞后,使得这类器具较为昂贵。 一件空间法器,对探索者而言用途勿须赘言。探索者们在穷山恶水、宇宙边荒探索未知的奥秘,很多地方根本不能提供生存所需。这时候,一件装满了生存物资的法器,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像这一类探索者专卖店,在帝国本界或一些老资格的世界,都极为寻常。主要为探索者服务,同样也接待普通的顾客。 而这里最多的,就是相关与探险的器具。 比如一枚水火符。 铁冠汉子站在柜台前,让服务员拿来一枚青铜色的铜牌,递给两人观摩,一边笑道:“这便是水火符。我们探索者的目标,往往是一些很难生存的地方,没有水,没有木材。所以就有了水火符。用真气或血罡催动,这玩意儿就能为你提供生存所需的水和火。” 嘭,一缕光焰从水火符上冒出来,熊熊燃烧。 刘小弟一脸惊喜:“这就是水火符啊!” “这是小玩意。”铁冠汉子手一拂,灭掉光焰,将水火符还给服务者,道:“给我来两套探索者基础装备。” 服务者微笑以对,很快取来两套装备。 每套装备含有一条腰带,一枚水火符,一张手弩,一口短刃刀,还有一件皮甲和一个兜帽。 “菜鸟六件套。”铁冠汉子含笑将两套装备分别递给二人:“这是为兄给你们的礼物。” 主宰漫威 第九章 禁法纹身 探索者的装备小到菜鸟六件套,大到星空飞行器,一系列与探索有关的器物多达数百种。 菜鸟装备这样的小玩意名副其实,只适用于初入行的菜鸟。只能在环境不是那么恶劣的地方探索秘密。而这样的探索任务往往收获不大。 姓张的铁冠汉子算是资深探索者,但在探索者的行列中,只能算中流。一流的探索者的目标,往往是宇宙边荒的星空深处,或者即将发生战争、正在发生战争的新世界。 冒着更大的危险,收割更多的收获。 铁冠汉子这回回来,就已经做好了向一流探索者发起冲击的准备。诚然,他还买不起一架高性能的个人星空飞行器,但一架普通旧时的还是可以的。 就在这个小店里下单,一艘老式个人星空飞行器、内空间多功能帐篷,再配备一些必须的武器、物资,一通下来,几乎将他十几年奔波赚到的人道气数花的干干净净。 ‘钱’这种存在,除了大夏帝国开国之初盛行过一段时间的实物新币,便很快升级为人道货币。并一直持续至今。 每个人自降生以来,作为大夏人道的一份子,便拥有了一份基础个人的人道气数。 对个人本身而言,基础人道气数的量,是恒定的。但根据降生家庭的不同,个人所拥有的基础人道气数在降生的一霎那,会立刻改变。 家庭富裕、有地位、有文化、有知识,生在这样的家庭,在基础个人人道气数之上,根据气数直接牵连的规则,一出生,所拥有的人道气数便远远超过普通家庭的新生成员。 随后个人人道气数财富的增长,首先是成长阶段——学习。优秀者,其财富增长必然快于不优秀者。 学成及冠,智慧成熟。财富的增长,便在于个人对社会的贡献。无论是农事、商事,还是从军、做官,亦或者从事文化事业,各行各业,根据其具体的人道功绩,获得相应的财富。 须知,人道气数实际上是握在嬴翌这位大夏人道至尊的手中的。每个人的财富‘人道气数’,实际上只是一串数字。 但这串数字绝对不会有差错。 作为帝国一切数据的处理中枢、乾坤图的法灵、嬴翌的一尊化身,乾坤图中枢法灵拥有极大的权限,监控大夏人道的发展,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 个人在及冠之前,通过学习和本身家世人道气数牵连累计的财富,是每个人这一生的本钱。及冠之后,正式进入人道大家庭,一切财富便在交易之中产生。 当然,父母赠予、遗产,也是一部分。 大夏帝国在税收方面,主要还在集中在交易过程。如血亲赠予、遗产,则不收税。 因为这一部分是实际上收过税的。 个人的长辈,即便亡故。但他们创造的人道功绩,是实际存在的。这是不能否认的。 不能因为人已亡故,便否认其遗留财富的存在性。且其遗留的财富,在其生前创造的过程中,是上过税的。 所以不需要上交遗产税。 至于赠予,不交税的前提是血亲赠予。朋友、两代以外的亲族都不在此列。 铁冠汉子的财富,是他十几年从事探索者这个职业创造而来。他在穷山恶水之间,搜寻过奇异的植物,珍禽异兽、珍贵的矿藏、搜集过各种文化资料、技艺资料,这都是他的功绩。 当然,探索者赚的不少,可花销也极大。从事这一行业的,大多数都很‘豪迈’,财富如流水。 十几年下来,能积累起购买一架星空飞行器、各种基本的一流探索者装备,已经很不容易了。 下好订单,铁冠汉子笑着两人道“你们刚刚入行,先从简单的任务做起,积累经验。走,为兄带你们先去帝丘探索者总部逛逛。” 去探索者总部,是这一行的终点。并非过程。因此三人并未回转传送阵,而是打算驾驭坐骑,一路游览过去。 坐骑在大夏帝国极普遍。即便是刘小弟和精灵小妹也拥有各自的坐骑。 而坐骑,随身携带——禁法纹身。 这是元符在个人血肉之躯的一种深妙运用。 在很早以前,帝国元炁殿就展开了这一项目——供奉们认为,既然元符禁法可以运用到物质上,制造出元器、法器,甚至法宝,那么是否可以运用在个人身上,以增强个人的能力呢? 答案是可以,但条件苛刻。 以帝国如今的个人体魄素质,只能承受一种元符禁法纹身。这里面的道理,在于天地元炁。 天地元炁无形无质,但其狂暴、烈性,极强。拥有根性的个体,要突破桎梏,必须要把身躯锤炼到圆满境界,才能藉由根性指引,纳天地元炁为己用。 血肉之躯毕竟不是钢铁,不是合金。性质不同。即便体魄强大到一定程度,空手打碎合金,钢铁更如豆腐,但血肉之躯仍然是血肉之躯。 便是五行基础禁法,一旦铭刻在个人身上,引来天地元炁的五行所属,就会对人的躯体造成巨大的冲击和侵蚀,多半承受不住,而导致身体崩溃。 反倒是空间类的禁法,竟然对人体的冲击和侵蚀更轻微。 于是便专研此道,最后诞生了这种禁法纹身。 这种禁法纹身在个体成年之时,便可花一些个人财富,去民部下的有司铭刻。其依附于血肉之躯,构筑一个不生不灭的空间。这个空间根据个体的体魄强度相关的血罡、真气,及神魂强度息息相关。 体魄越强,血罡、真气越强,神魂强度越强,禁法纹身空间便越大。 而禁法纹身空间的存在,会消耗自身的血罡、真气,并对神魂造成一定的压力。 其中放置的东西越多,血罡、真气消耗越快,神魂压力越大。 发展到现在,禁法纹身空间,并不专用于储物,而是用来放置坐骑——储物有储物器具,不需要任何消耗。尤其对于探索者而言,因为在探索的过程中,时时刻刻处于危险当中,必须要保证自己有应对危险的能力,所以决然是不会把禁法纹身空间当作储物器具来用。 第十章 目标 放置坐骑,有其必然性。坐骑是血肉之躯,置于禁法纹身空间之后,根据个人的需求,可以投入一定量的血罡、真气,以神魂之力加以调理,可使得坐骑产生一定程度的进化。 非但如此,因为时时刻刻以自身的血罡、真气养育,坐骑与主人心意相通。 这就是这唯一一种能够无害运用到血肉之躯的元符禁法现在的最大用途。 三人在中心广场逛了一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入夜寻了宿处,翌日一早便在铁冠汉子的导游下,游览帝丘。 三人乘坐着各自的坐骑,铁冠汉子的一头虎狰,头戴角、身披鳞,长两丈,高一丈,双目幽幽,森然冰冷。这种坐骑速度快、爆发力强,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耐力稍次。 刘小弟的坐骑很神奇,是他家养的一头老黄牛。 至于精灵妹子,则是一头改造夜刃豹。 无论是虎狰,还是老黄牛,亦或者夜刃豹,实际上都是地稷仪改造生物。 从最初的植物改良,到后来的动物改良。 帝国拥有的世界越多,各种奇异的生物种类越多,改良物种便如繁花,普及到每个角落。 就像三人当中最差的老黄牛,至少也是三十代以后的改良物种。拥有强大的力量、坚固的体魄。 三人坐着坐骑,在宽敞无比的大道上前行,坐骑如风,飙射如电。速度远超音速。但并未激起一丝波澜,没有空气震动,没有音爆。 帝丘作为距离九重紫禁天宫最近的巨城,这座城市布满了种种阵法。可消弭平复一些不和谐的东西。 阵法,是元符更高层次的运用。 单一的元符是最基础的运用,然后是元符阵列,然后是多种元符阵列组合的禁法,到现在已经发展大多种禁法组合而成的阵法。 阵法的形成,是法器普及的关键。 单一的禁法,只能制造元器这种半法器。而多种不同功能,又相辅相成的禁法组成的阵法,才能制造法器,甚至法宝。 实际上譬如帝丘这种重要的巨城,其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组合型法宝。当然,这件巨型法宝,其主要功用,在于民生和防御。 在帝丘,再快的飞行元器,再彪悍的坐骑,全速飞驰都无法激起一丝波澜。强者之间的打斗,连地砖都休想破坏。 这里有一点须得指出——随着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世界本身有提升层次的现象。最表层的现象,便是各种物质的结构坚固度的提升。 比如最普通的泥土。帝国开国之初,尚未提升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时候,以当时木制的用具也能掘开。 而如今的泥土,的确也能用木制工具掘开,但却是现在的木制工具。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任何一种生物都产生进化。现在随便一种植物的坚固程度,都远超元炁活跃度未提升之前的数十倍。 也就是说,现在的泥土,其结构坚固,也提升了数十倍。 把如今的泥土拿到当初的时代,可比及一般的钢铁。 很多基础的物质的性质,在元炁活跃度提升的前提下,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实际上太夏星辰本身的大地元磁的表象,也就是重力,也提升了数十倍不止。 帝国下辖各界的百姓,如果体魄强度没有达到10,根本不能在这里生存。 尤其一些新征服的世界,那些孱弱的百姓,至少要三十年以后,才有人有条件踏入太夏星辰。 宽敞如长江大河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各种元器、坐骑,让人看花眼。在城市内部,禁止飞行元器飞行。 当初帝丘一条一百五十丈宽的天街,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而如今,区区一百五十丈,根本不算什么。 这座巨城各城区之间的主街道,其宽度都不次于五里。只有城区内部,窄小的街道方便生活。 一路走来,各种各样的元器看的人眼花缭乱。各种威武雄壮、精致美丽、可爱乖巧的坐骑,更是让人看的异彩连连。 还有成片成片的花树林,随便一颗花树,放在帝国下辖的世界,都是宝物。 开的花,结的果,都是天材地宝。 而在这里,只是观赏。 ——当然,这也是帝丘官府收入的一部分。 更令人觉得神奇的,还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各种建筑。硬朗科幻的是寻常,自然与人文结合一体,天人合一的建筑,才是主流。 帝丘建筑的高度,不能超过三十里。而实际上,矗立在地面上的建筑,大多数都是庄园式的建筑。而太大的建筑,要浮空,消耗很大。浮空的建筑,多是精致小巧的。 自然,也并非没有浮空庄园。一些底蕴深厚的大商人、家族,庄园都是悬空的。 可以想象,那些庄园、建筑,在云蒸霞蔚之间沉浮,或用悬梯相连,或干脆用小型的传送阵与地面沟通,那是怎样一幅画面? 实际上任何一座建筑,往往也是一件法器。 刘姥姥进大观园算什么?刘小弟和精灵小妹在帝丘,那才是震撼人心。 九重紫禁人道至尊宫,天子阁前云台上,嬴翌半躺着坐在椅子上,为眯着眼,目光所及,云卷云舒。 对中等初级世界,也就是元器活跃度在10以上15以下的世界的攻略,已经进入正轨。 这些世界有强大的个体,几不次于帝国的一些大将。但整体却差了无数倍。攻略起来有难度,但并不大。 太夏星辰如今的元炁活跃度已经接近20,实际上中等初级世界,只是帝国接进一步战略的开胃菜。 嬴翌想的,是更高等级的世界的事。 那虚空中,盯着大夏人道至尊化身的那只巨眼,就是帝国未来的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强大的文明。在嬴翌眼中,巨眼较之于大夏人道,有一定的差距。量不差,但差在质上。不够凝聚,互有冲突。 也就是说,在该文明内部,并不安稳。 扫清虚空尺度中大夏元炁文明附近的中等世界,是为征服巨眼世界群作准备。 “那是一个得天独厚的世界群。” 嬴翌身边,坐着郑梓娘和李自然等几个后妃。 后妃们的渴望终于达成了,就在不久之前的帝国千年庆典后的第一天。 时至今日,嬴翌后宫妃嫔,恒定在三千人上下。在后宫妃嫔达到这个数字之后,大夏天子选秀的盛会便戛然而止。 三千人,每人一道根性,消耗了三十印人道国运的上限。不过这都是小意思。如今大夏人道上限,已臻至万印级。。 虚空中镇压大夏世界群的人道化身,就是万印级人道国运的体现。 十一章 仙 根性赐予,不独乎后宫妃嫔。在千年庆典时嬴翌设宴群臣,便以人道功绩之多寡,自每届中枢文武大臣之中皆择十人以优赏。文武各五人。 帝国前一百年中枢换届期限是十年,后九百年中枢换届是三十年。总共四十届文武中枢,得优赏者计四百人。 又有元炁殿及下辖各分殿历届首座、次座及功绩卓著者一百人。军中战斗英雄一百人,帝国社会各界千年来杰出者一百人。 只千年庆典大宴群臣之时,便赐根性七百。 这一应英杰,个个素质臻至极限圆满。得了根性赐予,如今都在家中闭门静修,以期破开生命桎梏,进入更高层次。 并且在千年祭天大典之上,嬴翌亲口宣布,自华夏纪1001年起,每三年将有十人被赐予根性,以此激发积极,推动文明发展。 这道口子一打开,对帝国的影响不言而喻。 个人的寿元极限,已是人所共知无法突破的桎梏。而如今可以突破桎梏的方法出现了,有志于此,并拥有相应条件的,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为帝国,为大夏元炁文明做出更多的贡献,是他们必然要走的路。 实际上个人平均素质的提升,虽然代表着人的劳动力和智慧平均水平的提升,但人总是有差异的。就算在数据上,两个人一模一样。但他们的人道功绩,多半不同。数据相同的人,也有优劣之别。 优秀的人,功绩卓著的人,应该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这是嬴翌在为大夏帝国可能存在的未来——天庭,做准备了。 镇压诸天,囊括寰宇,主宰万界的天庭,必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如今帝国虽大,但较之于无限寰宇,却又渺小如同尘埃。 早作准备,早早积累一批强者,才是镇压无限诸天无尽寰宇的正确道路。 作为后宫妃嫔,郑梓娘等在获得根性的两天之内,尽数破开桎梏,练就法力。 千年的忧虑一朝散去,自是轻松无碍。 于天子阁陪伴嬴翌,说说话,聊聊天。 都是老夫老妻,也没恁多讲究,相处时多是嬴翌在说,而她们倾听。 “这处世界群不比大夏。”嬴翌拂袖,圆光之术展开,显化出一片浩瀚的世界群。 “大夏元炁文明世界群是通过人为手段聚拢而来。而这处世界群,则是天生如此。”嬴翌信手拨弄,笑道“可惜了得天独厚,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文明,内部矛盾重重。” “帝国下一步目标就是此世界群?”李自然忍不住道“我在宫里九百余年,早想出去走走,不如让我去看看?” 梓娘轻笑“自然妹妹神通广大,当能胜此任。” 嬴翌失笑。 李自然的确神通广大。 她原本便是活了上万年的‘自然女神’,因世界桎梏不能再进一步。自成为嬴翌后妃,得了大夏人道加持,又有嬴翌这个挂壁一旁指点,又从旁印证青玄子、白狐及后来一些降伏的强者的道理,再借鉴大夏元炁文明的发展道路,修持之下,早已今非昔比。 与嬴翌处于同一层次,已经超出某个界限,直窥宇宙法则的——仙。 或者说天仙。 嬴翌早年修为在李自然之下,但嬴翌有挂,又是大夏人道主宰,进步非比寻常。成就天仙的时间,比李自然还要早。如今修为虽然同在天仙层次,但在天仙层次上,他走的更远,动起手来,李自然非三合之敌。 不需动用大夏人道,嬴翌就是帝国第一强者。 时至今日,帝国成仙的,有五人。嬴翌、李自然,青玄子、白狐及后来降伏的一株世界树。至于其他一些,有三百余数,包括当初的龙道友在内,都还未成就天仙。 根性是窥伺大道的门票,但有根性,未必走的多远。根性也有浅薄、深厚之分。 根性浅薄者,有其极限所在。根性深厚者,才能走的更远。 五尊天仙,包括嬴翌在内,共同镇压着大夏元炁文明。尤其是嬴翌这位大夏人道至尊,不但个人修为第一,若举大夏人道之力,更高一层的真仙,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单单嬴翌的大夏人道化身,伟力便堪比真仙层次。 到了天仙一级,便是超出层面世界的生命层次。手中捏拿着宇宙法则的一丝quán bǐng,对于单个的层面世界而言,举手投足便有毁天灭地之功。所谓重启宇宙,再造世界,说的便是天仙。 当然,这个‘宇宙’‘世界’,是单一层面的。用帝国如今对世界层面的划分,那就是小千世界如掌中玩物。 世界划分三千,小千、中千、大千。以元炁活跃度论。10以下,皆小千世界。不在于其面积有多大,而是在于因元炁活跃度影响的世界稳固程度。 否则面积再大,却浅薄如纸,那也是小千世界。面积再小,只要是读立单一层面,只要其世界构架足够稳固,那也是中千、大千。 大夏本界,太夏星辰便有中千世界的特性。不过本界还未完全升格。只有太夏星辰、太阳星辰和太阴星辰直接影响的三十万光年内的稳固度达到了中千世界的层次,一旦超出这个范围,仍是小千世界级的稳固程度。 实际上也只有中千世界才能承载天仙的存在。小千世界太过薄弱,一旦天仙降临,法则动摇,世界动荡,必定风雨飘摇,有倾覆之危。 本界向中千升格,大抵还要一千年左右。随着太夏星辰在法则层面的影响力愈大,以太夏星辰等三大天体为核心的区域,对本界的无尽星域的引力便越大。导致的真实状况,便是所有星系都朝着太夏星辰、太阳星、太阴星靠拢。 也就是说,本界的体积,在升格的过程中,会缩小无数倍。最终直至于所有非恒星星体全数融入太夏星辰和太阴星,所有恒星星体全数融入太阳星,再无其他任何漂移在外的天体。 至于一些既非正常行星,又非正常恒星的天体,比如黑洞这一类的危险天体,则被融入九重紫禁天宫——话说如今的紫禁天宫,便已融合了数个危险如黑洞的天体。 十二章 升格 越是危险的自然环境中,越有机会孕育出奇异的物质。比如黑洞,或者白矮星这一类的天体,其精华所孕育的物质,是当前帝国物质与元炁互相转换技艺无法转化的存在。 而这些奇异物质,往往是用来祭炼法宝的宝材。 比如白矮星中孕育的太白金精,若要用寻常手段熔炼,便是巴掌大一块,也要炼化一颗星球及消耗海量的金行元炁才能有所得。 星空之中,每一颗类似的危险天体,对帝国而言,都是宝库。 那些强大的探索者,一旦在星空中探索到这样的天体,便可获得海量奖赏,一跃成为探索者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对于嬴翌而言,本界升格是帝国必经之路。除非他想迁都。但没有那个必要。太夏星辰的发展,符合嬴翌的胃口。若迁都,一则除非当前正在攻略的一些中千世界有那样的资格,二则这些中千世界一旦迁都过去,还需要从头开始发展,太过麻烦。 嬴翌的计划,是以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将帝国万界全部拉过来,融合到本界之中,以此一级级的提升本界的层次。 是,本界本身提升到中千层次,体积大减。可一旦下辖万界全数融入,便必然是一方浩瀚无边的大型中千,甚至有机会窥伺大千的升格之路。 “本界升格,并吞帝国下辖万界只是第一步。”嬴翌散去面前圆光术,笑道“这片自然形成的世界群,才是重中之重。” 自然形成的,便有其独到的得天独厚之处。比起人为的大夏元炁文明世界群,它在本质上,要高出一筹。对太夏本界升格必然有着极大的好处。 至于李自然提出的亲自去看看,嬴翌允了,笑道“你要去看看也可,但不能乱来,这片世界群与帝国的未来息息相关。” 李自然笑道“不会耽搁你好事的。” 嬴翌失笑“这样最好。要不然有你好看。” “那你来打我呀?”李自然咯咯一笑,薄纱下曼妙的身子如蛇一样扭动。 “讨打。” 大夏人道当前能够索拿及已索拿到的中千世界的超空间坐标,有三十六个。较之数以万计的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在虚空之中的数量少的令人发指。 每一方中千世界都极强,比起小千世界,有更高深的技艺,更多的强者,更强大的文明。 但与大夏帝国比起来,又不算什么呢。 这三十六个中千世界人道光辉的亮度,比起帝国下辖前十的世界,都差了不少。若要排个序列,单论人道光辉的亮度,应该在帝国下辖各大世界的十五名之后。 这些世界有强者,其中一些不次于龙道友这样天仙之下的极限人物。但整体却差了太多。 中千世界能承载天仙,但未必会诞生天仙。这个几率极小。没有挂壁,想要成就天仙,那比登天还难。 不过一些中千世界的极限强者,的确有其可取之处。类似于青玄子这种开辟道路、传播道路的人物,更是大夏帝国需要的人才。 这样的人,一个人便是一个文明。 不过基本上已经不需要嬴翌亲自出手了——以帝**队如今的强悍,已有针对天下之下的极限强者的手段。 军队结阵,配合种种强大无比的元炁武器,元神高层的存在一不小心也要栽跟头。 说起来,军队俘虏的元神强者,已不在少数。 就算有那种的确强的不可思议,天仙之下的极限人物,军队拿不住的,帝国也还有数百个同层次的强者。你再厉害,围攻之下,也哪有出路? 何况帝国还有五尊天仙! 对三十六个天然的中千世界的攻略,已经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三十六个世界,分三个阶段攻略,每个阶段十二个世界。 动用的军队,多达两亿四千万,平均每个中千世界都有两千万大军伐之。 还有一百二十位天仙下的极限强者随军,每个世界十人。 但凭军队本身布阵,以军队如今的素质,只能镇压炼炁之上的元神强者。而堪比高层次的元神强者,布阵的军队少于千万还难以拿下。如果是元神之上,天仙之下的还虚境强者,尤其是已经度过世界考验的极限人物,军队是拿不住的,反倒有覆灭之忧。因此攻略这样的世界,必须要有帝国的还虚强者随军。 以还虚境强者为主导,引千万级大军布阵,拿住同层次的强者,便轻而易举。 而作为帝国的先遣部分,探索者们早已蜂拥而入。 追随帝国的大军,探索者率先一步对抵一阶段十二个世界进行探查,搜罗他们的书籍,打听人情风土,分辨他们的世界特产,凡此种种。 而军队就跟在探索者之后,对一个个世界发起进攻。 至于随军的极限强者,首先便找到该世界最强大的人物,能拿下的立刻拿下,暂时拿不下的,拖住就是。 随着帝国大军脚步前进,中千世界的特产开始流入帝国境内。许许多多前所未见的宝物,或稀奇古怪的玩意,别出机杼的技艺,引人深思的典籍,为帝国的人道发展,增添一把火焰。 在千年庆典三月之后,第一批元神境的强者被俘获归来,强制将其列入人道榜上,或归于元炁殿供奉,或归于神武殿供奉,皆有其去出。 元炁殿供奉主在研究,而神武殿供奉——随军的便是这些人物。更善于攻伐者。 李自然笑道“陛下老爷的后宫又要增添成员喽。” 嬴翌的后宫,在开国几十年之后,便再也没有全民选秀。这才是后宫妃嫔人数只有三千的根本原因。 但并不代表嬴翌不会纳妃。 就像李自然,如今嬴翌要纳妃,看的不只是外表皮相。更多的是内在潜力。 而攻伐中千世界,自然俘获一些女性强者,符合条件的,嬴翌不介意纳入后宫。 实际上这也是稳固统治的一部分——后宫的强大,也是嬴翌的底蕴之一。 三十六个世界,帝国用了十年才全部征服。已是华夏纪1010年。三十六个中千世界,对帝国底蕴的提升,是质的推动。使得帝国下辖元炁活跃度在10以上的世界,超过五十个。 十三章 横扫 世界的物质环境的差异,导致孕育的智慧生灵各个方面都有差异之处。大夏本界太夏星辰,最初孕育的智慧生灵除了肤色有异,余者差别不大。但如另外一些世界,孕育的却是精灵、龙或者其他智慧物种。 这与该世界的物质环境息息相关。比如新征服的一个中千世界,因少有陆地,多是海洋,因此智慧生物是水中孕育的水族。 又如另一个中千世界,因凶暴的陆地生物太多难以力敌,使得智慧生物只能生存在大树、绝壁这样的险要之处,进而促使他们生出翅膀,以达到抵御、躲避地面凶暴生物的目的。 对于大夏帝国而言,不同物质环境的世界,对整个文明都是一种有力的补充。 根据其不同的物质环境,发展相应的产业。比如海洋广袤而陆地稀少的世界,发展以水为主的产业,相关的水生的动植物、水生特产,凡此种种。 比如凶暴生物多的世界,就可以围绕这个特点,发展坐骑产业。 比如森林茂密的世界,木炁丰沛,则可专门发展木材、药材及一些经济作物产业。 对比而言,本界太夏星辰,则全面发展。 以当前太夏星辰的浩瀚、元炁的活跃程度,无论发展什么产业,都不存在自然环境的限制。 被征服的各个世界,其主要成分的最强者、最贵者部分,在被征服之时,都被迁移到太夏星辰定居。 倒不存在监视什么的。最主要的目的,是增强太夏星辰的底蕴。 强者、贵者,上了人道榜,天涯海角也在嬴翌掌心之中,哪里需要迁移到眼皮子底下监视? 强者汇聚于太夏星辰,从而增强太夏星辰的底蕴,更大程度的凝聚大夏人道的力量。 直径以十光年计的太夏星辰,可谓广袤无边。随着越来越多的星空天体被太夏星辰吞没,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作用下,平衡五行、镇压演化,使得太夏成长过程中,并未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果一颗星辰直愣愣的撞上太夏星辰,后果可想而知。大地震、火山、海啸什么的,家常便饭。 且星空中最多的是那种五行不全的星辰,如果没有大阵平衡五行,如今的太夏星辰,不说别的,只缺水就缺的不可思议。 阵法平衡五行,使五行生生。土多便生金,金多便生水,水多则生木,木多则生火,火多则生土。如此生生,勿使五行失衡。十光年的太夏星辰,随时保持金木水火土总量各具其二的动态平衡,使得太夏星辰适应任何一个物种的生存。 人道诸天星斗大阵伟力无边。其根植于大夏人道之中,上引元炁海洋,下接物质世界,调和阴阳,顺理五行,是嬴翌用于本界升格的最强手段。 当然,这座世界级的大阵还拥有强大的攻伐、防御等种种妙用。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世界升格。 帝国当前五尊天仙,除嬴翌与李自然之外,其他三尊天仙每百年轮流镇守大阵。 实际上是辅助。这座大阵的阵眼,是嬴翌的人道化身。 当前百年辅助镇压大阵的,是甲生道人。也就是世界树。 其本体尚在物质世界,站在九重紫禁天宫便能见到东方海边一颗撑天立地的大树。 那就是世界树。帝国早年征服的一个世界的最强者。 三十六个中千世界被帝国征服之后,帝国的力量得到进一步加强。单单元神级及以上的强者,就有五百七十三位。其中有十七位是只在天仙之下的还虚境强者。 而在战争中被诛杀的,不少于这个数字。 可见中千世界与小千世界之间的差距大到什么程度。 帝国征服了数以万计的小千世界,而千年积累的元神境以上的强者也才三百余位。然三十六个中千世界,所有元神境以上的强者加起来超过帝国的四倍以上。 但可惜他们没有诞生出天仙。 如果没有挂,按照正常的流程,一个世界要涉足虚空,征伐另外的世界,必须要诞生天仙。 突破世界桎梏者,方是天仙。无论是大千还是中千,唯有天仙才有跨界而行的道行。至于小千世界,基本不可能诞生天仙。嬴翌有挂,排除。 小千世界甚至无法承载天仙真身。天仙一身道行,超越构筑小千世界本身的种种浅薄法则。可以将小千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毁灭或者造化,都在一念之间。 对于一个层面世界而言,没有天仙,便任人宰割。 天仙,是保证世界在虚空之安全存在的基本条件。 对于降伏于大夏的五百余位强者而言,应该是一种机缘。在大夏,他们有望天仙。而在他们本来的世界,或许等到寿元耗尽,徒然一声长叹而已。 天仙才能寿元无尽。 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说的便是天仙。三界,是大中小三千世界,跳出三界,便是可以在这三千世界如意来往,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不在五行中,说的是天仙已经在构成宇宙的根本大道五行之道上,走出皮毛,登堂入室了。 空间不是阻拦,时间无法磨灭,长生不死,寿元无尽。 但天仙之下,即便还虚境极限,只差一步就能登仙的,其寿元也只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个极限,是其本身所在世界元炁活跃度决定的物质基础上的时间流失。 元炁活跃度决定物质基础的稳固,其根本原因,在于元炁活跃度对法则的影响。元炁活跃度低劣,所以法则浅薄。元炁活跃度强大,所以法则渊深。 或者说,只有元炁活跃度极高的世界,才能承载更渊深的法则构造。 而在这个基础上,法则等级不同的世界,时间流逝的不一样的。 如果某个小千世界侥天之幸诞生了一尊还虚境的人物,那么他的寿元极限,就是该小千世界时间流速尺度上的一元会。 而如果是中千世界诞生的还虚人物,其寿元极限是该中千世界时间流速尺度上的一元会。 都是一元会,但时间流速的尺度不一样。其真正差距,甚至是十倍、百倍。 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说的便是不同等级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尺度。 相同境界的人物,在不同世界的比照,就是这样残酷。 为什么传说中修士要飞升?放弃下界的唯我独尊,而到更到等级的世界去当牛做马,谁都不愿意。但为了继续活下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十四章 即将 太夏星辰三体绕转的三十万光年内的区域,已经升格至中千世界。但整个层面宇宙尚未完全升格。 不过对于强者而言,在这里已经足够了。 何况太夏星辰的升格还在持续。未来未必不能成就大千。到时候无形之中,突破了生命桎梏的修道士的寿元都会得到隐形的增长。 在这颗直径十万光年的星辰上,光怪陆离,繁荣无比。更多强大的族类在中千世界被征服之后迁移到本星,被安置在元炁活跃度相对合适的区域扎根繁衍。 无数的普通子民,探索者、商人,或者旅行者,在这里留下足迹。 偶尔更看大一些光芒在长空中一闪而逝,比飞行元器还要快,一瞬间射入星空消失不见。 那多半是元神境界的供奉。 在大气圈内的物质环境下,再快的飞行元器,也比不上修道士。唯有在星空中,外部环境对速度影响减小到微弱层次,星空元器的速度才有可能在长距离的尺度上超过元神境的修道士,但很难比得过还虚境的修道士。 空间在还虚境的修道士眼中,如同一张纸,一戳就破。这种层次的修道士在星空中赶路,往往是穿梭空间。 一些高层次的强大元神修道士,也有穿梭空间的神通。 帝国对修道士供奉的限制并不大,或者说平素的限制并不大。除了在帝国需要的时候听从调遣,其他的时候可以随意。甚至一些负责元炁殿项目的修道士,可以带着项目在自己的道场研究。 于是他们或在太夏本星寻找一些练法的宝材,要么游历红尘,或去太阳星附近、太阴星上静修。 说说不惧中千世界级太阳星的修道士,没有还虚不能。不少还虚境的修道士,都在太阳星上有道场。 相较而言,太阴星上的修道士道场,更多是还是元神境的修道士。 修道士的强大令人仰望,但成为修道士的条件,除非为帝国立下大功,得到人道赐予根性,否则只能看天。 对于个人,是先天性的因素,没办法强求。 好在帝国放出一些名额,每三年十个,也是一种安慰。 帝国越是发展,到现在嬴翌反倒越悠闲。 自从大夏人道炼成化身之后,帝国的一切军政要务,除了嬴翌主动参与,绝大多数都已是人道化身决断。 作为大夏人道的具象,嬴翌的人道化身的所有决断,都完美遵循人道的长远健康发展的规律,便是嬴翌自己,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干脆放权,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与人道化身合二为一做一个汇总,其他的更多还是悠闲自在。 修持是要修持,但有挂的嬴翌基本不必像其他供奉那样闭关什么的。每天花三分之一的时间修行,其他的时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多是与后宫妃嫔们在一起。 人说入了皇宫,做了天子后妃,除了受宠的,其他都是守活寡。这一点嬴翌矢口否认。 在他这里不存在。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伴她们。反倒是她们自己,需要时间修行。 李自然已经出发了,去那人道具象为巨眼的天然世界群去了。作为天仙,此时当已抵达。 嬴翌虽然观察过该世界群,但因其人道巨眼的阻拦,作为大夏人道的主宰,在动用人道化身观察之时,嬴翌无法看清其内部的情况。 李自然过去,大抵是静极思动。按照该世界群的规模,及其人道具象的伟岸,该世界群定然有天仙级数的存在。对她来说应该很有乐趣。 但多半是没有危险的,彼世界群要说有超过天仙的,嬴翌不信。 有这样的人物,大夏帝国绝无如今的安稳。彼世界群的人道也不会那般松散漏洞。 虚空中,大夏人道辐射范围内无尽层面宇宙已经全部纳入大夏人道。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这个天然的世界群。李自然去了,嬴翌不久后也会动身。 甚至白狐、青玄子也会相继过去。 至于世界树甲生道人,这个年龄最大的老宅男,老懒虫,就让他留在帝国镇压人道诸天星斗大阵。 彼世界群有天仙,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该世界群的天仙并未有目光向外的动作,这就令嬴翌好奇了。 要么都是些目光短浅,坐井观天之辈。要么就是内部牵制,不能向外。 至于坐井观天,以天仙的层次,应该不能。大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内部互相牵制罢。 对于帝国而言,要征服这个天然的世界群,天仙不可不虑。身为一尊天仙,嬴翌深深的知道天仙的伟力——帝国的大军能镇压元神,抵挡还虚,但面对天仙,土鸡瓦狗。 不解决该世界群的天仙,大夏帝国要征服该世界群,只凭军队,决然是不能的。 实际上大夏帝国军队发展到现在,在本质上已经摸到天花板。全军体魄素质皆已臻至极限20,借助阵法、强大的法宝级武器,可以镇压元神,抵挡还虚,但已经无法再进一步。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仙,几乎不是天仙以下的层次可以抵挡的。是已经超过了人数限制的存在。不是人多,就可以拿住的。 天仙与天仙之下,有最本质的差距,其中的鸿沟,几乎无法抹平。 如果有强大无比的法宝,能对天仙造成伤害,那么也需要还虚境的修士结阵以对。 军队的平均素质要达到还虚,直接跨越炼炁、元神两个大境界,结阵、凭借强大的法宝,才能与一尊天仙互争长短。 然而要修行,需要根性。而有根性的,亿万中无一。 所以才说大夏帝国军队,已经摸到天花板了。除非用亿万年来积累拥有根性的个体,将他们编成军队。 但那太遥远。 即便随着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人口基数的提升,帝国治下每年都会有几个有根性的新生儿诞生,但仍然难以积累。 也许等到本界升格至大千,天地元炁活跃度提升到更高的层次,拥有根性的个体诞生的概率会提升一大步,那时候才有将修道士编成军队的期待。 十五章 虚空 修道士成军的期望太过遥远,至少几千上万年之内看不到什么苗头。帝国千年,发展不可谓不迅速,然加上俘获降伏和自然诞生的先天拥有根性的,人数将将才千把人。 虽说随着帝国根基越来越雄厚,征服的脚步越来越快,降伏的必定越来越多。而人口基数的增长,必定也伴随着先天拥有根性的新生儿数量的增长。 然而即便如此,至少一万年内,将修道士编成军队仍然太过奢侈。 修道士的存在,首要满足元炁殿的需求。是深入钻研元炁文明,开创新技艺,推动文明进程的推手。拿他们当刀用,那是暴殄天物。 元炁殿下虽然有神武殿,但真正任职神武殿的修道士,还不足总数的五分之一。 而且地位超然,是供奉,不是将士。 修道士成军可以期望,可以计划,但需要时间,需要更强大的底蕴。 嬴翌峨冠博带,负手闲庭信步于虚空。 幽深浩瀚无边无际,又时空颠倒阴阳错乱的虚空有着种种危险,从伟大字符中,嬴翌了解到虚空中甚至有生灵存在——虚空巨兽。 这是一种以层面宇宙为食的强大生物。 不过虚空广袤,帝国扩张至今也从未发现过虚空巨兽。 当然,帝国千年,对世界内的绝大多数生物而言,都是漫长的。但在整个混沌宇宙的尺度上,一千年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如果能遇到一头虚空巨兽,大抵也是另外一种运气。 虚空巨兽先天有天仙的本质,因此能以层面宇宙为食。寻常的天仙遭遇虚空巨兽,往往难以敌手,多以落败而告终。但虚空巨兽要将天仙怎样怎样,也难。 当然,仙有更强大更高层次的存在。虚空巨兽也有。 除此之外,便是时空颠倒阴阳错乱产生的虚空风暴。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灾害,轻微的虚空风暴便能吹灭小千世界。若剧烈的虚空风暴,天仙见了有多远走多远。 虚空风暴能将一尊天仙‘剖开’,颠倒时空、混乱阴阳,天仙陷入其中极容易被蒙蔽元神,从而迷失在错乱混沌的阴阳时空里,从时间和空间层面,被分割成无数份。 如果不能挣脱,便会被逐渐磨灭本质,稀里糊涂便死在其中。 轻微的虚空风暴嬴翌倒是不惧,但若遇到剧烈的,也得远远绕路。 除了虚空巨兽和虚空风暴之外,还有一种更危险的存在——宇宙之渊。宇宙之渊是宇宙寂灭之后,形成的一种类似于宇宙内的黑洞这种天体的存在。 宇宙亦有成往坏空。若不能升格,早晚走向寂灭。大多数宇宙自然毁灭之后化为天地元炁重归元炁海洋,但有少数宇宙,因为另外的原因,比如虚空风暴吹灭之后的宇宙就会坍缩成宇宙之渊。 宇宙之渊具有吞噬一切的特性,会渐渐将周边辐射范围内的其他世界吞噬,从而增长威能。 有的宇宙之渊吞噬了许多层面宇宙,便是天仙一不小心被摄住,也休想脱身,最终被磨灭炼化,成为宇宙之渊的一部分。 只有强烈的虚空风暴,可以吹毁宇宙之渊。 这是混沌宇宙自然调节的法则。宇宙之渊令人畏惧,但并非无敌。造就宇宙之渊的虚空风暴,便是它的克星。 否则任凭宇宙之渊扩张,早晚整个混沌宇宙的所有层面宇宙都会被其吞没,走向无量量劫。 这都是虚空的常识,嬴翌早已从伟大字符之中得之。 虚空到底有多广袤,谁也不知道。别看嬴翌的大夏帝国下辖小千世界数以万计,中千世界五十个,但放在整个虚空的广大尺度上,可以忽略不计。 大夏帝国接下来的目标,那显化巨眼的天然世界群,同样可以忽略不计。 除非有朝一日,大夏帝国本界能升格至大千,在虚空中才算有一点存在感。 嬴翌打算在去巨眼世界群的路上,找一找虚空风暴或宇宙之渊。这两种存在虽然是灾害,但未必不能为人所用。 祭炼法宝之上的灵宝,直接炼化一片虚空风暴或者宇宙之渊,是最简单的办法。 大型的剧烈的虚空风暴和吞噬了许多世界的宇宙之渊嬴翌不敢奢望,但如果能遇到一片刚刚生成的轻微虚空风暴,那么二者多半都能达成。 嬴翌并非寻常天仙。 不过嬴翌亦知道,要撞上虚空风暴和宇宙之渊,大抵只是一种期望。大夏帝国世界群与巨眼世界群在虚空尺度上的距离并不遥远。如果二者之间有虚空风暴或者宇宙之渊,恐怕早有世界遭了劫数。 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嬴翌倒也不强求。 他随身的宝贝用的还趁手。 直至于进入巨眼世界群辐射范围,嬴翌果然没有遇到虚空风暴和宇宙之渊。 大抵这片虚空,可能是个福地,应该值得庆幸。 作为大夏人道的人道主宰,嬴翌来到这里,如果动用人道之力,必定受到巨眼的强烈排斥。但他本身是一尊天仙,不动人道之力的前提下,这个世界群人道显化的巨眼并不会有什么反应。 站在巨眼辐射的虚空范围内,嬴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群的人道的本质,虽然强大,但虚弱、混乱、不统一。 他洒然一笑,抬步走了进去。 颠倒的时空和阴阳在这一霎那被扭转过来。世界群的法则辐射范围之内,时空趋于正常,阴阳趋于稳定。 抬头,嬴翌便见星星点点,好似一条回环的金沙之河。 那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宇宙层面。 这片天然形成的世界群,其拥有的层面宇宙的数量,超过大夏帝国的三倍以上,至少有二十万层面宇宙,组成一轮环形的世界群,在虚空中缓缓的流淌着。 嬴翌目光扫过,最后落在这轮环形世界群的中央,一粒闪亮的明光之上。 “真是得天独厚啊。” 嬴翌抚掌赞叹连连。 那是这片世界群的中心。就好比大夏本界之于附属世界一样的地位。 嬴翌迈步向世界群的中心层面宇宙而去,忽然顿了顿足,弹指点出一点明光,明光一闪,消失在幽深的虚空之中。 他给李自然打了个招呼。 主宰漫威 十六章 似是而非 当嬴翌负手站在一座摩天大楼上的时候,正在同一层面宇宙另外一个位面的一片浩瀚森林的一株巨树上的宫殿里的李自然微微怔了怔,露出一抹笑容。 正说话的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女性精灵略有察觉,不禁道:“自然姐姐在笑什么?” 李自然没有掩饰,笑道:“我的丈夫刚刚给我发了一个消息。” 灿烂金发女性精灵愣了愣:“姐姐的丈夫?” 她没想过这位陌生的强大的精灵竟然还有丈夫。什么人能做她的丈夫呢? 金发精灵心中念头转动。 在她的心目中,李自然的强大,能与九界之王,伟大的奥丁神王相提并论。因为她所知的最强大的人,就是这位神王。 对于这样一位强大的精灵,希尔芙心中既高兴也忐忑。 她已经知道,这位强大的精灵与亚尔夫海姆的精灵的不同之处。她并非光之精灵,但也不是幽暗世界的黑暗精灵。更类似于花仙子一样的自然精灵,但与花仙子又不相同。 她的到来,会给亚尔夫海姆的光之精灵带来什么呢? 好在至今没有感受到恶意,这让希尔芙心中安稳了不少。 “希尔芙妹妹,你刚才说的阿斯加德是个怎样的地方?”李自然道:“奥丁竟敢号称神王,口气不小。” 在李自然而言,神王这样的称谓有点可笑。就像当初她自称自然女神一样。 这片世界群有强大的个体,到来之后,李自然隐隐有所感应。但在中心层面宇宙,她只感应到唯一一个本质在天仙层面的存在,而且极度虚弱。 一个极度虚弱的天仙,藏起来养伤才是王道,怎么敢大模大样去当什么神王? 在中心层面宇宙,连还虚境的都只有寥寥一二道气机,而且还在边缘隐藏。 譬如眼前这个精灵女王,这片附属于中心层面宇宙的位面的主人,希尔芙,也不过堪比元神一二重,比李自然当初都不如,弱小的可怜。 由此可知,那阿斯加德的神王,大抵也不过如此。 “姐姐没见过神王的伟力,可能有所误会。”希尔芙连忙道:“神王是九界最强者,最有智慧者。他的永恒之枪无物不中,无物不破。无论是火焰世界的火巨人之王,还是黑暗世界的蜘蛛之神,亦或者中庭的至尊法神,都是神王的手下败将。冥界的死亡之神海拉更是神王的兄弟的女儿。” “势力倒还不小。”李自然笑道:“所谓九界,就是附属于这片中心层面宇宙的九个位面罢?” 她信守一拂,一片圆光熠熠眼前:“妹妹给姐姐指一指,哪个是哪个?” 嬴翌一身华贵又神秘威严的玄底金边云纹袍迎风猎猎,白玉的冠束发,紫金色的腰带缚着腰间,侧里悬着一口厚重的长剑。 嬴翌好汉剑,喜其厚重、刚直。这口八面汉剑亦是嬴翌仔细祭炼的一宗法宝。 背负的双手藏在宽达的袖袍下,如光影一般掐算着。他的双目之中,隐隐有无数的信息流淌而过。 嬴翌擅推演掐算——《周易》本就蕴含着深奥的推算之理。 天仙级的元神之力悄无声息的弥漫在整个星球,搜罗无数信息。根据这些信息,嬴翌沟通这片中心层面宇宙的根本法则,推算着这片层面宇宙中隐藏的信息。 良久,嬴翌笑了一声,停下推演。 他垂首看着巨大的标志性的‘招牌’,嘴角翘了翘,心中泛起一抹古怪。 史塔克。 就是这座摩天大楼的招牌。 骚包,而且张扬。 如果只是招牌,嬴翌大抵也不会多想。但搜集信息、推算而来的,却叫他的确有中古怪的感觉。 这是一个有点熟悉,又似是而非的世界。 “钢铁侠” 嬴翌哈哈大笑。 笑声刚刚传出,人已消失无踪。 然后,一个黑皮肤的西装男拿着一把枪摸上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片刻,松了口气,口里说道:“没人。” “没人?”耳朵里的微型器具传出夸张的声音:“那我是听到鬼叫了?” “可是真的没人。”黑皮肤西装男嘟囔道。 就在这颗星球深处,地心里,滚滚沸腾的岩浆中,嬴翌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双目腾起一缕缕氤氲的光彩,钉住岩浆中某处,然后抬手一掌印了过去。 这一掌虚实不定,没有对岩浆造成任何影响,击在某处,却发出一声犹如闷雷的震动。 一片光影交错的世界呈现在眼前,隐约的怒吼传入二中,光影又消失不见了。 嬴翌皱了皱眉,想了想,没有硬来。 一旦硬来,这颗星球必然不保。 便则念头一动,从袖口里取出一枚小印,抬手一抛,小印滴溜溜一转,化作一方巨印,狠狠的镇压下来。 嬴翌拍了拍手:“只教你不要给朕搞麻烦。” 转身,又消失了。 不久,光影又开始闪烁,但被大印镇的严严实实的,一丝一毫的信息都无法传递出去。 虚弱的怒吼又响起,渐渐隐没。 嬴翌用夏印镇住那片潜藏在地心深处的位面之后,下一瞬,便来到地心的另一处,一具庞大的尸体出现在眼前,在沸腾的岩浆里沉浮。 这是一尊身长二百丈,闪耀盔甲罩体的巨大尸体,盔甲上痕迹密布,可以看出在其生前必定经历过一场大战。 但这具尸体的死因,绝非盔甲上的痕迹导致。而是潜藏在这具庞大尸体颅内的一道暴虐气机。 嬴翌手指划过,尸体罩着头盔的巨大头颅无声无息裂开,一只通体晶莹剔透形如蝉的虫子暴露出来。 嬴翌双指自然在面前一夹,晶莹剔透的蝉虫竟已出现在指间。而破开的颅内,已经不见了蝉的踪影。 “不错的蝉。” 嬴翌指尖闪过一缕光辉,隐隐一道元符没入蝉虫体内,然后一翻手,将蝉收了起来,又将二百丈的巨大尸体也收起来,这才离开地心。 不久后,一家新的杂货铺出现在唐人街。 嬴翌在躺椅上,目光悠悠,仿佛这片层面宇宙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不遗漏一丝。 主宰漫威 十七章 合道 李自然心里想着事,一边漫步于层层交错的空间次元之中。层面宇宙在虚空尺度上是读立单一的,但在层面宇宙本身而言,又是复杂深奥的。 大多数的层面宇宙都拥有附属位面,或者自然形成,或者人为开辟。 不过对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仙而言,小千世界级的层面宇宙基本没有秘密可言。即便中千世界,绝大多数的奥秘,在天仙眼中也如掌上观纹。 这片自然形成的世界群的中心层面宇宙,在本质上是一方中千世界。其附属位面属小千世界无疑。 当然,中心层面宇宙不止九个附属位面。只是在人道气运最盛的狭窄区域内较为密集的九个附属位面极引人注目。 李自然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这里情形,心中十分差异。这片中心宇宙层面人口最多,文明最强的,并非这个区域。按理说没道理这个被称之为地星的渺小星球能成为中心层面宇宙的人道气运的中枢。 区区不到百亿人口,文明层次还处于星球内的纯外道文明,有什么资格成为人道气运中枢? 这引起了李自然的好奇。加上精灵这个种族的气息也在这片区域,李自然才直接来到这里。 而初抵之时,一闪即逝的陌生天仙的气息,让她恍然大悟。 那个被称之为地星的星球上,有一尊虚弱的天仙。这片区域成为中心层面宇宙人道气运中枢的关键,就是这尊天仙,而不是那区区不足百亿人口和低劣浅薄的文明层次。 只一尊天仙,其本身的气运,便抵得上一方中千世界仈jiu成份额。 李自然看透奥秘,但并未去撩拨祂。她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散心,其他的都是旁支末节。 至于帝国的计划,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后宫不能干政么。 她第一个到的地方就是亚尔夫海姆,光之精灵的国度。在这个精灵主宰的小千世界,她走马观花似的游览了不短一段时间,让她很是享受,并且屡屡触景生情,回忆起当初自己的世界。那也是一个精灵主宰的世界。 最后才去见了精灵王,也就是希尔芙。 从希尔芙口中,她了解到了以地星为中心的所谓十大国度的基本信息。然后辞别希尔芙,打算去十大国度名义上的主宰,神王奥丁居住的阿斯加德去瞧瞧。 她在思考,但思考的不是即将抵达的阿斯加德。李自然是精灵,作为大夏帝国后宫的一员,她是少数派,但又是最强大的一个。一直以来都没能真正融入后宫的大圈子里。 尤其是千年庆典之前,以帝后郑梓娘为首的后宫主流们都很排斥她。谁让她是少数几个有根性的妃嫔中最强大的一个,而且还是精灵呢? 千年庆典之后,后宫妃嫔皆得了根性。但长久以来保持的生疏的关系,看样子不会轻易解开疏离。 以往她很特殊,但未来就不一定了。 她必须要更多考虑到自己的未来。 见到希尔芙之后,这个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她想在大夏帝国的后宫里,培植自己的势力。不为与帝后争锋,但怎么着也不能被人欺负。 李自然脚步一停,面前,一层无形的壁垒,在壁垒的彼端,就是阿斯加德。 李自然纤纤玉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如白玉一样的葱嫩食指缓缓探出,在无形的壁垒上轻轻一弹。 仿佛‘啵’的一声,一圈一圈的涟漪在面前绽放开来,一片恢弘的世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现在李自然眼前。 “谁!” 惊怒的吼声从世界中的辉煌灿烂的雄伟宫殿里传出,一条巨大的金灿灿的长矛拔地而起,放射出无量毫光,整个这片小千世界为之一震。世界壁垒上的涟漪在震动中被消磨、限制。 “呵,”李自然笑了起来:“有点手段呢。” 这是‘合道’啊。 所谓合道,就是将通过自己掌握的气运,以人代天,篡夺天地权柄,从而拥有操控一片天地所蕴含的一切力量的手段。 在大夏帝国,合道,不是秘密。 每一位镇界使都是合道的存在。 大夏帝国下辖数以万计的小千世界,五十余个中千世界,每一个世界任命一位镇界使,持人道至尊颁下的人道符诏,与该世界相合。以非根性之身,作为大夏帝国的官员,拥有堪比元神甚至还虚境的力量。 当然,大夏帝国的镇界使与眼前阿斯加德的情况略有不同。大夏帝国的镇界使,借用的是嬴翌这位人道主宰的权柄。而阿斯加德,则是奥丁以自己的力量勉强合道。 勉强二字,表明了李自然的看法。 真正的合道,是与世界合二为一。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与天地同寿,世界不灭,寿元不尽。但有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时间一长,就会被世界同化,最终化道,成为世界法则的一部分,没有自主意识,只遵循世界的自然规律。 大夏帝国的镇界使没有这样的隐患,因为他们是间接的合道,有人道符诏作为缓冲,摒除隐患。而且镇界使并非终身,与中枢一样,如今是三十年一换届。 而奥丁则没有那样的能耐。 只这间接的一次交手,李自然便看了个分明。连她不到一分力轻轻一点,奥丁都无法瞬间消除,由此可见一斑。 隔着位面壁垒,李自然看到一尊巨大的天神屹立在金宫之上,手持长矛,独眼如电,端端一个威风凛凛。 她轻轻一笑,流仙裙广袖一招,顿如天幕,遮天蔽日覆压而下。伴随着小千世界嘎吱嘎吱的脆响,金宫上奥丁神色大变。 他扶着巨大的永恒之枪,压榨身体内每一分神力,竭力抵抗着位面外传来的无穷无尽无可抵挡的压力,勉力喝道:“是哪位大神降世,十分抱歉,请入内一叙。” 奥丁念头转动,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窘迫局面。但他却知道,在全能宇宙之中,存在着某些强大的神灵,动辄毁天灭地,重开宇宙。 面对这样的强者,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但如果只是这样,奥丁不介意抵抗到底,即便最终飞灰湮灭。真正让他决定开门迎客的,是此前的第一次‘试探’。在他看来,那就是试探。 如果诚心要灭掉阿斯加德,则没有必要试探。此时的窘境,分明是他自己反应太过激烈而导致的。 主宰漫威 十八章 宝石 奥丁一边抵抗着压迫整个阿斯加德的浩瀚伟力,一边勉强在位面壁垒上打开一道门户。 伴随着一声轻笑,那压碎天地的压力瞬间退去,奥丁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神王!” 神后芙丽嘉化作一道光及近,把奥丁扶住。提尔、希芙等阿斯加德的神全部汇聚在他身边说时迟,那时快,自奥丁怒吼到现在,只不过一瞬而已。 “奥丁” “神王陛下” 奥丁深深的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挣脱芙丽嘉的搀扶,道:“跟我一起去迎接贵客。” 众神一怔,见奥丁已往高天而去,来不及疑惑,连忙跟上。 高天之上,一扇金光闪闪的门户大开,及至于奥丁率众来到门户前,才见一位气度雍容华贵与清新自然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女神款款走过门户。 “你就是奥丁?” 李自然双目中霞光氤氲,目光落在奥丁身上,给了奥丁巨大的压力。奥丁扶胸躬身:“我就是奥丁。大神忽然降临,令奥丁猝不及防,有所怠慢的地方,还请大神千万不要见怪。” 李自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我听说阿斯加德风景秀丽宜人,打算来看看。” 奥丁一怔,心中大是无力。 只是来看看风景,用的着这样么? 他暗暗吸了口气:“大神说我阿斯加德风景秀丽宜人,是阿斯加德的荣幸。大神请随我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缕纯净的死气穿过阿斯加德的位面壁垒,在奥丁身边显化出来,是一尊冷艳无比的女神:“我亲爱的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我感受了到阿斯加德的哀鸣。” 奥丁连忙拉住海拉,道:“没事。来,见过大神。” “大神?” 海拉冷淡的目光落在李自然身上:“她?” “不可无礼!” 奥丁大骇,连忙道:“请大神宽恕,海拉并非有意冲撞。” 李自然摆了摆手,仔细打量了海拉片刻:“是个不错的苗子。” 海拉虽然不知道奥丁为什么如此惧惮眼前这个精灵,但她还是明智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众神陪伴着李自然,从高天缓缓降下。 李自然一边浏览阿斯加德的风景,一边与奥丁道:“她就是你的长女,冥界的女神海拉?” 奥丁道:“大神说的是。” “你手段不错。”李自然笑道:“能截取小千世界一缕法则,并将之孕育出来。” 奥丁心中震动,脸上却笑道:“大神真是英明。” 海拉的诞生,是奥丁刻意的手笔。他从阿斯加德小千世界的本源里截取了一丝关于死亡力量的法则,并与芙丽嘉将其孕育出来。 在李自然看来,这实在很奇妙,具有相当大的侥幸。从世界本源截取法则,孕育生灵,成功的几率近乎于无。尤其以奥丁这点境界,竟然做到了,不能不说的一种侥幸。 这相当于人为造就一位拥有深厚根性的个体。便是嬴翌,如今也不能说能够做到。只能以人道气运去等价换取。 截取小千世界的法则不难,以天仙的境界,小千世界只是掌中玩物。但截取法则来孕育生灵,则难上加难,这是跟整个虚空混沌宇宙大道的基本法则作对。 不能说绝对没有机会,但亿万次里,也很难出一次,几率小不可计。而且具有危险性受孕者会受到反噬。 李自然对阿斯加德众神看不上眼,独独对海拉高看一眼,就是这个原因。 来阿斯加德,李自然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观光。观光只是其中之一,游历嘛。 其二,则是想对这片世界群做一个更深入的了解。奥丁怎么也比希尔芙见识更广。 先是一番游历,奥丁见李自然对海拉青眼有加,于是让海拉贴身陪伴。然后又是盛大的欢迎宴。 宴会设立在金宫的正殿里,阿斯加德的主要神灵,除了在外未归的,皆陪坐在列。 阿斯加德的风俗虽然在李自然眼中显得粗鄙,但不得不说阿斯加德是一个不算弱小的文明。 宫殿里大大小小十几二十位神灵,竟然都是有根性的。 其中最弱的,也是堪比炼炁境的人物,最强奥丁堪比元神上品,若动用阿斯加德的世界权柄,能与寻常的还虚修道士相提并论。 而阿斯加德总人口不多,区区一个小千世界,在李自然眼中一眼而决。总计不过数千万人口,平均素质大概与帝国十五年的时候相差仿佛,单就体魄而言,在2至3之间。 与帝国相较,阿斯加德不值一提。他们的底蕴,是通过无数年年长日久的积累,不存在巨大的爆发。 宴会酒席上,李自然问,奥丁等人答。不过奥丁也在有意无意的试探李自然的来历。 “我观这方宇宙的气运,重心竟然在小小一颗地星。”李自然道:“我察觉到一缕气机,能与我相提并论,就藏在地星之中,你能告诉我,那是谁吗?” 奥丁心中一怔,念头连连转动难道她不知道? 他神色一动,道:“大神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阿斯加德存在了几万年,并没有听说过米德加尔特有能与大神相提并论的神灵。” 李自然笑了起来:“奥丁,你不老实哦。” 宴会上,一片鸦雀无声。 奥丁有点尴尬,道:“大神可能高看我了。” 李自然摇头道:“在一个天仙周围生存了几万年,你说你不知道,你让我如何相信?” 却不等奥丁说话,李自然便揭过此节,笑道:“罢了,我也不多问。祂就在哪里,我若想去,随时都可以。” 然后看向海拉:“小妹妹很不错,我要游历宇宙,请海拉小妹妹相伴吧。” 海拉面露难色,奥丁却连忙道:“这是海拉的荣幸。” 地星,唐人街杂货铺,嬴翌手里把玩着两个盈盈光辉的宝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心灵宝石,时间宝石。 以嬴翌的手段,不着痕迹,已将这两颗藏在地星的宝石拿到手。相应的,那个人造人的死亡和乱成一团的卡玛泰姬就是必然了。 “你们会怎么做呢?” 主宰漫威 十九章 丢了 托尼史塔克是一位‘超级英雄’,但他更是一个大资本家。号称以智慧堪与神比肩的聪明人物,也免不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烦恼。 他一边以‘超级英雄’的身份‘保卫地星’,一边站在大资本家的位子上俯瞰着‘他所保卫的人民’。 站在资本家的立场,‘保卫地星,保卫人民’,是在保卫他自己的利益。没有了地星,没有了人民,他的利益无从谈起。 但作为一个‘超级英雄’,做多了‘善事’,一些烦恼就因此而来。 他的智慧如此高深,号称被知识诅咒的人。可以研究出种种黑科技,以他的智慧可以将这些黑科技的成本降低到最低,甚至于无,但他为什么不普及? 是普及了之后,地星的人民拥有了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不再需要他这位‘超级英雄’,还是因为大资本家本身的立场,潜意识里阻止他这么做? 他并没有真正的英雄的真正的大公无私,在本质上,他仍然是个资本家。但善事做多了,难以避免产生一些这样的想法。 但这样的想法违背他的屁股,违背了他所在阶级的利益,那是在背叛自己。 他有时候甚至想,他为什么会是一个资本家。 但转念想到,如果不是资本家,在这个国度,他将寸步难行。他恐怕早被关押起来,成为某些人笼子里的下蛋母鸡。 正因为他是资本家,他才敢在新闻发布会上宣称‘我就是钢铁侠’。正因为他是大资本家,他才有底气在听证会上拼命的怼国会议员。正因为是大资本家,他才能主导复仇者联盟在神盾局和国家机构的眼皮子底下保持相对的读立。 他想普及某些东西,提升这个星球的文明层次,但他又犹豫了。 这是一个矛盾的人,他所谓被知识诅咒的大脑,在大局上毫无用处。 在嬴翌看来,如果史塔克愿意,他就算是发起战争,一统星球,也是对的。 甚至于竞选总统,都比做一个所谓的‘超级英雄’来的强。 但他从未表示过这样的意图。 因为资本家的意识根深蒂固。 如果他统一的星球,一言九鼎,想怎么普及黑科技就怎么普及黑科技,一言而提升文明层次。 如果他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统,以他的潜在势力,也能做到‘超级英雄’这种独夫所不能做到的事。 但他就是没有。 他比不上萨诺斯,萨诺斯从来不会犹豫。无论对错,不会犹豫。萨诺斯的思想也许有所偏颇,但高度毋庸置疑。 而史塔克只是在‘保护地星’,从来没打算过让地星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整体力量和文明。 从这里来看,这位‘被知识诅咒’的聪明人并不聪明。甚至于愚蠢。 自从成为超级英雄以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史塔克的心在变化。最初的时候,更多的可能是为了出风头,逐渐的思想境界才有所提升。 这也是嬴翌在他本来的时空,穿越之前的电影里,看到的,他最后付出生命。那是一种升华。 史塔克大厦的最高层,托尼仍在就一天前顶层阳台上的不明笑声嘲讽他的保镖哈皮。 “就在我的脑袋上,我听到鬼叫。哈皮说什么也没有,或许我出现了幻听,应该去找赵海伦博士检查一下。”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紧身背心,捏着一只高脚杯,猩红的液体在里面徜徉。 哈皮嘟囔道:“本来就没有,你自己为什么不上去看。” 名为保镖,实际上关系极亲密,类似于兄弟或者最亲密的朋友。话说以史塔克如今的强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哈皮早被解雇了。他需要保镖吗? “看看,看看,这就是伟大的史塔克的保镖。”托尼指着哈皮道。 一旁的佩珀波茨无奈道:“托尼,是时候处理这些文件了。” 这时候,人工智能的声音响起:“先生,娜塔莎女士、巴顿先生和马克西莫夫女士来访。” 托尼闻言朝佩珀耸了耸肩:“你看,我没有时间。” 门打开,黑寡妇、鹰眼和绯红女巫联袂走了进来。 “出事了。” 黑寡妇直接开口。 “出事?能出什么事?天下太平。”托尼道:“来一杯?” 绯红女巫双眼红肿,道:“他死了。” “他?”托尼手一顿:“你说的他,是谁?” “幻视。”黑寡妇沉声道。 “不可能!”托尼说着看向绯红女巫:“你们两个不是旅游结婚去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绯红女巫消沉无比,道:“昨天晚上,我在厨房,他在客厅...等我出来,他已经...” “开什么国际玩笑?”托尼大叫道:“你们两个,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你是绯红女巫,有混沌魔法。他是幻视,有心灵宝石。然后你告诉我,他无声无息的死了,这是为什么?” “我们也想知道是为什么。”黑寡妇道:“但旺达说的都是事实。” 鹰眼这时候道:“我们仔细查过,在该时间段没有任何陌生人出出现在他们房屋的周围。现场也没有任何战斗或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幻视坐在沙发上,额头上有个洞。悄无声息。” 托尼张了张嘴:“谢特!” 他来回走动,严峻之色溢于言表。 现在的复仇者里,幻视的力量数一数二。振金打造的躯体,心灵宝石的无穷力量,就算是浩克,也不敢言胜。 然而这样强大的超级英雄,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这是什么人做首发 他想抽脑袋,也想不出来。 片刻后,他一顿足,道:“你是说,他额头上有个洞。” “是的。”娜塔莎道:“心灵宝石丢失了。” 托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手掌,道:“看来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对手。伙计们,打起精神,我需要找到他的痕迹。” 然后道:“贾维斯...” 他话才说半句,一个火花直冒的椭圆形门户出现之屋子中间,披着披风的至尊法神斯特兰奇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托尼,时间宝石丢了!” 二十章 到来 满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了?”斯特兰奇一头雾水,然后看见双目红肿的旺达,脑子一转,脱口道:“心灵宝石?!” 托尼摊开手掌:“是的,心灵宝石。幻视死了,心灵宝石丢了。然后你出现了,时间宝石也丢了。我们的麻烦大了。” “一定是有人在搜集无限宝石。”斯特兰奇正色道:“这让我很不安。时间宝石就戴在我的胸口,但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丢失了。托尼,你说对了,我们的麻烦大了。” “我做个假设。”托尼沉吟道:“有一个人,他从幻视的额头上取下心灵宝石,杀死幻视,从你的胸口拿走时间宝石,你甚至不能察觉。那么,他该有多强大?我们应该用什么办法去对付他?” 他看着斯特兰奇:“你是至尊法神,可以告诉我,宇宙中有这样的力量的,有哪些人?有动机搜集无限宝石的,又有哪些人?我们必须要先锁定目标...” “不,不用了,我知道。”又一个火花四射的传送门打开,纽约圣殿的王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走了出来。 话就是从衣衫褴褛的人口中说出的。 “班纳?!” 看到他,托尼等人都惊讶无比。 布鲁斯班纳没有跟他们叙旧,直接道:“我知道是谁在搜集无限宝石。” “萨诺斯!”他道:“宇宙霸主,黑暗教团的首领,泰坦萨诺斯。” “他杀死了索尔和洛基,得到了空间宝石。索尔在最后时刻把我送走,萨诺斯非常强大,我...” “萨诺斯?”托尼等人都把眼睛看向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皱着眉,道:“不应该是他。” 班纳道:“他杀死了索尔和洛基!” 斯特兰奇没有理会班纳,对托尼道:“我知道萨诺斯,他的确是一位强大的泰坦。但他没有让我都无从察觉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空间宝石?”托尼说道。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空间宝石也不行。” “你们在说什么?!”班纳大叫道:“他搜集无限宝石,要杀掉半个宇宙的人,他还杀死了洛基和索尔!” 娜塔莎把班纳拉到一边,将心灵宝石和时间宝石丢失的事告诉了他。 班纳顿时一脸呆滞。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语无伦次:“萨诺斯,还有一个未知的敌人,我们该怎么办?!” 托尼忽然一拍手掌:“或许我们可以这么做:两个要搜集无限宝石的人,他们一定不会是朋友。”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用老办法。”托尼拍掌道:“还记得索尔的小叔洛基当时来做客的时候,我们怎么做的吗?” “伽马射线!”班纳眼睛一亮:“只要他还在地星,我们就有可能探测到两颗宝石自然散发的射线,从而找到他!” “对,我们可以找到他!” “那还等什么?!”娜塔莎道:“需要怎么做,托尼,你说吧。” ... 杂货铺,嬴翌此时露出一个笑容。 两颗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在他掌中如同核桃一样来回摩擦着。宝石之间激起的力量被牢牢的限制在嬴翌的手掌里。 但嬴翌并没有完全镇压宝石散发的力量。 如果要镇压,早在得到宝石的一瞬间,便将之藏起来了。 “不错的宝物。”嬴翌打量着宝石,神念无形的探索着宝石蕴含的奥秘,一点一滴,有所得。 这两颗宝石的本质,嬴翌已经看了个大概。时间宝石是伴随着这片中心层面宇宙诞生的天地之宝,蕴含着一丝时间法则,与这片自然世界群的时间支流直接关联。 这颗宝石的奥秘,便是嬴翌,也不会轻忽。 至于心灵宝石,较之于时间宝石这种天地之宝,则是一宗人道之宝。人道越盛,这颗宝石的力量越强。如果没了人,这颗宝石便没有存在的依凭。 心灵,这是生灵独有。心灵宝石的诞生,必定是在这片层面宇宙的人道发展到一定层次之后才孕育的。 作为人道之宝,嬴翌也颇为看重。对于这颗宝石,嬴翌已经有了用途。 这使得嬴翌对其他几颗宝石的心思,也大了起来。 想必空间宝石能够运用到帝国的传送体系当中。而力量宝石...没见过,嬴翌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人道之宝还是天地之宝。灵魂宝石分明与心灵宝石一般无二,也是人道之宝。至于现世宝石,这颗宝石体现出来的力量,让嬴翌想到了帝国在元炁与物质转换技艺上的成就。 “无限宝石对帝国也有用处。”嬴翌想着:“现在萨诺斯应该已经着手取灵魂宝石了,我等着他把其他四颗宝石送上门来就好。” 嬴翌念头转动,将一切都考虑到了:“地心的那个半吊子虚弱天仙,还有可能出现的萨诺斯背后的某个人物,都是需要警惕的角色。甚至与这片世界群其他的天仙,也有可能在最后关头插一手,不能不防备。” 又想到:“帝国的军队这时候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我收拾收拾,便可以大举发兵进攻。” 在嬴翌的眼中,除了天仙,这片世界群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现实不是电影,所谓最聪明的人的大逆转,那是不存在的。 帝国征服了那么多的世界,遇到的聪明人比比皆是,到头来要么身死魂消,要么融入帝国成为一份子,没有其他的可能。 宝石本身的力量一丝一缕的散发着,向外宣示着它们的存在。而这座简陋的杂货铺,逐渐变得悠远虚幻,看似近在眼前,又如同蒙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一个全身笼罩在甲胄当中的魁梧身影拄着一口丈余长的朴刀,如石像一样矗立在悠远虚幻与真实交接的杂货铺门边,影子伴随着太阳的移动,在地上变长、变短。 眼看已是下午,一架昆式战机从远处飞来,目标分明直指唐人街。但天空中忽然出现的巨大阴影和四处传来的爆炸声,令这架战机里的人神色更见沉首发 “萨诺斯的人到了。”班纳道。 “来的正是时候。”托尼淡淡道:“就是唐人街么?我想看看,到底是这个厉害,还是萨诺斯的人厉害。” 二一章 擒拿 悬停的昆式战机舱门打开,托尼一步踏空,从半空里跃下,落地时已一身装甲。 绿巨人、黑寡妇、鹰眼、绯红女巫、至尊法神等人各施手段,片刻已汇聚在一起。 “贾维斯,就是这里?” 面罩褪去,托尼看着眼前房子:“赵氏杂货铺,回收、典当金银首饰,维修手机、自行车...什么乱七八糟的。贾维斯,查一下这间杂货铺的资料。” “先生,这是一间非法商铺,没有找到任何信息。” 托尼毫不意外,道:“那么贾维斯,告诉我里面有什么?” 只要有网络,贾维斯就是神。 但——“...滋...滋...没有网络,没有信号链接,滋...数据错乱...数据错乱...” 托尼一身装甲开始波浪一样的荡漾起来,人工智能数据错乱,竟至于纳米装甲失控。 “托尼!” 几双眼睛都看着他。 “维特,维特,这是个意外,马上就好。” “吼,没有时间浪费!”已经人怪合一的绿巨人仍然暴躁,怒吼一声,巨大的脚板将水泥地面蹬的四分五裂,人已一跃而起,好像一颗炮弹一样扑向赵氏杂货铺。 “等等!” 至尊法神一直在打量这座杂货铺,他总觉得这间铺子有点不对头,见绿巨人一跃而上,欲阻不及。 “没事,就让我们的mt先发泄一下他的怒火。”托尼控制住纳米装甲,状作轻松道:“还别说,门边的雕像看起来还不错,有点艺术感...” 话还没说完,托尼就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嗝儿的一声,眼珠子已经瞪了起来。 绿巨人体魄强横,力大无穷,这一扑,恶风滚滚,眨眼已到近前,陨石般向杂货铺的破旧大门撞了过去。 这时候门边的雕像出乎意料的动了。这尊身高不差于绿巨人的巨大雕像本来半蹲着,忽然从容站起来,一手拄着大剑,一只手间不容发向撞来的绿巨人伸去,一把逮住绿巨人的小腿,顺势一用力,把这头野兽狠狠的砸入地面。 轰隆一声巨震,整条街都颤抖起来。 雕像松开绿巨人的小腿,反手把绿巨人甩过来的拳头拍开,然后一掌按在挣扎起来的绿巨人面门上,巨大的力量将绿巨人的面门抓成了一团,掌心堵着绿巨人的嘴,让他怒吼而不得。 又是一声巨震,绿巨人被一掌再次按入地面。 红色的光带、湛蓝的能量炮,爆炸的箭矢和如雾一样的混沌魔法在这一瞬间将雕像笼罩的严严实实,剧烈的爆炸瞬间响起,方圆数十米内,顿时化作一片浆糊! “班纳!” 托尼大叫一声,一旁的至尊法神掀起一阵狂风,将尘埃吹散,一尊巨大的影子渐渐清晰——雕像的大剑仍然拄着,它所站立的地方丝毫不损,与周围炸成深坑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绿色的巨人被它捏住脖子提起来,一身许多伤痕,正在死命的挣扎,但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力。 雕像抬起头来,明明无面,但分明有一道凌厉漠然的目光注视过来,令托尼等人遍体生寒, 托尼咬了咬牙:“拆了它!” 他展开全部火力,各种黑科技武器不要钱似的的洒出去,却在半道上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所有的炮弹、能量炮禁锢,然后瞬间散作飞灰。 斯特兰奇的魔法,绯红女巫的异能,鹰眼的弓箭,还有黑寡妇的手枪,这一瞬间,火力凶猛到了极点。 但全都没用。 雕像提起大剑横斩,一缕剑光飒飒如水,灵如龙蛇游走出来,如光似电,千万分之一个呼吸,尚未及人反应,便已化虚为实,将所有人捆住。 雕像将绿巨人掷在地上,不等绿巨人翻身,抬脚踩下。伸手虚拿,如拎死鱼,将被剑光捆住的一溜人物摄来,撤脚将之掷在绿巨人身上,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又如此前一样,拄剑不动了。 杂货铺里,躺椅上,嬴翌不禁笑着微微颔首。 这雕像一样的甲士,就是此前在地心中收取的那尊巨尸练就而来。巨尸的本质,在嬴翌而言一目了然。却是一尊天仙造物,具备半生灵半法宝的特质。只不过被那只蝉祸祸掉了,品质跌落了不少。 这具天仙造物本该有与还虚争锋的伟力,但被损坏加之年长日久,便是嬴翌手段通天,短短一天时间内,也只将其炼成堪比元神圆满的层次。 不过用来对付地星的‘超级英雄’们已经绰绰有余。 这些个超级英雄,如鹰眼、黑寡妇,连帝国初生的小儿都不如。钢铁侠托尼,不算他的装甲,比鹰眼和黑寡妇还不如,就算加上他的装甲种种奇妙性能,也最多只能与帝国军中的一位战士相周璇——空手的,没有装备的战士。 只是周璇而已。 只有绿巨人,其体魄能与帝国的精锐战士相提并论。20点体魄,大致差不离。 至于所谓的至尊法神,如果在其他地方,可能有爆发出堪比元神的力量。但在这里,不行。 至尊法神的本质,在嬴翌这里如掌上观纹。他有强大的魔法力量,但并非自己修持而来,而是从某个还虚境的人物身上借来的,譬如传说中的神打之术。恐怕就是所谓的三位一体维山帝。 通过斯特兰奇,嬴翌看到了维山帝的能耐。高于寻常的还虚修道士,但较之于还虚圆满,还差了一步。 嬴翌这尊天仙在此,维山帝的力量被阻挡在空间层面之外,斯特兰奇想借也借不来。 话说昨夜嬴翌还去卡玛泰姬逛了一圈,顺手从斯特兰奇挂在胸口的阿戈摩托之眼里取出了时间宝石。 当然,就算斯特兰奇能神打来维山帝的魔法力量,在这里也不够看。 杂货铺外,雕像屁股下面,超级英雄们已无语凝噎。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叠着我,我叠着你,早已说不出话来。 “好了伙计们,这下我们可以放松了。”托尼道:“说起来...我们到底在跟什么怪物作对?魔法师,你见多识广,跟大家说说?” 斯特兰奇哪里还有话说。 这时候,摩托车马达的声音由远及近,背着盾牌的队长到了。 “嘿,队长。”托尼艰难的抬起头来:“快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美国队长一脸惊骇,一时间没捏住刹车,手忙脚乱里翻车了。 “你们...” 主宰漫威 二二章 一并 好在美国队长身手了得,没跌个五劳七伤,一个翻身跃起来,瞅了瞅雕像,又瞅了瞅被雕像镇在屁股下面的托尼等人,一头雾水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托尼道:“队长,你应该马上去解救人民。到处都在爆炸。这里不需要你,快走吧。” 黑寡妇被托尼和鹰眼夹在中间,两只球都被压扁了,怪不舒服的,她侧脸过来道:“队长,这里太危险了。你马上去找弗瑞,我们需要支援。” 队长明智的转过身,扶起哈雷,翻身上去,发动机车就走。 托尼等人松了口气,道:“幸亏队长理智,要是冲过来,咱们就全军覆没了。” 托尼与队长因理念之争,早已形同陌路。但这时候什么狗屁理念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全都落在这儿了,需要一个没落在这儿的。说不定还有转机。 “没有转机了。” 绿巨人闷声闷气的,他脑袋被两块水泥块夹着,露出一双眼睛。 “看吧,又来了。” 队长又来了,但不是主动来的,是被人提着来的。 一个竹竿一样又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提着队长飘过来。 乌木喉抓着被控制住的美国队长,来到一片狼藉的杂货铺前。他打量了一下叠罗汉的超级英雄们,皱了皱眉,然后把目光放在杂货铺上。 轰隆,一个大块头跟绿巨人一样暴躁的跃过来,落地掀起一阵碎石,乌木喉周身荡漾起无形的力量,将之阻隔在外。 小巧玲珑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 淡淡的黑雾中,亡刃将军已站在雕像前。 “主人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乌木喉丢下美国队长,慢慢走到亡刃将军身旁:“不过看起来可能不太好拿。” 亡刃将军点了点头,用亡刃的锥戳了戳脚边的绿巨人的脸,引来一阵怒吼,道:“这家伙也在这里。” “是索尔最后把他送过来的。”小巧的暗夜比邻星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超级英雄们:“这雕像很重吗?” 托尼笑嘻嘻道:“你们可以试一试。这是一件宝物,非常值钱。” “值钱是吧?”比邻星戳了戳托尼的额头:“所以你们来偷宝物,被人抓这儿叠罗汉。” “谢特。”托尼暗骂一声,光棍道:“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就在这里面,有本事就去拿。” 亡刃将军幽幽一笑,忽然光芒一闪,手中亡刃已劈到雕像脑门。 但戛然而止。 雕像活过来了,一只手正好抓住亡刃,无面的脸看向亡刃将军,不等亡刃将军反应,霎那已弹开亡刃,探手抓住了亡刃将军的脖子便往屁股底下塞。 “哎哎,别!”托尼脸憋得通红:“够重了,不能再叠了!” 雕像哪里管他?不分三七二十一,把亡刃将军也塞到屁股下面。然后反手一把又将不知何时跑到背后袭击的暗夜比邻星拿住,又塞了下去。 提着斧子的黑矮星已经怒吼着扑杀过来,雕像好似动了动,斧子从脖子一旁劈空,他也被一把捏住脖子,跟着塞了下去。 只剩下乌木喉,见机快,转身就走。 但雕像怎会放过他?探手虚摄,任凭乌木喉把他的异能催动到极致,也毫无用处,连带地面上躺着的美国队长,被一并拿来,塞了下去。 这时候,罗汉已经叠的够高。但雕像也随之见张,仍以坐姿将一干人等镇压在下面。 就见雕像震剑,几道剑光飞出。霎那,这座城市上空的各种宇宙飞船、城市中肆虐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外星人,瞬间全部了账。 它又拄着剑,一动不动了。 尼克弗瑞带人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另外一幅场面。杂货铺外本来一片狼藉,此时已经恢复原样。 巨大的雕像一尘不变,雕像下面的叠罗汉旁边,多了一张躺椅,躺椅上多了一个峨冠博带的人。 “听着,你涉嫌拘禁他人自由,违反了美利坚的宪法,请跟我们走一趟。”尼克弗瑞试探着道,同时指使特工一步步逼近。 “弗瑞!” 托尼有气无力:“我认为你应该立刻去救灾,我们这里不需要你,真的,快走吧。” 尼克弗瑞心里早已沉了下去。 实际上不用托尼说,他也知道棘手。那些外星人,那些外星飞船,那么牛叉,一瞬间就玩完了,而始作俑者就在这里。 但他不得不来呀。 他手里的底牌,所有的大将,都陷在这儿。作为头子,他能不来吗? “托尼,你们没事吧?”尼克弗瑞叫道:“我跟他讲道理,你们放心。” 嬴翌终于笑了起来:“你就是神盾局的局长?” 他站起身来,高大魁梧的身材,无尽的威严。 尼克弗瑞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周围叮叮当当一片,无论是刚刚抵达的军队,还是之前来的特工,武器丢了一地,全都跪了下去。 “你...是谁?” 这句话,托尼等人想问,亡刃将军等人想问。现在终于由尼克弗瑞问出来了。 “朕乃大夏主宰,人道至尊。”嬴翌轻描淡写一句,却令人更加艰难。 说着,他拂袖扶手,抬头仰望苍穹:“不慢,不慢。” 五彩霞光之中,奥丁带着阿斯加德众神降临了。 ... “...前面就是山达尔星,保卫这里的新星军团与我们阿斯加德的关系不错...” 海拉被法力包裹着,跟随着李自然行走在星空当中,一步一天地。 “山达尔星?” 李自然道:“海拉妹妹说的是那片废墟?” “废墟?废...” 星球被毁灭之后形成的庞大的陨石群和宇宙尘埃缓缓的旋转着,海拉张了张嘴:“山达尔星被毁灭了?” 李自然元神徜徉,忽然伸手摄拿,一艘不大不小的飞船波光一样从面前的空间里浮现出来。 两人人影一闪,已进入飞船之中。 “告诉我,山达尔星发生了什么事?”海拉上前一步,对一脸茫然的船员道:“我是阿斯加德的公主,海姆冥界的死神海拉,告诉我,山达尔星为什么被毁灭?” “阿斯加德?你是阿斯加德的公主?”一只浣熊惊讶道:“奎尔,是阿斯加德的人。” 彼得奎尔也一脸惊讶:“你叫海拉?认识索尔吗?雷神索尔!” 主宰漫威 二三章 灭星 “我那鲁莽的表哥,你们知道他?”海拉皱了皱眉:“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索尔的表妹?” 彼得奎尔和他的几个同伴对视一眼,他张了张嘴,道:“听着,我有一个消息,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要激动,好吗?” 海拉莫名其妙:“我现在要知道山达尔星为什么毁灭,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消息。” “但这个消息你一定很想...或者很不想知道。”小浣熊嘟囔道:“洛基,你说的是你的父亲,他...” “他死了。”卡魔拉说出这句话。 “我是格鲁特。” 海拉一怔:“你说洛基死了?” 彼得奎尔摊了摊手:“很抱歉,但这个消息是索尔告诉我们的。我们刚刚把索尔送走...” 从彼得奎尔的口中,海拉得知了前因后果,也知道了山达尔星为什么会被毁灭。 洛基和索尔前往虚无之地,他们带着空间宝石,原本打算交给虚无之地的搜集者保管,但虚无之地被毁灭了。 从幸存者口中,他们得知毁灭虚无之地的人是萨诺斯,并且得知虚无之地被毁灭的原因——无限宝石。 因此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山达尔星,因为力量宝石被山达尔星的新星军团保管着。 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山达尔星已经被萨诺斯毁灭。 两人觉得情况不妙,打算返回阿斯加德,把事情告诉奥丁。但一头撞到了萨诺斯手中,同时与被萨诺斯抓住的绿巨人相逢。 洛基被萨诺斯杀死,索尔用尽全力将绿巨人送走,然后灭霸毁灭了他们的飞船,索尔侥幸没死,被正在赶路的彼得奎尔等人救了出首发 “事情就是这样。”彼得奎尔道:“我们把索尔送走,打算去找萨诺斯。我们是银河护卫队,保卫宇宙是我们的责任。” “我是格鲁特。” 海拉沉默了片刻,对李自然道:“我与洛基并不亲密,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打算去找萨诺斯。” 李自然笑道:“听你们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个萨诺斯是个人物。他搜集无限宝石,打算去掉这片层面宇宙一半的人口,减轻资源压力,呵呵,立意倒是不低。” “他...他的母星毁灭于资源枯竭。”卡魔拉这时候抿嘴道:“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朝着这个目标奋斗。他找到一颗星球,杀掉星球上一半的人口,他认为剩下的一半一定可以活的更好。” 说着,这个绿色皮肤的女人叹了口气:“他总是那么自以为是,坚定,而且不可动摇。他觉得一个星球一个星球的杀戮效率太慢,所以他要搜集无限宝石,集合所有无限宝石的力量,一瞬间杀掉半个宇宙的人。” “这个恶魔!” 彼得奎尔大骂道:“他凭什么决定他人的生死?!” 李自然笑道:“这恐怕不是重点。以一方宇宙的人口基数,就算诛杀一半,剩下的一半只需要十年时间生育,人口就能恢复旧观。那么,十年之后,他又会怎么做?” “再杀掉一半?”彼得奎尔小心翼翼的问道。 海拉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萨诺斯在哪里。” “我知道他在哪里。”卡魔拉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海拉看向李自然。 李自然轻笑:“你可以去找他,但我不会出手。” 海拉点了点头,并没奢望李自然出手,对彼得奎尔等人道:“那么还等什么?” ... “有客人来了。” 萨诺斯淡淡的对超巨星道:“你代我出去迎接他们。” 超巨星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萨诺斯看向被禁锢着的星云:“卡魔拉回来了,让她来决定你是生死。” 不多时,身材高大但身材比例完美的超巨星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海拉。 “萨诺斯。”海拉一进来,目光便死死的锁定在巨人般的萨诺斯身上:“你杀了洛基?” 萨诺斯有些意外,他看着海拉,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你是洛基的女儿,阿斯加德的死神海拉。不错,洛基死在我的手里。” “那你就去死吧!” 海拉手中不知何时已捏着一口巨镰状的利刃,霎时,无穷无尽的死亡之气澎湃荡漾,如潮水,化作无量利刃,兜头盖面向萨诺斯杀去。 强大的力量如同黑日爆开,整个星球为之一震。死气所过,一切都随之腐朽衰败,金属化为齑粉,山石作了尘埃。 夹杂在无量利刃和无穷死气当中,一道隐晦的光芒闪过,瞬间已达萨诺斯头顶。 萨诺斯看着超巨星被震退,他缓缓的站起来,魁梧无比的身躯好像一座山。然后他伸出手,间不容发,一把捏住了那道光芒。 海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只硕大的拳头一拳击在海拉胸口,嗡鸣之中,死气被拳头击溃,海拉被打的没入星球之中,一条巨大的裂谷咔嚓咔嚓蔓延开来,几乎裂掉了半颗星球! “谢特!”彼得奎尔等人此时已经面无人色。一个个狼奔豚突,各施手往高天飞奔,生怕被两人交战的余波所波及。 萨诺斯举拳震地,无穷无尽的力量爆炸开来,挤压着这个星球,将没入地底的海拉震飞出来,他展臂一把,正好捏住海拉的脖子。 “星球又要毁灭了。” 萨诺斯四顾,有些伤感道:“你为什么要来寻死呢?” 海拉挣扎着,浑身死气鼓荡,欲图挣脱萨诺斯钳制。但萨诺斯的力量强大至极,她的挣扎如同微风吹拂,不值一提。 “你的父亲洛基也是这么死在我手里的。我扭断了他的脖子。他欺骗我,以为我不知道,但空间宝石最终还是被我得到了。”萨诺斯捏着海拉纤细的脖子,把她拿到面前:“就算是奥丁,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猛地一用力,就要扭断海拉的脖子,却忽然发现手中一空,海拉已不见了踪影。 萨诺斯神色一动,四下里连连观望查看,却无所得:“是哪位救走了她?” 不过萨诺斯并不担心,他已经得到了空间宝石和力量宝石,他的力量提升了几个层级。而且既然只是救走海拉而没有对他出手,那么与他就没有妨害。 放下心思,灭霸走到如陨石撞击的巨坑的边缘,从废墟里把卡魔拉提了起来:“我亲爱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二四章 聚首 “幸亏飞船没有停靠,否则麻烦就大了。”小浣熊骂骂咧咧道:“该死的萨诺斯,还有那个女人,难怪这么暴躁,果然跟索尔是一家人。” “少说几句行不行?”彼得奎尔骂道:“特么星球要爆了,还不快点跑!” “卡魔拉呢?”毁灭者忽然闷声闷气道。 “卡魔拉”彼得奎尔一愣,叫道:“卡魔拉?卡魔拉!快出来,别跟奎爷躲迷藏了。” “我是格鲁特” “什么?你说她没上来?”彼得奎尔大叫一声:“怎么可能没上来?快找找,一定在厕所!” “萨诺斯给了她一下,我看见的。别找了。”小浣熊闷声道:“萨诺斯不会把她怎么样,那不是父女么。我们现在应该担心我们自己,星球爆掉前没跳出影响范围咱们就玩完了。” “好吧。”彼得奎尔怔了片刻,道:“你说的对,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我应该担心我自己。那特么你还不快点?!” 等到逃离险境,彼得奎尔一脸了无生趣:“现在呢?我们去哪儿?萨诺斯太强了,我以为我能揍他。” “现在呢?”小浣熊道:“还想揍他吗?” “想,但肯定揍不过。”彼得奎尔道:“都给爷想想,下一步往哪儿去。” “我就问你。”小浣熊道:“这事你还管不管?” “不管管吧,咱们不是银河护卫队的吗。”彼得奎尔一脸纠结。 “那就去地星。”小浣熊道。 “我是格鲁特。” “好吧,我知道了。”彼得奎尔叹了口气:“索尔说过,时间宝石和心灵宝石在地星。萨诺斯要集齐宝石,必然会去地星。我说大块头,你去不去?” 毁灭者面无表情:“去。” “这就对了。你要找萨诺斯报仇。不过看起来你自己搞不定他。咱们去地星,那边有盟友。”彼得奎尔道:“那就出发吧。” “感觉如何?” 李自然衣袂飘飘,言笑宴宴。 海拉一脸惨淡:“谢谢。” 李自然摇了摇头:“你是我定下的人,当然不能看着你被杀。” “你”海拉迟疑了一下:“萨诺斯是个魔鬼,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出手?”李自然轻笑:“我为什么要出手呢?” 她神色悠悠,道:“我听说你早年的时候跟奥丁南征北战,应该也杀过不少人吧?” “这不一样。”海拉道:“我” 李自然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同。目的或许不同,但过程的本质不都一样吗?你的眼界还是太窄,站的高些,能让你看的更明白。何况萨诺斯搜集宝石,也是我乐意看到的。” 海拉一怔:“你对宝石也有想法?” 李自然失笑摇头:“宝石就像一块肉骨头,会把所有觊觎它的恶狗都引出来。” 然后她一转言:“宝石一共有几颗?” “六颗。” 李自然微微颔首:“那个傻大个的手套上镶嵌了三颗,地星有两颗,他现在必定去寻最后那一颗。” “灵魂宝石。”海拉道。 “我们去瞧瞧。” 李自然带着海拉,目睹了萨诺斯献祭卡魔拉取得灵魂宝石,然后看着他利用空间宝石的力量打开空间之门去地星。 而李自然则带着海拉转而回到阿斯加德。 这时候,阿斯加德众神在奥丁的带领下已经去往地星。 “如果此时有人对阿斯加德出手,你觉得会怎么样?”李自然笑眯眯的对海拉道。 海拉一怔:“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李自然抬起头:“这不就来了?” 霹雳一声炸响,整个阿斯加德如同一个火药桶,轰然之间爆开。这时候李自然出手了。 她广袖一拂,如按下暂停键,一切都凝固了。 “是谁?” 一个身穿黑衣的妩媚女子的影子淡淡的显现出来。 李自然见之,眼睛不禁一亮:“可以。” “你在说什么?”妩媚黑衣女子疑惑了一下,道:“我不认识你,你这样强大的存在,我为什么会不认识呢?” “因为我非此世界群之人。”李自然笑道:“本尊李自然。” “你可以叫我死亡。”黑衣妩媚女子轻笑道:“你叫李自然?很平常的名字。” “平常不平常,做过一场就知道了。”李自然展颜一笑,信步登空,拾级而上,纤纤玉指已轻轻点出。 “好啊。”死亡笑着,转身化为虚无。 空间一阵荡漾,如云似雾,萨诺斯从中走了出来。正是杂货铺前。 这一瞬间,地星颤动了一下。嬴翌俯首看去,直照地心,失笑摇头:“老实些。” 萨诺斯站在嬴翌面前,神色平淡而肃然:“你在说什么?” 嬴翌看他,微微点了点头:“个子不小。” 萨诺斯脸色一僵,道:“无限宝石呢?” 他没有贸然动手,却看向一旁被雕像镇压的乌木喉等人:“你们让我失望了。” 乌木喉等人无言以对。 然后萨诺斯伸出手,无限手套射出一道光芒,直奔雕像而去。却击之,如击水,分毫不伤。 “不可能。”萨诺斯眉头一皱,仔细看那雕像,片刻后嘴角一抽:“天神?” 而此时,整个一座城市,已经堆满了军队。天上有战机,地面有坦克,数十里外的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战舰封锁。整个星球上,不知多少导弹发射井对准了这里。 萨诺斯皱着眉,耳畔听着嘈杂,知觉分外不爽利。他把拳头举起,光芒如波纹一样绽开,瞬息之间,已扫过这颗星球。一切天上的,底下的,形形色色的武器,全部化为尘埃,而人,丝毫未损。 “终于安静了。”萨诺斯吸了口气,郑重看向淡然而立的嬴翌:“我知道,时间宝石和心灵宝石在你的手里。我希望你能把它们交给我。” 他晃了晃戴着手套的拳头:“它们互相之间有感应。” 嬴翌收回返照虚空的目光,看向萨诺斯:“朕听说你打算诛杀这片层面宇宙一半的人口?” “是的。”萨诺斯道:“我目睹资源枯竭带来的恶果,从那以后,我的毕生都在为此奋斗。生命如同寄生在宇宙身上的细菌,一旦超过界限,就会给宇宙带来巨大的压力。杀掉一半人,留下的一半会活得更好。” 二五章 接引 “立意不错。” 嬴翌笑道:“那么,你知道剩下的一半人口,需要多少年生育可恢复旧观?” 萨诺斯神色一顿:“最多几十个星球年。” “那你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嬴翌道:“在宇宙的时间尺度上,几十个星球年何其短暂?转眼再杀一遍?” 萨诺斯默然。 “资源是有限的,但可以合理的利用以达延长使用寿命的效果。”嬴翌道:“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舍本逐末,治标不治本。提升文明层次,从资源的限制上解脱出来,才是根本法门。” 说着,嬴翌指了指雕像下面镇压的托尼等人:“就像他们,他们自诩为这颗星球的守护者,与罪恶作斗争,抛头颅,洒热血,自以崇高无比。但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榆木脑袋,舍本逐末。这个人你可能知道,托尼史塔克,他有着聪明的大脑。但他从来没想过用他的智慧提升这个星球的文明层次,只是把自己的装甲一遍又一遍的升级,以为就能保护这颗星球,你说他是不是煞笔?” 萨诺斯道:“他很聪明,也很傻。因为他是资本家。我知道什么是资本家。他站在资本家的角度看待一切问题,而我站在宇宙的角度看待一切问题。我并不后悔或者这只是我内心深处的执念。我的家乡毁灭于资源崩溃,我必定要实现自己的信念。至于几十年后会怎么样,那时或许我已经死了。” 嬴翌点了点头:“你有根性,有执念,可惜走偏了。” 他伸出手,萨诺斯尚未有反应,已经被他拿住。嬴翌摘下萨诺斯的手套,将萨诺斯丢给雕像,被雕像一并压在屁股下面,与奥丁等人作了伴。 收起手套,嬴翌走出几步:“应该没有更多的人了吧?” 他一拳击出,便是天翻地覆,霎那已是宇宙层面之外的虚空。 只见遥遥几人,互为犄角,正把目光投来。 而远处,李自然已将死亡压在下风。 嬴翌闲庭信步,忽然伸手一招,一枚大印挟裹着一个晶莹剔透的位面从身后的宇宙中飞来,那大印下,分明一人正用尽手段欲击破大印,却不可得。 嬴翌举目四顾,影影绰绰之间,见不少渺小虚影潜藏在周围。他袖子如天幕,一扫而过,随后一抖,倒豆子一样,数千人被他丢在脚下。 此时嬴翌,已是法天象地,高百万丈。数千人在脚下,犹如几粒尘沙,被他气机摄住,动弹不得。 “来来来。” 嬴翌招手:“诸位道友,且与朕做过一场。” 他拔出腰间宝剑,举剑一斩,剑光过处,虚空一线天,正把那几尊天仙囊括其中。 便是死亡,也没落下。被他一剑圈入战圈。李自然一步来到身边:“陛下。” 嬴翌摆了摆手,丢出一幢门户:“你去接引帝国大军。” “是。” 李自然接过门户,嬴翌已举步上前,与六尊天仙战在一处。皆是天仙,举手投足惊天动地,搅的虚空沸腾,不次于人为造就的虚空风暴,令这片世界群来回起伏,风雨飘摇模样。 李自然心知自家陛下厉害,也不担心,信步穿过世界胎膜,正至那杂货铺前的雕像下。 尼克弗瑞早见嬴翌离去,正要上前,却恍然一尊女仙又出现在面前,不禁脚步一顿。 李自然并未理他。这世界之内,全然仿佛没有感应,任凭几尊天仙在世界外的虚空里打的翻天覆地。 正如星辰运转,除了日夜交替,那星辰上的渺小生灵,分明不觉动静。 然若被几尊天仙交手时的余波正面轰中,怕也没这么泰然了。 李自然抬头,只见这方中心层面宇宙之上,一枚大印熠熠生辉,将宇宙镇住。 她又四顾,脚下这颗星球,已乱作一团。自萨诺斯施展手段,毁灭这颗星球的所有武器开始,这颗星球便再不平静。 “倒省了些手脚。” 李自然微微颔首,广袖一卷,丢出一尊门户。那门户滴溜溜迎风见长,呼吸间化作三十里高的巨大传送门,轰然坠落在这座城市的中央。她弹指打出一缕法力,传送门受此一激,幽蓝的的光芒随之闪烁。 女仙飘然而上,盘膝镇在传送门上,闭目不语。 幽蓝的光芒吞吐,一扇门户訇然洞开,静寂之中,一队队甲士沉默的从中走出,万人为一队,一队似一人,惊天动地的杀气冲霄而起,一面面阵图显化出来,无穷无尽的力量覆压天地。 土著军队早已成为待宰羔羊,早见之,蜂拥而上,却以卵击石,呼吸被碾压而过。 这军队,支支威武,这将士,个个强横。 便则随便挑一个出来,也是绿巨人级的存在。何况军备凌厉,甲胄坚固,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先锋百万一过,随后种种法器甚至法宝级的武器一一登场。闪电般呼啸而过的星空元器,一道道似柱如波的光芒普照星辰,将一切抵抗力量化为灰烬。 陆地上的军队迅速跟进。 区区一颗星辰,不过半日,已全数占领。 往日高高在上的人物,或成阶下囚,或身死魂消。数十亿人丁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不知前路如何。 最后从传送门中走出的,是以一位面目儒雅峨冠博带的青年为首的文官团队。 这人走出传送门,四下里一张望,微微颔首,稍作几个命令,令一班文官迅速着手接收这颗星辰,便则腰间一枚符印一闪,升空而起,至李自然面前一拜:“下官王玄同,震字第三百六十一界镇界使,拜见圣妃!” 帝国各界,以八卦方位划分界区。这片自然形成的世界群,早被划分好界区,当前这片中心层面宇宙,正是震字界区第三百六十一界。 王玄同便是新任镇界使。 李自然广袖一拂:“镇界使不必多礼。” 顿了顿,道:“陛下正在界外收尾,你速速稳定此星秩序,着手攻伐此界星空诸多文明。” “喏!” 王玄同微微躬身,转身而走。 李自然从传送门上飘然而下,至雕像前。起了雕像置于一旁,施禁法禁锢一干人等,道:“我不知陛下留尔等作何,便在一旁候着罢。” 二六章 落定 早在传送门大开,军队蜂拥而入时,托尼史塔克就已呆若木鸡。此时被放出来,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 美国队长精气神全消,仿佛老了几十岁。他抓起他的盾牌,却觉分外沉重。 巨大的传送门中,军队好似无穷无尽,仍在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萨诺斯早无言语,立在一旁,怔滞默然。 忽然间,托尼大叫一声,如同一个勇士,向传送门冲过去,似乎唐吉柯德。却还未近,便被一位战士挥手一道血罡打飞回来,将他送回原地,却分毫不伤。 这里一干人等,如同枯枝败叶。李自然却哪里理会?只抬头看天,见那世界之外混沌一片,几道人影其中纵横,分明已到紧要关头。 “你们这些侵略者!凶手!屠夫!” 托尼史塔克歇斯底里,举着他那软弱无力的拳头向李自然冲来,却之间犹如虚空,远不可及。 萨诺斯淡淡开口:“文明与文明之间,没有和平可言。斯克鲁尔人与克里人打了几万年也没见停歇。弱者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资格。斯塔克,你以为你是强者,但你是弱者。” “你也是弱者!”史塔克色厉内荏。 “是的,我也是弱者。”萨诺斯面无表情:“所以我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你越是歇斯底里,便越证明你心底的软弱。你以为你怒吼,你就强大?不,你的声音越大,说明你的心灵越弱小。可怜的人。” 他悠悠道:“我在星空中审判的时候,每一个星球上的人在战败之后都很安静,因为他们知道,除了安静,他们别无选择。他们也许会想着如何强大起来,然后找我复仇。你呢?” 说着,他不等史塔克回答,又道:“大抵是不存在的。你看见了吗?那些战士,源源不断。每一个,都跟他差不多。”他指了指绿巨人:“已经有几百万了吧?还没到头啊。” “你是否觉得恐惧和无力?”萨诺斯以这句话结尾。 美国队长这时候开口了:“你说这么多话,不也是在掩饰你内心深处的恐惧吗?” “或许”萨诺斯闭上了双目。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摇晃动荡。天边的太阳忽近忽远,月球直直的掉落下来。地面上的人、建筑、山峦、海水,都跳跃起来。 李自然出手,一道光芒闪过,将这颗星球镇住。 宇宙层面之外,虚空里,嬴翌一手持着宝镜,将六尊天仙摄在镜光之中挣脱不得。 一只巨大的眼睛陡然显化,无尽的威压铺天盖地,将虚空搅的沸腾。 “超越一切之上者!” “上帝!” 几尊天仙大叫。 嬴翌哈哈大笑,把赤阳镜镜光一催,炽烈的光芒大作,将六尊天仙的一切反抗镇压下去。随后信手一招,在他的背后,一尊巨大的帝尊虚影由虚化实! 这尊帝尊,头戴十二旒冕冠,脚踏八卦履空靴。身披乾坤,肩扛日月,环抱宇宙,背负星辰。 他手托夏鼎,腰悬宝剑。威威八荒,震动虚空。 嬴翌化身,人道至尊。 人道至尊陡至,见巨眼,模糊的面孔抬起,抖手已拔剑斩天。 巨眼无声怒吼,雷霆滚滚,混蒙一片。却被那剑光一斩,倏忽即破。剑光加身,青天垂血。 巨眼乃这世界群之人道显化。这片世界群,大大小小层面宇宙数以十万计,若得一统,人道之强盛,大夏帝国亦不能相比。 然则这片世界群大则大矣,却如沙滩堡垒,松散凌乱。其中互相征伐,人道不一,互为矛盾,互不统属,致使巨眼即便勉强显化,也只徒有其形,而力不能与大夏人道相提并论。 这一剑,便伤了巨眼。大夏人道至尊信步而上,二者交锋,只见这边显化秩序文明,平均素质强大的子民、辉煌的文化、灿烂的技艺、日月晨星流转其中。只见那边,混乱一片,杂然相较。 一如铁石,一如鸡子。交锋之下,一触即溃。 大夏人道至尊已至近前,手中夏鼎抛出,滴溜溜一转,化作无穷巨大,兜头盖面向裂纹密布的巨眼镇压而去。 巨眼不甘,挣扎间千变万化,或作死亡,妩媚妖娆。或作永恒,岿然不动。或作无限,渺渺茫茫 却皆在夏鼎之中。 夏鼎落下,毫光迸发,一兜,便将巨眼兜入。随后缩入人道至尊手中,再也不动。 那至尊倏忽已定胜负,回头再看嬴翌,二者互为颔首,已散去无形。 嬴翌持了宝镜,一只手如电光幻影,无尽禁法打入宝镜之中。镜光吞吐,最终将六尊天仙摄入其中,化为一面古朴的镜子,落回嬴翌袖口。 嬴翌哈哈一笑,转身走入中心层面宇宙。 此时,九重紫禁天宫已至。 九重紫禁天宫作为帝国如今唯一的战争堡垒,在军队之后,最终亦至。毕竟此番战略,既大且重。 帝国要并吞的这片世界群,比帝国本身拥有的疆域还要广阔近十倍。自当以九重紫禁镇之,方能万无一失。 嬴翌登回紫禁,在乾清宫召集文武。 乾清宫中,如一片星空。帝位高高在上,屹立如恒星。文武百官之位或大或小,在云烟中沉浮拥趸。 “朕已镇压此界群之人道。”嬴翌如同昊阳,周身毫光绽放,令人不能直视:“并六尊天仙、数千尊堪及元神、还虚境人物,亦皆入朕掌中。此界阻碍,已一扫而空,诸君只管按计略行事,不可差池。” 易阁天官起身拜道:“帝尊放心,臣等不敢怠慢。” 嬴翌颔首:“好。然则进兵亦不可疏忽大意。那强者虽泰半擒拿,然并非一网打尽。” “帝国经历千载,历来不曾疏忽。”天官道:“陛下且放心。” 嬴翌便取出宝镜,镜光投下,六尊天仙滚落出来。此时业已被禁锢法力神通,再无能为。 “阶下之囚,可心服口服?” 数千双眼睛投在六人身上,令这六尊历来高高在上纵横无敌的天仙如芒针刺。 皆不言。 嬴翌淡淡一笑,道:“神武殿次座王轶胜何在?” “神武殿王轶胜在。”王轶胜自云霞中出列。 嬴翌颔首:“将此六人押下去。” “喏。”王轶胜招手,便有甲士腾云驾雾而来,提起六人已出乾清宫。 嬴翌又道:“贤妃李自然何在?” “妾身在此。”李自然起身微礼。 “朕此前捉拿之人河在?”嬴翌道。 “在殿外。”李自然道。 “传唤进来。” 片刻,此前被嬴翌一体擒拿,镇之雕像之下的一干人等,皆入宫殿。 二七章 警醒 “是一尊真正的神灵,神威如狱,高高在上” 萨诺斯走进乾清宫大殿,被那如昊阳般伟大的人道光辉一照,顿时低眉顺眼。 在这里,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如何强大,无论你怎样高傲,怎样刚强,从高天垂下的光辉会教你做人。 一双双浸没在人道光辉中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莫大的压力,直窥人的心灵深处,再坚强的壳,也如纸糊的。最脆弱的一面血淋淋的显示出来,让人无法回避。 众人一片惨淡。 “此世界群落,数以十万计的层面宇宙在虚空中呈环状,拥抱着中心层面宇宙。”嬴翌的声音浩浩荡荡,犹如雷霆:“该世界群之人道发祥,以此中心层面宇宙为原初。不可计量的岁月之前,此界群诞生了天仙,如若只一尊,大抵便也顺利了。然则六尊天仙几乎同时诞生。” “为执人道权柄,此六尊天仙勾心斗角你来我往。今日这个重置一方层面宇宙的时间线,明日那个抹除几个层面宇宙的生灵,将天仙之伟力,淋漓尽致的展露出来。却令人道混乱,难以自持。” “于是那浑浑噩噩的人道降下一尊天仙,欲为护法,整合人道。为六尊天仙所共击之。事败,藏身于界群中心层面宇宙之地星,苟延残喘。” “此中心层面宇宙,概为此界群人道原初,而地星虽偏远,却得一尊人道降下之天仙栖身,于是以区区一颗星辰几十亿人丁而已,为人道重心之所在。” “那人道降下之天仙虽受创,然毕竟背靠人道。余者六尊天仙不敢斩尽杀绝,于是移来诸多族群,造就九大位面,环伺监控限制之。” “朕降伏此界群之人道,业已于夏鼎之中,为化身人道至尊所炼化,即知此界古往今来。” 他目光垂下,先看奥丁:“你之一脉,乃天仙湮灭之属,不可计之年月前,潜至你那小千世界,代湮灭看守裁决。” 裁决,便是巨眼人道降下的那尊天仙,在此界群,又被称之为生命法庭,实则人道之意,便则裁决——裁决六尊天仙,整合界群人道气数。 不过可惜,以一敌六,殆矣。虽有界群人道为依凭,但人道没有执掌者,被动且往往慢一步,为六人所伤,逼藏于地星苟延。 奥丁默然。虽然年月以降,他这一脉古来的职责逐渐被淹没在时间尘埃里,但天仙湮灭不死,奥丁一脉便不敢忘记天仙赋予他们的责任。 几千年前,奥丁一脉甚至发动了统一九大监控位面的战争,但这实际上并不违背天仙们赋予的责任。在天仙的眼中,只要能看住地星,九大位面统一与否,无关紧要。 “至于你。”嬴翌又看向萨诺斯:“泰坦之族,亦是看守着之一。你是死亡的代言人,你应该清楚。” 萨诺斯默然。 他是天仙死亡的代言人,他虽然有他自己的理想,但他的理想,是符合死亡的意愿的。 他是两不相误。 “地星作为界群人道重心之所在,可谓得天独厚。”嬴翌转言笑着,天音滚滚:“尤其近几十年以来,人道垂青,孕育出诸多人物。” 烟霞中,嬴翌的手指如通天巨柱,指着托尼史塔克等人道:“便是他们。早先有此人之父,随后又有此人。得人道智慧,一路开挂。人道所为,一切目的,皆为壮大人道之故。予以智慧,冥冥中便是期盼此人能带领这颗小小的星球壮大起来,从而打破封锁,扳回局面。然此人格局低劣,眼光浅薄,若那人道有知,也不知该有多失望。” 史塔克早已失魂落魄。 “朕说这么多,便则要诸君警醒。人道茫茫,无有穷尽。不可因过去之辉煌而驻足不前。人之为人道一员,在实现野望理想的同时,兼顾人道发展,眼光要高,格局要大。否则如那树下蝼蚁,围着一个蚂蚁窝子打转,有什么意义呢?” 随后唤到:“将一干人等送去神武殿暂时看押。” 王轶胜拜道:“遵令。” 将这许多人传唤进来,不是为了审问,也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树立一个反面的标杆,让人警醒。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在很多人的眼中,仿佛已经是一个极限,已经是烈火烹油。 然则最为清醒的嬴翌却知道,这仍然只是一个开始。 虚空浩渺,寰宇广大,区区大夏,便则如今并吞这片界群,在虚空中也仍渺小无比。 如果裹足不前,今日此界群的下场,未必不是来日大夏的终局。 开拓、扩张! 永远不能等着别人打进来了,才恍然惊醒。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诚哉斯言。 自强不息,是为修身。修身为了什么呢?为了在波澜壮阔的人道洪流中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推动整个文明,绽放出更耀眼的明光。 如果修身没有目的,那还修身干嘛? 天行健,只有半句。另外半句,在《大学》。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治国、齐家、修身,言明了格物、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格物、诚意、正心、修身,都是自强不息的范畴。自强不息了,于是能齐家,于是能治国,于是能平天下。 个人自强不息,全民自强不息,于是文明便有了大步前进的动力,有了在寰宇之间绽放光辉的能量。 文明的火焰,可以燃烧的足够明亮,没有极限。除非有朝一日,整个混沌宇宙都在这一朵文明火焰的照耀之下,那才是登九五之时。 眼下并吞这片世界群为重,嬴翌召集文武,只指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具体的细节,涉及到数十万层面宇宙,就不是短时间能够消化的。 大夏帝国的底蕴足够强,但一下子吞下十倍于自身的界群,这胃口,也须得缓一缓。 首要目标,是针对各个层面世界的强者、强大文明。先把露头的打下去,再慢慢消化。 帝国数以十亿计的军队全部开了过来,以中心层面宇宙为起点,一步步向环状界群辐射,按照预计,要全部并吞数十万宇宙层面,需要的时间在一百年上下,要全部消化,五百年是一个很不错的时限。 这已经很快了。 要知道,此番战略,涉及到的层面宇宙,有近四十万之数。且此界群人丁鼎盛,譬如中心层面宇宙,整个宇宙空间内,拥有的形形色色的文明,便数以十计。 所谓的克里人、斯克鲁尔人,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二八章 手尾 帝国的战略,有蛇吞象的嫌疑。但并无差池之处。 若对手如帝国一样,是一个统一的强大文明,这自然不可取。但此界群之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文明。各个层面宇宙之中的各个文明,都只窝里横,并没有达到跨层面的层次。 说来也是可笑。这片界群算上裁决,就有七尊天仙,比帝国还多。但他们好似都不务正业。 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高,不认为建立一个统一的文明有多重要。而舍本逐末,只将目光钉在已经成型的巨眼人道上,殊不知,巨眼人道作为人道显化,如果从建立文明、统一人道的角度一步步走下去,自然而然便能成为巨眼人道的主宰。 如果那样,帝国面临的将是一个强敌,而非如今这般轻松。 散乱零落的界群,在帝国而言,只是一块巨大的蛋糕。虽然一口吃不下,但多吃几口,这一餐吃个一百年,并没有什么关碍。 消化掉一个层面宇宙不算大事,数十万则远矣。好在帝国经过千年扩张,征服无数层面宇宙,已经有了足够丰富的经验和完善的措施。 并吞世界的核心不变,在这个基础上,具体手段则因地制宜。 巨大的九重紫禁天宫屹立在中心层面宇宙的某个空间夹层之中,半虚半实,无论处于这方层面宇宙的任何一个星球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清晰的看到它。 针对遥远的星域,军队直接从紫禁天宫出发直达。 九重紫禁下三重军事调动频繁,中三重政务处置忙碌,第七、第八层则时时刻刻有种种高深的技艺诞生或在钻研当中。第九层至尊宫,嬴翌在召开大朝会之后,便回到了这里。 李自然有些意犹未尽,道:“这回过来只走了个过场,好些地方没去瞧瞧,实在可惜。” 嬴翌笑道:“非无时间,自去便是。” 李自然不以为然,道:“如今既为帝国所并,便觉无了新鲜感,不去。” 嬴翌哑然失笑。 “随你便就是。”说着,他道:“你早来片刻,不知有什么见闻?” 李自然闻言笑道:“倒也有些见闻。此间亦有精灵,颇为亲切。又有入的眼的,打算带在身边。” “哦?”嬴翌笑道:“也有入你法眼的?” “自有之。”李自然顿了顿,道:“陛下,妾身在内宫的处境如何你不能不知。说来当初确是我有错在先,然则毕竟与帝后已不融洽。当下帝后坐关,尚且无事。若得出关,证了天仙,怕不要给妾身许多颜色。” 嬴翌呵呵轻笑:“然则?” “妾身须得找些体己人。”李自然如是道。 嬴翌淡淡摇头:“便是入你法眼之人?这内宫一家,哪分彼此?你这般做,刻意分出个你我,却是教朕为难。” “你不许?”李自然眉头一竖。 “不许。”嬴翌拂袖道:“你与梓娘较劲,要分个高下,也只姐妹之间的小事,不得扩大蔓延。若教朕知晓,不需梓娘给你颜色,朕便先给你颜色。” 见李自然脸色不好,嬴翌又道:“你却是小觑了梓娘。她如何大度,你只需得自愿融入,便则知晓。” “你只是教我伏低做小,我堂堂天仙,尊严何在?” “你便如此想法?”嬴翌目露凌厉。 李自然顿时无言。 嬴翌拂袖而去:“你自好生想想,一家人如何相处。朕还有事,不与你多言。” 便已离去。 这家中内务,便是嬴翌,也不能轻忽。 千年来内宫和谐,虽然有些瑕疵,嬴翌也看在眼里,但大事毕竟没有。梓娘在这方面做的很好,帝后至尊,母仪天下,并无差池。 倒是李自然,早前因独具根性,颇有傲气。便则暗暗不容,由此埋下一些裂痕。而习惯自然,等到梓娘等也得了根性,便有些心态失衡了。 不过嬴翌相信她能很快想通。毕竟已是天仙,心性是合格的。若非如此,也证不得天仙,即便有帝国气运相助。 嬴翌毕竟还有要事,不能蹉跎。整整七尊天仙,还要他去处置手尾。 那六尊天仙早被禁锢,押送至神武殿。余者一尊,正是裁决。在帝印镇压之下。 早先没降伏此界群人道之时,这尊天仙须得单独区置。其虽非人道主宰,却是人道降下,概为一源。若不好生囚禁,那巨眼人道危机之时,可借其手,超等爆发,是个麻烦。 实际上这也是六尊天仙没有直接杀死裁决的原因。因为一旦危机,可借人道之力。 可伤,但不可杀。 不过如今,巨眼人道已被大夏人道降伏炼化,裁决失了根本,如无根之萍,无源之水,区置易也。 便至神武殿,早见六尊天仙在偏殿之中看押。 毕竟天仙,即便被禁锢,失了法力神通,成了阶下之囚,居于狭隘之处,仍淡然自得。 天仙有天仙的心性,或有偏颇之处,但大抵是不会过低的。 见嬴翌来,六尊天仙起身,各自微微行礼。 盖因嬴翌以一敌六,战败六者,早得六人尊敬。如若不然,哪会如此服帖? 修行中人,以力服人。此力,非单纯的力量。盖因修道士的力量,源自于自己对道的领悟。道的领悟就是知识,就是智慧。能以力服人者,便是其知识,其智慧,及对知识和智慧的运用手段更甚一等。 这等尊敬,乃敬其大道先行。 嬴翌还了半礼,坐下笑道:“诸位道友各自安坐。” 便道:“朕以一敌六而胜之,诸位道友可服?” “如何不服。休说以一敌六,便是放对胜我,我也服。”湮灭道:“陛下胜我,便是智慧高我,我自服之。” 其他几人也深以为然。 “如此便好。”嬴翌笑道:“修持至天仙,不易。朕既胜了,诸位便要从朕调遣。想来诸位不愿被朕磨灭。” “自然如此。”几人皆道。 “好。”嬴翌笑道:“如此,便上榜罢。” 拂袖间,一卷金榜展开:“自书其名,便勾连元神,牵扯气运。从此以后,听朕调遣,不得有误。”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略黯,却已各自书上名姓。每书一人,便则放光,勾连元神,牵绊气运。从此以后,为嬴翌所制。一旦反抗,后果可想而知。 但名字甫一上榜,稍有感悟,便则眼齐亮。 好坏之间,如阴阳之属,往往各居其一。上榜为人所制,此不自由,乃害。然一旦上榜,却又得大夏人道加持,于修行颇有益处,这又是利了。 二九章 文明 文明的层次有多高,不能单独看外表。嬴翌穿越之前的时空,很多人往往把科技发展的水平与文明层次等同,这是不对的。 文,通俗来讲可以当作文化。而明,就是智慧。一切外在的,比如科技,都是智慧在物质层面的延伸。 而智慧不独乎物质层面的东西。人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是文化,也是智慧。 道德、精神的层次,也是文明的一部分,或者说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嬴翌看来,穿越前那个时空,其文明的层次,未必比那个时空几百年前高多少。外在的,物质的,是发展了,但内在的,精神的,没有。 而内在的,精神的,不是说把人全都变成圣母,文明就高。无论是爱恨情仇,都是人性的一部分,是文明的一部分,把它们去掉了,人性就不完整,人道就不完整,文明就不是一个文明。 战争、杀戮,也一样。它们同样是文明的一部分,是一个文明前进发展必不可少的经历,也是一种推动力量。 人道红尘,多姿多彩。正是有了它们,才多姿多彩。没有它们,将死水一滩。 大夏帝国的元炁文明,在一千年的发展历程中,扩张和战争,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人对物质层面的需求的满足,到精神、文化层面的繁荣和发展,其程度,并不低于扩张和战争。 在这一千年里,伴随着新的核心思想的建立和发展,在文化层面,早期复古——风气逐渐复归汉唐,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基于元炁文明的物质特点,在诸夏几千年古文明的土壤中,更进一步的诞生了属于大夏时代特征的文化和思想。 内部从来没有平静,有争斗,有对抗,也有罪孽。但无论是争斗,对抗,还是罪孽,只要有序的,局限的,可控的,都是可以接受的。 除非抹杀人的七情六欲,否则争斗、对抗和罪孽,就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伴随着精神文明层次的提升,变得更加可控,更加有序。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降伏’。 在个人,譬如修道士,要降伏自己的心——怎么才算降伏?自控。人能够控制自己无法控制的欲念,知道什么过分,什么不过分,那就差不多了。 如若人人都做到了这一点,道德就算是顶天了。 仁义礼智信,不是用来抹杀人的本性的,而是用来降伏人心灵最深处的本性的手段。 抹杀是抹杀,降伏是降伏。 抹杀了就不存在了,降伏了还在,可控。 所以说中庸。 那就是降伏了不可控的,达到了可控的。 比方说战争,人们反战,然而战争是文明发展历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摒除一切战争,实际上是违背人道健康发展的。 所以要可控——什么阶段可以战争,什么时候休战,这就是可控。不是一拍脑袋就打,一缩卵子就退。 什么事,都过犹不及。 善良是好事,但不分对错不问缘由的善良,那就是圣母婊,就太过了。 秩序这种东西,就是人道存在的根基。在文明本身而言,秩序就代表着和平。而在天地而言,秩序就是五行顺畅、阴阳平衡。 换过来,在文明本身也是一样的。要阴阳平衡。抹杀一切不可控,是不存在的。有善就有恶,有罪就有功。只要能保持二者之间的中庸平衡,满足秩序的要求,那就对了。 将天道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非人,一部分是人。非人的,大到世界、星辰,小到一粒尘埃,它们没有七情六欲,一切都是被动的。而人,则有七情六欲,人是主动的。天地若为阴,人则为阳,也是天地阴阳平衡的一种体现。 阴阳的道理,可以大到极致,囊括寰宇。也可小的细微,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 身在天地之间,文明本身就要遵守天地的根本道理。 什么逆天啊,破天啊,都是屁话,是二比。 本身就是天地的一部分,逆天就是逆自己。 神话传说中,往往说天道不可逆,就是这个道理。 人定胜天,不是逆天。只是‘人’与天地形成的阴阳循环,某个小小的角落,阳压倒了阴。但在看不见的角落,天地不知有多少地方压着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相对的平衡。 有文明灭亡,必定有文明诞生或者壮大,有星辰毁灭,必定有星辰诞生。一个层面宇宙被虚空风暴卷灭了,但在虚空中,还有无数个新生的层面宇宙在孕育或诞生。 天地自有其理,而文明存在的终极目标,就是以主动掌控被动,让文明顺理天地。 或者每一个宇宙层面的诞生,都蕴含着一种期盼。期盼着她孕育出一个文明,能够更有序,更合理的运转这个宇宙层面。 人说规矩是用来打破的。而天地本身的规矩,天地因为没有主动性而无法打破,所以就有了人。天地需要人的主动性,以达到超越自身的目的。 是的,阴阳是至理。混沌宇宙也要遵循这个道理来运行,诞生、发展、壮大、辉煌,最后灭亡,周而复始。 也许宇宙本身也想打破这个至理。所以祂需要一种主动性,于是孕育了人。 一个文明,遵循宇宙的根本道理来发展,最后成长到可以操控混沌宇宙的秩序的程度,并通过其主动性,硬生生拔高,将混沌宇宙从一个死循环中拉出去。 然而嬴翌有一种怀疑。 脑海中的伟大字符,即便以他如今天仙的境界,也摸不到根根底。但毋庸置疑,定然是来自于天地更深处的道理。随着境界越高,他对伟大字符的理解越深,偶尔在探寻它的秘密的时候,会陷入一种冥冥的境界。 他已经明悟了人道文明的终极目标,但对于人道文明实现终极目标之后,是否真的超脱,反而存了更多的疑惑。 宇宙在阴阳平衡之中循环,真的能超脱这个平衡的轮回吗?蚂蚁如果进化成人,它可以说它超脱了。但实际上它只不过进入了一个更大的平衡循环而已。 包含了无量量宇宙层面的混沌宇宙,未尝不是一个更大的存在的一部分。 但无论如何,进步、超越,都是主动性的终极目标。有主动性,无论有意无意,实际上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至于到尽头之后,会是怎样的风景,嬴翌也猜不出来。 何况文明的尽头,宇宙的终点,这样高深的东西,距离如今的大夏帝国,还很遥远。 主宰漫威 三十章 时间 巨眼世界群拥有的宇宙层面远超过大夏本身。近四十万层面宇宙,是一个庞然大物,只是初步完成大夏秩序的铺设,预计就需要一百年。 也是大夏已经足够强大,若是底蕴不足的世界,这样一块肥肉放在眼前,大抵也只有流口水的份。 一百年不短,实际上大夏帝国现在的一百年,比起过去一千年可能都在两说。 随着帝国本界三体绕转区域的升格,时间支流在这里的计量和流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帝国本界还是小千世界之时,时间计量和流速是不一样的。小千世界的时间流速更快,且计量是以星球的自转和公转作为参照的。 本界升格之后,太夏星就有十光年之巨,且太夏、太阴、太阳三体互相绕转,也不再是早先本星围着太阳转。 自从华夏纪九百三十年,太夏三体区域正式升格之后,太夏星所在区域的时间比,与以往比起来,已经是十倍差距。并且随着太夏三体区域对整个小千世界层面宇宙的吞并,差距还在增长。 好在帝国计时规则是以元炁的循环、涨落规律为基础构建,否则还是个麻烦。 随着世界升格,太夏三体区域元炁循环规律发生变化,元炁潮汐的涨落发生变化。尤其其上限,拔高极大。 在时辰以下,细微的元炁波动没有变化,但在时辰这个单位之上,天、月、年的计量,则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就当前而言,华夏纪1013年,一天有一百八十一个时辰。一个阴月有三千二百天,一个阳年有两个阴月,六千四百天。 阴月是太阴与太夏两颗星辰的五行力量影响元炁海洋,元炁周期性涨落的一个周期。而阳年,则是太夏、太阳两颗形成互相影响元炁海洋产生的周期性涨落的一个周期。 而在阳年之上,还有一个混元季,一个混元季有六个阳年,三万八千四百天。是太夏、太阴、太阳三体共同影响元炁海洋,形成的周期性元炁涨落的一个周期。 以前一天十二个时辰,现在则是以前的十五倍多。以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而现在一个阳年就有六千四百天。接近二十倍。算起来现在与以前,有接近三百倍的差距。 更不论上面还有个混元季。 相当于升格之后的一阳年,已经增长到未升格前一年的三百倍。一年就是三百年。 而在太夏星辰,每个人的寿元,是以太夏星辰的时间计算的。如果一个人,从小千世界来到太夏星辰定居,并将自身的体魄素质修持到太夏星辰的平均水准,那么他的寿命,便相当于增长了三百倍。 当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合法。 也就是说,要在太夏星辰定居,并从另一种意义上延长寿命,必须要得到大夏人道的认可,也就是要从官方拿到合法的证明。 偷渡是不可能的。 传说中,低等世界的人修炼成‘仙’飞升,要经历渡劫。在嬴翌看来,这还是有道理的。相当于高等世界移民局的考验,通过了,就是高等世界的人。没通过,不好意思。 巨眼世界群与大夏之间隔着遥远虚空,而时间流逝亦有不同。嬴翌在巨眼世界群并未待多久,但回到大夏之后,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 好在随着吞并的进程和大夏人道覆盖进程,二者之间的时间对比会产生同质化——尤其是传送门两边的世界。 巨眼世界群的中心层面宇宙也是个中千世界,与太夏星辰的本质没有高下之分,时间的同质化会显得很顺畅。 如果高等世界与低等世界之间联通,时间的同质就会显得很麻烦——不会产生时间同质化,但并非没有体现——在传送门中。 低等世界的人要到高等世界,在传送过程中,必须要经受错乱时间的侵袭。如果体魄不够强横,直接就死在里面了。高等世界没有这个限制。 即便如今的传送体系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对强大的层次,传送过程中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但对人的体魄,仍然有较高的要求。 非但体魄,神魂也一样。如果神魂不够强大,在时间和空间的错乱之中,会发疯的。 这实际上对帝国的统治,造成了一定的障碍。这也是嬴翌苦心孤诣,推演人道诸天星斗大阵,欲图将所有世界融为一体的一个原因。 当然,巨眼世界群也一样。 嬴翌处理完那边的手尾,立刻返回,便是要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 要动这个阵法,主力和阵眼是他的化身人道至尊。他和另外几尊天仙,主要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 大夏帝国的人道,在炼化了巨眼人道和初步侵入巨眼世界群之后,又得到了巨大的成长。 如果说此前的大夏人道有真仙级的伟力,如今则再上一层。而且因为人道的特殊性,才能跨越遥远的虚空,将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延伸过去。 在大夏世界群的‘上方’,在虚空与层面宇宙之间的虚实难辨的层面,嬴翌坐镇中枢,巨神一般的人道至尊站在他背后。 在他的左手边,一株巨大青翠的树影摇曳生辉,那是世界树甲生那老宅男。右手边是一只九尾舞动的白狐。前方是巧笑嫣兮的精灵女仙,后方则是一位峨冠博带的老道。 大夏帝国五尊天仙,全都在这儿。 至于刚刚降伏的七尊天仙,这样重要的事,嬴翌不会不防。 浩浩荡荡的法力震动虚空,一座大阵从虚无之中浮现出来。人道至尊手托夏鼎,无声暴喝,无量量光辉照耀开来,一片虚空都变得晶莹透亮! 冥冥之中,人道牵连,这座大阵跨虚空将巨眼世界群勾连起来。 一瞬间,嬴翌分明察觉到大夏世界群与巨眼世界群齐齐一震,开始相对而来。 两个世界群开始移动,在未来的许多年之后,它们会汇聚一堂,并按照嬴翌的想法,凝聚升格成为一座大千寰宇。 到那时候,大夏帝国才算是有了屹立于虚空的一点资本。 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多受虚空风暴、虚空巨兽之害。唯有大千寰宇,才有抵抗的能力。 书客居阅读网址 主宰漫威 三一章 朝会 华夏纪1105年,距离帝国征伐巨眼世界群,本界太夏星辰时间已流逝近百年。 确切的说,是九十二年。从1013年到1105年。 时至今日,帝国总算囫囵吞下巨眼世界群的近四十万宇宙层面。 只能说囫囵。 连具体的族类、人口、经济等大类的数据统计,都还未拿出来。只有个大概的估摸。 这是对巨眼世界群——虚空址 主宰漫威 三二章 轮回 “世界升格,至大千而止。” 元炁殿中,嬴翌与十位天仙坐而论道“一旦帝国各大界域融合升格至大千,其后无论吞并融合多少个层面宇宙,都不会再有质的变化。” “就如同普通个体的潜能极限。”青玄子抚须微微点头“不过融合更多的层面宇宙,本质虽然不变,但总是好的。” 嬴翌失笑“道友这么说倒不算错。增长面积,也不是坏事。” 便道“不过道友不知,大千世界的面积,也有极限。融合到一定程度,也不能再融合其他层面宇宙了。否则过犹不及啊。” 青玄子笑道“原来如此。” 嬴翌道“除非有一宗大宝,能镇压世界。譬如传说中孕育世界的世界树——不是甲生道友,以甲生道友的能耐,要撑起整个混沌宇宙所有宇宙层面融合起来的世界,道友以为如何?” 老宅男世界树甲生苦笑道“陛下这不是开玩笑嘛。以老朽如今的道行,托起一方中千已是极限了。而混沌宇宙何其广大,就算成就传说中超脱一切,永恒自在的大罗金仙,空怕也是不能。” 嬴翌笑道“大罗金仙虽然超脱一切时空永恒自在,但也是相对的。这一切时空永恒自在,说的是三千世界,而非混沌宇宙。大罗金仙仍在混沌宇宙之中。他托不起混沌宇宙。” 便道“只有那传说中开辟混沌宇宙的世界树,或者如神话中的盘古这样的存在,才有可能罢” “而那只是传说。”永恒道人笑道“譬如孕育我等的大坤等四大界域,还有上帝的说法,也就是超越一切之上者。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巨眼人道罢了。每个世界都有传说,都有开辟宇宙的神话,但到头来实际上都是根据某些存在为蓝本,添油加醋形成的一些虚假的东西。” “因为不理解,所以认为无所不能。”死亡道人抿嘴轻笑道“这就是凡人。” 嬴翌笑道“倒也未必。” “哦?” 此言一出,众皆讶然。 白狐这时候开口“莫不成真有这等存在?” 嬴翌道“为什么各个层面宇宙都有开辟宇宙的神话?空穴未必来风。或许真存在一个搬运天道、摩弄法则的大人物呢?” “不可能罢?”青玄子捻了捻胡须“若有这等人物,早铸天庭。” 嬴翌笑道“朕也是猜测而已。勿须挂怀。若真有,朕与诸位道友未来一定会遇到他,大夏要铸天庭,或许会做过一场。” 诸天仙哑然失笑。 “若如此,啧,真个是令人不敢相信。”湮灭道“那得多强大的人物?” “此事便不要多说。”嬴翌摆了摆手“今日与诸位道友相会,实是有事商议。” 十位天仙早是了然。 帝国总计十二位天仙,早前五位,后来七位。李自然没在这里,再加上一个嬴翌,余者正好十位。 “帝国铸天庭,非一朝一夕之事。然毕竟是看得见的未来。一旦世界融合升格至大千,铸天庭便是必然。时至今日,大夏人道愈发强横,人道作为天地的阳面,是其关键的一部分,人道强盛,便可以人代天。朕已领会诸多奥妙。一旦世界升格,人道将会从天地获取生死轮回的权限,趋于完善阶段。而取得了生死轮回权限,朕便有调动宇宙本源的资格。如此铸天庭,必设生灵轮回之所。” 他目光落在死亡身上“朕此前的提议,道友可有决断?” 死亡一怔,轻笑道“陛下欲纳我为妃,莫非便是为了生灵轮回之所?” 嬴翌毫不讳言“然也。你有相关权柄,虽不完善,但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生灵轮回本为宇宙根本权限,寻常不得插手。生灵降生之前孕育之时,那宇宙本源冥冥中洒下真灵,真灵死亡之时,真灵又回归天地。而一旦取得生灵轮回的权限,其中的意义,可想而知。朕自当操诸于手。” 说来此前,在某种意义上,大夏帝国的生死轮回,一直操诸于嬴翌之手。只不过是非法的。 通过人道强行截留生灵死亡之后的真灵,以储备真灵数。这是在挖宇宙的根基,不能长久。 一旦铸天庭,这样的行为必定会被砍掉。 早年以真灵数崛起,到如今终于到了抛弃这个法子的时候了。若为天庭,必当严格遵守宇宙的根本法则,否则必有大祸。 何况帝国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真灵赏赐。大环境的改变,《武经》的全面普及,使得大夏子民的素质不再需要真灵反馈,是到了一刀两断的时候了。 设立轮回之所,调和生死轮回,遵循宇宙的根本规则,是必须要考虑的事了。 “生死轮回之所,意义之重大,其一在于作为天庭履行宇宙根本法则的责任,第二在于对天庭子民的调控。”嬴翌道“人口多了,通过生死轮回来调整,人口少了,通过生死轮回来调整。至于根性,亦可截留一部分,进行这方面的宏观调控。” 一旦铸了天庭,大夏文明便稳了。 生死轮回,阴阳五行,皆在天庭理顺、搬运、操控之中,这样的文明,就有了永远屹立不倒的资格。 当然,根性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只能一定程度上的操控,而无法得到所有权限。嬴翌也不在意得到所有权限——就算有所有权限,嬴翌也最多操控其中的十分之一,另外的十分之九,仍按照宇宙本来的方式随机降下。 正如帝国有什么好处,必定会有一部分下放民间,给百姓一条出路,而不会垄断。 死亡不禁陷入沉思。 铸天庭,建立生死轮回之所,对她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没见周围九尊天仙都露出羡慕之色了么? 而成为嬴翌的妃子,并非不可接受的事。 说起来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会答应嬴翌。嬴翌是人道主宰,至高无上的存在,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只是作为天仙,总要有些矜持。 可是如今提起轮回之所,她若一口答应,未免有些伤颜面,便道“可容我再思虑思虑?” 嬴翌微微一笑“不急,时间还长。” 主宰漫威 三三章 争流路 铸天庭不是一朝一夕。所涉关窍,亦不独建立轮回之所这一件事。帝国升格为天庭,整个中枢的高层构架,都要应之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天庭和帝国,这二者的重心不同。帝国治民,而天庭的主要责任则在于治理天地。 一旦铸就天庭,其下辖的中枢机构、官员,便不再以帝国的方式运转。天庭要根据混沌宇宙的根本规则,划分相应的部属,以达到顺理五行、调和阴阳,令宇宙有序、健康成长的目的。 也就是说,天庭下的各部属,将把握住一定的宇宙权柄。 这个权柄直接与宇宙法则相关。 “建轮回之所,此其一也。” 嬴翌笑道:“一旦帝国升格,铸就天庭。当前的治理方式便不再合适。不过朕并不打算推翻现在这一套中枢、地方机构,而是打算在这套体系之上,建立另外一套体系。” 道:“当前这套体系,仍以治民为核心。而新建立的天庭体系,则以顺理天地为核心。一上一下,把握全局。” 这么一说,诸位天仙就明白了。 实际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天庭的主要神位,必定与没有根性的人无关。凭借人道符印,虽然没有根性,也可以册封镇界使,但那只是残次。并非正神。 可以通过人道符印粗暴的调动一个小千世界甚至中千世界的力量,但却无法细腻的运用,以达到顺理世界五行阴阳的妙用。 这只区区镇界使而已。而若是天庭,每一尊神位,其权柄,包含的可不止一个小千世界,而是天庭下属所有世界的相应权柄。没有相应的修为,休想行正神事。 所以未来的天庭正神所属,必为有根性者。 当然,正神要求高,一些低级的从属,则要求不必苛刻。比如一个世界里的山川大河所涉的山神、河伯这一类的神灵,是可以给没有根性的人册封的。 在嬴翌的计划中,两套体系虽有高下,但互不统属。天庭体系不与治民体系相关。一应神灵,只按照天庭的规矩办事,不得与人道直接关联。 他们的职责,只负责各自神位范围之内的阴阳、五行调和事宜。一旦与人道关联,自有天条等着他。 这样的部署,也是给那些在治民的人道体系中有功绩的人准备的。而且地方神位并非永恒,正如人道治理体系要换届,地方神位也要换届,只是周期更长而已。 “在地方做的好的小神,按照天道功绩,一旦超出某个界限,在卸任轮回之时,可赋予其一道根性,以达到奖励的目的。” 但实际上,一旦轮回,便再非本人。真灵重新回轮,是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去,不存在觉醒上辈子记忆的问题。 方方面面,嬴翌都有考虑。如今就要为此作准备。 “按照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伟力,三千年后,大坤等四大界域会全部融入本界。亦即说铸天庭,便在三千年后。朕有三千年的时间为铸就天庭而准备。帝国本界群大乾等四大界域,四万亿亿人口,去年新诞生有根性者三十余人。而大坤等四大界域,丁口接近本界群的三倍,概率若一致,当有百人左右。三千年,每年一百三十余人,便有十余万有根性者。” 他一一数出来:“身居根性的个体,论根性深厚浅薄,其中有七成无论怎么修行,都无法晋入元神,而蹉跎于炼炁之境。剩下的三成晋如元神,而这里面,十个有一个能成就还虚。而还虚者,百人有一人能成就天仙便是侥天之幸。若十万人,三万晋元神,三千晋还虚,最后成就三十位天仙,到时候铸天庭,人手勉强可用。” “将天庭按阴阳分两殿,按五行分五部,按八卦分八府。大体的框架便出来了。太阴太阳两大殿主,五行五部首座,八府八大府君。其下各设有司,分管天地权柄。再设镇宇殿,聚天兵天将,主兵戈征伐。” 自然的,还有分管后勤、铸造、丹药、仙植等旁支部属,另元炁殿直接升格,继续钻研对道和元炁的运用法门。 “陛下思虑周全,老朽叹服。”青玄子笑道:“若如此,天庭一旦铸就,必定万无一失啊。” 嬴翌失笑:“铸天庭也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寰宇广大,虚空无尽,谁也不知有几多大千寰宇。有愚昧者,也自有把握到脉络的聪明人。这虚空里,未必有几个天庭呐!” 他道:“一旦铸就天庭,你我的敌人,便不再是那些小千中千,而是有同样等级的存在的大千世界啊。” 寰宇广大,自也有领悟到奥妙的人建立一些类似于天庭的存在。而大夏一旦升格,便正式加入这个行列,为成就混沌宇宙诸天万界唯一天庭而争流。 而且对于大夏来说,这并不遥远。 巨眼世界群,亦即当前的大坤等四大界域,曾有过外来天仙造访。被他们称之为超越者、原始超越者。因为他们是外来的。 虽然他们离开了,但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许回来的时候,就是大军相随。 也许这些外来者的跟脚,跟大夏帝国一般无二,那倒没什么好忌惮的。但若是某个天庭类似的存在所属的人物,那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一旦发现大夏帝国,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臣服,要么打。若彼再来时,大夏已升格至天庭,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臣服都不可能了。 嬴翌心中未尝没有一丝紧迫,才早早计较铸天庭。 “由是诸位道友修行须得尽力。”嬴翌道:“三千年在虚空之中并不长久,或许万年、十万年百万年,那陌生天仙也未必再来,但不可不防。一旦动手,便再无回旋余地。” 人口再多,军队再广,下辖的层面宇宙便是多如牛毛,若没有顶尖的强者镇压,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就是常态。 搞的再怎么轰轰烈烈,若敌不过人,有什么用呢?说到底,这寰宇之间,生灵秉执弱肉强食之理,亘古未变。 主宰漫威 三四章 二十四重 仁义道德,终归是跟自己人讲。互为敌人,在这混沌宇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可说。 不会有人怜悯。怜悯是什么东西? 就算把大夏帝国如今十几万亿亿人口一并毁灭,把数十万宇宙层面打成废墟,对混沌宇宙而言,又有什么损害? 基本没有。 广袤无尽的虚空里,每时每刻诞生的、毁灭的层面宇宙,就以无量量计。几十万算什么? 到了这样的层次,进入争流,便容不得半点退怯。没有退怯的余地了。只能一步步走过去,击败一切敌人,踏上唯一天庭之路。 不成则亡,哪有第三条路可走? 就算是未曾晋升天庭,以帝国的姿态而臣服于某个天庭类似的存在,但这个天庭类似的存在,在争流之中,也一样要么唯一,要么败亡。 强者必须要更强,如今大夏帝国才十二尊天仙。至于人道至尊化身,那根本没用——一旦与相同等级的存在发生战争,人家也有人道至尊。未必是化身,但一定能动用人道的力量。 这里直接抵消。 真正决定胜负的,必定是各自的最强者。 当然,修行要加紧,元炁殿的研究也不能落下。若能盘出一些厉害的法宝、阵法,也是一大关键因素。 但这很难。 大夏帝国真正的底牌,往往是嬴翌自己搞出来的。元炁殿的作用,一直以来都是研究出一些运用法门,促进文明成长。局限于中低端。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厉害的东西,都在少数,而需要妖孽级或者挂壁才能搞出来。元炁殿虽然有天才,但与嬴翌这个开挂的比起来,差了几万里。 嬴翌已经在为此作准备了——将人道资源逐渐向有根性者倾斜。表现出来的,就是气运之子这种挂壁。当然,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嬴翌本人相比。他化身就是人道至尊。 说起来大坤等四大界域,早前也不是没有挂壁。只是挂开的大小不同而已。比如那个什么托尼史塔克,也算是个挂壁。那些个‘超级英雄’都可以算是。 他们承载了巨眼人道的垂青,所以可以开挂。什么黑科技,什么五五开,无外如是。 而如今他们没挂了。 巨眼人道已被炼化,巨眼世界群都已成为大夏帝国四大界域。以他们的资格,如今怎么可能得到人道至尊的垂青? 没了挂,就是平凡人一个。 虽然仍然聪明,但再想搞出什么黑科技,再想五五开,那决然就不能了。 而这样的,帝国比比皆是。 说起来这些被俘虏的,如今大部分已经给放了。帝国已经不需要奴隶了。而一小部分,则被收编。 比如萨诺斯,这个人嬴翌觉得有意思,就把他丢去了御法院。比如那个斯特兰奇,与萨诺斯一样,是这些人当中唯二有根性的,被安排在元炁殿当学徒去了。 至于高傲无比的史塔克,美国队长什么的,都做自己的平民去了。谁让他们没有根性呢。 当然,还有阿斯加德这一帮子。海拉终归是入了后宫,跟希尔芙一起。这两个也是有根性的。 李自然挑选她们,是打算在后宫里培养自己的势力。但被嬴翌一顿训斥,最后不了了之。后宫仍然和谐。 阿斯加德几万年累计的十多个神灵,也都是有根性的。要么去元炁殿任职,要么去神武殿,根据擅长。 对于阿斯加德而言,这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 当然,最大的收获,终归是那七尊天仙。天仙难得啊。巨眼世界群无数年也不过这七尊天仙,融入帝国之后,给帝国的底蕴,再增一层无疑。 而且因着嬴翌的计划,死亡这位女仙,也会入后宫,成为真正的自己人,在气运上直接紧密关联。 毕竟嬴翌打算让她成为轮回之所的执掌者,实际也就是未来太阴殿的殿主。执掌帝国晋升为天庭之后的生死轮回权柄。这里至关重要,寻常人嬴翌不会把这个地方交给她。 融合大坤等四大界域的进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四百年里,嬴翌在前二百年间屡屡离开大夏帝国,而每每数十年方能返回。 直到三百多年的年头上,这样的行为才戛然而止。 华夏纪1508年,九重紫禁天宫已经变成了二十四重紫禁天宫。这些年里,随着越来越多的层面宇宙被融入帝国本界,许多黑洞级的危险天体被捕捉,许多奇异的天材地宝被炼入天宫,使得天宫愈发庞大。 随着帝国的气运向倾斜,有根性的个体一一被发掘出来,逐渐将天庭体系的大体框架搭建起来。 二十四重紫禁天宫,下面十重为人道中枢军政机构所在。中间十重为天庭天道部属所在。最后四重是天子的宿处,包括后宫、御花园等一应内宫机构。 而人道台,就在第二十四重之上。 就在这里,人道台上,夏鼎之中,一个虚实不定的幽深漩涡在人道光辉之中盘桓,十八尊仙环绕,各自打出道道禁法,在这个虚实不定的幽深漩涡之中烙下一层层的烙印。 近四百年过去,帝国如今拥有的仙级以上的存在,已有十八尊。四百年增六尊。 除了最早的五尊、大坤等四大界域的七尊,陆陆续续新增的六尊,都是这些年修持而成,并非从其他世界降伏。 这些年来,零零总总,帝国下辖的层面宇宙增加了近十万,但都是零碎,并没有如之前的巨眼世界群一样的存在。 新成就六尊天仙,其中一尊就是当初的龙道友。另外五尊,都是嬴翌的妻妾。 郑梓娘、李香君、姜玥、嬴海拉、嬴希芙。 说起来嬴翌后宫三千,如今绝大多数都是还虚境的存在。其中达到圆满境界,已窥见天仙的都有数十人。 没奈何,谁叫作为人道至尊的内室,她们享有的资源、气运倾斜,优势巨大呢。 当然,虽说内宫之外只有龙道友一人成就天仙,但还虚境的可不在少数。近四百年,将将完全融合大坤四大界域,将原本巨眼世界群无数年积累的强者一扫而空,这里的数量,就有数十万。 而新诞生的有根性的,也有数万人。其中根性深厚的,也修行到了还虚境界。 天庭的基本构架,就是由他们构造而成。 而现在,嬴翌主导十八尊仙,正在为开辟轮回之所而努力。 主宰漫威 三五章 逝者如斯 夏鼎中为十八尊仙共同祭炼的,便是轮回之所。轮回之所至关重要,是补足人道以至圆满的最后一步。 一旦完成轮回之所的创建,大夏人道才能趋于完整。 此轮回之所,祭炼的材料非比等闲。乃是一方宇宙虚渊。是层面宇宙非正常毁灭之后在虚空中形成的险地。 而往往至少要中千级的层面宇宙,非正常毁灭之后,才能坍塌形成。小千级层面宇宙没有这样的底蕴。 天仙面对宇宙虚渊,也得小心谨慎。 这样的险地,却是祭炼轮回之所最好的材料。 为了这方宇宙虚渊,嬴翌耗费了两百年的功夫。从两百余年前,嬴翌破境,晋入真仙境界之后,便动身前往虚空之中搜寻宇宙虚渊,整整两百年,才以大神通捕捉到一个合适的。 捕捉一方宇宙虚渊,并非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在虚空的尺度上,宇宙虚渊不在少数。但就大夏帝国而言,附近的虚空之中,却没有宇宙虚渊的存在。必须要走的更远。 二则有的宇宙虚渊太过弱小,并不符合嬴翌的标准。而有的太强大,嬴翌见了也得绕道。 因此虚空奔波两百年,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将其捕捉回来。 至今,十八尊仙已经在这里祭炼了几十年。除了嬴翌偶尔离开,处理一些帝国大事,其他的都没有动弹过。 要将这方宇宙虚渊祭炼成轮回之所,几十年只是个开始。至少还要不间断的两千年祭炼,才能得到符合嬴翌心意的轮回之所。 与嬴翌计划中的时间,差不离。 帝国本界吞并所有附属界域,升格至大千,从拿下大坤等四大界域将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延伸过去开始,大概要三千年时间。 等到轮回之所祭炼成功,应该就只差几百年了。 到时候一应准备妥当,一待世界升格至大千,便立刻开轮回,铸天庭。 祭炼轮回之所,实为第一要务。但嬴翌在祭炼轮回之所之余,还要祭炼另外一宗宝物乾坤图。 乾坤图早为乾坤仪,最初的乾坤仪是作为单个层面宇宙的人道镇界神器而存在。随着帝国征服的层面宇宙越来越多,单个乾坤仪便不再适用,于是将之炼成一卷乾坤图,总览帝国各界。 及至于人道诸天星斗大阵建立,这卷乾坤图再炼入此中奥妙,又作为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阵图来使用。 然而一旦建立天庭,这卷乾坤图也必须要与时俱进。 嬴翌早有定计,打算将之一分为二,一份仍为乾坤图,只作为一幅疆域地图来使用,赋予其传送作用。最主要的功能剥离出来,再将人道榜炼入其中,再将逐渐获取的天地权柄炼入其中,最终祭炼出一卷封神榜,作为天庭的镇运神器而存在。 一旦封神榜祭炼成功,天庭的根基就有了。 数十万有根性者建立起来的天庭框架只是沙滩上的堡垒,水一冲就垮。再加入封神榜,这堡垒才真正坚固,不可破坏。 而且封神榜要祭炼主、副两卷。主卷为天道封神榜,副卷为人道福禄榜。天道封神榜才是天庭的镇运神器,而人道福禄榜则是人道专用,用于录入官员、兵将及有人道功绩满足资格的民间人士的榜单。 时至今日,嬴翌成就真仙,作为帝国的人道主宰,对人道气运的理解,无出其左右者。以往存在于冥冥中的人道榜,已能为之取出。而如何祭炼,也了然于胸。 不过封神榜的祭炼,比起轮回之所还要麻烦。一则封神榜没有尽头,大夏人道越强,获取的宇宙权柄便会随之增长,每增长一分,便要炼入一分。除非大夏升格天庭,成就混沌宇宙唯一,得到了一切基本规则的完整权柄,这卷封神榜才算是祭炼圆满。 二则封神榜所涉的奥妙,初期的深度未必及的上轮回之所。但却极为繁杂,包揽万象。而且不可借他人之手,必须要嬴翌亲自祭炼。 好在嬴翌胸有成竹,预计在本界升格大千,帝国铸就天庭之前,应该能够初步祭炼成功。 时间就在这寻常人觉得枯燥,但天仙们觉得奥妙无穷的祭炼过程中渐渐流逝。 井底的蛙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普通人也无法想象那些修道士一闭关就是几十几百年,觉得这太不可思议,或者没有乐趣,寂寞无聊。 然而并非如此。 的确,修道士在修行的过程中,要经历一个磨练道心的过程。如果不能忍受寂寞,心态无法转变,第一个境界,也就是炼炁境界都不能突破,无法练成元神。 而练成元神的,就决然不存在寂寞的问题。元神返照,亲近天地,那蕴含在天地之间的种种奥妙,让人欲罢不能。 修行不但不会寂寞无聊,反而引人入胜。 而对于天仙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寿元无尽的强大存在,时间什么都不是。 祭炼轮回之所,其祭炼的方案,涉及的禁法、阵法,其中无尽奥妙,让人舍不得放下。 越是祭炼,便越是欢喜。道行有增长,境界有提升,这才是修道士最喜爱的。 时间流逝,夏鼎中的人道光辉愈发灿烂,而幽深漩涡一样的宇宙虚渊在祭炼之中渐渐缩小。而在外,大夏帝国的发展、扩张的脚步,仍未停止分毫。 从华夏纪1500年算起,平均每一百年,帝国攻略的层面宇宙,就多达五万之数。帝国军队的脚步,伴随着大夏人道光辉辐射范围的扩张,走的越来越远。 而随着帝国底蕴越来越深厚,吞并消化层面宇宙的速度越来越快。早期百年五万个层面宇宙,往往需要两百年时间才能消化。而到后来,攻略的速度已经与消化的速度齐平。 前脚跟着后跟。 人口的增长、平均素质朝着20极限越来越靠近。层出不穷的种种元炁文明的新技艺得到运用,这个庞大的帝国好像一辆开足了马力的庞大战车,一刻不停的向前再向前。 到华夏纪3000年的关头,帝国的层面宇宙数量已经达到六十万实际上应该超过了一百万,因为已经有至少四十万个层面宇宙被本界融合。 三六章 太夏宇宙 太夏宇宙。 自从本星有了太夏星辰的称谓,本界太夏宇宙的称谓便随之而来,渐渐为人所接受。 在华夏纪1000年之时,太夏星辰及互相绕转的太阳、太阴两颗星辰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伟力运转下便已吸引、吞并了太夏宇宙星空中数十万光年内的一切星体,当时太夏星辰便有十光年之巨。 到华夏纪1500年,太夏宇宙作为原本小千世界的部分全部被吞并融合,完全升格至中千。彼时太夏星辰已有五百光年之巨。 而后随着帝国早期征服的各大层面宇宙附属世界的融入,随后的一千五百年里,太夏宇宙的变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就像一颗磁石,体积越大,磁力越强,影响的范围越广。太夏宇宙完全升格之后,对附属层面宇宙的吞并融合,速度日渐迅速。 华夏纪3000年,大坤等四大界域附属的四十万宇宙层面八成已被吞并融合,而剩下的两成,也已进入正式吞并融合的过程中。 到这个时候,太夏星辰已经成为一颗无与伦比的庞然大物五百光年已经足够巨大,然而吞并了诸多层面宇宙之后,这颗星辰已经成长成为一颗直径在一千万光年上下的超巨星。 而太阳星、太阴星的体积,并不次于太夏星辰。 可以想象,这三颗星辰的质量已经达到何等量级。 星辰质量量级的提升,天地元炁活跃度的提升,使得环境随之产生巨大的改变。 实际上这种变化,在太夏星辰三体绕转区域晋升至中千本质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在华夏纪1000左右,太夏星辰上的大气层开始演变。逐渐形成蕴含种种不同元炁辐射性质的天罡气层。 不单单只太夏星辰,太阳星、太阴星也逐渐在那个时候孕育属于其星体本身的天罡大气。 而随着这种变化,帝国元炁文明的外在技艺的研发,也得到了长足的促进。元炁辐射天罡大气层的形成,使得脱离这颗庞大星辰的难度量级提升。原有的技艺层次下的各种元器、法器,已经不能做到安然进出。 单单最初形成的第一层天罡雷炁层,已是非元神修道士不能进出。华夏纪1000年这个阶段之前的绝大多数的星空元器,在进入这层天罡大气之后,便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雷击。 这促使了更先进更强大的元器制造技艺的进阶。 两千年来,每多形成一层天罡大气,帝国的元器制造技艺便会突飞猛进一个层次。到现在,千万光年之巨的星辰被三十三层不同性质的元炁辐射形成的天罡大气层包裹着,便意味着在两千年内,帝国的元器制造技艺至少提升了三十三次。 天罡大气层的形成,与星辰本身的质量量级直接相关,与元炁活跃度直接相关。 在相应元炁活跃度的前提下,星辰的体量越大,五行的力量便越强盛。就说五行元磁,这种力量源自于五行,一旦其强大到一定程度,就有扭曲时空之能,若五行逆转,更有毁天灭地之功。 五行之力的强盛,直接影响到流畅而过的元炁海洋,促使其生成强烈的各种元炁辐射,汇聚起来便在星辰上形成一层天罡大气。 太夏星辰体量越大,散发的五行之力越强,于是形成一层层的天罡大气。 人说有传送体系,还要什么星空元器?这又不对了。 世界等级越高,空间便越稳固,要完成空间传送便越难。这点还能克服,毕竟相关的技艺也在增进。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星辰本身。五行之力的强盛导致天罡大气的产生,年长日久,在这层层天罡大气层中,便会孕育出不同属性的宝材。一些宝材极为珍贵,很难甚至无法通过元炁转换物质而来,只能沿用古老的方式,开着星空元器进去开采。 不但天罡大气层内,在天罡大气层外,因为种种原因,有太夏星辰本身的影响,也有在融合其他层面宇宙留下的一些手尾,导致在天罡大气层外,形成了许多奇异的位面世界。 这些位面世界生灭不定,有的能存在几十几百年,有的只能存在几年十几年。而能孕育一些天材地宝。 这为探索者工会开辟了另外一条路。 总的来说,空间技艺的增进,并不能完全取代星空元器制造。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妙处。 开采天罡大气层和探索太夏星辰外为的位面世界,必须要用到星空元器。而直接从太夏星辰去太阴星,则是空间传送的门路了。 太夏宇宙,唯有三大星体。而天罡大气层也好,外围的位面世界也罢,都不独乎太夏星辰独有,太阴星、太阳星也一样。 对民间而言,太阴、太夏两颗星辰的天罡大气层都是可以开采的,外围的位面世界都是可以探索的。 但太阳星则不行。 早期世界尚未升格之时,大夏帝国的星空元器有开采恒星的能力。但世界升格之后,随着融入的越来越多的恒星星体,这颗太阳星的伟力变得无可估量。 燃烧在这颗庞然巨星上的火焰,已不是小千世界认知的那种核反应级的轻微元炁效果,如今燃烧的,是真真正正的太阳真火。 这种火焰不但拥有几乎无法测量的高温,还蕴含有最暴烈的阳属法则。能扛过高温,但决然无法扛过法则的洗礼。 当初还有少数元神修道士在太阳星立道场,如今却连还虚修道士,也只有最顶层窥见了天仙奥妙的人物才有能力在上面立道场。 当然,太阳真火并非无敌。强大的法宝级的器物是能够抵挡的。但高等法宝级的器物,很难普及。对民间的相关人士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说起来太阴星从早年的荒芜一片,如今也已演变成为一颗适居的星辰。最初太阴星没有大气层,嬴翌也没打算对其改造,因为太夏星辰一直以来都处于人少地多局面。 而随着世界升格,太阴星拥有了一定的玄妙,有法则隐现。一些帝国的修道士供奉便陆陆续续在上面开设道场。 每一处道场,便是适居处。修道士动用法力神通,建立阵法,创造自己喜好的环境。 而随着天罡大气层的形成,太阴星本身渐渐拥有了孕育、生存生灵的环境。 到华夏纪3000年,整个太阴星上,已定居了上万亿人口。虽然较之于太夏星辰仍然很少。 三七章 红尘 穷人面对富豪的时候,多艳羡嫉妒者。文盲面对文豪的时候,多自惭形秽者。平民面对官员的时候,多低眉顺目者。 就算生命层次没有差别。 那么,低等文明的低等生命层次的人,在面对高等文明高等生命层次的人的时候,羡慕、极度、自惭形秽、低眉顺目,便也理所当然了。 只需要一照面,那种源自于生命本源中的高低之别,那种源自于更高层次文明熏陶的气度,自然而然的形成对比。 每一个新的层面宇宙融入帝国之初,那里的人的感受,往往无外如是。 不需要盛气凌人,不需要呵斥谩骂,往哪儿一站,便是中心。 个体的基本素质的提升,往往促进文明内核的提升,促进文明外壳的提升。更聪明、精力更充沛的人,无论在任何一个方面,其发展潜力都不是低等生命层次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体魄强大,于是精力充沛。神魂强大,于是聪慧敏捷。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他们的智慧和精力,得以有序的开发,无论在文化、德行还是技艺等方方面面,可以达到的层次,是低层次文明的人无法想象的。 低层次文明的人创造独孤九剑,可高层次文明的人创造的是诛仙剑阵。 而如独孤九剑这样的货色,高层次文明的儿童都是信手拈来。 这才是文明的差距,整体的巨大差距。 托尼史塔克最初愤恨,家乡遭到侵略嘛,愤恨是必然的。而且他一直认为,如果怎样怎样,未必怎样怎样。 是,他是一个资本家,可那有怎样?他自认是个有良心的资本家。他保护地星,保护人民,他以此为豪。 找一个借口,叫做非战之罪。 他认为,可以消灭他的躯壳,但不能消灭他的精神。 不过终于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被释放之后,他因为个体素质的缘故无法在太夏星辰生存,于是被迁至一处元炁活跃度刚刚达标的中千世界。 这个中千世界早被帝国纳入治下,一应统御秩序与太夏星辰无异。 与托尼史塔克一道被释放至该世界的,有他的队长,有黑寡妇和鹰眼等一批个人素质弱小的人。 当然,如今他们都应帝国律法而改名。史塔克就叫史塔克,姓史,名塔克。 其他的也都一样。 在被迁至该世界的时候,史塔克对史蒂夫——这下算是五百年前一家人了,都姓史。 他对史蒂夫道“他们释放我,是最大的错误。” 他们被安置在该世界某星某域某州某县某镇的某个村子里,办理好人道卡,分配了土地,落脚于此。 他们的到来,受到了当地百姓的欢迎——在帝国的发展历程当中,世界之间的人口流动频繁,这个村子里的丁口,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另外的层面宇宙安置过来的。 所以人们并不对此抱有任何陌生的态度,因为他们大多数也都一样。 这样一个村子,可以说是边缘中的边缘,然而无论是生活水平还是道德水平,都是合格的。 人们并不太过流连于人道法界,人道法界对于所有的帝国子民而言,只是一种消遣,跟多的还是着眼于对自身的提升。 无论是修习《武经》、学国的文化知识,还是钻研元符的奥秘。 即便这样的边缘村落,都如此。 秉持帝国的文化特性,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村落,天人合一是主流。村落虽小,但人与自然的和谐,却找不出瑕疵。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是体现出了高层次文明的优点。 仁义礼智信勇,发自内心。 再顽固不化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都要被融化。就算是最固执的史塔克,也在屡屡失败之中,渐渐融于其中。 最初的时候,史蒂夫等人还都支持他。渐渐的,便减少了行动上的支持,转为精神上的支持,再渐渐的,精神上的支持也没有了。 史塔克绝望了,他觉得自己的智慧一下子降低了几个水平。脑子里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屡屡闪现的灵光。 三十年,他都须发斑白垂垂老朽了,但对钢铁装甲的改良却还停留在纸面上。 而且关键的地方一直没有突破。 在这三十年里,起初的十年,他专注于自己的固有认知,觉得什么元符,什么易经,都是鸟蛋。他觉得他的科技才是通天大道。然后无所得。 中间十年,他转变思想,强迫自己去学习元符,钻研元炁的奥秘,但几十年形成的固有认知阻碍着他,脑子里没有灵光,好象一颗顽石,虽然有所得,但所得的东西,只是基础中的基础,与村子里其他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他满心冰凉,但不愿意放弃。将后面十年打水漂一样的投入进去。 等到他绝望中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他成了一个颓废虚弱的老头,而他史塔克家是这个村子最‘穷困’的,曾经的资本家,意气风发的花花公子超级英雄落到这样的下场。 回过头来一看,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那是邻居一直以来的帮助。当他与老朋友们再次相会的时候,看看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再看看老朋友们,分明不见岁月流逝,一种悲凉涌上心头。 他用三十年做无用功,而其他人用三十年修习《武经》,积极参与人道建设,个人素质与个人财富齐头并进,如今已是彻头彻尾的大夏子民。 一种陌生感涌上心头,他说不出话来。 一场聚会潦草结束,史蒂夫拍了拍史塔克的肩膀,与其他人离开了这幢精致的小院。 “三十年,史塔克老了。”史蒂夫一行人行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皆是叹息。 “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可惜”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往日不值一提的荣耀里不可自拔。”美丽更见优雅,气质更见温润的娜塔莎,也就是现在的李莎拢了拢金色的发丝“实际上我们都知道,他失去了人道的眷顾,不再是那个被知识诅咒的天才了。” “他快要死了。”巴顿低头道“他总是认为他自己是对的,不屑于修行《武经》,不屑于服用丹药。可能很快我们就要失去这个老朋友了。” 三八章 三千年 尼克弗瑞——李弗瑞摇了摇头他的独眼早已治好,如今一身健全,现在他已经混成了该县御法司的一员,颇有地位。 虽说在大夏帝国,人道监察之下,蝇营狗苟上不得台面的权术、阴谋诡计早就不吃香了,但作为曾经的一个组织的掌权者,李弗瑞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努力加天赋,三十年能混成御法司的执法人员,已经很不错了。 他在提升体魄、神魂素质方面的天赋不够强大,只能担任县一级的执法人员,否则混到府一级也不在话下。 对史塔克的情况,他看的最清楚,也最了解。他当初也劝过史塔克,但只几次便不再劝阻。而专注于自身的发展。 不是他无情,而是他看透了史塔克的本性。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而如今见棺材了,可也已经晚了。 垂垂老朽的史塔克,连修习《武经》都已成了妄想。 “他的心还停留在三十年前,已经无可挽回。”李弗瑞道“我们能做的,就是送他走完最后一程。我们与他,已不是一样的人。他还是美利坚的那个花花公子、亿万富翁、超级英雄、天才。而我们,已经是大夏帝国的亿亿万万子民中的一员。” 然后道“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多说了。往后多来看看他就好。” 道“史蒂夫、李莎、巴顿,我打算辞去执法者的公职。” 史蒂夫一听,惊讶道“你用了三十年才有现在的成就啊。” 李弗瑞点了点头,道“没必要惊讶。我的确用了三十年,但三十年来,我最大的成就不是成为执法者,而是对自身素质的修行和对帝国的理解。人道统御下的帝国,虽然我们失去了早年人道眷顾的垂青,但我们的本质,我认为仍然高于普通个体。你看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把体魄素质和身体素质提升到了10以上。” 四个人缓缓的行走在夜色朦胧的小径上,李弗瑞继续道“而我们修行武经的时候,年龄都已不小。比起许多其他的乡亲我们要强得多。我们在我们自己身上就能实现他们必须要在下一代身上才能实现的素质提升。” “孙科那边我也已经联系到了。”他又道“孙科和马莉娅也赞同我的提议——我们去帝国本界太夏宇宙发展,那边是帝国的中心,而且所有被征服的层面宇宙终归都会被太夏宇宙融合,等着融合不如主动过去,早比晚好。” 他看着史蒂夫三人“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一个有前途的项目,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大夏帝国就是一个巨大的高效率的熔炉。无论什么样的人,要么融入,要么郁郁而终,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个庞大的帝国,不会停下脚步去等任何一个人。较之于这个庞然大物,个体太过微不足道了。 随着人道气运的倾斜,先天拥有根性的个体迅速展露头角。每一个附属世界都冒出了天才妖孽,多是个,少的一二个。 这些天才个个聪慧敏捷,天资出众。往往不及弱冠,便将武经修持到极高层次,或是直接从军,在军中一骑绝尘,或是发明创造,在元炁、元符的海洋中闪烁光彩。 先天有根性者对如今的帝国而言,是奢侈的。因此有根性者,都会被纳入人道直接统御之下,为铸天庭作准备。 当然,个人的想法是千奇百怪的。天才人物总是有常人不能及的野心。认得清自我的,在帝国宽松的人道体系之下高歌猛进,认不清自我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有的尚未被太夏宇宙吞并的层面宇宙,孕育出先天根性者,而其野望甚重,暗地里搅动风雨的也有,与官府作对的也有,触犯律法的也有。但他们的结局就很明显了——就算是最古老的凡人时代,一个王朝在鼎盛时期,草莽龙蛇也只有潜隐大泽或者进入体制,要搅风搅雨,要与官府作对,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 何况大夏帝国强盛至斯,哪里有蝇营狗苟搅风搅雨的份? 这些人一并擒拿,倒也不曾诛杀,左右列上榜文,日后安安心心做个天兵即可。 至于前途,没有。 得人道至尊之垂青,自以为开了挂。实际上却不知道那不过是嬴翌的手笔。 动动念头,就能收回人道垂青,开挂?天才?转眼让你湮灭尘埃。 当然,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在一个鼎盛、开明的庞大帝国中,天才人物首选必定是进入体制。不自知的,终归是少数中的少数。 时间流逝,如史塔克这样的,首先在时光里化为尘埃。如李弗瑞这样的,一步步将素质提升起来,寿元增至个体极限,虽然终归免不了回归天地,但多多少少能在这时光里留下一些痕迹,能在这世间留下他们存在过的烙印。 他们成立的商行,他们留下的后代。 有朝一日,他们的后代中,未必不能诞生先天有根性的。但也可能无论是他们的事业,还是他们的血脉,最终沦为平凡。 但他们的大后半生,是精彩的。 在太夏星辰这样的大舞台上,尽情的释放自己,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三千年,就算是前头接后尾,也已过去接近三代。寿元达到极限的,有一千二三百年的日子。 而帝国越来越强大了。 这种强大,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 无论是帝国的疆域,还是统御的人口,还是人口的素质,还是道德文化、技艺水平,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一年,也就是华夏4000年到时候,帝国停止了对外扩张的脚步。不是没有继续扩张的力量,而是因为太夏宇宙升格在即,天庭铸就就在眼前。 业已证就金仙、天道之下五行圆满的嬴翌,已经开始着手此事。 而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三到五百年,要等到所有被征服的层面宇宙全部融入太夏宇宙,等到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到时候开辟轮回,建立天庭,水到渠成。 三九章 必然性 一个帝国、一个文明的首脑是天子,天庭之主则是天帝。天子牧民,而天帝牧的是一切。 镇压三千,牧养生灵,署理阴阳,搬运五行。天帝是道的化身,是宇宙根本规则的掌控者,一切生的,非生的,有形的,无形的,无论大小,无论好坏,无论动静,无论生死,高的,矮的,强大的,弱小的,统御诸天,俯瞰万界,混一寰宇,推动道的化生和混沌宇宙的前进。 一个文明,一个国度,如果不能把握人道气运,外表便是再强大,也没有摸到根本的脉络。唯有掌理人道气运者,方能以人代天,在一个文明、一个国度的基础上铸就天庭。 掌理人道,是铸就天庭的关键。譬如大夏帝国,有朝一日成就唯一,镇压诸天三千,可对人道的掌理,仍然不能丢弃。 人道是道的一部分,是五十天数之中,唯一具有主动性的一道。唯有人道,才能令道化生,进而演化无穷。 道的演化,是其存在的本质。若有朝一日道不再演化,便亦是其终结之时。 天庭有其存在的必然性。道本无为,在其演化的过程中,便有失控的可能。而天庭的存在,以主动替代被动,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保证宇宙在道的演化之下顺理有序。 而天庭终归唯一。 要保证混沌宇宙的顺理有序,便只能存在一个声音。如果有无数天庭,那便不是有序,而是混乱。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行为,不能形成大势,而导致无数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天庭唯一,亦并非对道形成固定的演化过程。天庭掌理人道,但并不完全干涉人道这一主动性的道的演变天庭一旦建立,其主要责任是监察和维护。 署理阴阳、搬运五行,并不与人道直接相关。 如果嬴翌成就唯一天帝,成为道的化身,他会对人道的掌控渐渐放松。除了天庭所在的太夏,其他诸多宇宙生灵的演化,便不再干涉。 说来或许有些残酷,人道作为道中唯一具有主动性的一道,或许是道的试验场。 人道的种种不同演化,反馈到道的层面,违背道的根本的,自然毁灭。而可持续发展的,符合道的演化规则的,才是道所青睐的。 可以用不逾矩来概括。 在道的基本框架里,能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能够可持续发展,那才会对道的演化,起到促进作用。 道有框架吗? 有。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阴阳轮回,相生相克,这就是道的框架。 无论人道文明怎样发展,是科技也好,炼体也罢,斗气、魔法、真气、修仙,都要在这个框架之内进行。哪一个更具潜力,试一试就知道了。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武经已经成为一部根本法门,属于这个文明的根基之一。 最初的武经,浮于表面。无论是真气还是气血,皆是如此。而随着征服的世界越来越多,融入的不同的内在进化体系越来越多,武经得以丰富、进化。 武经如今只有三大篇章。第一篇是生命篇章,这一章的根本,是修持生命力、增强生命本源的法门。无论气血、真气、斗气等等哪一种,都只是其延伸部分。 将生命本源修持增强,随后无论修气血还是修真气,无论修斗气还是其他什么,一切与躯壳相关的,都水到渠成。 第二篇神魂篇章,则是修持神魂、纯粹真灵的根本法门。神魂壮大、真灵剔透,无论修行魔法、炼就法术,一切与精神相关的都可水到渠成。 最后一片技法篇章,则是对身体和神魂的运用的法门。多是秘术,而少杀法。杀法这种东西,普及并不利于秩序。倒是一些秘术,比如短时间内增强神魂力量的发挥,在研究元符、制造法宝上有极大的帮助。 早期的武经也只几篇,后来篇章越来越多,然后又渐渐浓缩,化简为繁,再化繁为简,终至于如今。 帝国的子民,从晓事起,便要修行生命篇章。而这个起始,帝国越是发展,便越靠前。早初时候,怎么也得十来岁才能修行。而随着个人素质的提升,一代代开慧的时间就越来越早。便说如今,一些婴儿刚刚生下来,便已开慧,立刻就可以进入修行阶段。 生命篇章的修行,初期以温养为主。就算是婴儿,学了也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当然,中期则有相应的外功为配合,这就需要个体的身体成长达到一定程度,能够承受外功锤炼才可以修持。而到了后期,则又返本归元,又以温养稳固为主了。 生命篇章的修行,可以贯穿个体的一生,不需要停止。就算到了寿元尽头的前夕,修持生命篇章也是稳固精力的不二法宝。 一个大夏子民,从生来开始修持生命力,最多十年,便可化为本能。除了刚刚被征服的世界的成熟个体因为种种原因修持艰难以外,在成为帝国子民之后诞生的后代,修持起来则多极顺利。 帝国统治时间超过五十年的世界,新生代的子民往往在加冠及笄之时,少有没到10体魄素质的。 相较而言,以成熟个体被征服加入帝国的,往往很难修持。一则是因为潜力固化,二则是因为固有认知,这都是巨大的阻碍。 个体的潜能,在登记入籍之时,就会被检测出来。当然,民部有司并不会把潜能数值公布。只会告诉他们,他们在哪一方面潜能更强。 根据这个规则,帝国的百姓从小便知道自己应该从哪个方面努力。 有的人体魄潜能强,自然以此为重。有的神魂潜能强,自然以修持神魂为重。如果都差不多,那就看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是有差别的。 不过这都会随着时间而一代代改变。 帝国中心的太夏星辰、太阴星辰的无数子民,就算平均素质,也已经超过17。帝国最初的子民他们的后代,如今新生的婴儿的体魄素质,就已经超过6。 而谁能想象,在四千年前,他们的祖辈,壮年个体的平均素质连1都达不到? 四十章 太阴 无根性个体的潜能极限,无论是体魄还是神魂,都是20,增无可增。就算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提升的也只是先天有根性者孕育的概率。无根性者的潜能不会再有突破。 而且随着个体平均素质的增长,太夏宇宙本界的生育率已随之降低到一个极低微的境地。 如果一对夫妇,他们的体魄素质都已达到太夏宇宙本界的平均水平,也就是17点。那么他们在三百年内,才有可能会孕育一胎。在其生命步入晚年,也就是一千岁之前,最多三胎。 强大的生物生育艰难。 至于修道士,就更不用说了。 修道士要孕育后代,无论父母,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分割自己一部分生命本源,才能孕育后代。 而对于炼炁境的初修者,分割生命本源是极不可取的。 往往修道士只有在前路无望,没有突破境界的可能的前提下,才会孕育后人。 而若更高层次的修道士,比如天仙。这种等级的强者要孕育后代,就不止分割生命本源这一个限制,还需要天时地利——也就是缘。 没有缘,分割生命本源也没用。 就拿嬴翌这个最独特的个体来说,如果他要孕育后代,必须要得到天机提示。 强大的个体,他生命的本质已经发生改变。若孕育后代,后代一旦降生,无论有没有根性,都会承继前人一部分能力甚至知识。 如果能肆无忌惮的孕育后代,那么很快,这个宇宙便再也没有其他低级生物生存的余地。 而且如嬴翌这样的角色,真能自主掌控孕育后代,他有能力让自己的后人每一个都拥有根性。 神话传说中,一些大神孕育后代,往往是天机有感才会降下后人。而绝不可能自行孕育。 嬴翌知道自己会有后代,但他更知道,机缘未至。在还未破开桎梏炼炁之前,他可以生几十个一百个都不在话下。但那时候嬴翌没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练精化气,不令妻妾怀孕。 到现在他也没这个想法,当然就算是有,也已经不能强求了。 实际上无根性者,非得要改变潜能极限这个桎梏的命运的话,那就最好投个好胎。 只有天仙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个体,孕育的后代,才能继承他们的血脉——而这个血脉,不是所谓的基因,并不存在于躯壳之中,而是在神魂真灵之中。他们能够继承父母的一些能力,天生拥有强大的体魄和神魂,能够从父母哪里继承得到许多知识,先天生而知之。 当然,如果父母没有能耐给他们根性,那么也就局限于此了。 实际上也就是嬴翌这个人道至尊有能耐用人道气运去换根性,其他的天仙是不能的。所以天仙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后人是否有根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仙不能,真仙不能,金仙不能,但更强大的或许能。 嬴翌如今已得五行至理,证的金仙,但对更高层次的仙的本质,仍然不甚了了。 紫禁第二十七重至尊宫,御花园里,嬴翌与众妻妾正在游乐。 便是成了仙,也未必要年长累月的坐关。尤其是嬴翌和他妻妾这种身份。他们坐关与否,并不要紧。有气运加身,修行顺畅,并不需要坐关苦思。 时至今日,嬴翌后宫妻妾还有两千七百之数。这些年来,一些后妃因为种种原因悖逆或者做了其他的事,被嬴翌取回根性,打入轮回。 这是不可避免的。 以千年计,总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发生。谁也不能杜绝。 而作为人道至尊的后妃,她们就算被抽掉根性,也不会被放出去。 好在轮回之所已经祭炼成功,已成为嬴翌妃子的死亡,如今已名嬴太阴,她将之炼化,已经初步拿捏到了一丝生死轮回的权柄。将一个两个人打入轮回,不在话下。 打入轮回,最终会成为怎样的新个体,嬴翌就不会去管了。 所谓的觉醒记忆,不存在。 轮回不会有这样的漏洞。 每一点真灵的轮回,都是崭新的,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算是天仙,如果被人真正打死,真灵一旦回归天地,也只有洗白一路可走。 说起来嬴翌这么多的后妃,绝大多数都是早期帝国选秀而来。自从选秀终止,后宫增加就不明显了。 如李自然这样的,真的只在少数。加上嬴太阴等,也不过寥寥十余,中途还被打落尘埃三五个。 终归两千余数,嬴翌一人,人说忙不忙的过来。 怎么不能呢? 早先时,嬴翌引导后妃们进入自己的兴趣,钻研元符啊,钻研禁法啊,自是无人寂寞。 后来嬴翌有了大神通,紫禁天宫更见玄妙,每个后妃的宫殿都处于读立的时空之中。他只需要花费一丁点时间,就可以在她们的宫里陪伴很久。 御花园如同仙境。 这片园林广大无边,内藏无尽空间,其中元炁氤氲,霞光澎湃,无数的奇珍异宝在这里生长。 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早期多是改良而来,如今则多是从各个被征服的世界搜罗来的最珍奇的存在。 御花园宫殿俱无,却多亭台、廊坊。唯有中间的一片,碧草漫漫,偶尔嬴翌会在这里设宴,召集文武同乐。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后妃们游乐之所。 “太夏宇宙升格在即,轮回之宝炼化已至几何?” 梓娘挽着嬴翌的小臂,一旁是嬴太阴。 闻言嬴太阴妩媚一笑:“陛下放心就是,已是差不多了。至多三十年,便能全数炼化。” “如此最好。”嬴翌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梓娘微笑着,她对此并不在意。嬴翌将轮回之所、太阴殿主这样重要的位子交给嬴太阴,其他的妃子或许有些艳羡,但她不会。 嬴翌是天帝,她就是帝后。这已经足够了。 何况她如今神通法力,已不差于嬴太阴。 说到底,到了她们这个层次,除了要论与嬴翌的亲近程度之外,比拼的就是自身的修为境界。 如此,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作为帝后,所能得享的气运只在嬴翌之下。修行起来速度之快,只有别人羡慕她的份,她若去羡慕别人,恐怕就该失宠了。 四一章 构架 至华夏纪4000年时,帝国已有仙一百三十九尊。其中天仙一百一十八,真仙二十,金仙其一。 唯一的金仙自然是嬴翌这位帝国主宰人道至尊。 二十尊真仙里,当初自巨眼世界群降伏的七尊天仙仅一尊尚在天仙蹉跎。青玄子老道、白狐和世界树也顺利证就真仙。另外十二尊全在人道至尊的后宫里。 非只真仙以嬴翌后宫为最。天仙亦然。 一百一十八尊天仙,有九十五尊都是后宫妃嫔。 所谓气运所钟,无外如是了。作为人道至尊最亲近的人,后宫妃嫔一个个可以说全都是开挂的存在。 整个帝国,具根性者如今已有数百万,而能在这段时间里成就天仙者仅二十三。后宫妃嫔二千七百人,成就天仙者却有九十五。 然而这并没有绝对的对比。后宫妃嫔,除开有阶位的帝后、贵妃十余人、其他包括先天有根性者在内的两千六百余位所受气运皆一般无二。 然新登仙者只这九十五位。 当初以人道气运换取根性,毕竟有浅薄、深厚之别。具高级人道位格的不计,其他的根性深厚者毕竟修行更顺利,根性浅薄者虽因气运所钟之故,比起大多数先天根性者修行更顺畅,但登仙仍然不易。 嬴翌心里非常清楚,这短短几千年的时间里,能成就一百余位天仙,已经是一种爆发。 譬如那二十三尊新晋天仙,是因为各个被征服的层面宇宙的无数年积累。遇到帝国的机遇,才能在数百万修道士里,脱颖出二十三尊。 等到这一时期一过,日后天仙成就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一亿有根性者之中,千年内能诞生一尊天仙便是侥天之幸。 当然,随着太夏宇宙的升格,臻至大千之后,先天根性者诞生的概率会大大增长,基数上来了,强者自然就会多起来。 至于嬴翌的后妃,不能拿来作比较。 一百三十九尊仙,已足够铸天庭的基本需求。阴阳两宫、五行五部、八卦八府及天兵殿基本的框架已经可以搭建起来。 实际上天庭的基本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 太阳宫有三殿,为少阳、纯阳、天兵三殿。五行五部按天干数分十司,每部两司。为甲丙戊庚壬五司及乙丁己辛癸五司。 太阳宫的纯阳殿统御五行五部,天兵殿则统御八卦八府中的乾天府、离火府、震雷府、巽风府。坤地府、泽兑府、坎水府、艮山部则属少阳殿统御。 乾天、离火、震雷、巽风,乃天庭军事力量所属。坤地、泽兑、坎水、艮山则为地方神灵如山神土地城隍河伯水神这一类神灵的直属机构。 太阴宫下则没有这么复杂,仅十殿,大抵是一种情怀,立十殿阎罗,辅助太阴宫主掌理轮回。 当然,十殿阎罗下也有一些部司,但与太阳宫下的府部不能相提并论。 除开太阴、太阳两宫,另外还有元炁殿、中黄殿。 元炁殿的司职与未升格之前不变,旨在钻研奥秘、修整法门、制造法宝。而中黄殿则是一个旨在后勤的部司,其中司职者可称黄巾力士,为太阳、太阴及元炁殿打下手、做侍从、服务。 具体各宫、殿、部、司的尊神已经有了人选,没有铸天庭之前尚未及公布。 当前一百三十九尊天仙,就在这些部司里打转。真正已经编制好的,只有天兵殿和中黄殿。 大夏帝国四百七十万具备根性者,其中元神级的二十万皆在天兵殿、中黄殿。还虚境三千九百余数则为太阳、太阴两宫的预备骨干。 剩下四百五十万,高高低低皆在炼炁境,或尚在元炁殿当学徒,或在各地为官,或在军中作将,或在民间呼风唤雨——不至元神,尚入不得嬴翌法眼。 这四百五十万有根性者,一旦有成就元神者,才会被纳入已经初步炼成的封神榜。 任凭在民间呼风唤雨,一旦成就元神,便要根据嬴翌制定的天条登天,不得逗留人间。 说起来这个天庭,大抵还是太过简陋。 元神级的都不放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若年长日久,等到修道士的层次拔高、数量增多,现在看来的元神便不自由,到日后恐怕连还虚都求不来了。 “暂时以元神为界限。” 嬴翌笑道:“日后根据情况提升标准。毕竟天庭神位有数,便是天兵、黄巾力士也是有数的。而修道士随着时间增长,可谓无数。等到朕铸就天庭,被强制纳入封神榜者或许有不甘者,认为失了自由,但到日后不可得者,又不知是怎样光景。” 若得天庭唯一,修道士们最正统的出路,必定是登天入仙籍。 唯一天庭,掌控混沌宇宙根本法则,浪荡在体制之外的修道士,真真只是散修野道了。绝不可能存在如几千年前的小说话本西游记里写的不伦不类的状况。 正如诸夏民族封建时代以来,任何宗教都要屈从于王权一样。无论什么体系、什么思想的修行者,永远要仰望道的化身——天帝,永远要屈从于制定天条的唯一天庭。 这或许令向往逍遥自在的修道士敢到不适,但本质从来没有改变。如果没有天庭,混沌宇宙被各色各样的修道士把持,强者欺压弱者,大者俯瞰小者,任何修道士仍然要在道的基本框架里行事,本质上并无不同。 而有了天庭,则更见秩序。 那种不自由,不是因为真正的不自由。而是因为天庭这个庞然大物压在头顶,是可见的。而道的基本规则,是不可见的。 一个直观,一个不可见,自然令人心生不适。 他们会觉得,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为什么你是天帝,而我不是?凭什么天庭压在我头顶,而不是我压在天庭头顶? 是这么一个缘故。 天庭的天条遵循道的基本规则,在混沌宇宙的尺度上来讲,是绝对合理的。 觉得不适应的,实际上是修行不到家的缘故。若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天庭就不是压在头上的阴云。 只有那种违背道的基本规则的修道士,或者有心想要违背的修道士,才会觉得这不合理。 四二章 道庭 一些神话传说也许多虚妄,但其中的某些东西未必不对。 西游记里的天庭就不是天庭,只是一方较为强大的诸侯而已。但那些民间传说、或者西游记、封神榜这些话本中对天庭的某些描述,却也有些道理。 天庭管的是天地,署理阴阳,搬运五行。那种强大的、违背道的基本规则或者对道的另一部分——人道有极大伤害的,就是惩处的目标。天庭的天条,必定是针对强大的修道士个体的,而不会针对普通生灵。 西游记里面有一章,说的是一个国家因为在祭祀天帝的时候打翻了供桌,导致三年不下雨。 但这不能与天条挂钩——并没说这个国家触犯了天条,而是说触犯了天帝。所以才受到惩罚。这是天帝在人道方面的区置——人道作为道的一部分,也在天帝的掌管之下,然而人道跟其他的道不同,人心善变,由是人道善变。要区置人道,就必须要按照凡间帝王的标准来处理。恩威并重。 触犯了帝王,必须要惩罚。否则就会导致人心离散。人心离散,人道便会离散,这于统治不利。 嬴翌穿越前的那个时空,已经没有了帝王。但有帝王位格的代替者——党派组织——一些事就是看得见的了。 天条针对的是强大的可以改天换地的个体。 看看那些民间传说、话本中关于违背天条的事,受到惩罚的,必定是仙,而不是人。 三圣母下凡触犯天条,刘彦昌没有被怎么样吧?七仙女下凡,牛郎没有被怎么样吧?反而成仙了,虽然每年才能见一回。看看这些与凡人有关的,哪个不是仙被惩罚? 天庭只需要生灵知道祂的存在,需要的是生灵不否认它。嬴翌的天庭,人道体系不会溃散,就是为了能把握人道。如果天庭太曲高和寡,失去了人道的支撑,有朝一日必定倾覆。 铸就天庭之后,嬴翌不需要全盘把握人道,但需要把握人道的主流。主流在手,人道大势便在手,其他的可以不计。 而西游记里的天庭,说起来只是诸侯,便是没能把握住人道大势。反而教佛教、道教把握住了。 所以面对佛道的大佬,那位天帝也只能低头。 人道至尊、寰宇天帝,这才是道的化身。 那枚伟大字符,嬴翌体会的越多,了解的越多,便越为之震撼。他已证道金仙,但看那伟大字符,仍如天书一般,深远奥妙。 许多关于大道的基本常识,都是从其中获取的。 这使得嬴翌在未来的道路上,有了更大的把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而不至于走偏。 实际上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当中,某些类似于天庭的势力,便走偏了。 比如眼前这位背后的势力。 嬴翌对这位来客表示淡定。 自从混一巨眼世界群,知晓有所谓的超越者之后,嬴翌就已在静静等待。 看到他,嬴翌就已经隐隐感应到了他所在势力气运的一些变化。 此人背后一缕紫气深入冥冥,但这缕紫气当中,有一种割离感。嬴翌心下顿时了然。 “吾乃道庭仙官今亢,见过大夏之主。” 这位今亢,乃是一尊天仙。面对嬴翌,他表示出了应有的恭敬,但姿态却极高。 恭敬,是因为嬴翌修为远在他之上。高姿态,却是因为他代表着他背后的道庭。 “原来是今亢道友。”嬴翌含笑颔首:“请入座。” 今亢微微稽首,入座,道:“陛下境界高远,令人佩服。更见手段了得,区区数千年,便有如此气象。” “谬赞。”嬴翌摆了摆手:“道友此来,所为者何事?朕与道友及道友背后的道庭,大抵并无关联罢?” 今亢微微一笑:“请陛下听我道来。” 他道:“陛下雄才大略,诚哉不凡。然陛下于这混沌宇宙广大虚空所知者几何?” 嬴翌笑道:“敢问高论。” 今亢道:“混沌宇宙杳无边际,大千小千无穷无尽。而世界有生灭,诞生、灭亡,时刻都在发生。然天下之大,如陛下这等雄才伟略者不可计数,或负文明,或立宗门,或开国度,征伐寰宇,雄心壮志。”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拜:“恕我失言:如大夏这等势力,在虚空之中,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嬴翌面色不变:“竟是如此?” 今亢大声道:“正是如此。陛下,道庭屹立于混沌宇宙之中,所辖如大夏这等帝国的势力,数以万计。道庭之主修为参天,更是少有敌手。小仙今来此,是为陛下、为大夏之未来计。邀陛下挟大夏加入道庭。” 嬴翌心中暗叹,这一刻,他早有预料。 只是稍稍的确来的早了些。 今亢之言,或许有所夸大。但他背后的道庭,必定势力极强。即便嬴翌看出他气运紫气之中有割裂之象,但其蕴藏的那一缕宏伟浩大的气息,仍令嬴翌心惊。 大夏帝国绝非道庭敌手。 嬴翌露出沉吟皱眉状,道:“此间事大,朕要三思。” 今亢笑道:“合该如此。” 作为道庭的外联人员,他已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类似大夏帝国这种势力的帝王,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轻易必定不肯服软。 不过他并不担心,道庭的手段,他心中自有信心。 笑道:“如此,还请陛下给小仙安排宿处。” 将今亢安排在紫禁天宫下层某处,嬴翌唤来青玄子,道:“道友,事将至矣。” 今亢的到来,天仙以上的都知道。 青玄子老道微微颔首:“陛下有何计较?” “道友通达人情,明悟红尘。朕欲教道友前往试探一番,打听打听那道庭的跟脚。”嬴翌道:“朕观其气运,宏伟浩瀚,博大不可思议,比起大夏人道要强盛许多。然则那气运之中,隐隐有割裂之感,怕是那道庭走到现在,走的有些偏了。然其强盛毋庸置疑,不可不察。” 青玄子心下了然,笑道:“贫道也会些望气之术,陛下如此一说,贫道正要好生看看。陛下且放心,老道去去就回。” 四三章 心思 今亢被安排在紫禁天宫第七层的一处礼宾殿休息。他的行为并不受到限制——一则今亢是天仙,要限制一尊天仙的窥伺,除非真仙直接出手,如此便显得失礼。 二则既是天仙,他本身也自明礼,不会擅自乱逛、窥探。 便譬如嬴翌,把青玄子派去打探消息,也要通过正面对话来完成,而不会蝇营狗苟用其他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这是基本的规则。 今亢在殿中静坐,心中不断思忖。 这片虚空,他不是第一次履足。道庭也不止他这一尊天仙来过这片虚空。不过前次他来时,大夏帝国之势未显,只在巨眼世界群转悠了片刻,并于巨眼世界群的一些人有过短暂交流。 当初巨眼世界群的状况,还不怎么入得这位道庭仙使的法眼。转悠了一圈,见过几个人,他回去之后,将这里消息上报,果然也未得到多少重视。 对于道庭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巨眼世界群这种规模的世界群,的确十分渺小。 依着其当时的状况,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征服。如果是无数年前道庭初起之时,尚且不知是嬴翌先一步还是道庭先一步,但道庭发展到现在已经极为臃肿,而且渐渐少了许多动力,尤其是面对这种入不得法眼的世界群的时候。 其他几个曾经来过这片虚空的使者都放弃了,今亢却觉得蚊子再小也是肉,打算再过来一趟。 这一来,才发现这里已是翻天覆地。 一个名为大夏的文明,已混一巨眼睛世界群,显露出了一定的锋芒。 今亢稍作观察,发现大夏帝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临近天花板的阶段——这个天花板,便是升格至类似道庭的存在。 今亢修为虽然不高,仅天仙而已。但背靠道庭,也算是见多识广。无尽的混沌宇宙虚空之中,有无量量文明国度,而绝大多数的文明国度,都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而能如大夏这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少之又少。 尤其是报上使者身份,进入大夏,来到紫禁天宫之后,所见所闻,令他暗暗心惊。 别看他在嬴翌面前言语光明,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这个尚未升格的文明帝国,在某些方面,恐怕已经不差于道庭。 他心中有些激动——如果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大夏这样的潜力股加入道庭,他必定能得到海量善功,甚至被道庭大能青睐,进而一步登天。 “单单这座天宫,就已是绚烂夺目。除了道庭祖庭,我竟未见任何一处能及得上。”今亢暗暗沉吟:“这天宫所涉奥妙,玄之又玄,深之又深。也不知这大夏是哪里来的传承...”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夏帝国得到了某些传承。 从身处的这座天宫展现的一些奥妙上,可以看出与道庭有着一些很明显的分别,不能说是一个体系。但却又如此完善,不见瑕疵,这就不容易了。 他见过不少其他的文明,每个文明都有其独到之处,但这些文明在发展的过程中,总会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其文明隐藏着缺陷。某些方面的技艺或许可入法眼,但某些方面却不堪入目。 但这个大夏帝国,则不然。 好似没有短板。 那勃发的人道气运,生机激烈,昂扬向上的味道溢于言表。 当然,今亢并未把大夏帝国当作威胁——的确,在他看到的,一些东西,甚至不次于道庭的玄妙,但大夏帝国才多大点体量?又有几个强者? 虽未放开神念,但今亢已有感应。与他差不多的天仙,不过二三十尊而已。 在他看来,除了那位大夏之主可能是真仙,这个帝国就没有更多的强者了。 不过今亢并不知道,大夏帝国的天仙有一百多尊,真仙就有二十尊。而那位他认为是真仙的人道至尊,却是金仙。 也不怪他,谁叫那上三层天宫有金仙坐镇、人道镇压,以他天仙级的能耐,却察觉不到上三层的内宫里竟有那么多的天仙。 自然的,那二十尊真仙,也不是他能够感应的。 但今亢觉得,这符合他对大夏帝国的认知——或者说已经超出了。作为天仙,除非被蒙蔽元神,否则这天地之间流淌的许多信息,都是一目了然。 他在进入大夏境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文明帝国只有四千年光景! 这已经非常的不可思议。 多少生灵,无数年盘桓,仍在一颗小小的星球上打转。多少文明,无数年争斗,仍局限于区区小千世界做井底之蛙。 而大夏帝国仅四千年,便有如此气象,能孕育出二三十尊天仙,已经足够令人吃惊。 不过这点体量还不放在今亢或者说道庭的眼中。 他相信,大夏帝国最终一定会如愿加入道庭。不过他也知道,用四千年就将一个文明带到如此地步的天子,定然不会心甘情愿,这皮,还有的扯。 他已经料到,接下来他得到的回复,一定是含混拒绝。不过他不担心。他已经打算邀请大夏帝国的人去道庭一行。 只要去过道庭,见了道庭威势,任凭他雄心壮志,也得俯首称臣。 正思忖间,便有侍从小心翼翼进来:“仙使,青玄子上仙来访。” 今亢念头一转,笑道:“有请。” 便见一灰袍老道漫步进来,略一感应,是天仙。 青玄子将气息压制至天仙,笑眯眯进来,当头一个稽首:“贫道青玄子,概为大夏帝国供奉,见过道友。” 今亢起身还了一礼,笑道:“今亢见过青玄子道友。” 两人落座,有侍从奉上灵茶、灵果。 青玄子笑呵呵的打量着今亢,道:“老道听陛下言有外使来访,心中好奇,得知道友修为高深,贸然来访,祈望见谅。” 今亢笑道:“道友言重,实不敢当。” 青玄子抚须道:“听陛下所言,道友自道庭而来?” 老道士见了今亢,一眼望气,心中已是有数,便开门见山道:“恕老道孤陋寡闻,不知道庭是何光景?” 今亢闻言,红光满面道:“诚如道友所言,我自道庭而来,为道庭使者。” 四四章 邀请 青玄子与今亢一番畅谈,形容欢愉,三日方才作别而去。便一转身,往上三层至尊宫而走。 嬴翌早在天子阁等候。 “道友可有所得?” 嬴翌笑道。 青玄子老道士抚须道:“关于道庭大体状况,那今亢倒也没有隐瞒,稍稍有所收获。” 便道:“据今亢所言,道庭乃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此言当是有所夸大无疑,但道庭之强悍毋庸置疑。” “那道庭形制可谓散乱,非国家体制,而是宗门联盟。然宗门众多,数以亿计。众多大大小小的宗门共同组成了道庭,公推一尊道主为领袖。” “道庭是宗门联盟,但又隐隐读立于宗门之外。这一点,老道是从今亢另外一些言语中推断出来的——如今亢这类使者,其本身是某个宗门的人物,在道庭挂名,担负在虚空中寻找目标的职责。但找到目标,降伏目标之后,譬如帝国,若为之说服,只在名义上归附道庭,却直属于今亢所属宗门。” 嬴翌闻言,深以为然道:“如此,恐怕那道庭和宗门之间,还有许多龃龉。” “陛下英明。”老道士笑道:“其内部隐隐有所割裂。宗门与道庭这个宗门联盟有龃龉,宗门与宗门之间也有龃龉。且听其所言,那诸多宗门,对凡俗世界并不十分关注。除了招收弟子之时,派遣人手前往凡俗,其他基本理。正如陛下早前所言,那道庭的路子,走偏了。” 青玄子等人在帝国的地位极清贵,尤其作为铸天庭的骨干,许多关于天庭的基本常识和最终目标及所要走的路,嬴翌也时常跟他们谈论。 都知道人道作为道的主动性部分,对天庭的重要性。 不重视人道,天庭这一级的势力必定走不远。最多就是一个诸侯而已,等着那真正有资格成就唯一天庭的势力的讨伐。 青玄子又道:“老道跟他说其凡俗之事,见他颇不以为然。还云道庭从来不管凡间红尘,任凭那凡间的国度互相征伐而置之不理。” 然后道:“今亢此人对天宫的光景赞不绝口,隐隐旁敲侧击,打探帝国底细。” 嬴翌了然:“朕欲打探道庭底细,今亢要打探朕的底细也理所当然。大夏发展至今,一步步走来,未有短板,方方面面皆全面、完善。天宫又是朕与诸位道友合力打造而来,蕴藏神妙,他若不关注,朕反倒要疑惑了。” 便问:“道庭势力庞大,在朕的预料之中。却不知那道庭有几多强者?那道主又是怎样人物?” 青玄子道:“道庭强者几何,老朽不好直言打探。倒是知晓今亢所在宗门有不少强者。” 他道:“至于那道主,今亢推崇备至,直言有摩弄寰宇的伟力,修为不可揣度。” 嬴翌点了点头:“以今亢不过天仙的修为境界,道友也能让他摸不着头脑,何况那道主?他不知也是应该的。想来必定强横无疑。” 青玄子道:“诚哉斯言。他那宗门唤作青云宗,听他所言,如他这般天仙,在青云宗里,也不过一个执事。” “执事...”嬴翌神色微沉:“或有夸大其词之言,但想来差不离。” 在嬴翌看来,这种在外奔走,身负任务的,必定不是真正的高层。而今亢说服大夏加入道庭,直属的便是青云宗,正要向大夏喧示青云宗的强大,而没有理由藏着掖着。 “天仙只作的执事,”青玄子老道神色微肃:“怕只这青云一宗,拥有的力量就超过了老道的想象。” 嬴翌深以为然,不过却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强者总是少数。而天仙是强者的分水岭。依朕之见,道庭或许强大,但天仙恐怕也当不得萝卜白菜。道庭若有亿万宗门,这青云宗必定是其中极上档次派别。反过来讲,若没有足够的力量,怕也没有资格用道庭的名义,在虚空中收罗文明帝国为己用。那道庭的小门小派,怕是不能的。” 青玄子颔首:“陛下所言极是。” 道:“那依陛下之意,如今该当如何对待?” 帝国升格在即,正是紧要关头。而道庭忽然杀上门来,这就严峻了。如果处理不好,恐怕要坏事。 “不忙。” 嬴翌摆了摆手:“道庭或许强大,但若按照我们所知的情况来猜测,其反应恐怕不会太快。今亢这里先拖着,莫急莫躁。如果一口答应,他反倒不安稳,先拖一拖,看看他怎么说法。” 青玄子道:“陛下英明。” 道庭来使之事,大夏帝国除了天仙级的存在知晓,其他的一丝消息也无。到如今,决定帝国命运的,就是帝国拥有的这些个天仙真仙,而再无天仙以下的存在可以涉足插手的余地。 尤其是面对道庭这样的庞然大物。 当下而言,唯一个拖字决最是好用。嬴翌等着今亢反应,再做具体的应对。而铸天庭的事,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会有任何耽搁。 今亢在礼宾殿住了三年,这一日,才求见嬴翌。 他的耐心,可以说是极好的。当然话又说回来,对于天仙这样的存在,三年毕竟只是转瞬。 嬴翌在天子阁再次见到了今亢。 拜了一拜,今亢入座。先叙了几分旧,互相问候一番,这才来到正题。 今亢道:“陛下雄才伟略,当知世界广大。道庭强盛无边,镇压混沌宇宙,而青云宗更是道庭的重要一员。若大夏归附道庭,道主和掌教高兴之余,必定大加赏赐。” 又道:“陛下千古人杰,修为高深无比。若得入了青云宗,少说也是镇压一方的长老,比在这偏居一隅的大夏帝国岂非更进一步?况乎我青云宗有诸多无上法门,直指大道,于陛下定有用处。” 嬴翌听罢,面无表情,良久不语。 今亢早有预料,却是淡然以对。 一杯茶热了又冷,冷又热,翻来覆去多少回,嬴翌才淡淡开口:“容朕仔细思量。” 今亢毫无意外的拜道:“此间事大,合该如此。只是陛下若一直不作决断,未免拖沓。小仙愿请大夏的道友前往道庭青云宗一行,交流一番,或会更好。” 四五章 见道庭 “走了?” 嬴翌负手而立,目光望穿虚空。 “走了。”青玄子的身影浮现出来:“陛下,以白狐道友的手段,想必不会有差。” 嬴翌点了点头:“白狐道友人情练达,想来无差。只是那道庭毕竟非同等闲...此一去来回少说数千年,未尝不令人担忧。” 青玄子笑道:“陛下负大夏而行,至今也不过四千年。再得这数千年时间,便有了转圜的余地。以白狐道友的能耐,多拖个几千年大抵也是可以的。” 应今亢之邀,嬴翌遣真仙白狐前往道庭一行。 选择白狐,最大的因素便是其保命的能力。白狐有九尾,尝擅幻法,精修万千化身神通,单说保命的手段,整个大夏帝国除了嬴翌,以之为最。 以正常交流论,真仙级的白狐也是拿得出手的——勿使人小觑嘛。 之前青玄子以天仙身份与今亢交流,而白狐作为同等级的真仙,当然可以瞒过今亢,但到了道庭怕是瞒不过。左右光明正大的去还好些。 此一来一往,客随主便,以今亢的脚程,一趟三千年上下。再稍延迟,再拖个几千年也不在话下。 如此一来,便给了嬴翌转圜的余地。 他用四千年,将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这样的规模,再给他几千年,帝国的气象必定再变。到时候不说能与道庭相提并论,单只一青云宗,当是可以不惧。 白狐此去,旨在摸一摸道庭的根脚,观一观道庭的局势,便于帝国从中牟利或者求存。 此行亦并非白狐一人,还有一个随从,乃是元炁殿中的学徒。暗地里,却如同嬴翌的化身——嬴翌有一缕念头附着在他识海之中。 嬴翌打算‘亲自’看看那道庭的气象。 那边白狐与随从与今亢刚走,这边大夏帝国仍按照计划铸就天庭。太夏宇宙升格已在眼前。 ... 虚空中,一艘乌篷船摇曳者。今亢驾驭此船,白狐坐在船中,随从侯着一旁。 乌篷船是今亢代步的工具,是一宗法宝。速度倒也不慢,那虚空中,一瞬便擦过一方层面宇宙,比那雷霆光芒也不知快了几多倍。 不过虚空广袤,道庭的势力与大夏相距甚远,乌篷船速度虽快,但在虚空尺度上,也不过如此。 “此一去,须得中千时间一千五百年方至。”今亢一边驾驭乌篷船,一边摆了个几子,煮上茶水,与白狐闲聊对饮。 “大夏国地处偏僻,这片虚空实非繁华之所。道庭则不然。前辈只管看着,这一去,所见宇宙愈多,愈繁。” 白狐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笑道:“我早年于一中千世界修行,得了神通法力,以为天下之大不过如此。正如眼前,果然大夏也不过虚空一隅,不足道哉。” 他悠悠道:“见的越多,便越觉无知。修行越久,才越知大道无边。” 今亢抚掌道:“前辈所言甚是。” 道:“大夏荒僻,而前辈能修成真仙,实是天纵奇才。若得前辈在道庭,此时怕是金仙有望。” 分明惋惜。 白狐哈哈一笑,道:“修行哪里不是修行?到了你我这一步,天地元炁已非限制。而大道渊深,哪里都一样。” 今亢闻言神色一滞,连忙转道:“前辈至理名言。如前辈这样境界的高人,在我青云宗也是长老一级,非同小可。” “哦?”白狐笑道:“贵宗果然是个大宗。” 说起青云宗,今亢便言不绝口,道:“道庭亿万宗门,青云宗乃其中拔尖的存在。我宗掌教青云道君在道庭也是说一不二的大能。此去青云宗,定教前辈大开眼界。” 白狐笑道:“如此真是令人向望。” 便道:“却不知贵宗道君是何等境界?” 今亢道:“小仙不过区区一执事,自入宗门以来,只在一次青云法会上遥遥见过道君一面,哪里知道道君那等人物的境界?” 顿了顿,道:“怎么也当是得了太乙道果的金仙。” “太乙金仙...”白狐暗暗震惊,道:“果然天高地远,令人敬畏。” 一路过来,中千世界过了一千五百年时光,终于进入道庭势力范围。果然如今亢所言,越是接近道庭的势力范围,所见层面宇宙大小世界便越多,越密集。 只是可惜,许多世界人道光辉暗淡,分明没有什么油水。比起大夏,可谓天壤之别。 也无怪乎今亢看准了大夏,若大夏与路边这些世界一般无二,怕是还入不得道庭的眼帘,不值一提了。 “前辈,你看。” 白狐早已怔滞。 只见那遥远虚空的‘最高处’,分明一座道宫,大不知几何,高不知几许。霞光氤氲,异彩缤纷,道道仙光垂天地,片片云烟覆寰宇。 好大一座道宫,镇压虚空,威凌宇宙,令人望而生畏。 在那道宫之下,无穷无尽的层面宇宙好像点点星光,形成一条庞大的天河、天海,托负着道宫在虚空中沉浮。 震人心扉的人道光辉显化种种奇妙,或巨龙,或神凤,或宝鼎,或大印,或黎民耕作之象,或万军对阵之景,此间种种在天海之中此起彼伏。 而在道宫之下,天海之上,鳞次栉比还有许许多多的道场仙宫,大大小小,数以亿计。 如众星捧月,环绕拥趸。 良久,白狐才回过神来,赞道:“前所未见,前所未见!” 今亢一脸昂然:“前辈请看,那座青云浩荡,伟岸仅次于少数道场仙宫的洞天便是我青云宗的门户!” 果然,在道宫之下,第一序列之中,有一座青云涤荡的洞天。正如今亢所言,只再少数仙宫道场之下,能入前十之列。 白狐心中震动。 那道宫且不论,单说道宫下,天海中,许许多多的道场仙宫,能比己大千宇宙者,便以十万计。 相较而言,尚未升格至大千的太夏宇宙,放到这里,是如此的不起眼。 他沉吟:“道庭强盛,已见一斑。帝国万万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且边走边看,徐徐图之。” 笑道:“我已迫不及待。” 今亢道:“前辈莫急,再有了百余年,方能至青云洞天。” 四六章 铸天庭 见了道宫伟岸,白狐亦不免心襟动摇。 便是大夏帝国前景再妙,但也只是未来。而道宫的强盛,却是现在。亏得白狐早被绑上大夏帝国的战船,又与嬴翌相交数千年,否则说不得心思反复也是正常。 左右上了人道榜,心思反复之患可以不计。 既不能反复,自然要为大夏竭力思虑。一条船上,若船翻了,谁也得不到好处。 “亏得还能拖延,否则事败矣。” 白狐暗忖“说不得此番一去,须得用些手段,拖延几千年不算少,几万年不算多。陛下雄才伟略,四千年便有如今气象,若再多个几万年,这道庭未必不能抗衡。” 他定下心思,与今亢一头扎入了道庭的天海之中。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时间这种东西对不同层次的生灵而言,概念大不相同。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杂草一年就有一生灭,小千芸芸众生一辈子也不过几十年。 而对于仙来说,时间竟可以不计。 今亢的到来,白狐的离去,看起来并未对大夏帝国造成任何影响。大夏帝国仍然按照嬴翌的思路,一刻不停的前进着。 到华夏纪4099年之时,太夏宇宙吞并百万层面宇宙,正式升格,终成为大千宇宙。 这一方新的大千宇宙,主体仅三大星辰。太阳、太阴和太夏。三颗星辰融合了百万层面宇宙的绝大多数的物质,变得庞然硕大之极。 譬如太夏星辰,便有十亿光年之巨。 而在这三颗庞大星辰的天罡大气外围,还有数之不尽的伴生位面。 伴生位面也是三大星辰的一部分,并非游离在外。而星空虽然广袤,却竟最多与一些小千世界相提并论。 大千宇宙在体积上未必比小千宇宙更大,但在质量和层级上,小千宇宙不过尘埃而已。 层面宇宙的融入不会停止,太夏宇宙虽然升格至大千,但在大千宇宙之中,仍然是个弟弟,还需要继续成长。 有朝一日,长不可长了,或许才是停下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时候。 太夏宇宙吞并其他层面宇宙,是循序渐进的,是有多方面的考虑的。每个被吞并的宇宙,往往是提升过元炁活跃度并且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中的人口的素质达标的宇宙。 如果人口素质不达标,贸然融入大千宇宙,导致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不能适应大千宇宙的环境而大量死亡。 每融入一个宇宙,太夏宇宙便增长一分。三大星辰便增大一分。而太夏星辰和太阴星辰的治区,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划分完毕。 就是以八卦方位划分的界域。 以帝丘为太极八卦核心之阳,以太阴星上的月桂城为太极八卦核心之阴,两大星辰对应划分出六十四域。 当前每一域,都有方圆三千万光年之巨。 无数的子民生活在这里,推进大夏人道文明光辉璀璨。 这个庞大的国度,愈发的鼎盛。 太夏宇宙升格之后,嬴翌并未立刻着手铸天庭。 在4100年,嬴翌与嬴太阴共同主持开辟轮回。这一重大事件,一直持续了三百年,到4400年的时候,轮回才开辟圆满。 虽然轮回之宝早已祭炼成功,被嬴太阴炼化,但开辟轮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需要调整的细微处,也多不胜数。 轮回之所开辟之后,被命名为幽冥,附着于太夏宇宙,处于这方大千宇宙的另一个层面,覆盖大夏帝国人道气运辐射的任何一个区域。 建立太阴宫、阎罗十殿等相应的执司,三百年方止。 轮回建立起来,嬴翌便解除了大夏人道之中的真灵数截留规则。至此,真灵数及相应的真灵反馈功能,被抛弃尘埃。 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它。 任何生灵死亡之后,真灵回归天地,根据轮回权柄的指引,入幽冥,经过洗练之后,再入轮回。宇宙撒播真灵的权柄,在大夏帝国的人道范围之内,尽数赋予幽冥,为太阴宫太阴宫主把控一部分,另一部分在嬴翌手中。 幽冥既立,大夏帝国的人道立刻趋于圆满之势。如此,无论生死,无论枯荣,一切生者,具有主动性的部分,归流人道。 铸天庭,已在眼前。 “少阳殿主一去已有四百年。” 嬴翌端坐云端,谓众仙道“朕算来,帝国与道庭交锋,当有七千年转圜。今轮回已立,铸天庭迫在眉睫,众仙可有话说?” 白狐虽去道庭,但早有职司,为八卦八府之坤地、艮山、坎水、泽兑诸府之长、太阳宫少阳殿之主,主天庭一应山神、河伯、土地、城隍、水神等属类皆归其管。 “陛下。”青玄子老道拜道“既有七千年,早铸天庭最好。” “吾等附议。” 余者众仙齐齐拜道。 嬴翌颔首“善。” 他目露神光,从帝后郑梓娘、帝妃嬴太阴、青玄子老道、永恒道人、湮灭道人、龙道人等众仙身上一一看过去,良久,拂袖自天外招来一卷榜文。 榜文徐徐展开,首先露出五个道文——天道封神榜。 随后又招来人道福禄榜。 他双手一合,将人道福禄榜在天道封神榜交叠而过,便见人道福禄榜上少了许多名姓,而本是一片空白的天道封神榜上,则多了许多熠熠生辉的尊位! 众仙家顿时有感,齐齐露出笑容。 嬴翌把手一投,人道福禄榜复归原处,而将天道封神榜悬于凌霄殿之前。封神榜霞光氤氲,顿时大放光彩。 嬴翌站起身来,周身神光大放,喝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朕统御人道,以人道得天道,今立天庭,循道之道、人之法,愿寰宇宁靖,众生平安,得享无量量永恒,无量量秩序!” 无穷无尽的道妙自冥冥中来,如万流归宗,合于嬴翌之身。青天巍巍,大道渺渺,尽在一人耳! 天地齐动,万灵欢呼“天庭,天庭!天帝,天帝!无量寿、无量法、无量力、无量道!至大至强、至尊至圣!天帝万圣!” 四七章 唯一 太夏天庭既立,天庭镇压之下的一切都仿佛刷新了一次,灵动的更灵动,稳固的更稳固,更见秩序井然。 大夏人道辐射范围之内,一切天地权柄,皆归流于天帝一身。阴阳轮转,五行生克,宇空宙光,皆操诸于一人之手。 这便是天庭,这便是天帝。 有朝一日,嬴翌混一混沌宇宙,天庭成就唯一,这太夏二字方能隐没。天庭便非太夏之天庭,而是混沌宇宙之天庭。 这一方天庭,唯嬴翌为帝。帝,本该就是唯一。人间的天子,在其疆域之内是独一无二的,天庭的天帝在天庭镇压的范畴之内,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如那一些神话话本中,这个帝,那个帝,一个天庭,称帝的就有十个八个,那算什么天庭? 窝窝囊囊模样,那天帝不做也罢。 权柄被人分走,天帝哪里又算是天帝?号称镇压宇宙,实际上佛道大佬在头顶拉屎,怎一个可怜了得? 一个山精野怪,也敢喊出‘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不惭狂言,可见其权威衰弱到了什么境地。 而太夏天庭则不然,天帝独一。一应尊神权柄,皆由天帝赐予。而本质上,这些权柄仍然把握在嬴翌手中。 嬴太阴如此,太阳宫、五行部、八卦府、天兵殿,皆是如此。 上了天道封神榜,得了天帝符印,方能驾驭权柄,得正神之位。 天道人道,皆在掌中,天帝镇压寰宇,为道化身,威严无尽,伟力无穷。这才是金口玉言,九鼎至尊。 天帝若不能掌握权柄,就如神话话本中的一样,一尊帝位,被分作数份。人道权柄被北极紫微分走,轮回权柄被后土大帝分走,战争权柄被南极长生分走到头来手里空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只一个傀儡被挂在那儿,动弹不得。 看那神话传说,一个天庭,各种部门交错,便是心有七窍,也理不清、道不明。实则便是各方势力争夺天帝权柄,把手伸到其他正神执司的范畴内的缘故。 这个能赐福禄,那个也能赐。这个能掌兵除魔,那个也能降妖伏鬼。搞的权柄交错,天地不明,以至于妖魔丛生,难以镇压。于是使得天庭威严扫地,天帝哀哀傀儡。 如那等天帝,真个昏庸? 又非是凡人,何见昏庸二字?修行到家,神魂透彻,怎能见一个昏庸二字? 若得昏庸了,早走火入魔而亡了。 凡人讲究分权,借口害怕掌权者昏庸,而至于国将不国。的确,凡人帝王有昏庸之时,毕竟肉体凡胎所限。但本质上,不过是为了分润权柄,得享利益。 为何你帝王能高高在上,我就不能高高在上?就是这个道理。 而天帝如何会昏庸?天帝为道之化身,天帝昏庸,那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道将崩溃,宇宙将寂灭。 作为道之化身,天帝与道合一,其心思一目了然,那就是令道永恒,让宇宙无量量不朽。 对于宇宙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利益。 若再进一步,便是令道超脱,令宇宙超脱,以便于天帝自己真正超脱一切。 而这,也是道的最大利益。 天帝不会昏庸,其一言一行,皆是沿着道最大利益的前路前进。一旦权柄不全,天帝不能做主,这宇宙的前路,就混沌了。 而若天帝所行所为,与道不合,那就是亲手把自己掀翻下去。劫数自然而来。 嬴翌铸就天庭,一应封神榜上有名姓者,早得正神尊位,自封神榜降下尊神符印,如是名正言顺。 而后各司其职,署理阴阳,调和五行。便令的这大夏疆域之内,一瞬间大有变化。 以天道权柄把握自然,无论风雷水火,山川大河,日月星辰,宇空宙光,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渐渐不同。 人道之下,某处因五行失调,而至于灾祸丛生,便是天道与人道的交汇。灾祸丛生,合该人道去平复,而五行失调,合该诸神来掌理。 某个小千世界是否该顺其自然毁灭,毁灭之后于人道有何关碍,这关碍于道有益还是有害。 天道的运转,有时候会与人道相悖。 一个世界的毁灭,或许于道有益,而于人道无益,而此时,于天庭而言,便要择道而行之。 有时候,世界的毁灭、灾祸的发生,于道有益,而于人道亦有益,自不必多言。 嬴翌为天帝,权柄在手,天庭镇压之下的一切,都在心中。小到细微至一个基本粒子的运转,大到世界的毁灭创生,都于一言而决。 当然,于天帝而言,就如同道,无处不在,而又不显于行迹。天帝自然不会亲手去处理这些事,否则那些正神有什么用处? 天帝最大的职责,便是镇压天庭。 除非天庭镇压之下,阴阳失和、五行失调,有倾覆之危,而诸神无能为力之时,方是天帝出手之际。 天庭既立,许多事都要随之应变。 大夏人道体系与天庭天道体系平行,互不干扰。于是将已炼至三十三重的紫禁天宫一分为二,下十二重为大夏人道体系所在,上二十一重为太夏天庭天道体系所在。 天庭各宫、殿、部、府各司其职,于人道之外,于各边缘世界要冲之所设天兵驻地。于各界、各域山川、河流、湖泊、海洋、天空、村落、城镇赦封山神、土地、城隍、河伯、水神等一应正神。 这个庞大的天道体系迅速运转起来,短短时间之内,便已井然有序。 而时间,亦如逝水。 天道界太皇天元始宫,便是天帝居所,道之所在。 自立天庭以来,嬴翌便坐镇于此,一则借天帝权柄修行自身,二则署理阴阳调和五行,观天执道执天之行。 许多年来,少有离开的时候。最多便偶尔分出化身,与后宫诸后妃下凡间游览。 嬴翌从未冷落过任何一位后妃,他化身千千,每一位后妃身旁,便一直陪伴。 这一家子,除了尚无后代,一切都是圆满的。 或又偶尔与诸正神论道、开法会、庆典。颇有道之无为之象。 然则毕竟有触犯天条的神灵、修道士。触犯天条的神灵,也勿须嬴翌动念,只按天庭规则走,收回天帝符印、消除神灵权柄,或降职发配,或关押悔过,或打入轮回。 至于修道士,入元神者,皆在榜上,按律处置即可。而未入元神者,在人间搅动风雨的,自也有大夏帝国处置。 主宰漫威 四八章 红尘 嬴翌为道之化身,既是天道之主,也是人道之主。大夏帝国并未因嬴翌久不出太皇天而腐朽。 人道福禄榜的存在,永远是大夏帝国健康发展的保障。 就如当初的人道榜,虽然人人道福禄榜已经去掉了真灵反馈这一功能,但一个新的妙处,随着天庭的建立,体现出来。 于人道功绩达到要求者,寿元耗尽之后,可入封神榜,成为一尊神灵。 这是先天没有根性者最好的路。 至于帝国每三年降下的十个根性名额,太少太少。 如今福禄榜上功绩卓著者可封神,那是比什么真灵反馈也要诱人的饵。 在天帝嬴翌的心中,少阳殿之下的神灵,应该全部由人道政务功绩卓著的人来担任。 山神土地、河伯水神、风雨雷神,这些都与人道相关联。 而有根性的修道士,则更多是其他部司。 天兵殿也当有很大一部分,是从人道福禄榜升上来的军中悍将、战士。 天庭的框架搭建起来,但要说完善完美,那还差得远。实际上还缺少许多地方神灵。 暂时而言,少阳殿之下的地方神灵,只任命到域一级。三千万光年的广袤土地上,仅仅只有几尊神灵。 可见缺口之大。 至少十万年之内,天庭对地方神灵的需求,供不应求。 至于十万年之后,大夏帝国总是要扩张的。天庭总是要扩张的。除非有朝一日天庭成就唯一,神灵尊位饱满,否则神位总会有缺口。 只有天庭之中的大神,才会有定数。 天庭唯一之后,又该怎么办,那是无数年之后的事了。顺应道的发展,那时候自然有那时候的处置。 华夏纪5000年,元始纪6年,太夏天庭完全步入正轨。 天庭建立于华夏纪4400年,自这一刻开始,天庭有了崭新的纪元。称‘元始纪元’。 天庭建立之后,紫禁天宫的上层天道界,被天帝移动至冥冥中的层面。自此,天道界二十一重天,便以元始纪元纪年。 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世界之后,时间的流淌,在天帝的署理之下,定格于中千世界的层次,而天道界则顺其自然,时间按大千宇宙而来。 便有百倍差距。 太夏宇宙华夏纪元六百年时光,天道界是元始纪元六年。 正逢太夏天庭建立的整百年之时、天帝诞辰之际,整个大夏帝国举行盛大无边的庆典活动。 这一天,嬴翌化身无数,陪伴后妃下界游览。 天帝诞辰,是嬴翌成为天帝的时候,不是他出生的时候。所以天帝的诞辰,必定跟天庭建立的时间一致。 作为一手将一个渺小的国度带到如今这样强盛境地的天子、作为铸就天庭,镇压寰宇的天帝,嬴翌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六百年后如今的太夏星辰,更见广大。大夏帝国军队的脚步,从来未曾停止过。六百年内,被大夏攻略、纳入治下、被太夏宇宙吞并的层面宇宙,数不胜数。 底蕴越深厚,消化能力就越强。 这六百年,比的上之前的三千年。 太夏宇宙更见雄浑,太夏星辰更见广大。已臻至二十亿光年之巨。 加上体积不次于太夏星辰的太阴星,这两颗庞大星辰上、还有三大星辰附属的一些本源稳固的位面世界里,不可计数的百姓一起庆贺天帝诞辰、天庭铸立的辉煌,那种盛大,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嬴翌的一尊化身,与帝后梓娘偕手,漫步行走在喜气洋洋的帝丘。这座庞大的城市,已经变得有些不认识了。 “天上一天,地上沧海桑田啊。”嬴翌化作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梓娘则如一小门小户的妇女,她挽着嬴翌的手臂,也在微微感叹。 帝丘愈是大了。 作为最初大夏帝国的政治中心,这个地方随着大夏帝国的强盛,而变得越来越庞大。 如今这一座城市,就有十亿里方圆。 外表看来,帝丘各区全以庄园为主,似乎与几千年前一样。但实际上则不然。 一处处庄园涉及到的元符、禁法甚至阵法的奥妙,深刻了不知几个层次。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几已近乎完美。 而这只是表象。 一座座庄园,实则不过是外在的门户而已。在庄园的背后,竟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位面! 这座城市哪里是庄园的城市?分明是位面的城市。 大夏帝国的元炁文明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捕捉位面世界的能力。强大的法宝级的器物可以将比普通星球的体量还要庞大的位面世界捕捉、摄拿,然后作为一种商品,摆在货架上出售。 如果在店铺里看到明镜柜子里的一粒粒弹珠,看看它的颜色,如果是乳白色的,那定然是被捕捉的位面世界,如果是土黄色的,那必定是星球。 想当初,为了祭炼紫禁天宫,嬴翌有时候都会亲自出手去摄拿黑洞,而现在,只需要一艘星空元器,几个人,带着针对性的法宝器物,就能在那些层面宇宙的星空中捕捉星辰、黑洞。 摘星拿月,也无外如是了。 这样的技艺,源头就是元炁殿。 元炁殿的主体虽然已经被从人道体系中剥离出来,但大夏帝国仍然保留了一个元炁殿,而且天庭的元炁殿一旦研发出一些技艺,只要是于人道合适的,也会交给人道体系处置。 看一个文明是否强大,譬如捕捉位面、摄拿星辰,这只是一部分。人文的,文化的,是另一部分。 这许多年来,源自于诸夏的人文绽放。如果说早前只是一朵,现在则是色彩缤纷的花园。 种种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种种更深入人道本质的先进思想、种种更健康的娱乐方式 凡此种种,人文素质可见一斑。 人文鼎盛,技艺高超,街道都是仙境,广场如同宫宇。许多‘嬴翌’陪伴着后妃,在这颗星辰上许多地方走过,微笑的看着,感受那种有序的、繁华的、有深度、有广度的红尘万丈,心中不免舒畅。 对于仙来说,修行是主要的。对于天庭的尊神而言,署理阴阳、搬运五行,还要在修行之上。 但如果有时间,在红尘中走一遭,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四九章 七千年转圜 道有阴阳,其主动性的和被动性的,亦在其中。 人道作为道的一部分,属其阳面的主动性部分,人道之于道,很关键,但不能说道的主动性部分就比被动性的部分强。 这寰宇之间,道演五十之数。人道居其一,余者居四九。 众生以集体演化人道,而修行者,作为个体,修行演化的是四九之数的天道。 众生演一,而一演四九。 合为五十之数。 人道之强,在于众生,在于凝聚。而修行者则不然。每一个修行者,其道都是不同的。 人道因众生而来,众生越是庞大、越是凝聚、越是强悍,人道便越强大。如果混沌宇宙的生灵可以统一,人道之强,便可代替整个混沌宇宙的天道。 然而天演四九,余一任人道自演。人道若强盛了,便也要留下余地。这就是为什么天庭会存在的原因。 嬴翌完全可以不立天庭,而以大夏帝国的位格征服混沌宇宙,把整个混沌宇宙炼成一个国度,但如斯一来,道的主动性便完全取代被动性,成为绝对,失去继续演化的可能。 唯有相对的、不绝对的、有可能的、阴阳流转,不专独其一,方是无量循环的道理。 所以天庭要立,而大夏帝国发展到某个层次,脚步会停下来。天庭可以唯一,但大夏帝国不能唯一。 人道要留下一线余地,方能给天地留下一线余地。而有天庭在上,自也不至于失去控制。 人道是道的一部分,由是才可以人道代天道,才有建立天庭的契机。但天庭的建立,却又非只人道了。 所以天帝才是道的化身,而不是人道的化身。凡间的帝王,才是人道的化身。 对于嬴翌而言,作为天帝,看顾人道只是其一,把握人道主流也只是其一。借诸道归流之势,修持己身,将自己的道行境界,推进至不可揣测的境地。 毕竟嬴翌还只是太夏天庭的天帝,而不是唯一天庭的天帝。如果是唯一天庭的天帝,生来便是道的化身,而不需要修持。 他要与其他同等级的势力争流,就必须要让自己足够强大。而大夏人道不足以令他无敌。 人道不足恃,那便修己身。 人道有限制,这限制在大夏帝国。然而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多少庞大的势力,其人道之力都比大夏强的多。 实则如今,元始纪元6年这个关头,大夏人道的伟力极限,已经与嬴翌自身修持的神通法力持平,也就在金仙境界。 到了这个层次,人道要更进一步,拥有堪比太乙道果的修行者的伟力,那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办到的。 这种层次,越是往后,每一个层次之间的跨度越大。嬴翌用四五千年的时间将大夏人道推进到堪比金仙的层次,但再花十倍时间,按照同样的扩张速度,也未必能将大夏人道推进至堪比太乙的层次。 反倒是自己修行,借助诸道归流之便,更易晋升太乙。 “还有六千年出头,”嬴翌盘膝坐在道道霞光之中,暗暗斟酌:“以我如今的修行速度,最多两千年便可得太乙道果,余四千余年,若能更进一步,对道庭的把握就大了。” 他心中念头转动,许多关于道庭的信息流转组合。 他的一缕念头附着于白狐的随从身上,跟随白狐前往道庭,而今尚未至。至道庭,需一千五百年。 不过沿途与今亢闲聊、试探,倒是得到一些笼统的消息。 大抵以今亢之青云宗而论,其青云掌教应当是一尊太乙果位的金仙。如此再论道主,想必最多超出青云掌教一个层次,也就是道尽圆满,真正成为混沌宇宙一流人物的大罗金仙。 要抗衡道庭,嬴翌这尊太夏天帝,必须要有大罗金仙的境界不可。 如若不然,只那道主一出手,嬴翌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大罗,超脱一切时空过去未来永恒自在者,智慧圆满者、力尽圆满者、道尽圆满者。这样的强者,已不可以常理论。 嬴翌微微闭目,冥冥之中,一枚伟大字符在元神里沉浮。 “若非有你,我哪来七千年转圜。” 就是这伟大字符,是嬴翌一切的开端,是嬴翌能顺利走到现在的最终底牌。更是能获得七千年转圜余地的最大功臣。 那道主若是大罗金仙,这寰宇之间,除同等级的圆满者可以遮蔽其目光之外,还有谁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大罗? 以大夏帝国、太夏天庭这样,具备超强潜力的势力,一旦被其察觉,顷刻之间说不得就有几尊太乙金仙过来,反掌覆之。 嬴翌以前层次太低,不甚明了。如今方才知晓,正是有了伟大字符为其屏蔽天机,方才有这安稳。 但也只有七千年。 “不过七千年,足矣。若七千年时限一过,仍无能为,大抵也是我自取灭亡,谁也怪不得。” “七千年,证大罗永恒,得圆满之数,我如何不能?” 嬴翌元神环抱着伟大字符,心中激荡万千。 修行、修行。上至嬴翌,下至各宫、殿、部、府正神,无一不是如此。只分出化身处理神职要务,一应以修行为主。 至于天帝后妃,更是如此。 每一位后妃身边,都有嬴翌的一尊化身,陪伴其修行,为其讲解道理。 而每一百年,嬴翌又会在太皇天开天帝法会,为诸神讲道。 每三百年,元炁殿便会拿出更强大、更完善的修行之法,天庭正神、地方神灵、天兵天将,修行随之拔高。连那凡间的修道士,修行的法门,也随之进阶。 更强大的法宝、更强大的阵法,如繁花盛开,随着时间绽放出光彩。 及至于华夏纪7000年,元始纪26年,太夏天庭及所属人道已强悍了不知多少倍。 凡间两千年,天庭二十年,整个太夏天庭镇压的界域之内,修道士的数量已暴增至一亿之数。 其中炼炁境的修道士占大部分,约有九千万上下。元神以上的修道士,占了一千万之数。 亦即为天道封神榜上榜之数,有千万。 这千万榜上有名者,六百万为天兵殿之属,三百万为地方神灵之属,最后一百万大部分是中黄殿黄巾力士、元炁殿后勤之属。 已近圆满构架的天庭中枢,有正神三千六百五十五位。其中天仙一千二百余位,真仙一百余位,金仙三位。 主宰漫威 五十章 法会 这三位金仙,一为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二为纯阳殿主、五行五部之甲木部正神、青君甲生道人,三为天兵殿殿主、天庭兵马大元帅、佑圣真君王轶胜。 这三位金仙,皆非寻常之辈。太阳宫主青玄子在大夏帝国跨层面战略之初便以一界开道祖师的身份加入大夏帝国,其智慧高深,道行如海,一直以来都深不可测。 纯阳殿主、五行甲木部正神青君甲生,其本体乃一株天地孕育的世界树,本源雄厚,又自无为,不显山不露水,但修为不知不觉已远迈众神。 至于天兵殿主、兵马大元帅、佑圣真君王轶胜,则是机缘难挡。王轶胜在天帝于人间初起势之时,便伴随左右,劳苦功高。后来寿元将近之前与不少天帝老臣一道,被赐予根性,其福缘广大,得赐根性极其深厚,竟至于后来者居上,早早修成天仙,成为天兵殿之主,如今更是成就金仙,令人侧目不已。 太夏天庭除了这三尊金仙,另有太阴宫主地君嬴太阴、帝后天母郑梓娘、帝妃自然君李自然和帝妃玄阴君李香君四尊金仙。 短短两千年、元始纪二十年,太夏天庭的力量便暴增了几何倍数。这还不算已经成就太乙道果的天帝! 其根本原因,在于嬴翌这尊天帝在气运方面的倾斜和对道的把控。 天帝修行,一应道妙从不遮掩,散布于天庭之中,休说这些正神,便是天庭里随便一尊黄巾力士,也所获颇多。 而每百年的天帝法会,更是将这些收获一一消化。 后妃更不必说,耳提面命之下,气运敦促之下,若不能成就几尊金仙,嬴翌恐怕就该以头抢地了。 当然,能成就金仙者,不独乎气运倾斜之故。本身根性若不够深厚,也是枉然。 天帝两千七百后妃,每一个都得到他耳提面命的修行,但也只帝后等四尊金仙。 天庭上下两宫三殿五部十司八卦八府,加上元炁殿、中黄殿,位高者比比皆是,然成就金仙者也只青玄子三位。 一应资源、气运、法门、福地具足,却只得这几人。修行之难,可见一斑。 倒是这些年来,一些新人修行极快。那千余尊天仙之中,有近百位都是近两千年出生的新生代,却能在两千年内成就天仙,可见根性深厚,是接下来天庭培养的重点。 天庭也是要换代的。 不能某位尊神在神位上一座就是永远。那不可能。 与神位契合、功绩达到标准并且修为境界也要达到标准的,才能胜任某一尊位。 天庭建立之初,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子,先将就着。 等到繁荣起来,天才人物升上来了,该让位的自然让位。 至于让位之后的安置,天帝早有区处——正如大夏帝国当初一样,换届之后的前代人物,多是入了神武殿、元炁殿的,作为供奉行事,仍为帝国的发展贡献余热。 天庭也一样。 退位的尊神,要么入元炁殿,精修、精研。要么入奉仙殿,成为供奉。不能脱离封神榜。 奉仙殿于是应运而生。 不过暂时而言,天庭的主要正神尚未到换代的时候。新生代的修为境界虽然赶上来了,但还未超越,而功绩也还未达到标准。 元始纪元26年,天帝再度召开天帝法会。 一时间,上到天庭正神,下到域级地方神灵,无数神仙从各处赶至天庭,入太皇天天帝法坛听道。 听天帝讲道,也是要资格的。 不是地位上的资格,而是修为境界的资格。 没有还虚境的境界,便是来了,也是听天书,云里雾里。听不明白不说,还会对元神造成巨大的压力,反倒有害自身。 所以大多数的地方神灵,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尤其这两千年来从人道福禄榜升上来,被赦封为地方神灵的,大多都无法听道。 他们都是没有根性的,而以人道功绩证明自己,通过天帝为他们打开的一条方便通道成为神灵。虽然有了天帝符印加身,不但可以操控神职范围内的一切,还有了修行的可能,但修行速度极慢。 很多基层地方神灵,也就与炼炁境的修道士相比。 第一次天帝法会之时,听道的不过数千人。到现在,地二十一届天帝法会的听道人数,已经暴涨到十余万。 也就是说,如今太夏天庭所属,还虚境的存在,有十多万了。 天帝法会召开的前一天,所有的神灵仙家都已经到了。太皇天广大无边,而天帝法坛之处,云海霞光蒸蔚,在那云海瑞气之中,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无数的蒲团、尊座。 法会尚未召开,神灵们三三两两,认识的、不认识的,在一起闲聊。说说这一百年来的变化,关于自己,关于天庭。 及至于法会召开的当天,本是和煦云霞处,忽然昊阳凌空。 众神顿时噤声,齐呼天帝万圣。 便见昊阳中一尊无量威严、无量神圣的天帝缓步走来,落在高如山岳的法坛上,缓缓坐下。 “众神入座罢。” 一仙童起击子敲钟,洪钟大吕九响,天帝开始讲法说道。 而那霞光深处、云氤内里,影影绰绰一些曼妙仙影,亦在听道,分明天帝后妃无疑。 天帝讲道,万道齐鸣,这一片世界,顿时之间,但见五行流转,阴阳生克,有地风水火开天辟地之象,亦有万道齐哀世界寂灭之影;有征战杀伐所向披靡之意,亦有士农工商人文鼎盛之韵。 见七情六欲,人之本。 见寰宇宁靖,天之道。 无量法、无量道,一一呈现,令人目不暇接。 一声声,一字字,如创生之音,垂天而下。道相交互,如金击鸣,如海潮涌,如万民声,有生死意。 但见听道者,或如痴如醉,或抓耳挠腮。或面露迷茫,或欢喜大笑。 众生百态,皆在此间耳。 不知过了多久,天象歇、帝音灭,一切戛然而止。 又许久,众神一一从道妙中醒来,那法坛上的天帝才开口“此番法会至此而止。众神各自归去,勤加修持,不得松懈,之余,亦不可疏忽神职。去罢。” “拜谢天帝。” 众神渐渐散去,独余各宫、殿、部、府之正神。 天帝嬴翌微微颔首,大袖一拂,便是改天换地,已至那御花园中。 “都坐。” 嬴翌摆了摆手,亭中,各自落座。 五一章 敦促 “今元始纪26年,天庭铸立方才转瞬,虽人间已去两千六百年。”天帝嬴翌道“凡间百年,天庭一年,朕便开讲大道一回,而今果有增进。” 东君青玄子道“得亏天帝讲道,否则老朽要证金仙,也不知要几何年月。” 余者金仙深以为然。 天帝摆了摆手“铸天庭,争大道。朕既立天庭,所面所对者,再非那凡人国度,而是譬如道庭之属强横者,难以力敌者。天庭上下,须得一体增进,否则大事来临,祸矣。” 便道“而今朕虽得道果太乙,诸君亦证道金仙,然我太夏天庭底蕴浅薄,较之道庭之类,差之远矣。少阳殿主前去道庭与之虚与委蛇,朕亦附神念于随从之身,此间对那道庭,已有所见。” 诸金仙尊神闻言,齐齐精神一振。 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道“帝尊,不知那道庭,有甚底细?” 天帝缓缓开口“道庭之大,不可估量。虽以宗门联盟治,走偏了道。但无数年底蕴积累,端端难以望其项背。” 道“诸君想必知晓今亢其人,此人为道庭仙使,更是道庭之中一方大宗青云宗之执事。所谓执事,大抵跑腿办事之中低级人物,却也是天仙无疑。朕念头附着少阳殿主随从,至道庭已近千载,所见所闻,令人叹为观止。” “所谓道庭,概为宗门联盟。然道庭之亿万宗门,实则做主者,不过寥寥百宗。那青云宗便是其中之一,位列前十之数。青云宗之山门,比太夏宇宙还要强横,本源雄浑,端端一个洞天福地。其宗有十八道脉,一脉有一首座。明面上,那一脉首座,皆金仙之尊。其宗门掌教,更是高深莫测,朕虽得道果太乙,也不能肯定能与之相提并论。” 闻此言,诸神皆惊。 青君甲生道人道“如此,便一青云宗,至少就有十八尊金仙,一尊太乙金仙。果然底蕴深厚,不可揣度。” 嬴翌颔首“道庭存在已不知几多年月,而青云宗作为道庭位列前十的宗门,底蕴可想而知。那宗门里,不知还有几个老怪。而朕的太夏天庭,而今金仙之尊,合梓娘四人,也不过七位而已。” 形势果然严峻。 佑圣真君道“那道庭虽强,不过是占了年月先机而已。帝尊立天庭不过区区大千二十六载,便已有如此气象。元炁殿诸多强横法宝、强大阵法,臣天兵殿已运使如意,怕他来哉?” 嬴翌失笑,摇头道“佑圣虽有志气,却也不可小觑敌手。元炁殿能制强横法宝,能深研强大的阵法,安知道庭没有强横法宝,强大阵法?道庭年月已久,便是猪脑子,也熬出些成果,不可小视啊。” 便道“不过佑圣所言亦未尝没有道理。朕太夏天庭方立不过二十六载,如今正是蓬勃之时。其间转圜,凡间有七千载,天界就有七十载。而今尚不过半,还有余地。不过也已看得见,由是诸君须得加紧修持,不可懈怠分毫。” 又道“下面的天才人物,要着重培养。天兵殿要加紧操练。朕唯这几十载过去,务要证的大罗,方才有与道庭照面的底气。” 元始纪七十年时间,说实话,便是开了挂,要赶上道庭,也是痴心妄想。那道庭几多年月?不可计数。天知道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强者。 便说时日一至,太夏天庭有一百尊太乙金仙,嬴翌也没有半分把握。 真正可以期盼的,是天帝自身,可以修成大罗金仙。到了这一步,他才有资格与道庭照面。 虽说必定仍不及道庭——谁也不知道庭有几尊大罗。 但这混沌宇宙之间,大道之下,大罗已是数的着的顶尖人物,摸到了道的天花板。 唯有成为大罗金仙,才有那么点底气。有了底气,才能与之周璇。否则道庭来一尊大罗金仙,顷刻之间太夏天庭就要倾覆。 而大夏人道,区区这点时日,决然难以增进至大罗伟力。 诸神亦是心中沉甸甸的,紧迫感强烈。 无论被动还是主动,毕竟早已上了太夏天庭的船,封神榜上有名字。也体会到了太夏天庭的好处。 谁要破灭太夏天庭,便是要断诸神的根,这如何使得? 然而时不我与,也只有盼望天帝能再进一步了。 “法会后留下诸君,便是要诸君多多敦促下面的仙家。”嬴翌道“宙光是刀,再紧迫的心虚,也会被杀的疲敝。便需要人为督促,务使懈怠。朕亦不能懈怠,况乎众神?稍后诸君去元炁殿,将这元始一年内的成果取走,早些普及开来。朕稍后还要见一见人道天官。” 金仙诸神拜别,不久,人道天官驾云而至。 嬴翌已为天帝,但亦未曾卸下大夏人道主宰之位。人道所属文武官员,仍是他的臣子。 现今已华夏纪元7000年,易阁天官已换届数百任。当前的这位天官,非是寻常。而是一位先天有根性者一步步走上来的。 其一身修为,已臻至还虚圆满,窥得天仙一角。实是殊为难得。 要知道,署理偌大一个大夏帝国的一切政务,又要勤勉修持,以其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竟将至天仙,可见其才能。 要知道,嬴翌建立大夏帝国最初的从龙功臣,也有不少被赐予根性者,如今在封神榜上有名姓,然而修为最高的除了王轶胜这个异数,其他的也不过将将迈过仙凡之隔的坎儿,且只几人而已。 这些年月以来,也有这等修行迅捷的人物,但皆一心修行,不涉红尘。而这一届的易阁天官,却要一边署理一个庞大的帝国,一边还能修为节节高,嬴翌这位天帝如何不重视? 天庭也需要精于政务者,管理天庭诸神、地方诸神。然而只精于政务还不够,还要有强大的修为。 历届大夏易阁的官员,这么些年来,因功绩而得赐根性,如今封神榜上有名的不在少数,但修为强大的却少之又少。一个王轶胜,还是军队出身。 这一届的天官,被天帝嬴翌如此关注,便是有心等他换届卸任之后,上了封神榜,修为攀升起来之后,或入纯阳殿、或入少阳殿,成为殿主之尊。 五二章 李南极 太阳宫是天庭最大的机构,天兵殿也在其下。太阳宫之主,如果天帝不理事务,这天庭就由其做主。 而太阳宫之下的少阳殿、纯阳殿,则是管理整个天庭除开太阴宫之外的所有神灵的机构。 管理神灵与管理凡人当然不同,但也有其共通之处。能在凡间掌理帝国一切政务的易阁天官,如果修为达到标准,那就是纯阳殿、少阳殿最好的殿主人选。 天庭毕竟不是凡间。大夏帝国的易阁天官,对修为没有要求,只要有管理一个帝国的能力,能治人,有大方略即可。 但天庭的正神尊位,必定要有硬性的修为标准。 “南极来了,坐下说话。” 嬴翌道。 李南极,就是这一届人道天官。 嬴翌建立天庭之后,大夏帝国的人道事务,除了分出一尊化身,到每一届换届的时候与易阁诸辅臣照个面,定下该届的大方略,随后便多不理。 很多时候,一届易阁辅臣,从上任到换届卸任,只能见到嬴翌两面。这还是功绩卓著的。 如果只是‘一般’,没能因功升上封神榜,那就只有在上任之初能与天帝见一面。 这个‘一般’,是大夏帝国历届易阁天官功绩纵向对比的‘一般’。实际上能做到大夏帝国这种庞然大物易阁天官这个位子,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只不过优秀的人中间,还有更优秀的。 比如李南极。 大夏帝国的换届规则,从最初的十年,到中间的三十年,现在一届的执政时间,是五十年。 李南极履任已有十年,他三十余岁的时候就登上了大夏人道之下最高的位子。 而只这十年,他就被嬴翌的化身,召见了不下二十次。 这是前所未有的。 整个大夏帝国到了一定层次的官员,都知道当前这位天官,日后必定会成为天庭重臣,一尊正神尊位决然是少不了的。 李南极其人,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人——人。无论他相貌身材,还是气度气质,以及为人处世的手段、做事的本领,无不是帝国历届以来,首屈一指的人物。 且修为高深,从不懈怠。 也难怪天帝看重。 嬴翌说起来真身见李南极,还是第一次。往常都是化身召见。李南极的气质,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玉。 温润如玉、无暇如玉。 这不是比喻,而是实实在在在的。 当然,这是在天帝面前。他毕竟是易阁天官,人道诸官之首,自有威严所在。 一身素白的袍子,看起来不修边幅似的,但给人一种素净剔透的感觉。 “陛下。” 李南极拜了一拜,这才缓缓坐下。 嬴翌点了点头“自公瑾履任易阁,至今凡间十载。果如公瑾所言,太夏宇宙于今圆满。” 李南极忙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陛下署理天道,大小细微一眼可察,臣不敢居功。” 这非是奉承。 以嬴翌天帝至尊,如何不知太夏宇宙何时圆满? 不过凡间十年前,李南极以区区元神上品之境,便能根据大夏帝国各地的环境表象,推测出准确的时间,已是殊为难地。 便是天仙,也不能准确得知太夏宇宙何时圆满。 太夏宇宙升格至大千,于凡俗而言,已有三千年之久。这三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吞并着附属层面宇宙,每一刻过后,太夏宇宙的本源就增进一分,三千年,已臻至大千宇宙自然生长的极限层次。 怎么教自然生长呢?太夏宇宙的成长,本来是人为的,但除了以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牵引层面宇宙融入,并无其他更多手段。 譬如道庭那些大宗的山门,也是大千世界,但那些大千世界其本源,比如今已经臻至圆满的太夏宇宙还要深厚,其缘故,就在于宗门将世界祭炼,祭炼成洞天。 施加了更多的其他手段,竭力增进大千世界的本源强度。 大千世界已是混沌宇宙之下最高层面的宇宙层面,如果一个自然形成的大千世界,其内必定包揽了无数的中千和无量的小千宇宙。 就这一点而言,太夏宇宙和道庭宗门的洞天福地都是不同的。经过了人为的干涉,太夏宇宙浑然一体,除了三大星体外围气泡一样无尽生灭的位面,连一个小千宇宙都没有衍生。 这样的宇宙,更加稳固无疑。但也少了更多的变数。 “太夏宇宙圆满,无法吞并更多层面宇宙,不能继续增进本源。”李南极道“臣与诸位同僚已有计议,设使再造就一方大千,恳请陛下降旨。” “再造一方大千?”嬴翌哈哈大笑“好,朕允了。” “谢陛下。”李南极道。 嬴翌摆了摆手,伸手从天外招来一枚符印,道“此乃人道诸天星斗大阵之符印,持此符印,可控人道诸天星斗大阵。” 李南极接过符印,露出如玉般的笑容。 嬴翌颔首“前次见你,你提到以世界为棋盘,于界中以虚代实,推演文明进程、技艺研发,如今可有定计?” 李南极小心翼翼的收起符印,拜道“回陛下的话,已有定计,且已择了合适的世界,做好了一切前置准备。” “哦?”嬴翌笑道“只凡间一年,你便已做好准备?” 李南极道“臣在履任之前,便有诸般设想。”却是心中早有沟壑,如今只管实施。 他道“帝国下辖的附属层面宇宙,有不少环境并不适合大量子民生存,臣择其一,余者作为备用,已设定好方案。” 李南极的推演文明进程的战略,在一年前,上此嬴翌化身见他的时候,他就提出来了。 主要的意思,是将在一方真实存在的层面宇宙‘虚拟化’,借用中枢仙灵天眼的功能,基于大夏帝国如今的形势,于这片虚拟又真实的世界里进行不同分支的演化。 天眼作为中枢元灵,后来被祭炼至中枢法灵,到如今已是仙级的灵,称之为中枢仙灵。 其功能之强大,完全可以演化一个真实的虚拟世界。 不过要把一个世界作为文明演化的试验场,只中枢仙灵还不够,还需要对这方世界的基本法则进行调整更改。 数据化。 将一个真实的层面宇宙进行数据化处理,这是一个宏伟的战略计划。 在李南极的计划中,虚拟是一部分,人为参与是另一部分,通过虚实之间的碰撞,推演出大夏帝国元炁文明最合适、最具备潜力的发展方向。 一旦这个计划成功,对于大夏帝国而言,又是一次巨大的转折性的提升,李南极的功绩一跃成为历届首辅之最也是轻而易举。 五三章 见闻 “前辈,一路走来我发现他们在气运方面的建树不大。” 当初的随从小青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还虚境的修道士。自抵临道庭,白狐带着这个小随从跟着今亢先去了青云宗的山门一趟,稍稍作了一些交流,然后便一直游走在青云宗下辖的界域内。 青云宗对大夏帝国的存在,反应并不大。今亢虽奔走连连,一再表示大夏帝国的潜力,但白狐只见到青云宗的一位真仙长老,稍稍作了一些交流,并未达成什么计议。 这正合了白狐的意。 拖的越久,对大夏帝国越有利。 今亢很无力,但无可奈何。他只是区区一个执事天仙,在青云宗没有什么话语权。他认为怎样怎样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宗门的高层知道重要。但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 青云宗并不限制白狐的自由,于是白狐打着游历的旗号,在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之中游走观察。 对于青云宗而言,真仙级的白狐,不足道哉。就算是派遣的陪同人员,也不以监视为目的,是为白狐解决麻烦来着。 白狐是妖。 在大夏帝国,诸族混一,皆称诸夏,没有人、妖之别。但在道庭,则不然。 青云宗是一个以人型族类为核心的宗门,妖怪这种东西,在青云宗的下辖范围之内,是香饽饽——扒皮拆骨,炼丹炼器的香饽饽。 今亢不得不求那位真仙长老指派了一位陪同,旨在为白狐解决一些身份上的麻烦。 说起来白狐在游历之初,的确遇到过这样的麻烦。作为一尊真仙级的妖,白狐自然不是等闲修道士可以拿捏的住的,但青云宗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强大修道士都知道白狐的身份,而且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之中,其他大大小小的宗门,也不是没有强者。 亏得有陪同的人员,否则这一路过来就不是游历,而是逃命了。 初期的一些麻烦解决之后,关于白狐的消息传开,后来直接的麻烦便渐近于无,最多不过遇到一些修士,照面背面阴阳怪气说一些妖孽之类的话。 白狐不以为意——不不以为意不行啊。他还能动手不成?动不得手。 说来也是憋屈,但好在心性无暇,倒也无妨。 青云宗作为道庭中排在前十的大宗,其势力范围极广大。在白狐眼中,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比起他离开大夏帝国之时大夏帝国的疆域,要广大千百倍。 单单大千宇宙,就有数十个。至于中千、小千,更是不可计数。 在这些大千中千小千宇宙之间,有无数的跨界传送阵相连,每一个大千、中千宇宙中,都有青云宗的直属分支、别院。代表着这片浩瀚天海界域的统治者的声音。 不过跨界传送阵体系并未完全掌握在青云宗的手里,大多是交给传送阵所在宇宙最强大的附属宗门掌控。 而这些宗门,说来也是千奇百怪了。 数百年下来,白狐和随从一路走来,已经经历了七八个大千宇宙,数十个中千宇宙。接触过的宗门,数以百计。而这些青云宗的附属宗门,都颇有来历。 很多附属宗门,都是青云宗的弟子开府建立的道外别传。 宗门的核心是道统,青云宗的弟子有出师的机会,无论修为高低,只要出师,便可四处前往传道——不局限于青云宗下辖的天海界域,其他宗门下辖的界域亦可。 就譬如青云宗下辖界域内青云门徒道外别传之外的那些宗门,好多都是其他界域其他宗门的道外别穿。 可以说道庭的各大势力之间,是犬牙交错,乱成一团麻。 大抵是一种默契。 你可以到我这里来传道,我也可以到你那儿去传道,至少明面上,都不能阻拦。 道庭是宗门联盟,如青云宗这般,属于道庭的直接的一份子的,都有读立的辖地。 就白狐所知,道庭这个宗门联盟,共有一百个成员宗门。分为三个梯次,青云宗等前十位,是核心梯次。随后四十个宗门是第二梯次,最后五十个宗门是第三梯次。 每个梯次之间,差距颇大。 第二梯次的四十个宗门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青云宗。不只是拥有多少天仙、真仙、金仙和势力范围,更重要的是第二梯次宗门的最强者与第一梯次的宗门差距过大。 至于第三梯次,就更不必说了。 许多第三梯次的成员宗门,他们的道庭直属成员身份,往往与他们的古老程度息息相关——是因为道庭建立的时候,他们这些宗门在其中出了力,有了相应的资格。 但无数年下来,起起落落,也许最初的前十现在已经跌落到第三梯次。但资格还在。只是因为势力的萎缩,辖地跟着猥琐罢了。 说起来,如青云宗这样的大宗辖地内的一些附属宗门,都有可能比得上道庭直属的第二梯次的宗门。 只不过他们附属的是青云宗,而不是道庭。 这是一个类似于分封制的势力。就如同诸夏的夏商周时期一样,天子高高在上,而诸侯向天子负责,诸侯辖地内的一切却与天子无关,只向诸侯负责。 当然,也不是没有附属宗门取代古老宗门的资格,成为新的道庭成员。 这是肯定存在的,衰落的古老宗门,未必不会被其附属宗门逆袭。 只是白狐还不清楚其中的一些例子罢了。 这些年来,走过了许多宇宙,见了许多宗门,各色各样,令人眼花缭乱。每个宗门,都有其拿手的绝活儿,无数的宗门,展现在眼前的,就是如同色彩一样缤纷的繁华。 便是白狐,也不禁为之侧目。 有擅炼丹合药的,一些奇奇怪怪、功能繁多、奇妙的丹药,在大夏帝国是看不到的。 有擅制器的,也许不能成规模,但往往有些精彩绝艳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也有擅长阵法的,有擅长幻术的,有擅长炼体的,有擅长遁法的,简直是百花盛开。 而这些,在帝国都是有的,而且齐头并进。但帝国是一个整体,而这里却是散乱零落。 在帝国整体体制下,各种方面的发展以满足社会需求为基准。而在这里,往往是以满足争斗、或个人兴趣为基准。 因此产生了很大的差异性。 主宰漫威 五四章 对比 在帝国,任何一种技艺,在行业内都是敞开的,往往元炁殿无数人一起,无数的智慧明是否强大,修道士宗门是不在意的。有时候甚至会压制,避免凡人国度脱离掌控。 如此便组成一个散乱的人道态势。 他们会聚集人道气运,会镇压人道气运,但不会操控人道气运,不会梳理人道气运。 这其中存在一定的矛盾,宗门与凡人国度,天道与人道。 这就是道庭的大势。 人道本能的向往壮大、向往凝聚合一。而宗门的存在,阻碍了这一进程。这与大夏帝国正好相反。 道庭的建立,分明是建立在个体强大的基础上,非是人道强大的基础上。而太夏天庭的建立,是顺着人道强盛顺势而为。 一个是从个体入手,一个是从集体入手。 在嬴翌看来,这并没有高下之分。只要道庭建立之后,能理顺、把控人道,并促进人道的发展,最终的结果与太夏天庭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只是走的路子初期不同而已。 但道庭发展了无数年,却形成这样的态势,便说明道庭的掌控着的路的确已经走偏了。 道庭再强大,如果有朝一日就算能击败所有的对手,成为唯一。也不能持久。 而无法凝聚人道唯一,道庭的掌控者无法真正以人代天。单凭自身修行,是不足以背负整个宇宙前进超脱的。 唯一天庭的存在,是集合宇宙绝大部分力量,凝聚为一,在至高天帝的引领下,大家一起用力,背负混沌宇宙前进。 按着这样的势,如果太夏天庭哪怕只稍弱于道庭几分,嬴翌也不会把道庭放在眼里。 嬴翌对人道的把握是全方位的,他可以操控人道,在区区还是大夏帝国的时候,就能以人道代天道修改宇宙的法则。比如提升元炁的活跃度,本质上就是如此。 但道庭则不然。 嬴翌把握人道,可以将统治阶层纳入人道控制之中,不至于失控。道庭的宗门也有类似的法子,比如魂灯,将宗门弟子的一缕元神封禁其中,一旦有反叛着,顷刻就能教其尝到苦果。 但嬴翌把握住人道,是可以从人道层面从上至下推动人道的大发展。道庭则不行。 或者道庭从没想过这么做。 太夏天庭之下,大夏帝国内部的凝聚的,合一的。而道庭之下,内部是纷争的,是凌乱的。 国与国之间,宗门与宗门之间,竞争极恶劣。 人道的发展需要内部竞争,但必须要保持在一个基准线之上。而不是无底线的竞争。 今天这个国灭那个国,死伤几百万几千万。明天那个宗灭这个宗,牵连其下控制的国度,甚至举国灭亡。这已经不算是竞争了。 竞争需要引导。正如大夏帝国内部一样,将竞争局限于行业之间,由国家引导,有秩序的,有规则的竞争。 主宰漫威 五五章 古元 道庭的体制较之于太夏,在凝聚的程度上不能相提并论,但不可否认道庭的强大。 在高层力量对比方面,单一个青云宗,就能把太夏天庭甩开几条街。 不过正因为道庭内部的不凝聚,让嬴翌看到了机会。 太夏天庭面对道庭,当前而言无异于萤虫比之皓月。不过这无尽的混沌宇宙之中,道庭还没有成就唯一。 道庭有敌人。 这是道庭的第二个破绽。 然而无论道庭有多大的破绽,太夏天庭也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才有资格在其中周旋。 这就是嬴翌迫切希望证道大罗金仙的缘故。 否则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别看现在道庭对太夏天庭似乎漠不关心,那是因为不把太夏天庭放在眼里。只要道庭愿意,其下前十之列的任何一个宗门,都能单枪匹马灭了太夏。 七千年的转圜,是伟大字符的赐予。道庭如今恐怕都以为仍是大夏帝国而不是太夏天庭。 若不能蒙蔽天机,恐怕在嬴翌铸天庭的那一霎那,太夏天庭的存在就有可能被道庭道主这种强横人物所察觉。 说到底,若是大夏帝国,在道庭眼中就类似于大国眼中的原始部落,嬴翌作为天子就是个部落酋长。然若是太夏天庭,在位格上与道庭处于同一层次,再弱小,也已经形成威胁。 整个混沌宇宙可以看作一个乱世,如太夏天庭这种层次的势力,生存艰难可见一斑。 凡俗的乱世,诸侯之间合纵连横,又互相征伐,施展种种计谋,削弱敌人、强大自身。 但在混沌宇宙的尺度上,计谋这种东西,往往要建立在可以蒙蔽天机的前提下。 若不能蒙蔽天机,一切行为都如掌上观纹,人家眼睛一瞄,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了,还有屁的计谋施展的余地啊! 所以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淋漓尽致的丛林法则。 而能够屹立起来的势力,都不可小觑。必定是有一定的底牌的。否则早被吞并剿灭了。 太夏天庭如今就要争取这样的资格。 有伟大字符蒙蔽天机还不够,还要有压的住阵脚的强者,哪怕只有一位。 白狐二人走过许多凡人国度,接触许多修道士宗门,搜集了很多基础法门、奇异的法器、丹药等等,眼看时间流逝。 而白狐毕竟还挂着太夏天庭少阳殿主的神职,他的根性心性并不比甲生、青玄子来的差,一身修为早臻至于真仙圆满,但他按捺住没有突破金仙。 金仙这一层次,在道庭已是中坚力量的中坚。一个真仙,不会引来更多的目光,但若是金仙便则不然了。 一旦他在道庭晋升金仙,多半会引出更多的岔子。 “掐指一算,从离开大夏已去两千五百载。”白狐暗暗一算,叹道:“也不知大夏若何,陛下若何。” 大夏若何、嬴翌若何,白狐其实是心里有数的。少阳殿主的神职让他清晰的知道,太夏天庭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但这不能说。 这些年来,他搜集种种玩意儿,在陪同人员的眼中,就如同一个捡垃圾的。看他的眼神,果然如同看土包子一样。 白狐倒也不在意。 自作自事,以他的心性,哪里去管别人怎么看?越是轻视,反倒越是有益。 他必须要为帝国争取更多的转圜时间。虽然他不知道有伟大字符蒙蔽天机。 但他的行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道庭关注他的人放松警惕,这是毋庸置疑的。 “道庭强盛如斯,”随从开口道:“可前日里分明见诸多宗门仙家汇聚,气氛颇为紧张,莫非有什么事不成?” 这话有意无意,实际上说给一旁的陪同天仙听的。 前日从另一个层面宇宙过来,通过传送阵的时候,见到许多修道士汇聚。一眼看去,以还虚境最弱。天仙都不在少数。 陪同的天仙闻言哈哈一笑,道:“跳梁小丑来袭而已。” 轻描淡写一句。 随从奇道:“以道庭之强,也有跳梁小丑敢跳出来?” 天仙并不讳言。 因为很多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没有遮掩的余地。 道:“古元界那些湿生卵化披鳞戴角的畜生而已,不足道哉。” “古元界?”白狐忽视了陪同天仙口中‘湿生乱化披鳞戴角’几个字,不禁问道:“这古元界是何处?” 白狐心中念头转动不已。 道庭毕竟并非唯一,那么道庭就有敌人。而这个敌人的存在,于大夏而言,是有好处的。 如今看来,恐怕就是这个古元界了。 以道庭之强盛,古元界也敢来袭,可见其必不差道庭几分。 可惜陪同天仙含混几句,便揭过去了,没有详说。 倒也不出白狐的意料。 这样的事,必定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于道庭的颜面有损。当然不可能当着白狐这个他国来使的面乱说。 而这些东西,只要愿意打听,那也是遮掩不住的。 譬如要问华国的任何一个百姓,华国的对手是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第一就无非米帝而已。 因此不久,白狐便对所谓的古元界,有了一定的了解。 甚至不需多问,以其真仙圆满的修为境界,神念一扫,天仙之下的修道士不知不觉就被攫取了脑子里的信息。 所谓古元界,应该被称之为‘古元妖国’。正如古元妖国称道庭为‘天海界’一样。 这个‘界’,并不代表某个特定的层面宇宙,而是对混沌宇宙诸天虚空之中某一大势力的特定称谓。 比如太夏天庭及其一切附属势力,实际上就可以被统一的称之为太夏界。 古元妖国是道庭的一大敌手。当然,道庭并非古元界这一个敌手。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可不止道庭和古元妖国这两个大势力。 只是这两个大势力接壤,而且争斗了无数年,早成死仇,因此最为醒目。 这也正是道庭势力范围之内,为什么如此歧视、仇视妖的根本原因。因为任何一个宗门,从其建立开始,就被告知,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妖。 无数年下来,这已经是铭刻在道庭修道士心目中的一个烙印。 若非青云宗派遣了陪同,恐怕白狐早被吃干抹净扒皮拆骨了。 五六章 底气 古元妖国与道庭之间的争斗,持续了无数年,其间也发生过一些惊天动地的战争。 但直到现在,互相之间都无可奈何。 势均力敌之象。 当然,若非势均力敌,道庭和古元妖国怕是早就二去其一了。 二者之间的争斗,可谓绵绵不绝。大的战争偶尔发生,但小的冲突没有一刻停止过。 道庭的修道士会组队前往古元妖国的外围狩猎妖,然后扒皮拆骨,炼丹炼器,最次也是抓个坐骑代步什么的。 而古元妖国的妖也会组队到道庭的外围狩猎。 别看是所谓的小冲突,但往往这样的小冲突,波及的范围,至少是一个层面宇宙。 当然,对于道庭或者古元妖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区区一个层面宇宙,比凡人国度的一个村子还要渺小千百倍。 但不能不理会。 道庭是诸侯分封制,天海界的所有层面宇宙,都有其直属的宗门势力。一旦发生这样的事,该层面宇宙直属宗门就会命令其附属宗门出人出力,前往解决这些小问题。 青云宗下辖的界域,就有一部分处于天海的边缘位置。因此屡屡遭到古元妖国的袭扰,隔三岔五就会发动一下附属宗门,去与来袭的妖斗一斗。 而被动应敌不是办法,每每古元妖国来袭一次,青云宗一定会还回去。你坏我一个层面宇宙,我就坏你俩。 反正你来我往,在大规模战争不爆发的前提下,局限于这样的‘小冲突’。 亦是出气,亦是夺取资源,亦是练兵。 而毁坏的层面宇宙,能修复的修复,若完全毁灭了,那也无所谓。虚空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层面宇宙诞生毁灭,毁灭一个,拘拿十个百个回来就是。 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普通的层面宇宙中的生灵,不知不觉实际上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哪天云里雾里自家便换了个位子,来了个主人。 了解到这些,白狐不禁有些冒汗。 想当初,孕育他的世界,也不过区区一个中千世界而已。上头没人罩着,一旦遇到这样的问题,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对比起来,成为大夏帝国的一员,反倒值得庆幸了。 “这混沌宇宙尺度上的生存问题,真个是难难难啊。”白狐也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 随从也感受颇深“人道没有秩序,朝不保夕啊。还是我大夏帝国好,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呀。” 翌日,白狐见到陪同天仙的时候,便发问“不知贵宗何时能有权势大能召见于我?” 白狐虽然恨不得青云宗忘记大夏帝国,但却不能表示出来。这些年游历已经够长了,需要表示出一些急迫来,才能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那天仙闻言笑道“这便就不知了。白道友当知,我不过宗门一个真传弟子,哪里有资格决定这样的大事?” 今亢还称白狐为前辈,而这位同是天仙,却分明有所鄙薄。 白狐道“我至此已近千载,不知何时能有个结果?” “等着便是。” 白狐无奈摇头,道“还请道友将我请求上报。” “看时间罢。” 白狐在道庭所见所闻所得,嬴翌实际上都看在眼里。 他一缕神念虽然不曾表露分毫,但如一旁观者,看的并不比白狐少。 道庭的一些异于大夏帝国的东西,虽然有许多新奇,但未必的必须的。嬴翌并未将自己看到的,现在就拿出来。 太夏天庭的发展如今按部就班,有自己的计划,没必要这时候插队一些奇怪的东西。 何况那是白狐的功绩,嬴翌打算留给他。 倒是道庭内外部的局势,让嬴翌所获颇多。 不管是道庭内部的纷乱,还是外部的古元界,对大夏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但嬴翌也知道,要将这些好处提现,前提是自己修成大罗金仙。 一旦成就大罗,才能让道庭有一丝丝顾及。成就大罗,才有对话古元界的资格。 若此时去古元界,怕不那些妖怪抓着嬴翌就活吞了,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 太乙金仙并不保险,无论是古元界还是道庭,太乙金仙恐怕都不在少数。 一个两个不怕,三个五个也能遁走。但如果大罗金仙出手呢? 必须要沉下心来,加紧修持。 中千七千年,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了。 时不我与啊。 五行修的圆满,便是金仙。人道之外四十九道修的圆满,便是太乙。而要证道大罗,便更须得更进一步,明悟阴阳之妙。 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譬如五行,囫囵得了一个圆满,还得再将其中涉及的阴阳之妙悟透。得了圆满,金便是金,木便是木。若得阴阳,金就有庚金、辛金之妙。木便有甲木、乙木之别。 寰宇五十之数,人道居其一,余演四十九。便要得了这四十九之数的一体阴阳,方有机会证的大罗。从而步入先天大道。 亦这大罗之数,概为混沌宇宙之圆满数。是这浩瀚无尽的混沌宇宙之中的顶尖强者。 再进一步,若能得先天大道,那就已经走上个人超脱混沌宇宙的最后一段路了。 这实在太难。 按照嬴翌所想,便是那道庭之主,就算他证道大罗金仙无数年,也未必能窥的见一丝先天之妙。 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若窥得先天大道,得了先天之妙。以嬴翌的伟大字符的妙用,哪里挡得住中千七千年目光? 那伟大字符虽然奥妙无穷,但以嬴翌如今的道行神通,还催动不得几分伟力。 如果嬴翌是大罗金仙,可以催动伟大字符,倒也有些能为。可如今是伟大字符自发蒙蔽天机,断然是挡不住大罗之上的先天大道者。 当然,这是其中一个猜测。 万一那道主端端没把太夏天庭放在眼里呢? 这个可能性虽然小不可计,也不是没有。 他还须得加紧修持,这才是根本。否则一朝倾覆,也只在旦夕之间。 就在这样紧迫之中,太夏天庭暗暗的壮大着。而大夏帝国更是一刻不停的扩张,因为造就第二个大千世界的战略计划已在眼前。 大夏帝国的扩张,倒也不怕撞上道庭的眉头。 这混沌虚空有无穷的方向,并非上下左右前后六方。便是以八卦论,也要分八方界域方向。 何况虚空之中时空紊乱。有时候看是前方,实际上一过去,却成了下方。 是变换不定的。 唯有人道定位,方是完全。否则寻常的天仙,行走虚空,也有迷失之危。 当然对道庭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肯定是有另外的解决办法的。 五七章 突发 ‘易’之一字,实难道哉。 一切事物遵循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时时刻刻的变化。无论被动的还是主动的,‘易’才是一切存在的根本原因。 ‘易’深不可测。 即便嬴翌已成太乙,直窥大罗,以天帝之尊,也只能把握太夏天庭辐射范围内的变化,而对混沌宇宙而言,他这位天帝仍然渺小。 七千年,在混沌宇宙的时间尺度上微不足道,但七千年未尝没有不能把握的变数。 道庭是反应是可以预料的,但混沌宇宙无尽虚空之中,可不止一个道庭。 嬴翌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间里,与古元妖界产生交集。 大夏帝国华夏纪8800年、太夏天庭元始纪44年,大夏帝国第二大千宇宙附属大震界域无妄界群第三千八百至四千一百计三百层面宇宙同时传来警讯。 第二大千宇宙的造就在帝国七千年时便已提上日程,到八千一百年时,第二大千宇宙完成造就。 并按照太夏宇宙的格局,将第二大千宇宙亦按照八卦方位划分治区。 两个大千宇宙,内部有八八六十四域,外部的附属层面宇宙,亦有八卦界域六十四界群。 同时传来警讯的,便是第二大千宇宙附属大震界域的无妄界群中的三百个层面宇宙。 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三百个层面宇宙遭到来自虚空的敌人的袭击,驻守在第二大千宇宙大震界域的天庭天兵殿某部与来袭者发生激烈战争,一时间相持不下。 时值天帝法会刚过,散去不久的诸神迅速回转汇聚于太皇天凌霄殿。 “第二大千宇宙大震界域之事殊为突然。”天帝端坐云端,淡淡道:“天兵殿驻军所部应对及时,朕心甚慰。” 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起身拜道:“天帝,不知来袭者是何跟脚?人数几何?” 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起身道:“来袭者人数不过五百余数,皆为异类成道,其中天仙五十,余者皆还虚耳。” 天帝嬴翌摆了摆手,拂袖将悬挂在凌霄殿大门上的昊阳宝镜招来,于殿中投下一片圆光。 这昊阳宝镜,便是当初的赤阳镜。许多年祭炼下来,已是一宗至宝。有观天索地看破虚妄之功,亦有传送、杀伐之能。 宝镜投射圆光,单见星星点点一片界河,倏忽放大,锁定于三百层面宇宙,只见其上杀气凛凛,滚滚如潮水。 再放大,正见一片坍塌的宇宙边角,上万天兵天将结阵,正与十来头庞然大物相持。 但见那庞然大物,或奇形怪状,或凶恶狰狞,但皆是其本身完美之象。分明皆天仙无疑。 或如虎,凶猛咆哮,震动宇宙。或如蛇,蜿蜒盘桓,绞杀时空。有虫豸,狠毒阴鬼,有飞禽,凶暴凌厉。 圆光流转,数十个战场一一在诸神面前淌过。有些小妖小怪,不过还虚,与数十天兵杀斗。有大妖天仙,或独行,或三五成群,与或多或少的天兵绞杀在一起。 三百宇宙或多或少受到波及,若只宇宙边角尚且无妨,若是生灵居处,则天崩地裂人心惶惶。 又有大夏帝国驻军,一边安抚百姓,一边构筑防御。 凡此种种,一一呈现,诸神顿时了然。 青君甲生道人起身道:“天帝,可知彼等根脚?” 天帝收了宝镜,投还门上,道:“乃古元妖界之妖也。” “古元妖界?” 诸神大奇。 此间事,嬴翌未曾与诸神说过,由是不知。 便听天帝道:“那古元妖界非比等闲,乃是与道庭相持无数年的大势力。”见诸神变色,嬴翌笑道:“不过无妨,袭击大震界域,非古元妖界之意。古元妖界不比道庭,道庭若见大夏这般势力,第一个想的是降伏。而古元妖界若见,则第一个动手,乃道统形态之异也。此辈数百妖物,当是无意间发现大夏帝国的存在,并未支会古元妖界,擅自发起进攻。” “如此...只需得一网打尽,勿使走漏了消息,想来古元妖界当可不知。”青玄子斟酌道。 嬴翌笑着颔首:“此乃突发状况,确不必过多忧心。” 便道:“佑圣真君亲自走一遭,将彼等拿来。” 佑圣真君拜道:“是,天帝。” 转身出了凌霄殿,化光而走。 嬴翌这时候道:“那古元妖界与道庭乃是死敌,朕曾设想借力,以抗道庭,由是对古元妖界多有了解。” 道:“若说那道庭是宗门诸侯分封制,这古元妖界便是部族部落联盟制。道庭的宗门行事,明面上还须得遵循道庭立的规矩。这古元妖界的部族行事,则大多没有什么规矩。” “古元妖界的道统极原始,其中弱肉强食之法则淋漓尽致。力强者为上,力弱者为下。各部族竭力欲图壮大己身,为此不择手段。此番来敌,非古元妖界的兵马,而是某个部族的探索队伍。与今亢类似,但无礼且凶暴更甚而已。” “若是部族,”青玄子沉吟道:“然那五十尊天仙,却分明是不同族类。” 嬴翌哈哈大笑:“那天仙自非同族,盖因不过是该部族的炮灰而已。部族之间相征伐,破灭者为奴,这等探索队伍之中的天仙,多是如此。但你看那还虚的数百者,其中泰半皆是虎类。” “原来如此。”诸神恍然。 正说话间,一道神光从天外降下,落在凌霄殿门前,显出佑圣真君王轶胜的身影。 王轶胜大步进来,在云端拜道:“天帝,臣交令。” 拂袖一甩,数百个滚地葫芦跌落面前。 诸神目光汇聚,见这数百者,皆已人形。老老少少,大大小小,模样皆各不同。 几百个俘虏滚地一番,爬将起来,便见周遭无数眼神迫来,不禁瑟瑟发抖。 天帝天音天降,淡淡道:“下拜者何,报上名来。” 诸妖齐齐一颤,连头也不敢抬。一老朽模样匍匐拜道:“古元妖界丘山虎族寅望...” “果然是古元妖界的妖物。”青玄子道:“天帝烛照万方。” 嬴翌摆了摆手:“为何袭朕疆域?” 寅望垂手道:“只道是区区凡人国度而已。祈望恕罪。” 五八章 虚惊 对于古元妖界的妖来说,袭击凡人国度没有错。错只错在不知凡人国度上面有人。 寅望是古元妖界丘山虎族这一支探索队伍的首脑,是虎族的天仙大妖。他可以深刻的感受到这仙宫殿宇之中的浩浩荡荡的压力。 至少有数百尊真仙无疑! 至于金仙乃至于更强者,以他的境界,已是无法感应。 这是个不弱的势力。寅望心中如是道。就算放在古元妖界,单以真仙数量而论,也是前十的大族方可相提并论。 虎族虽然是古元妖界的大族,位列前十,但丘山虎族只是虎族的一个分支,并不十分强大。 如今落在这里,寅望已是心沉水底。 比照古元妖界的规则,战败者为奴为婢。怕是不得善了啊。 他极光棍,道“小妖等战败,任凭区置。” 在古元妖界,战败就是战败,没有任何可以说道的。战败了要么投降为奴,要么被杀死、被吞吃。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绝不会存在顽抗者被战胜者看上的道理——不会因为骨气什么的,就被胜利者高看一眼。越有骨气,死的越快。 若想不死,那就乖乖为奴。 嬴翌神念附着白狐随从之身,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打听,早已对古元妖界的道统深为了解。因此在诸神神色诧异之时,嬴翌则道“按照古元妖界的规则,尔等战败,便要与朕为奴为婢。说罢,尔等发现大夏帝国之时,可曾传讯尔之本族?” 寅望道“不曾。只道是凡人国度,击之易也。待拿住了再传讯,也多一分功劳。” 嬴翌颔首“若尔等久不归,尔丘山虎族作何反应?” “若小妖等久不归,于丘山虎族而言,唯一缘故便是皆已死矣。小妖等此番有五十天仙大妖出索,占丘山虎族两成之力。丘山虎族不会忽视。不过时间上有转圜。” “多久?”佑圣真君忍不住问道。 “以大千百载为界限。”寅望道“部族每次出索虚空,皆以大千百载为限。百载不归,看情况,或搜索,或不理会。” 嬴翌便道“尔等出索已有几何时日?” “十二载。”寅望知无不言。 说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被人拿住,若不实言,搜魂之下,又怎能瞒得住?反而吃大苦头,划不来。 青玄子笑道“陛下,如是无妨。” 确是无妨。 大千百载,比照元始纪百年。而太夏天庭建立也才四十四年而已。这个时间,已经超出了太夏天庭与道庭的转圜时间。只要不泄露消息,等到古元界的这一支虎族反应过来,太夏天庭当已有了本钱。 随后又详细问了丘山虎族的情况,诸神更见轻松。这事的直接联系是太夏天庭与丘山虎族。暂时与古元妖界整体无关。 以丘山虎族的力量,别说百载至时,便是现在,也比不上太夏天庭。 这一支虎族,最强者不过一尊金仙而已,真仙才三四尊。由是五十尊天仙,能占到丘山虎族的两成力量。 嬴翌思忖间,拂袖道“禁其法力,复其原身,置于青霄御花园。” 却是当宠物养着。 寅望等闻言,心中大松。便有天兵天将入内,将一应大小妖怪打回原形,套上锁环,牵走出去。 “此间事暂结。”天帝道“稍后传唤人道天官来见朕。” 已是金仙,为纯阳殿主尊神的李南极拜道“是,陛下。” 又听天帝道“这一应俘虏,须得有些区置。未来有可用之处。大夏帝国没有族类之分,太夏天庭亦然。若得其归心,于古元妖界便有了个缺口。” 诸神了然。 嬴翌道“南极,此事交由纯阳殿处置。那一应大小妖怪,没有道德之别,没有善恶之分,须得教它知晓,什么的道德,什么是善恶,什么是人道,什么是诸夏。” “是,陛下。”李南极笑道。 又说起天兵殿,嬴翌道“此间驻第二大千宇宙大震界域之天兵所部,反应及时,当有赏赐。稍后自有仙官降旨。” 又道“大震界域三万天兵,天仙者三人,余者皆还虚。能挡五十天仙、数百还虚的大小妖物,实为不差。” 王轶胜拜道“盖因天罗地网大阵之妙也。” 嬴翌微微颔首“阵法之妙,妙不可言。元炁殿在这方面还要加紧。” 元炁殿主张少师笑道“但请天帝放心。无论阵法、仙符、法宝、灵丹,元炁殿皆不曾落下分毫。” 张少师已成金仙。 当初元炁殿诸元老,譬如张少师之父张天师,乃是天仙,但根性所限,怕是不能再进一步。李真人和另外一位元老真人,也是天仙,后续无以为继。只有张少师,根性具足,前途颇为广大。 而天帝对元炁殿是有期望的。元炁殿作为天庭的研究中心,必须要有道行高深的主导。道行太低,便有局限,很难研究出更加强大的阵法和器物。 虽然有天帝屡屡提点,拿出一些立意高远的方案,但如果切身研究者不够强大,是无法理解的。 譬如天罗地网大阵,便是从人道诸天星斗大阵之中演化而来的天兵军阵。具有极强的伟力。 以还虚境的天兵,若无此阵,便是万人十万,也挡不得天仙几击。可一旦结成天罗地网大阵,千人便可与一天仙相持。 但天罗地网大阵如今上限只在真仙,天仙结阵可当真仙,但真仙以此阵相结,增幅极小,几近于无。 不过元炁殿正在深化此阵的奥妙,真仙引领此阵,挡住金仙,已是可以看得见的了。 但在嬴翌而言,天罗地网大阵的极限,恐怕也就如此了。其极限也就在金仙层次,要对太乙金仙有用,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进阶杀伐版本,诸天星斗大阵才是主力。 然而主阵者,须得金仙方可。 再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发展,太夏天庭的金仙尊神已经突破到三十尊上下。太乙金仙多了两人,一个是太阴宫主、地君、帝妃嬴太阴。一个就是帝后郑梓娘。 如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已经卸任纯阳殿主,一心宅于修行的青君甲生,都在金仙圆满层次,还要一些时日才有突破的契机。 不过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五九章 振奋 太夏天庭铸立不过大千四十四载,从一个凡俗人道国度,一跃成为天庭,短短时间里,金仙已三十余尊,连太乙金仙亦增两尊,至于真仙五百余,天仙数千,更是看得见的了。 这一方天庭,已经饱满起来。 虽说在混沌宇宙无尽虚空的诸天万界之中,还算不得一流。譬如道庭、古元妖界,就比太夏天庭强了无数倍。 然若不计大罗金仙,太夏天庭的力量,已及的上道庭的顶尖宗门、古元妖界的顶级大族。 这便是不可思议。 若嬴翌能在太夏元始纪七十年之前证道大罗,那已非不可思议可以形容。 实际上这一切,连嬴翌自己,都觉得惊奇。 照常理而论,如天庭这样位格的势力,强则强矣,但正因为其强大,发展迅猛便不可以期待。 修道士修行艰难,便则在道庭,一个修道士能在大千五十载内修成天仙,便是天赋奇才了。 然而这样的人,在太夏天庭,数以千计。 太夏天庭建立还不到大千五十载,天仙已数千人。至于真仙、金仙的晋升,更难。 普遍来讲,许多天仙蹉跎大千千年、万年不得突破也在常理,真仙蹉跎十万百万年,也不足为奇。而这还是有这根性的。 但太夏天庭区区这点时光便有五百余尊真仙,三十余尊金仙,分明大道垂青。 的确是大道垂青。 那伟大字符,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距离大罗之境越近,嬴翌对伟大字符的本质便已有所了解。这枚字符,必先天之数无疑,实乃道之所出也。 大夏帝国、太夏天庭,建立在嬴翌对这枚伟大字符的理解和运用上。这枚字符,才是嬴翌的镇运至宝。在伟大字符之下,天才诞生如过江之鲫,修行顺畅、发展利索,方有如今气象。 处置了丘山虎族的俘虏,嬴翌挥退诸神,不久又接见了人道天官。 当前这位人道天官,要说厉害,还及不上李南极。但其为政执国,主在一个稳字。 特别稳。 这样的人,必定是中流砥柱。或许开辟之能略差,但继往之能,绝强。 只可惜没有根性,待看卸任之时人道功绩是否达到标准线以上,是时赐一根性,如果深厚具足,未尝不是天庭未来一位大神。 嬴翌见他,并未多说,只道“第二大千大震界域之事业已平复,安抚凡俗人心、整顿秩序不可怠慢。” 人道天官拜道“是,陛下。” 受灾之三百层面宇宙,其中有十余个已在交战之中毁灭。其他都有损伤,需要修复。 嬴翌于是又道“稍时天庭元炁殿自有仙家前往修复主要损伤,余一些边角,正好给帝国下元炁殿练手。” “喏。” 天庭铸立以后,嬴翌虽然在权力方面稍作放松,但并未放弃敦促大夏帝国的发展。 便则此时,修复宇宙,也让帝国的下元炁殿参与,也是一种经验积累。未尝不能从中得到一些灵光,令元炁文明进一步发展。 大罗之境,乃混沌宇宙之极境。无论是天帝法会,还是处理其他要务,嬴翌都是以化身显化,真身一直在至尊宫坐关。 说起来,修成大罗金仙,实际上比任何一件事都重要。 当前已是元始纪四十四年,距离七十年之限,只剩下二十余载。嬴翌不得不抓紧一切时间。 即便他已经窥见了大罗一角,但最后这一步,并非那么容易迈过。 对天庭而言,古元妖界丘山虎族来袭的突发状况不足道哉,但对于大夏帝国而言,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大夏帝国立国已有九千年,这九千年来,可谓是顺风顺水所向披靡。帝国的军队打到哪里,帝国的疆域便拓展到哪里,如今忽然冒出些入侵者,举手投足便打破宇宙灭亡众生,令三百层面宇宙破灭的破灭,受损的受损,直接受灾的人口就达到了数万亿之巨,直接死亡的就有数千亿。 这不得不说是帝国开国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挫折。 同时,也让帝国上下无数子民看到了更高层次的世界,看到了人道文明在虚空万界之中生存的不易。 天庭的建立,是有人不以为然的。很多人都以为,帝国已经强大到没有敌手了,何必再立天庭? 站在人道的角度来看,这倒是没有什么差池。只是坐井观天,眼界太窄。 今朝事发,顿时令人噤声。 原来帝国并不真正强大,敌人不过数百人,就让帝国的军队束手无策。即便军队平均素质已经臻至极限,每一个战士至少体魄都有20,又有着强大的制式法宝武器、强大的军阵,但在那举手投足就破灭宇宙的天仙面前,仍然不足道哉。 这惊醒了逐渐安稳下来的大夏帝国。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夏帝国虽然从未停止过对外扩张的脚步,但帝国内部的子民,却几千年安乐。虽然体魄强大了,神魂强大了,但一些心气,逐渐在安乐中消磨。 如今强大的敌人一出手,就让他们陡然醒来,才知道大夏帝国还需要继续进步。 在这样的局面下,从帝国的文化界开始的复古运动,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而帝国中枢是持支持态度的。 与此同时,对遭受战争之祸的二百余层面宇宙的修复工作也在进行当中。安抚民心、整顿战后秩序,同时进行。 当然,一些折损在战火之中的地方神灵,也需要补缺。于是不少还在凡间蹉跎的有功绩的老人,得以提前晋升到天道封神榜,并被委派前往任职。 对损伤宇宙的修复,天庭的上元炁殿为主导,地方神灵为辅,帝国下元炁殿打下手,三方合一,无论是崩毁的大地,还是裂开的天空,都顺理有序的被一一修复。 而修复只是第一步,关于如何防备、低于未来可能到来的这种层次的战争,无论是天庭还是帝国,都有自己的考虑。 天兵殿向元炁殿提交了一分提案,打算请元炁殿拿出一个方案来——建立可快速移动的战争堡垒,类似于最初的紫禁天宫。 六十章 应对 佑圣真君王轶胜认为,以大震界域天兵驻兵部的力量,借助天罗地网大阵,本该是有能力将入侵者抵挡在国门之外的。 但因为机动性的缘故,落后了一步,教入侵者打入了防线内。 所以需要一个机动性足够强的可移动战争堡垒,这座堡垒有瞬息之间在该驻兵部防区范围内随意移动的能力,并且有向外监控虚空动静的能力。 这个提案被元炁殿采纳了,想必要不了多久,成熟的制造方案就可以拿出来,并且付诸实践。 较之于天庭的动作,大夏帝国本身也有相应的诉求。 受局限于帝国将士的素质极限,大夏帝国的军队没有在虚空中进行战争的能力。 20极限素质的个体,一旦暴露在虚空当中,便很快会受到虚空中扭曲时空之力的影响,这种影响与元神有关。没有炼就元神,便是穿戴再强大的制式军备,也只有束手待毙。 所以大夏帝国针对此类状况的计划,是在宇宙内部建立防线。这个防线,与星球相结合——运用禁法、阵法的奥妙,为子民生存的、及与子民的生存息息相关的的星辰套上一层防护。 如此一来,即便受到入侵,也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对于这类敌人,真正的抵抗者是天庭的天兵天将。而大夏帝国只需要保证人道治区内生灵的安稳就足够了。 大夏帝国的人道文明层次,虽然早已跨层面宇宙,但实际上仍局限于宇宙内部。 宇宙外广袤虚空,仍非大夏帝国可以涉足。 攻略一个层面宇宙,是将军队传送到该层面宇宙,而不是让军队驾驭某些器物飞过无尽虚空抵达该层面宇宙。 如今限制大夏帝国真正超脱层面宇宙的文明层次的最大阻碍,就是人口的素质。 20的极限,无法打破,便是打破了,不能炼就元神,也无法在虚空中有所行为。 从自身的角度无法突破桎梏,那就只有走外物路线。 下元炁殿的一些供奉们一致认为,只要法宝足够强大,是能够保护不具备虚空旅行资格的人行走虚空的。 而另一部分供奉则认为,可以从身躯铭刻禁法、甚至阵法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法宝足够强大,的确可以保护行走虚空。但能够保证人行走虚空的,至少也要上品级数的法宝。 这种级别的法宝,必须要由人来操控——不是没有人操控这种法宝就不能保护,而是法宝都有法灵,如果不能掌控法灵,这件法宝就不能算是在掌控之中。 万一在虚空中遇到什么问题,法灵有法灵的想法,人有人的想法,到时候怎么办? 尤其与战争有关的东西,必须要完全掌控。 而没有元神,无法炼化法宝,就无法掌控法灵。 若去掉法灵,将法灵的功能分解为许多人力操控的部分,那工作就极其庞大了。 于是下元炁殿的这部分供奉认为可以将法灵付诸于中枢仙灵掌控,方才不至于失控。 不过下元炁殿到如今,量产上品法宝还差了不少火候,需要进一步钻研。 至于在人体铭刻禁法甚至阵法,以达到相应的功能,实际上与法宝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也就是把人练成法宝。 从最初的,在人体铭刻次元类的空间禁法,用于安置坐骑开始,这一个行业,就已经生根发芽。 到帝国九千年的时候,民间已有不少人通过铭刻更多的元符阵列,来满足自身的更多的需求。 元炁殿对元符的深入研究,逐渐降低了人体对元符铭刻的承受需求。最初只能铭刻一组单一用途的元符阵列,到现在,在不伤害人体本身的前提下,已经可以铭刻多种元符阵列。 但铭刻禁法仍然是一种危险的行为。 不过他们认为,既然可以铭刻元符阵列,那就一定有办法铭刻禁法甚至阵法。 如此一来,渺小的凡人个体,便也可能拥有肉身行走虚空的能力。 因素质极限所限,大夏帝国的军队如今在军阵方面的极限,举步维艰的达到的还虚这个门槛。但对虚空中的天庭级势力的之间战争,仍然渺小不计。 所以帝国子民的虚空适应方案,并不紧迫。因为就算他们适应了虚空行走,也没有资格参与到天庭级势力的战争中去。 这种种方案,都先放到数据化法则改造过后的虚拟宇宙当中去实践,实践得出结果之后,是好是坏,再来区置。 经历了这次入侵,大夏帝国的发展态势再次振奋起来,军队对外扩张的脚步,也更快了十倍百倍。 于是第三大千宇宙的造就,就提上了日程。 人为造就一方大千宇宙,人道诸天星斗大阵的用途,又要搬出来了。之前造就的第二大千宇宙,产生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如今再造就一方大千,便就有三方大千宇宙,三大宇宙在虚空中绕转,那种盛况值得期待。 虽说与道庭或者古元妖界没有可比性,但对于在混沌宇宙的时间尺度上一个新生势力而言,是值得肯定的。 而也在这个时候,天帝放开了对太夏宇宙时间流逝的限制。 在此之前,太夏宇宙本是大千级的宇宙,但时间分支却与中千宇宙无异。 这就使得太夏宇宙太夏星辰度过的时间,与天道界相比,差了一百倍。 如今松开限制,任其自然流淌。自然的,第二大千宇宙也一样。 为防两个大千宇宙的时间的不同,在第二大千造就之后,也被限制在中千级别。 如今一同放开,在本质上而言,使得这两个大千世界子民的寿元,实际上暴增了一百倍。 不过同时也要迎接寿元延长之后,生育率下降的问题。 中千宇宙,生命层次达到相应层次的,其寿元是中千宇宙的一千二三百年。每三百年左右,才有机会孕育后代。 大千宇宙,生灵的寿元则是大千宇宙的一千二三百年,同样也要大千宇宙三百年左右,才有机会孕育后代。 较之而言,大千宇宙的时间尺度比起中千宇宙的时间尺度,人口生育率降低了一百倍。 当然,大夏帝国发展到现在,对人口的需求,已经不那么迫切了。 六一章 古元 如果说道庭是诸侯分封制,古元妖界就是更加原始的的部落联盟制。不过这种层次的势力,诸侯分封也好,部落联盟也罢,制度没有什么要紧的。 两个势力之主,必定是其中最强者。道庭或许还要讲究一些潜在的规则,古元妖界则全以力胜。 在古元妖界,圣主的尊位,必定是以强弱来论的。 任何一个部族之首,都可以挑战这个尊位。谁胜,谁就是圣主。 不过有一个明规则,那就是圣主尊位的挑战,是有特定时间的。不可能随时随地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挑战圣主,那圣主也别修行了,吃喝拉撒睡都在擂台上罢。 古元妖界,是其他势力对其称谓。其自称古元圣界。 古元界每一个元会,也就是大千世界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是圣主‘换届’之时。 实际上到了天庭级的大势力的层次,对时间最高尺度的衡量,都是以大千宇宙元炁海洋一次完整循环所用时间为基准。 越是高等的宇宙层面,元炁活跃度越高,循环体系越复杂,一次完整的循环所耗费的时间便越长。 而大千宇宙的元炁海洋一次完整的循环,就是一个纪元,也称一个量劫。 为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百六十八亿年左右。 但大千宇宙一百六十八亿年太过久远,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会等的不耐烦。 制度元始且道统野烈的古元妖界便以一个纪元的一元分之一为时限。 这对天庭级的大势力来说,显得太过频繁。而实际上,古元妖界争夺圣主之位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两三个。 俘虏者成了‘宠物’,被打回原形置于青霄御花园,这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些大小妖怪,其生存的大环境,除了杀斗还是杀斗,在太夏天庭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李南极督导大小妖怪,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的消息。这些消息或许不起眼,但对太夏天庭来说,却很重要。 比如古元妖界每一个元会的‘换届’斗殴。 寅望的言语中,从他出生开始到现在,所经历过的只一次,而所知的却有不少。至少前面的七八个元会的每次圣主尊位的争夺,都只有三个老妖,一直持续到现在。 “古元妖界至少明面上只有三尊大罗金仙。”嬴翌的一尊化身如是道“而道庭与古元妖界纠缠无数年,其势相当,那么道庭的大罗金仙尊位,当不会超过古元妖界。” “如此,”嬴翌振奋不已“待朕证道大罗,这转圜的余地便大了。” 李南极拜道“陛下英明。料来道庭与古元妖界的大罗金仙各只三尊。以古元妖界的原始和野性,若有大罗金仙,哪里还藏着掖着,早跳出来了。” 嬴翌失笑,摇头道“此言有瑕。” 他道“休要以为古元妖界道统野烈,就以为全都是直肠子。你看修行者,一个个修行千百万年,便是石头,也修成了老怪物。我们懂得韬光养晦,那老妖老怪未尝不能。” 李南极一怔,恍然愧道“是臣失察了。” 嬴翌摆了摆手“只是接触的少,有所忽视罢了。古元妖界与道庭纠缠无数年也不落下风,不单单其力强,其智亦不弱。否则早被道庭玩崩了。” 道“若还有其他信息,多多打探一些。也不知古元妖界下一次元会之争,具体在何时?” 李南极心领神会,拜别而去。 若说白狐看到的道庭,内部是一片纷乱,那么古元妖界已经可以称之为混乱。 古元妖界有着血淋淋的食物链。虎族狩猎牛羊族类,牛羊族类狩猎草木之灵,还有地盘的争夺,部族之间,可谓是从头杀到尾。 要么崛起,成为古元界的大族,要么被灭绝,寸草不生。 古元界与道庭的天海界又有所不同,道庭的天海界无数三千层面宇宙汇聚成世界的海洋,拥趸一座道庭屹立于寰宇之巅。而古元妖界则是一个整体! 一个庞大无比,几乎难以用数字来衡量的宇宙。 这仍然是一个大千宇宙——宇宙无论再大,极限也就大千层次。元炁海洋的循环规律,只会遵循宇宙本源的本质强度,而不会因宇宙空间的大小而改变。 这方庞大的古元大千宇宙里,有一块硕然的大陆。这是这方宇宙的主体,在主体之外的广袤星空里,还有无数的浮陆、星辰和位面。 古元妖界每索拿到一方宇宙,若拘住拖回来,直接往古元界中一塞,要么被凝练成一块浮陆,要么被凝练成一颗大星。如果有所损坏,往往一巴掌打碎,形成无数的位面。 这样的形制,与道庭或者太夏天庭,在本质上并无什么差别。譬如道庭的大千宇宙,往往内部是一块整体,大夏的太夏宇宙、第二大千乃至于即将造就的第三大千,也是按照这个规则来的。 这样的大千宇宙,星空较为狭隘,并且没有除开主体之外的星辰。 不融入大千宇宙的其他附属宇宙,则以卫星模式,牵连在大千宇宙的世界胎膜之外的虚空中环绕拥趸。 而古元妖界则把所有的宇宙都塞到一个大千宇宙里,处于世界胎膜之内。 而这并无高下之别,只看喜好而已。 古元界的古元广陆就是古元圣主及位列前十的部族之地。其他大大小小的部族族类,要么在古元广陆上夹缝求生,要么就在星空中的浮陆、星辰和位面里繁衍。 而作为这个庞大宇宙的主体,古元广陆上的资源是首屈一指的。所以除非真的生存不下去了,否则没有族类会灰溜溜的离开这里,前往星空。 相反,更多星空中浮陆、星辰和位面上的族类,削减了脑袋往古元广陆上钻。 任何一个屹立于古元界的大族,其根脚都要扎根于古元广陆。在域外星空是没有前途的。 丘山,位于古元广陆东南边角靠海的黑蛟域。古元广陆大不可计,只区区一个黑蛟域,就有十亿光年之巨。 六二章 妖 黑蛟域一半是陆地,一半延伸到海洋。实际上这片区域,是古元广陆东南角一条名为鲛河的出海口位置。 鲛河极广,出海口处浩浩荡荡的洪流,如同天河一样,横流千万光年。 相传在上万个元会之前,这里是赤鲛的发源地。赤鲛的势力离开了这个偏僻之处,在大洋深处建立了祖地,于是荒废下来,后来被一头黑蛟占了,于是有了黑蛟域之名。 黑蛟域的主宰,便是那头黑蛟,一头金仙境的强大蛟龙。 丘山,便在鲛河出海口的北岸一隅。丘山绵延八万里,主峰就有十万丈高。然而这样的山脉,不要说在整个古元广陆,单说这黑蛟域,就有数以百计的山脉比它更雄伟,更浩瀚。 这里驻了一支虎族。 古元界排在前十的族类就有虎族和龙族。蛟为龙属,黑蛟域实际上是龙族的地盘。 而这支虎族在这里繁衍,也不是没有原因。 当前古元圣主尊位,既不是龙族的元龙,也不是虎族的祖虎,反而是青丘之狐的女帝。 元龙、祖虎和青帝,便是古元界人尽皆知的三位大罗金仙。 青帝虽雌,势却雄壮。之前十个元会里,每一次元会之争,元龙、祖虎皆败在青帝手中。 在这样的形势下,虎族与龙族隐隐有合流之象。 丘山虎族原本是星空中某浮陆上的虎族分支,在某次虎族法会上,求的一个机缘,于是兴高采烈的从星空浮陆搬迁过来,在黑蛟域的丘山落下根脚。 但可惜,龙虎二族虽有合流之象,但毕竟不是同族。互相之间,龌龊颇多。 黑蛟域的那头老蛟就时时欺压丘山虎族,令丘山虎族这一支无可奈何。 人家只是欺压,并未杀戮,没有破坏龙虎二族之间的默契。实际上被欺压,在本族反而会受到嘲笑。 为什么会被欺压?因为你太弱。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好在古元广陆资源丰沛,丘山虎族迁移到这里两个多元会里,已经发展壮大了许多。 他们在星空浮陆的时候,已经发展到极限,进无可进。 因此虽然被欺压,但还能忍受。 而且随着丘山虎族之长在半个元会之前证道金仙,这一支虎族愈发受到本族的看重,而那头老蛟虽然仍欺压,但已经收敛了不少。 如今丘山虎族的势力,早已不局限于的丘山这条‘小小’的山脉。在黑蛟域的陆地的一半上,已有接近三分之二的山川被丘山虎族所统治。 然而也已到了极限了。 黑蛟域毕竟以那头老蛟的势力最大,为黑蛟域之主。丘山虎族虽然诞生了一尊金仙,但比起那老蛟,还嫩了点。真敢全占了黑蛟域的陆地,那老蛟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而且这出海口南侧的三分之一的陆地,也是有主的。那头老嬴鱼毕竟也已成为金仙。 一块黑蛟域,十亿光年之巨,便有三尊金仙。这在古元广陆是很稀奇的。而且黑蛟域还是如此的偏僻。 但谁教旁边的海角域是青丘一支呢? 古元界的内斗,已经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可谓已经失去了理智。 这种偏僻的地方,资源较之于内陆极为贫乏,并不适合金仙级的老妖修行。便是内陆广大区域,一些域内,甚至都没有一尊金仙。 金仙是天庭级势力的中坚力量,哪里可能会有很多? 而因为争斗,偏居一隅的东南角,只为了青丘一支的海角域,旁边的黑蛟域就汇聚了三尊金仙,这不可谓不酷烈。 虽然没有发起战争,但明里暗里在资源方面的争夺,却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显而易见的。 譬如丘山虎族,如果在其他地方,与青丘狐族无关的地方,他一旦成就金仙,必定会被本族那排一个更好的位置,然后搬迁过去。但他成就金仙大半个元会,却没有任何动谈。 那老嬴鱼也是如此。 丘山虎族在黑蛟域的发展已经摸到天花板,寅丘金仙之尊,也无可奈何,只能钉在这里,一边与老蛟和老嬴鱼暗斗,一边又要与这两位联合起来与海角域斗智斗勇。 殊无奈何。 而丘山虎族要发展,该怎么办? 只能从外部入手。 于是从半个元会前开始,丘山虎族便组建探索队伍,往虚空中寻找目标、拘拿宇宙。 若得拘拿到人类繁盛的宇宙,那就是上好的饲养场。把宇宙拖回来,好生养着,为丘山虎族血食。 也可以拿到部洲里去交易,换取一些修行资源或者法门。 古元妖界发展了这么多年,也形成了一些制度,虽然极其简陋。整个古元广陆,被大致划分出三百个部洲,每个部洲则有大大小小无数的域。 整体就这样。 黑蛟域自然有上头部洲,只有部洲里才有稳定的交易场所。当然,部族之间的交易是无所谓的,但往往一域之内各个部族之间都有血仇,互相之间少有交易的可能。 宇宙,是古元界极寻常的一种交易物品,但也极坚挺,大概有一种‘货币’的功能。 要换某种东西,一开价,要几个几个小千宇宙,几个几个大千宇宙之类的。 分明不把虚空中的宇宙当回事。 丘山虎族要发展,就只能从这方面入手,捕捉宇宙,拘拿宇宙,拖回来增进自身的底蕴。 这半个元会以来,丘山虎族收获不少。但也仅此而已。说到底,对于天庭级的势力而言,虚空中普遍存在的宇宙,就好像落在地上的钱,想捡就捡。 要说价值,还是人口鼎盛的宇宙更高。 可惜丘山虎族此前半个元会拘拿到的许多宇宙,人口都不算繁盛。你要说慢慢养?那不存在! 自家吃都不够呢。 像天仙级的大妖,一口吞掉一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灵也不过打个牙祭而已。真要放开了吃,一个小千宇宙都不够垫肚子。 至于狩猎其他部族,毕竟极具危险。所以人口繁盛的饲养类的宇宙,都是当作粮食储存的。 就好比凡人,麦子稻子这样的才是主粮。鱼翅熊掌太过奢侈。 当然,这种级别的大妖,也可以不吃,又饿不死。但妖之妖,实则不只是其型态,而是其道统。 随心所欲,自然放狼,那才是妖。想吃就吃,不需要理由。 所以吃是必须要吃的。虽然也有不吃的族类,譬如草木之灵便很少吃血食。但除此之外,不吃血食的少之又少。 吃血食,对于大妖来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好处,对修行也没有什么促进。满足口腹之欲而已。 六三章 召集 对于绝大多数的妖而言,口腹之欲是无法丢弃的。 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欲忘,不论是好是坏,除非危及姓名,否则妖不会想着去克制,而是去实现它。 妖没有道德的观念,古元广陆也没有发律条令,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生死的考量。 丘山虎族的势力增长到现在,囊括了黑蛟域陆地面积的三分之二,但他们的驻地仍然在丘山。 在渐渐扩大势力之初,可能觉得搬迁暂时没有必要。然后暂时着就暂时到现在,干脆也不搬了。反正黑蛟域也就这腌臜样儿,陆地上又没有什么福地可言,在哪儿居住差别不大。 这一支虎族老老少少的妖有三千余位——在古元妖界,尤其是古元广陆上,一个部族的成员,以还虚境为标志。没有达到还虚境的妖,当不得部族一员,元神境只能算是编外。至于元神以下的同族,那基本上就是放养的野物。有朝一日若能成就元神,才有个编外的身份,不能成就元神的自生自灭。 丘山虎族三千余,其中天仙就有三百。而这三百天仙,却有一半都是丘山虎族扩张势力的时候征服的其他一些部落的天仙,战败了,给丘山虎族为奴,作炮灰。 天仙之上的真仙,就没有了外族了,全都是虎族。有十余位。 丘山虎族只有一尊金仙,那就是半个多元会之前证道的族长寅丘。在这样的状况下,即便扩张的时候战胜的其他部族有真仙,寅丘也没纳降,直接杀了。 天仙可以拿来为奴为婢,轻易压得住。真仙就有隐患。 这个季节的丘山,一望如血。漫山遍野的丘枫,满眼的红。绵延八万里的山岭,红彤彤的丘枫林中,此起彼伏的咆哮震耳欲聋。 在这条山脉中,不知生存着多少的虎。 有黑的,白的,红的。有大的,小的,老的。有披鳞的,有戴角的。许许多多品种不同的虎,构造了丘山杀气腾腾的风景。 这条山脉之中,除了虎,没有其他的族类。 凡虎、炼炁的虎,不可计数。就算是凡虎,实际上也都不弱。这里成年的凡虎,都可比及大夏帝国太夏宇宙本界的子民平均素质,尤其是体魄,甚至更强几分。 不过任何一种生灵,除非是天仙级、天赋血脉可以通过真灵传承的,否则不论哪个族类,只要没有根性,其个体素质的极限,都在20。 往往一片山头,一两头有根性的虎带一群凡虎,而他们的生存,则依赖于每个山头上挂靠的一方宇宙。 这就是丘山虎族给下面的虎的唯一的支持——拘拿来的宇宙,支撑生存。 当然,如果胆子大,跑出丘山虎族的统治区域去狩猎其他族类,那也是可以的。 至于有天赋血脉传承的,则越靠近丘山族地中心,越受到重视。天仙级以上的大妖的直系传承,诞生根性个体的几率更大,而且即便没有根性的个体,只要有血脉传承,等闲成年之后也有堪比元神境的体魄和血脉神通。 当然,这只存在于天仙以上大妖的直系三代以内。出了这个范畴,血脉就会迅速淡薄,直至于凡虎。 而关于真灵的天赋血脉传承,无论是天仙大妖,甚至金仙老妖,他们的嫡系血脉,没有根性的个体最多成年也就还虚,这是极限。没有可能生下来就是仙级的。这也是混沌宇宙的基本规则。 而且越强大的个体,生育能力越低。一尊仙级老妖,十万年百万年,能有一胎嫡系血脉就很了不得了。 往往要因天机有感才能诞生后代,没有感的时候,随便怎么搞,都只是爽爽而已。 丘山虎族的族地看起来极为原始,处于丘山的半山腰上,掏空了整个山头,古拙、粗犷、野性昭然。 当然,内部则是广大的空间——丘山虎族族地内部,广袤的丘枫林比外面整个丘山还要广大十倍百倍。 且不只是空间手段,还融入了不知几百个层面宇宙在里面。那红彤彤的丘枫林间,竟然还有人类的城池。 有人在这里作息繁衍。 这是丘山虎族的口粮。 风云滚荡,天边裂开一张血盆大口,遮天蔽日。待过去,下面一座巨城已人去楼空,连一根人毛都没了。 高天上风云一收,显化出一头漆黑的生了独角的虎。这虎尾巴一甩,噼啪打的空间崩裂,虎影已不在原地。 远处金风浩荡簇拥环绕如天柱的巨山上,巨大的石头城中一座高高的石楼上的石殿前,独角黑虎的影子显化出来,随后漫步走了进去。 “都在呀。” 独角黑虎入殿四顾,虎目一扫,最后落在上首的狐皮高座上“大哥。” “玄独。”狐裘高座上的寅丘虎躯魁梧如山,霸道威猛的气息如潮水一样在石殿中激荡“来了就入座。” 寅玄独纵步登上石座,落座,便听寅丘道“吾族十二将军皆至。今日召你们来,有两件事。” 他道“一者元会之争将至,这回定要给青丘那些表子、小白脸瞧一瞧颜色。须得早作准备,免得到时候猝不及防。” 寅丘说着,斗大的虎目落在寅玄独身上“这一千年玄独驻击角寨,最近海角域那个表子可有动静?” 寅玄独道“未曾见有动静。” 寅丘虎首颔了颔,道“便有计较,当下也是暗着来,没察觉也是道理。不过此番你回去之后,须得加紧关注,针对性作一些防备,休要着了那表子的道道。” 寅玄独道“大哥放心就是。那表子虽强,不是还有大哥你吗。小弟有黑风大阵,拖个几刻不在话下。” 其他十一个虎将军皆笑道“黑风大阵乃大哥父亲、叔父、老祖)心血,青唯那小表砸轻易破不得。” 寅丘哈哈一笑“却也不可小觑了青唯那表子。” 随后一转言“元会之争,亦是危亦是机。上个元会吾尚未证的金仙,惜乎有机会也拿捏不住,想来尝尝悔恨。今次若再有那般机会,吾势必不能错过。” 他道“本族有可能会对金仙境的族人有所调遣。若如此,吾一走,这丘山便不会安稳,须得早作打算。” 六四章 安排 丘山虎族迁移到古元广陆才两个元会,上一回元会之争,寅丘尚未证金仙,在虎族之中不足道哉,因此有些机会也抓不住。 元会之争时,不单单是最上面的三位大罗金仙斗法。三大大罗的部族、属族之间,也要掀起腥风血雨。 金仙级的老妖几乎都被征调。 这其中自然有丧命之危,但机会也藏在里面。一旦渡过元会之争而未丧命者,必定得到本族嘉奖。 到时候福地级别的属地、伟力强大的法宝、奥妙玄玄的神通,那是应有尽有。 前次没资格,寅丘尝以为憾。 而此时他已证道金仙,有了这个资格。一旦本族调令下来,他必定是要去的——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拒绝祖虎的调令,那就是自绝于本族,自绝于古元界。 “大哥。” 一头老白虎开口,声如风雷“本族调令,不独乎吾族,青丘亦然。青唯那表子多半也会接到调令。” 寅丘虎须抖了抖“那可未必。这里面各有算计。万一那表子得了令,却只是令她击黑蛟域怎么办?” “老蛟龙和老嬴翌至少应该会有一个不会被调走。”寅玄独想了想,道“黑蛟域有两尊金仙,怎么也会调走一尊,到时候仍是个势均力敌。” 寅丘摇头道“非只如此。若吾被调走,留下的无论是老蛟龙还是老嬴鱼,你道他们会多看顾丘山么?这两个老混蛋心心念念想着削弱吾丘山之势,说不得借刀杀虎,让吾丘山吃个闷亏啊。” 十二将军皆无言。 这是明摆着的事。 若寅丘没有被调走,而其他两个被调走。到时候寅丘必定会借海角域的刀狠狠的削弱老蛟和老嬴鱼的势力。 尤其他们三个,老蛟龙和老嬴鱼是老朋友。而且嬴鱼一族是龙族的属族。丘山虎族在这里才真是势单力孤。 因此不得不提前做好计较。 便听寅丘道“辛金黑风大阵吾已推演到紧要关头,一旦将此阵推演至圆满,以尔等十二人合力,布下此阵,借丘山之地利,可挡金仙三日。稍时带吾将此阵推演成功,再召集尔等演练,载即可。” 这就是寅求的底牌。 作为一个从星空浮陆而来的虎族支脉,丘山虎族没有太大的底牌。便是黑风阵和寅丘口中的辛金黑风大阵,都是在他成就金仙之后才慢慢推演开创出来。 辛金黑风大阵是黑风阵的进阶版,伟力极强。但按照寅丘的推演,最多也只挡得住同级金仙三天便是极限。 不过三天时间足够他有所反应。而且有三天的转圜余地,也可保住大多数族人的性命。 他道“若吾去,而那表子来袭。尔十二人便拖住那表子,且战且退。让族人直去留下老东西的驻地便可。” 元会之争当中,同盟之间可以有龌龊,但绝不能明着来。且势必不能冷眼旁观——‘没看见’不算。一旦看见了,那就得出手。 无论留下的是老嬴鱼还是老蛟龙,他们会因为‘看不见’而借刀杀虎。但若虎族的族人都跑到这两个之一的族地去了,那无论是老蛟龙还是老嬴鱼,都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把族人带上,那不符合规矩。 是,寅丘有能耐把族人一袖子卷走,丘山一虎不留。但一则不符合规矩,二则便是带在身边未必更安全。 本族征调寅丘,不是去吃喝玩乐,是去与至少同级的老妖杀斗。这一斗起来,就连自身都不一定能保全,带着族人岂非是个累赘? 把族人装进一个宇宙之中,藏在袖子里也好,藏在肚子里也罢。万一吃了敌人一击,连宇宙带族人一并飞灰,一个不剩。 那寅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十二将军心领神会,皆称善。 寅丘道“记住便好。这第二事,便是虚空探索队的事。寅望带人出索已十余年,早前吾便与他有过交代。元会之争就在这一百年内,吾要他百年之后再回来。” 寅丘虎目凛凛“若得吾战死,丘山失落。寅望便是吾这一支最后的希望。” 十二将军皆神色低沉。 历来元会之争,被齑粉的族类不计其数。丘山虎族并不强大,正在灭亡的范畴之中。 所以寅丘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最后寅丘口吐一张石符,飞落到寅玄独面前“玄独是你们十二个里面根性最深厚者,若吾这一族侥幸能诞生第二尊金仙,必玄独无疑。这石符乃吾炼制之宝,别无他用,只用来联络寅望。若是时事不可为,尔等十一将军务必要保住玄独,让他安然离开,哪怕为此付出性命,知否?!” 其他十一虎将军闻言,齐齐吼道“大善!” “去罢。”寅丘缓缓闭上了虎目“吾要推演大阵,尔等各司其职。” 寅玄独驾着飙光的狂风,一瞬间离开族地,已至丘山高天。 俯瞰着这绵延八万里的红艳,寅玄独漆黑的眼中光芒闪烁。 寅丘已有破釜沉舟的打算——那石符不单用来联络寅望,还有整个丘山虎族的传承。寅丘这尊金仙老妖所会的所有神通、法术、阵法、战法,都在里面。 寅玄独微微吸了口气,百万里风云翻滚。 时间不值钱,自白狐抵临道庭青云宗,转眼已去六十八年——大千六十八年,也就是中千六千八百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狐愈是提心吊胆。 青云宗仍然没有拿出个章程来,但态度已在渐渐变化。 陪同的那尊天仙早已不再陪同,其间他也面见过一尊真仙级的青云宗长老,但交流并不顺畅。 这段时间他发现青云宗下辖的界域里气氛越来越紧张,天仙级的修道士来往频繁,这不得不让白狐心生警惕。 “能让整个青云宗产生山雨欲来的气氛,事情必定不小。”那位随从这么多年的历练,已非早前模样。一身修为分明已是天仙。 他道“前辈,晚辈以为恐怕与古元妖界有关。” 白狐点了点头“是啊,必定与古元妖界有关。但对于道庭而言,顺手拿下大夏,在他们心目中恐怕只是一件小事。” 随从顿时默然。 是啊,相对于古元妖界,太夏天庭或者说大夏帝国在道庭眼中,只是个顺手就能收拾掉的小角色。 六五章 迎客 只盼事前支会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白狐叹道“便死,也要死明白才好。” 此时白狐二人就在青云山门青云洞天云海的一座仙山的悬崖上,坐面云海,遥望长空。 远处,一道霞光扑射而来,白狐目中精光闪烁,缓缓站起来。随从立在身旁,两人齐目望去,霎那,一位天仙修道士伴随着霞光落在面前。 “两位道友,我宗玄神峰首座有请。” 白狐一听,直道“前面带路。” 便无二话,三人前后化光而走,倏忽云海穿梭不久,落在一座巨峰下。 这便是所谓的玄神峰。 青云宗有十八脉,这青云洞天里,最高的十八座山峰便是。玄神峰为其一。 玄神峰主掌青云宗一应诸多外交事宜。其峰主为玄神道君。 三人落在峰下,一条蜿蜒如龙,在仙云霞光中的青玉大道一路往上,看不见尽头。 “走吧。” 那引路的天仙率先登上青玉阶,道“看我行法,休要走错。” 白狐与随从深知这些地方不知有多少阵法密布,其一脉之主峰,乃青云宗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自然不可小觑。 便则金仙来到这里,也要一步步登山,休想走捷径。 便随那引路的,登上青玉阶,看他如何行走,一丝一毫不得有差。只几步间,天旋地转,顿时豁然开朗。 单见高天云海,一座芦篷沉浮。隐约有一尊伟大的存在,在那芦篷里端坐。 “来者便是夏国之使?” 声苍苍,音渺渺。 白狐二人不敢怠慢,忙稽首一拜“正是小仙。” “唔,”似那伟大存在点了点头,道“本座今日唤尔二人前来,自有一事。” “请前辈示下。” “尔二人于此,已有近七十载。亦曾游历诸天,亦曾交友来往,当知道那古元妖界。”这尊伟大存在淡淡道“古元妖界,湿生卵化之辈,无道无德,无法无天,无父无母,无信无义。其逢一元会,便有一大争。内中大罗至尊者,夺那古元之主尊位。每每牵扯吾道庭,殊为可恨。逢此时,吾道庭势必与古元妖界一场大战,而在此之前,须得扫清一应手尾,令得没了后患。尔夏国,区区无足道哉之贫瘠所在,归附吾宗,乃是侥天之幸,却蹉跎近七十载。今日便要有个着落。” 这尊伟大存在道“余量。” “道君。” 一道神光天外落来,显化出一尊青衣、清癯的长须道人。 “你与这二人往那夏国走一遭,记得早些归来。”道君道。 “是,道君。”余量道人稽首一拜,转身拂袖,待得白狐二人回过神来,已在那道庭天海界外虚空之中。 方听余量道人道“走罢,早些去,早些回。” 白狐二人漠然,被那余量道人一道神光裹住,虚空如幻影,已经不知去了多远。 太夏天庭,太皇天,凌霄宝殿。 宝殿在霞光蒸蔚之中,于道妙纷纷里沉浮,一卷封神榜在门前飘飘荡荡。那宝殿大门外,白玉台阶上,一口大钟凭空悬挂,忽而钟声大作,响彻万界。 这钟声,那封神榜上有名者闻之如洪钟大吕,无名者则不闻。 不多时,便有道道神光降下,在白玉台上显化出一尊尊大神。 “天钟长鸣,必有大事。”甲生道人一身朴素青袍,须发皆白,抚须道“东君可知是何事?” 不少尊神齐齐望来。 太阳宫主东君青玄子闻言微微摇头“不知也。想来事非小可,稍后进了宝殿自知。” 言语间,已有数百尊神来到凌霄殿外。一眼望去,端是人才济济。 只太乙金仙,这便有三尊。东君青玄子、青君甲生道人和佑圣真君王轶胜。金仙就有三十余尊,各殿、部、府之主神尊位,皆金仙无疑。 余者连一尊天仙也不见,全然皆是修为高深的真仙。 到如今,太夏天庭的壮大,是可见的。中千七千载转圜,眼看已到尽头,只余下百余二百年,太夏天庭终于在这虚空之中,有了不少底气。 钟声招来天庭正神,共有一千二百九十六尊。皆真仙以上。待众神皆至,那宝殿大门方才无声无息的打开。 一尊金仙境界的女官曼步而出“诸神上殿。” 宝殿中,天帝一尊化身早已落座,见众神入内,道“坐。” 诸神各按尊位入座,便听天帝开口“今日鸣钟唤诸君前来,盖因客将至矣。” 闻此言,众神齐齐露出讶然之色。 东君拜道“敢问天帝,是哪里来的客?善客还是恶客?” 嬴翌笑道“无善无恶,只论强弱。” 众神了然。 这虚空之中,哪里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有强弱之别。若你弱,来的便是恶客,若你强,来的便无所谓恶客不恶客了。 道“哪位愿代朕前去迎客?” 王轶胜直道“陛下,末将愿去。” 嬴翌哈哈大笑“好,佑圣真君去,朕最是放心。来着乃道庭一尊金仙,修为非同小可。你且去,请他来此,朕要见他。” 王轶胜道“陛下稍待,末将去去就来。” 转身已是出了宝殿,化于无形。 嬴翌道“诸君与朕稍候,见见那道庭金仙,是何等成色。” 王轶胜出了凌霄殿,转身已离太皇天,来到太夏天庭下辖诸界边缘的东天门处。 到如今,太夏天庭几已圆满。 将以天庭覆盖大夏诸界,于诸界之上,设东南西北四天门,为天兵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驻地。各御四方,防备侵袭。 这些年已拿住不少类似于早前寅望此类存在。 有道庭的仙使,有古元妖界的妖,亦有来自于其他大千世界的散人。零零碎碎,竟有数百人。其修为境界从还虚到真仙不等。 往往事便是如此,若一个村落,一百年也不见得有多少外来客。若是一座国际大都市,每天来往的外来客都不计其数。 太夏天庭发展到现在,在虚空之中算不得大势力,但要说‘大都市’,应该有些资格。 目标越大,在虚空中越显眼,自然引来更多客人。 书客居阅读网址 主宰漫威 六六章 见天帝 东天门浩瀚广大,是一座天门,更是一座虚空巨城。此城绵延数百万光年,乃是以十座中千宇宙为主,数百座小千宇宙为原材料炼制而成。 四大天门动用了整个元炁殿和中黄殿一切力量,且天帝化身亲自出手,方才用了大千二十年时光炼就圆满。 这座虚空巨城按诸天星斗大阵的玄妙与太夏天庭相连,是为诸天星斗大阵的四方阵眼。 每一座天门驻扎的天兵天将,如今都已超过千万之巨。每一位天兵,都是还虚境的存在。 东天门有八座大营、一座青龙府。并设有纯阳殿的礼宾司,用于接待外来者。 所谓先礼后兵,无论外来者何人,到此先过礼宾司。若是抱着善意而来,自也无妨。若是抱着恶意而来,青龙府、八座天兵大营并非是吃素的。 东天门千万天兵天将,常驻八百万于八座天兵大营之中。余下两百万轮换巡逻——东天门的防区,不只是一处天门,还有天门所代表的青龙方位上的所有附属宇宙。 王轶胜身影一闪,已至青龙府中。 青龙府君,也就是天兵殿下青龙部千万天兵主将正在静修,见王轶胜忙起身行礼“大将军!” 王轶胜摆了摆手“都是老战友,少搞那些有的没的。你准备一下,有客人来了。” 青龙神将一怔,道“什么客人要大将军亲自前来?” 王轶胜道“道庭的恶客。” 青龙神将听了,不禁道“原来是道庭。” 便立刻准备无疑。 虚空中,一道神光无视一切时空扭曲,一闪便划过无尽虚空,擦过诸多宇宙,眼看太夏天庭遥遥在望。 余量陡然停下遁光,遥望前方,口里发出一声轻咦。分明见远处一片界海,其上一尊巨大的门户耸立,分明非同小可。 白狐与随从见之,早已出神。 遥想当年离开之时,哪里有如此光景?如今一看,界海虽远不如道庭天海,但天威气象,已昭昭如日月。 余量分明有些诧异,看了看那巨大门户之影,又看了看面露异色的白狐二人,袖子一卷,便已至东天门前。 正见一尊大将,拄剑立在伟岸无边的天门之下。一队精神奕奕的强悍天兵天将,列阵而迎。 余量心思一转,不禁略沉。 那大将已然迎上来,没看余量,却与白狐哈哈大笑道“白狐道友,少阳殿主,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白狐失笑,已是面色轻松“原来是王将军。” 便与余量介绍道“此乃我主麾下大将王轶胜。” 又道“此乃道庭青云宗玄神峰金仙余量天君。” 王轶胜笑道“吾乃太夏天庭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见过余量道友。” 余量强忍住心中的火焰,面无表情道“道庭青云宗玄神峰余量,见过王将军。” 王轶胜道“陛下早知道友要来,令本将在此迎接。陛下已在凌霄宝殿等候多时,道友,请。” 余量不动。 王轶胜笑了起来“道友,天帝有请,何不移步?” 余量嘴角抽了一抽“本君原以为只大夏帝国,却冒出个太夏天庭,道友合该给本君、给青云宗一个解释!” 王轶胜按剑,笑容一敛“我太夏天庭屹立于混沌宇宙无尽虚空,要向谁解释?道友,陛下要见你,你就要去,若动起手来,你我颜面不好看。” 他一缕气机,早将余量锁住。 王轶胜已是太乙金仙,而余量只是金仙。即便余量这位金仙,乃是资深的金仙,可与太乙金仙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地之别。 否则余量早动起手来,来一个下马威,哪里与王轶胜多言? 他此来,可不是带着友好交流的心,而是要拿下‘大夏帝国’。可偏偏没有想到,这大夏帝国早已升格,成了太夏天庭。这一切竟都将道庭蒙在鼓里,这如何不教余量心惊?! 那一缕气机将他镇住,哪里还有动手的余地?根本动弹不得。 王轶胜道“来人。” 便有两位天将上前,皆是真仙。 “带余量天君去太皇天觐见天帝。” “喏!” 天将一人一边,挟住余量臂膀,驾云便走。 王轶胜与一旁的青龙神将点了点头“此间好生镇守,本将军先回去交令。” “喏!” “白狐道友,走。”王轶胜与白狐二人相协,随天将押送余量金仙奔天庭太皇天而走。 余量欲图反抗,但王轶胜就跟在背后,他无可奈何。 眼睁睁,便已穿过一层无形壁垒,来到一片道妙显化、云蒸霞蔚的世界,太皇天。 但见太皇天最高处,一座宝殿屹立,霞光瑞气道道垂下,天象道妙纷纷显化,便是余量,这一眼也看得有些失神。 这等宝地,竟分明与青云宗主峰别无二致了。 他心愈沉,便已被两位天将挟着到了凌霄宝殿前白玉台上。 天将松开余量臂膀,退到一边恭立。王轶胜与白狐及随从三人也已到了。 “请吧。” 王轶胜与白狐等三人率先迈步上殿。 站在殿门前,看那大门,仿佛血盆大口,余量心中早已凉透。但事到临头,已无可奈何。 这座宝殿里不知多少道强悍的气机蔓延出来,将他锁定,他无可挣扎。 深深的吸了口气,余量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而入。 他如视无物,只看那云端上首霞光涛涛里那尊身影,心底更沉。 “道庭青云宗玄神峰天君金仙余量,见过道友。” 众神只看他,不言。并不在无谓的语言之争上分高下。 这人来到面前,已是瓮中之鳖,口气再怎么强硬,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反倒有一种可怜。 他话音一落,一道渊深如虚空,伟大如大道的威严降下,霎那,他已口不能言,心不能动,仿佛已被放逐于时间和空间之外! 这一瞬间,他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思维,任何一切生命迹象,都被冻结了。 他可是金仙,不朽不灭的金仙! 这威严一发即收,待余量回过神来,思维可以转动了,他直接低头了。 这是面对大道之路的先行者的尊敬,无所谓畏惧。金仙,已不存在畏惧。 六七章 叹 “朕闻青云宗乃道庭十宗之一,亦曾尝向望之。”淡淡的声音垂下来“便前次今亢来使,多有无礼,朕亦不曾责怪,尚且教少阳殿主出使,以修两好。” 余量听着,心中嗤笑。 这里面道道,谁又不知,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曾责怪?莫非不是怕了道庭?遣人出使,莫非不是怕了道庭? 却便听天帝嬴翌话音一转“混沌宇宙虚空无量,三千世界如微尘沙砾,文明、国度、天庭,强者凌弱,弱者无依。道庭之强盛,朕深知之,当年今亢来此,欲伏大夏,倒也没有什么可以计较的。” 余量一听,怔了一怔,又闻天帝道“然道庭终归失算,如今尔气势汹汹前来,倒教你青云宗如意算盘不能打响。” 余量默然。 只这殿上,诸多浩瀚气息此起彼伏,金仙者比比皆是。还有那太乙金仙,也有数位。 尤其高坐云端的天帝,更是深不可测。几让余量恍然有种面对玄神道君的错觉,甚至更加深妙。 谁又能想到,短短大千不过七十载,早前区区一国度,便如今成了天庭,位格与道庭等同? 谁又能想到,区区一个凡人国度,如许区区时间里,竟就有如此气象? 原以为他堂堂资深金仙履至,区区大夏,反掌可覆。却不料如今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前辈修为高深,晚辈心服口服。”余量道“不过晚辈奉道君之命前来,不知前辈如何处置晚辈?” 此时已是服软,称前辈了。 天帝目光垂下,把他里里外外看的通透,道“那凡人国度,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况乎天庭?” 余量心头一松“但请前辈吩咐。” 他知道天帝有话要说。 果然嬴翌道“你之来意,朕深知之。道庭虽强,朕却不惧。你且回去,告知你那玄神道君,若有意,可亲来。” 余量深深的吸了口气“敢不从命?!” 嬴翌便摆了摆手“佑圣真君,松余量金仙离开。” “喏。”佑圣真君王轶胜拜了一拜,对余量道“道友,请。” 待送走余量,太阳宫东君青玄子拜道“陛下,何以放此人离去?” 一旦余量回到道庭,太夏天庭所要面对的,就迫在眉睫。 按照诸神之意,合该将其留个十年也是好的。 嬴翌摇了摇头,目光穿透虚空“没有时间了。” 他道“诸君以为,少阳殿主去近七十载,无有音讯,为何此时这余量忽然便来了?” 少阳殿主白狐此时气息激荡,分明已是金仙。他去道庭时便是真仙,在道庭这么多年,早该突破,只是刻意压制。如今归来,在这天庭之中,自然而然便突破了。且一突破,就不是等闲金仙,与那余量也不差几分。 只是可惜终归青玄子等原本同级的如今成就太乙,他却是差了。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在道庭,他终归得不到太夏天庭的资源,也听不到每元始一年的天帝法会。 不过总能赶上来,他根性不差。 道“陛下,诸君,我归来之前,见过那青云宗玄神道君一面。这位道君倒也不曾讳言,道是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道庭正为此作准备。” 嬴翌微微颔首,道“早年俘获之寅望等,早将所知古元妖界之事说来。便是这元会之争最是要紧。” 天帝悠悠“古元妖界因其道统之故,其主并非稳固。许多元会以来,有三尊大罗金仙争夺此尊位。每逢一元交际之时,古元妖界便会大乱。道庭乃古元妖界之敌,古元妖界若乱,道庭自是坐不住。” 又道“逢着此时,一边自然是要把一些手尾收拾干净,一边搜罗一些炮灰来用,正是两全其美。” 王轶胜此时已是归来,闻言道“竟把太夏当作炮火,殊为可恨!” 嬴翌摆了摆手“此虚空之常态。弱者如之奈何?” 便道“按朕计较,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就在这几年头上。此次便是余量不来,不久也有余不量什么的前来。中千七千载转圜,如今差不多了。便是扣下余量,也最多大千一年半载的转圜余地,没有必要。” “何况。”嬴翌淡淡道“朕已不惧道庭。” 诸神闻言,齐齐一振。 余量身化神光,不消半载,便已遁回道庭。玄神峰下,神光显化余量,他面无表情,深深的吸了口气,信步走了上去。 还是那高天云海,还是精致芦篷。 玄神道君缓缓睁开眼“莫非有差?” 余量羞愤道“道君,弟子失手了。” “哦?”玄神道君雪白的眉毛动了动“何以如此?” 余量道“本以区区凡人国度,却不料早铸天庭矣。弟子至时,被一太乙金仙镇住,且见了那太夏天庭气象。” “天庭?!” 玄神道君万古不化的神色终于动容,道“何以不见天数显现?!” 又道“说罢,那太夏天庭怎样气象?” 余量便一一道来“若说金仙,怕是不比我青云宗来的少。不过太乙金仙只尊。只是那太夏天帝,渊深如海,弟子不能直视。” 又道“弟子离时,太夏天帝谓弟子道若要伏太夏,须得道君亲走一遭。” 玄神道君缓缓闭上双目“如此说来,这太夏天庭已成气候。余量,你把今亢唤来。” 余量躬身稽首,转身消失,片刻后,便带今亢而来。 今亢如今仍是天仙,区区一执事,从他入青云宗以来,就每见过玄神道君这样的大人物,此时早激动不能自已。 “弟子拜见道君。” 玄神道君道“你来说罢。当初你去夏国,是怎个气象?” 今亢一怔,不禁看了看余量。 余量道“你只管说便是。” 今亢便将当初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弟子见那夏国,果然不同凡响。气运深重。自以若能为本宗所用,当有好处。于是归来上报,只是” 玄神道君叹了口气,道“你退下吧。” 挥退了今亢,玄神道君才道“却是错过啦。怕是今亢至时,那夏国便已着手铸天庭了。” 六八章 青云子 余量道“道君,弟子还是不能明白。当时至今,还不到七十载。便是那夏国在今亢一走便铸天庭,怎几十年时间便有如此气象?” 玄神道君大袖一拂,缓缓起身,犹如一片云,道“其人能蒙蔽天机,瞒过吾,瞒过吾道庭,必有其本事所在。混沌宇宙无尽寰宇无奇不有,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且退下罢,吾要去见掌教。” 言语不落,玄神道君已然散于无形。 青云宗掌教一脉,便在那青云峰上。玄神道君作为青云宗十八脉之玄神峰主,乃是青云宗最顶级的大人物之一。 他要见掌教,自来便是。 青云宗的掌教如同一个老农,竟正在青云大殿后一个小山谷里侍弄花草。 玄神道君至时,还在浇水。 “师弟今日怎有闲暇到我这里来?” 青云子放下水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进屋里说。” 便进了旁边一小茅屋。 玄神道君早适应了青云掌教的性子,也不多言,入内,于蒲团上相对而坐。 “为兄前日里摘了几两好茶,这两天才弄好,师弟来的正是时候,先品尝一番再说。” 便直煮茶。 玄神道君待饮了茶,道了声好,这才说正事“师兄,我道庭怕是又有一敌手了。” “哦。”青云掌教自顾自饮茶,浑然仿佛不知。 “师兄!”玄神道君加重语气“可闻的师弟的话?!” 青云掌教放下茶碗,无所谓道“道庭有一敌手,又不是我有一敌手。干我何事。” “师兄!”玄神道君无奈“有一国,已铸天庭矣!” “那又如何?这混沌虚空里,天庭级的势力数不胜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与我青云有关。”玄神道君道。 “哦?”青云掌教这才打起几分精神“与本宗有关?” 玄神道君这才一一道来。 听罢,青云掌教神色也正肃起来“照师弟这么说,那太夏天庭以区区凡人国度,至今才不到七十载,便有这般气象。且在立天庭,引动大道之时蒙蔽天机,令我等不知,果然非同小可。” 又道“他道若要伏他,自亲去。啧,看来颇有底气啊。” 玄神道君颔首“余量言,所见太乙金仙都有尊。那太夏天帝更是深不可测。他放余量归来,分明不惧啊。” 青云子笑道“是不惧,亦是知晓不放无益。那太夏天庭与我道庭毕竟尚无仇怨。虽前有今亢,后有余量,毕竟未曾动手,未曾造成死伤。若囚了余量,或杀了余量,便与我青云宗结仇了。智者不取矣。” 又道“他那麾下,连太乙金仙都有几尊。为兄不得不尽量高估他。若他是大罗金仙,何如?” 玄神道君惊道“怎会是大罗金仙?!” “未尝不是。”青云子道“若非如此,他能有这般大气,教你亲往?” “这”玄神道君叹道“我亦想过他甚强,但大罗实在不好揣度。” “不七十载,便有这般气象,怎么高了看也是应该的。”青云子摇了摇头“你只道大罗难证,但对有些人而言,却如吃饭喝水。” 玄神道君怔滞半晌“如今何为?师兄。” 青云子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为兄正是有些筋骨疏松,有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去瞧瞧?” 玄神道君也站起来“师兄亲去?” “怎么?不能?”青云子笑道。 玄神道君道“何不上报道庭?” “上报道庭作何?”青云子道“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道主怕是正忙着呢。我先去见一见,若有趣,再告知道主不迟。” 言罢已是离去,最后声音飘渺而来“师弟,你可不能坏了为兄兴致。大罗金仙,嘿,我正要瞧瞧,到底差了哪里!” 玄神道君默然。 青云子统领青云宗已有数万个元会,而他的修为,卡在太乙金仙的天花板上,也有数万个元会了。 青云宗虽是道庭前十的宗门,但在最顶级的力量层面上,却没有大罗金仙镇压。 青云子无时无刻不想破开桎梏,只是总差了那么点。 亦曾去拜访道庭的那两位,但既非同宗,哪里能得指点?人巴不得除了他两个,其他永远不证大罗才好呢。 如今一个可能存在的新的大罗金仙,青云子立时动心了。 他必须要见一见。 漫步于虚空之中,青云子精神非常好。他是极古老的太乙金仙,整个青云宗的第一强者,只差了大罗之境半步。 若此番能有所得,真个是值得期待呀。 虚空广袤无尽,但对于太乙金仙这样的人物而言,也不过如此。虚空风暴虽强,虚空巨兽虽暴,于太乙金仙又能如何? 何况还是青云子这样的太乙金仙? 这混沌宇宙之中,除了先天之物、先天之所,已经没有什么能在他的眼中了。 从道庭至太夏天庭,不知几多遥远。天仙也要走中千一两千年的时光。但太乙金仙实际上只需要一步。 不过青云子只走了半步。 单见前方虚空之中,正有一人盘膝而坐。 “道友来的好快。” 不是嬴翌,又是何人? 青云子漫步近前,打量之间稽首道“老朽青云子,可是太夏天帝当面?” 嬴翌哈哈一笑“正是朕。” 然后一拂袖,一张矮几摆开,两块蒲团相对“朕好饮茶,道友何不与朕饮一杯?” 青云子眼睛一亮,抚掌道“志同道合,志同道合矣!老朽也爱饮茶!恭敬不如从命。” 便已入座。 先也不谈正事,就一茶字上,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小千到大千,从道庭到古元界。 “那古元界倒是有一株老茶,就是喝不到,甚憾,甚憾。”青云子发出如此感叹。 嬴翌笑道“以道友神通,怎的喝不到?” 青云子道“那老茶树修为与老朽不差几分,如何喝的到?” 嬴翌一怔,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想来也是,古元界皆异类成道,老茶树成道也是理所当然。 嬴翌觉得这老农模样的青云子实在有趣的紧。 “我早前以为,当是贵宗玄神峰主来,不料道友亲来,实在出乎意料。”嬴翌笑道“不过道友来了更好,我还以为道友这般宗门掌教,当是个古板的。” 青云子笑道“古板的有,不古板的也有。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嘛。” 嬴翌点了点头“朕与青云宗、与道庭倒也没有什么龌龊可言。只是混沌宇宙大千虚空强者为尊,道庭在畔,心有警惕。” 六九章 倾轧 他道:“譬如先有今亢,后有余量。非对错、无矛盾,只论强弱而已。” 青云子抚须颔首:“只论强弱耳。虎不与鹿为伍,龙不与虫相交。反倒是虎猎鹿,龙亦无视虫。” 嬴翌笑道:“由是朕在此等候道友。” 青玄子也笑:“由是老朽来矣。” 嬴翌便道:“若何?” 青云子道:“道友已证大罗,能若何?左右老朽又不是道主,此间事老朽可管不着。” 嬴翌诧道:“那道友此来作甚?” “见大罗也。”青云子道:“早前为国,凡人相聚。青云宗接纳之无碍。而今为天庭,仙家相聚,位格与道庭等同,太夏天庭之事,便非青云一宗可以插手。老朽来此,只为见一见道友。” 他又道:“道友着余量带话,老朽以为道友必有所持。果然道友已证大罗。” 这老农模样的青云子双目放光:“老朽不是没见过大罗金仙,只是如道友这般年轻的,端是前无古人。” 嬴翌周身时光流逝的痕迹极淡薄,青云子一眼便知道嬴翌年岁不大。如道庭的两尊大罗金仙、古元妖界的三尊大罗金仙,哪个不是古老无比,望之时光沧桑? 嬴翌失笑:“道友便是来看朕的年岁?” 青云子大摇其头:“非也,老朽来此,实为请教!” 他站起身来,郑重一拜:“恳请前辈赐教。” 嬴翌哑然。 青云子也不知活了几多年岁,不过这大道之路,强者为先。嬴翌已证大罗,便是这路上的先行者,青云子称前辈,合该道理。 只是嬴翌摇了摇头:“道友修为,依朕观之,已至太乙之极。可这大罗之妙,一则意会不可言传,二则朕与道友从无相干,却是不能指点。” 青云子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诚哉斯言。老朽亦非不曾去请教道庭前辈,可惜别无所获。” “然也。”嬴翌道:“道友与朕非亲非故。道友是道庭支柱,而朕是太夏天帝。道庭与太夏虽无矛盾,但有竞争。若教道友成了大罗,朕岂非自找烦恼?” “老朽希冀大罗之境久矣。”青云子唏嘘不已:“以天帝智慧,当知道庭内部各大宗门之间自有龌龊。我去请教,便是拉下一块脸皮不要,又怎能有所得?只是大道就在眼前,不能得,死亦不瞑目。而今天帝成道,老朽察觉一缕道机。老朽也不多言,只问天帝,如何肯指点老朽?” 嬴翌当然知道其中的道理。 不要说道庭这种类似诸侯分封制的势力,就说太夏天庭,内部也有竞争。只是嬴翌压在上头,又有天道封神榜约束,竞争是良性的。而道庭则要恶劣的多。 青云宗本已是前十大宗,若再得一尊大罗,教其他宗门如何自处?巴不得青云宗永远没有大罗金仙才好,又怎肯指点? 而嬴翌等的就是青云子这话。 修道士求道,若说因根性不足而没有期盼的,自不必提。如青云子这等,一则根性具足,二则已是太乙之极的,便是一丝机会也不会错过。 正如他所言,若不能成道,死亦不瞑目。 在他这样的境地,为了成道,可以放弃一切。 “太夏天庭初立未久,而底蕴不足。青云宗时光悠久,底蕴深厚。若朕要青云宗为朕所用,道友以为如何?”嬴翌施施然道。 青云子闻言毫无意外,叹道:“天帝此言,并无出老朽预料。” “那么道友以为如何?”嬴翌道。 青云子沉默半晌:“可。” 到了这个层次,说话已没有弯弯绕绕的必要。何况嬴翌历来直接。不过对于青云子如此轻易答应,嬴翌还是有些惊奇的:“道友不思虑思虑?” “没有必要。”青云子道:“道庭走到现在,已是一个极限。各大宗门之间的争斗,已近乎无法平息的境地啊。” 他长叹连连:“若得在道庭中有一丝丝机会,老朽也不会做这个决定,实在是无可奈何啦。天帝可知,原本混元宗的乾坤子可证大罗,却在关键时候被断了道途?别人不知,老朽岂能不知?分明是玄成一炁宗的那位下的暗手!” 嬴翌闻言,惊讶道:“竟至于此?!” “已至于此!”青云子切齿道:“那二人恶劣之极,打压其他宗门已无所不用其极。” 嬴翌道:“果然恶劣。岂不知,多一尊大罗金仙,道庭便多一分稳固。” “他二人可不这般想。”青云子道:“多一尊大罗金仙,这道庭还是他们的吗?” 又道:“道庭如今,已走入死胡同。内部倾轧虽不及古元,却也已让老朽看不到未来。而太夏天庭初生,当是蓬勃之际。天帝又肯指点于老朽,不吝大道相赐。老朽便是再愚鲁,也知作何抉择。” 嬴翌颔首:“若得有青云宗为朕天庭所用,自是极好的。不过朕有言在先,此间事,须得待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后。” 青云子闻言眉头一动:“莫非天帝有所谋?” “自有所谋。”嬴翌道:“不过朕对古元妖界元会之争时,对道庭与古元妖界之间的影响尚无具体了解。” 青云子了然,道:“那就由老朽给天帝说一说罢。” 便道:“说来古元妖界整体比道庭要强几分。大罗金仙多一尊,太乙金仙、金仙,数亦更多。然数百万元会以来,却势均力敌,盖因古元妖界内部倾轧比道庭更甚,更野蛮。” “每一元会,那三尊大罗金仙便你死我活,只为争那古元之主的尊位。或许最初还有良性竞争的意味在内,但随着次次元会之争的累积,古元各族之间已不能用血海深仇来表述。” “然古元妖界的老妖们并非愚蠢之辈。”青云子说到这里,顿了顿:“从数百个元会之前开始,道庭亦被牵扯其中。” “哦?”嬴翌眼光微亮:“莫非将元会之争的一部分余波转嫁于道庭?” “然也。”青云子道:“尤以前期为甚。如今古元妖界元会之争,三尊大罗金仙斗法是最后的大菜。在此之前,三尊大罗之族就会召集附属族类之金仙老妖,大规模入侵道庭,以各自掠到的战利品多寡论前期胜负。” 七十章 谋算 嬴翌顿时了然。 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古元妖界道统虽然原始野蛮,但那些老妖大妖可不是蠢货。想来早前之初,有元会之争时,道庭必定是占了便宜的。如此古元妖界的老妖们反应再慢,也会应时调整。 将元会之争的危害转嫁于道庭,一来可借此掠取资源,二来可将道庭的窥伺摆在明处,让道庭没有占便宜的机会。 两大敌对势力,一个势力的内部发生战乱,你说另外一个会不会有所窥伺? 这是必然的。 可如今这么一来,教道庭好不难受。坐山观虎斗,然后趁着人家内战的时候捡便宜的机会没有了,反倒不得不被牵连进去,作为古元妖界元会之争的一部分。 “而这前期之胜负,主要还是针对道庭。真正决胜负的,还是三尊大罗金仙之间最后的斗法。”青云子道:“而到那时,除了道庭那两位,其他哪里有插手捡便宜的余地?” 嬴翌微微颔首,心中正是思忖。 片刻后道:“如是,待朕思虑周全再说。” 又道:“道友今至此,何不去朕天庭一游?” 青云子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当即联袂往太夏天庭而去。 到了太夏天庭,青云子观察无疑。太夏天庭的规模,较之于道庭不可相提并论,但其隐藏的昂扬之势,却是看得见的。 果然势力初生,正是蓬勃。 那四大天门,那紫禁天宫,那天兵天将,那天庭尊神,乃至于制度、规矩,都令青云子大开眼界。 但对青云子而言,这也未必见得都是好的。 这太夏天庭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不甚合口味,那就是规矩实在太森严,又要管天管地。不比宗门逍遥自在。 可是这都无所谓——只要能见证大道,其他的都是旁支末节。 只是原本一宗之首,在道庭逍遥自在,而后怕是要为人臣子,不能逾越。 嬴翌唤来东君青玄子,引青云子游览。自己则至凌霄殿,召集诸神议事。 “道庭青云宗已有意入太夏天庭。” 此言一出,众神齐齐惊异。 嬴翌又道:“东君正引青云宗主游览天庭。” 果然不见东君在列。 “不过青云宗底蕴广大,除开朕,太夏天庭也要差了几分。要将青云宗合于太夏,非易事。何况此间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朕另有所计较。” 便见纯阳殿主李南极拜道:“不知陛下如何说服青云宗入太夏?” 嬴翌道:“道庭内部倾轧严重,而青云子欲证大罗不可得。朕可给他机会。” “原来如此。”李南极了然,道:“如此倒是可以信任。不过正如陛下所言,青云宗庞然大物,要并吞融合,需要解决的麻烦多不胜多,需要从长计议。” 嬴翌颔首:“由是朕与他明言,须得古元妖界元会之争过后,方才兑现。” 王轶胜便起身道:“陛下,或可火中取栗。” 嬴翌摆了摆手,将古元妖界元会之争的影响道出,随后道:“的确有火中取栗的可能,但代价太大。无论是道庭还是古元妖界,都是庞然大物,一旦惹恼,怕是不好相与。” “合纵连横而已。”白狐起身道:“或可借道庭或古元妖界之手,甚至左右逢源,从中取利?” 嬴翌笑道:“善。” 却又道:“不过朕并不打算借道庭之手取古元妖界之利。而是借古元妖界之手,取道庭之利。” 诸神听了,皆思忖起来。 片刻后,李南极道:“陛下英明。” 便道:“道庭毕竟以人为主,而古元妖界是异类之属。道庭毕竟有道德规矩,而古元妖界道统野蛮。若联道庭而击古元,得了古元之利,消化极难。若联古元而击道庭,得道庭之利,消化则易。” 顿了顿,又道:“先并道庭,则强盛之日早。先并古元,则强盛之日晚。” 众神皆深以为然。 嬴翌大笑:“南极深知朕意。” 道:“正如南极所言,古元妖界道统原始野蛮,并其利,难免消化不良。譬如朕青霄御花园中那些个妖,至今尚未完全转变血淋淋的思想。而道庭内部虽倾轧,但毕竟有广泛认可,并与太夏相符合的道德,吞并融合起来便要方便的多。” “今青云宗可为内应,而外连古元,借古元妖界元会之争的机会,从道庭身上割下一块肉,机会最大。” “不过却不能插足过深。”嬴翌又道:“太夏体量不足,插足过深易陷入泥潭。” 李南极心中一转,顿时了然,道:“陛下之意,莫非——贸易?” 嬴翌哈哈大笑:“正是如此。朕如今证道大罗,稍后抽时间去古元妖界走一遭。” 便道:“诸君只做好准备即可,记住,以‘贸易’为手段。元炁殿乃此事重中之重。” 张少师起身道:“请陛下放心。” 于是太夏天庭开始调集、囤积物资。人道所部大夏帝国也开始为此作准备。 不久,青云子离去。 嬴翌前脚连后跟,望古元妖界而走。 嬴翌证道大罗,正在伟大字符蒙蔽天机的最后关头,许多动静不为人知。大罗金仙,乃是混沌宇宙之下道之圆满者,超脱混沌宇宙一切时空永恒无量不朽不灭者,没有了过去,没有了未来,只有现在的存在。 嬴翌进入古元妖界,甚至连古元妖界的三尊大罗金仙都不曾察觉。这不单单是因为嬴翌道行高深,也因为伟大字符的蒙蔽之能尚在。 嬴翌虽初成大罗,但道行之高深,决不次于资深大罗金仙。证的大罗,那伟大字符的许多奥妙已在嬴翌眼前缓缓展现。他已从伟大字符的奥妙中,窥见了先天大道的踪迹。 庞大的古元妖界令人惊叹,即便是嬴翌,见了也不免心有触动。觉得太夏宇宙太过微小。 “或可将太夏宇宙再增进一些...” 转着念头,嬴翌如同不存在的人,在这片浩瀚的宇宙里游走。星空中的浮陆、广袤无边古元广陆,走过很多地方,渐渐对古元妖界的了解加深。 到这时候,嬴翌才准备去见这次来古元妖界的目标——当前的古元之主,青帝。 七一章 青丘 了解的越多,嬴翌对这位古元女帝便越是钦佩。 其以青丘狐身修成大罗金仙,力压元龙、祖虎数百元会,为古元第一强者,声名震动混沌宇宙。 这青丘之狐,先天柔弱。休说龙虎二族,便则其他许多族类,生来也比狐族强大。 但偏偏成就至强,后来居上,自从几百个元会之前从元龙手中夺过古元之主尊位,便一直压着元龙和祖虎不能出头。 不过数百元会以降,龙虎二族渐有合流之象。尤其此番所见所闻,嬴翌察觉青帝部属分明已处弱势。 若得青帝强势,嬴翌未必去见她。正因其以一敌二,部属又已显弱势,方才去见她。便于行事。 嬴翌并不能清晰的察觉到青帝在何处,正如他来,古元界的大罗金仙也不能轻易察觉他一样。 不过青帝居处,无非两个地方。 一便是古元神宫。古元神宫为古元之主居处,谁得了古元之主尊位,便居于神宫之中。 二便是青丘。狐族祖地。作为狐族女帝,青帝若不居古元神宫,必定就在青丘祖地。 至于其他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二处概率最大。 青丘,狐族祖地,概为一部洲。以青丘部洲为中心,近五十个部洲都可以算是青帝的直属。 嬴翌来到这片区域,所见多狐族、草木之灵等所属族类。分明生来强横、暴烈的族类,在这里受到排斥。 古元妖界族类繁盛,恐怕就算是古元之主的青帝,也不能尽知。便则一个狐族,就不知道有多少分支。 色泽、体态、血脉,种种区分。便是一个狐族,就不知有几千万个分支。 又譬如虎族,有普通的凡虎,亦有血脉奇特的白虎、穷奇等等族类。龙族亦然,有青龙、黑龙、黄龙、应龙等真龙,亦有蛟龙、螭龙等属族。 古元妖界十大族类,说起来青丘狐本身连前十还排不上。只因出了个青帝,方才力压古元。 龙虎二族是古元第一、第三的族类,第二却是禽族,以凤凰为首,包括鹏、鸾、玄鸟、九凤、孔雀、鹤等诸多族类。 在七八百个元会之前,也就是元龙为古元之主之前的一代古元之主,便是凰母! 这位的存在,便是如今过了七八百个元会,嬴翌来到古元妖界,也还有耳闻。 凰母才是缔造古元妖界者。 不知几多年月的古老岁月之前,古元妖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千世界。凰母应运而生,随后征伐万界,熔炼无数宇宙,缔造了如今的古元妖界的根基。 她是古元妖界第一尊大罗金仙,也是至今为止认为最强者,比青帝还要强大。 可惜在七八百个元会之前,凰母进军先天大道出了岔子,竟至于不得不涅槃,在最虚弱的时候,被元龙击杀。 这就是嬴翌表面上得闻的消息。 不过按照嬴翌所想,若那凰母已进军先天大道,便则真出了岔子,恐怕也不会轻易被杀。 看看禽族如今仍稳居古元妖界第二大族,就可以窥见一斑。 若凰母真殁了,元龙能放过禽族? 实际上嬴翌更想见一见这位古元缔造者,凰母。可惜恐怕很难。便则未死,此时怕也是在藏着养伤。 大道之路,坎坷异常。如嬴翌这般顺风顺水的,几乎前无古人。尤其先天大道,更见艰涩。 大罗金仙为混沌宇宙之下道之圆满者——四十九道圆满,可谓之天道之仙。但要更进一步,进军先天大道,便是要超脱整个混沌宇宙,一跃跳出一切限制,超脱天道,去探索混沌宇宙道之根源。 这里面的难度,令人难以想象。 大罗金仙虽强,却也背负不起整个不知其大、不知其广的混沌宇宙。 “以一己之力进军先天大道,这位凰母心气之高,令人钦佩啊。”嬴翌也不免为之感叹。 为什么要建天庭,便是要以众生主动之道,推动寰宇被动之道,背负整个宇宙逆反先天。 凰母修成大罗金仙,以古元妖界之人道推动,最终落得惨淡下场,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在嬴翌看来,佩服是值得佩服,但终归粗糙了些。古元妖界虽强,但还远远不是混沌宇宙唯一天庭级势力,其人道又极原始,还局限于异类。要推动整个混沌宇宙拔升,万万是不能。 当然,或许凰母并不十分知晓——嬴翌有伟大字符贯彻常识,凰母未必有这样的宝物。 于是凰母失败,遭元龙击之,失去了古元妖界之主的尊位。 但元龙或许强大,但比起凰母还差了许多,不但没能进军先天大道,反而被青帝后来居上,夺了尊位。 这教他如何甘心? 于是这数百元会以来,每一个元会都要狠狠的斗一次。至于祖虎,恐怕即便有许多心思,也很难实现。这位似乎比元龙还要差了一分。 但二者若是合流,青帝恐怕殊难抵挡。 大罗金仙之间虽有差距,可论胜负,但差距并不大。都是天道圆满者,比拼的只能是对天道的用法。 用的好,自高强几分,用的愚,自弱小几分。 但要分生死就难了。 元龙祖虎比起青帝虽有差距,但两个联合,青帝恐怕不敌。于是嬴翌首选青帝去见。 青丘果然浩渺——自孕有一股仙气。比起其他诸多部洲,这里要平和许多。争斗虽有,但更良性,少了一丝野蛮。 青丘部洲还建了许多城池,也有传送阵相连。比起其他区域,更多一丝文明气象。 这让嬴翌为之颔首。 青丘诸多城池,有草木之灵建立的城池,那一个自然清新,溢于言表。随处可见人参娃娃、人参老爷爷、灵芝娃娃之类的,看的人流口水。有各种树木、花草成道,有各种药物、灵根成道。 这样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在青丘部洲才能见到。这种城池若是在外围部洲,早被那些部族攻破,一个个灵根灵药抓去吞吃了。 寻常的花木族类倒是无妨,但灵根、灵药之族,则极艰难。在这里托庇于青丘狐族,每隔一段时间也要献上一些药汁精华。 在古元妖界,这已经很不错了。 主宰漫威 七二章 青帝 青丘狐族的祖地,就在青丘部洲的东南。一眼望去,少见大山险峰,而多平原丘陵。 许多花木丛生,自然氤氲,不少弱小的族类都在这里繁衍。比如兔、鹿、羊、牛等族。 蔓延的花木,一望无际的草原,高低错落的丘陵,共同组成了这一片平和安宁的青丘。 青丘狐族祖地,倒也没搞什么玄虚。就在几座绵延漫长的丘陵之间。鳞次栉比许多自然而然的院落、木屋、竹屋,一派自然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当然,若真小觑了这里,那便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了。 休说狐族祖地,便是整个东南这一片,隐藏的层层叠叠的阵法,就让人头皮发麻。 也就是嬴翌这尊大罗金仙可以无视,便则来个太乙金仙,也要举步维艰。 青丘狐族祖地内,一座院落外,一条小溪边,一颗花木下,正有个绿衣小姑娘在玩水,一个人也玩的咯咯笑,自得其乐模样。 嬴翌正从远处走来。 来到这里,他已然察觉到了大罗金仙那若有若无的气息。青帝,必定就在其祖地。 “小姑娘。” 嬴翌漫步走来,一身玄色云纹的袍子,整个人融入天地。他不说话,怕是谁也察觉不到。 绿衣小姑娘闻言抬头,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你是谁呀?我没见过你。你是来做客的吗?” 嬴翌轻笑,蹲下身子,与小姑娘齐平。 这小姑娘的根脚在他眼中一览无遗——分明一直青翠欲滴的可爱小狐狸。 也不知是狐族的什么分支,浑身洋溢着自然的气息。而且根性深厚,才这么大点,就已是天仙了。 “我叫嬴翌,你叫什么名字?”嬴翌笑眯眯道。 小姑娘顿时有点警惕“你问我的名字?你想干什么?” 嬴翌哑然“我说了我的名,礼貌起见,你也要说你的名,对不对?” 小姑娘想了想“你说的对,我叫翠翠,苏翠翠。” “苏翠翠,很好听的名字。”嬴翌伸手一个摸头杀,苏翠翠只觉得这个人好值得信任的样子,很亲切,竟没有躲闪,只是被摸头杀之后有点恼怒“不准摸人家的头发!” 嬴翌哈哈大笑。 这时候,一缕身影缓缓出现在花树下,旁边的院落里,一男一女两人也走了出来,看到那一缕身影,立刻激动拜道“娘娘!” 嬴翌又摸了摸翠翠的小脑袋,起身面对已经显化出来的绝代佳人,笑道“青帝。” 这位绝代佳人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容貌和气质。她站在这里,整个天地无数大道都为之沉醉。 青帝,古元之主。 “你是谁?”声如泉水潺潺,叮咚作响。 嬴翌气度一展,高高在上,如道化身,与青帝分庭抗礼,负手道“朕乃太夏天帝!” “太夏天帝?”青帝眉头微皱,诸般道妙为之荡漾“吾不曾听说过。” 嬴翌点了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青帝是主,朕是客,客随主便。” “跟我来。”青帝微微颔首,抬步消失。 嬴翌笑了笑,又摸了摸苏翠翠的小脑袋“小姑娘根性深厚,未来可期。” 抬步亦是散于无形。 且不论苏翠翠一家如何,单说嬴翌一步跨出,便已到一花海间的阁楼当中,青帝一身淡黄色的纱衣,正在煮茶“我听说你们人族多喜饮茶,曾作尝试,很不错的。” 嬴翌笑道“不敢请耳。” 便已相对而坐。 “就我所知,这片虚空里除了道庭,并未有太夏天庭。莫非是从他域而来?”青帝言语叮咚,很是直接。 “非也。”嬴翌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饮茶,一边道“太夏天庭初立而已。” “原来如此。”青帝微微颔首,风姿引人沉醉“我未尝察觉道之异动,你是他域来的罢?” 嬴翌又摇头“非也非也。朕亦是这片虚空土生土长之人。” 青帝眼睛一亮,好像黑暗中突然一点光明,是那般耀眼“道庭知否?” 嬴翌笑答“不知。朕自由手段蒙蔽天机。” “你很厉害。”青帝认可道“看的出来你的年纪不大。真是让人羡慕。” 嬴翌失笑“青帝力压古元,威震虚空,朕不如也。” 青帝微微摇头“那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嬴翌也不讳言“这片虚空之中,道庭、古元界相对,朕太夏天庭初立,若要有所增进,这火中取栗之法不得不用。” “那你为什么不去道庭,反而来见我呢?”青帝道。 “因为道庭更容易消化。”嬴翌道“若朕去道庭,必针对古元界。便则拿了古元界的利事,以古元界的原始道统,消化起来太过艰涩。反倒不如道庭容易。” 青帝展颜“你很明白呀。” “当然。”嬴翌道“你我皆知,天庭级的势力,必定的敌手,不是你吞并我,便是我吞并你。朕并无忌讳之处,未来或许与古元界对上,但现在,朕愿意与青帝联手,拿古元界开刀,青帝以为如何?” “很好啊。”青帝道“你想怎么联手?” 嬴翌笑道“朕的太夏天庭底蕴太浅,在古元界与道庭之间不好插足过甚。愿以贸易的方式进行。” “贸易?”青帝当然知道什么是贸易,却摇头道“如此好处全在你,不愿。” 嬴翌笑道“青帝别急着拒绝,听朕说完。” 他道“古元界道统原始,而文明不显。朕一路走来观之,无论法宝、丹药、器物种种都难成体系。而古元界与道庭为敌,道庭不会把丹药器物予古元界资敌。这青丘之部洲,分明已显文明之象,但仍浅薄。可见青帝是有这方面的意图的,与朕太夏天庭贸易,对青帝百利而无一害。” “不够。”青帝道“贸易未尝必要,古元界可以抢夺。” 嬴翌摇头“能掠到的,哪里有好东西?” 然后一转言“而朕还有一言。而今古元界元会之争在即,观龙虎二族合流,恐怕到时青帝以一敌二,未免不敌。是时朕愿意襄助一二。” 青帝这下才真正动心,道“如此,可也。” 七三章 凰母 嬴翌的目的很容易达到。 浩渺无尽的混沌宇宙虚空中不知存在多少天庭级的势力,但局部范围内天庭级的势力必定不多。 天庭级势力的存在,需要一个广大的空间才能容纳。 在这片虚空里,除了道庭就是古元界,而太夏不过新生者。道庭与古元界是敌手,敌手之间互相封锁在所难免。 而古元界道统原始,在这种原始的道统下,很难形成成体系的修行附属分支和繁荣文明。比如丹器符箓。 以大罗金仙高屋建瓴的眼光,不是看不到,也不是没有做过。古元界族类之间的残酷争斗,限制了文明的发展。 青帝祖居的青丘部洲的境况,可以看出一二。以青丘部洲为核心的一片区域,就在竭力避免族类之间的残酷斗争——把凶暴的族类排除在外,而取植物、灵物及少数不好杀生血食的族类。 可惜异类本身的特性,也有很大的限制。 比如草木之灵,天性安静,不愿意折腾。就算修成神通,成了天仙金仙,这种本性却没有改变。许多草木之灵的成道者宁愿年长日久的晒太阳,也没想过发展一下文明。 不是不够聪明。成道的哪里有不聪明的?只是不想,没有那种想法,是本性。 不像人类那样喜欢折腾。 也就是说他们的主动性,太低。 这很明显。在人道的范畴之中,有智慧的才算。而在‘凡’这一个阶层,比如普通的植物、动物,都是按照本能行事,是没有智慧的,只能沾到一点点人道的边。处于被动和主动之间,而主动更少,被动更多。 只有生来具有智慧潜能,在成长的过程中形成智慧的主动性的,能折腾的,这些生物,才是人道的主力。 妖也是人道的一部分,因为他们有智慧。但可惜,绝大多数的妖血脉深处的本能,野性太强,他们更遵循本能行事,看起来更自由洒脱,可实际上更残酷。 古元妖界的大罗金仙,甚至太乙金仙,他们不是看不到敌对道庭的优越之处,只是他们的潜意识里,并不觉得怎样。向望野性和自由的妖恐怕还觉得那些人族搞的无聊也说不定。 就算是有所明悟,却也无法改变妖类的本性,而无可奈何。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一个可以贸易的对象,是非常需要的。道庭是不可能的,而太夏的出现,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青帝听到嬴翌的第一个提议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心动了。但谁不想多捞好处? 所以在得到嬴翌的第二个承诺,愿意助她对抗元龙祖虎合流的时候,她立刻答应。 而青帝也知道,面前这位太夏天帝是有所图谋的。这混沌宇宙之中,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她可不认为这位天帝一眼看上他她,非她莫属,要为她付出一切。如果是其他的太乙金仙、金仙,这毫无意外。 青帝的魅力,天地都挡不住。但大罗金仙却无碍。 很多事都是明摆着的。 正如嬴翌所言,天庭级的势力注定是敌手。何况同处于一片虚空的邻居? 不过眼下而言,双方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道庭。 所以才能合作。 如果道庭不在了,那么很显然,古元界和太夏天庭,便会直接对上。 “太夏有成体系的丹药、法宝、符箓等种种完善的修行分支。无论青帝需要什么,增进修为的丹药,伟力强悍的法宝,方便实用的符箓,应有尽有。”嬴翌笑道“朕观青帝有意发展古元界的文明,朕甚至可以派遣相关人手来帮助青帝建立秩序。” 青帝妙目微闪“是吗?” “当然。” “那你需要什么呢?” “朕什么都要,”嬴翌哈哈一笑“古元妖界从道庭俘虏的修道士、抓获的人口、捕获的宇宙,朕都要。” “除此之外呢?”青帝淡淡笑道。 “古元界的灵药、宝材。”嬴翌道“另外,太夏是一个包容、多元的世界,古元妖界的草木之灵、本性恬淡的族类,太夏都是欢迎的。如果有愿意迁徙的,青帝不要阻拦。” 青帝微微颔首“可以。那么具体的贸易方式呢?” 随后两人很快定下诸多条款。 这种贸易方式,以太夏和古元妖界官方贸易为准。太夏天庭将在南天门外建造一座万界城,而古元妖界也要在古元妖界之外的虚空中建造一座对应的万界城。 交易便在这两座城池之中进行。 具体的价格,也很快定论,具体不需赘言。 两位大罗金仙谈妥之后,青帝引嬴翌四处观瞻一番,嬴翌这才告辞而去。 青帝站在虚空中,看着嬴翌缓缓消失,发出一声浅笑,转身回了古元妖界。 下一瞬,来都一片苍茫的绯红世界里。 “清姬妹妹来了?” 雍容的声音里带着华贵,闻之,青帝浅浅一笑,纱衣飘飘,已至于一株巨树前。 这树巨如撑天之柱,树干伟岸如山,树叶微红、每片都有数万里广大,泛着莹莹的宝光。 在这株树上,一座精巧的宫殿在云霞里沉浮。 青帝迈步进去,正见一位雍容无边,气度高贵到了极点的女性在抚琴。琴声叮咚,悠悠扬扬,带起一条条大道萦绕,道妙高深不见底。 “凰姐姐。” 青帝微步上前,在凰母身边坐下。 “妹妹看起来很高兴。” 凰母晶莹剔透的手轻轻按下,古琴戛然。 “是有些高兴。”青帝伸出纤纤玉指,在古琴上弹拨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调皮。”凰母按了下青帝的额头“说给姐姐听听?” “嗯。” 青帝便将与嬴翌见面,及商定之事一一道来。 凰母安静的听完,道“此人不一般呢。” 青帝颔首“他到青丘祖地,泄了一丝气机,我才发现。” “道行很高?” “很高,”青帝道“我看不透。” “是这片虚空土生土长者,年纪还不大?” “嗯,他是这么说的,年纪的确不大,妹妹看的出来。” “是个厉害人物。”凰母微微颔首“我虽未能入先天大道,但自忖在大罗金仙之境已属圆满,他若真是这片虚空的生灵,其成道的动静竟不能察,可见非同一般。” 七四章 梧桐 凰母的伤势早就好了。 八百个元会之前,凰母在大罗金仙之境修持圆满,自存窥的一丝先天之妙,要进军先天大道之时出了岔子,被打落境界,且身受重伤,不得不涅槃重生。 凰母为古元界最初之时那片大千世界孕育的第一个生灵,本质得天独厚,可谓是天地之灵,本源雄厚、根性具足。 先天就有涅槃神通。 这一门天赋神通在凰母的成长过程中,不知挽救了她多少次,每每化险为夷。 表面上看来,涅槃神通似乎到了金仙之境便没用了。 因为一旦成就金仙,就很难被杀死。就算本尊被杀,这样的人物也会留下诸多后手,以其不朽的性质,一缕元神也可重生。 而大罗金仙更是不朽不灭,超脱万道的存在。这样的存在,斩去了过去,融合了未来,独一无二,唯我唯一。但却溶于天道四九之中,几乎不可能被杀死。 但越是强大的存在,越难以杀死。但越强大的存在一旦受伤,也越难以恢复。 大罗金仙若受伤,必定是道伤,难以磨灭。 但涅槃神通是可以消除道伤的神通。 所以凰母在进军先天大道失败,身受重创之后,必然选择涅槃重生。 如此,便不会留下道伤的后患,只需要十个元会,便可伤势圆满得以继续冲击先天大道。 可是凰母在涅槃重生之际,被元龙抓住机会击杀了一次。 涅槃重生的凰母是最虚弱的时候,虽然大罗本质尚在,但却敌不过元龙。于是再次重生。 不过第二次重生,元龙便抓不住凰母的马脚了。 这样的大罗金仙,狡兔三窟都是小意思,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个后手。不过连续两次重生,第一次重生之时还被击杀一次,使得凰母极其虚弱。 本来只需要十个元会就能回复鼎盛,却一直蹉跎了数百个元会。 但凰母恢复伤势之后,并未立刻去寻元龙的晦气,找他报仇。而是选择了一个传人。 那就是青帝。 古元妖界没有师徒传承的道理,于是两个古元妖界最牛叉的女性以姐妹相称。 清姬,也就是青帝,其本身无论根性、毅力、天资、手段都是前所未见的,因此早证大罗,并直接将元龙掀翻下马,夺了他古元之主的尊位。 照凰母的说法,就是夺了元龙的古元之主尊位,比杀他十次都要让他难受。 这就是凰母的报复手段。 看起来有些儿戏,但毕竟也是抓住了元龙的痛脚。 而这位凰母,或许的确有些仁慈了。 天授五德,其为凤凰。凤凰从来都不是暴烈的,而是慈和、包容的。 便则大夏帝国诸夏古来,传说中凤凰的地位都是极高的。 在大夏帝国建立之前,历代以降,也是在汉唐之后,龙才成为真正的图腾。在汉唐以前,凤凰才是诸夏的图腾,天生的神灵。 无论是大商的‘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还是宗周的‘凤鸣岐山’,都无不如此。连大秦帝国,也是以玄鸟为图腾。 古有豢龙氏,为帝舜豢养龙,便于坐骑、食用。可没有豢凤氏。 可见实际上龙在诸夏上古之时,地位恐怕不高。 上古三代之时,祖宗们披荆斩棘,大禹王治水,也多斩杀龙类、锁拿龙类。 种种传说之中,从没有过凤凰作恶的。 这是天生的神灵,一种完美的存在。 凰母伤势早复,但已经熄灭了继续作古元之主的心。或许是被元龙的行为伤了心罢。 不过却培养出了青帝,让元龙无可奈何。 或许数百个元会以来,元龙和祖虎二者皆无所为,被青帝压制,大抵也是知道凰母在后面做后盾罢? “妹妹是怎么想的呢?” 凰母雍容笑道。 “我答应了他。”清姬道“他所说的,也是我需要的。姐姐不理俗物已久,我也不愿意姐姐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凰母失笑摇头“这有什么呢?” 却道“他的提议有陷阱,你知道吗?” “知道。”清姬道“所以我说他很厉害。他这么做,看起来是在帮我,可也未必不是在为征服古元界做准备。他说,古元界道统原始,征服不好融合,所以借我的手,按照他的想法,改造古元界的道统,等着他来吞并融合。” 又道“他说太夏天庭欢迎古元界的草木之灵和本性恬淡的族类迁徙,也是同样的打算。” 凰母轻轻笑了起来“那你还答应他?” “各取所需而已。”清姬道“姐姐不也一直以来觉得古元界太过原始吗?就借他的手,慢慢消磨这种野蛮罢。他要吞并古元界,也要先击败了元龙和祖虎,然后再击败我和姐姐才行。” 凰母满意的点头“你这丫头,是长大了。” 清姬绝美的脸为之一臭“姐姐!” “好啦好啦。”凰母捏了捏清姬的脸蛋,笑道“我对这个太夏天庭有些好奇,稍后过去瞧瞧。你与他做了约定,那就去准备好。” 清姬闻言眼睛一亮,随之道“可惜元龙和祖虎这两个家伙盯的太紧,不然我也跟姐姐一道去。” “以后有的是机会。”凰母站起身来,五色华贵的流仙宫装洒然飘飘,迈步已消失在梧桐神宫之中。 嬴翌漫步在虚空,心中思忖。 见过了青帝,果然给他非同寻常之感。不过跟他早前猜测中的,却又有所不同。 这位青帝虽为古元之主,但并未有太多霸气。并未如传言中那种轻易将元龙和祖虎压制的霸道。抛开其绝美的容颜和引动诸道的无穷魅力,更多是如一个邻家妹子一样。 但嬴翌并不觉得这位青帝就是好相与的。 知人知面,又没有动过手,天知道这位青帝到底是怎样人物。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且还有更多的收获。 比如那位传说中的凰母。 嬴翌觉得,她一定还在。 自从青帝夺了古元之主的尊位以来,数百个元会,每一次元会之争,元龙和祖虎都规规矩矩。最后斗法,也是一挑一,没有围攻。 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守规矩? 嬴翌不认为元龙和祖虎本身就是守规矩的人。否则就不会存在传说中元龙偷袭凰母的事。 七五章 议一议 妖是没有规矩的,如果有,那就是‘力’。有能够压得住他们的‘力’,他们才会有所顾忌,否则为所欲为,百无禁忌。 嬴翌又想到古元妖界此时龙虎合流的形势,心中不免又是一动。 数百个元会以降,龙虎二族不曾合流,自有凰母威慑在畔,合流亦不占优势。但此时合流,莫非元龙祖虎,已有应对凰母的把握? 嬴翌想到许多,甚至将道庭的存在,也纳入这个问题之中,但天机晦涩,他也不能尽知。 “元龙、祖虎,必有应付手段方才有合流的打算。或与道庭有牵连,或有其他法子” 又转念想到“这大道之路上,每一个都是敌人,但每一个也都可以成为盟友。元龙祖虎未尝不能与道庭的大罗金仙结连。此事放在道庭身上,也是求之不得。若能与元龙祖虎勾连,进而击败甚至击杀甚至镇压封印青帝、凰母,这便将古元妖界的实力大大削弱,于道庭而言利大于弊。” “二者矛盾重重,数百个元会不曾勾连起来。或者勾连了,但互有顾及,一直没能谈妥,难以实施。此次若与道庭有关,必定方方面面已是妥当。” “若道庭不在其中,那么元龙祖虎,肯定还有其他的手段这手段无外乎内外而已。于内,是有了一张底牌可以对付凰母和青帝二者,于外,则有另外的盟友——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天庭级的势力都不计其数,大罗金仙说来天道圆满者,但在整个混沌宇宙的尺度上,并不算少。” “如此一来,我忽然插足其中,未尝不是一个变数。变数越多,便越好取利。这也是利大于弊的事。” 他行走间,伸手五指在虚空中弹拨了几下,身影已是消失于无。 青云宗,青云峰青云大殿。青云宗十八脉首座道君皆在。老农模样的青云子端坐上首。 这座大殿汇聚了青云宗历代强者的诸多成就,有重重阵法护卫。便是大罗金仙,也不能窥伺。 作为道庭前十的宗门,除了没有大罗金仙,青云宗的底蕴并不比其他宗门来的差。这样强盛的宗门,自然有防备大罗金仙的手段,否则若不能防备,什么都被人看在眼里,一举一动被人操诸于掌心之中,那还有什么意思? 青云子与嬴翌照过一面后归来,便将十八脉首座唤来,启动青云峰大阵,屏蔽天机,阻挡窥伺。 “掌教至尊。” 诸首座稽首。 青云子还了半礼,道“诸位请坐。” 这殿宇之中,除了十八脉首座,还有青云宗长老殿的三位太上长老。 青云宗开山立派无数年,有许多老辈修道士。有的在历代与古元妖界的战争中死亡,有的修持不慎化道而去,有的则淡薄了俗务,退隐下去。 长老殿便有这样一班太上长老,最少也是青云子的同辈,还有一些是其师辈、祖辈。 不过人数并不太多,只有近三十人。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三十来位太上长老,以当前这三位为首。最次也是金仙,太乙金仙都有十来位。 而青云宗十八脉首座,有太乙金仙十一位。加起来整个青云宗,太乙金仙的人数,就有二十余位。 三位太上长老,其中一位是上一代的青云掌教的师弟,也就是青云宗开山祖师的师弟,辈分最高。一位是这一代掌教,也就是青云子的师父。另外一位则是其师伯。 这三位的修为,与青云子相差仿佛,都极是了得。 “今日召诸位前来,有一事关青云宗存亡之大事,须得与诸位商议定论。”青云子开门见山。 “存亡?”玄神道君念头一动,不禁打起精神。青云子之前便去了太夏天庭,回来就召集各首座,还把太上长老也请来,所谓存亡之事,分明与此有关。 诸首座峰主、太上长老皆露出诧异之色。 刑仙峰刑仙道君微微稽首“师兄,何谓存亡大事?” 青云子道“诸位听我道来。” 便幽幽一叹,道“道庭屹立,已有三千七百万元会。自祖师那一代起,我青云宗便是道庭支柱。然无数年以降,除造化宗那位成就大罗金仙,余者无一人。” 天灵峰主天灵道君忍不住道“混元宗那位” 青云子摇了摇头“那位毕竟失败了。” 便道“诸位想必心里有数,混元宗乾坤子为何失败,缘故在何处。” 云床在座诸位皆不禁神色为之一黯。 是啊,乾坤子为何失败,在他们这些道庭上层的眼中,是人尽皆知的事。只不过有人掩耳盗铃,不敢说啊。 此时,玄神道君忽然道“师兄,莫非你已经有把握了?” 众道人一听,齐齐望向青云子。 “掌教有证道的把握了?”好些露出喜色。 青云子之师,道玄子开口道“若是欲将证道,确关乎青云宗生死存亡。” 一旦青云子证道大罗金仙,青云宗的地位立刻飞升,成为道庭前三的大宗。而若失败,看看混元宗的下场就知道了。 混元宗的乾坤子证道失败,整个宗门随之遭到打压,在几个元会之前就已经跌出了前十的行列。 要知道,混元宗在乾坤子证道事败之前,可是排在前五的大宗。 而今混元宗还在继续衰落,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跌出前百位,从道庭的成员宗门当中除名。 这还是有其他宗门暗中支持的结果。 那两位打压混元宗,是其他没有大罗金仙的宗门不愿意看到的。但有大罗金仙和没有大罗金仙是两个层次,只能暗中支持,却也挡不住两尊大罗金仙的打压。 青云子若证道成功,且不言。若证道事败,混元宗就是前车之鉴。 “不是个好时候啊。”坤巽子叹道“古元妖界元会之争在即,诸多混乱就在眼前。此时证道,那两位就可以随时出手。” 坤巽子就是青云宗开山祖师的师弟,也是青云宗第一代剩下的最后一人。 若得寻常时候,没有外部隐忧,玄成一炁宗和造化宗的那两位就算打压,也不好明着出手,证道的几率更大。 但若局势混乱,那两位出手可就方便的多。 七六章 决绝 青云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此时说证道还早,不过我已有方向。” 他便看着玄神道君道“先前我往太夏天庭走一遭,中道遇太夏天帝,有过一番交流。此事玄神师弟清楚。” “太夏天庭?!” 些个男女老道士闻言,皆为之一怔。 这太夏天庭是个什么? 玄神道君微微颔首,道“师兄,就由我来详细说一说罢。” 便道“太上长老,各位师兄弟姐妹,这太夏天庭或许陌生,但大夏帝国想必有人有所耳闻罢。” 其中刑仙道君神色一动“可是数十年前下面上报的一个文明国度?” 有几人随之恍然大悟,也想起来了。 便见玄神道君颔首“然也。那太夏天庭,便是那大夏帝国。其无声无息,便已升格天庭,竟无人知。要不是之前我遣门下余量前往,怕现在都还不知道。” “升格天庭?!” 众道人哗然。 青云子之师道玄子抚须道“铸天庭必引动天地之道,怎的无声无息?莫非有什么手段蒙蔽天机不成?” “当是如此。”坤巽子沉吟道“能将铸天庭之大事蒙蔽于天机之外,手段非比寻常。” 他目光落在青云子身上“掌教见过那天庭之主一面,可有所得?” 青云子道“太夏天帝乃大罗金仙无疑。” 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大罗金仙?!”坤巽子失声道“何以又冒出个大罗金仙?!莫非是外来的!?” 青云子摇了摇头“非外来者,乃是太夏天庭所属虚空某界土生土长之人。年纪不大,依我观之,恐怕不过百岁而已。” “百岁?!” 众更惊骇。 大千百岁,大略无差。嬴翌自穿越起势,至成就大罗金仙,实际有万年岁月,不过不是大千宇宙万年。换算大抵只有大千百岁。 “百岁而证大罗,铸天庭,蔽天机,前无古人,前无古人啊!”坤巽子等人几乎惊的将胡须扯断。 青云子也叹道“当时见太夏天帝,我也被惊的几乎坐不稳。这位天帝虽成道岁浅,但道行可不浅。我观之,不比玄成一炁宗那位差。” 到此时,诸道人已略明白此间青云子召集的意思了。 玄神道君道“师兄莫非欲从这位太夏天帝处,取证道之机?” 青云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不错。道庭建立至今,已腐朽不堪。那两位把持道庭,压制其他宗门,内斗已激烈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你我后来者,任何一人欲证道,都要被其打压,如乾坤子一般,难以善了。你我修行,但为证道,若不能证道,这道庭还有什么意义?” 众皆默然。 青云子所言,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若他们到了这一步,直将证道之时,也能体会那种战战兢兢。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太夏天帝谓我太夏天庭初立,底蕴浅薄,若能得青云宗融入,必腾飞无疑。邀我携青云宗入太夏天庭,并承诺予我证道之机。”青云子道“这位天帝心胸,非常人可比。我去那天庭游历,所见所闻颇多。在近几十年内,这位天帝每一年便召开法会,为天庭众神讲道。以至于区区数十年,这初立之天庭,便已有好些太乙金仙,数百位金仙。” 他目光扫过众仙,感叹道“道庭亦有法会,可无论最初的法会还是至今,都只是表面功夫。那两位可从来没真心对待过我等其他宗门任何一人。法会亦不过是各宗争斗之所,根本没有法会的一丝本意。” “较之,太夏天庭高了不止一层。”他道“我越是游览,便越是心动。还曾俯瞰过那太夏天庭下的人道大夏帝国,更是气运磅礴,昂扬日上。” “诸位长辈、师兄弟姐妹、各峰主首座,比起在道庭这等腐朽之所蹉跎,而落的一个惨淡下场,我更愿意加入一个崭新的蓬勃向上的势力。我已决议入太夏天庭,诸位是否赞同?若赞同,我青云宗一并入了。若不赞同,我自退出青云宗,以个人身份加入。” 此言一出,众皆惊。 不料青云子竟如此决绝。 但想到青云子在太乙金仙圆满的层次上停留了这么多年,那种战战兢兢,也是深有体会,便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坤巽子微微皱眉“何须如此?你堂堂一宗掌教,怎说出这样的话来?把道玄子放在何处?把老朽放在何处?” 青云子垂目不言。 道玄子叹道“修行概为大道,希望在前,如何不把握?我能体会。不过掌教之言,确是过了。道庭殊为腐朽,诚哉如此。青云宗能有个好去处,也是你作掌教的应该做的事。不过此间加入太夏天庭,实属大事,不可不仔细思虑周全。你先莫急,我等再议一议。” 青云子稽首。 坤巽子点了点头,扫过众首座“掌教所言,未尝没有道理。若不能证道大罗,青云宗早晚衰落,不见未来。近些年来,那二人打压愈烈,我知其所想——道庭至今,路已走偏了。而根本,便在于诸多宗门。无数宗门分治各地,以至于人道混乱。那二人欲整合道庭,再聚人道,将道庭扳回正道。只可惜已经晚了。” 他叹了口气“道庭的根,在宗门。从道庭建立开始,路子本身就已经偏了。如今强行要扭转,这么多年积攒的矛盾,一旦爆发开来,是谁也承受不住的。而我青云宗在道庭,亦非必不可少。少了我青云宗,道庭还是道庭,多了我青云宗,有的人反倒不高兴。” 他顿了顿“倒是一个新兴的天庭,更适合我青云宗。那太夏天帝虽然手段了得,短短几十载便有如此气象,但毕竟底蕴浅薄。而我青云宗一旦加入太夏天庭,必定举足轻重,不像在道庭这般受人排斥。” 坤巽子的意思一目了然。 道庭两位虽有心拨乱反正,但道庭的根子已经烂了,而且无数年积攒了许多矛盾,有爆炸的趋势。与其寄期望于道庭拨乱反正,不如撤身而走,加入太夏这个根子里就是正的新兴势力。 七七章 议定 “不过,” 说到这里,坤巽子话音一转“我等若去,必受制于人。天庭自有规制,恐不得宗门自在。那天帝毕竟是大罗金仙,一旦为其所制” 说到底,在这个层次,终归取决于力。 或说若青云宗有大罗金仙,恐怕嬴翌也不会开口直言邀青云宗加入太夏了。 不少男女老道微微颔首。 青云子摇头道“终归太夏天帝心胸,容得我证道大罗。道庭可乎?再则若入太夏,便是太夏一员,自要遵循太夏规制。便则我宗门弟子,不也要立魂灯,尊师重道守规矩么?这道理在哪里不是一样?” 这话说的明白。 除非做散修,否则只要有势力的存在,那便必定有规制。强弱有别,上下有分。 青云子又道“关于太夏天庭,规制确与宗门大不类同。反倒与凡俗国度的格局相类。若我等加入,大抵便再无青云宗了。你我各有神位,而众弟子各分部属。” 他将里面利弊一一道来。 不少的道人都摇头不已。 道“若如此,青云道统不存,不妙,不妙。” 青云子摇头道“你我修行,为的是什么?是求道。青云宗的建立,也是为了求道。只要能得道,改变一下路数又有什么不好?那天庭也是正道路数,又不是魔道。” 又道“再则你我在,青云道统便在。青云道统在人,而不在青云宗。青云弟子只要不死绝,青云道统又怎能不存?莫非要死吊着这颗枯树,给陪葬不成?” “此言倒也在理。” 这时候坤巽子微微颔首“师兄开山立派,创下青云宗,终归是为了有一个好修行的所在。当初师兄谓我若得法财侣地应有尽有,他倒懒得开山立派了。青云一脉传下无数年,终不得一尊大罗金仙,我尝以为憾。若太夏天庭真个是个出路,青云宗并入其中又有何妨?只是掌教,青云宗体量巨大,牵一发动全身,这并入太夏天庭之事,恐怕有难处啊。那两位就算把我们都打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青云宗被太夏天庭吞并。” 道玄子也道“青云宗上有十八脉,下有青云界海,所涉广大。除非抛却一切,轻车简从。否则——难。” “是啊师兄,”玄神道君叹道“若只孤零零一身并入太夏天庭,显不得你我重要,怕是被人看轻。” 青云子笑道“此事我早有计较。” 他道“青云洞天暂且按兵不动,往常怎么办还怎么办,只需得不惹来注目即可。而青云界海所属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我亦有法子。” “哦?” 众仙家神色一动。刑仙道君不禁道“师兄的意思,莫非借古元界元会之争” 都反应过来了。 青云子微微颔首“将些个精华宇宙调整妥当,置于青云洞天之下,到时候要走,一袖子卷了就是。至于余下许多,便设法教古元妖界来拿,能拿多少是多少。” 坤巽子道“莫非”他眉头耸动“那太夏天庭与古元妖界” 青云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太夏天帝并未详言,不过必定与之有所牵扯。” “若如此,倒也不错。”玄神道君沉吟道“精华我等自己一袖子带走,多余的,则借古元妖界之手拿走。元会之争波及广大,关键时候上面那两位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于时我等趁那两位被古元妖界吸引注意力时,径自奔太夏天庭,必定省了许多差池。” 道玄子抚须道“如此,还要掌教再走太夏天庭一遭。” 青云子见大事已定,心头大是松快,笑道“合该如此。” 便道“那便早做准备。眼下古元界元会之争就在眼前,各大宗门都在调整各自界海的防线。正好趁此机会,先将精华宇宙聚集起来。” “善。” 众皆齐声。 青云子站起来“如此,万万不能走漏了消息。我这便去太夏。” 坤巽子道“你自去。” 然后道“在场诸君在你未归之前,一个也不得离开。” “大善。”青云子道“如此,请太上长老多多看顾。若道庭有令下来” “我等自知如何应对。”坤巽子摆了摆手“早去早回。” 嬴翌早回了太夏,单见众神业已忙碌准备。便召集起来,道“朕已与古元之主谈妥,具体细节,还需纯阳殿派人前去商讨。南极。” 李南极闻言起身拜了一拜。 “此间元会之争,太夏涉足仅贸易而已。所易之物,太夏以丹药、法宝、符箓等诸器物为主。古元以宇宙、人口、灵药、宝材等为主。人道部大夏帝国也可参与其中,稍时降旨。” 又道“古元界有许多资源,灵药宝材可交易之物不提,还有草木之灵成道的族类,若能引些过来,可增进太夏底蕴。” 李南极心领神会“是,陛下。” 嬴翌颔首“此外,朕亦向那古元之主青帝有过交谈,承诺派遣一些人手,前往助她建立制度、普渡道德,你也要放在心上。不过此事不急,恐怕须得等到元会之争过后方可实施。” 李南极听罢,不禁道“陛下深谋远虑!” 这里面的道道,以李南极执掌大夏帝国天官之位一届的经验,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深谋远虑谈不上。这里面的东西,稍稍一想,皆能看出来。朕之提议,青帝应了,那是因为她也有所需要。一个瞌睡了,一个送枕头,正好合在一处。日后还是要看各自手段,凭真本事分胜负。” 嬴翌说着,摆手道“早去准备,休要懈怠。” “是,陛下。” 正此时,有仙官驾云降落在凌霄宝殿之外。正是东天门的礼宾司天官。而随同来的,分明是青云子。 青云子入了宝殿,早见殿中诸神,稽首道“青云子见过天帝。” 嬴翌微微一笑“看座。” 这才道“道友此来,莫非已有决断?” 青云子道“好教天帝知晓,确有决断。” 天帝大笑“好。” 七八章 底蕴 青云子便将宗门决议道来“老朽已说服宗门,愿意举宗并入太夏,望天帝接纳。” “求之不得!”嬴翌哈哈大笑“得青云宗并入,太夏水涨船高,朕心甚慰。” “谢天帝。”青云子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其中略有疑难。天帝,青云宗毕竟体量广大,上有十八脉数千万修道士,下有青云界海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又有诸多大小附属宗门,牵一发而全身。若得轻车简从,未免不敬。若要将家当一并带来,却又隐患重重。祈望天帝指点。” 嬴翌早知此间难题,笑道“当初朕与道友相见,曾提起古元妖界。好教道友知晓,朕与古元妖界,已有协议。” 此间并无不可说。 古元界的元会之争是势在必行之事,不会因为任何其他的事而作罢。就算太夏天庭与古元妖界的贸易,被道庭的两位大罗金仙所知,那又如何?该贸易的还是要贸易。贸易而已,又不是直接与道庭为敌?何况嬴翌已是大罗金仙,又怕他来哉? 道“朕此前去见了古元青帝,与之定下贸易之策。道友青云宗并入朕太夏天庭,只需得带了精华,轻车简从即可。便是此事有波澜,道友只须来,其他都可不计。” 青云子道“陛下体谅。” 便道“如此,倒是可以把家当一并带些过来。天帝既然与古元青帝有约定,那便请古元青帝主攻我青云界海。只可惜要通过贸易” 嬴翌摆了摆手“若能到手青云界海,贸易无妨。那古元界原始野蛮,物价低劣,易之不难。否则数以亿计算的层面宇宙,取之不易,若与道庭直接对立,亦非朕如今所愿。” “天帝英明。” 青云子这下心中安定。 嬴翌便对李南极道“去与古元青帝定具体细则之时,记得代朕提出要她的部属主攻青云界海之事。” 李南极拜道“是,陛下。” 嬴翌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符印“去见青帝时,以此符印代表朕与她提出此事。” “喏。” “现在就去罢。”嬴翌道“至古元界,自有人引你进去。” 李南极拜别。 稍后嬴翌便与青云子细谈青云宗并入之事。 青云子先将青云宗规模详细道来。 “青云宗以青云洞天为山门,有十八脉。所属各代弟子有七千余万。其中天仙者三百余万,真仙者二十余万,金仙有七千七百余,太乙金仙五十六。” 这势力之庞大,令旁闻诸神皆惊叹。 青云宗太乙金仙有五十六尊,此前在青云大殿里的,有二十来尊。其他多是各峰的镇峰长老,轻易并不参与宗门决策。 “青云宗下辖层面宇宙有三亿三千九百余万,其中大千宇宙五千,中千宇宙二百万,余者皆小千宇宙。有直属宗门一百三十三万,非直属宗八千九百九十万,道庭其他宗门分支三百二十一万。” “青云界海内大小宗门计九千余万出头,这些宗门,以天仙为界。有天仙者为中等宗门,无天仙者为下等宗门。其中中等宗门计有十万之数,大抵有天仙三十万上下。上等宗门以真仙为界,上等宗门有近万个,真仙大抵有两万之数。” 青云宗下辖的青云界海,三亿多层面宇宙,总计有九千余万各类宗门。具体这些宗门有多少修道士,几乎不可统计。青云宗只计宗门数量和计天仙以上的强者数量。 至于金仙,则不容许游离于青云宗之外。这片界海中没有拥有金仙却不属于青云宗的宗门。 这在道庭的其他宗门辖地,也是一样的道理。 “真个强盛无匹。”东君青玄子不禁感叹连连“果然底蕴悠悠,深厚无比呀。” 要知道,整个太夏天庭所辖,如今天仙也才不过数万。真仙才数千,金仙数百,而太乙金仙加上天帝后妃,也才十多人。 除了有一尊大罗级数的天帝,太夏天庭比其青云宗差了十倍不止。在金仙级以上差距还能看得见,金仙级下的差距,几乎惨不忍睹。 这令诸神振奋之余,也颇有些心忧。 一旦青云宗并入天庭,这天庭里,是青云宗说了算还是他们这些老人? 对于这一点,嬴翌是看见的,但他不在意。入天庭,必上封神榜。上了封神榜,便要为他所制。 下面的众神如何竞争,嬴翌是不在意的。只要引导为良性竞争,那就是好的。 青云宗的并入,必定刺激天庭原本诸神,敦促他们加紧修行。嬴翌如何不喜欢? 随后详细的合并之策,商讨了整整十日方才定下具体的细则。 青云宗并入太夏天庭,自然要遵守太夏天庭的规则。一应层面宇宙,皆归于太夏天庭人道所部大夏帝国统治。 尤其对于宗门的处置,极其详细。 太夏天庭之下历来是没有宗门的存在的,因此宗门必定是要解散的。早前太夏天庭将练成元神的,皆纳入封神榜,将之与人道分离。如今一旦青云宗并入,有神通的修道士数量暴增,以前的法子就不合适了。 于是拟定将天仙级以上的,方才纳入封神榜。而天仙级以下的,仍归于人道统属。 也就是说,解散宗门之后,没有到天仙的修道士,都要在凡间修持。要么居家隐居修行,要么为大夏帝国贡献力量,从军或者从政,不存在宗门这种形制游离于人道之外。 无论是在家修行,还是从军从中,都在人道福禄榜上——天仙归于天道封神榜,天仙之下的,则在人道福禄榜。时时刻刻有个监控,避免修道士作乱。同时,一旦有修道士修成天仙,便可及时将之纳入封神榜。 这里面,在初期必定有所混乱的。必定有很多修道士不愿意失去宗门的逍遥自在。 但除了可能会造成一些混乱,大的问题不存在。 连青云宗上下都要加入天庭,受制于封神榜,何况那些小宗门?一旦作乱,连天仙都没有的小宗门,大夏帝国的军队就可以教他们作人。 七九章 定价 此外最重要的,就是对青云宗众仙的安排。 天庭太阳宫,下辖纯阳、少阳、天兵三殿,有五行五部十司,八卦八方八府,及太阴宫下幽冥十殿,以及元炁殿、中黄殿,总的来说,正神尊位是有数的。 天庭的正神尊位,仅有一千二百九十六尊。其他的都是从神、小神、天天将及仆神等位子。 一千二百九十六尊正神,如今没有空缺。但按照天庭的规制,每一个正神尊位,除了要有相应的人道、天道功绩之外,还要有强大的修为境界。 综合起来,具体的安排,便出炉了。 青云宗并入太夏天庭之时,将会直接将精华部分全部代来。资源丰富的大千宇宙之类的暂且不提,主要在于三百多万天仙以上的修道士。 其中,关于天仙的安置,多是小神、天兵天将和仆神。有相应的天资的,安排到元炁殿。擅理政的,则安排在纯阳殿、少阳殿,善杀斗的则大批量的安排在天兵殿。 关于真仙的安排,则多为各宫、殿、部司、府下的有司,及天兵殿下四方驻军的中低级天将,作为从神,积累天道功绩。 金仙则为中上层天将、各正神的副神,并建立一座新的司职部门——巡天殿,作为巡视天庭下诸天万界的力量,类似于御史这样的监察部门。 这个部门的主要作用,实际上不是为了监察,而是为了宣示天庭威严。监察什么的,有封神榜,实际上没有必要。但天庭必定是要宣示威严的,而神仙的日子比凡人长,每隔一段时间不宣示一番,倒教人忘了天庭的存在了。 一部分金仙便入巡天殿,以三尊太乙金仙为巡天殿的正神。 另外一部分金仙,则需要通过考核,要明确其是否擅于处理天庭要务,若是合格,便会取代之前一些真仙的正神尊位。 至于太乙金仙,这种级数的,则需要好生安排。 白狐上表,要求卸任少阳殿主之职,愿意入元炁殿。嬴翌许之,令青云子为少阳殿主。 青云子这位青云宗的掌教作为少阳殿主,是合适的。而白狐,因为在道庭蹉跎,如今修为只是金仙,而且他在归来之后,就上表数次,直言自己的修为境界不合适,而且他也不喜欢理政。 天帝这次答应了他。 至于对青云宗另外五十五位太乙金仙的安排,其中五位被安排在太阴宫为太阴宫主嬴太阴的副手,五位被安置在纯阳殿。 仅仅只有十位青云宗的太乙金仙被安置在天庭执政执司之中。这是青云子自己提出的,连名额都确切到个人身上。 用青云子的话讲,青云子绝大多数的太乙金仙,甚至金仙,都不喜理政。这是事实。就算给他们一个高位,大抵也恐怕不太乐意。 甚至会倏忽神职,这不好。 仅仅这十位,因为是青云宗专门处理俗务的,方才列入其中。 剩下四十五位太乙金仙,一部分入上神武殿,一部分入元炁殿。上神武殿便是对应大夏帝国的神武殿而建立的,一些修为高深,又从正神尊位上退下来或者不惜好神职俗务的,便安排在里面修行。天庭有所需,遇到强敌,或者有大事的时候,他们才会出马。 加入元炁殿就不必多说了,多是擅长并喜好深入钻研制器、炼丹、阵法、符箓等偏向于研究的。 如此一来,一一安排妥当。 数百万天仙,八成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大军,少部分为天庭中枢的小神、仆神,还有一部分配给至地方,为地方神灵。 真仙多为中低级天将、从神、地方界级神灵。 金仙多为太阴、太阳宫中高级天将、副神,一部分正神;一部分元炁殿,一部分上神武殿,一部分中黄殿。 太乙金仙级神位最高的,为少阳殿主,其他皆正神或殿主级正神的副神,及巡天殿正神、元炁殿和上神武殿。 当然,这些都还在纸面上。 要等到青云宗正式并入太夏天庭,方才生效。 到彼时,整个太夏天庭便完全饱满起来。拥有太乙金仙七十位,金仙八千二百余位,真仙、天仙不计。 说起来太夏天庭也真个是得天独厚了。嬴翌这位大罗金仙不提,帝妃帝后就有九位太乙,包括郑梓娘、嬴太阴、李自然、李香君、慕羽华、姜玥这六位眼熟的,及另外三位这些年来陆续纳入后宫的根性具足且本身就拥有强大修为的女性。 另外六位则是东君青玄子,青君甲生道人,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元炁殿主张少师,元炁殿副座李真人,中黄殿首座阎重阳。 其中阎重阳,乃是当初嬴翌开国时,第二届执政中枢天官阎尔梅的后人。也是个后来居上的人物。只是较为低调。 对青云宗并入之事,章程细则出台,青云子便离开太夏,回道庭去了。 不久,李南极带着纯阳殿礼宾司正神及一干从神数十人,也悄咪咪抵达古元妖界。 却是早有久候者,在虚空中迎了李南极一行人,入了古元界,下一瞬,便到了青丘。 首先照面的,便是青丘狐族的族长,一位好似成熟的滴水的水蜜桃似的,有着强大魅力的女性。 青帝出身狐族,为古元之主。但并未任狐族族长。而青帝执掌古元,也是以这位狐族族长为核心构架的一个粗糙的理政机构。 所以关于两方天庭级势力之间的贸易,古元方是由这位名叫清欢的狐族族长亲自处理。 于是便拉开了近乎大千一年的长时间的争执。 关于贸易定价。 双方每天一番争论,争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一点一点的将价格定下来。 一方小千宇宙价值几何,中千价值几何,大千价值几何,对应换取的太夏天庭的各种丹药、器物,具体是怎样的规制,所涉及的物品,多达数百万种。 也难怪争论年长日久。 最后一项谈判完毕,无论是李南极还是清欢,都不由暗暗松气。实在是比与人来一场生死斗法都要耗费精力的多。 八十章 议定 古元妖界的妖不是不会做生意,就算是凶暴蛮横的族类,也是有商业需求的。无本买卖虽然好做,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抢掠来获取。部洲里专用贸易的地方有其存在的根基。 若说商业这种东西,在整个古元妖界而言并不繁荣。不要说与大夏帝国相比,就算是道庭下的任何一个层面宇宙,其商业的热度也比古元妖界高的多。 他们的商业,局限于内部,而且极其原始、混乱,没有秩序。往往两个不同的部洲,各种灵药宝材法宝器物的价值就天差地别。 实际上青帝登上古元之主的尊位以来,未尝没在这方面用过心思。但因为不具备相应的条件,这一行发展不起来。 妖的本性决定了内部的混乱,而与道庭的仇恨又决定了外部条件的不具备。 对于妖来说,凭本事抢到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花钱买?那不是妖的风格。 而对于道庭的宗门而言,与妖做生意不保险。说不定上一瞬还在议价,下一瞬就抢起来了。 许多年前青帝就做主开了互市,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场大战。不但没能把生意做起来,反而加深了矛盾。 于是也就熄灭了这心思。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 一则太夏与古元界当前并无矛盾。二则今次太夏与古元界的贸易方式,与早前青帝互市不同。 此次方式,以‘官方’为主。早前的互市,青帝除了定一个互市之所,并未直接插手其中。 也就是说,太夏的直接贸易对象,并不是古元妖界广大的妖们。而是青帝。 青帝的势力搜集各种物资,集中起来与太夏贸易。 这就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先把事情做起来,把规矩做起来,待深入妖心之后,再慢慢深入,慢慢放开。 在这个时间段里,于古元妖界外的虚空中,对应太夏新建的太夏万界城,古元万界城也建立起来。 这座专用于贸易的城池有青帝法力护佑,除非元龙、祖虎出手,必定相安无虞。 然后李南极持嬴翌符印见到了青帝。 “青帝圣安。” 李南极躬身下拜,不敢看青帝。 即便有嬴翌的符印镇压心神,他也险些在青帝无意间散发的魅力中迷失。 面对青帝这种大罗金仙级的人物,便是太乙金仙也挡不住她的魅力吸引。如果放开手脚,便是战略级的神通。 一颦一笑,便让人甘愿为之生,为之死。连宇宙,连道,连虚空都为之倾倒,寻常人物哪里敢看一眼?不要说看一眼,就是闻一闻、听一听,都要被夺去心神。 “你们人族的礼数就是多。”青帝飘渺的声音传来“你带着他的符印来见我,有事要说?” 李南极俯首垂手,恭敬道“陛下请青帝在元会之争前期主攻青云宗青云界海区域。” “哦?” 青帝妙目一闪“倒也不是不可。主攻何处,于吾而言并无关要。可是你家陛下要求主攻青云宗,莫非有什么计较?” 对于这个问题,李南极并不隐瞒。嬴翌也没有专门嘱咐他隐瞒。实际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青云宗的倒向,也是太夏天庭宣示威严的手段。只须得暂时不教道庭知晓即可——即便教道庭知晓,也是可以的。青云宗未尝不会反复,若教道庭知晓,那便反复不能了。 嬴翌未必要刻意把青云宗逼迫到死角,但也不会刻意去隐瞒。如果道庭真知道了,对太夏而言,暂时并没有什么害处。道庭当下最大的敌人,终归是古元界,而不是太夏。 道“回青帝的话,青云宗已阖宗上下决议入我太夏天庭,不过青云宗家大业大,而我太夏不好直接插手其中,欲请青帝出手相助。” 青帝一听,分明讶然道“青云宗入太夏?!呵,真是奇了!你家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消息的确令青帝惊了一惊。就相当于古元妖界位列前十的大族集体叛变,如何不令人震惊! “陛下神通无边,智慧无岸,青云宗入太夏理所当然。”李南极如是道。 青帝失笑“罢了,问你你大抵也不知晓。你家陛下果非常人,竟能在这样的关头做这样的大事,令人钦佩。如是一来,一旦青云宗阖宗入太夏,太夏底蕴暴增,道庭恐怕要暴跳如雷了。” 却就转言“不过你家陛下请吾为此事,可有好处?” 李南极诧道“青帝何出此言?青云宗撤掉防护,任凭青帝部属攻略,减少损失不提,还能用青云宗那本该属于太夏的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的所有物资与太夏贸易,这难道不是好处么?” 青帝闻言轻笑“可若无我相助,那数以亿计算的青云宗附属宇宙太夏可拿不到手。” “可若没有我太夏从中出力,青云宗也不会撤去防护。数亿层面宇宙,在青云宗的竭力抵抗之下,青帝会损失多少部属,又能拿到几个宇宙呢?” 李南极竭力争辩。 青帝沉默片刻“罢了,吾不与你在这些鸡毛蒜皮上多作争持。便则那定价上调一成,如何?” 李南极道“可也。不过只限于青云宗青云界海的资源。” “可。” 这事就这么定了。 在青帝面前,李南极没有侃价的余地。 随后又道“陛下承诺之助力,为青帝在古元界建立秩序之事,虽要等到元会之争后尘埃落定方才大规模实施,不过此次小仙亦已来了十余位专司此事之人,可先为此做一些准备。” 青帝摆了摆手“你去寻清欢便可。” 一拂袖,已将李南极挥退出去。 这位青帝沉吟片刻,不知想什么,发出一声笑,已消失当场。 大夏帝国,太夏宇宙,太夏星辰,东极世界树界域。这里应该是除了帝丘之外,整个太夏星辰最有名的地方了,天庭的青君甲生道人的本体,世界树,就屹立在此。 此时,一位气度雍容,见之华贵的女性正在世界树下,注视着这株巨树。 入目处,这围大数以万里、高不可及的世界树木炁氤氲,环绕着不知多少族类在此繁衍生息。 八一章 见凰母 甲生道人在成就金仙之后,便已脱去旧壳,将之遗留在此。遗留而非遗失或者丢弃,作为甲生道人的本体,这株巨树已被他炼成一件仙宝,置于此处,不过是因为暂时用不到而已。 许多通过征服层面宇宙被征服的智慧族类,譬如有翼的类人族类或者干脆是有智慧的鸟形族类,以及精灵族类、亲近自然而生性平和的族类,多在世界树周围定居。 这里最适合这些族类修行和生息。 世界树范围内,东极世界树界域,整个广大数以十万光年的界域,可谓森林之域。除了有一座域级的大城,其他都是零散的最贴合自然的小镇。 这位气度高贵无比的女性在世界树界域已游览了数月。这里平和自然,却又繁荣秩序,居民德行比起她的故乡而言,近乎完美。在这里,她体会到的安宁和祥和,是历来不曾有过的。 太夏帝国发展到现在,文明层次已经极度高深。虽然征服诸多层面宇宙,纳入了许多不同的族类,但在这里,他们会被融为一体。 不单单是思想,还有形体。 尤其对于一些非人形的族类而言,通过修习愈发完善、先进的《武经》,最终可以蜕变为人形,从这方面来讲,可以消除许多族类之间的隔阂。 对于人而言,往往便是肤色不同,第一眼也会产生疏离感,觉得非我族类。更别说形体都不同了。 而《武经》已经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在将《武经》修持到一定境界之后,会有一个重塑形体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被动的,最终的目标,就是塑造为人形。这种塑造,不单单是从外表,是发自骨子里的。 非人形的族类,一旦塑造为人形,整个里里外外发生改变。最显著的,就是可以与他族通婚,孕育后代。 如此一来,所谓不同族类,在本质上便没有了差别。 而在思想境界素质越来越高的当下,在本质没有差别的前提下,自然就不存在族类之间的隔阂了。 生灵的进化,是朝着完美的方向进化的。大夏帝国如今的子民,要找一个丑的,基本上没有。 这也让这位华贵的女性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对比起来,忽然觉得家乡那些好多都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她看着这株世界树,不禁轻叹“一株好树啊。” 然后她转过身来,与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威严的人面对面“很好看么?” 嬴翌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从未有见过如此气质高贵完美的女性,朕心深向望之。” 道“道友远来,朕不曾迎接,罪过。” 凰母轻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嬴翌点了点头“有些猜测。” “哦?”凰母缓步走近。 “古元妖界的缔造者,凰母。”嬴翌伸手一引“凰母驾临,蓬荜生辉。道友不妨随朕去天庭一览。” “不敢请耳。”凰母拢了拢鬓间飘散的发丝,露出晶莹剔透的耳,雍容道“劳烦天帝引路。” 两人并肩,驾云而起。 “朕早前猜测凰母必隐居某处,终不料在此与凰母相见。”嬴翌笑道“实为平生有幸。” 凰母轻轻摇头“天帝做的好大事业,能见陛下,方是有幸。” 嬴翌失笑“太夏虽有些气象,但与古元界还差了几万里,不敢相提并论。道友至此想必见闻,不知大夏可入道友法眼?” 凰母笑道“比起古元,此处虽小,却好了不止千万倍。我生来不计年,亦曾游走虚空,见过诸多文明国度,但大夏几乎是独一无二的。我曾想过令古元界文明,最终未能做到,心里颇为遗憾。” 嬴翌笑道“朕能做到,乃天时地利人和皆具之故。道友未能做到,大抵不具备某些条件。这虚空无尽,宇宙无极,终是多种多样,不能一概而论。若每个文明皆是一样的,同质化言严重,对宇宙对大道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由是我尝想,”凰母笑了起来“若得混沌宇宙诸天万界归一,唯一天庭镇压,那这诸多文明,是不是要同质化呢?” 嬴翌大笑“非也。天庭唯一,不代表文明唯一。若朕为唯一天帝,只需得掌控主流,留下分支任凭信马由缰即可。将那主流保持稳定,并时刻从变化无穷的分支之中汲取精华,淘汰糟粕,这才是人道发展最完美的方向。” 凰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却须得保持人道主流的昂扬。然万事万物,皆有轮回涨落,你如何去保持呢?” 嬴翌点了点头“所以唯一天庭也需要一个敌人。” 凰母一怔“若得唯一,哪里还有敌人?” “那就自己与自己为敌。”嬴翌笑道“若我分出一尊化身,纠集一班势力,与唯一天庭相争,何如?” 凰母睁大眼睛“可!” 嬴翌大笑“自己与自己为敌,看似混乱,实则隐藏秩序。正如阴阳,互为相济,以此推动人道更进一步的发展,直至于整个混沌宇宙超脱。” “我悟了多年,没想到你都知道。”凰母好奇无比的看着嬴翌“就我所知,许多天庭级势力的首脑,都失去了方向,他们并不知道天庭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嬴翌点了点头“朕自有些机缘,不足为外人道也。” 凰母轻笑“也对,我是外人。” 嬴翌笑而不语。 “天帝的路走的正,”凰母目光悠悠,将整个太夏天庭除太皇天之外的一切一览无遗“目的明确,并已取得相应的成果,实在令我汗颜。之前我见青云宗的青云子来,莫非天帝已在道庭打开缺口?” 嬴翌亦无讳言“然也。青云子阖宗上下将尽入太夏。” “真是好手段啊。”凰母道“古元亦非不曾策反,只是未能做到。” 嬴翌摇头“古元不能策反,盖因古元之道统,与道庭南辕北辙,且古元的路亦是偏了,本质上与道庭无异,对道庭的宗门,又有什么吸引力呢?朕能令青云宗倒戈,不是朕比凰母厉害,而是朕给的路适合他们,能让他们看到希望。”ba'yi 八二章 本性 同理,道庭亦不能策反古元妖族。甚至更难。 妖类本性外显,极是顽固,难以改易。或可以利诱之一二,但以利诱之,便有隐患——妖类凶暴,没有道德,多有反复狡诈者。 又问既如此,嬴翌为何与妖贸易?不怕反复狡诈? 嬴翌的贸易对象,是青帝。青帝是大罗金仙,不是那小妖小怪,是一界之主。妖类亦非无德行者,只是概为极端,德行者少,难以以德行同化者多。譬如凰母,天生五德,她的德行,几人能比?自叹弗如也。 只是凤凰者少,而凶暴不讲规矩的多,这才是古元的概况。 没有规矩,不讲德行,是古元的主流。 与古元打交道,不要去奢望其中底层,只有从其高层,也就是大罗金仙入手,方有打交道的可能。 嬴翌能与青帝做生意,一则是相信大罗之尊的面皮,二则是外部环境因素——道庭不可忽视。 古元与道庭本已势如水火,若再因此而与太夏为敌,岂非愚蠢?太夏虽底蕴浅薄,却有一尊大罗金仙,这才是举足轻重的地方。 嬴翌与凰母交流,这位名震虚空无数年的五德凤凰,其见识如渊似海。许多隐秘从她口中说来,令嬴翌对当前局势,更见清晰。 古元界和道庭敌对了数千万元会,最初之时,凰母与道庭玄成一炁宗的开山祖师玄成道主还是道友来着,后来终于翻脸。 这翻脸的地方,就在理念的不同。 二人曾结伴游历虚空,见识万界。理念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族类之别。凰母的理念倒是与嬴翌相若,认为一切智慧生灵都是人道的一员,不应以族类区分隔阂。 而玄成道主则认为许多族类湿生卵化,本性顽固而不可教化。 于是渐行渐远,逐渐形成道庭和古元界对立的局面。 按照凰母所言,那玄成道主真真也是一豪杰,只是似乎是因为早年的修行过程中,因异类而受到过一些影响,形成顽固的族类之别的思想以至于无法扭转。 道庭与古元界二者的初期对抗,还有理性。但时间流逝,互相敌对掠夺甚至大战,导致矛盾加深,以至于无可挽回。 古元界的建立,是凰母一手缔造。而道庭的建立,却非玄成道主一力所为。道庭建立在几个宗门联盟的基础上,而彼时,玄成道主尚未证道,有话语权,但没有一锤定音的地位。当初玄成道主也曾与凰母谈过走哪种天庭规制更符合大道前路,也认为以一为主,主导一切更合适,而不是联盟、议会、部落等松散结构。 玄成道主不能一力决定道庭的规制,以至于等他有能力的时候,已经积重难返。 虽然通过种种手段打压、消磨,但道庭宗门的根基无可动摇。即便他是大罗金仙。 道庭毕竟有道庭的规则,不像古元界那般随意。他是大罗金仙,也不能一巴掌把所有的宗门都打灭然后按照心意重建。 尤其是道庭的第二位大罗金仙,天道宗的纯阳子证道之后,玄成道主更多了一个掣肘,再无能为矣。 玄成道主欲图将道庭重建成为类似太夏天庭规制的天庭级势力,但天道宗的纯阳子则与他理念相悖。 这位纯阳子证道极其突然——或者说在纯阳子证道之时,玄成道主还没有过在这方面打压其他宗门的想法,或者有,还没有实施——禁止其他宗门的修道士证道大罗。 纯阳子证道,玄成道主本该是高兴的。因为当时,古元界的元龙已经证道。玄成道主独木难支,道庭分明落在下风。 可惜纯阳子的理念又不同,他认为宗门逍遥自在,怎能按照凡俗封建国度的规制,受制于天庭呢? “纯阳子实则并不喜好俗务,”凰母道“道庭的运转,纯阳子从不插手。可一旦涉及到宗门的根基,他便不会教玄成子如意。” 便叹道“我古元内斗激烈以至于狠毒,道庭内部理念之争终归还留有余地,如此,虽古元势大,而道庭势弱,可几次三番,也只斗个平手。” 嬴翌微微颔首“道庭、古元,二者皆内外不宁,以至于凰母你也好,玄成道主也罢,都是有心无力。” 凰母道“由是青云宗倒戈自从纯阳子证道,掣肘于玄成子,玄成子对道庭其他宗门的打压便愈来愈森严,不复早前柔和手段。那青云宗欲走出路来,非得背离道庭不可。天帝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实令人羡慕啊。” 嬴翌失笑“若非你两家内斗频频,朕哪来天时地利人和?” 凰母怅然道“是啊,若得混一坚固,牢不可破,外力岂能影响到天庭级的势力?唯有强攻而已。” 她举目四顾,见太皇天云霞瑞炁,叹道“我空有神通,却无能为力。实因本性恬淡,不愿去争啊。” 妖类得天独厚,譬如凤凰,生来便有神通,便是无暇。可也正因如此,其本性之中,没有阴暗,认为计谋手段不好,弃之如敝履,不愿意使用,便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了。以至于被束住手脚,难以有所为。 正如那凶暴的族类,便是成了大罗金仙,也仍凶暴。因为那是他们的本性。 较之于人,妖的本性极端顽固。而人,亦有兽性,但却顽固着少,更见中庸。 这就是区别之所在。 比如嬴翌,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他不会用阴谋诡计。而若需要的时候,那也未必不用。 妖便遵从本性,吟荡者欲吟,凶暴者愈凶,狠毒者愈毒,阴鬼者愈阴。蛇类喜好潜藏偷袭,成了妖更是发扬光大,而绝不会与人光明正大的斗。虎狡诈凶暴,成了妖也是发扬光大,而绝不会成为君子。 人的本性中庸、混沌,教之德行便德行,教之凶暴便凶暴,可塑性更高。 当然,不是说妖便不可教化。只是本性顽固极端,用一句狠一点的话来说便是顽石,不可雕琢。但若真要雕琢,亦未尝不可,只是耗费的精力不知要多少倍了。 玄成道主未尝不知,但有人这个选择,他便直接抛弃了妖。 八三章 唐突 似大罗者,哪一个不是理念通透有自己的坚持?这便是道统之争,由来你死我活。 似凰母这般,更适合作一个精神象征,对她自身来说,更适合隐居。如她这等德行完美的,是不适合成为势力之主的。 所以被元龙掀翻,大抵也是命数。 嬴翌历来少有阴谋诡计,但那是因为没有遇到需要使用阴谋诡计的对手。如今遇到道庭,便再不能如以前那般直接莽,便需要合纵连横,需要计谋了。 凰母说她曾欲令道庭宗门倒戈,嬴翌认为,可能当时凰母直接找到人,说你过来吧。 就这样谁愿意? 她未尝不知其中的道理,但却不会去做,因为违背了她的本性。如果换成嬴翌,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必定会从第三方寻找突破口——这虚空之中,可不止道庭和古元界两个势力,引入外部势力,打破这种僵持,从而寻找机会。 可凰母未必不知,却没有这么做。 连玄成道主都没有这么做,大抵这位恐怕本性上,也趋向于君子罢。否则当初二人便不会结伴游历——没有互相看得上眼的,不可能走到一路。 玄成道主如今这般打压宗门,恐怕也是被逼急了罢? 一个势力,如果不改变,存在的越久,便越朽坏,便越无法挽回。大抵玄成道主有些心急了。 一个纯阳子,便让他难以施展手脚。若再有几个成道的,他的话语权便愈被分薄,干脆把道庭解散了算了。 青霄御花园,一座云亭中,嬴翌与凰母相谈甚欢。于时,便有梓娘等一一到来,言笑宴宴之间,逐渐热闹起来。 凰母笑道“不想许多姐妹,天帝倒是好精神。” 嬴翌笑道“天有阴阳,人有雌雄,本性而已。”并不以为忤。 凰母笑着点了点头。 如这般,凰母并无什么看法。嬴翌的确有近三千后妃,可较之于许多人物,这又算什么呢? 譬如古元界,祖虎也好,元龙也罢,与之相配的雌性,不可计数。不可计数倒还罢了,更不论血脉辈分。 互相之间,也只讲强弱而已。没有所谓的其乐融融,也没有所谓的父慈子孝什么的。妖类之间,杀子弑父、女配父、母配子,比比皆是。 嬴翌道“朕去见青帝,交互以贸易,并拟助之建立古元界之秩序。以古元界道统之顽固,也不知几时方能见着成果。” 凰母笑道“天帝连道庭都尚未吃下,便着手古元界之事,可谓深谋远虑。” 嬴翌不以为忤,这些东西,凰母或许不屑为之,但绝对是一眼看透,笑道“不会教凰母等太久。朕已吃下青云宗,道庭已是看得见。待并了道庭,古元界还有何能为?大抵青帝也罢,凰母也好,都想着是时做过一场,以力论胜负?好教凰母知晓,朕已窥的先天。是时便是几位加起来,朕又何惧之?” 凰母一怔,险些站起来“你已窥得先天大道?!” 一缕气机迸射,高贵悠远,镇压一切。嬴翌袖子一拂,消弭这缕大罗金仙气机,不至于惊了后妃,笑道“何以不能?” 凰母忍不住道“你才百岁而已!” 嬴翌道“百岁又何妨?有志不在年高,有道不在年高,有力亦不在年高矣。” 凰母完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踌躇之色。 嬴翌道“道友进军先天而不得,朕倒是可以给道友一些领会。” 凰母既知嬴翌开口必有所谋,便道“天帝要什么?” 嬴翌笑道“欲纳凰母入宫。” 凰母愣了愣,顿时一脸羞红,怒道“放肆!你你真是打的好主意!” 嬴翌大笑“那是自然。若得凰母入宫,朕多一亲人,多一道友,多一助力,何乐而不为?” 凰母起身,转身就走“没见如此厚颜无耻者。” 嬴翌见她身影渺渺,道“凰母若想通透,自来此即可。” “哼!” 一声闷哼,整个太皇天摇摇欲坠。嬴翌连忙一掌压下,将太皇天镇住,而凰母已飘渺无踪。 梓娘道“陛下为何如此唐突?这位凰母姐姐可不是等闲人物。” 嬴翌笑道“到了朕这样的层次,说话言语哪里还有转弯抹角的余地?不说则罢,说出来,什么意思都能明白,怎么说都是一样的。” 嬴太“我看你就是寡人之疾犯了。” 嬴翌不以为忤,笑道“凰母完美无瑕,时所罕见,朕是男人,心动在所难免。” 对于嬴翌而言,纳凰母入宫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不单单凰母,连青帝也在嬴翌的眼中。不过暂时并无提出而已。这两个,风姿各有不同,一个高贵雍容,天地所生。一个魅力无穷,宇宙俯首。这样杰出的女性,这世间能有几个? 是个男人,就不免动心。只是没有达到这个层次的,只能仰望。而嬴翌具备这个条件。 若得二女,相当于直接将太夏天庭的底蕴拔升量级。瞬间拥有三尊大罗金仙,合以天庭混一坚固的体制,对于成就唯一天庭具有相当巨大的推动作用。 既喜爱,且有利,如何不动心。 这是最完美的结合方式。 世间多喜爱却有利益之碍,或有利但无喜爱者多,既爱且有利,如何不完美? 当然,后宫诸女的想法,嬴翌也是知道的。突然有大罗金仙加入这个行列,个个都有危机感。 郑梓娘会觉得自己这个帝后,会不会德不配位?嬴太阴会觉得,恐怕以何将要受人压制。凡此种种。 不过嬴翌并无在意。 家里的事,都是可以解决的。 而且嬴翌认为,提出此事,或许的确令凰母恼羞,但对比起来,拿下凰母一定会比拿下青帝容易。 一则嬴翌抛出了先天之妙。凰母进军先天事败,对此必定耿耿于怀。二则凰母天生五德,说起来与她自己缔造的古元界天生相克。对比而言,太夏下辖的大夏帝国,恐怕从根源上,都更容易得到凰母的喜爱。 种种因素加起来,凰母未必不会动心。 而且嬴翌又不差。 以大千百岁之龄,证道大罗不说,还已经窥得先天之妙。又缔造太夏天庭,短短时间如此气象。 无论身份、地位、能力,皆可相配,又从无矛盾,何为不可? 八四章 元会之争 归根结底,止‘道’为重。寰宇之大,虚空无尽,多少天庭级势力,多少大罗金仙,困于此境而难窥先天大道。凰母窥之而不得,更是憾事。 嬴翌有窥先天之法,若是弱者,无异于抱玉于市,但他也是大罗金仙,便是一张最强大的底牌。 嬴翌有时候会想,便则不铸天庭,自己也未必不能以一己之力进军先天大道,实是那伟大字符玄妙万方,蕴藏先天大道者也。 端是那大门就在眼前,勿须去找,勿须去寻。 他凭此伟大字符一路走来,从一个凡俗之辈,开国建元,虚空扩张,缔造一个伟大的文明,及至于铸就天庭,自身从肉体凡胎一路顺风顺水,修成大罗金仙,也不知是哪里得了大道垂青。 有朝一日,见了大道,大抵方才能通透罢。 自嬴翌证道大罗,便自伟大字符的玄妙之中,得了一道鸿蒙不灭灵光,并自此鸿蒙不灭灵光中悟到一门神通。 这门神通以一化三,以三合一。却是鸿蒙不灭灵光演化、合一之道。将这一道灵光,演化三元,概为混洞太无元、赤魂太无元、冥寂玄通元,炼高上玉虚炁、玄上紫虚炁、无上清虚炁,正是那一气化三清的无上神通! 正是这门神通,令嬴翌暂时按捺住了直接进军先天大道的躁动。 要将这道鸿蒙不灭灵光炼化,与真灵合一,再自真灵之中分化为三,练成三尊化身,是为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玉清境无上开化首登盘古原始大天尊、赤魂太无元玄上紫虚上清真境玉宸道君灵宝天尊、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万教混元教主道德天尊。 练得一气三清,以盘古原始大天尊之身炼高上玉虚大道进军先天,以玉宸道君灵宝天尊之身炼玄上紫虚大道进军先天,以混元教主道德天尊之身炼无上清虚大道进军先天,是时三元归一,方是圆满,可照见大道! 这门神通晦涩渊深,修持不易。即便以大罗金仙之境,混沌宇宙之下天道之圆满者,修行起来也是磕磕绊绊。第一步将鸿蒙不灭灵光炼入真灵,怕就要十个元会不止。 但修持这门神通,一旦入门,真灵沾染鸿蒙不灭,在大罗金仙之中,便已属一流绝顶。若得鸿蒙不灭灵光炼入真灵,与真灵合一,便有万法不侵、万道不灭之身,任凭大罗金仙,也休想伤他一根毫毛。 而这门神通,更与嬴翌如今的计较息息相关。一旦炼成,进军先天如吃饭喝水,更可如意实施计划,将诸天归一,令天庭唯一,并不致令诸天归一之后会有隐患。 便如那凰母所言,若得天庭唯一,死水乎?嬴翌答曰与自己为敌。 将一尊化身为天帝,镇压天庭;将一尊化身为魔祖,与天庭为敌;将一尊化身为道祖,冷眼旁观。 待得时机一直,三元归一,背负混沌宇宙,一跃跳出藩篱,是以寻根究底,照见大道! 凰母不知,便则与她照面之嬴翌,却不过也只是一尊化身而已,便则与青帝一晤,也只是一尊化身。 嬴翌本尊,一直在那太皇天最高处的冥冥之中坐关静修,渺渺茫茫,哪里理会俗务? 嬴翌化身无数,不过仅此一尊化身能遮蔽大罗金仙感应。却是对一炁化三清神通的提前演练,虽然是粗陋不堪模仿,与这门神通的真意相去甚远,但连凰母、青帝这等人物,亦不能察觉。 逝者如斯,转眼便已是古元界元会之争。 当此时,古元界三尊大罗金仙调兵遣将,自附属族类之中,调派金仙老妖。譬如青帝之属,便有金仙老妖十余万数,更令百尊太乙金仙为将,自古元出,直扑道庭而去。 元龙、祖虎亦不落后尘,各皆有十余万金仙、百尊太乙金仙,以道庭为砺,拉开了古元界元会之争的序幕。 在那浩瀚的虚空之中,老妖老怪、金仙修士,你来我往,打的翻天覆地。更兼有道庭诸多大小宗门浑水摸鱼,连未证天仙的还虚、元神境,也参与其中。 古元界将本身元会之争的浪潮转嫁于道庭,但道庭如何肯吃亏?古元界之转嫁,只将金仙以上者转嫁于道庭,可内部无数族类在此时也开始了互相争战、杀戮、吞并的进程。 古元界的金仙老妖、太乙金仙妖神自然有道庭的金仙天君、太乙金仙道君抵挡。于是那许多大小宗门便在此时侵入古元界外围,趁古元界诸族类混战之时,攫取好处。 天庭级势力的战争掀起的无量煞气弥漫在虚空之中,成群结队的金仙或结阵厮杀,或捉对厮杀,将虚空打成了一锅粥。 在道庭与古元界之间的这片虚空中,不知多少层面宇宙被毁灭,又不知多少层面宇宙在交战之中诞生。 一尊金仙坠落,尸身化作一方宇宙。一尊太乙金仙坠落,一滴血便可化作一方宇宙。 而这等级数的大能,举手投足,便又毁灭无数层面宇宙。 在那道庭之上,冥冥之中,两尊无量伟岸的身影与古元界之上三尊伟大的身影遥遥相对,各自注视着战争形势的变化,却并不直接插手。 战争愈是激烈,双方犬牙交错,或道庭修士将古元界的金仙逼回古元界外围,或古元界的老妖打的道庭金仙节节败退。 渐渐形势便有明朗,尤以道庭青云宗附属青云界海为甚。那以青云宗为核心集结起来的金仙抵挡一阵之后,竟溃败开来,倏忽,青帝所属部属便已杀入青云界海。 道庭最高处,冥冥之中,玄成道主眉头微皱“青云宗是怎么回事?” 谓之左右道童“且去青云宗一趟。” “是,道主。”一唇红齿白的童儿驾云而走。 不多时,将至青云洞天,却见那洞天正呼啸而去,不禁愕然。叫道“青云道君,青云道君!” 庞大的青云洞天不止,青云子已现身出来,见是道童,笑道“童儿不在道主身边,到此作甚?” 童儿道“妖界孽畜侵入青云界海,道主令我来垂询,青云宗是怎么回事?” 青云子道“却是部置疏漏,正要弥补。” “弥补?”童儿诧异道“竟将青云洞天也搬去?” 青云子道“正是如此。古元之妖来势汹汹,已侵入青云界海,若不将青云洞天搬去,怕是镇压不住。” 便道“童儿只管去回禀道主,青云宗誓死抵抗。” 童儿懵里懵懂走了。 青云子吸了口气,转身而去。 八五章 论道 不多时,归玄成道主身边,将以一一告知。 玄成道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青云子要做甚么?”他望向纯阳子。 纯阳子淡淡道“再看。” 但见那青云界海许多星点渐渐熄灭,分明层面宇宙被拘拿而走,不多时,便少了十分之一。 玄成道主眉头再皱,垂首俯瞰,却见一点暗淡之光在虚空中飞驰,不是青云洞天又是何来? 那洞天哪里去镇压青云界海去了?分明往相反方向的虚空深处逃逸去了! “放肆!” 玄成道主震怒“青云宗自寻死路!” 便就要起身。 却忽然顿住,皱眉道“童儿且回玄成一炁宗,令宗门太上长老去追青云宗,务必将青云宗给本尊劝回来!” 童儿稽首离去。 便则此时,一道伟岸身影出现在虚空高处。但见此人,头戴玄琉玉珠平天冠,身着玄底金边云纹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腰悬长剑,手托宝印,威严至高,气度广大,正徐徐走来。 那虚空之中,正逐青云洞天而走的青云子,本是心中警兆大起,待此身影横过虚空,这警兆顿去九成,令他不禁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时,古元界三道伟岸身影一道看来,远处,凰母的目光也投射过来。玄成道主、纯阳子齐齐起身以对。 “玄成道友,纯阳道友,有礼了。” 嬴翌一步跨出,已至两位大罗金仙面前稽首笑道。 玄成道主面无表情,还了一礼“原来是太夏天帝,贫道有礼!” 诸多种种,随着嬴翌现身,天机顿时明朗起来,那玄成道主、纯阳子念头一动,已知嬴翌根脚。 并知青云宗并入太夏天庭之事。 如此,哪得一个好脸色? 嬴翌笑道“朕与二位道友神交已久,今日天高气爽,忽然动心,便来寻二位道友论道。” 玄成道主冷笑连连“你将吾道庭之宗门策反,竟还有脸来本尊面前论道,谁给你的脸皮?!” 纯阳子也漠然相望。 嬴翌哈哈大笑“你我道友,皆为大罗至尊,区区青云宗,怎教道友如此恼怒?鸡毛蒜皮而已,何必去管他?两位道友,来来来,你我三人论道一番,或见先天,岂不妙哉?!” 玄成道主看了看遥远处那古元界上三尊大罗,缓缓吐出口气“也罢,正要看看你太夏天帝之道,有什么高妙之处!” 三人于是环坐,各自开口,便是天花乱坠,虚空涌现无数青莲。各道各据一方,碰撞交互,互不相让。 便渐渐迷蒙,道妙交加,或地风水火开天之象,或阴沉阳升造化之景,渐成一方读立之界,再难窥伺。 古元界上,元龙、祖虎不能再窥伺,只把目光合于青帝身上。 元龙本体显化,正是一头浩浩荡荡不知几多万光年的长龙蜿蜒盘桓,一双龙目便有一个宇宙那般广大,威霸兼之,光芒无量。 祖虎亦然,却是一头头生犄角的白虎。那犄角直愣愣指着长天,锋芒毕露,白光迸溅,一双虎目凶残霸道,又夹杂着无穷狡诈。 “敢问青帝,此乃何人?”元龙声如雷震,震动虚空。 祖虎喝道“分明与青帝有因果牵连。青帝,你敢引外人插手?!” 青帝袅袅婷婷,背后隐现九条青幽幽的狐尾,闻言轻笑道“是又如何?” “你!” 元龙祖虎大怒,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青帝笑道“看把你们两个紧张的。” 元龙祖虎更是恼怒。 却又不好动手。此时尚未是斗法之时,有凰母在畔看着,有气也得肚子里吞。 却不说这里,只说青云子。 那青云子携了青云宗一应精华,逐着一个青云洞天直奔太夏天庭而去。不久,便被三道神光逐上。 青云子只好止步,便见三人显化出来。 却是三个老道,青云子哪里不认得?正是玄成一炁宗的太上长老。 当的此时,玄成一炁宗还能派出三位太乙金仙级的太上长老,可见其底蕴深厚。 “三位道友不在玄成洞天纳福,到这鸟不拉屎的虚空里来作甚?”青云子笑呵呵道。 为首一尊太乙金仙,乃是个体魄雄壮的虬髯老者,他皱眉道“青云子,你如何背离道庭,却竟阖宗并入区区一个太夏天庭?糊涂啊你!” “道庭屹立虚空多少年?那太夏天庭较之如婴儿不堪一击。青云子,你如斯背离,自绝于天下!”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似要把个青云子说的羞愧俯首。 青云子却笑道“贫道此行此为,背离道庭说不上,却是为了给自己,给宗门找一条出路。道庭业已腐朽,吾不愿与道庭陪葬,如斯而已。” “放肆!安敢如此诋毁!”那壮硕老者喝道“有道主在上,道庭稳固无碍,你竟言腐朽,不当人子!” 青云子嗤笑道“那混元宗乾坤子又是怎么回事?!” 见三位面色难看,青云子摆了摆手“我不愿与三位在此动手,三位让开罢,给我青云宗一条出路可好?” 三人哪里肯? 且不说青云宗位居道庭前十,是道庭的重要部分,单说追回青云宗乃道主之令,便不得违背。何况此关乎颜面。若得教青云宗在道主眼皮子底下背离了,那道主的颜面、道庭的颜面还要不要? 青云子已提起法力,随时准备与三人斗一斗。 说实话,他并不愿此时与道庭斗起来。一则的确面皮上过不去,二则夜长梦多,稍有拖延,万一事变怎么办? 玄成一炁宗三位太上长老实际上也不愿意动手。 休看这里照面的只青云子一人,但青云子背后的青云洞天里,还有几十尊太乙金仙! 一旦打起来,哪里会有好结果。 便则拖延最好——那太夏天帝虽也是大罗金仙,但与之论道者,乃是玄成道主与纯阳子两尊大罗。料来定不能取胜。到时候他败走,这里拖着,玄成道主再出手,一切就能尘埃落定。 三人嘴炮连连,就是不动手。青云子心中焦急,也不好动手。 当的此时,忽然远处虚空中传来呼唤“少阳殿主!少阳殿主!” 青云子闻言大喜,叫道“在此,在此!” 便见太夏东君、青君、佑圣真君联袂而至。 八六章 三千 东君青玄子、青君甲生道人及佑圣真君王轶胜至。玄成一炁宗三位太上长老脸色顿时铁青,却就见青玄子上前,笑呵呵稽首道“早闻三位道友乃道庭高人,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张笑脸,令玄成三人脸色稍霁,壮硕老者道“贫道乃玄成一炁宗太上长老昆吾,敢问三位高姓大名。” 青玄子道“贫道太夏天庭太阳宫主。” “甲生道人。” “天兵殿主佑圣真君王轶胜。” 各自报了姓名,那昆吾长老开口道“原来是太夏天庭的三位道友,不知三位道友此来作何?” 青玄子笑道“我在家中安坐,忽然心血来潮,知有道友及近,特来一见。果见三位道友,竟与我天庭少阳殿主在此叙话,于是便来,多有唐突。” 不等昆吾三人说话,他又道“相见便是缘,不如论道?” 更不给三人说话余地,便拉着甲生道人和王轶胜,与昆吾三人相对,当即坐下,开口便是玉句金章。 一旁青云子微微一笑,拂袖一推青云洞天,已是远去。而昆吾三人被青玄子三人道妙所阻,除非动手,否则只能坐下来论道。 而要与太夏天庭动手,倒非为不可。只是道庭既有古元为敌,如今若贸然再与太夏天庭直接对上,未免不好。即便太夏天庭诸般手段令人愤怒,但终归只是台面下的手段,不曾直接敌对。 无可奈何,只得先论道,打算论道败了青玄子三人,料来三人再无话可说,再去追那青云子。 便说青云子逐着青云洞天,一路就来到太夏天庭东天门处。早有青龙神将领天兵天将迎侯,又有诸神、人道所属大夏帝国易阁天官、军机府大将,迅速将青云洞天安置不提。 而此时,古元界元会之争前期已进入最激烈阶段。在古元界外围、道庭天海界外围,双方你来我往犬牙交错,时时有仙家、大妖坠落。 无可计数的广袤虚空之中,如一锅开水,混沌沸腾一片。 时光若流水,天庭级势力的战争,打的漫长无比。竟致令这片虚空之上流淌而过的时间长河都为之扭曲,使得无论太夏天庭,还是古元界、道庭,时间支流都混乱起来,导致了不少的麻烦。 太夏天庭尚好,一应诸神各司其职,镇压之下,有些小波澜,并未起乱。而道庭最甚,竟至于内部混乱无比。而古元界还好,三尊大罗金仙镇压,凰母亦出手相助,波澜只比太夏稍重。 而古元界与太夏之间的贸易,随着古元界与道庭战争的深入,也随之展开。一方方层面宇宙如货物一样被拉到太夏万界城,无数的法宝、器物、丹药、符箓,成批成批运到古元万界城,那诸多大妖小妖老妖乐的咧开了嘴。 得到太夏天庭的物资,古元界更见凶猛。等到大千三千年,双方战争告落之时,道庭的势力几乎缩水了十分之一。 这十分之一里,青云界海占了大头。这一片原本隶属于青云宗的界海,三亿多层面宇宙,最终被道庭留住的,只剩下千万出头,九成以上都被掠走。 而这些被掠走的层面宇宙,绝大多数都被拿来与太夏天庭贸易。往往拘拿住便拖回古元,直接在万界城中上交给青丘狐族,由青丘狐族统一与太夏天庭交易,最后将交易来的物资分散下去。 那道庭之上,三尊大罗论道之所,原本迷雾重重,随着时间流逝,竟渐渐清晰。 古元坐镇界上的三尊大罗金仙知道,那是论道即将结束,即将分出胜负的的表象。 无论青帝还是元龙祖虎,都对此深表好奇。 青帝见过嬴翌,知道嬴翌深不可测,但一一己之力论道玄成、纯阳两尊大罗金仙,未免力有不逮。至于元龙、祖虎,更是如此。他们没有见过嬴翌,天机显化这尊太夏天帝成道未久,年岁不长。以为恐怕必败无疑。 “也不知这太夏天帝是否自视太高,竟以一敌二。虽是文比,非是动手,料来自大,自有他苦头吃。”祖虎谓之元龙道。 元龙点了点头“此人莫名其妙冒出来,夹在古元与道庭之间,此时趁着元会之争捞些好处。那玄成子可是好相与的?早晚还回去。” 这话并无遮掩,青帝一目了然,只是笑。 这次古元界算是捞着了。虽然略有损失,但比起收获,损失微不可计。说来元龙、祖虎二人,此前甚至想趁着嬴翌与玄成、纯阳二人论道之时,出手再捞一把,最终按捺。却也知晓,若他两个出手,那玄成子和纯阳子必定强行终止论道,也要出来阻截。 毕竟若大罗金仙出手,那与太乙金仙、金仙之类大不相同。便则是一个道庭,大罗金仙也不需几次就能搬空。 若得如此,转眼道庭没了,那玄成子和纯阳子如何干休?到时候打将上来,就不好区处。 三千载,说来在道庭与古元界历来的战争之中,并不算长的一次。但这一次,却是古元界获利最大的一次,而道庭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忽然少了个青云宗,令道庭着实猝不及防。而两尊大罗又被牵制,更是失了指引,于是才吃了这么大亏。 道庭上,那方迷蒙世界渐渐清晰,正见三尊大罗金仙环坐,竟是有说有笑模样。 遥远处,元龙祖虎二人相视一眼,皆大奇。 “怎是有说有笑?”元龙皱眉“莫非还不打不成交?” 祖虎狡色一闪“我看莫不是那太夏天帝服软,出了大血罢?” 元龙深以为然。 却哪里是嬴翌服软出血? “两位道友道行精湛,实令人钦佩。”嬴翌大笑道“三千论道,朕所得颇多,多谢多谢。” 玄成子早无冷漠,叹道“天帝成道日浅,道行却在我二人之上,一番论道,诸多关碍令我茅塞顿开,合该多谢天帝才是。” 纯阳子也笑道“日后还要多多聆听天帝道音。天帝分明已窥的先天大道,已走到我与玄成道友之前,羡慕啊。” 八七章 暂歇 嬴翌笑道“二位道友随时可到朕那太皇天去,朕必扫榻以待。” “多谢天帝。” 玄成、纯阳二道齐笑稽首。 三人站起来,但见道庭一片乌烟瘴气。嬴翌道“此番倒是得罪,两位道友祈望不要见怪于朕。” 玄成子指着混乱一片的道庭天海界道“有得有失,诚哉斯言。与道友一番论道,所得颇多,便算是代价罢。” 纯阳子也点了点头“不过日后道友再来,还须做过一场。” 玄成子也颔首“正是。若道友胜了我二人,道庭并入天海界又何妨?若道友胜不过我二人,呵呵” 嬴翌大笑“待朕出关,必亲至道庭一行。两位道友,就此作别。” 言罢已散去无形。 徒留下玄成子、纯阳子面面相觑。 “这是化身?!” 纯阳子惊疑不定。 玄成子默然片刻“你我小觑了这位太夏天帝!走吧,还有烂摊子要收拾。” 理论上来说,古元界的元会之争,时限在一个元会之内。不过历来皆至多不过万年便可尘埃落定。 按照程序,先期将道庭卷入,以所掠所获之多寡分优劣。这一番,自然是青帝胜了。 青帝主攻青云界海,几乎搬空了那片界海,加之其他区域所获,比元龙、祖虎二者之部属的掠获加起来还要多几分。 不过古元之主的尊位,真正决定性的部分,还是在大罗金仙斗法的胜负上。 若元龙胜了青帝,前面的胜负便是个笑话。 但前期战争落定之后,元龙、祖虎却按捺下来,三千年不见动静。在这三千年战争过后的三千年里,许多变化,在渐渐发生。 自嬴翌论道得胜归去之后,太夏天庭与古元界、道庭之间,便开始了交流来往。 万界城成了名副其实的万界城,对应的,道庭也在其界海边缘位置立了一座道庭万界城。 如此,虽然道庭与古元界之间仍少有直接交流,但通过太夏天庭为媒介,互相之间也逐渐有了流通。 不过获利最大的,终归是太夏。 自青云宗并入太夏之后,太夏体量随之暴涨。加之几千年时间积累,许多修行众人一一冒头,极大的充实了太夏的底蕴。 大夏帝国得到了数以亿计算的层面宇宙,消化之后,也变得更加强盛。 在三方交流期间,太夏已派出人手,前往古元界助青帝建立秩序、普及道德和规矩,同时,古元界草木之灵的族类,也已有向太夏流动的大趋势。 在这方面,道庭的宗门,则较为排斥。 因为太夏没有宗门生存的余地,任何一个宗门,到了太夏都只有解散一途可走。 对于固执于道统的宗门势力,太夏是一个黑洞。 只有古元界那些生性恬淡的草木之灵,最是向望太夏的和平。随着交流渐渐加深,关于太夏天庭、大夏帝国的许多情况在古元界流传,有人去了,发现的确如此,于是迁徙的潮流开始酝酿。 对此,大夏帝国是欢迎的,太夏天庭亦是欢迎的。 草木之灵不但性子好,而且极为有用。譬如一些还虚境的草木之灵,其孕育的一些天才地宝,对天仙都有用。 当然,草木之灵在古元界是被吞吃的对象,但在太夏天庭,则不是。的确,太夏也需要草木之灵孕育的宝物,但未必要杀鸡取卵。 些个草木之灵,正可以用自己孕育的天才地宝,换取人道功绩、天道功绩。 若是不愿,也没人强求。 这片虚空中,古元界、太夏天庭、道庭,三者之间,逐渐平衡起来。若长此以往,未尝不能安宁,三足鼎立,比之两强相争,要稳固的多。 这才是造就三方频繁交流的真正原因。 不单单是三方下的部属,三方的首脑,也各有交流。除了元龙祖虎不知道现在藏在哪儿,譬如青帝、凰母,玄成子、纯阳子,偶尔便会来太夏天庭一趟,与嬴翌坐而论道。 公是公,私是私。三个势力终归有一日要融为一体,高层必定会做过一场。但并不妨碍个人之间的交流。 如今什么都已摆在明处,遮蔽天机什么的,也已没有必要。于是光明正大,该交往交往,到时候要打了,再做过一场就是。 到了这个层次,大罗金仙之间的胜负,才是决定势力存亡的关键。 “我尝以此为憾。”玄成道主一身青袍,云海中狂风呼啸,吹的须发皆张“立道庭时,我未能证道,由是埋下散漫的祸患,令我束手无策。纯阳子证道之后,更见掣肘。令我许多计较,都只能半道而止。再看看道友这太夏,这大夏,真正是权柄在握,混一坚固,无有瑕疵啊。” 一旁纯阳子叹道“非是我不支持你,只因道庭根基就是宗门,你要推翻宗门建立天庭,道庭唯有毁灭一途可走。” 玄成子只是叹息。 嬴翌笑道“道庭建立时机不对,又有古元界相争,内外皆不宁。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存。能有如今气象,道友已是殚精竭虑,诚非战之罪。” 玄成子失笑“如此也罢。” 便转言“道友神通,已是无量。一尊化身,也令人高山仰止。却为何不早早出手,与我等做过一场,定下胜负?” 纯阳子也看过来。 嬴翌笑道“时机未至。” 玄成子点了点头,忽然道“道友才是殚精竭虑。分明已有胜算,却还在等时机。那古元界为道友手段渐渐同化,太夏对宗门的态度,也渐渐为人所接受。等到那古元界的太夏道统成势,等到道庭诸宗门都已接受太夏的宗门处置之法,再一举将二者皆纳入掌中,此诚万无一失之策啊。” 嬴翌哈哈大笑“诚哉我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道友啊。” 纯阳子笑道“怕不止此罢?以我观之,天帝是时,怕是打算以一敌六,大胜而归?” 玄成子深以为然“如此,安敢有不服者?!” 嬴翌笑道“是有此意。朕本尊尚未出关,一待出关,便越战诸君。玄成道友、纯阳道友,还有那古元界青帝、凰母及那元龙祖虎,朕要一并压服!” 八八章 天魔 玄成子长笑一声:“天帝道行高深,诚为钦佩。然若动起手来,贫道可不惧你。” 纯阳子深以为然:“这动手跟动嘴不是一回事。天帝休要张狂。” 嬴翌哈哈大笑:“你我修行中人,当知道行的深浅决定神通上限。休要倚老卖老,朕成道时日虽晚,但手段可不浅。” 三人皆笑:“做过一场方知定论。” 玄成子与纯阳子稽首道:“这便告辞,静候天帝出关。” 若要天庭唯一,天帝权柄在握,便须得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压服一切强者方可。如若不然,到头来又是一尊傀儡。 嬴翌坐关,修持神通,所为者何?盖莫如是。 眼下还只古元、道庭,而这混沌宇宙无尽虚空,又有几多天庭级势力?又有几多大罗金仙? 若连古元、道庭的几位都不能一力服之,他这个天帝也不要做了。 凰母终归没有在嬴翌出关之前给予回音,而嬴翌也没有在本尊出关之前向青帝提亲。 或许凰母心动,但这混沌宇宙之中,终归到头来要以力论。若胜不过她,怎将她压在身下? 时间如流水,千年万年,也不过等闲。 想必是自天机之中已有感应,那元龙祖虎二者,已知所谓元会之争,大抵已无意义,便沉寂下来,那次元会之争也不了了之,最终没有与青帝斗法决出古元之主尊位。 局势毕竟已摆在明面上,道庭二位没有胜了嬴翌,反倒在论道之中被嬴翌压服。这如何不让人心生警惕? 虽说动手不比动嘴。但正如嬴翌所言,道行的深浅,决定了神通法力的上限。道行愈深,神通的上前愈高。 天机明朗,局势清晰,自天机之中,那大罗金仙便知早晚有那决定一战。元龙、祖虎亦曾想过先发制人,但自忖仅凭他二者,怕是有些为难,又担心凰母、青帝不配合,于是曾去寻玄成子、纯阳子,欲图结连这两位率先向太夏发难。 便至道庭。 “天机显化,道庭、古元、太夏必有一战,且就在一二十个元会之间。那太夏天帝道行高深,二位道友亲身体会。若得等他破关而出,怕是更难力敌。不若你我四者率先发难,断他坐关之想,胜算更大。”元龙如是道。 祖虎亦道:“你我如今权柄在握,高高在上。若被他压服,岂非受制于人?正要坏他好事,成我好事。” 玄成子与纯阳子对视一眼,皆笑。 玄成子道:“你我修行至今,所谓者何?大道耳。然你我证大罗至今许多年,却摸不见门槛。如今有一人,已走到你我前面,将要开辟出先天之路,为你我指引方向,你二人却因所谓区区权柄,要坏自家前路,何其愚蠢?” 元龙大怒:“你愿伏低做小,我却不愿!” 拂袖而去。 见二人气冲冲而走,纯阳子对玄成子道:“这两个与天帝无有交情,恐是惧怕被压服之后,得不到好处,又要受制于人。” 玄成子失笑:“却是低估了天帝心胸。” 果然元龙、祖虎二者行于虚空,祖虎道:“那太夏天帝与青帝、凰母交好,而你我与青帝、凰母有怨。这些年来,亦不曾上门拜访,亦不曾结下交情。那玄成子、纯阳子二人忒无脸皮,论道败了,还没脸没皮上门与人套交情。可如是一来,你我便难了。等那天帝出关,必是大有把握,你我战他不过,被他拿住,呼来喝去,颜面尽失,还得不到好处!” 元龙面沉似水:“那当如何是好?” “不如结连外人?”祖虎斟酌道:“遥远处有一天魔界,其中有些强人。” 元龙皱起眉头:“那天魔界不是善类,休要逐了豺却引来了狼,是时更不好过。你让我思虑思虑。” 祖虎亦知道此间麻烦,点了点头:“是该好生思虑。” 虚空广大,如古元、道庭这类势力,在混沌宇宙广大虚空的尺度上,没人知道有多少。 只是多相距遥远无比,或各有敌手无暇远顾,于是暂时井水不犯河水。天魔界便是这样一个势力。 祖虎游历虚空之时,曾去过天魔界。 名曰天魔界,实际上与古元、道庭一样,是一个天庭级的势力,下辖宇宙无数。可这天魔界的道统,比古元界更甚。原始说不上,但更凶暴,更野蛮,更诡诈,更狠毒。 古元界讲究一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明晃晃血淋淋。天魔界也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本,但更参杂了许多阴谋诡诈。那是无信无义,无法无天最淋漓尽致的展现。 引来这样的外人,结局恐怕更难堪入目。 当的此时,天魔界。一道若有若无的紫光坠下,坠落在天魔界中一片荒凉之地的石头山上。 这山上,正是一片狼藉。 但见废墟遍布,拳印、掌印镶嵌在这座绵延数百万里的石头山,山上本当是鳞次栉比的建筑尽皆粉碎,许多血污、残肢断臂零落。 红光一闪,片刻之后,一片废墟里,几块碎石掀开,爬出来一个缺了半边脑袋的人。 这人半边脑袋蠕动着,瞬息之间已是长全。 他站起来,四顾一望,只觉荒凉之中血煞之炁滚滚,那残垣断壁之中,隐隐还有诸多被打破的凶狠阵法。 微微一叹,他目中神光闪烁,已将这一具尸体残留的记忆尽数消化,并自这时空之中,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石头山,原本是一方势力的山门。却因某弟子一句口头上的碎语,遭人灭门。以至于几十万年的道统毁于一旦,数千门人,上到掌门、长老,下到记名弟子,没有一个逃的性命。 但不要以为这样的下场,就为这石头山上的刹魔道感到可惜。这刹魔道也不是好东西,不说其内部的残酷斗争,单说这刹魔道自建立以来,屠戮、祸害的,便罄竹难书。 这便是天魔界的常态。 “自即日起,我便是刹魔道赤混魔君。”话音一落,此人气息暴涨,从还虚至天仙至真仙,吃饭喝水一样,止于金仙圆满。 他转身化作一道光,没入荒山之中:“这躯壳底蕴太浅,还须得好生修持一番才是。” 八九章 前奏 不错,所谓赤混魔君,便是嬴翌的一尊化身。 嬴翌本尊坐关,修持神通,要将鸿蒙不灭灵光融入真灵。三个元会,才将将融入三分之一。 便将这三分之一真灵分离出来,炼就一道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真灵本炁,将以跨越虚空,来到这天魔界,正好占了这具躯壳。 嬴翌何等智慧? 他要将古元、道庭并入太夏,玄成子、纯阳子、凰母、青帝这四人已有心理准备,但元龙、祖虎二者,却没有。 然而嬴翌却没主动去给他们一个光明的希望,实则便是逼这二人心生忐忑,迫其寻求外援。 至于外援者何?天魔界无疑。 因为天魔界是最近的一个天庭级势力。 这正好符合嬴翌的计较——与自己为敌。 天魔界,已在嬴翌的眼中,并且其道统更加暴戾残忍,天生与秩序敌对。将天魔界列为太夏天庭之敌人,但这个敌人,须得掌控在自己手中。于是赤混魔君便应运而生。 于是天魔界风起云涌。 一尊名为赤混魔君的大魔横空出世,征战天魔界。只用了数千年,便登临大罗魔祖至尊之境,成为割据天魔界一方的霸主,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便在此时,古元界祖虎找上门来。 太夏天庭,太皇天,凌霄宝殿。 嬴翌的一尊化身高高端坐,众神皆在列。 “陛下,”纯阳殿主李南极拜道:“古元界兀然生乱,已牵连许多族类,乱象暂时还未波及到青丘,但不可不防。” 天帝道:“古元界何以生乱?可探明缘故?青帝可有说法?” 李南极再拜,道:“我太夏天庭调派人手助古元建立秩序已逾数千载,对古元界形势变化体会切身。古元生乱,始于其边缘部洲,原以为是龙虎二族挑起,但仔细探查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此乱象在生性凶暴的族类之间尤为剧烈,龙虎二族内部属族亦互相攻伐,已乱成了一锅粥,正向古元界中央诸部洲蔓延。” 又道:“青帝言:乱象由外而来,但请陛下区置。” 天帝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元龙、祖虎势穷,由是引来外人,自食苦果。先不必去管他,只把青丘周围部洲稳住秩序即可,料来青帝亦是如此思虑。” “喏。”李南极拜道:“是否调遣天兵天将前往镇守?” 天帝笑道:“你去问青帝。” “是,陛下。”李南极说罢此事,又道:“陛下,这一千年来,已并入道庭宗门有七十万,并入古元草木之灵族类有三十万,且趋势日盛,预计在下一个千年之内,道庭并入之宗门将达千万之数,古元草木之灵族属少则三百万,多则五百万。并入之族类、宗门,皆已安置妥当。或于人道大夏帝国繁衍生息,或于天庭各部司宫殿任职,皆井井有条。” 太夏天庭先是在元会之争中吞并青云宗,并通过古元界获取了道庭数以亿计的层面宇宙,以至于体量暴增。及至于如今,三个元会的时间过去,几十万年转眼,一边向外开拓、攻略更多的无主宇宙,一边从道庭、古元界吸纳好处,此消彼长之下,太夏天庭的体量已经不比道庭和古元界差多少。 便是作为天庭中坚的金仙、太乙金仙的数量,也渐渐追赶上来。连大罗金仙,太夏天庭也新晋一尊,便是青云子,如今的太阳宫主。 太阳宫主之前是青玄子,不过青玄子亦不甚管事。及至于青云子证道大罗,青玄子便上书请辞卸任,让出太阳宫主之位,自己去元炁殿去了。 天庭建制圆满,诸神各司其职,无论对内对外,皆少有瑕疵。对外着重于削弱道庭、古元界之举,正大光明的将道庭和古元界愿意迁徙到太夏的宗门、族类接引过来。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玄成子还是青帝,竟都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 至于对内,无非消化二字。 并入太夏的任何一个宗门、族类,都必须要按照太夏的规矩和习惯继续生存下去,他们旧有的一切,都要被竭力消除掉。 同时,在这三个元会里,太夏下辖的层面宇宙,在格局上,也进行了一番巨大的调整。 早前在太夏宇宙晋升大千之后,便着手第二、第三大千宇宙的晋升。当初嬴翌去古元,见了古元界那浩瀚无边的庞大世界之后,便动了心思。于是太夏也在这段时间里向这个方向发展。 数以千百计的大千宇宙以太夏宇宙为核心,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庞大之极的大千宇宙。并且这种趋势不但没有减缓,还在继续扩张。 不过融合的目标,只有大千宇宙。中千、小千已没有资格继续融入。 当前太夏宇宙的体量,还比不上古元界,大抵相当于一百个青云洞天的体量——话说青云洞天在早年也已融入太夏宇宙。 在计划中,太夏宇宙的体量,要超过古元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征服古元界之后,便于直接将古元界吞并融合进去。 太夏天庭如今的诸神朝会,已更改到一千年一回。大抵平素执司,只从封神榜上便可一目了然,大千一千年一回的诸神朝会,总的来说还是形式上的一种聚会。 朝会过后又是讲道法会,法会过后天帝又在青霄御花园宴请诸神,宴会过后方止。 待宴后诸神散去,青帝便到了。 嬴翌与青帝并肩行在霞光云海里,青帝道:“你那化身做的好大事业,整个古元界已有泰半区域被卷入其中。元龙、祖虎二人怕是欲哭无泪,手足无措了。” 嬴翌笑道:“既定之策,如是而已。你只将本性趋近于中庸的族类聚合起来即可。” 青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怜你本尊尚未出关,还未战败我等,我等便已开始为你行事,真是教人无言以对。” 嬴翌大笑:“谁教朕有这底气呢?” 青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我有先天之机,大抵怕也是如此罢罢了,你可调遣天兵天将至古元。早前不是说要练兵吗,那就练罢。” 嬴翌笑道:“多谢青帝成全。” 九十章 拉锯 赤混魔君,对了,现在应该是赤混魔祖。赤混魔祖在天魔界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证道大罗之后,便与那祖虎勾连在一起,来到古元界。 其肆无忌惮之处,令人心惊肉跳。只将炼就的一道魔炁洒出,便扭曲诸多族类心性,以至于古元界大乱。 而元龙、祖虎,竟束手无策。待要反悔,却又来不及了。 赤混魔祖所炼之魔炁,乃以一道赤魂太无元玄上紫虚炁为根基,合以在天魔界征战多年搜集的无穷煞气炼制而来,这魔炁洒出,连元龙、祖虎两个都消除不得。 竟至于将龙虎二族过半属族侵污,成为赤混魔祖麾下的喽啰,然后开始大肆攻伐。 元龙、祖虎气又气不过,悔又悔不得,只能暂时按捺。 祖虎亦不曾想到,这赤混魔祖一来,便如斯嚣狂。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好在赤混魔祖只污了二族过半则止,将以攻伐它族,而没有将两族所有的属族都侵污。要不然这两个不知要怎么跳脚呢。 整个古元界是鸡飞狗跳,元龙、祖虎不得不将没有被侵污的族人迁移到北方。而赤混魔祖麾下的喽啰们,便开始大肆攻略,短短几千年,古元界的东部、南部,已皆为其所属。遮天蔽日的魔云浩浩荡荡,如天幕一般,将星空中的星光都挡住了,令得整个古元广陆都显得阴暗起来。 在这个时候,太夏天庭天兵殿调兵遣将,数亿天兵天将涌入古元界,在以青丘为中心的中央诸部洲的边缘的立体空间区域建立防线,与赤混魔祖的部属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而同时,大夏帝国的探索者工会,也借着这个机会膨胀起来。 古元与太夏进入交流阶段以来,天庭层次的交流反倒没有人道大夏帝国与古元的交流来的频繁。 古元界的秩序改造,毕竟以大夏帝国为蓝本。连探索者工会,也在这里生根发芽。 许多妖类成为探索者工会的一员,为大夏帝国卖命。 赤混魔祖的喽啰们朝着中央诸部洲袭来的关头,探索者工会重新抓起其另一半执司——也就是半军事力量的执司,为天庭的驻军打辅助。 在这样的情况下,更多的妖类加入到这个行列,去与魔祖的喽啰们拼命,也就理所当然了。 而青帝却并未阻止调派兵马,当作一个冷眼旁观者,任凭太夏天庭于此练兵。 随着拉锯战的进行,古元界的行事愈发清晰。到第四个元会终末之时,整个古元界大抵分作三个部分。 赤混魔祖部属所在以东、南两个方向为主,龙虎二族作为旁观者,居于北方,而中部、西部区域,则是青帝统领的诸多族类,而防线,是太夏天庭天兵殿主导。 三方势力泾渭分明,一眼可知。 对于军队来说,战争是推进战斗力最直接的手段。即便是修道士组成的天兵殿,也不会脱离这个藩篱。 战争的延续,双方各施手段。赤混魔祖一方的魔道手段施展出来,然后被太夏天庭的元炁殿解析,并开发出相应的针对性手段。太夏天庭的手段攀升,赤混魔祖那边又拿出更多更狠毒的手段,真个是你一尺高我一丈,你一丈长我十丈。 互相为敌,互相又在促进。 不过古元界毕竟不是赤混魔祖的基本盘,这场绵延的战争持续到第七个元会的时候,赤混魔祖势力已经开始衰弱。 被魔炁侵污的族类,在历年的战争中一批一批的死掉,而赤混魔祖又全然不在意,没有建立相应的培养机制,后续跟不上。 虽然通过战争,赤混魔祖麾下也淬炼出一支强悍的魔军,但比起有着源源不断的后续支持的太夏天庭,落在下风也就理所当然。 然后——在第八个元会的关头,赤魂魔祖开始呼朋唤友。 天魔界另外三大魔祖——无天、菩提、迦尼,将触须伸展过来。天魔界无数的魔头涌入古元。 面对这样的压力,首先坐不住的就是元龙和祖虎。 这两个来不及后悔,立刻组织调派金仙级的老妖参战。道庭那边紧随之。太夏天庭也瞬间加大的投入力量。 到第十个元会,双方仍在僵持。而嬴翌还未出关。 不过此时,嬴翌已将鸿蒙不灭灵光尽数炼入真灵,着手下一步修行。赤混太无元玄上紫虚境玉宸道君灵宝天尊早已化出,不过只能算是个幼儿,虽然证道大罗成了赤混魔祖,但本源不全。 如今嬴翌正式修行一气化三清,首先便要补足这尊玉宸道君灵宝天尊——赤混魔祖的本源,然后化出混洞太无元盘古原始大天尊化身、冥寂玄通元万教之主道德天尊化身。 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并不急躁。 天魔界凶悍暴虐,但天魔界远来,而其大罗至尊也只有四尊。比起古元、道庭和太夏,终归是落在下风。 大罗金仙不出手的前提下,天魔界也难以抗衡三大天庭级势力的联手。 不过太夏天庭因练兵之举,并未有投入全力,这才与之一直僵持拉锯。 这场战争,是嬴翌预谋中的战争,通过这场战争,将天庭的兵马练成精兵悍将,并将这场战争当作一个筛子,作为淘汰、清洗顽固之辈的筛选场。 同时,这场战争,也是进一步促进太夏天庭人道所部文明进一步发展的动力。 太夏人道所部大夏帝国,在太夏天庭建立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棘手的敌人。十个元会以来,一百二三十万年,其文明的足迹渐渐原地踏步。而天魔界的入侵,对于大夏帝国,也是一个考验。大夏帝国的军队,虽然不能部署在正面战场上,但可以作为辅助,让他们好生体验一下天庭级势力战争的残酷。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必须要让他们随时有一个可以警醒的目标。 在嬴翌的计划里,天魔界扮演了诸多的角色。是未来天庭的对立面起源,是促进道庭、古元界融入太夏天庭的催化剂,是清洗一切顽固者的侩子手,是练兵的战场,也是敦促大夏帝国人道文明继续发展的动力因素。 九一章 结局 时间来到第二十七个元会。 一元十二会,每会合一万八百年,计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二十七个元会,便是近三百五十万年的漫长时光。 大千宇宙三百多万年过去了,对天庭级势力而言,却不过尔尔。而战争持续到现在,天魔界业已疲敝。 天魔界四大魔祖在这些年里,几乎已经将天魔界本身的底蕴榨干,一批批的大魔老魔投入到这场战争中,为嬴翌的计划添砖加瓦。 到这样的境地,战争已趋近于尾声。但需要一个终结,那就是大罗进行之间的斗法。 损失如此惨重,天魔界的魔祖们哪里肯甘心?二十多个元会打下来,家底都快打光了,却还盘桓在古元广陆太夏天庭的防线之外。 说起来天魔界另外三位魔祖,本要半途撤离。但有赤混魔祖在中间挑拨、激将,用种种手段把他们拖在这里,形成如今的局面。 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这一天,太夏天庭太皇天最高处,忽然一道神光冲霄,浩浩荡荡伟大之极。却还未铺开,便见一枚混混沌沌的字符当空镇压下来,将一切气机一扫而空。 天钟骤响,声如洪钟大吕,响彻万方。 诸神朝拜凌霄殿。 天帝高高端坐,待诸神皆至,道:“与朕向古元、道庭几位道友下战书罢。” 诸神一听,顿时惊喜莫名。 又听嬴翌道:“与天魔界之争,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王轶胜。” “末将在。”佑圣真君王轶胜起身拜道。 “总攻罢。”嬴翌缓缓起身,平天冠琉璃珠后一双氤氲的眸子里神光万丈:“众神随朕一道,去会一会那天魔界的魔祖。” “是,陛下!” 天帝起銮驾,风云龙虎景从,大道为之铺路。亿亿霞光照破虚空,万万瑞炁凝成华盖,浩浩荡荡仙云弥漫。 嬴翌端坐銮驾,神思竟有些恍惚。 想当初,肉体凡胎,穿越了时空,来到那大明。顺风顺水,开国建元。及至于铸天庭,谋道庭,算古元,想来不胜唏嘘。 他望穿虚空,已照见来时之处。却是在那虚空之上,时间长河里,一颗星辰,一方宇宙,如斯渺小。 有感概,却已没有了那种念想。 时至今日,已屹立于混沌宇宙之巅。料来大千寰宇,无尽虚空,也没有几人能当的他的敌手,忽然有一种寂寞。 而寂寞之余,更多沉重。 作天帝,背负天地,环抱宇宙,怎一个沉重了得?! 那是不可言喻之重,而未来,他必须要托负着这无尽的混沌宇宙,一跃跳出藩篱,那又是怎样的压力与壮阔?! 古元界已在眼前,那几尊魔祖的气机,已经被他牢牢摄住,却已没有多大趣味了。 比起背负混沌宇宙的伟大与壮阔,区区天魔界,区区几尊魔祖,又算的了什么呢? 銮驾降下,天帝的面孔映照着整个古元界,是如此的伟岸广大。 但见天帝起身,叱一声:“来!” 便见四尊魔祖突兀现身,各个面露茫然。 才见天帝,神色骤变。而天帝一掌已覆压下去。 赤混、无天、菩提、迦尼,齐齐怪叫一声,浩浩荡荡的法力伴随着无量大道涌现出来,却在那天帝掌下犹如纸糊,瞬间退散。 四大魔祖面露绝望之色,只见那巨掌压下,闭目待死。唯赤混魔祖,忽然脑后一缕紫炁升腾,稍稍顶开一寸,舍了一尊真身,元神真灵逃逸出去。而其他三尊魔祖,只啵啵啵三声响,便已化作飞灰。 三点真灵被天帝拈起,收入袖口。 天帝望赤混魔祖逃逸,并未再出手。侧里,凰母、青帝、玄成子、纯阳子、元龙、祖虎,已至。 “来来来,教朕看一看诸位道友的神通!” 天帝长身抬步,一袖子将身旁青云子推出,并迎着七尊大罗金仙而去。 (好吧,这本书到这里结束。从一七年的夏天,到一九年的秋天,两年多时间,几百万字。或许应该有些愧疚。生活的事总是不那么如意,于是这本书的质量,随着时间流逝连连下滑,但做事要有始有终,总要写完才好。新书构思已经有了,半个月之内上传,希望捧场,谢谢。)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