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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乖[网游]》作者：蒸蒸与上

文案：
-楚骁带领自己的战队拿下大师赛冠军之后，盛极而衰，经历了成员出走、状态下滑、对手暗算等种种不顺，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新治疗。
解说A：“听说楚神管他们的新治疗叫队花？”
解说B：“可不敢胡说。”
粉丝A：“听说新治疗是勾引楚神上位的？”
粉丝B：“可不敢胡说！”　　
队员A：“听说楚队跟新治疗有那么点暧昧关系？昨天没回自己房间？”
队员B：“可不敢胡说！！”
某日直播，粉丝&解说&队员眼睁睁看着他们敬爱的楚神，“忘”了关摄像头，把传说中的新治疗按在墙上亲吻。
林况：“我们已经分手了！”
楚骁：“再胡说，我又要亲你了。”
“好乖。”
　
扫雷：年下攻。楚骁x林况。
现代架空游戏背景，同性婚姻合法。键盘网游，游戏内容虚构，部分设定借鉴剑侠情缘网络版叁。无原型，有直播，有比赛情节，非严格电竞文，尽可能通俗易懂不影响阅读，为了写得爽有很多自己的设定，请勿以现实认知代入。
一包破镜重圆小甜饼。
#再次重申，本文任何一个人物均无原型，开篇是相当常见的文学手法，我婶婶昨天早餐买了包子和粥，今天我写文让主角早餐也吃包子和粥，这叫正常的现实发展逻辑，谢谢

内容标签： 年下 游戏网游 甜文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况，楚骁 


作品简评
和小狼狗前男友分手已有月余，林况却总是忍不住去关注前男友战队的比赛——明明是上届大师赛的冠军，如今却被狼心狗肺的内鬼害到被众人群嘲。最难忍的是，一边群嘲，吃瓜群众还要萌内鬼和前男友的……！！林况默默看完全程，开着小号，点击了[申请加入队伍]……本文讲述了一对误会分手的恋人，因为电竞比赛机缘巧合重新“绑定”到一起，在过程中增进对彼此了解、再度恋爱的故事。本文将电竞升级剧情线与恋人复合的感情线交织前进，紧张刺激的比赛之外、又有甜蜜温存的恋爱故事，文笔清新细腻，一众配角人设也颇有萌点亮点，娓娓道来之中又不失惊喜。





第1章 
　　晚上八点，林况开了直播，给粉丝转播《剑侠江湖》冠军杯的八强赛。
　　“……前两场比分1：1，现在是第三场绝杀局，比赛进行到第十一分钟，双方队员应该都有了疲态，技能循环也陆续出现了真空期……”
　　解说甲语气忧心忡忡，解说乙也摇头叹气：“刚刚那一波花无邪虽然扛了过去，但他手里也没有任何大技能了，楚照离他又很远，现在情况很危险……”
　　林况没开摄像头，粉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麦克风里传来一声磕碰轻响，不知道是他撞到了东西还是什么，弹幕纷纷道：“茶茶觉得谁会赢？”“祈祷我的三千帝一定不要输呜呜呜”“我们三千帝不会输的！！！”……
　　现在直播里的两支队伍，分别叫做“三千谛”和“夜雨霖零”，其中“三千谛”更是上届大师赛的冠军队伍——人家本来叫“三千谛”，结果因为脑残粉众多遭人嘲讽，说“《剑侠江湖》玩家2900万，三千谛粉丝3000万”，愣是被赐了花名改叫“三千帝”——到后来这花名广泛流传，连粉丝都开始用它调侃自称，倒好像一出场就自带王霸之气似的。
　　即使这王霸之气，到今天似乎已经岌岌可危。
　　“……我怎么知道。”林况看见了弹幕里的问题，咬着柠檬冰红茶的吸管，含糊说，“……我从来不播竞技场的东西……”
　　“……花无邪、花无邪被抓到了！他已经没技能了，他没有任何技能！！”解说甲陡然提高的声音，一瞬间盖过了林况，“——有没有人能救他！如果没有人救治疗，那三千谛——”
　　“楚照！碎星斩月！！楚神——！！！”解说乙激动得声嘶力竭，“楚神这波救奶太漂亮了！天秀！他刚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待会儿我们一定要看一下回放！他的这波救奶……不，花无邪又被抓了！他现在身上只有30%血，20%！10%！楚神没办法再救他第二次了——血条清空，花无邪被夜雨霖零带走！！！”
　　比赛场上永远瞬息万变，上一秒解说还在为“楚照”的精彩操作激动不已，下一秒三千谛的治疗就再次被抓，几个呼吸间被清空了仅存的血条，游戏人物栩栩如生地倒下去，连带着名字一并变成了灰色。
　　“花无邪退出地图了……另两个人也没有耽搁。”解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剑侠江湖》冠军杯、八强赛、第三场，让我们恭喜夜雨霖零取得胜利，成功进入四强。”
　　林况悬在键盘上方的指尖，许久没有动。
　　弹幕里粉丝的反应大多也充满了失落和不敢置信：“……我不是在做梦吧？”“三千帝真的输了？”“连四强都没进去？线下一轮游？”……
　　等林况回过神来，直播镜头已经从游戏画面切到了比赛场馆内。镜头在各个选手脸上逐一掠过，胜利战队的成员一脸兴奋、互相拥抱，而三千谛的成员，则各自站在机器面前，埋头收拾着键盘耳机等外设。
　　异常安静。
　　主持人可不会放过这爆新闻的好机会，初出茅庐的黑马倒还在其次，最能吸引眼球的、还要数上届大师赛冠军队伍的灵魂人物——
　　他迅速将话筒递到三千谛队伍里一个人的身边：“楚神，对这次比赛的结果，你有什么感想？”
　　那人身材高大挺拔，不过等他转过头来，才发现他年纪应该很轻，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
　　在他望向镜头的瞬间，现场观众席和林况直播间的弹幕几乎同时汹涌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靠，楚神怎么还是这么帅”
　　“楚队我老公！！！”
　　“茶茶你真的不打广告吗？那我要把零花钱都拿去买楚神同款队服了QAQ”
　　……
　　“感想？”全场喧闹下，身着银白色队服的“楚神”脸上并没有失败后的阴翳或愤怒，相反，他看起来有些过分轻描淡写了，“对手的确很强，值得尊重——但这不是结束。”
　　他看着镜头，眉峰微微一挑，坦然说道：“我们大师赛上见。”
　　-
　　楚照话音落下，观众席和弹幕一起沸腾了。
　　屏幕里面，带节奏骂三千谛的喷子、疯狂刷屏表白鼓励的迷妹、争吵《剑侠江湖》各职业强弱的路人，集中到一块儿，密密麻麻，几乎把“楚神”的脸都盖住了。
　　“楚神”没再说话，绕过主持人，脱了汗津津的队服外套、拎在手里，去找他的队友会合了。
　　-
　　“楚神”走开之后，现场直播镜头转回了“夜雨霖零”，又从“夜雨霖零”转到了游戏方邀请的各大网红和coser——林况对满屏的美瞳假发不感兴趣，扶了下麦道：“今天后面是不是没比赛了，那我把转播关了？”
　　他直播间里的弹幕纷纷道：“好哒！”“今天八强赛，明天就是半决赛了。”“可是三千帝输了，瞬间感觉期待值降一大半QAQ”“对啊，感觉没什么好看的了，别的队都没意思。”“我的楚神，我的花花，好难过555”“我基友从最后一场后半段就已经哭瞎了，怎么安慰她啊……”
　　“三千帝脑残粉果然名不虚传，我要窒息了……”
　　“你们快别给三千帝招黑了，人家输比赛已经够惨的了，现在还因为你们论坛节奏被带得飞起。”
　　“说实话就招黑啊？确实没有三千帝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啊，我就打算随便看看深巷明朝那队了。”
　　“深巷明朝很强的好吧？什么叫随便看看？三千帝粉果然井底之蛙”
　　……
　　眼看着弹幕快要吵起来，而随着比赛的结束，林况的直播间里也正在涌入大量观众，人气转眼就破了百万，要是真的吵起来了，估计论坛也少不了被带一番节奏。林况关了转播，问道：“你们还想看什么吗？没有我就下播了。”
　　原本还火药味十足的弹幕，几乎瞬间风向一转：
　　“啊啊啊茶茶不要啊！！！”
　　“不要下播不要下播！茶茶可以开摄像头吗？好久没看到茶茶开摄像头了QAQ”
　　“对对，只要开了摄像头，茶茶随便想玩什么都行嘤嘤嘤”
　　“想念茶茶的盛世美颜了QAQ”
　　……
　　林况也没多迟疑，一边启动《剑侠江湖》，点击登陆页面上那个蹦蹦跳跳的白衣萝莉，一边在等待过图的间隙里，打开了电脑斜上方的摄像头。
　　在摄像头开启的一瞬间，弹幕几乎同时开始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表白茶茶！”“茶茶还是这么好看prpr”“呜呜呜茶茶今天穿了连帽衫好可爱好可爱！！我要哭了！！”
　　——“xxx”用户已被主播“柠檬冰红茶”禁言一小时。
　　林况刚上大学时，哔站的直播平台正火，他也出于新鲜和好奇开了一个，最初就是为了打游戏、做任务的时候有个听众不无聊，却意外吸引到了一批粉丝。
　　因为嗓音干净清透，直播里表现出来的性格也柔和有趣，粉丝们便强烈要求他开摄像头、好一睹真容，林况当时不好拒绝，懵懵懂懂地开了，谁知道当晚上了哔站的首页推荐，人气暴涨，原来的音粉、性格粉一夜之间，通通变成了铁血颜粉——几年下来，他居然也成了《剑侠江湖》直播区数一数二的红人——只不过因为从来不播竞技场的相关内容，他的直播间还被分类在“游戏-娱乐休闲”区。
　　林况的up主ID，还是当年随便根据手边饮料取的“柠檬冰红茶”，粉丝爱称“茶茶”，今天正好他手边也刚开了一盒柠檬冰红茶，林况一边继续喝，一边望向屏幕。
　　“啊啊啊茶茶今天刘海放下来了，好（）啊！！”“橙色连帽衫真的太元气太（）了QAQ”“啧啧你们也太怂了……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音喊出——茶！茶！好！可！爱！”
　　——“xxx”用户已被主播“柠檬冰红茶”禁言24小时。
　　“哈哈哈哈点蜡”“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什么你不明白~”——在“柠檬冰红茶”的直播间里，你可以夸他帅，可以夸他酷，夸他好看也能勉强接受，但要是非要说可爱……不好意思，您的禁言大礼包已送到，请查收。
　　和粉丝们闹了一阵以后，林况看到自己游戏页面里，弹出一条密聊信息：
　　[xxxxx]悄悄地对你说：哥，你在吗？
　　林况不自觉握紧一下鼠标又松开，把冰红茶推到一边，抬眼看向摄像头：“挺晚了，我有点事，先关直播了。”
　　在粉丝的哀嚎声里关掉直播之前，他瞟了一眼这会儿的剑侠论坛。
　　以国风泼墨山水为背景的论坛内，置顶帖的标题赫然是《三千帝止步八强？！是花无邪飘了还是楚照拿不动刀了？》。点开贴子，楼主为了吸引目光，首楼就放了一张“楚照”清晰全脸、眉峰微挑，直视镜头说出挑衅词的抓拍。
　　楼下在感慨之余也纷纷花痴：
　　“三千帝输得是真惨，楚照今天也是真的帅惨我了T T”
　　“这充满野心欲望的小狼狗眼神——啊，好想跟楚神谈恋爱——”
　　“拔刀吧，我才是楚神唯一正版老婆！”
　　……
　　林况没再往下看，直接退出浏览器，把手机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
　　暑假刚刚结束，A大校园里仍回响着绵长而枯燥的蝉鸣。
　　“楚骁，大师赛海选下周就开始了，就咱们队这个状态能行吗？”长相平平的微胖青年叹着气揽上旁边人的肩，“我怎么觉着悬啊。”
　　“你们的状态其实都还可以。就是花无邪……”楚骁任他搭肩，一边往食堂方向走一边说，“算了，等复盘时再分析吧。”
　　“他最近状态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他女粉太多了，直播时候稍微说他两句，他粉丝就哭天抢地，把咱们全整得跟负心汉似的！”和“楚照”同属三千谛的温实凯，现实里跟楚骁是大学同学兼室友，是个典型的“和蔼的胖子”，这会儿说起花无邪，也愁眉苦脸得不行。
　　“那没招啊，谁让你吸不来女粉呢。”楚骁不大在意地笑了下。
　　“我没女粉，你女粉不是多吗——”温实凯埋怨道，“可让你稍微应付‘营业’一下都不肯，直播也十天半个月才播一回，结果每次撕起来，战斗力都让人甩出几条街……”
　　“我要那战斗力有什么用……”楚骁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前方，凝住不动了。
　　“那不是大四的……那个谁来着？”温实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林况？原来是咱们学生会主席吧？真惨，都退下来了，大热天的还得接待新生，给人提箱子……”
　　不过等温实凯看清了“新生”的脸，同情瞬间转成了钦羡：“靠，这小学妹也太水灵了吧……”
　　水灵小学妹体积最大的行李被林况分走，手上顿时空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晒得还是羞得，小脸蛋通红，亦步亦趋一边跟着林况走、一边歪着脑袋吱吱喳喳。林况的汗从额头淌到脸颊，实在没心思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应。
　　“是不是太沉啦？换我提一会儿吧……”学妹眨着亮莹莹的眼，雪白的指尖眼看要去握、林况提着她行李箱的手。
　　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个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高大男生过来，伸手就去“抢”那行李，林况让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没大反应过来，竟然也让对方顺利“接”了过去。
　　“我来！嗬，还挺沉。”高大男生笑出一口白牙，大大方方道，“看你们走的方向，要去东三宿舍楼吧？那不远了，我帮你们提过去，不过女寝我们不方便进楼，一楼有电梯，到时候把行李放门口，我跟学长就不上去了，啊。”
　　“哦，好……”这人语气自然而然、毫不见外得简直有点过分，小学妹听他说完，下意识应了“好”，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你谁？”
　　“箱子给我。”林况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朝高大男生一伸手，“……你掺和什么？”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楚骁昂首阔步、脚下不停，丝毫没有要把箱子还回去的意思，“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这么热的天不在空调房里呆着，跑出来作个什么劲儿？你药吃了吗、不怕低血糖犯吗……”
　　林况说：“……你有病？”
　　“……”楚骁嘴角飞快抿了一下，低声道，“……谁知道，我也觉得我有病……到了。”
　　楚骁说的“不远”果然是实话，没说上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学妹送到了宿舍楼底下。
　　“箱子还你了。”结果到了宿舍楼下，楚骁才“后知后觉”地把行李箱重新塞回林况手里。
　　天热得像要下火，林况的手却冰凉细腻，他忍不住捏了一下。林况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不过一刹那的事，下一秒林况就把手抽了回去，若无其事对小学妹道：“到地方了，你坐电梯上去，搬行李也注意安全。”
　　已经彻底放弃插入这种诡异磁场的学妹，这才恍惚找回一点自己存在的实感：“好，那个，谢谢两位学长……”
　　两位“学长”异口同声“不用”，又不约而同地、几乎同时把头撇向另一边。
　　“……再见。”路上还幻想过要不要加一发美貌学长的微信，小学妹此刻已然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拖着自己的行李转头进了宿舍楼。
　　-
　　“今天多晒啊还顶着太阳搞什么接待，你也不怕中暑，就你这身体素质，跟个玻璃娃娃似的，我那时候碰你一指头你都……”楚骁数落到一半，林况已经转身走了，背影在阳光底下纤细的一长条，漂亮又无情。
　　“……林况。”楚骁盯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念得有点儿咬牙切齿。
　　“不是去食堂吗？怎么还带中途拐弯乐于助人的？”温实凯慢腾腾跟上来，问，“哦，你大一加过学生会，是不是跟林况认识？那抢人家辛苦带的妹也有点不厚道、呃……”
　　他瞅着楚骁望向林况背影的眼神，识相地改了口，“你俩有仇？他抢过你的前女友？”
　　“没。”
　　楚骁手抄进兜里，说：“他自己就是我前女友。”
　　“……啊？！”
　　通俗意义上来讲，应该说是“前男友”。
　　——差点儿就滚成床单的那种。
　　他在心里严正补充。


第2章 
　　翌日晚上，三千谛训练基地一片灯火通明。
　　这年头手游盛行，传统端游普遍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国风网游《剑侠江湖》也是打近两年开始、才尝试着往电竞发展的。大师赛办得磕磕绊绊，其余大大小小赛事，也是走在由蹩脚、混乱、不专业逐渐往专业过渡的路上，明星队伍、选手都非常有限，拉得到赞助、办得起基地的战队，就更加屈指可数——
　　三千谛算是其中一个。
　　不过大伙儿普遍闹着饥荒，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今年十九岁的楚骁，就得身兼队长和教练两职，披着队服外套，按下遥控器的暂停键，指节轻扣投影屏：
　　“老温，这时候你手里还有一个大技能，我当时在柱子那头已经控住了对面奶，喊你配合，为什么迟了半秒才出来，让对面躲过了这一波？”
　　赛后复盘是最难熬的，特别是这种让他们输得惨烈的局，队员其实心里都是有点抵触的，但楚骁偏偏就要逐帧分析，哪怕强迫也好、非要帮他们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不可。
　　温实凯被楚骁点了名，一面拿纸巾抹额头上淌下来的热汗，一面迟疑了下说道：
　　“当时我血线不太安全，到半血以下了……我看了眼花无邪的位置，觉得他未必过得来，就、犹豫了一下……”
　　“你对他不信任？”楚骁说的虽然是问句，但显然并没有疑问的意思。
　　“……”温实凯把纸巾团成一团搓在手里，慢腾腾点了点头。
　　他旁边坐着个长相挺清秀的男人，见状朝天翻了个白眼，嘴唇微微翕动，看口型，隐约是说了句“废x”。
　　楚骁训斥温实凯：“花无邪是我们队里唯一的治疗，你对他不信任，导致我们无法打出有效配合，这在比赛场上会是致命的。”
　　温实凯吭哧点头，说：“是、是，我知道了……”
　　“不过——这也不光是他一个人的责任，花无邪。”
　　花无邪一旁听着，正转着手机、微微嗤笑，没想到楚骁话锋一转，把目标转到了他身上：“你也反思一下，为什么身为一个治疗，却让队友对你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我……”花无邪有点儿接不住他的眼神，躲了一下道，“我哪儿知道他怎么想的，你不是配合得挺好的么……这把后面打了那么久，神奶也要有失误的吧？”
　　“别把神奶挂嘴边了。”楚骁道，“听说热身的时候，你开小号去正式服直播虐菜，结果反过来让对面奶虐了？上场以后这么多失误，心态受影响了是吗？”
　　“……没有！”花无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争辩，“楚队，那个治疗根本就不是正式服的普遍水准，恐怖得一比，很可能比叶雪流都强，我是当时完全没想到，才让他们dps捡漏了！他们能赢全是运气！”
　　“是不是运气，待会儿接着复盘就知道了，你直播有录屏是吧？”
　　投影屏的微光，映着这位年轻队长锋利俊秀的侧脸，显出一种近乎生冷的不近人情来，“大师赛海选下周开始，你们为了直播搞什么噱头我不管，但该训练的时间，一秒钟都不能少——等名字里少了三千谛这个前缀，还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看你们直播，相信你们心里比我更有数。”
　　-
　　“挺晚了，溪可，睡觉去。”
　　电脑屏幕中央腾起一个水墨色的繁体“胜”字，旋即就是退出竞技场的过图界面，林况调整一下耳麦，对着YY里的另一个橙色马甲说道。
　　“还不到十点呢！”娇甜的嗓音从那头脆生生传过来，“我白天午觉睡多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沉迷游戏、游戏使我快乐——睡你麻痹起来嗨！”
　　“林溪可，”林况眉头一皱，语气当即沉了下去，“你跟谁学的脏话？！”
　　“哎，哥……”那头的气势瞬间弱了大半，“这、这就是个网络流行语，不算脏话……”
　　林溪可听她哥一时没应声，讪讪一阵，撒娇道：“……这不是找的队友不争气，我着急嘛……第一届大师赛那时候，我就做手术没赶上，本来想第二届无论如何打进个初赛也行，就当是圆梦了，结果跟他们磨合这么久，连正式服排名都打不上去，还不如你陪我随便打打来得舒心……”
　　听见林溪可说“第一届我就没赶上”的时候，林况眼睫颤了一下，出租屋淡薄的橘色灯光映在他眼底，良久才叹出一口气。
　　“溪可……”
　　“只要打进初赛，就能拿到官方的特效称号，到时候去主城街上招摇过市，多拉风啊……”少女的声音里带着殷殷的憧憬，“哥，我真的不求多，只要能打进初赛就行了！”
　　“但你不让我替你上号，”林况有些为难，“我输出的水平你也清楚，我上的话，恐怕还不如你那两个队友……”
　　“没有，我们还是想靠自己的，不用人代打！不过，哥……”林溪可放轻了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之前你那个输出打得特别好的朋友，你们最近……还联系吗？”
　　-
　　复盘结束已经接近零点了，楚骁关了投影仪道：“今天就这样，回去继续训练，谁也别放松。”
　　众人齐声答应，花无邪第一个站起来，椅子骤然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一声刺耳声响，他顿了一下没回头，急匆匆地走了。
　　“这会儿知道丢人了。”温实凯过来等楚骁一起走，他靠在桌边，抖着腿说，“刚才那复盘真不亚于当众处刑了，怪不得他没让粉丝把录屏上传，不然还不得被人拿到论坛去，嘲个几十页。”
　　他说话的空当，会议桌边一个穿了黑衣黑裤的年轻人也站起来，说：“队长，我回去训练了。”
　　楚骁“嗯”了一声，叮嘱：“别太晚。”那人默默点头，拿了自己的东西，无声无息地关门出去了。
　　“……陆梵真是越来越像自闭症儿童了，我看咱们队配备心理辅导师的需求迫在眉睫。”温实凯感叹，“要不是他走的时候还说了句话，我都没发现他来了！”
　　“队里总共几个人，给你夸张得，他话少不行啊？”楚骁拿遥控器敲了一下温实凯脑袋，“人家是把有限的精力全用在训练上了，哪像你天天沉迷八卦。”
　　“我没沉迷啊，我训练也很刻苦的好不好！”温实凯叫屈道，“就花无邪整天直播搞噱头……哎，说真的，刚才复盘那把、对面那个叫‘乌龙奶盖’的奶是谁上的啊，咱们认识吗？正好咱们队里还缺一个位置，有没有可能把他挖过来……”
　　剑侠江湖的职业设定里，治疗基本上就是纯奶瓶，只负责给队友加血，没什么攻击手段，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也是伤害量约等于无的骚扰技能，对面哪怕站着不动给你打，造成的伤害还赶不上人家每秒钟自动回的血，所以几乎没人用。
　　换句话说，剑侠的治疗职业基本只能挨打和加血，移动速度又慢，因此对战的时候，大部分人就会捡软柿子捏，把炮火集中到治疗职业身上。玩治疗的人，不光要顾及自身、还要纵观全局，把每一个技能在最合适的时间、甩到最合适的人身上，否则就非常容易崩盘，极其考验大局观、抗压能力和预判意识。
　　治疗职业本身这么难，再加上高玩们普遍嫌弃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太憋屈，逐渐形成了“低端奶妈满地走，高端求奶像条狗”的现状，特别是他们赛事圈，操作过人的奶妈简直就跟大熊猫一样珍稀难得。
　　“那是正式服，花无邪散排随机到的对手。”楚骁摇头道，“我刚才查了他的id，没在竞技场排行榜上，发密聊给他，他也没回，估计是对比赛没兴趣的散人。”
　　“太可惜了吧……”温实凯惋惜叹气，看着楚骁收拾东西、关设备，开始关心起另一个他热切注意的八卦，“哎哎，昨天你说，林况是你前女友……真的假的啊？”
　　楚骁正蹲着关设备，抬眼看了他一眼，说：“假的。”
　　“嗨！我就说嘛，人家堂堂一个前学生会长——”温实凯一脸“你果然是在逗我”地松了口气。
　　“我当时顺着你就随口说了，要认真说，他是男的。”楚骁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应该是前男友才对。”
　　“……”
　　这年头同性婚姻法虽然已经通过了，可还没实行几年，大众眼里仍然是异性恋占绝对主流，温实凯嘴张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话：“操，你隐藏得够深的啊……什么时候的事，这都前男友了，我咋一点儿都不知道？”
　　两个人同专业又是室友，温实凯打从第一届大师赛就跟楚骁组了队，一路并肩作战到现在，没道理楚骁连学生会长都泡到手这么大的事儿，他半点儿都不知情啊？
　　这话似乎戳到楚骁的痛处了，他短暂黑了下脸才说道：“……去年平安夜，学生会搞聚餐的时候……你不知道也正常。”
　　——他跟林况谈的那恋爱，说白了跟地下党接头没什么两样：约会要他三催四请，见面遮遮掩掩，走在街上不许牵手不许并肩前后相距至少一米远，磨了快半年才接到第一个吻，正想更进一步时干脆惨遭分手——
　　就这纯洁堪比天山雪水的“恋爱”，能被人发觉才见鬼了。
　　“什么时候分的啊？”
　　“……就上个月。”
　　“行啊你！”温实凯一拍大腿，“我原先在动漫社听他们八卦说，林况没退的时候，学生会里90%的女的都喜欢他——这高岭之花，你居然一声不吭的搞到手大半年了！”
　　楚骁闻言，脸更黑了：你以为他不想吭吗？他早就想大声吭吭，最好吭得全世界都知道——
　　还不是人家高岭之花不让！
　　“哎，说说，”楚骁的沉默，丝毫没能减弱温实凯的八卦热情，“怎么分的，因为什么啊？”
　　“……有点同情心行么？”楚骁忍无可忍，把队服外套搭在手肘间，抬脚往外走，“分了就分了呗。”
　　“说说又不会掉块肉——你就是得说出来，兄弟才更好安慰你开导你，帮你找找原因吗，一看昨天你那样儿，就知道对人家余情未了……”温实凯紧跟在他后边儿，显然并没有“同情心”这种东西。
　　“帮你找找原因”让楚骁心头一动，脱口道：“还不是因为我拿他当对象，他——”
　　“他怎么？”
　　楚骁顿了下，一不想说前任坏话，二也觉得怪丢人的，把第二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拿我当他妹妹代练。
　　-
　　翌日下午，A大生科实验室。
　　“林况，你也辛苦了，实验做完了早点去吃饭。”主实验做完，剩下一些收尾的实验记录，导师通常都会交给比较信任的学生去做。
　　胳臂下夹上阳伞，导师笑呵呵嘱咐完，走到门边、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保研过两天就要开始申请了，你回去准备一下这几年的成绩单、奖学金证明，还有获奖证书，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好的，谢谢老师。”林况穿着白大褂，手上戴着手套，抽空朝导师礼貌地颔首致谢。
　　孩子长得真是俊，个头也够……导师欣慰之余，又想起介绍自家侄女给他、却被婉转拒绝的事儿，摇摇头，不无遗憾地走了。
　　收尾的实验简单却琐碎，林况半跪在实验皿前边，一丝不苟地逐项记录数据，不知不觉外面已经云霞满天，同门师妹推门进来说：“师兄，有个学弟找你。”
　　林况头也不抬，随口问：“长得帅么？”
　　师妹掩口咯咯笑：“还真挺帅，估计他再站一会儿要有人围观了。”
　　“那行。”林况笑着摘了手套，放到架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有点儿晃，扶了一下旁边窗台才站稳，“为了咱们实验室的安定祥和，就麻烦师妹你接手了。”
　　·
　　楚骁屈起一条腿靠在墙边，指尖漫无目的拖动着手机上的论坛界面，比赛过去几天了，嘲笑和唱衰“三千谛”的帖子依然层出不穷。他看了满眼，实际倒没怎么放进心里。
　　——不远处实验室的门一关一合，他几乎立刻闻声抬起头来。
　　林况没脱做实验时穿的白大褂，因为之前半蹲半跪着记录数据，长及耳侧的头发出了汗，看起来微微有些湿润，也显得愈发乌黑柔亮了，而头发之下、从鼻梁到下颌的皮肤，则苍白细致到近乎透明——
　　楚骁一看他脸色，先站直了，从口袋里抽出个东西递了过去：
　　“又没吃饭啊？”
　　林况手抄在白大褂兜里，走近看清了楚骁递过来的是块巧克力，小包装，奶香白巧口味——他最喜欢的。
　　他先“嗯”了声道：“实验数据还没记录完，起码得把表格做出来才能走。”
　　见楚骁手一直悬在空中，他停了下，还是伸了手，准备接过那块巧克力，没想到楚骁手往后一让，又给躲开了。
　　“不知道自己低血糖？一天一天的不吃饭，你也不怕晕在里面，你还真打算献身科学啊。”楚骁一边叨逼叨，一边自己咔嗤咔嗤把巧克力的包装撕开了，露出里面奶白的内在，在林况面前晃了一晃——
　　意思很明显，要吃，自己过来咬。
　　“……无不无聊。”林况的意思也很明显：他压根不买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我们都已经分手……”
　　“——你妹昨天加我微信了。”
　　林况的话音顿住。
　　“往这边点。”楚骁十分善解人意地道，“这个拐角，别人不特意绕过来看不到。”
　　他知道自己了解林况，果然，林况听了，还真的乖乖跟他转进拐角里，空间逼仄，两个人挨得有些近，楚骁抬了手，又把巧克力往林况嘴边递了递。
　　林况无可奈何地抬睫瞥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就着他的手咬了巧克力。狭小的拐角里，轻轻的“嘎嘣”一声，清晰得近乎可爱。
　　看着林况慢吞吞嚼着巧克力的模样，楚骁终于心满意足地把手放下了：“她想让我帮她训练她的两个队友，在大师赛海选开始之前，达到打进初赛的水平，这个你知道吧？”
　　林况把巧克力咽下去，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我给你妹妹当免费陪练也不是第一回了，但以前那都是冲着‘小姨子’的面子，这次，既然咱们都分手了……”楚骁笑了笑，在“分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我可不想打白工了。”
　　林况想了想说：“你说个价，我可以给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楚骁打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缺钱。”
　　“……”
　　“而且上届大师赛冠军的教学出场费，你也付不起。”楚骁说。
　　“那算了。”林况果断说，手一挣身子一矮，相当利索地试图从楚骁的阴影下挣脱开，“我去问问上届大师赛亚军有没有空……”
　　“……林况！”楚骁真是气得牙根都痒了，抓住林况的胳臂，将他直接抵在了墙上，“我有别的条件！”
　　“……什么？”
　　“大师赛马上开始了，我的时间很宝贵，所以得按小时算。每教学一个小时——”楚骁居高临下，眼睛阗黑，幽不见底，“你让我碰你一下。”
　　“碰？”林况像是觉得有点好笑似的，微微带了点笑意，“你想怎么碰？”
　　从这个角度看，林况的眼梢刚好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以至于当它倏然弯起来时，让看的人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一荡。


第3章 
　　“你想怎么碰？”
　　看林况要笑不笑、漫不经心的样子，楚骁简直气得牙痒，他压低了嗓音，冷声道：“教一小时，你给我上一次。”
　　林况“噗哧”一声乐了。
　　“……靠！”楚骁额角青筋直跳，“你别以为我不敢！”
　　林况像是觉得完全没必要说下去似的，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挣开手，眼看要往外走：“我看你是挺敢说的。毛长齐了么你？”
　　“长没长齐，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楚骁一把攥住他的手，抓着就往自个儿牛仔裤的边缘伸。
　　林况这回倒是真被他吓了一跳，手像被烫了一般猝然缩了回去，片刻后才说：“……胆肥了你？”
　　楚骁看他的反应，还是觉得他跟恐同似的——回想一切开始的那个晚上，很多细节好像也变得模糊不清了——林况当初，到底是怎么答应跟他交往的啊？
　　脑子里这么想，倒不妨碍楚骁嘴上说话：“好歹是你老公，摸一下怎么了？”
　　“……”林况像是对他极其无语，好一会儿才说：“……你跟谁学的无赖？要是那么缺人摸你，不如找你的学姐去，我跟她们比差远了……”
　　“什么学姐，”楚骁莫名其妙，“你说哪个学姐？”
　　“谁管你有多少个学姐。”林况不欲再说，又抽了手想走，“还教一个小时……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妹绑架了呢，打个游戏而已……”
　　“那改成亲一下……！”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楚骁，此刻拉着自己无情的“前女友”，浑身原则以每秒八十迈的速度飞驰倒退，“……不伸舌头的那种！那就摸一下！……只碰一下手、碰一下手指头总行了吧！”
　　“……”林况回过头来，眼睫微垂，看向自己紧紧被攥住的手，“……从现在开始算？”
　　-
　　一周飞快过去，林况又开着直播，给粉丝们转播剑侠江湖大师赛的海选。
　　“这队很稳啊，虽然有输有赢但总分一直在涨，打进初赛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是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以前没见过，不过水平不错。”
　　“茶茶好像特别关注这队啊？一直切他们的比赛视角看，有熟人在吗？”
　　海选赛队伍众多，有不少还是纯粹来凑热闹、观光、只想弄个发光纪念称号的，因此比赛直播多线并行，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自行选择想看的队伍视角。
　　林况就选择了这个名为“快乐肥宅观光团”的队伍，看了有一会儿了，他看到弹幕里的疑问，大方开麦道：“对，里面有我朋友，要是之后有人气投票之类的话，你们不知道选谁，也可以给他们投一票。”
　　弹幕积极响应：
　　“哈哈哈可以，哪个是茶茶的朋友呀？”
　　“是不是他们队的治疗‘一杯热可可’啊？她跟茶茶都是飞鸿踏雪服的，有名的‘踏雪女神’耶，茶茶认识她不稀奇！”
　　虽然说是“服务器女神”，屏幕中央，头顶着“一杯热可可”id的游戏形象，却是个蹦蹦跳跳的白衣萝莉，最让她在一众玩家选手里独树一帜的，则是她头上那顶碧绿碧绿的荷叶帽——小萝莉走到哪儿，“绿帽子”就晃晃悠悠到哪儿，别提多醒目了。
　　这次还真叫弹幕粉丝猜对了，“一杯热可可”正是林溪可的游戏id。因为身体虚弱、常年生病，林溪可很少有机会出门，可女孩儿天生是活泼爱闹的性格，只能把无处挥洒的精力全都花在了游戏上：买时装、混帮会、打竞技场排名，渐渐也成了服内的名人。
　　林况正打算回答，开着的网页里，自己微博的页面忽然跳动了起来，显示他收到了新私信——因为多少也算个网红，林况平时收到的私信数不胜数，因此他只开了“我关注的人”私信提醒，也就是说，发来私信的、一定是林况已经关注了的人。
　　林况让直播软件仍抓取着大师赛海选的画面，自己在网页上点开了私信，看清楚发信人的瞬间，眉不禁微微一挑——发信人居然就是《剑侠江湖》的游戏官方。
　　等回复完官方的私信，林况再转回自己直播间，不少熟悉他的粉丝都发现他开了小差：“茶茶怎么不说话？”“这队好像要休息了已经不打了，茶茶不换个队看吗？”“茶茶去哪儿啦——呼唤茶茶——”
　　林况咳了一声，重新开麦：“抱歉，刚才有人找……啊，他们打完了吗，那你们想换个队看还是我自己开游戏？”
　　弹幕反应相当随和：
　　“都可以！只要茶茶在就好！”
　　“说真的，茶茶看了这么多回比赛了，自己真的不会打竞技场吗？好想看茶茶打竞技场！”
　　“+1，好想看！！茶茶放心，就算菜我们也不会嘲笑你的！love u~”
　　……
　　“柠檬冰红茶”在剑侠江湖直播区火爆数年，都只是播些日常任务、副本打怪，还从来没播过近两年最热门的pvp竞技场，因此，许多人想当然地认为他不播的原因是因为操作太菜，下意识就把“我们不会嘲笑你”的安慰说出了口。
　　——实际上，林况还真不菜。
　　只不过，从多年以前、剑侠江湖还没有走电竞路、“柠檬冰红茶”也没有开始直播的时候，林况打竞技场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陪妹妹练习。
　　早年林况玩的职业和林溪可需要的不一样，剑侠江湖又不能随意更换职业，还是他去找别人借号来打的。
　　后面林溪可对治疗职业大感兴趣，决定专修苍术，林况作为陪练，时而登上同是苍术职业的治疗号言传身教、谆谆教诲，时而还得爬上输出号给她充当队友or沙袋。游戏角色换来换去，林溪可玩出名气、玩出地位的大号“一杯热可可”也经常需要他上线救场，为了不让“踏雪女神背后其实是个抠脚大汉”的言论在坊间流传，林况前期直播时一直注意回避，也就很少播竞技场相关的内容。
　　到后来他发现，群众们认为他不播竞技场的原因居然是认为他菜，可如果要特地撸胳膊挽袖子、想方设法证明自己不菜，林况又嫌太刻意了。
　　而且，林况打竞技场时的状态和平时还不太一样，比较的……凶，他怕整天“茶茶”“茶茶”叫的粉丝们接受不了，自己也有种羞耻感，干脆彻底不播竞技场相关了。
　　“竞技场还是算了吧，”林况想了想说，“你们还有想看的队吗？没有我就去开游戏了。”
　　开始粉丝还是说什么的都有，希望林况下副本的、想让他去抓宠物的、让他去做剧情任务的……几分钟后，随着一条弹幕飘过，几乎所有弹幕都在瞬间改了方向：
　　“报！！！三千帝他们上线开打了，已经赢了一场，官方那边在直播呢！！！”
　　-
　　即使是海选赛，游戏官方也是有直播和赛事解说的，不过因为同时比赛的队伍太多，一般只会选取比较受关注的明星战队、选手进行解说。三千谛虽然刚在冠军杯上滑铁卢，但在一众玩家和观众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比寻常的，他们刚刚组队上线打了一场，就被官方直播捕捉到、开启了热情洋溢的解说。
　　“这场三千谛派出的是碎影、少林、灵仙这三个职业的组合，而上一场是昆仑、少林、苍术，”解说甲微微沉吟道，“他们是在有意磨合队内各个职业配置吗？”
　　“我觉得是这样。”解说乙赞同地点头，“三千谛的队员，在输出职业的选择上还是很灵活的，他们可上场的职业很多。与此相对的，他们的治疗看起来压力就比较大了。”
　　剑侠江湖的比赛，规定上场是3V3、组队对抗，且不能中途更换队友，为了保证比赛节奏，规定治疗职业的数量不可大于一，也就是说，配置上可以是两输出一治疗、或干脆全部输出（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么作为唯一的补给职业，治疗的压力就会很大。
　　——而且，花无邪是三千谛队伍里唯一的治疗，没有替补。
　　官方规定每个战队正式报名成员可以有五位，其他战队基本都是报满了的，三千谛却只报了四个——三个输出，一个治疗。
　　据说他们本来是有两名治疗的，另一个似乎还是战队元老、和三千谛的队名有联系，但前阵子出了事不得不退队。三千谛一时间没找到水平足够优秀、能在短时间内和他们磨合到一定程度的治疗，花无邪便成了那唯一的一个。
　　连着六场下来，三千谛赢了四场输了两场，虽然总体分数还是上涨的，但对于一个顶级明星战队来说，实在不算是好成绩。
　　三千谛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第六场结束，几个游戏角色的小人被传送出来之后，纷纷席地而坐，似乎是打算暂时中场休息，双手放在膝盖上，变成武侠小说里面经典的“调息打坐”模式。
　　坐了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漂亮时装的女性角色站了起来，款款摇摆着大胸细腰长腿，走到一个白衣剑客旁边，头顶冒出一行小字：
　　【[花无邪]对[楚照]说：可以跟我抱抱吗？】
　　这是选择了系统动作“要抱抱”之后，自动弹出的文字提示。白衣剑客还没动，弹幕和解说已经心领神会地起哄了：
　　“哎哟，这是受伤之后求抱抱吗？”
　　“噫~好般配哦~~~”
　　“我的照花又发糖了，好甜！！”
　　……
　　而同一时间，被喊着“甜”的线下，却是另一番情形。
　　楚骁单手摘了耳机，转头看向花无邪：“有空做这个，不去复习一下你上局犯的低级错误？”
　　“……我记得，下次不会犯了！”花无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粉丝想看互动，又不耽误什么时间，队长你接一下抱抱不行吗？”
　　“粉丝？”楚骁直接气笑了，“这时候你特么还开直播呢？”
　　“哎哎，”温实凯见势不妙，忙倾身来劝，“别吵架啊！花无邪，你也赶紧把直播关了，比赛呢！”
　　“就是比赛想看的人才多啊！”花无邪不敢直接杠楚骁，倒是横了温实凯一眼，“三千谛就我这一个奶，想学手法的人都盯着我直播间，求着我别关直播、一直刷礼物，我能怎么办……”
　　“就你一个奶？”楚骁冷笑道，“就一个奶也别以为离了你不行，你要是心思飘，就趁早……”
　　温实凯着急忙慌的还要再劝，楚骁却先闭了嘴——没别的，他听见自己手机上，专门设置给某人的铃声响了。
　　不多不少，就一声，在他耳里比什么声音都响亮。
　　楚骁不再理会花无邪，低头滑开手机锁屏，看到“前妻”发来了一条短信：“谢谢你，溪可说进初赛应该没问题了。”
　　楚骁唇角不自觉勾起来，回复：“口头谢就完了？”
　　对面沉默几秒，回答道：“没有，我还记得，你想什么时候兑现？”
　　这个回复让楚骁一瞬间心情大好，要不是旁边队友都在，他都想愉快地哼歌儿了。他故意停顿片刻，才高深莫测地回复：“先攒着吧，我不着急。”
　　对面：“？”
　　楚骁都能想象到，林况在对面一脸茫然、又懵又困扰的表情。
　　楚骁：“乖。”
　　字面上看来云淡风轻，实际上已经让他爽到情不自禁在键盘上拍了一下。
　　谁想到花无邪之前那个抱抱邀请还没取消，这一拍刚好砸到回车键，屏幕上的两个游戏角色瞬间拥抱在了一起。
　　“操。”这下差点没给楚骁膈应坏，赶紧用鼠标点击了取消，让两个小人分开、各自退到一边。
　　“怎么了你？”温实凯八卦凑过来，挤眉弄眼，“这么开心，跟‘前女友’复合了？”
　　“去去去！”楚骁把他挥开，“休息好了吧，接着打比赛了！”
　　-
　　“哇哇哇，抱了抱了！”
　　“男神抱着大长腿，真的好配啊~”
　　……
　　屏幕上，白衣剑客与衣袂飘飘的成女亲亲密密地抱在一处，林况冷眼看着，觉得有点儿碍眼，又不好就这么关直播，低头退出短信页面，又刷起了剑侠论坛。
　　论坛里果然已经在讨论三千谛刚才不甚漂亮的大师赛登场：
　　“三千帝怎么回事啊？少了辞非以后这是要一蹶不振了啊？”
　　“奶真的太重要了，刚我看花无邪失误好几次，少林在金身状态他还奶，浪费了好几个技能。”
　　“这能怪花花吗？输出可以换来换去，奶就他一个，顶着压力能奶就不错了，你行你上啊！”
　　“可确实是菜啊，比辞非在的时候差远了……”
　　“最近看他们队直播都是很晚了才播一小会，然后就说要保密训练关直播了，不知道他们怎么练的。”
　　“偷懒呢呗，呵呵，以为有前大师赛冠军光环就能躺赢了。”
　　“坐等三千帝跌落神坛~我就爱看脑残粉被打脸哭唧唧的样子~”
　　……
　　论坛也不消停，林况看得蹙眉，他知道三千谛这些日子训练晚，是因为楚骁还要花时间去带林溪可的队，不然“快乐肥宅观光团”也不会有今天的水平。
　　但楚骁也知道轻重，训练时间、长度都是和队员事先商量过、大家达成统一意见的，应该不至于影响训练质量，而且林况看了比赛，也觉得楚骁和温实凯等队员的状态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剑侠江湖和其他游戏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没有神装、没有RMB玩家，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线，让玩家之间拉开差距的只有技术和意识，不存在以一当十、神装碾压一切——换言之，这是一个不存在“孤胆英雄”的游戏，即使是天秀操作，也必须建立在队友们亲密无间、默契配合的基础上。
　　比起个人封神，剑侠的战队更像是盛满了水的木桶，能走多远，不完全依赖个别选手的强弱，而是取决于所有木板的均衡配合。
　　——而一旦其中一块木板松懈摇晃了，木桶中的水就面临着一泻千里。
　　-
　　等林况从论坛中回过神，一抬头才看到，自己直播间的弹幕充满了“？？？？？”“！！！！！”“…………”等意义不明的符号。
　　林况托了下麦，诧异道：“这是怎么了？我刚去看了下别的。”
　　弹幕隔了片刻才虚软飘过：
　　“茶茶，我们已经丧失语言能力了……”
　　“三千帝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了，有点无语……”
　　林况此时也发现了，屏幕上“三千谛”的队伍列表里，因为比赛人数限制，依然是三个人，队伍的id却有所变更：从刚才的“楚照温时初 花无邪”变成了“楚照温时初 陆梵”，刚才波涛汹涌摇曳生姿的“要抱抱”成女，也像凭空蒸发一般，找不到影子了。
　　林况：“花无邪……退队了？”
　　弹幕回答他：“是啊，刚才三千帝又输了一场，出来之后花花就好久都没动，倒计时到了也没进场，楚神他们只能二打三，本来我们还想问花花怎么了，过图以后才发现他已经退队了……”
　　林况微微蹙眉，看向画面中央那三个或手持长剑、或背负弯刀、或斜靠韦陀杖的游戏角色，因为太久无操作，已经变成默认状态，抬抬头、抻抻腿、看看风景，莫名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落寞之感。
　　林况看得心里不太是滋味，还是说：“……也可能是花无邪卡了吧。”
　　“可他们就坐在一起比赛，要是卡了，楚神他们应该早就说了呀。”弹幕猜测，“……是闹矛盾了吧？”
　　像是回应猜测一样，名为“温时初”的大和尚游戏角色，此刻头顶终于冒出一行白字：
　　【花无邪今天身体不舒服，去看病了，我们先打。】
　　也算是给了围观群众一个看得过去的答案——才怪。
　　主治疗都走了，剩下的人还打什么？菜刀队吗？面对敌方充足充沛源源不绝的奶水，你们挥舞着大刀冲上去给人家送分？
　　三千谛之前刚输过一场，花无邪临时退队，让“楚照”和“温时初”两个dps不得不三打二，想当然也输了，连输两场，三千谛直接掉了20多分，大师赛积分排行榜一路掉到了70多名，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史上最低值。
　　两名解说对此唏嘘感慨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既然花无邪今天不会回来，那三千谛这边也没有看下去的价值了，很快把直播线路切到了一个名为“深巷明朝”的、同样是夺冠热门的战队，继续热情洋溢地解说起来。
　　林况视线没什么焦点地跟着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鼠标轻点，切换到了属于三千谛的那一条线路。
　　弹幕里三千谛的粉丝不少，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我就知道茶茶是三千谛的深柜粉，每次他们比赛都看2333”
　　“唉，去年还风光无限的三千帝转眼就这么凄凉了，唏嘘啊”
　　“怎么三千帝队里只剩两个人了？陆梵也退队了？”
　　“好像不是退队，是换奶号去了，毕竟不能打菜刀队啊。”
　　“咦？陆梵不是专职碎影吗？他会玩奶？”
　　随着一个名为“陆凡”的灵仙入队，也算是无声地解答了弹幕的问题——只不过，在比赛服，所有装备都是由游戏方提供好的，只要建了号，任何人都能在十分钟内配出一套该职业的顶级装备来。因此，陆梵虽然可能确实是会玩奶，但会多少，玩到什么程度，还是个未知数。
　　在陆凡入队之后，楚照便走到了接引旁边，对话，开始下一场的排队。
　　这一次随机到了青城书院地图，很不幸，对面是一个排名在前二十的队伍。从实战看，陆梵的治疗技术其实出乎意料的还不错，要是放在正式服，轻轻松松打个段位应该不成问题。然而，现在他们是在高手如云的比赛服，虽然陆梵开头的表现让众人稍微燃起了希望，到后面还是没掌控好技能循环，被对面抓住一个真空期，怼死在了书院重重帷幕后的角落里。
　　从青城书院出来，三千谛的排名降到了117位。
　　这一幕虽然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却也无言地感到一阵悲凉和感慨，弹幕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唉，好治疗也太重要了，没有花花真的不行啊……”
　　“不掐，其实我觉得花无邪挺任性的……但没办法，他有任性的资本，谁让三千帝治疗青黄不接，就这一个独苗苗，也只能惯着捧着了……”
　　“而且现在大师赛都开始了，稍微有点名气的奶早就有队了，临时换人更不可能。”
　　“不知道他们闹了什么矛盾，待会儿楚神他们还是去哄哄花花吧，放下身段求一求，花花那么心软，肯定会回来的。”
　　“嘻嘻，楚神刚还和花花抱抱，床头打架床尾和，好好哄哄一定没事的——”
　　弹幕正议论得兴起，猝不及防听见林况那头“咯嘣”一声，清脆无比，像是什么被生生掰断了的声音。
　　“？？？茶茶怎么了？！”
　　林况把掰折的外卖筷子丢到一边，开了麦：“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点事，要下播了。”
　　关掉直播以后，他无比利索地打开官网，填写资料、报名大师赛、拿到进入比赛服的通行码，登录游戏、建立角色、赶到游戏中大师赛举办地图——不知道是刚出来还是没再进去，头顶着“楚照”二字的剑客刚使了一个小轻功，跳上擂台的敖龙柱，沉静地负剑而立。
　　林况操纵的小萝莉慢慢走过来，自下而上，仰头看他在风中猎猎的衣摆。
　　-
　　叮。
　　同一时刻，楚骁的屏幕里，收到一条申请提示。
　　【[乌龙奶盖]申请加入您的队伍，是否同意？】
　　【[是][否]】


第4章 
　　楚骁指尖稍顿，望向屏幕上弹出的申请提示：
　　【[乌龙奶盖]申请加入您的队伍，是否同意？】
　　他手上的手机已经拨号到了一半，这会儿却暂时停了下来，几乎与此同时，他的密聊一响：
　　【[乌龙奶盖]悄悄地对你说：你记得我吗？我打赢过花无邪，你给我发过密聊。】
　　开门见山，简明扼要，而且……手速还挺快。
　　楚骁“啪”地把手机搁到一边，打字回复。
　　【你悄悄地对[乌龙奶盖]说：当然记得，我看过你当时的录屏。】
　　——其实何止录屏，他们是做了一整个复盘，曾经把“乌龙奶盖”的操作一帧一帧、掰碎了揉细了的研究过。
　　楚骁知道这位绝对是个路人高手，因为对方曾展现出对比赛的毫无兴趣，还确确实实地惋惜过，谁知道这会儿是忽然撞了什么契机，竟然让对方主动跑过来雪中送炭？
　　“队长，不是要给辞非打电话吗，他没接？”迟迟没听见电话接通的对话声，温实凯探头过来看，“他果然还没忙完啊……那要不、咱们今天还是算了吧，回去再跟花无邪聊聊？陆梵的胸到底还是平了点儿，救不了咱……”
　　“不用。”楚骁唇角露出一点轻松笑意，鼠标在屏幕上一点，说道，“能救咱们的人来了。”
　　“啊？”温实凯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去看到“三千谛”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才惊叫出声，“卧槽！这不是那个……”
　　楚照从柱子上跳下来，走到头顶着“乌龙奶盖”id的小萝莉面前，摸了摸“她”的头。
　　-
　　“楚队，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温实凯坦胸露乳的大和尚角色绕着小萝莉走了一圈，啧啧称奇，“她穿得这么素，是不是妖啊？”
　　为了让选手自由选择、炼化装备，官方给比赛服每个账号都提供了大量银票（即游戏货币），仅限于服内流通。而从美观的角度讲，每件装备对应的外观都是不同的，选手如果根据自己的需要选配装备，从不同套装里挑选部件，要是再不加遮掩，那估计每个人出来都是犀利哥混搭风，自动加入丐帮弟子行列。
　　所以众人在配装完毕后也都有个习惯，买一套时装套上——时装没有任何属性，作用纯粹就是用来遮丑，而这位名叫“乌龙奶盖”的小萝莉，身上穿的就是一套游戏初始默认的江湖白衣，从头白到脚，和在场其他人华丽缤纷的时装一比，确实是朴素得有点儿扎眼了。
　　“别瞎说。”楚骁难得严肃了些，“人家开着语音呢。”
　　剑侠江湖的竞技场队伍内置了语音系统，不需要上YY也能彼此交谈，这会儿小队列表里“乌龙奶盖”的id后边，一个小喇叭就绿莹莹地亮着，代表他or她能够听见她们的对话。
　　果然，楚骁话音刚落，乌龙奶盖的回复已经出现在了队伍频道里：
　　【[乌龙奶盖]：是不是妖有什么影响吗？】
　　“你手速还挺快哈哈……”温实凯讪讪摸了摸后脑勺，“……也没啥影响，就是我打竞技场的时候爱说骚话，浪起来了啥话都往外秃噜，你要是个女孩子，感觉尴尬就不好了是吧……”
　　乌龙奶盖又迅速地回了一条：
　　【哦，是妖，你尽管说没关系^_^】
　　明明看起来很阳光的小笑脸，莫名让温实凯看得背后一寒……
　　乌龙奶盖是妖的事实，倒没有让楚骁很意外，毕竟到了高端局，无关性别歧视，女性玩家的数量在客观上确实会相对来说较少，以乌龙奶盖的竞技风格，说是男性，的确更符合楚骁对他的印象。没过两秒，乌龙奶盖又在队伍频道里提问：
　　【我们是先去正式服磨合练习一下，还是直接开打？】
　　楚骁打开现在的“风云榜”——也就是大师赛队伍排行榜看了一眼，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进则退，三千谛的名次又往后退了几名，掉到了120名开外。他把页面关了，干脆地说：“我给你在我们队挂上名，直接打吧。”
　　“听楚队的，反正已经掉到这么后面了，”温实凯附和道，“就在这儿磨合也一样，掉分大不了多打几场，我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
　　【[乌龙奶盖]：好。】
　　“那个，乌龙啊。”楚骁说道，“你最好也开下麦吧，待会儿打起来是要交流报技能的，不然我们万一记岔了你手里还剩什么技能，配合就容易出问题。”
　　乌龙奶盖沉默片刻，在队伍频道里敲了个“。”表示他知道了，隔了有近一分钟的样子，语音频道里响起一道略冰冷的男声：“你们好。”
　　这声音背后带着隐隐约约的电流声，显然是开了变声器的，不过游戏里隔着屏幕，各种各样理由开变声器的人太多太常见了，众人也都没有放在心上，温实凯还顺口吹了一句“哎你声音挺好听的，男神音啊！”
　　乌龙奶盖没吭声，温实凯又说：“刚看你打字，手速应该挺快的吧，APM测过没有，上200了吗？”
　　乌龙奶盖虽然开了麦，依旧不爱说话，在队伍频道里回了一个字：【嗯。】
　　“果然是路人王啊。”温实凯也不介意，“不过在剑侠APM也不太用得上，尤其是治疗，可惜了，你要是玩昆仑或者碎影还好点。”剑侠江湖有“公共CD”这一说法，也就是每释放一个技能、所有有公CD的技能都要冷却1秒钟，这就大大降低了游戏对于手速的要求。
　　特别是游戏为了限制治疗，免得奶水过分充足、两边打到天荒地老都打不完，治疗职业有“公CD”的技能也就格外的多，相比起来，许多输出职业的手感就要爽快得多了，这也是高玩们更愿意选择输出职业的原因之一。
　　乌龙奶盖听了温实凯的话，又是秒回，依然言简意赅：【有用的。】
　　楚骁无言围观了一会，心想这人还挺高冷，果然是妖的风格：“我去排队了？”
　　【[乌龙奶盖]：等下，我换套外观。】
　　……刚想着这人够“妖”，转眼对方就提了要去换时装，楚骁感觉自己脸有点疼，不过那套纯白初始套好像是素得寒碜了点儿：“……咳，行，你去吧。”
　　队里有了新治疗，甭管水平如何，总算是有了新气象，大和尚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把他的韦陀杖舞得虎虎生风，而陆梵也不声不响地把灵仙号退了队，三千谛队伍列表里，再次只剩下三个小头像。
　　“乌龙啊，”温实凯没安分一会儿，又开始话痨，“你为什么玩妖号啊，不怕引起误会？”
　　【[乌龙奶盖]：你自己的视角，大部分时间只能看见角色背影吧？】
　　温实凯：“是啊！”
　　【[乌龙奶盖]：那整天对着一个男人的屁股有什么意思= =。】
　　温实凯震惊了：“卧槽，好有道理！”他在三秒钟之内被完全说服，并激情表达自己的认同，“钢铁直男就应该玩妖号！”
　　楚骁面对自家队伍里一溜五大三粗的男号：……
　　【[乌龙奶盖]：我换好了。】
　　看到这条，楚骁不易察觉地吐了口气：终于可以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不用再忍受煽动力极强的新队友和容易被洗脑的弱智旧队友……抱着“换了套什么时装我随便看看”的心态，他自然而然地往乌龙奶盖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忍不住再次额角微跳。
　　初始江湖白衣套完全没换也就算了……乌龙奶盖特地花时间，就是为了戴上这顶鲜翠欲滴的绿帽子？=_=
　　-
　　“已进入比赛队列，正在等待对手……”
　　屏幕上的提示开始计秒，林况操纵下的小萝莉角色，也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绿油油的荷叶帽。
　　这帽子本来是林溪可为了显得特立独行、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冷门外观，只不过林况一看见楚骁的身影，就情不自禁想翻出这顶绿帽子来，以求情景相融——
　　非但对前男友不计前嫌，还主动送上门当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啊，这就是原谅的味道=_=
　　-
　　也许是这个时段排队的人少，三千谛排了好一会儿才排到对手。
　　这空隙里，林况拿手机开了哔站，进入剑侠江湖官方大师赛的直播，让他略微意外的是，解说们居然已经把线路重新切回了三千谛，相当的眼疾手快——
　　解说甲：“热心群众告诉我们三千谛换了新治疗，我们当然火速赶到啦哈哈哈……”
　　解说乙：“新加入的治疗id是‘乌龙奶盖’，我们好像从来没在三千谛的比赛中看到过他的身影，是秘密武器吗？”
　　“应该不是。”解说甲摇头道，“三千谛是刚刚把他的id加入自己队伍的，就算是秘密武器，也应该在战队报名的时候就一并报上才对。”
　　“这么说，‘乌龙奶盖’是完全新加入的？官方规则允许吗？”解说乙疑问道。
　　“报名时间和海选赛时间有重合，”解说甲点头，“从规则上说是行得通的，不过一旦进入初赛，战队名单就不能再改变了。”
　　作为“花无邪出走后迅速接替”的新治疗，乌龙奶盖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目光，弹幕有说他是救三千谛于水火的希望之光的、有说是三千谛吃错了药病急乱投医的，甚至还有说他是插足花无邪和楚照、把花无邪气跑成功上位的小婊砸的……看得林况满头黑线。
　　此时游戏里发出一声悦耳的“铿”，仿佛刀剑出鞘的声音，林况知道，这是他们排到对手了。
　　他点击“进入”，过图的画面告诉他，这一场的地图是漱冰湖。
　　-
　　漱冰湖，也被玩家们叫做漱冰谷，是一片结了冰的光滑湖面，两岸壁立千仞，底下冰封数里——当然，为了防止无尽的追逐战，冰封数里只是玩家眼里的表象，实际上一旦到达有两只冰狮子守护的地带，玩家就会被无形的屏障挡住，这就是地图的边界了。
　　这是所有竞技场地图中最一览无遗的一张：山谷下是一望无际的幽蓝色冰面，几乎没有任何障碍遮挡物，玩家很难借助地形优势隐匿、躲藏，对于大部分输出职业来讲有利有弊：你不能偷袭别人，别人也没法偷袭你，正面刚就是了；但对于所有治疗职业，则都是弊大于利。
　　——治疗本来就是两边输出的活靶子，再往光滑铮亮的湖面上这么一站，无处躲藏，更无法喘息，被狂风骤雨的攻击技能持续轰上数分钟，绝大多数结局都是被迫掏空所有技能，惨死当场。
　　温实凯一看到是这张地图，当即就哀叹一声：“乌龙啊，你这手也忒黑了，洗手了吗？”
　　乌龙奶盖依然打字回答：
　　【楚照排的队，洗手也该他洗。】
　　正经比赛时候，温实凯可不敢冒犯他敬爱的楚队，顿时改口道：“没事没事，这把就当练手了，咱们下回再战！卧槽——”说话间，他也看清了对面的阵容，“咱这100多名开外，怎么遇见他们了啊？！”
　　对面顶着的战队名字，赫然是“一片冰心”，风云榜排名前十的队伍。
　　“他们应该是有个队员前两天一直没打，初始分低。”系统的匹配是按照现组队成员的平均分计算的，楚骁查看“一片冰心”各个队员的竞技面板，意识到他们打的算盘：用0初始分的号组排，拉低整队平均分，这样排到的对手都是低分段的，他们就可以通过“虐菜”让战队总分轻松上涨了。
　　“没点出息。”楚骁嗤笑一声。
　　虽然是这样说，他与隔壁的温实凯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自认倒霉的意味：乌龙奶盖根本没和他们磨合过，这第一场就碰见对治疗职业极其不利的地图，还碰见了实力不低的强队，这一把……恐怕真的只能当练手了。
　　祈祷分数不要掉太多吧。
　　而乌龙奶盖安静站在原地，好像完全没受影响似的，又扶了扶自己的荷叶帽。
　　-
　　虽然觉得这局很有可能赢不了，但楚骁和温实凯都是专业级的心理素质，从没打算不打就认输，依然兢兢业业上好buff，开场后便谨慎而专注地走位，和迎上来的“一片冰心”短暂相望。
　　“一片冰心”的输出多是近战职业，漱冰谷宽阔敞亮，很容易被近身控制，温实凯动态视力不错，在发现对面冲着他做出特定动作的一瞬间便喊道：“奶我！”
　　和他话音同时翩然落下的，是一道象征治愈的绿色光束——苍术职业的治疗技，仙蝶引梦。
　　对面的攻击和控制同时落到少林身上，少林3s内无法移动还击，幸好掉的血被及时补上，几乎还没看见血条下降就已经补满了。
　　在意识到乌龙奶盖用的是“仙蝶引梦”时，温实凯在心底微微惊异了一刹：仙蝶引梦是一个需要1.25s读条的单加技能，他自己在发现动作的一瞬间喊出声，而治疗技和他的话音同时落下，证明乌龙奶盖至少提前他0.5秒就已然看到、并且在大脑里反应过来、按下读条技能了！
　　他没有更多余暇去思考、乌龙奶盖的预判能力有多恐怖，身上的控制时间一到自动解除，他就地一滚，使出一招无踪佛咒、紧跟泰山压顶，直奔一片冰心的治疗而去，因为紧张新人，他不自觉又往乌龙奶盖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荷叶帽小萝莉仍在不慌不忙读条奶楚照，而对面的输出正把目标切到“她”身上！
　　“注意他们的虎刹！提前套减伤！”温实凯下意识出声提醒。
　　同一瞬间，小萝莉向左轻轻迈了一步。
　　一片冰心的虎刹不得不中断读条，而往前赶的几个瞬息间，被缓过来的楚照挡住去路，只能再次和他缠斗起来。
　　“漂亮啊！！”看懂了的温实凯脱口而出——乌龙奶盖的站位看似稀松平常，实际极为刁钻，仙蝶引梦的治疗范围22尺，而对面虎刹的输出范围是20尺，他那一步，就那么刚刚好站在了这22尺与20尺之间，既能奶到自家的昆仑，又走出了对面的攻击范围，使得虎刹不得不中断读条。
　　温实凯甚至怀疑，乌龙奶盖之前的站位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勾引”对面虎刹攻击他，浪费掉读条加上走位的好几秒钟，抑制他们的输出！
　　“专心打你的奶，别看我。”冰冷无机质的嗓音夹杂着薄薄电流声响起来，温实凯反应一下才想起来，他刚在语音房间里听过这声音。
　　这是嫌弃到没时间打字也要开麦叫他闭嘴吗……温实凯流着宽面条泪，手上倒是没停，朝对面治疗继续一个接一个地甩着攻击技能。
　　然而，话痨的本性一时间没那么容易改——
　　楚骁：“转火对面幽歌！”
　　温实凯：“好嘞，看我泰山压顶——嘿嘿被控住了吧，你动啊，动啊，刚才不是走位很骚吗？接着秀啊？”
　　乌龙奶盖：“听不见技能声了。”
　　温实凯：“……”
　　楚骁：“抓一波虎刹！”
　　温实凯：“来了来了，我一个无踪佛咒——哎哟，这个小幽歌想偷袭我，哥哥有罗汉金身……”
　　乌龙奶盖：“特效那么闪的技能不需要报。”
　　温实凯：“……”
　　乌龙奶盖：“你很吵。”
　　温实凯：“……”
　　他终于明白，那句“你尽管说没关系”外加“^_^”小笑脸是什么意思了……
　　你尽管说骚话，不骂到你闭嘴算我输TAT。
　　大和尚内心弱小可怜又无助，楚骁却听得心里微微一动：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嗓音，乌龙奶盖这略带嫌弃的语气、简洁又冷淡的说话习惯，为什么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紧张的比赛节奏不容他多想，华丽的技能光影间，楚骁瞬息间又捕捉到一个机会，急促道：“他们奶要没技能！我待会开无极，老温来接个控制别让她奶自己，老温过来，一刀！！！”
　　楚骁喊得急促，温实凯那边也汗如雨下：“不行，我被他们幽歌抓过去了，定身状态过不来！咱们等下一波吧！”
　　良机转瞬将逝，不知道多久以后才能有这样的绝杀机会，温实凯心里也憾恨不已，忽然听乌龙奶盖镇定道：“没问题，楚照开无极！”
　　“无极”就是昆仑的最大杀招“天地无极”，伤害极高，但冷却时间也极长，轻易不能动用，用了便只求一击必杀——楚骁也不知怎么，乌龙奶盖明明只是个治疗，却对他的话忽然生出一腔信赖，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剑光冲天而起，天地无极！！
　　对面的治疗血条瞬间被轰下大半，她的技能的确已经消耗一空，不得不选择读起了无CD的读条技能仙蝶引梦。
　　“老温，现在！”楚骁顶着对面虎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喝道，“别让她读完这个条，控她哪怕两秒都行，两秒够我杀了她！！”
　　“不行！”温实凯嘶声道，“我真的动不了——”
　　他满心绝望间，忽然听到极婉转一声轻响。
　　对面治疗仿佛刹那间僵硬了，一动不动。
　　温实凯愕然一秒，楚骁却全无迟疑，紧紧抓住这两秒的空隙，剑光如练，铮，铮，铮——！
　　连着三声嗡鸣，对面治疗血条清空，名字变成灰色，宣告死亡！
　　主治疗已死，一片冰心另两名输出自觉退出地图，屏幕中央腾起一个水墨色的“胜”字，映得幽蓝色的冰湖地图也光芒灿烂。温实凯按下传送时忽然想到了，刚才那一声轻响的来历。
　　缠心指。
　　是苍术身为治疗职业的，不占据公共CD的，唯一一个攻击技能。


第5章 
　　缠心指的技能说明：在对方读条时打断运功，造成少量伤害，如打断成功，则对方在两秒内，无法对自己使用任何技能。
　　读完这一长串的文字说明，就知道这个技能的使用条件有多苛刻了——
　　必须在敌方使用读条技能时施放、且即使打断成功，对方也仅仅是2s内无法“对自己”使用技能，要是中招的人是对面的输出，人家照样可以轰你没商量；哪怕正好打断了对面的治疗，人家要是自己血条安稳，也一样可以轻松奶上队友
　　——而且，说明里的“造成少量伤害”就真的是“少量”，就算命中了也只能打下几十滴血，人家系统自动回血都比你打掉的多啊！
　　“跟这么严格的使用环境相比……”剑侠江湖官方直播的其中一位解说，不无感慨地吁出一口气，“在实际操作里，玩苍术的治疗要是想像乌龙奶盖一样，在关键时刻用上这技能，他必须得时时刻刻盯着对手的动作，在捕捉到目标读条的一瞬间，切换目标、释放技能、让自己的队友跟上后续输出，还得防止自己脆弱的队友分分钟断奶而亡……”
　　“事实上，当时两边都看出来了楚神想杀奶，”另一位解说也跟上，“一片冰心的两个输出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一个在全力控制温时初的少林，一个在疯狂用大技能逼楚照还手，只要乌龙奶盖没顶住这波伤害，楚照为了自保拉距离，那他们的奶就可以缓一波了。”
　　“但乌龙奶盖顶住了……不光顶住了，他还在稳住楚照血条的同时，抽时间去盯了对面治疗，在她读条的一瞬间，切目标、打断、切回目标、继续奶楚照、甚至还抽空给温时初丢了个小回复技能！这么一系列动作，来，我们再回放一次——”解说甲兴奋得双目微微发亮，“这一系列动作，只花了不到0.5秒！”
　　“而且这0.5s里还要考虑，乌龙奶盖等对面奶读条的时机。”解说乙摇头道，“不得不说，这个时机把握得太好了，多亏缠心指不占公共CD。”
　　听着两名解说争先恐后的吹捧，再看到官方直播弹幕里整齐的“666666”，花无邪——真名苑昊的年轻男人，忍不住重重搡了一下手里的键盘，引来网吧里其他人的侧目。
　　——尽管大环境蹩脚混乱，三千谛在剑侠江湖，好歹是拉到赞助、有了基地的明星战队，成员都是签了合同的，为了不违反合同条例，即使想闹，花无邪也不敢明着来。临场退队，他用的也是“突然身体不适无法继续”的借口，给彼此留了余地。
　　回来当然还是要回来的……但怎么样回来、回来之后的待遇，就是可以拉扯和商榷的了。
　　说白了，花无邪退队，从来就不是为了跟楚照他们闹得鱼死网破，而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宽厚优容的条件待遇——谁让这个当口，他是三千谛能找到的唯一合适治疗呢？
　　从三千谛的小基地出来，苑昊就近找了家网吧，优哉游哉地买了包烟，随意在大厅开了台机子，准备看三千谛在失去他们唯一治疗后的狼狈情状……
　　谁能想到，当他打开官方赛事直播页面，面对的竟然是新治疗和楚照他们配合完美、大出风头的一幕？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使劲儿捻了几下之后才用打火机点燃，耳机里传来的解说声音显得愈发刺耳——
　　“缠心指打断成功后对自己沉默两秒的效果，是今年技改时新加入的内容。在以前，这个技能可以说是鸡肋中的鸡肋。”解说甲同样曾是剑侠江湖的资深玩家，对于游戏技能和历史说得头头是道，“到了现在，哪怕不占公CD，要想完美运用这一效果，也必须在短时间里做出非常多的复杂操作，而且容错率非常低……所以其实大家不是没有注意到它，是觉得它的性价比太低了，像以前一样，自动把它无视了。”
　　“这几年，游戏官方在不断技改，每个职业的技能体系也越来越成熟，我们确实不应该一直囿于老一套的操作方式了。”另一名解说笑道，“有了乌龙奶盖今天这一局，我有预感，我们高端局的治疗玩家、也会逐渐开启新的流派和路线，不再满足于做个纯挨打的奶瓶，哈哈。”
　　“这大概也是官方技改时希望的吧？”解说甲微笑道，“各职业不断摸索新玩法，百花齐放……”
　　“三千谛也不愧是老牌明星战队，还藏着这样的杀手锏，果然不能小觑……”
　　“嘶！”听得太入神，一不小心被掉下来的烟灰烫到手，苑昊脸色不豫地把半截烟屁股丢到地上，用鞋底重重碾熄了。
　　“哎哎！”网管从前台探出身子，嚷道，“A座15号机的那个，我们这儿禁烟，把烟掐了！”
　　周围人的目光一瞬间聚焦过来，苑昊脸上火辣辣的，回了一句“已经掐了！”，用力按下关机键，一把抓起桌上的烟盒，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
　　“先休息一下。”
　　再次从比赛地图被传送出来，楚照宣布道，“五分钟后继续。”
　　林况揉了揉因为高强度密集操作而有些酸痛的指尖，随手戳开此刻的风云榜界面。
　　“连胜三把，”温实凯显然在跟他做同样的事，兴奋感叹，“重回前五十，嘿——”
　　大师赛海选是排名前32的队伍进入初赛，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三千谛估计很快就能再次摸到初赛的门槛。
　　“别掉以轻心。”楚照叮嘱道，“高端局只会越来越难打。”
　　“理是这个理，可我怎么觉得越打越顺手了呢。”温实凯笑嘻嘻道，“队友靠谱，脑子里不整那些七拐八绕的，就是舒心！”
　　林况正喝着他的柠檬冰红茶，又听温实凯问他说：“乌龙啊，你在哪个城市？过后要不要来我们三千谛？”他滔滔不绝地安利，“你有工作了吗？我们这儿挺好的，基地包吃住，训练机子不用咱自己出，经理虽然啰嗦人还挺好的，将来再正规点儿，说不定还给包五险一金……”
　　“我不去。”林况说，“我还上大学呢。”
　　“上学也没事啊，我跟楚照还是大学舍友呢，不照样——”温实凯道，“反正剑侠离正规职业还远着，整体环境挺宽松的，边上学边打比赛也不太耽误什么，实在周转不过来，逃几节课也不是事儿啊！你看你技术这么好，跟咱们又挺投缘的是吧……”
　　林况是打定主意不让楚骁知道自己真身的，当然也就不会答应加入三千谛，不过听温实凯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笑了：“我刚才那么说你，你从哪儿看出的投缘？”
　　开了变声器的声音明明是冰冷机械的，这一声轻笑却像春日枝头的新花，被风拂过，摇摇曳曳漏下烂漫的光点。楚骁原本正要摘了耳机、去楼下喝口水，听见这一声，倏然僵在原地足足三四秒，没说出话来。
　　“队长，怎么了？”温实凯见状问道。
　　“没。”楚骁坐回去，扶正了耳机，关了自己的麦，转头对温实凯道，“你继续跟他说话。还有……想办法让他多说点。”
　　“啊？啊……”温实凯不明所以，但看着楚骁难得一见的认真眼神，还是照办了，“——嗨，你都关键时刻雪中送炭、救我们于水火了，让你说上两句有什么的……你刚说你在念大学？在哪儿上学啊，大几了？”
　　林况心里那根弦稍稍绷紧了，尽可能自然地避重就轻笑道：“离你们挺近的……你问这么多，查户口啊？”
　　“那不是想让你来我们队吗？真的，我们队福利可好了，想来的人也挺多的，虽然比不了撸啊撸那种级别，可我们楚队帅得惊天动地，那妹子粉乌泱乌泱的，我们去打比赛，都有人一路跟到酒店房间……”
　　“……有这种事？”
　　“是啊！”吹了这么久，乌龙奶盖可终于表现出点儿感兴趣的样子了，温实凯一拍大腿，心道吸引男人果然还是得靠妹子，“咱们队里有直播任务——没办法，刚起步，都得挣钱是吧？不过咱们直播的环境可比别人好多了，几乎没有那些个屌丝天天挑你毛病骂你，都是一水儿的软妹，捧着你哄着你喊你老公，私信里一堆人发胸照腿照给你留微信号，跟你说，为了把持住、每天都得耗尽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是吗？”乌龙奶盖听不出情绪的轻轻道，“那福利确实是不错……”
　　“学长。”
　　一直没出声的楚骁，忽然开麦，插了这么一句。
　　乌龙奶盖那边静悄悄的，一时没说话。
　　温实凯都让他弄懵了，慌忙捂了麦扭头问：“楚队，你认识他？”
　　楚骁摇了摇头，目光依然盯在屏幕上一瞬不瞬，而乌龙奶盖id后的小喇叭标志，也隔了片刻后才亮起来，他似乎是很不解地问：“你在喊谁？”
　　楚骁闻言，顿了顿才说道：“……没谁，我刚才在发语音。”听乌龙奶盖那边“哦”了声，他又问道，“你真的不来我们队吗？你也看到了，我们确实缺一个治疗。”
　　“不了吧。”对面的语调很柔和，语气却显然比刚才更加坚决了，“我就是心血来潮想来大师赛玩一下，其实还是当散人自由。你们原来那个治疗，应该是签了合同的吧？他顶多闹一闹，不可能真这么跑路……我的存在能给他提个醒，让他早一点儿坐不住，那我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像有所呼应似的，他话音才落下没两秒，陆梵忽然说：“楚队，花无邪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身体好转了，等这瓶点滴打完就马上赶回基地。”
　　“他这是不好意思联系楚队么？”温实凯吐槽道，“还点滴呢，整得一副爱岗敬业的样儿……我估计他不知道刚从哪个网吧出来！”
　　不过，众人都知道，这时候计较这些也毫无意义，乌龙奶盖那边键盘声响，又换回了打字：
　　【休息时间到了吧？继续打吧，等他回来，我就真的能功成身退了。^_^】
　　楚骁看着队伍频道里看似没心没肺的小笑脸，忍不住点击他的名字，选择了密聊：
　　【你悄悄地对[乌龙奶盖]说：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来做这一趟慈善吗？】
　　林况垂着眼睫看了片刻，原本打了否认的话上去又都删掉了，心想反正自己也马上要“功成身退”了，那干脆最后放飞自我一次——
　　【[乌龙奶盖]悄悄地对你说：你们傻得让人看不下去。】
　　那边足足沉默了十来秒。
　　林况自嘲一笑，一边拿起自己的冰红茶喝了一口，一边打字“不说了接着排队吧”，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去，对面的回复过来了。
　　【[楚照]悄悄地对你说：谢谢你心疼我，但我已经有老婆了！】
　　林况：…………


第6章 
　　楚骁又盯着对话框看了十秒，确认这位乌龙奶盖除了一个超长省略号之外，是真的不打算给他下文了。
　　“楚队，排啊？楚……”温实凯探头过来问，都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儿。”楚骁把聊天框调回队伍频道，露出一个森森的微笑，“这就接着排了。”
　　“……”温实凯瑟瑟发抖扭头，试图和陆梵来一个“队长眼神好可怕！”的无声交流，谁想到陆梵和他对视一眼，毫无反应，反而对楚骁说：“楚队，我想上场试试。”
　　“OK。”楚骁答应得很干脆，“老温你退一下队，休息会儿，让陆梵上。”
　　陆梵说：“谢谢队长。”随即把耳机戴上，对着屏幕操纵起自己的游戏角色，一直平静无波的墨黑瞳孔终于泛起了些微光亮。
　　“……靠，”温实凯说，“自闭了。”
　　-
　　苑昊是在他们打进风云榜前三十五的时候回来的，他灰溜溜的，其他人顾念着还是队友，倒也没怎么开嘲讽，还顺着他走之前的借口、问了嘴他的身体，唯独楚骁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要是再有下次，就按违纪处理。”
　　苑昊脸上红白交错，颇为精彩，勉强笑了下才说：“……我看见那个‘乌龙奶盖’……他要来咱们队？”
　　“没有，人家不肯来……”温实凯脱口说到一半，被楚骁用眼神制止了，楚骁道：“他没定。今天比赛还是你接手，过来上号吧。”
　　苑昊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乌龙奶盖以前都没有职业比赛经验吧？而且跟咱们队友也没磨合过……”
　　“我说的后路从来都不是他。”楚照打断他的话，若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三千谛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就废掉，包括我。”
　　苑昊尴尬笑笑：“怎么会，楚队您……”
　　“行了，”楚骁也懒得多说，“速度上号，今天打进前三十就收工。”
　　-
　　楚骁确实没诳苑昊，治疗稀缺这方面的隐患他在冠军杯就意识到了，为了大师赛，也早就准备了不止一条后路，所以在苑昊终于忍不住“称病退队”的时候，他反倒还松了一口气。
　　乌龙奶盖的出现完全是意料之外。
　　不过意外也没什么不好——或者可以说，乌龙奶盖这个人，从id、外观，到说话方式和语气，都给他带来一种不由自主的亲近、信任……甚至心跳感。
　　以至于让他暂时放下一早准备好的计划，放他入队……只为看他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在花无邪“找回状态”、不再划水之后，三千谛的名次也稳步上升，顺顺当当地冲进了风云榜前三十。让队员暂时解散、下楼自由活动，楚骁把自己的游戏角色停在“乌龙奶盖”下线的地方，小剑客的衣衫猎猎在风中摇摆，同时，自己也对着密聊框里的那几句话出神。
　　……是他吗？还是自己认错人了？
　　当初谈恋爱，林况最让他气得牙痒的也是这点：明明对外人都能周全妥帖、面面俱到，可自己越是离得他近，反而越是感觉到他的冷淡疏离。楚骁最清楚，林况有多“宠辱不惊”，他要是存心不想让自己看出来，那自己再试探一百回估计也没用——
　　“队长，你吃夜宵不，我帮你订一份啊？”温实凯摆弄着手机，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上楼来。基地供应他们一日三餐，不过请不起全天候待命的厨师，队员们训练晚了、想吃夜宵，一般都是靠订外卖。小胖子说着，顺便瞟了眼楚骁的屏幕，旋即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也看上人家了！”
　　楚骁看了他一眼，说：“也？”
　　温实凯笑嘻嘻道：“人犀利、事儿还少的神奶谁不喜欢，有了今天这一出，得亏都还不知道他还是个野生的，要不然那些拉他入队的口水、都能把咱基地淹了！”
　　楚骁说：“他不来咱们队，应该也不会去别的队。”
　　“你咋知道的？”温实凯埋头订着他的夜宵，说道，“那也别随便放弃，能挖就挖啊，要不然我待会儿去跟阳哥说一声？”
　　阳哥，大名沈阳，是他们的战队经理。
　　“不用跟阳哥说，”楚骁吁了口气，如果“乌龙奶盖”真是林况的话……“他不会因为条件待遇这些东西改变主意的。”
　　“怎么感觉你跟乌龙奶盖认识好久了似的……”温实凯随口笑道，“他不在乎这些，那在乎啥？你认识他身边人不，要不从他身边人的思想工作下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实凯这句话，倒让楚骁豁然开朗——林况的身边人，他还真认识一个。
　　还是血缘至亲的那种。
　　-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楚神！！！】
　　以前楚骁经常会在林况忙着学生会事务、抽不出空的时候，去给林溪可当陪练。不过那时候林况不让他说两个人的关系，楚骁对着林溪可自然交流得很少，拿去陪练的也都是小号，因此林溪可之前只知道他游戏打得很好，却不知道真身是谁。
　　不过有了大师赛的“特别训练”，楚骁为了提高效率，很多时候需要开麦指导，像林溪可这种剑侠资深玩家、本身又是三千谛的粉丝，当然很快就把楚骁认了出来，最近在游戏里碰面，都是满口“楚神”“楚神”地叫。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楚神，恭喜哇，下午的比赛很精彩！！】
　　【你悄悄地对[一杯热可可]说：谢谢[笑脸]你也看了？】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看了！你们上场的时候我们正好打完，就在YY里集体围观了2333楚神你们表现超级棒，真的是偶像！[迷妹捧脸]】
　　【你悄悄地对[一杯热可可]说：我们后来新加入的那个治疗，是飞鸿踏雪的，和你同个服对吗？】
　　这次，一杯热可可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来回复：
　　【啊，都是踏雪服的……那应该是的哈！哈哈……】
　　楚骁手松开鼠标，短暂地皱了下眉：以林况的缜密心思，要真是他，他妹妹很可能也是被下过封口令的。他思忖片刻，手指关节在桌上敲了敲，输入：
　　【你认识他吗？我们想邀请他加入三千谛，但他走得急，没留下联系方式，也没再上比赛服的号。】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我跟他不太熟，没怎么听说过，更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不好意思啊，楚神……】
　　附赠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楚骁望着那个闪着泪花的大眼表情，按了按额角：
　　【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笑脸]对了，我们想去踏雪服跟一个战队对排，但缺两个装备成型的输出号，你手头上有吗？】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啊这个没问题！！我为了玩好治疗，什么职业都打过，而且都请代练帮我弄到满级了，楚神你具体需要什么职业呀？】
　　楚骁调出电脑硬盘里某个文件，点开播放看了一会儿，方才打字回复：
　　【幽歌，碎影，最好是走高防御值流配装的，有吗？麻烦你了。】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正好我的号基本都是走高防御配装流，有的！我这就把账号密码给你，等一下！】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账号xxxxxxx密码xxxxxxx；账号xxxxxxx密码xxxxxxx】
　　楚骁按照她提供的账号密码，分别登陆上了这两个账号。
　　【你悄悄地对[一杯热可可]说：一个叫[皮卡丘]，一个叫[皮在痒]对吗？】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嘿嘿嘿，起名的时候皮了一下……楚神你慢慢玩，我先撤了哈！】
　　【你悄悄地对[一杯热可可]说：先别走，给你看个好东西[笑脸]】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楚神你笑得我突然好慌张TAT】
　　【你悄悄地对[一杯热可可]说：看YY。】
　　林溪可打开自己的YY对话框，发现“楚神”给她发了一个视频过来。视频不长，总共不到十分钟，没多久就接收完毕，林溪可揣着浓浓不祥的预感，内心忐忑地点开了。
　　【[楚照]悄悄地对你说：之前花无邪开小号散排，碰到了一个能把他压着打的治疗，他怕丢脸就没让粉丝上传录屏，但我们三千谛内部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曾经把这局一帧一帧地做了复盘。[微笑]】
　　林溪可手僵在键盘上：……
　　【[楚照]悄悄地对你说：打赢他的三个人，鹿人丁，乌龙奶盖，还有一个幽歌，id叫皮在痒。】
　　【[楚照]悄悄地对你说：[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我跟他不太熟，没怎么听说过，更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楚照]悄悄地对你说：？】
　　林溪可：……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楚神我错了都是我哥逼我的我再也不敢了！！！TAT】
　　【[楚照]悄悄地对你说：[摸头]下次骗人之前，先让你哥给你打个草稿。】
　　林溪可：您对话的侠士已身受重伤TAT。
　　-
　　楼下的喧闹声也渐渐歇了，应该都是吃过夜宵去睡了。楚骁关掉游戏，长长呼出一口气，靠上椅背，打开了哔站。
　　哔站有一条新提示消息：“您关注的up主[柠檬冰红茶]正在直播。”
　　进入直播间，“柠檬冰红茶”正被他的粉丝们求着开摄像头，礼物哗啦啦不要钱似的砸，满屏幕各种礼物光效四溅，楚骁混在里面，也砸了一个520之心上去。
　　柠檬冰红茶磨不过他们，没办法了说：“别砸礼物了少破费，我现在开摄像头，谁再送礼物就关了啊。”
　　听他说话口音是北方人，但偏偏嗓音天生带着一点糯，偶尔嘀咕一些游戏攻略、听不清说话内容的时候，很容易让刚来的人误会他说的是什么吴侬软语，切切绵绵，悱恻非常。
　　——和游戏语音系统里面，那个开着变声器的冰冷声音完全不同。
　　紧接着，柠檬冰红茶便开了摄像头。
　　弹幕汹涌地刷过一大片“啊啊啊啊啊”的花痴。
　　但其实他并不是那种典型帅哥的外貌：生得天然一对笑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弯弯的，清澈又湿漉，尤其容易给人一种饱含情意的错觉；眼睫乌黑浓密、嘴唇红润削薄，多亏眉毛和鼻梁足够英拔，才不至于显得过分女气。
　　他走到哪儿都受欢迎，除了身高样貌都出挑以外，主要还是本身能力强：国家奖学金年年拿着、学生会大小事情办得漂亮又得人心，再加上性格还热心温柔，有什么困难跟他说，也从不吝啬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援手一二，自傲如楚骁，跟他共事那段时间里，也觉得要是有人不喜欢他简直没天理。
　　……自己倒是顺应天理了。
　　楚骁手松开鼠标，指关节在屏幕上轻轻敲了一下。
　　“怎么你偏偏——就不对我乖一点呢。”


第7章 
　　楚骁知道林况在做直播，还是今年上半年的事。原先他专注竞技场PVP，沉迷研究配装和手法，偶尔看看直播也是去观摩诸如深巷明朝的老对手，对“柠檬冰红茶”这种娱乐区主播毫无兴趣。
　　他能发现，还是有次他大晚上生病，抽风想让林况过去陪他，结果打了两遍电话林况都没接，他翻来滚去郁闷得要死，心想自己这恋爱谈得有什么意思，等林况真接了，直接就是一阵霸王龙暴走般的怒吼控诉。
　　林况在那头似乎被他说懵了，隔了几秒才说：“你，你等一下。”匆忙间也没盖严实手机听筒，说了句，“……今天播挺久了，我这边有事，先下播了。”
　　楚骁也不是没看过直播的人，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林况是在做直播，事后翻遍了整个哔站的剑侠直播区，终于锁定了“柠檬冰红茶”这个id。
　　不过那都是事后了，那一天林况居然还真的赶到了他宿舍楼下，虽然没上楼，但给楚骁带了粥又买了水果，他还破天荒听了楚骁的，陪着在校门口小宾馆开了个小时房，一口一口给楚骁喂完了粥才走。
　　虽然连楚骁自己都觉得这要求肉麻得要命，可林况当时却耐心得出奇，小宾馆灯光暧昧昏暧，林况眼睫半垂、小口小口地给他吹凉粥的样子，至今还被楚骁烙在心里。甚至于那次他还趁着林况难得的温柔心软，和他讨到了交往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吻……
　　打住。
　　楚骁略微粗暴地把落到额前的头发朝上撸去，试图把这些回忆从脑海里撇开——当时有多温存甜蜜，这会儿就有多扎心窒闷。他把心神重新聚回眼前的直播上，林况不愧是剑侠娱乐直播区数一数二的红人，人气都是百万起跳，不光有常驻粉丝热情地聊天刷屏，还源源不断地有新人涌入。
　　新人们问题都挺多：“up主播不播JJC啊（竞技场）？”
　　林况刚摇了下头，就有老粉主动代为解答：“茶茶不会打JJC，我们是休闲搞笑主播好嘛~”
　　——“主播这么好看，怎么不去美颜区。”
　　——“茶茶不喜欢呗，快憋说了，就这十天半月露一次脸都很不容易了[流泪]”
　　——“主播为啥叫柠檬冰红茶，这不是个饮料名吗？”
　　这个问题，楚骁倒是在心里回答了：别看林况身体不怎么好、有低血糖，实际上嘴刁得不行，凉的不吃热的不吃，订外卖只订固定那几家，还喜欢吃垃圾食品，白开水都不怎么喝，专爱柠檬冰红茶、肥宅快乐水这种高热量饮料，难怪他的各个id马甲都看了就让人想叫个奶茶外卖。
　　他没把回答打出来，林况粉丝里却有手速过人的：
　　“茶茶有低血糖，平时需要喝这种高糖分的饮料补充营养，当时注册的时候手边正好有柠檬冰红茶，就这么叫了~”
　　林况懒懒倦倦地撑着下颌，操纵他的白衣小萝莉在主城穿梭：“抓个宠物就去睡觉好了，让我看看，今天是哪位幸运的小动物被我pick到……”
　　弹幕兴致盎然：“2333百折不挠抓宠茶粗线了！”“求问这是什么梗”“茶茶蹲宠物一向是小黑手，不是蹲了好久结果发现CD早就黑了、就是手速慢一拍眼睁睁看着宠物被人抢走hhhh”“风在吼，马在叫，黑鬼在咆哮！”
　　——“xxx”用户已被主播“柠檬冰红茶”禁言10分钟。
　　没人把这十分钟禁言当真，只当作柠檬冰红茶和他们互动的方式之一，弹幕滚过一波又一波的“哈哈哈哈哈”，气氛欢乐极了。
　　楚骁在心里慢慢回味咀嚼：原来柠檬冰红茶这个名字具体是这样取的，原来林况蹲宠物老是蹲不到……
　　好像他跟林况恋爱大半年，对林况的了解，其实并不比隔着屏幕看他的粉丝多多少。
　　-
　　林况最近准备保研面试，直播开得少，游戏也登陆得也相对少些，这天早上他看完一套题，刚登上游戏想放松一下，就收到“一杯热可可”急吼吼的密聊：【哥你总算上线了！】
　　林况回复：【怎么了？你们队不是挺稳的，进初赛应该没问题？】
　　林溪可那边似乎是定了定神，终于显得没那么急切了：【……是呀哈哈哈，我们队挺好的，所以我最近又手痒想打输出了，哥你上[乌龙奶盖]那个号，咱们排JJC吧！】
　　【你悄悄地对[一杯热可可]说：3v3？】
　　【[一杯热可可]悄悄地对你说：对！我认识了一个新大腿，贼犀利，你们一起带我飞~[星星眼]】
　　林溪可在游戏里交游广阔，总能认识新人，对于“新大腿”，林况倒不是很在意，毕竟连楚骁他都天天见了大半年，再犀利也犀利不过他去，只要水平过关、别输了就甩锅治疗或者他宝贝妹妹就行。
　　于是林况登上[乌龙奶盖]，和林溪可组队，又去了趟洗手间、洗完手回来，就看见队伍列表里多了一个名叫[海盐咖啡]的昆仑。
　　林况：“这人谁……=_=”
　　林况是密聊跟林溪可说的，“海盐咖啡”却像有所感应似的、主动在队伍频道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进队才发现咱俩是情侣名，巧了啊兄弟！[大笑]】
　　【[乌龙奶盖]：[微笑]】
　　……他可一点都不觉得巧。=_=
　　不管林况是怎么腹诽的，临时小队好歹维持住了表面和平，林溪可开了麦，招呼所有人飞到主城的竞技场接引旁边，她手里拿着队长，于是点了排队。
　　手速再怎么快，切到输入框、打字、发送，系统都需要反应时间，再加上看的人多少也要分神去注意聊天框，总归还是不如直接语音方便及时，入场后，“海盐咖啡”便主动开了麦：“对面这配置不太好打，乌龙你小心。”
　　声音低沉浑厚，夹杂着微量的沙沙电流声。
　　嗯，这个变声器比我临时找的那个质量好。林况心想。
　　对面是昆仑加碎影，简单说来是让所有治疗闻风丧胆的配置——这个配置下，昆仑配装一般走极限输出流，而碎影本身就是强控制职业，能够长时间隐身，对手哪怕一个预判没做好、都很容易被控住，要是刚好手里没有解控，碎影操作又足够强悍的话，能把人活活化作一座雕像长达7-8s。这时候再配上昆仑的高伤害轰杀，秒秒钟就可以把一个治疗送上西天。
　　而这过程中，经验不够丰富的治疗甚至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满腔“我是谁”“我在哪”“谁在打我”的茫然、连一个技能都按不出来就暴毙当场。
　　玩惯了治疗的林溪可都本能跟着紧张起来：“哥你小心啊！”
　　林况“嗯”了声，也开了变声器：“我知道。你自己也看着点儿，你的幽歌比我还脆。”
　　几乎一模一样的叮嘱，却只有妹妹得到了回应，海盐咖啡表示他内心复杂：……
　　几人的心思各异里，开场倒计时结束，所有人进入地图，对面的碎影一开始就隐了身，只留昆仑带着奶妈缓缓前进。于是这边幽歌和昆仑且进且探，苍术则走在最后方，贴着地图里的柱子慢吞吞挪动，防止碎影从背后偷袭。
　　海盐咖啡把视角拉到最大，观察全地图，眼看自家治疗蹭完一段柱子，地形所限不得不转身、出现片刻空隙的时候，背后瞬间闪过一线蓝光——他立刻判断出那是碎影解除隐身时的技能效果，脱口提醒：“出来了，小心！”
　　几乎同时，乌龙奶盖“唰”“唰”给自己套了免控、又套了减伤，小持续回复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套完了，身上几道令人安心的青色光芒交错闪动，而碎影此刻还未成功近身，昭示着对方的开场突袭算是失败了。
　　碎影一击不中，立刻再次隐身，海盐咖啡道：“对面昆仑冲你去了，他们应该打算再给你来一套！”
　　“我知道。”乌龙奶盖的声音冰冷镇定，“不用管我，你们输出。”
　　白衣小萝莉的身影，在层出不穷的技能光影里尤为坚挺，“她”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套上一个又一个技能，预判准得惊人，对面两个输出还没怎么看见把“她”打下的血，“她”的血条就像壁虎的尾巴，再次活蹦乱跳地长了出来。
　　“溪可，稳血线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他甚至还有余力现场教学，“有余裕的时候，尽量别让自己和队友的血条波动太大，这样他们心态会怯、不敢打，dps一畏缩，这局就很容易输。”
　　“哦哦，”林溪可连忙道，“我知道了！”
　　双方技能光效你来我往，海盐咖啡在全力输出的同时，也没忘记观察每个人的技能施放——像这种正式服的队伍，即使段位已经很高，一般也不会有三个人都是顶级高玩的情况，一定存在一个人是他们队里相对弱的那一个，一定要找到木桶里的短板——
　　就在海盐咖啡眼前一亮、准备按下技能的同一瞬间，乌龙奶盖提高声音道：“楚骁，他们的奶一般，打奶！”
　　“嗯——”“海盐咖啡”下意识应声，猛然在“我前妻就是犀利”的洋洋得意中察觉出那一丝不妙，火速改口，“嗯——？这个小奶妈你跑什么跑？可可来补刀，快快快一刀了！”
　　对面奶妈面对敌方的猝然转火，显然有点措手不及，海盐咖啡上了控制，大招小招不要钱似的轰，再配合幽歌的“荡旋鬼手”牢牢将她锁在角落里，而那头林况卖了个破绽，故意缩于一隅，让对面输出把他打到半血以下。
　　对着这难缠的治疗白费功夫了大半场，敌方两名输出总算看见了曙光，赶紧各种技能忘我地哗啦啦往他身上砸，直到他们被语音里的自家奶骂醒、发现这“乌龙奶盖”看似顶着一层血皮、偏偏就是怎么都打不死的时候，自家治疗被怼在地图另一边，尸体已经凉透了。
　　哪边治疗先死，基本就胜负已分，对面两个输出又试着抓了一波奶，发现没用之后也不再挣扎，干脆利落地退出了地图。
　　“啊啊啊，你们都好帅！”林溪可拍拍胸脯，感叹说，“我刚看了，原来这队在踏雪服队伍积分排前五！好强啊，要是换我奶早死了，刚才有几波，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楚骁无言抚了下胸口，他也挺心有余悸的——
　　林况这是跟谁学的，怎么也开始学会冷不丁诈人了？
　　-
　　连着数把配合默契、过关斩将的竞技场下来，这支临时小队，好像多多少少也生出了点战友之情。
　　林况其实也很久没有打得这么酣畅淋漓的时候了：可以把背后放肆交托，也知道对方同样信任着自己，很多时候因为预判完全一致，甚至不需要过多交流，就可以打出漂亮畅快的完美配合——
　　这种感觉，不得不承认，实在是教人有些上瘾。
　　【[海盐咖啡]：[乌龙奶盖]你的七夕任务做了吗？[星星眼]】
　　……这战友情未免也变质得太快了一点！！
　　作为一个国风武侠游戏，七夕自然是剑侠江湖的重头节日之一，每年活动时间长、奖励丰厚，参与者众多。参加七夕活动的玩家需要两两组队，在主城的指引下完成一系列任务，根据任务链的完成程度、组队玩家会获得不同程度的奖励，哪怕是只结合一天的“露水情缘”，一轮任务做下来，也能得到刻有对方名字的挂件奖励。
　　而明天，就是今年七夕活动期限的最后一天。
　　林溪可原本正滔滔不绝自己对上局的感想，瞥到队伍频道里这一句，登时停住了，呼吸声都显得分外紧（期）张（待）。
　　“海盐咖啡”既然厚着脸皮发在了队伍频道，林况当着林溪可的面，也不得不回复一句：
　　【[乌龙奶盖]：干嘛=_=】
　　【[海盐咖啡]：难得碰见天然情侣名，打起JJC来配合又这么默契，说明我们缘分天定QAQ！明天就是七夕任务的最后一天了，让我们珍惜这段缘QAQ】
　　【[乌龙奶盖]悄悄地对你说：你的QAQ恶心死了】
　　楚骁原本也被自己嘤嘤嘤得头皮发麻，但他一看见私聊里乌龙奶盖的炸毛，又忍不住笑了：
　　【你悄悄地对[乌龙奶盖]说：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做七夕任务QAQ】
　　【…………】
　　乌龙奶盖似乎是被恶心到脱敏了，回复又恢复了性冷淡风：
　　【明天没空。】
　　没说因为讨厌自己不想做，也没说自己有了任务对象或让他去找别的人，楚骁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太容易满足了。
　　【你悄悄地对[乌龙奶盖]说：我可以双开帮你做QVQ！！】
　　乌龙奶盖似乎这才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坑，沉默片刻后敷衍道：【……我到时候看情况。】
　　【[海盐咖啡]悄悄地对你说：好，我等你。】
　　这次没加[星星眼]表情，也没加“QAQ”，但林况看到的瞬间，偏偏心莫名软了一瞬，盯着那句话，好半天才无声说了一句：“可我明天是真的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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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准备开始训练吗？”温实凯队服匆匆套了一半，哈欠连天地上楼来。
　　成员们都或多或少地需要熬夜，因此三千谛正常是午后开始集中训练。
　　陆梵比温实凯上楼还早，不过无声无息的先去开水房倒水了，这会儿捧着热水回来，队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也跟着望向楚骁。
　　楚骁松开手里的鼠标，微微颔首：“嗯，花无邪呢？等他上来就开始训练。”
　　“他昨天直播到快三点，今天起晚了。”他们的战队经理沈阳也上来了，解释道，“我刚把他叫起来，正洗漱呢。”
　　“行，知道了。”按往常楚骁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不过今天他显然有点心不在焉，“阳哥，明天我要请一天假，差的训练时间过后每天补一小时，行吗？”
　　对三千谛来说，楚骁就是不容置疑的战队核心，沈阳对他也一向很好说话，答应了：“行，那你今天下训的时候记得填一下假条，我好做记录。”倒是温实凯挤眉弄眼地说：“哎楚队，你平时除了在咱学校实在走不开、可从来不请假的，这是干嘛去？”
　　楚骁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说：
　　“我去看看——能不能给咱们争取个队花回来。”


第8章 
　　下午两点，林况从保研面试现场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云层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面试还顺利吗？”研究院的学姐在门口等着给导师递资料，看他出来，笑语嫣然地冲他打招呼。
　　“还成。”其实面试的其中一位考官就是林况的导师，一向对他格外赏识，早就拿他当了半个弟子，这次面试十拿九稳，复试也多半只是走个过场，生科院人人皆知的事，林况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大方笑道，“以后估计要多麻烦学姐了。”
　　“你马上就成我直系小师弟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学姐嗔笑道，“看你脸色怪苍白的，早上没吃饭？”
　　“早上没来得及，”林况不好意思说他这是起晚了，“这就去吃了，学姐要帮忙带点什么吗？我一会儿经过实验室，帮你送过去。”
　　“不用，我待会儿跟男朋友一块去吃午饭，”学姐笑道，“不麻烦你啦。”
　　两人正说着，导师开了半边门，示意林况师姐进去送资料，两人便互相点了个头，就此别过。林况一边往外走，一边不自觉摸了下饿得有点发疼的胃。
　　导师有师姐，师姐有男友，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学校食堂都没开饭，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校门口的馄饨小店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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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间点实在尴尬，连林况常去的那家馄饨店都没起灶，天气闷热，店主人正赤膊躺在凉席上，酣然打着呼噜午睡。林况在门口看了会儿，觉得店主没有要醒的意思，也不好为了一碗馄饨把人从美梦里喊醒，只得转身去了别家。
　　他转悠一圈，发现只有一家过桥米线店开着门，店主大婶也挺勤快，一看林况走进来，就把追剧的手机撂下、一面招呼他抬头看挂在墙上的菜单，一面忙不迭去把火开了。
　　这么一来林况就更不好意思走了，而且他这会儿着实饥肠辘辘，能让他及时吃上东西的店面又没几家，心想干脆凑合一下算了，便坐下点了单。
　　不过他似乎低估了自己，等热腾腾、浇满辣油的米线端上来，他才吃了几筷子就有点吃不下去了。店主大婶七八岁的小儿子还一边写作业、一边眼巴巴地往这边瞅，于是林况吃得更慢了。
　　他没吃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有人给他发了短信：“学长，你现在有空了吗？”
　　林况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给她打回去：“我已经面试结束了，你们那边怎么样，着急吗？”
　　他刚从学生会主席上退下来，虽说理论上跟学生会再没什么关系了，但接替他的学生开学才大二，处事经验各方面都还稚嫩，有什么重大活动，包括新会长本人在内、大家还是习惯性地来找他求助。现下联系他的女孩儿，就是宣传部的干事，一早求了林况来给迎新晚会的彩排坐镇。
　　这也是林况一早就知道，今天自己会忙一天抽不出时间的原因。
　　“会、学长，真挺着急的，”学妹的声音可怜兮兮，“会长临时被辅导员叫走了，好像是老师排练那边的事，我们这儿本来就有些流程没搞清楚，现在更乱了，我也喊不住他们……”
　　“你别急。”林况看了眼没被他动上几口的米线，索性把筷子撂下了，“我离得不远，这就过来，你们在哪个楼？……行，我十五分钟以内到，你让他们先中场休息……”
　　他站起来收拾一下，见店主大婶正往这边看，不由有些歉意：“我临时有事，这就吃不完了……”
　　大婶倒是爽朗一笑：“没事儿，外面要下雨了，看你没带伞，赶紧回学校吧！”
　　林况知道他们总有办法处理剩饭剩菜，便把钱放在桌上，欠了欠身离开了。到迎新晚会所在的小剧场时，现场果然乱成一片，道具摆放得杂乱无章，两队换了演出服的人正为谁先出场争吵，几个人没头苍蝇似的四处瞎忙，差点儿把林况撞了个趔趄。
　　“学长你来了！”先前联系他的学妹看到他，喜出望外，赶紧奔过来，“麻烦你了！”
　　“没事，”林况直截了当，“咱们直接解决事情吧，现在最主要碰上什么问题？”
　　学妹连忙一路小跑回去，拿了几张印刷好的纸张过来，气喘吁吁道：“主要是、我们现在，有两版流程单……最开始老师定了一版，后来我们给晚会拉赞助，赞助要求把有些节目位置调整一下，有的想要开场，有的想要压轴，调着调着就乱了，会长又不在，我们协调不过来……”
　　林况接了那几张流程单，大致翻了一下，翻完之后抬头扫视全场：“这里面哪个赞助对应的是哪个节目，你标注出来，再把……”随着视线落到搬道具的某个背影身上，他的话音微微一顿，过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问：“……他怎么来了？”
　　楚骁也曾在学生会待过一段时间——要不是这样，他俩也没那么容易谈上恋爱——但没过多久，他就主动把学生会退了，林况猜他是和游戏训练兼顾不过来，也没有多问。谁知道这会儿，林况竟然在帮忙搬道具的众人里看见了他的身影。
　　学妹听林况那么问，刚张了嘴，还没等说出什么，楚骁倒像是生了顺风耳，把道具在位置上放好，转身朝林况走了过来：“来帮忙啊。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楚骁年纪虽然小，面容却相当挺拔深刻，T恤勾出身体的劲瘦线条，186的身高在181的林况面前也显得压迫感十足，学妹都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
　　林况看了他一眼说：“你……”他才说了一个字，目光就在楚骁身后稍稍一凝，随即像看见什么恼人事物似的皱了下眉，撇开了视线。他也不再看楚骁了，转而对一旁的学妹道：“……刚才说到，把赞助都标注出来是吗？等标完之后，你再按重要程度列个一二三四，联系方式也准备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沟通……”
　　他这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差点儿把楚骁气个倒仰，但他又不明白，林况刚才分明是想跟他说话的，怎么往他背后看了一眼就变了？楚骁四下张望一圈，才发现一位他勉强算得上认识的学姐。
　　夏天还未过去，今天天气又闷热，因而学姐穿得格外清凉，小吊带配热裤，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她看见楚骁往她这边看，还笑盈盈地冲他摆了摆手。
　　楚骁心情烦躁，象征性地点了个头便过去了。林况那边则是已经捋清楚了条理，随意坐在舞台边，开始给赞助商打电话了。他声音依然甜糯，不过态度沉静、措辞又清楚有条理，说服力十足，一向不会影响对外沟通的效率。
　　有林况在，其余学生会的人就像有了主心骨，看林况开始解决问题了，之前现场那股慌张茫然的气氛也散去不少。再加上楚骁和后赶来的几位学长学姐帮忙整理、安抚，现场的秩序也渐渐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楚骁搬完手边最后一件道具，抹了把额上的汗，直起身看林况的方向。林况应该是已经把电话都打完了，正一边拿笔在流程单上勾画，一边和宣传部的人商量着什么。
　　小剧场里灯光开得很足，他站在台下，侧脸被光晕笼罩，眼睫刚好勾勒出一段金色的漂亮弧度。
　　是够好看的，不过……脸色是不是太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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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矛盾解决，新上任的学生会长也回来了，剩下一些小问题她还是有余裕解决的，因此没过多久，迎新晚会的彩排终于还是在安排时间内开始了。
　　老师们、新任学生会长和干事坐在台下第一排，其他参加排练的人要么在后台、要么按顺序再往后坐，林况靠在两边走廊的过道上，抱臂安静地跟着看。
　　“学长，辛苦了哈。”先前请他过来的学妹凑到他身边，有些尴尬，“……要不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林况看了她一眼，在剧场明明暗暗的光影里摇了下头：“不用，我看完彩排直接就走了。”
　　之前是因为新会长不在，如果他现在过去，以老师们和他的熟悉程度，很可能就让他去坐中心了，那不仅喧宾夺主，对新会长树立威信也很不利。
　　思绪清晰转动，林况不自觉又轻轻按了下胃，决定等站完这最后一班岗、就马上出去吃饭，这回哪怕老板睡得再沉，他也非把人推醒不可！
　　不过，彩排还要多久才结束来着……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学妹回头一看，发现是楚骁拎着两兜东西、大步流星朝他们走过来，等走得近了，还没从明暗交错的光线里辨认出形状、反倒是扑面而来的甜香暴露了他拿的东西——小笼包，热豆浆。
　　时间也不早了，大伙儿忙了一下午，不少人都饿了，学妹也不例外，此刻那小笼包和豆浆的混合香气、就显得格外沁人心脾……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况，虽然还记得下午刚过来时，他跟楚骁那两句莫名其妙的对话，不过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人几乎从没有过什么交集，楚骁在学生会里跟林况说的话，好像还没有跟她说得多……
　　所以，这两兜热气袅袅的美食，难道是送给自己的？
　　学妹刚半侧过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眼睁睁看着楚骁手一伸、直接越过了自己，把那两兜吃的递到了林况面前。
　　林况好像也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特自然地说：“我不要。”
　　“赶紧的。”楚骁说，“不是小笼包，我特意绕路去买的奶黄包，甜的！挑食也有个限度，你拿手机看看自己的脸色，一天没好好吃饭是不是？再挑三拣四，我怕你走不出剧场门就晕里面！”
　　林况这才纡尊降贵地往袋子里瞥了一眼，还很挑剔地说了句：“怎么这么湿。”
　　“外面下雨了！”楚骁忍无可忍把袋子塞到他手里，顺便一把攥住他的手，“要不是你&%…#我给你买，湿的你还吃不着呢！”
　　他的“你”和“我”之间有个颇为含混的停顿，外人听不清他自称了什么，不过林况显然是听懂了的。
　　林况被他抓着手，挣了一下没挣开，声音很轻地说：“……拉拉扯扯干什么……”
　　围观了全程的学妹表示，自己的世界观又重组了一次——
　　先别说拉拉扯扯的问题，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这么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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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况也觉得被学妹这么看着浑身不自在，想了个说辞把她支开了，不过她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显然对她无意中发现的“秘密”相当恋恋不舍。
　　等她走远了，林况终于能挣开楚骁的手，无语道：“你又想干什么？”
　　“给你送饭啊，这不明摆着？”楚骁松了手，却又托了一下林况的手肘，让他把怀里的食物拢住，嘴上没忘了叨逼叨，“小气劲儿，碰一下怎么了？你还欠我好多下手没摸呢。——哎，刚才那是给你递东西，不能算啊！”
　　“……”林况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干脆反手一把攥住楚骁的手，用力握了一下，“那这能算了吗？”
　　“哎哎，你别碰瓷儿啊我跟你说——”楚骁立刻火烧火燎地原地弹开，好像林况那手能吃了他似的，“在我主观意愿想把它兑现之前，你稳重一点，不要随随便便碰我！”
　　“……”好脾气如林况，都无声地吐了句脏话，“……你到底想干嘛？”
　　“要摸也不在这儿摸。”楚骁一脸理所当然，“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什么样，万一我摸到一半你晕了，那我不是亏大了？再说，瞅你这惨白惨白、一看就胃疼的脸色，好像我欺负你似的，多容易给我造成心理阴影啊？我真要欺负你那回，不也都是准备得妥妥帖帖、把你哄得跟公主……”
　　“闭嘴。”林况忍无可忍道。
　　此时舞台上一个节目退场，灯光骤暗，恰好遮掩住了他耳垂沁出的通红血色。
　　楚骁倒是乖乖闭了嘴，手上却抓住了林况的手腕，一直把他拉到剧场的最后一排，按进座位里：“赶紧的，你把东西吃了，我就考虑要不要摸。”
　　林况被他这通操作搞得其实是有点茫然的，半晌才无语道：“……好像我求你摸了似的……”
　　“你不是想早点摆脱我吗？我摸完你就更顺理成章了吧。”楚骁半低下头来，难得安静地看着他，“那就快吃。”
　　“听话。”
　　林况心里猝不及防地轻轻一抽，隔了片刻才想起移开自己目光，在食物兜里胡乱翻了一下，说：“……进去雨水了，都凉了。”
　　“哪凉了？我揣怀里带回来的，怎么可能进水……”楚骁单腿跪在剧场的椅面上，忿忿不平地挨过来，“……操，还真进水了。”
　　“……这也没进多少嘛，你就是毛病多……”楚骁嘴上说着，却把豆浆单独拿了出来，塞进林况手里，“这个密封包装的，照常能喝，快点儿，要不一会儿也凉了。对了，你带没带纸巾？”
　　林况完全下意识的拿出包纸巾给他。
　　看楚骁利索地拆了包装，扯出一片纸捏在手里，往装有奶黄包的纸兜里伸——林况才想到要问：“你干什么？”
　　“水进得不多，里头还有没沾到的，我给你拿出来，趁还有热乎气儿赶紧吃了。你别再挑啊我跟你说，空腹喝豆浆更容易胃疼。”楚骁头也不抬地说，“我刚从雨里回来，手上不有细菌么，垫着点儿纸，省得你又大少爷嫌脏不肯吃……你说说，你毛病怎么这么多，啊？”
　　林况少见的没跟他杠，默默接过包在纸巾里的奶黄包，咬了一口。
　　纸巾上其实有一股很浓的香精味道，不过向来挑剔的林况还是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咬两口包子，再喝一口热豆浆。
　　楚骁看他终于乖乖吃东西了，也呼出一口气：“……费死劲。”他一面说，一面也转过来在靠椅上坐下，放松摊开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台上表演，顺便把手里剩下的奶黄包往嘴里塞。
　　“不是进水了？”林况忽然问。
　　“我也没吃饭呢，就这么浪费还不如我吃了。”楚骁嘴里塞着包子，说话声有点模糊，“凉点儿也不影响吃，我又不像你，又低血糖又胃病的，娇贵……”
　　他确实淋了雨，刚才在过道阴影里还没看得太清，这会儿借着门口的光亮，能看到他黑发依然半湿着，缕缕分明，垂到额前的、都被他干脆利落地一把撸了上去，露出锋利俊朗的眉眼，在舞台光影明灭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深刻。
　　林况的视线，他也轻而易举就察觉了，转过头来，笑着挑了下眉：
　　“怎么，重新爱上你前夫了？”
　　这回没有外人在场，那个之前被含糊掉的自称，他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第9章 
　　“第一，还没到前夫那地步，就是前男友。”
　　同性结婚法案已经通过几年了，结婚夫夫互相自称前夫倒也不稀奇，林况没在这上面多计较，“第二，我本来就……”
　　这个第二点，让他迟疑了片刻，一时没有说出口。
　　“——你本来就没爱过我，哪来的重新？”反而是楚骁主动接了话。
　　林况抬起眼睛，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
　　“那你当初究竟为什么跟我在一起？”楚骁嘲弄一笑，“不会是纯粹喝多了，想找刺激吧？”
　　他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心里清楚林况不是这样的人，因而偏过脸看着林况，眼神平静而直接。
　　“……不是。”林况果然否认了，他沉默片刻，才显得有些艰难地说，“一开始，那是个误会……”
　　“误会？”楚骁直接笑出声了，“原来是误会？”
　　林况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说：“是。”
　　“行。”楚骁半晌才说，“真行。”
　　他转过脸去，长腿踩在前面一排的椅背下方，手里抓着奶黄包、看都不看地往嘴里送，剧场灯光明昧不定地映在他脸上，有种失真的冷。
　　两人间彻底沉默下来。
　　台上的表演热闹而盛大，各种乐器交织的旋律如流水般充溢整个空间，不知道谁弄倒了彩带篮，彩带虽然被匆匆忙忙地拾了回去，抖落出来的薄碎亮片、却开始拥着细屑的尘埃在光晕中虚虚漂浮。
　　“我……”
　　“那到底……”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几乎同时停下了。
　　林况说：“还是你先问吧。”
　　楚骁也没有“谦让”，直截了当地问：“那到底是什么误会？”
　　林况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显然是料到了楚骁的问题，但这也并没有让他解释起来更轻松：“当时，我……”他微微皱眉，似乎很难措辞，“我以为……”
　　“学长！”
　　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是先前的学妹，“你在这儿，我总算找到你了！文老师听人说你在，想叫你过去，你怎么不接电话呀？”一口气说完之后她才看见楚骁的脸色，顿时磕巴一秒，“呃、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林况闻言也看了楚骁一眼，楚骁反倒笑了一下，把吃空了的纸袋揉成一团：“有什么不是时候的，你们有事快商量事吧。”
　　“哦哦……”学妹连连点头。
　　林况拿出手机，看见上面几个未接来电：“刚才台上声音有点大，我没听见，文老师找我什么事，会长不是还在前面？”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就是刚才他们聊天聊起你，文老师才知道你来了，说好久没看见你了，”学妹道，“可能就是想找你说几句话？文老师说她侄女要考咱们学校研究生还是怎么，我没听清……”她猜测道，“是不是想找你去给辅导一下？”
　　“……知道了。”一听这话，林况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位文老师和他导师是对夫妻，不太较真的话算是他的“师母”。导师曾想把自己侄女介绍给林况，被他委婉回绝了，本以为就此作罢，没想到师母这边竟还没死心，估计还想让他们“接触”一下试试。
　　“学长，你过去吗？其实彩排就快完事儿了，我回去跟文老师说没找见你、你趁乱走也一样……”大约是看见林况皱了眉头，学妹下意识说道。
　　“没事，不用。”林况将腿上的食品塑料袋收拾好，提在手里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文老师。”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
　　等他站直了，又稍稍低头，冲楚骁伸出了手。
　　楚骁扭着脸，恨不能用鼻子说话：“干嘛？”
　　“垃圾给我，我帮你扔了。”林况勾了勾手，“你这么拿着容易把衣服蹭上油。”
　　楚骁过了两秒才抬起手，把揉皱的袋子塞进林况手里。不可避免的，两人的指尖肌肤再次相触。
　　“学长，文老师在那边。”学妹道。
　　林况簌簌地将袋子整理到一起，“嗯”了一声。
　　“林况。”楚骁忽然说，“刚才那下也不算。”
　　林况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情不自禁嘴角弯了下，说：“我知道。”
　　-
　　文老师今年四十出头，身材清癯气质娴雅，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还像三十来岁的人。和林况预想中一样，她果然是想说自家侄女儿的事，寒暄过后，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这上边来：
　　“……她说想明年考研，我跟老魏帮她参谋了几个学校，最后还是说咱们学校好……Y城山清水秀，我跟老魏离得也近，再说……”文老师含笑看了林况一眼，似乎是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也顺便拍了拍旁边女生的手，“再说，你们这些师兄师姐的也都是过来人，方便管管她……”
　　那女生一抬头，刚好和林况对视上。她冲林况点了下头，嫣然对文老师笑道：“您别这么说，我们照顾小师妹还差不多，哪用‘管’呢！”
　　文老师其实也是这个意思，被她三两句哄得眼角绽开细密纹路，笑得眼都弯了。
　　林况知道这女孩儿叫高彤，比他小一届，是文老师的得意门生，从前在学生会共事的时候，她能力不错、又乐于交际，和林况的关系也一直不错，以前碰上了还能互相点头微笑一下。
　　——直到他跟楚骁分手之前。
　　文老师见林况久久不搭腔，这会儿更像是不知道看着哪儿出了神，终于按捺不住：“小况啊，老魏和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既然保了研，实习也可以推到年后去做，那今年都空出来了……”
　　“老师。”
　　林况环顾四周，发现文老师为了和他聊侄女的事儿，也没有往人堆里去，而是和高彤一起坐到了第二排的最边上。其余老师和表演学生为了看清舞台效果，都往最中间凑，因而除了高彤，基本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于是林况把话说完了：“我的取向是同性，很抱歉，老师。”
　　“……”文老师睁大眼睛，半晌没说出话来——她不是吃惊林况的性向，随着同性婚姻法的实施，同性情侣虽然依旧是少数，但关于性向自由的认知也早已深入人心——她吃惊的是，“去年老魏问你，你不是说自己喜欢女孩儿吗？”
　　“那时候我对自己……还不是很清楚。”林况站起来，歉然朝她鞠了一躬，“前阵子魏老师问我的时候，我没明确说出来，让您误会这么久，对不起。”
　　文老师怔怔看他，似乎还有些消化不过来，倒是高彤忽然抬头，一连看了林况好几眼，脸色疑惑中又像带着尴尬，嘴唇翕动了几下，碍于文老师在侧，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好吧，老师知道了。”文老师叹了口气，扶住林况让他站直了，“也没规定拒绝个人、就非得把自个儿性向交待出来，是我迷着了……看你这孩子优秀。”
　　她又喟叹一声，握住林况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恳切道：“小况，你老师他确实一直很欣赏你，别因为这事儿起了生疏……”
　　“老师放心，这肯定不会……”林况正在说话，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一阵欢呼，原来是晚会彩排已经结束了。
　　彩排总体上没出大的纰漏，众人高高兴兴地准备各回各家，等走出剧场大门才发现，夏日的倾盆大雨将他们全拦在了屋檐下面。
　　老师学生里有带了伞的，不过也是少数，在互相询问一阵以后，带伞的人便把顺路的人捎走了，又有人开始给自己的舍友、朋友打电话，叫人帮忙送伞过来。
　　林况是大四学生，平时上课在东校区，这儿的人没一个跟他顺路。而且他也不住校内，不想麻烦朋友特地跑一趟，伸手探了探雨势，让冰凉的雨点砸在他掌心，考虑着要不直接埋头冲到校区外、再打辆车走算了。
　　“你可别，感冒了没人管你。”楚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看穿他的想法，拍了一下他的手腕，“我刚买包子的时候，看见学校超市好像临时摆了雨伞在卖，那时候我急着回来、就没过去买。”
　　林况道：“你要现在去买？我也去。”
　　“你别，都说了感冒没人管你，难道你还指望你妹？”楚骁说，“得了啊，我去就行了。”
　　林况还没回答，倒是一旁有人听去了零星两句，笑道：“楚学弟，你要去买伞吗？远不远，能不能帮我也带一把？”
　　楚骁回了头，见是那个名叫高彤的学姐，再一看她背心热裤的，要是挨淋估计也够呛，随口应道：“不怎么远，行。”
　　高彤浅浅一笑道：“谢谢学弟，你最帅了——”
　　“林况，你要不要……”楚骁对这种话浑然没放在心上，等转回头才发现，林况那张小脸仿佛倏然阴了好几个度，还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要什么？”
　　“……没什么，”楚骁心里一突，连原先准备说的话都忘了，匆匆抹了把脸道，“那我去买伞了，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林况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懒懒“嗯”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林况这会儿越听话，楚骁内心越忐忑：“你别走啊，别傻了吧唧的自己冲雨里，发烧了我可不给你送药，你打电话我都不带接的我跟你说……别作啊。”
　　林况忍无可忍：“快滚。”
　　得了这一句，楚骁反而像吃了颗定心丸，脚下生风地滚了。
　　-
　　林况靠在屋檐下站着，耳中是噼噼啪啪的雨声，高彤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望着楚骁离开的方向，视线偶尔也会落在他身上。
　　回想刚才为了让她看见、而有意无意纵容楚骁的心态，林况此刻内心也有一丝崩溃——果然不能跟楚骁多待，连他都变得幼稚了。
　　-
　　楚骁走的时候动静不大，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披着雨衣、带着满满一抱东西回来，就变得引人注意了。
　　见楚骁先是抽出一把太阳伞递给高彤，而高彤也脸颊生晕地道谢，几人起哄道：“艾玛，冒雨给学姐买伞，也不说给我们带一把~~”
　　高彤脸更红了，楚骁倒是没好气地反驳：“她让帮忙就顺手给带一把了，谁让你们刚才不问，你们要说了我能不带？”
　　他怀里鼓鼓囊囊一大包，抽出来的阳伞只是一小部分，众人也好奇地想看他还买了什么：“那剩下别的呢，也没我们的份？”
　　“没有。”楚骁说着，又从那包东西里抽出一件雨衣——这件可和那把娇小的太阳伞不一样，一看就结实干净、遮风挡雨，在众人看得眼红耳热之际，他把雨衣几下抖开，走过去披到了林况身上。
　　林况下意识后退半步，让楚骁按住了肩膀，另一手绕过他肩颈，单手替他系上了扣子。
　　他们身后众人，则都是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
　　“靠，”终于有人抖着手道，“难道楚骁你也暗恋先皇！”
　　——这是学生会内部、有比较皮的成员给林况起的昵称：叫惯了“会长”，一时半会儿不好改口，可新会长又已经上任了，单纯叫林况“学长”感觉体现不出他们发自内心的尊敬：一拍脑门，那就叫“先皇”吧！
　　楚骁竟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不满地说了一句：“别那么叫，听着像咒人。”
　　他又从那包东西里掏出一双雨靴，推到林况脚下：“换上，雨这么大，鞋湿透了回去也不好受。”
　　见林况一时没动，楚骁便把自己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翻过面垫在地上：“嫌地上脏不好换鞋是吧？赶紧踩着换了，我就没见过比你毛病还多的人……”
　　“……不是。”
　　楚骁顿了顿抬起头来，林况垂着眼睫看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因为这个。”
　　林况的眼睫分外浓密，这样垂下来的时候又显得眼梢细长，连带着眼睛看起来都乌黑清冽。
　　多漂亮。
　　“你怕什么？”楚骁忽然说。
　　林况微微一愕。
　　“你怕什么呢？”楚骁的声音低而清晰。那头起哄的人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已经凑到另一边去商量派谁买伞了。暴雨声似乎将一切隔绝在外，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楚骁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以前我们谈恋爱，你要避嫌，怕被别人发现，现在我们什么也不是了，你还怕什么？”
　　林况竟然一时无言。
　　趁着林况说不出话的几秒钟，楚骁单膝跪在雨衣上，帮他把鞋换了，林况有些站不稳，楚骁便扶着他，还让他踩了一脚自己的大腿。
　　“林况。”楚骁眼看着林况一点一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他仍自下而上地抬头，近乎平和地说道，“我现在也不怎么想知道，当初到底是什么误会了，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林况眼睛眨了眨，轻轻说：“嗯。”
　　“最开始全是因为误会，那后来呢，也都是吗？”
　　林况细长又清冽的眼睛看了他片刻，未几脑袋摇了摇，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不是。”


第10章 
　　楚骁听他这么说，忽而微微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林况其实还是有点茫然的，不过楚骁像是已经心满意足了，站起来又给他理了理雨衣，撑开他买来的伞，说：“我送你回去。”
　　林况抬头瞥了一眼那把伞：伞面宽敞伞骨结实，一看就是把经得起风雨的好伞，再跟高彤手里那把一比……楚骁回头对高彤说：“不好意思了，我过去时候就一把这种伞，其余剩下的全是太阳伞，因为我们这边两个人，就把小的那把给你了。”
　　高彤勉强笑了笑，道：“我托你顶着雨帮我买，哪还好意思挑三拣四的……对了，我还没给你钱……”
　　“不用。”楚骁随意摆了摆手，表示他并不介意，伸手揽住林况肩膀，“我们先走了。”
　　林况还忍不住想回头看高彤，楚骁误以为他是不愿意被揽着走，稍微松开一点力道，在他耳边低声说：“好歹当过我老婆，送你回家不算事儿，走啊。”
　　“……”林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小屁孩。”
　　-
　　楚骁小林况两岁，林况又见过楚骁刚从高中升入大学、最青涩桀骜的样子，而那时候，林况已经是处事成熟圆融的学生会长了，所以在林况眼里，楚骁总有那么点小屁孩的意思。
　　然而小屁孩肩膀比他宽阔，臂膀也比他坚实，在暴雨里撑着伞牢牢揽着他，竟也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从这里走到校区门口没用多久，饶是顶着大雨也不超过十五分钟，所以在到了校门口、楚骁应该松开手去叫车的时候，林况从他眼里看见了一丝不舍。
　　楚骁低头拿手机打开叫车软件，不抱希望地惯性叨逼叨：“刚吃那点儿东西你饱了没啊？你家那边我可记得没什么好饭店，这大雨天，叫外卖也怪折腾人的、多危险啊还容易出事故，你说是吧……”
　　“校门口有家米线店不知道还开不开门，过去吗？”
　　“哎，你这人就是……”惯性的数落说到一半，楚骁猛然察觉到不同，“——嗯？”
　　“米线店，去吗？”林况抬起头看着他，简洁重复一遍，“你应该也没吃饱吧？”
　　趁着楚骁因为过度惊讶表情空白，林况到底忍不住小声补了一句：“……也别什么锅都给我，有些明明就是你管得宽，事儿m……”
　　他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让总算反应过来的楚骁给截胡了：“事儿什么什么？雨太大了我听不清——跟你说你别乱说话啊，我一激动这手就不稳，手一不稳你就要挨浇了知道吗……”
　　人在伞檐下，不得不低头，林况轻轻抿了一下唇角，压下那一点笑意：“行了你，赶紧走了。”
　　-
　　暴雨倾盆，两个人推开米线店门的时候，店里果然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只有追剧的店主大婶和她趴着写作业的儿子。
　　楚骁把伞收起来，斜靠着门边放下，林况在旁边解雨衣，刚把兜帽放下来露出脸，大婶便认出了他：“是你呀！”
　　林况笑着点了点头，他身上的雨衣因为材质贴身，一时间有点难脱，他低头簌簌弄了片刻，楚骁过来帮他解剩下的地方。林况今天为了面试穿得挺正式，里面是件白色衬衫，被水气渗得稍稍有些透，楚骁往下拉雨衣的时候，指尖顺势在他衬衣纽扣上一勾。
　　“……”林况无声瞪了他一眼，把他手拍开，楚骁不屈不挠伸手，气音说：“我又没真碰到……”
　　两人噼里啪啦你来我往、都快要当场挠起来了，店主大婶倒是笑眯眯地说：“带男朋友过来吃饭啊？”
　　林况耳根霎时红了，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楚骁也知道厉害，不敢再惹他、跟着收了手，听林况朝店主大婶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意料之中的否认。楚骁心里倒没有让自己太失落，扭头去看墙上菜单、正打算找点新话题，忽然又听林况补了一句：“前男友。”
　　“哦哦……”店主大婶笑得有些尴尬，估计也觉得小情侣的事情不好管，系上围裙走到厨房去了，“你们想吃什么点就行哈，菜单在墙上！”
　　楚骁定定看了林况好几秒。看雨珠顺着他的脸颊边缘流到漂亮下颌，看他抬手揉下眼，反而把残余的水汽带到眼睫上，水珠凝在微微上卷的弧度里，要坠不坠。
　　林况让他看得怪不自在：“你看什么？”
　　楚骁一面在心里怒斥自己没出息，一面又觉得前男友这三个字真是神奇，明明从微博到各个论坛都跟“痛苦”“懊悔”“不堪回首”这些词密不可分，偏偏从林况嘴里吐出来、得到他的承认，就摇身一变，甜蜜暧昧得叫人心悸。
　　明明分手的时候在心里发誓，他就是痛苦死、被思念折磨到发疯，也绝不会再苟延残喘、不切实际地再向林况乞求一点温柔……
　　楚骁从旁边桌上抽了张纸巾，冲林况扬了扬手：“要不要加入三千谛？等会儿要是雨停了……我请你喝乌龙奶盖。”
　　林况接了纸巾，把眼睫上沾的水擦干净，笑着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装了？”
　　——啊，真香。
　　-
　　“你不是不爱吃这些玩意吗，我要一份就行了，”楚骁把碗筷放到桌上，随口道，“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你想吃的。”
　　店主大婶听见这话，回头扬声道：“婶子还能做蛋炒饭、下面条，不过没往菜单上写！帅哥，你看有你想吃的吗？”
　　她盛情难却，林况便笑了下道：“那我要份蛋炒饭吧，麻烦了。”
　　米线和蛋炒饭都不是什么费时的菜色，没用多久就端上了桌。楚骁之前主动提了三千谛的事，这会儿却没急着说，而是先拆了筷子、埋头唏哩呼噜地吃起米线来。
　　林况心里想着事，对着他的吃相发了会儿呆，楚骁偶然抬头瞥见，不满地拿筷子另一头敲了敲他的盘子：“快吃，不都帮你涮了筷子了？嫌弃也是你自己叫的，多少也得吃点儿……”
　　“……我就是走了个神。”林况反应过来，无可奈何道，“你干嘛总脑补我那么多？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可恶？”
　　“……”楚骁这下吭哧不出来了，半天憋出一句，“老实吃饭，吃完说事！”
　　——他没办法说。
　　其实不是可恶，反而是太好了，好到必须要挑出无数毛病来，才能试图说服自己不要一直去反复回想。
　　林况猜不到楚骁在想什么，无奈摇了下头也拿起筷子，吃起了他的蛋炒饭。
　　“私人订制版”蛋炒饭出乎意料的好吃，楚骁吃饭一向风卷残云，他把那砂锅推到一边时、林况还没吃完，不过垂着头吃得十分专注，显然是很喜欢。
　　林况的吃相向来很好，不紧不慢，咀嚼无声，一小口一小口地，看着简直乖巧。他唇色天然红润，将白莹莹的米粒、黄澄澄的蛋花送入口中，映得颜色愈发分明，舌尖吞吐间带着一丝水色，偶尔有饭粒沾到唇角，他也不急不缓地用舌尖一舔，勾回去再抿抿唇……
　　“你能不能好好吃饭？！”楚骁忍无可忍道。
　　“……啊？”林况让他说得一懵，似乎一时没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隔了片刻才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对我的吃饭方式那么不满意？”
　　他显然是真的不解，眼睛看着楚骁，鼻子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都微微皱了起来。
　　“……”楚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况说得也对，他虽然挑食娇贵，这不吃那不吃，但那是因为他低血糖又有胃病，饮食上难免比常人挑剔。而且他挑也是挑自己的，不影响别人，从来没强迫楚骁跟他一块儿挑，也从没让楚骁为点吃的东奔西跑的伺候他。跟大部分有女友/男友的人相比，楚骁的恋爱生涯甚至算得上轻松安逸。
　　……可他能说他一看林况这么吃饭就心头窜火，就想把他抵在墙角禁锢他的自由让他……算了，再想下去放在晋江文里是有可能被锁的。
　　林况和他久久对视也没得到答案，最后也无奈：“算了，就是看不顺眼我有什么办法。”他把盘里剩的几口吃完，抬头道，“不是有正事要说吗？我吃完了，可以说了吧？”
　　楚骁本来就知道林况心思重，怕他边吃东西边说话对消化不好、才准备饭后再商量正事，结果一不小心就让林况得了个“就是看不顺眼他”的结论，生怕拖延一会再出什么变数，赶紧痛痛快快的说了：“到现在再七拐八绕、说那些虚的都没意思，我就直说了：我想问你，能不能加入三千谛？”
　　此刻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外面瓢泼的雨势似乎减缓了一些，但街上依然少有行人，偶有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车灯映在磨砂的玻璃大门上，带来一片流离的淡冰色光影。店里的灯却是暖黄色的，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四散，让对坐的人之间都多了一种无端的温馨。
　　“……剑侠的电竞确实是刚起步，现在显得小众，知名度也不高，但光是去年一届大师赛，玩家人数就同比增长了20%，证明它在竞技表演上非常有可看性，也有足够的魅力。”自从下了决定，楚骁一早就条理清晰地给自己打了腹稿，“因此它的前景值得看好，相信随着游戏的推广和赛事的成熟，我们会吸引到越来越多的人，会和其他游戏一样，涌现明星选手、走上商业化道路，那时候，三千谛就是最原始的豪门战队，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是其一。”
　　林况手撑着下颌，楚骁这副侃侃而谈的样子似乎让他觉得有些新鲜，他点了下头：“其二？”
　　“其二，三千谛内部治疗稀缺，人心浮动，你的出现能大大缓解这种局面，所以，我也更容易为你争取到最优厚的合同条件、待遇；”楚骁丝毫不打嗝地说了下去，“其三，大师赛初赛马上正式开始，而我们之前的成绩并不理想，如果你在此时加入、我们的成绩又有所提升的话，你的力挽狂澜，会非常有助于你在观众圈里打开名气、树立形象。”
　　“确实，”林况似笑非笑，“这三点已经很有说服力了，还有第四点吗？”
　　“有。”楚骁说，“第四，我很需要你。”
　　林况顺着杯沿漫不经心抚摸的手指顿了一下。
　　“虽然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是，但不管是主观、客观、无论哪个角度，我都非常希望你能加入三千谛，来到我身边。”小店外风雨如晦，头顶白炽灯的影子、虚虚落在楚骁英俊桀骜的侧脸上，“当然，在我身边也不意味着近水楼台，除非你点头，我不会随便碰你，关于之前那个约定……也会作废。”
　　他两手都放在桌上，眼神直白到真挚，他又问了一次：“可以吗，学长？”
　　林况的视线久久落在店门角落的那把雨伞上面，忽然说道：“跟那个约定没关系，答应了的事我会做到。”
　　楚骁愕然片刻，才想起问：“那学长……”
　　“从明天起，”林况冲他伸出一只手，天生的笑眼弯得愈发动人，“我是不是就该叫你楚队了？”


第11章 
　　“啪”。
　　暴雨多少模糊了一些人的感知，林况手指在墙壁上摸索了有一会儿，才找到壁灯的开关。
　　随着暖黄色的灯光亮起，融融地驱赶了一室的黑暗与阴冷，林况把雨衣兜帽拉下来，抬头看了眼此刻的时间：晚上八点。
　　室内的挂钟走针规律地滴滴答答，窗外雨声不绝，林况脱了衣服、去洗了个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又接到了林溪可的语音电话。
　　林溪可叽叽喳喳絮絮叨叨，说她今天又做了什么成就、打副本的时候遇到了奇葩队友、帮会里有个卧底007被揪出来了……林况陷在枕头里，恍恍惚惚地听她说话，他累了一天，此时实在有些犯困，“嗯”了一声以后许久都没再有下文。
　　林溪可察觉到了，说：“哥你很困吗？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林况坐起来，按着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刚才走神了，你接着说。”
　　林溪可便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哥，楚神那天找我问你的事，我、我本来一开始守口如瓶、真的没说！但他太会绕了，七拐八拐我就被绕进去了，把你暴露了……”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她在那头哭丧着脸，“对不起啊哥……”
　　林况早在林溪可带着楚骁找他组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妹妹这边多半已然失守，这会儿也没什么气好生了，随口道：“他那人就那样，存心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你是傻，不过只要他怀疑了，最后被套出来也是早晚的事。”
　　林溪可：“你确定这么直接说你妹傻真的好吗……”
　　“溪可，”林况笑了一下，轻声问，“你每天这样待在家里、对着游戏，会无聊吗？”
　　“无聊？我没觉得无聊啊。就算日常做完，我还可以去竞技场研究手法、去帮会聊天打屁、上主城挂机看八卦、到新手村捡徒弟……”林溪可说，“除了他们商量要面基的时候，我去不了会有点寂寞，其他都还好……”
　　林溪可笑嘻嘻地说：“这时候我不就给哥你打电话了吗！”
　　林况笑着说：“你倒挺会排解。”
　　“唔，对我来说，游戏总归是快乐多于痛苦的。它能代替我的腿，让我看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林溪可笑着说，“哪个游戏的内容翻来覆去就那些，可游戏里的人是常新的。”
　　-
　　跟林溪可打完电话，林况的困意反而消失了，他看了会儿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玻璃窗上流下的水线，下床去把落地窗帘拉上，顺便把电脑开了机。
　　他之前玩剑侠江湖，总是抱着“陪太子读书”的目的，钻研手法、看攻略、抓宠手气黑的一匹也非要不屈不挠地继续抓……其实都是想让妹妹能玩得更开心、更顺畅，但是这会儿，他在剑侠江湖水墨色的登录页面上点击登录，过图界面下是做成一把剑形状的进度条，小侠客迈着短腿嗷嗷地向前奔跑……
　　林况觉得，他自己也是喜欢这个游戏的。
　　【您好，您所登陆的账号正在游戏中，请稍后再试。】
　　因为柠檬冰红茶的ID太有名，在游戏里也经常会遭到围观，所以不开直播的时候，林况通常登的都是[乌龙奶盖]这个号。
　　情怀被猝不及防的系统通知打断，林况诧异地打量那一行字两秒，忽然想到今天临走之前，楚骁问他要了乌龙奶盖的账号密码。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林况一时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楚骁是要收拢队员账号方便管理，谁知道他居然还没忘了这茬。
　　有了这个提示，说明那头登陆的人应该也已经被他顶下去了，林况便点了重新登录，去浴室拿了吹风机来，一边吹头发一边等待过图。
　　再上线时，名为[乌龙奶盖]的白衣小萝莉正站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下，背后悬着一轮雪白的圆月，而身边站着一名负剑而立的昆仑，头上ID是[海盐咖啡]。
　　林况：“……”
　　他以前陪林溪可的小号做过七夕任务，也知道大概流程，这应该是任务环的中间部分，到碎影门派地图的三生树下采集三生石，再交换给对方，就可以继续下一个任务了。
　　林况还没说话，倒是[海盐咖啡]先发来了控诉：
　　【刚才采集读条就剩最后一秒了！你给顶号了！！！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QAQ】
　　因为是七夕活动的最后一天，不少人抱着赶“末班车”的心态，世界上随便喊个人就搭伙做任务，故而这时候三生树下还挺挤的，特别是三生石的刷新点边上、密密挨挨的挤满了玩家ID，闪着银光的三生石刚一刷新出来，就有许多侠客躬身弯腰地做起了读条拾取姿势。
　　林况单手吹着头发，打字速度不快，但铿锵有力：
　　【再发QAQ我强制PK了=_=】
　　【[海盐咖啡]：你一个奶还想P得过我？】
　　虽然是这样说，楚骁终于变得正常了一点：
　　【但因为你突然上线断了读条是事实，你赔！！[大哭]】
　　……好像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_=。
　　【[乌龙奶盖]：可你没说问我要账号密码是为了双开做任务，也没告诉我不能上线啊。】
　　[海盐咖啡]这下找不到控诉的理由了，干脆选择动作[画圈圈]，挺英气的一个小侠客、愣是皱巴巴蹲下来，委委屈屈地画着圈圈，头顶还生动地飘出一团黑云。
　　林况：“……”
　　【[乌龙奶盖]：那你的三生石捡完了吗？】
　　小侠客不答，蹲在那里全心全意为圈圈服务。
　　隔了几秒钟，楚骁的耳机里忽然响起林况的声音：“你如果捡完了我们就交换一下，好做下个任务。”
　　楚骁直到望见[乌龙奶盖]后面那个亮着的小绿灯，才反应过来林况竟然开了麦——倒不是他忘了游戏的这项功能，而是林况在他这里一直是冷淡的、被动的，每次都是他千方百计要求林况开麦，哪有这么轻轻松松就等到他主动开麦的时候？
　　楚骁几乎是立刻也开了麦：“你这么快捡完了？？！”
　　“嗯。”林况单手拿着吹风机，暖洋洋的风吹得他声音也有点懒，“开个插件、设个焦点就好了，你们竞技场狂魔打架还行，根本就不懂我们生活玩家……”
　　“什么你们我们的，我跟你才是‘我们’，三千谛是我家，爱护靠大家，”楚骁义正言辞地纠正，“understand”
　　“武侠游戏里不要拽洋文。”林况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上线陪你把这又长又复杂的任务做完，总比你自己吭哧吭哧双开来得快吧？怎么样，还要怪我吗？”
　　小侠客总算不再画圈圈了，直起身来、和同队伍里的[乌龙奶盖]彼此交换了任务道具，在交换成功之后，三生石周身从淡淡的银色光晕变成了暖暖的金色。小侠客更是高兴得一跃而起，飞扑过去迅速抱了白衣小萝莉一下。
　　这动作是单向的，不需要另一方点同意就能做，虽然持续时间短，在游戏里也经常被登徒子拿来调戏人。
　　小萝莉呆呆地让他抱了一下，过了片刻，楚骁耳机里才传来林况微糯的声音：“……幼稚。”
　　-
　　一系列任务做完时，已经是深夜了，林况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看向人物背包里多出来的那个闪着微光的挂件。
　　挂件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一对半月形的玉佩，拼在一起刚好能凑成一个圆。游戏人物在行动时经常要调远景，小小一枚玉佩挂在腰间，很容易被忽略。
　　不容易被忽略的，是点开人物装备页面、鼠标移到挂件位置处时，会在屏幕中央浮现出来的一行隽秀小字：
　　【[乌龙奶盖]与[海盐咖啡]心心相印。】
　　……肉麻。
　　林况像是不好多看似的，轻轻嘟哝一句，摘下耳机倒水去了。
　　“人呢？”楚骁刚指挥着小侠客上蹿下跳一大圈，回来发现白衣萝莉不会动了，在“她”身旁蹦蹦跳跳地戳来戳去，“阿奶？盖盖？”
　　刚结束一轮训练、顺便过来溜达溜达的温实凯被他雷得一激灵：“卧槽，你这是在叫乌龙奶盖吗？肉麻死我了。”
　　“你管呢。”楚骁登上YY给林况发了几条消息，也没见他回复，估计他是暂时走开了，自己便也拍了拍手，对温实凯道，“我去趟洗手间，你别给我乱动啊。”
　　温实凯早就觉得楚骁对“乌龙奶盖”的态度异常微妙了，楚骁这么一说，他更是对这俩人突飞猛进、扑朔迷离的关系充满了好奇，眼看楚骁走远，心想我不乱动我就看看，没忍住看了一眼他的屏幕。
　　恰好此时林况倒水回来，发现连自己YY都被霸王龙轰炸过境了，颇无奈地回了句：“刚去倒水，你怎么了？”
　　他俩的YY之前删过又加回来，因此温实凯没看到有什么聊天记录，只看到对面的YY名字叫“柠檬冰茶”，应该是乌龙奶盖的系列名，他心痒得不行，没忍住打了一句：“能看看你的照片吗？”
　　——直男的永远撩妹中心：“美女有照片吗美女有自拍吗没有自拍现拍一张看看美女！”
　　林况一看这回复就有点囧，心知对面必定不是楚骁了，不过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在x度上随手搜了张“网恋奔现失败”帖子里的照片，态度良好地发了过去：“[图片]我帅吗？[可爱]”
　　基地的网速极好，不用半秒图片就加载了出来，温实凯还怕他忸怩、特地凑上前去看，瞬间被五颜六色的杀马特风糊了满眼：“我日！”
　　“日什么你日，你还真给我乱动了？”楚骁从洗手间回来，见状赶忙拉开电竞椅坐下，顺手一个暴栗敲在温实凯头上。
　　“我就好奇问了一句，绝对不敢背后捣乱造谣啊！”温实凯悲愤道，“从高岭之花到自恋杀马特，楚队，您这品位下滑得也太厉害了吧？！”
　　楚骁滑动鼠标，看清了温实凯和林况的对话，没忍住唇角上扬，笑了起来。
　　“还笑，恋爱中的人果然是盲目的……”温实凯唏嘘，“你今天请假、说要给我们带回来的队花呢，是不是也没着落了？”
　　“有着落啊，明天就来了。”楚骁下颌微抬，示意屏幕，“——这个不就是。”
　　“这个？！”温实凯的脸扭曲了一瞬，“他技术确实没得说，可你要说他队花……队长，不要被犀利操作蒙蔽了双眼啊！”
　　楚骁一面在键盘上敲下【当然了你是我见过最帅的人[可爱][可爱]】的回复，一面慈爱地摸了摸温实凯的狗头：“不，只是你还太年轻。”


第12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质疑队花，如果我不质疑队花，那我就不会骂到楚队的前女友……”
　　眼前的胖子在自己面前念念有词神神叨叨了大半天，林况莫名道：“你说什么，能大点声吗？”
　　“我……”胖子刚张嘴说了一个字，楚骁立刻重重咳了一声，他便马上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林况不太赞同地看了一眼楚骁：“你的队员对我有意见也没关系，可以直说。”
　　“……说什么说呀，他就一二货。”楚骁虚虚揽过林况肩膀，“而且那不叫‘我的队员’，应该叫‘你的队友’……来来来，上二楼看看你的工作环境，小温！”他踢了一脚温实凯的屁股，“去给你林哥倒杯水，要热的，就用我刚买那个带动物的白瓷杯子！”
　　温实凯：“？楚队那个杯子不是你的吗哪有新买的……”
　　“什么什么啊你肯定记错了，没看你林哥站这么久连杯水都没有吗？快去，没点儿眼力价！……”
　　“……”温实凯身后拖着两行宽面条泪，一路小跑给林况倒水去了。
　　-
　　“电子版的合同，昨天我传过去你看了吗？”楚骁领着林况上了二楼，这时候还没开始训练，整个二楼颇为安静，“阳哥去拿纸质版合同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林况道：“我看了，和同期其他战队的新进队员相比，待遇挺优厚的。”
　　“……你还去查了别的战队新队员的待遇？”楚骁玻璃心碎了一地，“这么不信任你老公？”
　　“前，谢谢。”林况悠然道，“我把它当职业来做，就需要了解相关情况，这属于正常的市场调研，跟信不信任没关系。”
　　“队花同志，你需要对你的队长多一点尊重。”楚骁义正言辞道，“看看这机子，都是市面上最高端的配置，还有这键盘、这耳机……都是当初建基地时我挨个儿挑的，这可是你楚神给你打下的江山！”
　　林况微笑：“楚神，我合同不是还没签？”
　　楚骁：“……”
　　此时仍是上午，基地的保洁打扫完毕后开着窗通风，因为昨晚刚下过大雨，吹进来的风泛着湿凉，林况又穿得单薄，他笑眼里带着挑衅，身体可能是感觉到冷了、但意识还没发觉，只不自觉抬手握了下手臂。楚骁看着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早饭吃了吗？”
　　“嗯？”林况被他问得一愣，旋即回答，“……吃了，我吃完才过来的。”
　　“……那怎么还冷。”楚骁脱了自己身上的队服外套，披到林况身上。
　　林况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推拒，先听见楼梯口处传来一声咳嗽，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那里：“咳……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阳哥。”楚骁回头叫了他一声，顺手给林况的两襟又朝里拉了拉，“没有，你来得正好。”
　　林况也看见了高瘦男人手里的文件袋，想必他就是三千谛的战队经理沈阳了。据说他本人也是剑侠江湖的资深玩家，沉迷竞技场多年，但等到剑侠终于开始走电竞路、举办大师赛的时候，他也已经年届三十，无论状态、意识、手速都与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相去甚远。
　　想做选手是不可能了，他干脆辞掉自己的高薪金融经理人工作，选中了当时还只是野台班子的楚骁等人，费心费力地拉投资、搞赞助，拉扯着“三千谛”一路成为了剑侠江湖屈指可数的名门战队。
　　——成不了最顶尖的战队选手，那就做最顶尖战队背后的男人。
　　林况对这位“背后的男人”很尊重，见他走过来，也跟着认真颔首叫了一声：“阳哥。”
　　沈阳其实有点意外：楚骁没跟他藏私，他也知道这位新治疗和楚骁有过一段，而且看楚骁那架势，明显是念念不忘、上赶着人家，他还以为林况会是那种心高气傲、娇气十足的性格，没想到这会儿见了真人，虽然身上披着楚骁的外套，却也显得沉静温和、十分有教养，不自觉就让人对他生出好感。
　　“你好，欢迎你来三千谛。”沈阳笑道，“这是纸质版合同，你可以看一下——不过，”他的目光快速扫了一眼楚骁，“我有点急事想和楚队说、所以稍微借用他一下，你可以先看合同，太抱歉了，不是有意要怠慢你……”
　　林况理解道：“没事，你们忙。”
　　楚骁瞥了一眼沈阳，以他对沈阳的了解，知道他现在的确是有急事要和他商量，帮着把合同塞到林况手里，叮嘱道：“那你慢慢看，不着急，有什么疑虑都可以留着问我……”
　　“热水来了——”温实凯正好此时捧着热水上楼来，楚骁便又拉了他的壮丁：“老温，一会儿给你林哥解答一下疑问，有什么照实说就成，没事儿。”
　　这么一会儿，他又从“小温”变“老温”了……温实凯正在内心复杂，林况伸手接过了他的杯子，冲他笑了下：“谢谢，麻烦你了。”
　　那笑容明显看得出教养良好，却又不乏真诚，他披着楚骁的外套站在日光里，浑身蒙了一层光晕般神圣。温实凯虎躯一震，脑内闪过当初动漫社那群小姑娘聊起“会长”时、脸上的兴奋与红晕，一瞬间精神抖擞：“没问题，应该的应该的！”
　　楚骁那头被沈阳扯着下楼，龇牙咧嘴地冲温实凯比口型：朋、友、妻、不、可、欺！
　　温实凯愤怒地回以口型：老、子、是、直、男！
　　林况低头看了眼文件，没注意他们在干什么，一抬眼见温实凯口型夸张，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温实凯匆忙回神，“说嫂子你操作真好……不不，说林哥你长得真漂亮、不不不……”
　　“……”林况额角微跳，“……叫我林况就好，不用其他形容词了，谢谢。”
　　-
　　“……我们有招培训生，不过年龄合适、技术过硬、又愿意把大量时间花在训练上的太少了。”林况低头看合同，间或提出一两个问题，温实凯便在一旁替他解答，“毕竟游戏知名度还没完全打出来，父母那一关很难过，我们战队财政又紧缺，想让人家见钱眼开都难……”
　　“是够难的。”林况赞同地应了一声。
　　“所以我们主队的压力就比较大了，咱们的死工资说白了也就那些，”温实凯道，“大头都在比赛奖金和直播礼物上，特别是现在剑侠奖金池看着高，五个人一匀、再去了税，也没剩多少了，要说来钱最快、最多的还是直播。像苑昊那人……哦就是你上次替的叫花无邪的治疗，他就特别花心思搞直播，粉丝都弄得跟邪教似的，天天催着肾给他砸礼物……”
　　林况沉吟：“这样吗？”
　　“对，不过我觉得他有点被冲昏头脑了，直播确实来钱快，但本质不能忘了：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比赛必须得出了成绩、才能一直有观众愿意看你不是？像我们冠军杯滑铁卢，直播人气其实就受了影响，只不过冠军杯算个小比赛，没看出那么大的波动。要是大师赛再翻车，三千谛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了……”
　　林况若有所思：“这么说，你们战队现在还真是风雨飘摇啊……”
　　“……”卧槽！
　　温实凯这才后知后觉：楚骁叫他实话实说，他居然还真把战队现下的窘境一五一十全秃噜出来了……！虽说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人家倒不太可能当场撕合同走人，可拿着这些信息拿个乔、再要求修改某些不满意的合同条款、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温实凯手心汗都渗出来了，而后，他果然看见林况再度拿起合同，认真看起了某些条款，逐字端详……
　　再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林况抬头笑了一笑，“希望我能给你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变化……希望是好的。”
　　温实凯吁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冲他伸出一只手：“欢迎加入三千谛。”
　　-
　　“直播肯定是要直播的，我们队内都直播——楚骁那个绝世懒人除外，他开一次直播的礼物赶得上别人半个月的。”温实凯没好气道，“他还好意思管这个叫饥饿营销……”
　　林况问：“需要开摄像头吗？”
　　“开不开都行，不过一般默认要开，”温实凯挠了挠头道，“这样粉丝才容易对你真情实感，愿意给你砸礼物嘛……不过也有声音好听、又会撩粉丝的，那倒不用开。说到底还是看个人自由，不强迫。”
　　林况“嗯”了一声，又道了声谢，十分礼貌，但也看得出明显兴致缺缺的样子。
　　楚骁此时和沈阳谈完了事，一前一后地回来，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重，但在发现林况与温实凯之间的气氛松弛了不少、特别是林况身上还披着他那件外套之后，顿时感觉心头轻快了不少。
　　“怎么样，聊什么呢？”楚骁走过去，靠在一边，“合同签完了？”
　　“早签完了，”温实凯说，“现在说咱们队直播的事儿。”
　　“咱们队直播？”楚骁道，“那有什么可说的吗？”
　　“你们队直播人气怎么排？”林况问。
　　“人气啊，”温实凯想了想道，“排除楚队这个不稳定因素，其实花无邪跟我的人气差不太多，只不过我的男粉比较多，不爱说话，他那边粉丝存在感高一些。”
　　林况：“并列第一？”
　　温实凯闻言摇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不，并列第二。”
　　林况这回终于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那第一是、呃，陆梵？”他记忆力很好，还记得这位沉默寡言的碎影玩家。
　　陆梵的确操作犀利，但沉默寡言也是真的沉默寡言，林况跟他打过比赛，除非必要的报技能，简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的典型……这样的人，究竟怎么做到的直播人气第一？
　　“哎，陆梵来了。”楚骁扬了扬下巴，“你看了就明白了。”
　　然后林况就眼睁睁看着一个高个子洛丽塔少女（？）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少女（？）的身材纤细修长，唇红齿白，戴了美瞳，一抬眸的时候碧色幽幽，像极了一只矜贵漂亮的波斯猫。
　　她（？）淡然坐下，开了直播摄像头，一把少年音冷冷淡淡地对观众说：“晚上打海选赛，现在先练习。”
　　屏幕上闪着炫光的礼物铺天盖地。
　　“习惯就好。”温实凯捂脸道，“……生活所迫生活所迫，见笑了。”
　　“……”林况久久看着陆梵的背影，双眸亮晶晶，“好漂亮。”
　　“？”温实凯&楚骁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直播房间号是多少？”林况说。
　　温实凯&楚骁：…………
　　-
　　当日深夜，某直播间。
　　“你来干什么？”
　　楚骁开着小号长吁短叹：“我有一个烦恼，最近越来越严重了。”
　　被迫充当情感树洞的某主播：“……快说！”
　　楚骁：“总觉得我前男友其实是直男，怎么破？”


第13章 
　　三千谛的基地是个二层的复式，地段在郊区，到市中心的车程大约二十分钟。
　　用沈阳的话说，这叫环境清幽，有助于队员们专心训练、也有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其实是因为住不起更贵的，大伙默契地选择不去拆穿。
　　虽然地段一般，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现役队员们在基地都有各自的房间。林况原来住的是自己租的房子，经过沈阳的游说，签完合同第二天，他便也提着行李、搬到了基地小楼来。
　　林况搬来的第二天，楚骁特地十点不到起来——对于周末的游戏党来说，这委实已经是非常早了——他揉着酸痛的眼眶洗漱完，给林况和自己订了早餐，虎视眈眈地守在林况房间门口等他出来。
　　结果他等得粥都有点儿凉了也没看见林况，正忍不住准备去敲门时，温实凯刚好路过，说：“队花早就起来了，在二楼呢。”
　　“他这么早训练？”楚骁十分震惊：他不是觉得林况不敬业不认真，而是知道林况因为低血糖，早上经常起不来，可能你看他都坐起来了，但其实意识还处于昏迷状态，干什么全靠本能，懵得像只上了头的醉猫。
　　“那倒不是。”温实凯说，“他早上问我陆梵直播的记录都在吗，我说咱们直播都录屏的，方便以后复盘和总结也都留着，就在电脑硬盘里。”
　　楚骁：“……”
　　温实凯说：“要是咱们早让他看陆梵的直播，他是不是早就签合同了？”
　　楚骁：“……闭嘴。”
　　温实凯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也没计较，从楚骁面前的餐盘里顺了只包子，一咬：“怎么还是奶黄馅儿的，大早上吃不腻吗？”
　　“有你口吃的不错了，”楚骁没好气地收拢了剩下的包子和粥，装进外卖袋里，抬脚往二楼走，“不满意自己订去。”
　　楚骁上楼时，林况果然已经坐在新为他添置的电脑前了。给他订做的三千谛队服还没到，他身上穿的还是自己带来的衣服，里面一件黑色衬衣，外面松松罩一件纯白色的圆领套头粗织毛衣，袖口稍稍挽起来，挺有种学院风的味道。
　　“怎么一大早穿得跟只兔子似的。”楚骁把他的早餐袋子搁到林况手边。他指的是林况看起来毛茸茸的白毛衣。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无厘头，林况当没听见，看了眼袋子，说：“这是两人份的吧？”
　　“是啊，”楚骁看着他说，“一起吃呗？”
　　“三人吧三人吧。”温实凯涎着脸跟着上了楼，“这么多你们一定吃不完。”
　　楚骁还没想出怎么驱赶电灯泡，林况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站起来，下楼去了。
　　“林况！”楚骁瞬间黑了脸，“你说说你这毛病，我也没说一定要跟你一块儿吃，你走什么走……”
　　林况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我是看就一双筷子，上厨房给你们拿筷子！”
　　“……”楚骁转眼改口，“你说说你这毛病，只知道做不知道说，走之前先说一声很难吗……”
　　本以为林况照例要反驳或吐槽他两句，结果他只是提高声音说了一句：“知道了！”
　　“楚队，”温实凯压低嗓音说，“咋感觉嫂子没那么爱怼你了？”
　　“你管那么多呢。”楚骁顺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以后也别当他面喊嫂子，一方面我们都分手了，另一方面他脸皮也薄。”说完，楚骁又回头看了眼林况的屏幕，发现林况其实没在看陆梵的直播，而是一早登录游戏、站在了竞技场接引面前，对应技能的键位也都调整好了，显然刚才是在练习。
　　于是他美滋滋伸出手去，隔着屏幕点了点白衣小萝莉的脸蛋。
　　-
　　林况拿了筷子上来，三人便一起到二楼的茶水间吃早饭，还没吃多久，又听见楼下一阵动静，温实凯说：“估计是把陆梵吵醒了，他觉浅。”
　　楚骁拿了手机说：“那我问问他想吃什么，给他也订一份，正好咱们这边不怎么够吃。”说着下楼去了。
　　林况听着楼下传来的隐约说话声，忍不住好奇：“陆梵、那个……女装，是被强迫的还是他本身爱好？”
　　“这个……”温实凯叼着包子，迟疑了片刻，“他当年也是真赶鸭子上架——我们那时候刚建队直播，花无邪还没来，队里是另一个奶今辞非，我们几个都不太懂该怎么直播、怎么巩固人气，也没有平台推荐位，天天从早到晚开播都没多少人看。特别是陆梵的直播间，因为他不爱说话、不会撩粉，就知道闷头打打打，人气在我们里边是最冷清的，一天下来一桶泡面钱都赚不到。”
　　“他长那么好看，连颜粉都没有吗？”林况结合自身经历，有点不信。
　　“嗨，你没看电竞主播的直播镜头都是只开一个小角吗？哪怕原始人来了，给他套上衣服、化个妆、开个美颜磨个皮，再找找角度，照样也能美若天仙！”温实凯道，“陆梵一开始美颜滤镜全都不开，就低着头打，观众连他脸都看不清。”
　　“那后来？”
　　“后来阳哥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他性格是一方面，态度也不端正，没有集体荣誉感。”温实凯一脸神往，“……然后他一声不吭回屋，半小时以后换了套水手服白丝袜出来，把直播间标题改成‘直播女装打游戏’，屏幕调成一半游戏一半他的脸，当天平台人气就爆了。”
　　林况：“……”
　　“他为什么能在半小时内换完一套水手服白丝袜，至今是我们队的未解之谜……”温实凯想了想，还是要为自家队友说话，“不过他以前真没看出这种倾向……包括平时也是，挺男人的，不过他裙子是真多……”
　　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又跑偏了，温实凯赶紧拐回来：“他就算真是爱好，也在关键时刻救了战队一命，所以咱们都别歧视他哈！”
　　“不会，”林况喝了口粥，抬起头来，“他女装真的很漂亮，所以要是被强迫的、我还会觉得可惜，如果是他的爱好，那他确实很厉害。”
　　“什么厉害？”楚骁手里提着东西、用手肘顶开了门，他和陆梵订的早餐外卖也到了，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啊，肉——”温实凯一个饿虎扑食迎了上去。
　　陆梵就跟在楚骁身后，他今天没穿女装，而是一身三千谛队服，上衣拉链拉到最上面、裹得严严实实。
　　他也没化妆没戴美瞳，黑发长及耳侧，一双杏核眼，天然瞳色也是黑的，默默往茶几上摆东西的时候，俨然一位冰山无口美少年。
　　他注意到林况看他的目光，一面递给林况一碟小菜、一面不躲不避地回视他。林况接了小碟，笑着对他说：“谢谢。”
　　“嗯。”陆梵淡淡应了一声，旋即像是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太冷淡，又认真补了一句，“欢迎你来三千谛。”
　　-
　　大师赛海选持续三周，因为是分数累积制，到现在排名前列的队伍已经基本稳定了，三千谛每天只是晚上打一段时间稳定排名，主力还是为初赛的配合练习上。
　　中午之后，苑昊——也就是花无邪，终于也起来了，似乎是没睡好，他一脸萎靡地上楼，差点迎面撞上刚倒完热水回来的林况。
　　林况第一反应是掩住杯口、防止它溅到人，被晃漾的热水烫得不由自主嘶了一声。苑昊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为什么发假照给楚队？”
　　“？”林况有些莫名，想了想，也许是那晚温实凯顺嘴说出去的？
　　“弄反差萌是吧？”苑昊说，“好笑。”
　　“……”林况知道，自己顶替过他的治疗位，而且现在入队，更是严重影响了他的位置，苑昊对他有敌意也不足为奇。于是他没再说话，自顾自回自己座位去了，把苑昊留在身后独自气结。
　　-
　　林况手被热水烫到了，不严重，不过短时间内操作鼠标还是有些刺痛。
　　“下午训练你就别参加了，先随便打打，熟悉一下直播吧。”楚骁见状说道，“正好阳哥刚在我们微博和官网公开了你加入三千谛的消息，和粉丝打个招呼。”
　　三千谛的合作平台不是哔站，而是另一家国内直播平台，不像哔站各种功能集于一体，这家平台比较专注于游戏相关直播，所以单论直播，在主播合约、分成等方面都比哔站更优厚。
　　林况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两个平台的观众未必没有重合，至少他一开口就被死忠粉认出来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他手上垫着楚骁刚给他弄的纱布，不太灵敏地继续找到竞技场接引，散排一场热了身，回头说：“可以开始了？”
　　“你不开摄像头？”温实凯对他的捞钱事业十分关切，“最好还是开吧，不想露脸露个手也行，给粉丝看看操作。还有，待会儿弹幕可能很多，问题你不用每个都回答，特别是一些比较敏感的，跟别的队比较啊、其他选手的黑料啊之类的，你看见了也装没看见，不然容易招黑，让人拿到论坛上去带节奏……”
　　“用你说。”楚骁撵小鸡似的把温实凯赶回自己机位，“少关公面前耍大刀，他比你懂，回去训练——”
　　林况和楚骁无声对视一眼，林况转而低头扭了几下摄像头，让自己的手入镜，眼看时间差不多，打开了直播。
　　【啊啊啊啊啊总算开播了，我从看到三千帝微博就飞奔过来等了。】
　　【期待这位加入三千帝好久了！小哥哥（小姐姐？）那次关键时刻的缠心指简直帅炸！】
　　【怎么只拍手？】
　　【看手像是小哥哥，怎么还垫着纱布，受伤了吗？】
　　【那今天还会跟楚神他们一起练习吗？楚神一个月零三天没开直播了，本女友粉要干涸了T T……】
　　【到底是小哥哥小姐姐？求说话求说话求说话xN……】
　　弹幕热情，人气也不低，短时间内就破了十万。各直播平台的人气都有水分，林况不知道这家的比例，不过从直播助手里弹幕滚动的速度来看，选择围观的人数也是相当多的。林况调了一下麦，三千谛这里的麦也是专业的，还有专人调过混响，因此开口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和以前有了些许差别：
　　“大家好，我是乌龙奶盖，很荣幸加入三千谛。”
　　他对直播这事早就驾轻就熟，虽然作为“三千谛新治疗”亮相是第一次，态度却很淡定自然，还抽空回答了几个弹幕里的问题：“是烫到了一点，小问题，明天就能好。今天先不练习，我自己散排，楚队他们组排。”
　　【啊啊啊啊啊啊是小哥哥！！】
　　【小哥哥声音好好听好甜QAQ本声控又恋爱了QAQ】
　　【听声音怎么感觉像未成年，三千帝确定没有雇佣童工？】
　　【呃，进队第一天，楚神就把新人晾着让人自己散排，他们老队友组排？】
　　【前面别引战，楚神肯定有自己考虑的！而且新人刚进队，亲疏不同很正常啊！】
　　【就是，而且乌龙奶盖不是手伤了吗？（悄悄说一句本来我还担心新人进队会拆我照花的，现在不担心了嘻嘻（小哥哥不是在针对你你不要生气哈哈哈】
　　弹幕正各执己见，林况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排了吗？没排的话先别排。”
　　林况回头，才发现楚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手里还拿着管药膏：“叫的药店外卖刚送过来，我查了一下，烫伤膏里这牌子挺好用的。你先试着抹点，要是不好用再买别的。”
　　林况：“……这个不用管它，明天就能好了。”
　　“不行。”楚骁满脸严肃，“这么重要的新人队友，万一手发炎感染了，我身为队长会很心痛。你说是吧，奶盖盖？”
　　“……”林况已经没眼看身后的弹幕都在疯狂刷什么了，无声地对眼前戏精比了个口型：……你给我适可而止。
　　不。楚骁一边用口型回答他，一边光明正大得寸进尺：“我帮你把烫伤膏抹上吧，嗯？小哥哥？”


第14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楚神的声音！！！】
　　【真的是楚神吗，不是披着楚神声音的奇怪生物吗QAQ】
　　【楚神为什么对新人这么温柔体贴，还我高冷楚神……！】
　　……
　　楚骁瞟了一眼弹幕助手，微微弯腰到麦克风前，说道：“乌龙奶盖能成为三千谛的成员，已经说明我们全队、无论对他的人品还是技术都非常认可，他今天手伤不能参加练习，我也很遗憾。明晚的海选赛，没意外他会上场。”
　　刚才还只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对话声，现在直接成了楚骁本人拿林况的麦讲话，弹幕顿时变成一片“啊啊啊啊啊”的汪洋：
　　【真的是楚神啊啊啊啊啊[大哭]】
　　【啊啊啊啊啊啊楚队我好想你，求你了开个直播吧，我想给你砸钱！】
　　【楚神实力护新人了，好苏嗷嗷嗷，我明晚一定蹲着等大师赛海选！！】
　　……
　　等从楚骁手里接回自己的直播间，人气又噌噌上涨了数十万，满屏的礼物光效，林况都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头温实凯招呼楚骁回去训练，楚骁到底没真的上手给他抹那个烫伤膏，只是开了包装放在林况手边，说了句：“别忘了搽。”弹幕又是一片“楚神好贴心好温柔”。
　　林况揉了揉自己微热的耳垂，努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咳，我开始散排了。”
　　剑侠江湖高端局治疗稀缺，而乌龙奶盖这个号的竞技场后台分已经很高了，因此一点排队就是秒进。他手上刚搽了药，又裹着一层纱布，怕挣开了不好有大动作，因此按技能的时候比平时迟钝了许多，虽然保住队友血线、不让他们死没什么问题，但像之前那种迅速切目标、缠心指打断的精细操作，基本没再做了。
　　时间一长，观众里有人就有了质疑：
　　【感觉操作挺普通的啊？没有解说他们吹的那种超神手速。】
　　【好像跟别的奶也没多大区别？看困了。】
　　【没看人家手上有伤吗，要求那么多，you can you up[白眼]】
　　虽然“手伤”这个buff明晃晃就在右下镜头里，也有人站出来替林况说话，偏偏还有一部分人就像看不见似的，仍然不停地在弹幕里吹毛求疵，甚至还花样翻新、找出了新角度：
　　【怎么感觉主播动作慢悠悠的，不像打竞技场，像在闲庭信步。】
　　【虽然赢了，感觉都是被dps带飞的。】
　　【开了摄像头就拍一双手有什么意思？】
　　【我听说直播只敢拍手的人，99%都长得丑~】
　　……
　　饶是林况直播过无数次、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会儿也有点不耐烦了。要按以前，房管早把找茬的人踢出去了，但现在“乌龙奶盖”刚开直播，还没有固定粉丝，房管位置尚且是一片空白，他双手都在操作，也腾不出功夫踢人。
　　而且因为观众人数多，等他一局打完、再看弹幕列表的时候，挑刺的人早被顶上去老远了。林况让小萝莉跳到一棵树上，暂时没排，伸手开始调整起了摄像头——
　　他一开始没说自己是柠檬冰红茶，主要还是尴尬症发作，倒不是真的有什么必须藏着掖着的，直播做了那么多次，露脸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既然这会儿话越说越难听，那还不如干脆直接见真章——
　　他的手忽然被楚骁按住了。
　　摄像头彻底黑了，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在弹幕里打“？？？”楚骁扬了下下巴，示意林况把麦关掉，而后低声问他：“你要露脸？”
　　林况“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
　　“问题不大。”楚骁伸手虚虚捏了下他的脸，声音很轻，笑容却颇有点轻佻，“不过，这么好看的脸，我要留着当秘密武器。”
　　林况：？
　　楚骁往其他人训练的方向瞥了一眼，说道：“回头跟你细说。现在先不忙开摄像头，等会儿直播间有个人给你发好友申请，你加一下他，把他设成房管。那是我的老房管了，挺靠谱，然后你就不用再管弹幕的事儿了。”
　　林况顿了下说：“谢谢。”
　　“谢什么呀，”楚骁腆着脸说，“你没拒绝我就挺开心了，好乖，一直这么乖多好。”
　　林况笑了：“跟谁‘乖’呢，没大没小。”
　　楚骁说：“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谁大谁小？”趁林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说完黄段子就跑。
　　“……”林况啼笑皆非，也懒得跟他计较，回去继续直播了。果然没播一会儿，有个名叫“曾是惊鸿”的人申请加他为好友，申请信息里提了楚骁。林况点击同意，随即把“曾是惊鸿”设为房管。
　　设定房管在直播间内是有系统通知的，弹幕反应一瞬，又兴奋了：
　　【艾玛，这不是楚神直播间的大房管惊鸿姐姐吗？】
　　【惊鸿姐姐怎么来新人直播间啦？你爬墙了吗23333】
　　【……楚照都把惊鸿派来给新治疗了？花花怎么从来没有这个待遇，果然是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呵呵。】
　　【怪不得花花刚才心情不好，啧啧。】
　　新房管果然效率非同一般，林况才刚看见这两条弹幕飘出来，就紧跟着看到了接连两条“xxx被房管禁言365天”的系统消息。
　　跟这位雷厉风行的新房管一比，林况以前那些“禁言10分钟”“禁言24小时”简直都是毛毛雨了。他私聊向“曾是惊鸿”道谢，对方火速回了他个泪奔脸：“小楚长大了，终于知道拱白菜了，妈妈粉好欣慰TOT~~”
　　林况：……你真确定你要做“拱白菜”那种生物（…）的妈妈粉吗？=_=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位“妈粉”在，林况的直播间顿时清净了不少。不过，直播间是清净了，不代表别的地方也太平——
　　楚骁他们训练，每小时都有类似于“下课”的放松时间，因为每局都要精力高度集中，怕损耗过度伤到身体。楚骁去倒水，温实凯就仰在电竞椅里刷论坛，越刷眉头皱得越紧，后来干脆蹭到林况身边来：“你看见论坛上的帖子没？”


第15章 
　　“你看见论坛上的帖子没？”温实凯的胖脸都皱了起来，“我觉得这波节奏冲你来的。”
　　论坛上已然开了好几贴：《今天三千谛的新治疗开直播，没人讨论吗？》《你们看了三千谛新治疗的直播没，感觉没有吹得那么神》《这就是吹上天的三千谛新治疗？（有图）》……点开帖子看，讨论的内容也大同小异，无非是“乌龙奶盖”今天表现的实力、并不像之前坊间流传的那么强：
　　“今天基本没看他用缠心指啊，上次那就是运气吧。”
　　“就是，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做到那么精准的操作？我后来打竞技场的时候也试了，根本做不到，误人子弟。”
　　“解说就是浮夸，喜欢吹得天花乱坠蒙不懂的人，没玩过游戏的人就会跟着不明觉厉。”
　　“顶锅盖说一句，乌龙奶盖被吹上天的那局我看了好几遍，感觉主要还是楚神牛笔，要不是他能抗住对面dps猛输出，哪有空间给乌龙奶盖去断对面奶。”
　　“我也觉得，脸欧+dps犀利，妈妈我怎么没有这么犀利的dps队友[哭]，说到底也是欧啊！乌龙奶盖就是彻彻底底的欧洲人啊！”
　　“这杯乌龙奶盖是欧洲奶盖TAT”
　　“好羡慕欧洲人，非酋哭了。”
　　……
　　借着今天否定他的操作还在其次，利用跟风心理借机给他艹“欧洲奶”人设才是重点，把“乌龙奶盖”和“欧”这个词紧密联系在一起，让人一看到他的id就想到运气好，也就没什么人认为他是真的有实力……
　　“无聊。”林况说。
　　“诶？”温实凯有些惊讶。
　　“有没有水平迟早都能看出来，说靠dps也总有靠不着的时候，弄这些小动作，无聊。”
　　“确实，不过一般人都会因为这个堵心一阵吧？你不开心，搞小动作的人就开心了。”温实凯往花无邪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林哥你心理素质挺强。”
　　“说你林哥什么呢，”楚骁倒水回来，见温实凯和林况正头挨着头看手机，忍不住凑过来插嘴，“我也听听？”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脸色顿时一沉：“干嘛给他看这个？”
　　“林哥没觉得有什么啊，还说带节奏的无聊。”温实凯笑呵呵道，“楚队你也别保护过度了，林哥心理素质好着呢。”
　　“……他好是他的事。”楚骁憋了会儿，说出一句，“我不想他看见是我的事。”
　　“哟——”温实凯咂嘴揶揄道，“明明是‘虽然我知道他扛得住但我还是不舍得’的意思，说那么绝情干嘛，楚队？”
　　林况闻言抬头看了楚骁一眼，楚骁在底下悄悄勾了下他指头，口上说：“你废话那么多呢——赶紧把论坛关了，该干嘛干嘛去。”
　　“不急。”林况说。
　　“嗯？”楚骁低头看着他道，“不用理这些喷子，节奏都是一波一波的，等你上场了，咱们联手用实力打他们的脸！”
　　“虽然早晚都会过去，但就这么放任质疑，对三千谛整体也不好吧？”林况抬眼说，“成绩低迷了几个月了，赞助商那边还稳当吗？”
　　“……”楚骁唇角稍稍绷紧，片刻后才说，“你不用考虑这个，等我们打进线下赛，一定……”
　　“那太慢了，而且，我也不想白白被骂这么久。”林况回视楚骁，轻轻一哂，“既然非要说我不行，说我靠dps——那我就证明给他们看。”
　　-
　　林况的意思是，明晚的海选赛楚骁不上场，由他自己、温实凯、陆梵三个人打完全程。
　　温实凯捂脸嘤嘤嘤：“楚队以外的输出不配叫dps吗？好伤心嘤嘤嘤。”
　　陆梵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一口答应：“行，我没问题。”
　　温实凯继续嘤嘤嘤。
　　林况为难道：“……那要不我双开，跟陆梵两个人打？”
　　温实凯抬起脸，呆滞了。
　　“差不多得了。”楚骁嫌弃地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自己水平没点儿比数，还跟我比？……看你直播间最近人气下滑，是不是也想问陆梵借套小裙子穿穿？”
　　“我的尺码他穿不……”陆梵立刻警惕地开口反对，然而楚骁眼锋唰地一扫、他迫于淫威，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而温实凯也沉浸在即将被迫套上女装的恐慌中，抱住楚骁大腿大哭，没听清陆梵的话：“……可使不得啊，主公！我为战队流过血、我为三千谛冲过锋！”
　　“那跟你林哥打海选赛吗？”楚骁笑摸狗头。
　　“打打打！”温实凯慨然道，“不打不是钢铁直男！”
　　-
　　近期三千谛的规律一直是晚八点上线开打，林况、温实凯、陆梵三个人7点50准时上线，进入比赛地图。
　　头一回做了闲散人员的楚神，百无聊赖地开了哔站的官方直播，过了会儿抬头说：“官方解说切到你们这了，我看看人气值……哟，破三百万了。”
　　这届大师赛官方下了血本宣传，加上游戏本身玩家数有所增长，直播人气比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凑巧官方今晚又在哔站买了APP开屏，用户随手点击就能进入直播间，因此气氛格外火热。弹幕见到是三千谛，瞬间开启疯狂刷屏模式，表白唱衰兼而有之，几乎挡得看不清角色。
　　弹幕好半晌才慢下来，大部分观众总算看清了入场选手：身披袈裟的大和尚，鬼魅一般的夜行衣刺客，头顶荷叶帽的白衣小萝莉，刚好高矮胖瘦都齐了，构成一幅出奇和谐的画面。
　　“楚神呢？”
　　观众们认真去看，才在这一行人旁边注意到头上顶着“楚照”二字的昆仑——倒不是他的ID不够醒目，而是大家第一习惯都是先看外观，而一向一身白衣的高冷剑客，今天居然破天荒穿了一件大红的锦缎长袍，喜庆得简直可以立刻去参加古代版婚礼。
　　弹幕纷纷表示疑惑时，红衣剑客挽了个剑花，头顶贴心地冒出一行字：
　　【[楚照]：今天我是他们的啦啦队^_^】
　　【[楚照]：冲鸭！我的盖！】
　　围观群众：……就算先把今天为啥不上场的疑问放下，明明说了“他们的啦啦队”，得到“冲鸭”殊荣的却只有“你的盖”，楚神您……是不是太偏心了点儿？=_=
　　楚骁当然没把弹幕的调侃放在心上，松开鼠标，转头在现实里又看了一眼“他的盖”，正经道：“林况，我们每晚只打五局。”竞技场的匹配机制也计入了选手分数，就像王者不会随便匹配到青铜，越高的分数层级，遇上的对手也就越强，到了这个阶段，三千谛会碰见的，基本都是王者级别的战队了。
　　而三千谛为了稳定排名、避免泄露自家战术，在打进网通区五强之后，每晚都是只打五局，雷打不动。
　　“只有五局，打完收工，不论输赢。”楚骁注视着林况，问，“知道了吗？”
　　林况回看他一眼，戴上耳机，唇角稍稍上扬：“知道了，我会赢的。”


第16章 
　　游戏开始后，解说和观众都陷入捏着一把汗的紧张当中，比赛三人组也绷紧身体、严阵以待，屏幕的微光映在他们脸上，是一种微冷的白。
　　唯二的闲散人员花无邪，站起来像是要去倒水，路过楚骁身边时却停下了脚步。
　　他抱着手臂，将水杯圈在怀里：“队长，新人是好，但也别让老人寒了心吧。”
　　他说这话时，原本是底气很足的，但在接触到楚骁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后，目光微闪，竟是不由自主躲开了。
　　“嗯，”楚骁这才慢悠悠说道，“这句话也一样送给你，共勉。”
　　-
　　手上抹过烫伤膏之后，那一点疼痛也早就好得彻底，林况丢了纱布，手下操作灵敏如常。
　　温实凯和陆梵的少林碎影组合，其实不算最优配置：碎影移动如鬼魅、有长时间隐身技能，优势在于变化莫测；而少林胜在锻体强悍，金钟罩铁布衫、防御是高了，相对的移动能力却弱了不少，也就是俗称的“小短腿”，这俩搭配，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碎影高喊“集火一刀了”、而少林在几十尺外大喊“等等我！”的尴尬局面。
　　他们俩最好的搭配职业都是昆仑：高伤害，强控制，由他掌控全局、精准抓点，另外一个职业只需要配合他、全力打出自己的伤害/控制就够了。
　　不过今天，他们家昆仑被禁止入场，剩下的两个小可怜便不得不抱团了——其实就像陆梵那次登上灵仙一样，他们并不是不会其他职业，甚至私下专门训练过，但这是要留到初赛之后的“秘密武器”，谁也没打算在海选赛就抛出来，因而，便只能赶鸭子上架地组队了。
　　好在职业配置虽然不是最优，但两人的操作水平依然可圈可点，前两局顺风顺水、配合默契地赢了，第二局结束时，弹幕刷满了“666666”。
　　再次带着“胜”字退出地图，温实凯动作夸张地甩了甩手，呼出一口气；而陆梵也难得拿过手边提前备好的毛巾，擦净了手上沁出的汗。唯独林况单手撑着下颌，面无表情：前两局自家dps们表现太过生猛，基本没给他什么发挥的余地。
　　温实凯见状，笑嘻嘻安慰道：“没事儿林哥，说不定下把就碰见强敌了呢！”
　　陆梵无言看了他一眼，没说出来，那一眼的意思倒是很明白：你别乌鸦嘴。
　　然而有时候偏就是说什么来什么——
　　第三场排队倒计时结束，进入地图，映入观众和玩家眼帘的便是一丛丛灼灼荧荧的桃花。
　　两位官方解说不约而同脱口道：
　　“哦！这个图有意思了！”
　　而三千谛上场三人望向地图另一边的队伍名称，也不约而同眯了眯眼睛。
　　陆梵原本就笔直的背脊、在一瞬间绷得更紧，低声说：“小心，强队来了。”
　　-
　　这个地图叫做桃花苑，游戏里的桃花自然永远是盛开不败的，满园粉白交错的烂漫花海，蔚为云霞，花瓣翩飞——而在玩家眼里，代表着这个地图内障碍物极多，虽然植被密度没有设定得真的像桃花林一样，让玩家在里面寸步难行，但也是障碍重重，不同程度上都会影响技能的施放。
　　与此同时，画面上方也浮出了双方战队的名字：三千谛VS鸦杀。
　　鸦杀，便是陆梵口中说的“强队”了。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独坐到天明。
　　温实凯操纵着id叫“温时初”的大和尚，嘀咕：“咱队真的跟他们不是情侣名吗？”
　　陆梵道：“那你得去问辞非。”他调开三名对手的个人页面，查看他们的信息和装备，说道：“叶雪流和秦珩没上。”
　　听口气，竟然像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林况掀了一下眉，问道：“他们俩那么强？”他只知道鸦杀是上届大师赛的亚军队伍，最后的决赛据说很惊险，但总归是三千谛赢了。
　　“很强。”温实凯肯定道，“要是他们俩在，哪怕楚队上场，我们赢的把握也只有五成。而且秦珩好像一直觉得，上届输了只是他们运气不好，回去以后卧薪尝胆，基地招了不少新人，今年就是冲着冠军来的。”
　　他盯着对手的面板说道：“对面是昆仑虎刹带灵仙，除了虎刹id都不熟，应该是鸦杀今年招的新人。”但他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新人”放松下来，“林哥，注意那个虎刹，他有个外号叫‘杀奶狂魔’。”
　　虽说竞技场上，治疗通常是dps们重点“照顾”的目标，但只知道撵着奶穷追猛打的dps、也是会遭到嘲笑的，特别在高端局，很多高玩早就不再一心打奶，而是灵活机变、盯准对手薄弱点随时转火，很多不管不顾只知道盯着治疗打的dps，经常一心打奶追出去老远，把自家治疗远远甩在后边，进而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
　　只能哭着打白字：“地板好凉TAT”
　　不过，鸦杀这位名叫[他对你好吗]的“杀奶狂魔”显然跟那些虎比dps不是一个段位的，他之所以叫“杀奶狂魔”而不是“打奶狂魔”，是因为他从不沉迷打奶，机变输出他有、灵活转火他也会，只不过他往往在敌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冷不防一个回马枪，执着地选择让治疗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葬身在他刀下的可怜治疗太多，以至于都有人在贴吧开贴寻人：“到底是哪位治疗姐妹绿了杀奶狂魔？？！求你牺牲一下回到他身边，让杀奶狂魔重拾对生活的希望，救救水深火热的姐妹们吧QAQ！”
　　此刻，林况也点开了[他对你好吗]的信息页面，查看装备——从敌方的装备面板上是看不到具体属性的，然而林况看了片刻，果断道：“他走的是高输出路线，面板初始攻击力在5200左右，防御3500以上，速度等级一级，应该是把属性主要堆在了攻击上，伤害会非常恐怖，一会儿你们自己注意走位规避一下，不要全指望我。”
　　“卧槽，”温实凯吃惊道，“这你都能算出来？”
　　虽然看不到具体属性，不过高玩们可以通过装备参数、各项炼化附加的属性，估计对手的配装流派，温实凯他们也能看出来——但像林况这样、能具体估算到各项数字的，还是稀有中的稀有。
　　林况“嗯”了声，说道：“他把属性都堆给了攻击，速度等级很低，也就是腿比较短，你们打灵活一点，谁站在原地cos木桩吃伤害——”他微微一笑，十分温柔地说，“谁就会被我放生。”
　　“不敢不敢……”温实凯赶忙狗腿，“这都算得出来，林哥你简直是天才！剑侠电竞之光！”
　　“不是的，”林况纠正道，“是因为我玩了很多年，生活技能比较熟，对历代装备的数值属性比较清楚，所以才能算出来。”
　　“呃，林哥好谦虚……不过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梵说：“就好像你夸你一个学神是天才，可学神不想听你说他天才，只想让你承认他还很努力。”
　　“……”温实凯说，“好精准，陆梵，窝巢文学事业需要你，你为啥不去？”
　　“我还是比较喜欢打游戏。”陆梵道，“倒计时结束，上了。”
　　黑衣刺客背上的弯刀弧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线虚影，无声无息地融入桃花林中——陆梵隐身，第一个进入了地图。


第17章 
　　陆梵隐身抢先手，林况倒不急着上前，白衣小萝莉乖巧跟在[温时初]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剑侠江湖的设定里，部分技能释放是有面向的：就像龟派气功需要悟空双手放在胸前、摆出那宛如蹲坑的姿势一样，武侠游戏的大招也需要侠客们勇敢地正面刚。技能面向是以玩家自身为中心、脸的方向为正向，大约120°的一个钝角，如果目标在这一角度之外，那么你是按不出技能的。
　　而桃花苑树影重重，障碍物颇多，玩家很容易被挡住、“卡视角”，造成技能明明没CD、敌人就在面前却偏偏按不出来的窘境。因此在没交火之前，林况还是选择尽量贴着大和尚，确保自己随时都能支援他一口。
　　眼前是烂漫如云霞的桃花林，很难看清具体人物，林况要依靠左上角小地图内的红点，才能看到对手确实是在慢慢接近他们。
　　走到地图大约1/3的位置，[温时初]暂时停了下来，让林况给他身上套了个小减伤，警惕地四下张望。
　　小地图显示，对面有人已经离得他们很近了，最多隔着一两棵桃花树的距离。不过从地图上只能看见一个红点，不知道具体是鸦杀的哪一位。
　　林况与温实凯屏息凝神，未几，居然在当前频道看见了答案——
　　【[他对你好吗]：小奶盖，你的帽子颜色我很喜欢[笑脸]】
　　林况瞄了一眼自己小萝莉头上顶着的碧绿荷叶帽：……
　　温实凯茫然道：“林哥，他是在挑衅你还是调戏你？”
　　【[他对你好吗]：可惜马上就要变成灰色了。】
　　林况说：“挑衅。”
　　【[乌龙奶盖]：那你试试】
　　几乎在头顶飘出这一行字的瞬间，名为“乌龙奶盖”的小萝莉敏捷地向右一个侧翻，将自己瞬间暴露在杀气腾腾的虎刹攻击面向内。
　　——但那同时，也是他的攻击面向。
　　一声轻响，所有看过他比赛的观众都在刹那间反应过来：那是缠心指的声音。
　　紧接着，小地图上，随着自家一个绿点骤然变亮，敌方原本落在后面的两个小红点，也剧烈颤动起来。
　　陆梵解除了隐身，朝他们动手了。
　　-
　　“嚯！没想到本场第一个动手的人，竟然是三千谛的治疗乌龙奶盖！”解说甲兴奋不已，“面对‘杀奶狂魔’的挑衅，他真是一点儿都没怂！虽然[他对你好吗]没在读条，缠心指的伤害也只有……呃，27点，但作为一个治疗，敢主动跳出去跟dps动手，气势上可真是完全没输！要是现在能看见弹幕，应该都是喊他‘66666’的吧？”
　　“他心里应该也憋着一口气，我看论坛这两天都在说他没实力、靠运气和队友，”解说乙道，“这波节奏带得可就没道理了，据我所知，他是楚神亲自请进队里的，楚神难道会给自家请个菜鸟回来？”
　　“不管节奏带得怎么样，最后还是要实力说话。”解说甲微笑道，“至于乌龙奶盖的实力能不能撑起他的这份心气儿……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官方直播的弹幕里，现在果然已经刷满了“66666”和“乌龙奶盖冲鸭！”“治疗小姐姐加油！”，有人还追在后面澄清“不是小姐姐是小哥哥”……楚骁磨了磨牙，确认自己把[他对你好吗]这个id深深记住、并发誓以后碰到一定要狠虐他一番之后，跟着观众和解说一起，继续捏着一把汗、看接下来的比赛。
　　“不好。”他忽然低声道。
　　在楚骁说出口之后，解说也意识到了这什么：“鸦杀今年不愧是有备而来，这战术……是认真研究过的吧？”
　　另一名解说接口：“先打治疗，再转头集火打dps，乌龙奶盖为了自己的dps、不得不交一些大技能保他的命，等他大技能交了，鸦杀的[他对你好吗]就回头打他，目标不是击杀，而是限制！”
　　“这边三千谛的[温时初]迟迟吃不到奶量，血条又随着鸦杀的攻击下滑——”随着鸦杀幽歌又一个技能的吟唱，[温时初]的血条又猛地掉下一截，解说的声音都绷紧了，“杀奶狂魔这回不急着杀奶，三千谛危险了！！”
　　这战术很容易被高玩们看出来，但又偏偏属于“明知道他要这么打，可你跟他这么打下去一定会输”的类型，弹幕里听了解说而明白过来的观众们，此刻也纷纷刷起了“卧槽套路好深”“这战术好绝望”“给三千谛点蜡”……
　　温实凯的额头上也源源不绝渗出热汗——这倒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对他本人的状态几乎没有影响——他一边十指如飞，一边忍不住向林况寻求帮助：“现在怎么办？”
　　以前这类问题，他都是问楚骁的，而此刻楚骁不在，温实凯才发现，林况居然不声不响、就在他心中拥有了类似于楚骁的依赖和信任感。
　　好在林况也没有让他失望，刚才他微微蹙眉盯着屏幕，就是在思忖应对策略，这会儿终于开了口：“陆梵，你现在放弃打奶，过来强控[他对你好吗]，无论如何都要控住他3秒！小温，你多开几个防御，扛着幽歌尽量往我身边走，快！”
　　陆梵沉默但迅捷地按照林况说的做了，碎影最后的控制技能几乎一股脑全被用出来，虎刹本身就不是强解控职业，终于生生被锁在原地三秒钟；而林况趁着这间隙，一个小轻功疾退，和赶过来的大和尚会合，原地素手一招，用出了苍术职业最大的群疗技能——碧海青天。
　　碧海青天治疗量大，但有限定范围，且需要长达3s的读条，之前很可能刚用出来就被虎刹打断，因此林况一直没用。在虎刹解除控制的瞬间，三千谛三人的血量也瞬间补满，茁壮的三根血条，像新长出来的壁虎尾巴一样活蹦乱跳。
　　然而林况也知道这只是表象：他们三个人的大技能几乎都已经使用一空，如果鸦杀将刚才的战术再来一遍，他们将几无还手之力。
　　“别跟着我，你们俩留在原地、拦住他们的幽歌和治疗。”林况口上简单交代一句，白衣小萝莉便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轻盈地朝桃花林的深处冲去。
　　对面虎刹的动作明显迟疑了：林况这么一来，他便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两头集火了，而小萝莉谨慎地越跑越远、还不时回头，就是在引诱他做出选择……
　　又是一声轻响，缠心指的声音再度响起来，没什么伤害，但挑衅的意味清晰无比。小萝莉头顶的荷叶帽在视野中一晃一晃，[他对你好吗]太阳穴一跳，终于按捺不住、对队友道：“他快没技能了，我去追他，试试能不能单杀。”
　　林况回头瞥见虎刹跟了上来，心里无声松了口气，一面指挥小萝莉绕圈跑路、一面问自家dps：“如果我能抗住[他对你好吗]，你们能杀掉对面奶吗？”
　　温实凯陆梵那头现在是二对二，而且是两个dps对上一个dps带奶，即使有操作差距在……温实凯认真道：“我们只能保证不会死。”
　　那不行，他们磨不起……林况果断道：“现在你们去打对面奶，只打奶，别管他们的幽歌，最多给他丢点控制……但是奶别一不小心打死了，给她留口气。”
　　“好。”温实凯虽然一时不明白林况的意思，但他已经下意识去听林况的命令了，“陆梵，来！”
　　鸦杀的新人幽歌眼看着敌方的两个dps、对着自家奶一顿狂轰乱炸，就是打不死，却还不肯分给自己一个眼神，森森地寂寞了。他脑海里一面飘过“我家治疗好像突然变犀利了”的念头，一面忍不住出声问[他对你好吗]：“你那边怎么样，能单杀吗？”
　　“……有点困难，他一直在绕圈子。”[他对你好吗]也很无奈：哪有这种不奶队友也不奶自己、一心一意只知道埋头跑路的治疗？借着花木掩映，[乌龙奶盖]不停左跑右跳、卡他的视角，而他还真的……追不太上。
　　“我这边压力不大，”他的幽歌队友道，“小紫能保证自己不死，但也腾不出手奶我，我继续在这儿也只能僵持，要不我过去帮你吧。”
　　[他对你好吗]道：“你要换奶？小紫你挺得住吗？”
　　换奶，就是双方dps不再管任何其他，一心一意围杀敌方的奶，哪边奶先死，另一边就赢。
　　鸦杀的治疗、也就是“小紫”道：“他们很厉害，不过好像配合不行，每次集火补刀都差一点，让我缓过来了。”
　　幽歌道：“他们以前都分别跟楚照打的，突然凑一起肯定不行。”
　　[他对你好吗]虽然在追林况，但也同时留意着场上其他人的状况，他也确实看到三千谛的两个dps、磨了半天都没能把自家治疗杀死，再眼看自己牺牲其他属性点换来的高伤害、此刻却频频落空，他烦躁不已，听了两人的话终于说道：“那你过来，快点，最快的速度把他摁死！”
　　幽歌闻言立刻往这边赶，[他对你好吗]等他会合、也不急着追了，而那白衣小萝莉也乖乖放慢速度，探头探脑地往回看——他始终谨慎着，如果虎刹放弃追他回去集火dps，那他也会第一时间赶回去——但从地图上红点的移动方向看，更显然是鸦杀选择了换奶，要誓死围剿他了。
　　林况刚轻轻吐出一口气，便看见当前频道又冒出一行字：
　　【[他对你好吗]：换个地图你早就死了。】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那头的咬牙切齿。
　　【[乌龙奶盖]：换个地图我也不会这么打。】
　　两句话的功夫，鸦杀的幽歌已然赶到，谁都没再废话，幽歌起手就是一个醉梦穿心，冰蓝光芒和虎刹的金红技能光效、悍然同时轰到！
　　[乌龙奶盖]却是早有所料，一个小轻功高高腾跃而起，在最高点处刚好逃开了两重大招的作用范围！
　　竞技场地图不能用飞来飞去的大轻功，但小轻功还是可以用的，小轻功无非就是上跳、后跳、前冲、向左翻、向右翻，通常被用来快速移动或躲避技能——然而此刻屏幕前的观众目瞪口呆：就算是躲技能，也没有像[乌龙奶盖]这样的啊！
　　只见他直线跳起还不算，在空中又灵活地一扭身、向右翻滚，稍稍滞留片刻，又朝前猛地一冲；鸦杀的两个dps本来也跳了起来，但他来了这么一下，又冲出了两人的攻击范围。
　　而且，要知道，每个小轻功在空中都有短暂的滞留时间，他偏偏能掐住滞空的最后一瞬间、使出下一个没用过的小轻功来，这需要对小轻功极其精准细腻的把控，而鸦杀两名走暴力轰杀路线的dps，显然没掌控到这种地步！
　　因为之前跳得够高，前冲之后、[乌龙奶盖]落到了一株桃树的树枝上，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给自己套了减伤技能“闇云隐”，幽歌追上来、还没来得及顶着减伤打掉他的血，观众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最初的小轻功CD又好了！
　　于是又是上跳、向左翻、向右翻，落到树枝上、套减伤、套回复，白衣荷叶帽的小萝莉在粉红花海间辗转腾挪、无比醒目，偏偏又和鱼一样滑不留手，看得见打不着。鸦杀的两名dps被他这戏耍一样的操作激起火来、在他屁股后面穷追不舍，可每次都是刚捉到就跑了，于是场面更显滑稽。
　　场上俨然已经从严肃紧张的竞技赛、变成了猫和老鼠般的追逐战，直播弹幕空前爆炸：
　　“这到底是在玩什么蛇皮？”“我承认乌龙奶盖操作够骚够犀利了，能不能给我下来真刀真枪打一下啊！”“乌龙奶盖绝对是体操十级选手，太特么风骚了”“换我是鸦杀dps，我现在肯定打得大脑充血[怒骂]”……
　　“乌龙奶盖到底在搞什么，这是体操表演还是比赛啊，有什么意义？”
　　【系统：[陆梵]击杀了[紫堇玲儿]。】
　　系统通知告诉了他们意义何在。
　　——温实凯表示：虽然林况用他的风骚操作抢去了所有风头，观众已经完全把他们俩忘在了九霄云外，让默默在原地、连一束追光都没有的打奶二人组很是寂寞，但他们依然听着林况的指挥，兢兢业业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啊，当幕后boss的感觉也不错。=v=
　　面对此情此景，所有解说和观众集体沉默了三秒钟。
　　三秒钟后，终于有一条颤颤巍巍的弹幕打破了宁静——
　　【……秀得我头皮发麻。】


第18章 
　　【看呆我了，套路与套路的对决】
　　【没见过比这更骚的奶】
　　【杀奶狂魔终于碰上他杀不掉还把他反摆一道的奶了哈哈哈哈】
　　【等等我现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那是战术、是套路吗？？我真的以为是他把比赛当练习，沉迷溜dps忘了管队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晚就指着它乐了，太好笑了牛批啊】
　　……
　　楚骁打开剑侠江湖论坛时，从上滑到下，几乎全是类似的帖子。
　　当然，海选赛的热度不比正式赛，也有不少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一天没刷论坛就跟不上世界了？？你们在说什么？】
　　很快就有热心人指路：【今晚三千帝的海选赛，他们那个新治疗乌龙奶盖玩了把天秀，哔站就有录屏！[地址链接]快去看然后回来跟我们一起哈哈哈！！】
　　指路的结果，很多人的确回来融入大部队欢乐的海洋、一起哈哈哈了，不过也有部分热衷指点江山的人、鸦杀战队粉提出了质疑：
　　【也就那样啊，小轻功滞空只要肯花时间慢慢练，我也能做到，不知道有什么可吹的。】
　　【论坛彩笔怎么这么多啊，打过游戏没，小轻功而已很多人都会，也就低端局溜溜智障dps，高端局没人用不是因为不会，是因为人家高玩dps才不给你溜，看追你追不到回头打你家dps不行啊？看得我窒息】
　　【就是，要不是因为鸦杀上场有两个新人、经验不足，杀奶狂魔又是杀奶杀魔怔的，换叶雪流和秦珩来，乌龙奶盖早凉了，他没凉，他队友也凉了】
　　【都不用换人，换地图就可以了，如果不是桃花苑障碍太多不容易转火，乌龙奶盖早死得透透的了】
　　……
　　楚骁看得心头蹿火，刚撸胳膊挽袖子切了小号，再一刷新，发现底下居然已经冒出了无数友军，帮他怼了回去：
　　【赢了就是赢了，比赛当然要看结果，哪来那么多“要是”】
　　【笑死我了，我们开贴都是描述现场、讲真实发生过的骚套路，“键盘大师赛选手”和鸦杀粉一口一个“如果”、“要不是”，只能活在幻想里靠精神胜利法，好可怜啊~】
　　【鸦杀粉非要用杀奶狂魔原话“换个地图早就死了。”放狠话的话，那我也只能用乌龙奶盖的原话了：“换个地图人家也未必会这么打。”地图设计成那样，不就是给玩家用的？堂堂正正利用地形优势打比赛有任何问题吗？那么有本事，你让游戏官方把所有竞技场地图都换成漱冰谷啊。】
　　【换人也同理，要是叶雪流和秦珩上，你怎么知道乌龙奶盖还会这么打？人家说不定就是观察完了，知道你们够蠢~才用这个套路的诶】
　　【赢了就是赢了，你们精神胜利再多次也改变不了结果。听说乌龙奶盖现在在直播我要去看了，今晚对他转粉了，唉我真是个花心的女人~】
　　【我们一起学鸦杀粉叫，一起“换人换地图就好了”[喵喵表情]】
　　……
　　沙雕网友们的智慧是无穷的，个个反驳犀利、嘲讽还能花样翻新，把那些人怼得毫无还击之力，好半天才勉强拿“乌龙奶盖有什么好粉的连脸都不敢露一定长得很丑”来挽尊。
　　楚骁侧过脸，看了眼不远处正戴着耳机直播的林况，唇角忍不住翘了翘，拿小号回了一句“那你们就等着看吧”之后，关掉了剑侠论坛。
　　-
　　三千谛近期基本都安排下午训练、晚八点后打海选赛、打完海选赛后自由活动直播，林况专业打比赛的时间毕竟短，即使是自由活动时间，这会儿也正用灵仙帐号散排着竞技场。
　　楚骁进去的时候，本想先匿名送礼物调戏一下，却发现林况直播间的弹幕正在吵架。
　　原来灵仙是花无邪更经常用的治疗职业，而乌龙奶盖这个id本身是苍术，现在突然上了灵仙号，就有人开始质疑他是不是想彻底取代花无邪了。又有人提今晚上场前楚骁给乌龙奶盖的“冲鸭”，表示同一队里这样差别待遇真的好吗。
　　尽管“曾是惊鸿”已经努力地禁言、封号，但今晚来围观“乌龙奶盖”的热心观众实在太多，一人一句，弹幕滚动得让人眼花缭乱，封都封不过来。
　　楚骁看着那条“楚神这么明晃晃队内差别待遇真的好吗”的弹幕，手上利落地切了大号，再进直播间给林况刷了艘游艇。
　　游艇是可以全屏特效、钻石会员还能编辑具体文本的最壕礼物，楚骁手里有平台赠送的全年钻石会员，礼物送出，林况直播间里纷纷扰扰的弹幕几乎立刻就被满屏绚烂光效遮盖，光效上面还闪着一行大字——
　　[楚照]对主播说：今晚打得很棒，加油。
　　整个直播间直接陷入了谜一样的寂静。
　　楚骁本来正点开礼物栏，还打算刷几艘：不是说我偏心吗？那我就偏给你们看。林况敏锐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别浪费钱了。”
　　他怕晚一秒种楚骁就把游艇刷出去了，因此没来得及关麦，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直播观众的耳中。
　　【啊——这种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亲密感——我可耻的萌了】
　　【楚神和花花也是同一屋檐下！】
　　【……明明以前我也凑热闹搞过照花，为什么这时候再提花无邪突然感觉很煞风景？】
　　【偷偷+1……】
　　……
　　粉丝们本已经捂着胸口在萌了，没想到隔了片刻，居然又听见林况的麦里传来了他们“楚神”的声音！
　　“那我不送了，”楚骁故意侧身贴近麦，“别播了，你待会儿来我房间一下。”
　　弹幕凝滞一瞬，彻底陷入疯狂。
　　林况简直不忍直视那些疯狂滚动的字符，正好他这把也打完了，对着麦克风说了句“那拜拜”，就真的干脆利落关掉了直播。
　　楚骁看着他乐。
　　林况抬头看他：“你想干什么？”
　　楚骁说：“我不喜欢那个，扶持一下我喜欢的，以正视听啊。”他说得若无其事坦坦荡荡，因为他看见林况眼睛也有一点点弯。
　　“那也别这样。”林况有些严肃地道，他并不热衷于所谓的“打脸”，那些微的开心也仅仅是因为楚骁本人，“……等会我过去找你。”
　　林况倒不是真的跟弹幕一起因为楚骁那句“待会儿来我房间一下”产生了什么遐想，而是他还记得早前楚骁不让他直播露脸，说事后解释缘由，但到现在还没有说清楚。
　　“……花无邪在私下联系别的战队？”林况靠在楚骁房间的柜门边上，语气难掩惊讶。


第19章 
　　林况会惊讶，倒不是他有多信任花无邪的个人品质——他也加入三千谛没多久，好与坏暂时都不想评论，而是目前剑侠江湖的电竞起步没多久，有名气、有资源的战队都非常有限，三千谛本身已经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所以林况下一句问的就是：“他联系的是哪家？”
　　楚骁在床头摸了一阵，回头把一样东西塞到了林况怀里，挑眉说：“你猜？”
　　“我以前也不是特别了解，最近进队以后才查得比较多。”林况低头一看，发现手里被塞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玩偶，握在手里软绵绵毛茸茸的，他本想问楚骁给他这个干什么，但发现楚骁正专注看他、似乎在认真等他分析的样子，便暂时把疑问咽了下去。
　　“……我已知的，剑侠目前建得起基地、有能力挖人的战队：三千谛、鸦杀，还有深巷明朝。夜雨霖零上次黑马出线、打赢你们之后也声名鹊起，不过冠军杯影响有限，时间也比较近，他们的底子应该还很薄。”林况思忖道，“你经常去深巷明朝队长的直播间，不仅观摩竞技场还互相聊天，说明你对他们无论是技术还是人品层面都很认可，如果是他们突然翻脸挖人，你的表情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所以，是鸦杀？”
　　“不愧是我前男友，冰雪聪明。”楚骁欣赏地拍了一下林况怀里猫咪玩偶的脑袋。
　　小白猫被拍得脑袋生生一颤，林况“……”地低头看着它，莫名觉得楚骁想拍的其实是自己：“你别老强调那个……”
　　“好啊。”没想到楚骁一口答应，干脆得简直叫人意外，不过紧接着，他就微微倾身凑过来，唇角带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去深巷明朝队长的直播间，还知道我去干了什么？是不是偷偷关注我……嗯，学长？”
　　林况像是不太适应地往旁边让了一步，没承认也没否认：“……先把正事说完。”
　　“什么正事比学长……”楚骁原本还笑嘻嘻地调侃，忽然注意到林况稍稍涨红的耳根，声音登时顿住了。他死死盯了那片薄红半晌，差点儿用视线在上面烧个洞出来，直到那片薄红都开始退却，林况茫然抬眼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才吞了口唾沫，声音微哑地说：“……对，就是鸦杀。”
　　“圈子这么小，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鸦杀也真敢。”林况说，“而且我听说鸦杀不是已经有个很厉害的治疗，叫叶雪流？再挖花无邪过去干什么？”
　　林况身体弱，嘴唇颜色却一向很漂亮，大约就是天生唇朱齿雪的那种人。楚骁盯着那两片水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下意识应声：“嗯……嗯。”
　　林况困惑地皱起眉头：“你在嗯什么？”
　　楚骁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抬手又拍了下林况怀里小白猫的脑袋，故作漫不经心地偏过头：“哦、我刚才在想事情……对，你问鸦杀挖花无邪干什么是吧？”
　　林况点了点头：“是。”
　　“你忘了，在你来之前，三千谛只有一个治疗。”楚骁微微冷笑道，“鸦杀不在乎自己多一个治疗能起什么作用，但三千谛少了唯一的治疗会怎么样……他们很关心。”
　　“……”林况无声地骂了句什么，“损人不利己。”
　　“会不会利己还不知道，阳哥也是最近才发现、然后告诉我的。”楚骁道，“回头一想，我们怀疑之前他懈怠练习、输掉比赛，就有故意的成分。”
　　“但是现在我加入了，鸦杀还会急着挖花无邪吗？”林况问。
　　“之前花无邪估计也有摇摆，不然他不会一直拖到海选赛、还没下决心跟我们撕破脸。”楚骁道，“但现在你加入了，我又故意表现出对你的重视……”他叹息道，“定时炸弹也好，早点图穷匕见吧。”
　　“如果我没来三千谛，他是不是……”
　　“从论坛和直播间对你的风向来看，他的倾向已经很明显了。”楚骁截口道，“不是你的问题。而且——”他笑了笑道，“鸦杀不那么急着挖他了，他才更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直接跟他谈，把他开除出队不行吗？”
　　“不行，我们现在的证据不够，虽然自己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但上了法庭，还不足以判定他违约。”楚骁顺手拍打着林况怀里小白猫的毛脸，“快了，海选赛结束、正式赛开始，各战队的报名登记时间就会截止，苑昊最多只能拖到那时候。”
　　“……你总打它干什么？”林况眼睁睁看着小白猫挨了楚骁无数蹂躏，忍无可忍问，“这是你的出气猫吗？”
　　“不是不是——”楚骁搓了搓耳朵，收回黏在林况身上的目光，给小白猫草草揉了揉，“送你的，那个、队员福利！都入秋了，天凉的时候给你暖手用。待会儿你拿出去，放你机位鼠标垫旁边就行。”
　　“……队员福利？”林况狐疑地看着他，“每个人都有？”
　　“都有都有！”楚骁又返身去床头，抓出一只黑色玩偶来，在林况眼前晃了一下又塞了回去，“我和老温也都有，一会儿我就给他发！你记得一会儿出去摆上啊，这是咱们团队建设、促进凝聚力和向心力的重要一课，一定要起好新进队员的带头作用！”
　　那玩偶通体乌漆麻黑的、林况乍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不过楚骁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也只能无奈答应：“你马哲学得还挺上心……知道了。”
　　“对了，”林况原本转身要走，又想起来一件事，“今年是从初赛开始就全线下了吗？开场式之后就直接是选手比赛？”
　　“对，游戏官方今年说要打造明星选手、明星战队，海选赛结束就是线下赛了。”楚骁道，“过两天种子队都要去拍宣传片、定妆照造势，具体时间我一会儿发到微信群里，免得口头说忘了，到时候全队都要飞去剑侠公司在的Z城，你记得提前把时间空出来。”
　　林况点一点头：“好。”
　　楚骁又道：“苑昊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很可能就在那时候搞事，你离他远点，别被波及到。”
　　林况怀里抱着他那只小白猫，依然点头：“嗯。”
　　楚骁道：“怎么想到问这个？”
　　“前阵子剑侠官方联系我，说想邀请我参加大师赛的开场式，作为网红主播‘柠檬冰红茶’。”林况道，“那时候我还没进队，官方说送我历年绝版称号和坐骑，花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林况挠了挠猫耳朵，脸上有一点心虚：“我当时没受住诱惑，答应了。”
　　-
　　今年大师赛的种子队有三个，分别就是上届的冠亚季军：三千谛、鸦杀、深巷明朝，官方资源有限，安排的是9月最后一天各队到Z城拍定妆照，第二天再集合到一起拍宣传片。
　　官方包了三千谛全队的机票食宿，机票时间订在定妆照前一天的下午。林况上午回学校办了点事，中午在食堂吃饭吃到一半，发现外面下了瓢泼大雨。
　　一下雨打车也没那么好打，林况等了许久才用打车软件打到一辆车，车开了没一会儿，司机便回头、满脸抱歉地商量：“我能不能再拉几个人？她们叫了拼车，大雨天的，都没那么好打车。”
　　林况看时间还早，便点头答应了，未几司机在路边停下，两个被浇成落汤鸡的女生嘤嘤嘤地上了车。
　　林况原本坐在后座，见她们上来往旁边让了让，随手递过一包纸巾。
　　“谢谢，帅哥你真是人帅心善！”其中一个较活泼的女孩儿快手快脚地接过了纸巾，没留意手指碰到了林况的手腕，林况下意识往后一让。女孩儿还以为他是嫌自己手太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原本安静的车内在两个女孩儿上来之后，变得热闹了不少，女生们一会儿抱怨妆花了，一会儿说明天什么课，一会儿又望向窗外，注意到一个人——
　　“师傅，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在拦车？”
　　“伞都没打，他这样能叫到车吗，怎么不用手机呀？”
　　“他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哎，还会动，是只猫——！”


第20章 
　　发现那人怀里抱着的生物疑似猫咪之后，女孩儿们的同情心更加泛滥，因为一开始是林况打的车，这会儿车上位置也满了，她们便回头征询地望向林况：“帅哥，咱们能让他上来吗？”
　　林况扫了眼车内狭窄的空间，稍稍抿了抿唇，不过还是说：“行，师傅麻烦过去一下。”
　　车门一开，那人道了声谢、矮身上车，才发现是个年轻男人。他只穿着件黑色衬衫，这会儿已经湿透了，紧紧黏在身上，怀里那只黑猫、倒是被他用外套好好地裹着，正睁着圆溜溜的碧色眼睛往外看。
　　女孩儿们被萌得眼冒桃心，七嘴八舌地问：“它怎么了吗？”“你带它去医院？”“怎么不拿手机呀，这个天很难打到车的。”一边说，还一边试图去摸黑猫的头顶。
　　没想到黑猫冷冷地呲了一下牙，冲她们亮了爪子，吓得她们连忙把手缩了回去。那年轻男人才漠然道：“它怕生。”
　　因为车上座位本来已经满了，另两个又是女孩子，那年轻男人只能和林况挤一个位置。林况让年轻男人坐中间，自己则是低头玩着手机、尽量往车门边上靠，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肢体接触。
　　听年轻男人说了这句话，林况才第一次朝他看去——他觉得对方的声音莫名的耳熟。不过因为距离过近，车里又昏暗，他也没能看得太确切，只是依然觉得眼熟。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抬起眼来看他，林况才发觉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但他的眼神很陌生，显然与林况并不相识。
　　也许是在哪里看到过吧。林况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垂下头继续玩他的游戏。他玩的是种踩方块儿的单机小游戏，彩色的小方块在不同轨道上唰唰唰从天而降，准确接到的数目越多、分数就越高。
　　他随手玩了两局，忽然听到那年轻男人说：“你手速不错。”
　　林况转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身体微微朝这边倾过来，目光落在他手机屏幕上。
　　林况没说话。
　　年轻人似乎没觉察到他隐约的抗拒，还在继续说：“反应也很快。你会打游戏吗？”
　　林况又朝后让了让，说：“这不是游戏？”
　　“我是说网络游戏，大型端游的那种。”年轻人微微笑道，“考验手速、意识、预判……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林况把小游戏关了，换了数独，一脸无趣地说：“不会玩。”过分的靠近让他汗毛倒竖，头也不抬地补充，“您能往那边坐吗，有点挤。”
　　年轻人看着他慢悠悠地填起了数独，似乎感觉很有意思，一边笑还一边真的往旁边挪了。不过他挪了，他的猫却跳了出来，轻轻巧巧跳上了林况的膝盖。
　　林况被它吓了一跳，手机滑到大腿上，他伸手去抓，却被那只猫误以为是在伸手逗它，柔软肉垫“啪”地拍上了他的手背。
　　“……”林况这下几乎整个人僵硬了，大气都不敢出，和它大眼瞪小眼。
　　“该隐没伸爪子。”年轻男人道，“它很喜欢你。”
　　名叫“该隐”的黑猫正趴在林况膝盖上，的确显得乖巧无比。
　　“……那也把它抱走，”林况说，“我怕猫。”
　　“你不是怕猫，”年轻男人看着他笑，“你是怕人吧？”
　　林况无声看了他两秒，说：“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好像完全不在意林况的排斥，笑意还更深了，刚好这时林况手机“滴答”一声，有人给他发了微信。
　　【楚骁：学长你学校的事忙完了吗？？下雨了我接你吧】
　　林况回复说：【不用，我已经在车上了。】
　　【楚骁：！！！】
　　“特别提示音？”微信一连响了两次，年轻男人也注意到了，偏过脸笑问，“女朋友？”
　　林况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楚骁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怎么不等我？！你到哪儿了我来接你啊！”
　　林况说：“我快到新汇桥了，你过来太麻烦了吧？”
　　“麻烦什么啊！”小霸王龙电话打晚了一步，没能展示自己的男友力，已经相当挫败了，“我开阳哥的车过来接你，基地那么偏，好多车都不爱去，再说你是不是也没带伞？从车上下来到基地还有一段呢，我要不去你肯定得挨浇……”
　　楚骁巴拉巴拉个没完，连那只黑猫都不耐烦了，磨着前爪跃跃欲试往林况身上扑，林况躲了一下，没注意膝盖撞上了车门，轻轻“嘶”了一声，楚骁登时警觉起来：“林况，你旁边是不是有人？”霸王龙改行喷火，连学长都不叫了，“谁啊？跟你说林况，身为你的队长兼前老公，我有义务替你把关身边的一切可疑人员……”
　　“没谁，那麻烦你跑一趟了。”
　　“……啊？”
　　“真的没谁。”林况瞥了眼旁边的年轻男人，又认真重复了一遍，“麻烦队长你过来接我了。”
　　-
　　那天小霸王龙究竟是怎么雄赳赳气昂昂把自个儿“前妻”接回去的，林况不忍心回忆，至于那个抱着猫的年轻男人，也被他当做偶然遇见的奇怪路人，随手丢进了记忆角落里。
　　……而他第二天在定妆照现场，就被迫把这位“路人”从记忆角落里拎出来，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摄影棚是各战队分时段交替使用的，三千谛抵达时，刚好撞见一行人从里面出来。
　　“……那是鸦杀？最中间的那个是谁？”林况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望向一行人中身量最高的年轻男人。
　　“秦珩啊，他们队长。”温实凯道，“天天挂着副死人脸，做事又阴又绝，看见他就烦。”
　　一旁的苑昊眼神闪烁了一下，林况倒是“嗯？”了声，显然对秦珩的“大众印象”有些意外。
　　他们说话间，秦珩已经迎面走了过来，两队人谁也没躲没避，只不过温实凯以为秦珩会跟楚骁或者自己说话，没想到他直奔着林况去了——
　　“不是‘不会玩’么？”秦珩琥珀色的眼睛微弯，“幸会了，乌龙奶盖。”
　　林况当时是觉得这人有点神经兮兮的，不想跟他多交流，这时候也完全没有愧疚之心，抬头说：“玩得一般。你好。”
　　“认识？”楚骁来接林况的时候，光注意自己孔雀开屏了，车上的其他人、林况说是拼车遇见的，他就更一眼没看，这时候察觉不对，顿时急吼吼起来，“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况手背到身后，悄悄扯了一下他的队服袖子，却听秦珩道：“还不算认识。”他从别人手里接过一支手机，风度翩翩地递到林况身前，“所以，能真正认识一下吗？我也想拥有‘特别提示音’的待遇。”
　　听到“特别提示音”这几个字，林况眼睫不由一抬，下意识看了楚骁一眼，简直搞不清楚秦珩有没有在威胁的意思。
　　楚骁只顾着喷火、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啪”地把秦珩的手拂开，居高临下道：“三千谛和鸦杀是竞争关系，希望你还记得。有联系我队员的功夫，不如直接找我，更不如好好练习，别再输了一年又一年。”
　　他这话说得挑衅意味十足，秦珩收了手，微微冷笑地看着他。不过秦珩旁边有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手抄在卫衣口袋里，嗓音听起来挺年少：“烦不烦啊，什么时候能走？”
　　这少年在鸦杀的地位显然不低，他说完之后，秦珩也没再多拖延：“行，走了。”
　　鸦杀的队伍乍一看比三千谛壮大多了，不光有报名的五位选手，还有战队经理、经理助理等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温实凯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他招人烦吧，连叶雪流都比他可爱多了。”
　　“那个是叶雪流？”
　　“对，他也是个奇葩，超级中二病，还有那个什么来着……厌女症！”温实凯说，“但他没有秦珩那么阴，就是虎，不犯病的时候最可爱。”
　　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陆梵，此时忽然淡淡插了一句：“都还行。”
　　“啊？什么都还行？”温实凯茫然。
　　陆梵这回不说话了，只是望着鸦杀一行人的背影，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一些微妙。
　　-
　　这次拍宣传照，花无邪也跟着三千谛的队伍一起来了，只不过他从进棚开始就神思不属、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得连温实凯都看出来了：“你没睡醒？这都下午了。”
　　花无邪没搭腔，林况则接了个电话，随即站起身来道：“我有事，今天先不拍了。”
　　官方摄影和其他队员都诧异地望着他，不明白这关口怎么说不拍就不拍了，花无邪目光闪烁，破天荒地主动“关心”起林况来：“有什么事不能等一等吗？你今天不拍，官方也不会因为你再单独租一次棚子，到时三千谛的宣传照里就没你了。”
　　林况只是道：“我确实有事，先走了。”
　　摄影棚里的其他人都一脸不理解，不过原本最该关心林况的楚骁这时候什么都没说，把摄影师拉到一旁，低声交谈着什么。
　　花无邪自己小心思澎湃，低头手指如飞地按着手机，没注意到这一点，陆梵倒是发现了，轻轻杵了温实凯一肘，示意他看楚骁。
　　“……小情侣还有小秘密了。”温实凯笑骂一声，决定等事后再问个明白，先揽着陆梵一起去化妆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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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况其实哪儿也没去，在官方安排的酒店套房里好好睡了一觉。一间套房能住三个人，分别是林况、楚骁、沈阳一间，温实凯、陆梵、苑昊一间。
　　因此林况倒不担心会“暴露”，睡醒了之后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他从学校带过来的专业书。
　　楚骁一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拿房卡进门，林况转过来问了一句：“拍完了？”
　　楚骁看他膝盖上摊着本书，怕冷似的蜷坐在沙发上。旁边开了橘色的地灯，光线溶溶，林况脸庞一半被映亮、一半陷在昏暗的暮色里，映得交界那片皮肤像刷了层釉质一样冷淡靡丽。
　　“……刚拍完。”沈阳还没回来，套间里空荡荡的，楚骁走过去，漫不经心一样地抽了林况手里的书：“看什么呢，我也看看……”
　　他一见那内容就卡了壳：他跟林况不同专业，林况又都保研了，他手里那专业书对楚骁来说跟天书没什么两样。楚骁“咳”了一声，若无其事把书又塞回林况手里：“灯这么暗你还看书，不怕看伤眼睛啊？”
　　“天黑得快，刚才还没那么暗。”林况也不打算再看了，把书丢到茶几上，“你吃饭了吗？花无邪那边怎么样？”
　　“还没，待会儿一起叫餐吧。”楚骁说，“花无邪应该快忍不住了，我跟阳哥做了准备，断了他不少后路，他也扑腾不……”
　　林况一边听他说，一边弯腰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本来穿着袜子窝在沙发里，这会儿也懒得再穿拖鞋，柔软的袜子直接踩在地板上，水流颤颤悠悠地落入他透明的杯子里。
　　放回水壶的时候、林况极细微地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靠小退一步维持住了平衡，楚骁低头，注意到他的袜子踩到了自己脚边。
　　林况的袜子颜色很干净，再往上，则是清瘦雪白的脚腕线条，没入他略微宽松的裤脚里。
　　楚骁发现林况平时能穿私服的时候，总是穿得很柔软松快，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袖子松松地朝上倒回去，露出一段细腻洁白的手腕。他显露在外面的部位，总是这么干净漂亮，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那些衣服之下、平常看不到的地方……
　　“怎么不说了？”林况猫似的喝了两口水又放下了，自下而上看了眼楚骁，神色里带着浅浅的关切，“碰上难题了？我能帮上什么……”
　　“学长，我后悔了。”楚骁忽然说。
　　林况还没大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后悔说我不想知道了，”楚骁按住他的手腕，将他禁锢在自己身体与沙发之间，这是个近乎强迫的姿势，“最开始的误会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他这样做，已经预备好了被林况挣扎开、训斥、责备的反应，但没想到的是，林况只是安静了片刻，小声说：“……别那么紧张。”
　　楚骁喷在他耳边的鼻息无言地告诉他，这安慰没起到多大作用。
　　“真的……”林况显得有点懊恼地轻轻说，“我上次、就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误会，是我闹了个大乌龙，不知道怎么才说得清楚……”
　　楚骁心脏狂跳，往前又靠了一分：“没关系，我……”
　　“楚骁，苑昊的合同我已经……呃……”沈阳夹着文件，一面低头匆匆用房卡开门，一面向楚骁说明最新进展——楚骁只比他早一步回来，现在应该就在客厅里——然而等他看清了客厅里的具体景象，所有话一瞬间全咽了回去，“你们……呃，我先回避……？”
　　“……不用。”垂眸看着林况颤动的眼睫，楚骁无可奈何地松了手，“阳哥，先叫餐，吃饭的时候细说。”
　　“学长，”楚骁又低了头道，“线下赛的第一场——如果我们赢了，你就告诉我答案吧？”
　　林况看着他点了下头：“好。”


第21章 
　　剑侠江湖大师赛的海选赛，于10月初截止，三千谛保存实力，以电信服第三名的成绩进入正式初赛。
　　官方为正式赛预热，推出了大师赛官方主题曲，在各大音乐软件同时登陆，同时还推出了众参赛选手参演的主题宣传片。
　　宣传片剪辑精心、编排热血，经过了包装的网瘾少年们居然也几乎个个顺眼，粉丝们相当惊喜，微博上“啊啊啊啊男神/女神好帅/美”地转了大几千，营销号收了钱也帮忙造势，纷纷转发：“这些人游戏打得比你好长得还比你好看”，让不少圈外人也凑热闹加入进来或捧或嘲，比赛热度愈发水涨船高。
　　只不过无论是宣传片、定妆照，三千谛的队伍里都有的“花无邪”，最终竟然没能出现在三千谛的正式赛出战名单中，相反，在这二者几乎如“神隐”一般的“乌龙奶盖”，反而赫然现身于名单内。
　　官博公布的三千谛参赛选手一出，立刻在论坛、贴吧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喜新厌旧说”、“排挤打压说”、甚至“争风吃醋说”纷纷涌现，有说是楚神偏爱新人打压旧人，让花无邪寒了心；也有说楚神其实还好，是乌龙奶盖这个小妖精进队之后和花无邪争风吃醋，俩人大打出手，花无邪才愤而离队……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还都各执一词，讲得真真儿的，就跟趴在三千谛床底下看见了似的。
　　为了吊足胃口，官方是按上届冠亚季军的顺序依次宣布种子队参赛阵容的，等上届亚军“鸦杀”的参赛选手一出、围观群众们发现鸦杀将新人治疗“紫堇玲儿”踢出名单、补上来的人居然是“花无邪”之后，这股争论风潮被彻底扬到了顶点。
　　争执从两个选手上升到了两个粉丝众多的种子队伍，战火不断蔓延，三千谛粉也开始怀疑：“这是比赛，什么争风吃醋的理由也太荒唐了，说不定是花无邪早有外心才被我帝踢出去的。”
　　花无邪的死忠粉当然认为这是污蔑，愤怒回击，而鸦杀的粉丝刚被“乌龙奶盖”遛过一次狠的、害他们被全剑侠嘲笑，此时也自动把花无邪纳入“自己人”的范畴内，组成了复仇者联盟：
　　“说花花早有外心的你有证据吗？他被逼离开还要被你们泼脏水，我真是呵呵了，心疼我花。”
　　“乌龙奶盖就是能装笔，用小轻功溜dps纯属哗众取宠，也就彩笔才会被他唬住，花无邪真正操作比他强多了。”……
　　一片混战中，有人浑水摸鱼发的“乌龙奶盖曾经给楚神发假照片才成功入队”的爆料，不管有没有证据，也被掐昏了头的群众拿来说事了：
　　“花无邪起码在宣传片定妆照里都美颜盛世，乌龙奶盖遮遮掩掩的，连个面都不敢露，还给楚神发假照，一定是个丑比。”
　　“客观点说花无邪美颜盛世有点夸张了，我觉得剑侠圈最说得上美颜盛世的是柠檬冰红茶吧，虽然他不打竞技场，花无邪跟他比只能算清秀。不过那也够吊打乌龙奶盖了。”
　　“反正线下赛马上开始了，乌龙奶盖再躲也必须得露脸，就准备被花无邪的颜值公开处刑吧。”
　　“……不是，我说，赛场上见真章不得看成绩吗，都指着看脸是不是跑偏了？”
　　……
　　少数理性路人的发声几乎立刻被淹没在讨伐声中，随着舆论不断发酵，甚至争论的发展走向、都已经不是最初爆料人所能控制的了——还有个别激进粉，在各服开了小号，专挑主城人多的地方，附近频道无间断地刷：“乌龙奶盖发假照还不敢露脸真怂比啊”，引得不少原本不关心比赛、一心游戏的玩家，都不由自主对本届大师赛多了一些关注。
　　本届大师赛的线下赛第一场，就在这沸反扬天的争吵——同时也是空前高涨的关注度中，开始了。
　　剑侠江湖作为一款生命力持久的国风武侠游戏，同人文化发达，情怀玩家众多，大师赛的开场式也下足了功夫：先是制作精良、短小精悍的游戏剧情舞台剧，再是各路coser、网红主播身穿游戏人物的服装出场表演，官方直播里，每当一个门派的代表出来，弹幕就会刷得满屏的“壮哉我xxx！”
　　一众网红主播里，关注度最高的还要数“柠檬冰红茶”——他是公认的剑侠红人里颜值的第一梯队，因为以前极少在三次元露面，还是有不少人猜测他是不是照骗、直播里有没有过度美化的。
　　但等“柠檬冰红茶”出场，直播内外的观众在一通惊呼外加点评之后，达成了一致意见——
　　不是照骗。
　　“柠檬冰红茶”这次cos的是游戏里的苍术门派，玄色劲装，外罩一件青色鹤羽大氅，脸上虽然化了妆，但并不夸张，看得出原本底子就足够好；最难得的是他身材秀拔，身高喜人，让看惯了“精修180、现实160”网红圈的观众们倍感惊喜：
　　“沃日，哪里来的大美人！”
　　“啊啊啊啊我没喜欢错人！太好看了疯狂舔屏prprpr”
　　“哈哈哈哈哈哈卧槽为什么我好骄傲啊，赶紧截图发基友，看我游这颜值水平”
　　……
　　弹幕的狂欢一直到剑侠江湖CEO出场、“柠檬冰红茶”安静坐到一边充当花瓶才结束。剑侠运营多年，玩家们对这位老CEO也颇有感情，在弹幕里嘻嘻哈哈、调侃打call。
　　CEO深情回顾了游戏去年年收、产业运营、大师赛成绩与影响、又热情展望了未来前景、对今年大师赛选手予以祝福，弹幕都忍不住调侃着叫他别唠叨了之后，才笑眯眯宣布：
　　“剑侠江湖第二届大师赛、线下赛第一场，现在开始！”
　　今年的会场比去年更宽敞、也更高端大气上档次，当绚丽灯光唰唰唰打到会场两侧、众多明星选手的席位时，现场观众一瞬间欢呼雷动。
　　“花无邪果然坐在鸦杀那边了，唏嘘啊”
　　“他长得还真挺不错的，就是看起来稍微有点憔悴”
　　“卧槽，三千谛那边怎么就三个人？？？乌龙奶盖不会真的因为怕露脸不敢来了吧！不要这么坑人啊！！”
　　“不管是不是被排挤出去的，花无邪这也算当场打了老东家的脸了，挺解气吧！”
　　“可他脸上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弹幕的议论，在镜头仿佛不经意切到“柠檬冰红茶”的一瞬间，瞬间变了画风：
　　“啊柠檬冰红茶真的好好看啊，呜呜呜大美人”
　　“我甚至想让镜头一直停在他脸上，无心看比赛了，我忏悔”
　　“随便切个镜头都这么好看……哎等等，摄像大哥是不是也看呆了，现在场上不是在宣布战队入场了吗，为啥还一直拍柠檬冰红茶啊！”……
　　没错，现场主持人正抑扬顿挫地宣布：“下面按照抽签顺序，请第一组参赛队伍，三千谛和夜雨霖零入场——”
　　可镜头愣是一直停留在“柠檬冰红茶”身上，一动不动……
　　等等，镜头虽然没动，可“柠檬冰红茶”动了！
　　在现场及直播前所有观众的目瞪口呆里，他解开了身上夸张的青色大氅，随意搭在椅子上，直接走下舞台，一直走到了属于“三千谛”的比赛位置前。
　　他拉开椅子，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此刻的直播观众，或许相对说得上幸运一点——他们的屏幕里，“柠檬冰红茶”身侧，浮现出了游戏方打上去的解说字幕：
　　【乌龙奶盖，队内主治疗，上场职业：苍术。】


第22章 
　　剑侠江湖第二届大师赛、线下赛当晚，#电竞选手颜值能多高#上了热搜。
　　最初是有位剑侠玩家，发了一张动图，配文：【疯了，原来柠檬冰红茶就是乌龙奶盖？？？？！！！】，据博主自称她本来是为了截图舔颜，没想到刚好截到了“柠檬冰红茶”解下大氅、径直走到三千谛座位席、解说字幕在他身侧浮现的全过程。
　　这动图信息量之丰富、说明内容之震撼，包括纯路人看图也能get到主角本身的赏心悦目，迅速在微博上吸引到了大量玩家转发：
　　【卧槽，刚下晚自习的我世界观都凌乱了！！！】
　　【今年大师赛这么精彩的吗？！！立刻赶去直播捧起我的瓜。】
　　【柠檬冰红茶怎么那么好看啊！乌龙奶盖怎么那么好看啊！！他们竟然是一个人啊！！啊！！！今夜我的土拨鼠尖叫响彻整个大学城！】
　　……
　　随着转发量不断攀升，也有嗅着热度的营销号加入进来：
　　【呃我不懂电竞圈，图里这是选手？！真是选手？？？】
　　【这什么游戏在哪直播，三分钟内我要得到全部信息！！】
　　【看转发这是官方邀请的网红当场脱了cos服下场打比赛？？你们剑侠电竞都这么秀的吗？？】
　　……
　　这条微博被转了上万条，也因此一开始登上热搜的是#柠檬冰红茶乌龙奶盖#，但后期有了官方的干预和加持——这件事，楚骁他们是提前向官方打过招呼的，大师赛也一样需要宣传爆点和热度，不然官方也不会配合地把“乌龙奶盖”的相关信息捂得那么滴水不漏——
　　在游戏官方的影响下，热搜词变成了#电竞选手颜值能多高#，各大营销号纷纷整理发博：“今晚《剑侠江湖》大师赛线下赛第一场太精彩了！！官方本以为请来的是花瓶主播，只需要美美美就够了，结果比赛一开始进场，人家把cos服一脱，直接下场当了选手，还是最近腥风血雨的新人高手！！动图在下面，我已经迫不及待捧起我的瓜，大师赛直播链接戳→xxxxx[gif图][gif图]#电竞选手颜值能多高#”
　　换了更吸睛的关键词之后，好奇点进热搜的路人也越来越多，而吃瓜群众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进来，纷纷表示被养眼到了、又抱着更大的兴趣点进了直播链接，致使大师赛这一场的直播观看人数达到了空前的数值——
　　动图主角的颜值若是细究，其实未必比得上娱乐圈里光鲜亮丽的明星们，但群众们总是对民间帅哥更加宽容、也抱有更多的好感和热情，何况这还是大众印象里普遍都是“网瘾宅男”的电竞圈，“柠檬冰红茶”为了cos，妆容颇有古风武侠的味道：眉目如画，唇朱齿雪，最后一脸淡定走到比赛选手席位坐下，这份“反差萌”瞬间戳爆了路人们的萌点！热搜一路攀升，最高到达热搜第二，仅次于当日娱乐圈第一大新闻“xx小花和xx小生公布恋情”。
　　说起来这也是多方巧合造成的：楚骁他们提前一步得知花无邪要出走，这些天也没有白白忙碌，他们想方设法从各方面堵死了花无邪倒戈的路，让他从原本打算的轰轰烈烈占尽上风离开、变成不得不以一种不太光彩的形象、灰溜溜夹紧尾巴出现在鸦杀队伍里。
　　但即使如此，花无邪的出走也难免会带来诸多误解和揣测，给三千谛整体抹上一层阴影。沈阳最开始的打算，只是想让林况到了线下赛时再露脸，靠颜值转移一波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却没想到林况还有“柠檬冰红茶”这个马甲，更没想到官方刚刚好邀请了“柠檬冰红茶”作为开场式嘉宾——
　　巧上加巧，简直就像是命运了，这一场“掉马”让原本只希冀“转移注意力”的小地雷直接变成了核爆，现场动图转出圈，热搜居高不下，比赛直播观看人数空前暴涨……
　　估计连与三千谛合作的游戏官方都没想到，这次举手之劳的“双赢”会“赢”到这个地步，看直播观众栏顶端的数字不断跳动、还有持续攀升的势头，可能CEO同志半夜都要蒙在被子里偷偷笑出声……
　　——热搜话题大爆，路人闻风而来，官方直播观看人数暴涨，虽然令人心潮翻涌，这些目前为止，还都只是场外的事。至于场内的“柠檬冰红茶”本人、连带着他的队友们，对此尚不知情，也无从估量他刚刚举动所带来的影响。
　　林况只是把碍事的cos头饰也给摘了，戴上耳机，调整一下耳麦，目不斜视问自己的队友：“准备好了？”
　　电子屏幕冰冷的微光映到他的脸上，只见他下颌尖削到近乎漂亮的线条，顺着侧颈，一路延伸到深黑色的紧绷领口里。
　　“没问题。”温实凯笑应。
　　“OJBK。”楚骁懒洋洋地道。
　　直播屏幕里，游戏方同样为他们打上了解说字幕：
　　【温时初，队内输出，上场职业：少林。】
　　【楚照，队内主输出，上场职业：昆仑。】
　　-
　　按照赛制，比赛是三局两胜制，第一局不ban职业（ban：即禁用，禁止。ban掉一个职业意思为禁止一个职业上场，即双方都不可以选被ban掉的职业），双方自由选择最拿手的职业配置，一局过后，彼此对敌人都有点逼数了，就可以选择ban掉某一个让他们感到棘手的职业，下一局同理。
　　线下赛的初赛第一场，三千谛也是寸，偏偏抽到了老熟人：冠军杯曾让他们遭遇滑铁卢、并被誉为“黑马”，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的“夜雨霖铃”。
　　第一局的上场职业是双方提前设定好的，这会儿同时亮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式赛的解说是两位当年也曾名震一时的老玩家，id走的都是淳朴风：一个叫“大爷的祈祷”，人称“祷爷”；一个叫“苟富贵”，人称“老狗”。当下这二位唏嘘两声，准确道出了所有人倒吸冷气的点：
　　“夜雨霖铃出战的是幽歌、碎影、灵仙，而三千谛上的是昆仑、少林、苍术，除了三千谛的苍术之外，这和两队上次在冠军杯交锋的配置一模一样！”
　　老狗叹道：“冠军杯我也有幸解说，现在就像那时候的情景重现，夜雨霖铃这个配置打得非常凶、极其犀利，三千谛的花无邪——哦，现在应该说是鸦杀的花无邪了——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在抵挡，但还是被他们慢慢逼空了所有技能，楚照救得了一次没能救第二次，最终被他们击杀，遗憾落败……”
　　“花无邪的操作，我个人还是很认可的。”祷爷接口道，“我做过那局的复盘，我认为他已经做了当时情境下牺牲最小的选择。夜雨霖铃这个配置磨合得太好了，如果换我来打，我认为只有两种办法。”
　　祷爷分析道：“一，dps全力保奶，放弃攻击对面，用所有的技能保护治疗，无论如何让治疗活下来，再想办法找对面的破绽；二，dps彻底放弃奶，直接跟对面换奶，在对面击杀自己奶之前、先杀掉对面的奶！”
　　老狗摇头：“但是按照双方配置，先天职业优势，昆仑少林很难比幽歌碎影的组合杀奶更快……”
　　解说的话透过现场麦克风，也传到了选手耳中。
　　“林哥，您指示一下，”温实凯笑道，“打算选哪种办法？”
　　“耳机戴正，待会儿别被外界影响。”林况眼睫未抬，淡淡地说，“我选第三种。”
　　-
　　双方战队选择好装备之后，按下“准备完毕”，便被同时传送入地图。
　　等到地图刷新出来，进入开始倒计时，两位解说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嚯，竟然是这个图！”
　　这个地图名字叫做“铸剑炉”，地形不高不矮，障碍不少不多，深褐色的地面上飞舞着铸剑时溅出的火星，一切规规矩矩，相当中庸——这也是冠军杯、三千谛落败的那个地图。
　　老狗道出了众人所想：“这下，可真是情景重现了。”
　　唯一的变数，头顶荷叶帽的白衣小萝莉，此刻正稳若泰山地原地站着——他其实正在查看对方的信息数据。
　　“怎么样？”楚骁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耳麦中响起，“今天他们配装走什么路线，队花看出什么来没？”
　　他们事先当然对对手有所调查，不过每次比赛的装备都可以调整，“楚神”又调侃“队花”成了习惯，这时候也就自然而然地问了。
　　“两个走的都是输出速度均衡流，攻击力在4000左右，速度等级二级，应该还是默契配合、强力压制的打法，不至于瞬间秒杀，但能不断消耗技能，让人最后耗空技能、无路可逃地崩溃。”林况倒是很给面子地答了，“和上次的路数应该一样。不过你们不用太管我，照平常节奏打。”
　　他的镇定给了两个dps信心，倒计时结束之后，少林周身金光一亮，使了个佛光笼罩的防御技能，照他们平时最娴熟的打法，上了。


第23章 
　　两个dps冲锋在前，白衣萝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定距离，给他们上状态、补小持续治疗技能。
　　“虽然没有出范围，但两个dps距离乌龙奶盖的距离还是有点远啊，”双方试探过一轮以后，老狗道，“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用全力保奶的办法了？”
　　“可他们也没有集中火力打夜雨霖铃的治疗，没看出有换奶的想法。”祷爷皱起眉头，“这是……哪边都不靠？三千谛到底打算怎么做？”
　　老狗紧紧盯着场内情况：“夜雨霖铃的dps的走位变了……他们准备开始给乌龙奶盖施压了吗？没错，他们的两个dps同时隐身了！这就是这两个职业配合的可怕之处了，虽然隐身的具体时间和作用不同，但这两个出没都像鬼魅一般的职业，给治疗造成的压力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出来了，幽歌出来了！！”
　　几乎与老狗的惊喝同时，夜雨霖铃的幽歌已然在乌龙奶盖面前现身，冰蓝色光芒一闪，是幽歌职业惯用的起手攻击：醉梦穿心。
　　乌龙奶盖此刻身上已经多了一层淡绿色的光罩，防御与攻击光效几乎同时亮起，在场大多数人都没能分清谁先谁后——但从乌龙奶盖相当健康的血条来看，竟然是他稍微早了一点点。
　　“三千谛这位新治疗，好像骚操作很多啊。”夜雨霖铃的碎影还没解除隐身，乌龙奶盖单独应对幽歌暂时没什么压力，解说也有心情玩笑了，老狗说道，“最近论坛上全是他的名字。”
　　“虽然这样说，但我看他的比赛，风格其实还是属于比较稳扎稳打那种，血线波动不大，做他的dps应该很有安全感。”祷爷笑道，“我有点羡慕楚照了。”
　　“我们这群老家伙，做做解说就可以了，就不跟在役的楚神抢治疗啦。”老狗跟着说笑一句，旋即被场上吸引了注意力，“楚照和温时初选择了深入敌后，先打一波奶，乌龙奶盖没跟上来……嗬，三千谛对自己治疗这么有信心的吗？”
　　“夜雨霖铃的高压打法，确实不至于让水平不错的治疗一上来就死，”祷爷皱眉道，“但是只要打下去，情况会对治疗越来越不利……”
　　“出来了！夜雨霖铃的碎影听澜解除隐身了！！”老狗骤然提高声音，“他在乌龙奶盖背后，强控！幽歌卡哇伊已经开始读条追魂夺魄，这个技能用出来伤害会非常高，乌龙奶盖不给自己套个减伤应对吗？乌龙奶盖……嗯，乌龙奶盖呢？？”
　　因为碎影的控制技能非常强大，在听澜出来的一瞬间，解说已经默认乌龙奶盖会被控住，进而面对夜雨霖铃的攻势采取对策，没想到定睛一看，乌龙奶盖竟然已经从刚才的位置上消失了！
　　“——他在铸剑炉后面！！”祷爷率先一步、从淡绿的技能光效中发现了他的位置，“他、他应该是在听澜隐身出来的一瞬间小轻功翻过去的！早一秒，听澜不会解除隐身，晚一秒，他就会被听澜控住，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
　　“赛场上每一秒钟都瞬息万变，应该说一秒钟还是太长了，乌龙奶盖把握住的、只有那一瞬间。”老狗紧紧盯着场中，语速极快道，“哪怕乌龙奶盖发现听澜在身后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按下技能，以听澜的手速也不会让他跑掉。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听澜还没有解除隐身、只是一团空气的时候，乌龙奶盖就已经判断出他的位置，并且做出反应了！”
　　“这个预判太可怕了，乌龙奶盖是怎么看出一团空气的行动轨迹的？”
　　这个问题，楚骁也问了：“跑得挺快啊队花，你还懂得看空气？”
　　林况说：“不用看空气。”
　　楚骁“嗯？”了一声。
　　“看他队友就行了，”林况说，“听澜肯定在喊幽歌配合，卡哇伊在我面前往右走了一步——追魂夺魄的面向比一般技能窄，很多幽歌习惯读条之前调整角度，职业病。”
　　“牛笔啊林哥，这种‘职业病’你都知道！”温实凯大笑道，“别人看对面技能做应对，你看人家走了一小步就敢下预判，万一卡哇伊就是站得腿酸，想换个姿势呢？”
　　林况高冷地没理他这个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分不出多余精力——夜雨霖铃的dps重整旗鼓，再次压了上来。
　　“这下正式交锋，乌龙奶盖要从正面承受夜雨霖铃两个dps带来的压力了。”祷爷肃容道，“夜雨霖铃的施压套路其实很简单，但也非常好用，就是反复地给控制、给伤害，再给控制、再给伤害，治疗刚喘过一口气又被控住了，下一次就不得不用更多的技能保证自己的血线……”
　　老狗点头道：“简单往往证明了一种高效，今年很多治疗就是葬身在夜雨霖铃的这个套路下，包括三千谛的前治疗花无邪……那乌龙奶盖又会如何应对呢？说实话，我非常期待他的应对方法，看能不能走出第三种路线……”
　　“唔……”短暂的沉默过后，祷爷道，“他这个……算应对吗？”
　　只见卡哇伊给伤害，打在了乌龙奶盖提前套好的减伤上；听澜甩控制，技能还没等按出来，乌龙奶盖已经一个小轻功，蹿出了他的控制范围——围观群众也许只看见他绕着铸剑炉到处乱跑，唯有解说和夜雨霖铃的选手知道，他提前躲掉了多少技能——
　　“我操。”听澜打得极其烦躁，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怎么每次都能在我控住他的前一秒钟跑掉？！”
　　“他应该专门研究过我们，对我们的所有动作细节摸得一清二楚。”卡哇伊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怪我们的打法太单一，一直没变过，他好像已经能通过我和你任意一个人的动作、判断出另一个人接下来要干什么。”
　　“……没错，他不是被动地‘应对’，”老狗也看出来了，“他居然靠预判，掌握了面对两个dps同时施压时的主动权！”
　　“虽然说每个人都可以事先研究，但能真的分析到夜雨霖铃的一举一动，做出准确判断，却绝对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老狗赞同点头：“特别是这种瞬息万变的赛场上，乌龙奶盖还能保持这种极度的冷静，观察到对手的每一个动作，清醒做出预判，这简直太可怕了！”
　　“是我之前被固定思维局限住了，”祷爷吁出一口气，说道，“第三种方法，当然是存在的，只不过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办到……”
　　场中的白衣小萝莉侧身一滚，迅速向后退了两步，刚好再次卡到了卡哇伊的视角，让他的攻击迟了一步——小萝莉的头顶忽然冒出一行白字：
　　【[乌龙奶盖]：等他摸到你再想怎么打，已经晚了。】
　　-
　　林况平时当然不是这种嚣张的性格，但面对背叛“三千谛”的人，他也并不介意这么放上这么一次狠话。
　　比赛本就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乌龙奶盖的这一句话更是让现场和直播一齐炸了锅，在议论纷纷之后，众人不由自主把视线集中到鸦杀坐席中、不久前才被用同样方法击杀的某“前治疗”身上。
　　苑昊脸色红白交错，甚是精彩，他牙关咬得格格响，手臂一撑座位，似乎是想站起来转身离场。
　　然而他刚刚一动，他身边的黑衣男人就抬起手来，不轻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珩哥。”苑昊不得不叫人，简直是从齿缝里逼出这两个字。
　　“坐下。”秦珩面色漠然，手上力道却更重了一分，“看完人家怎么打的，才能学过来不是吗？”
　　苑昊嘴角紧绷，面皮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咬牙坐了回去：“……是。”
　　-
　　场下如何精彩，场中还不知道。
　　“我操，他是在嘲讽我们吗？”夜雨霖铃当然也看到了乌龙奶盖打出的白字，听澜忍不住破口骂道，“操他妈的，他还有功夫打字！！”
　　“……应该不是。”卡哇伊相对比较冷静，说道，“他是故意打给背叛三千谛、加入鸦杀的那个前治疗看的吧？”
　　“他才进三千谛几天，这么有集体荣誉感？三千谛里难道有他姘头啊？”听澜重重按着键盘，几乎快变成砸了，“怎么办，我觉得打不死他了，要转火吗？”
　　“开大招，最后集火一次试试，”虽然口上劝听澜要冷静，卡哇伊其实也被乌龙奶盖三番四次的闪躲、外加白字的挑衅激出了火气，“不行再转少林。”
　　此时幽歌碎影的隐身技能CD也都好了，二人同时隐身，融入空气中。乌龙奶盖原本刀光剑影不断的身侧，一瞬间变得空荡得可怕。
　　“乌龙奶盖其实是靠夜雨霖铃的两个dps，互相配合的动作来做出预判的。”解说到这里，老狗也发现了乌龙奶盖的“秘密”，“但假如这两个dps同时隐身、又同时现身，那乌龙奶盖就失去了判断的依据，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他们出来了，同时，真的是同时——！！”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老解说，老狗竟真的预见到了夜雨霖铃最后的打法，他一瞬间提高声音预言：“乌龙奶盖这波危险了！！！”
　　乌龙奶盖和他说的一样，这一次果真没能预判到夜雨霖铃的动作，被两个dps抓了个正着。夜雨霖铃憋着一口气，此刻火气正旺，打得极其凶猛，一瞬间，乌龙奶盖身上被数重颜色的光效笼罩，几乎看不清小萝莉的轮廓，完全被笼在厚厚的阴影之下。
　　“乌龙奶盖这波被抓，他手上虽然有大技能，但正被听澜控住，起码要1.5s之后才能奶自己一口！他现在身上只有30%血，20%！10%！！”解说的声嘶力竭，几乎正是上次三千谛落败的情景重现，卡哇伊的最后一招雁落幽泉用了出来，乌龙奶盖身前凭空出现一道玄门，门上黑雾弥漫，白骨森森，仿佛复仇女神正从深沉雾后、缓缓露出獠牙。
　　“5%的血，乌龙奶盖用出了技能！现在是20%血，情况同样很危险！”老狗语速急迫，“他的血线远不像之前那样稳定，夜雨霖铃的两个dps乘胜追击，不给他喘息的时间，让他的血条始终处在危险的边缘！！”
　　“乌龙奶盖是慌神了吗？刚才如果他给自己套个减伤，血条不会掉得那么……不，楚照！！”祷爷猛然醒悟，“楚照和温时初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他们……乌龙奶盖刚才是故意的？！！”
　　“乌龙奶盖诱骗夜雨霖铃穷追猛打，几乎用尽了他们所有的大技能！”老狗激动得声音微颤，“不一样，这一次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现在主动权在三千谛的dps手里，他们就像扛着核弹去打手无寸铁的村民——！！”
　　核弹对抗手无寸铁村民的结果，显而易见。
　　天地无极的技能光影将夜雨霖铃笼罩，其中夹杂着少林普度众生、无踪佛咒的金色光芒，偶然还能听见一声婉转轻响，熟悉乌龙奶盖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他又在试图调戏人家治疗了。
　　等一切光影散尽，夜雨霖铃的两个dps名字竟然同时变成了灰色，他们的治疗站在一旁，几乎和现场观众同样没能反应过来。
　　唯独头顶着“乌龙奶盖”四字的白衣小萝莉，不慌不忙又给自己读了一个碧海青天，全队血条在一瞬间全部满格。
　　观众唯有用弹幕表达此刻心声——
　　“我草……好欠。”
　　“我日……好帅。”


第24章 
　　其实在剑侠竞技场中，同时击杀对面两名dps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
　　这倒不是三千谛的两位dps下手有多狠绝，而是夜雨霖铃在发现自己中了圈套、无力回天之后，几乎主动放弃了抵抗。
　　——三千谛之前意外滑铁卢、磨刀霍霍想要一雪前耻，夜雨霖铃又何尝不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告诉所有人那一次胜利不是偶然？两边的压力都不小，而夜雨霖铃早在发现[乌龙奶盖]能精准预判己方的全部动作时、就乱了阵脚：乌龙奶盖能办到的事，又怎么知道其他强队办不到？哪怕做不到像乌龙奶盖那么精准，但他们打法单一、套路重复的致命弱点，也已经彻底暴露在人前……
　　他们，终究还是太嫩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又被三千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转掌握了主动权，夜雨霖铃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没人再喊配合，战局瞬间一泻千里。
　　而第一局已经是他们的最强配置，第二局三千谛也并没有谦让的意思，大大方方ban掉了他们的幽歌。失去了最凶猛的职业配置、最娴熟的打法，第二局很快也以夜雨霖铃的失败告终。
　　三局两胜制，目前场上比分2:0，无需进入绝杀局，三千谛成功晋级16强。
　　“哗——”
　　宣告比赛结果时，会场中央灯光骤亮，全场的掌声和尖叫如潮水般向刚刚结束比赛的选手涌来。林况摘了耳机，才发觉自己耳侧的头发已经湿透了。
　　这其中固然有场馆太闷、灯光太热的原因，也有林况实在太多年、没有这么努力地想帮人出一口气的时候，怕自己给搞砸了，其实也是捏着一把汗的。
　　长时间精神注意力的高度集中，让他在抬头时有一瞬间的恍惚。林况对着明亮的灯光微微眯起眼睛，指尖稍稍蜷缩了一下，上面仿佛还停留着、刚才颤栗的余韵。
　　赢了……
　　不仅赢了，他还是这一场当之无愧的MVP，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官方更会玩，镜头一转，直接从游戏画面切到了林况的侧脸，现场看是巨大屏LED，线上直播更是放了满屏，简直连人家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林况一时间尚且无知无觉，甚至转头朝观众席看了一眼。
　　LED大屏上的人也跟着视线一转，观众席顿时一阵骚动。
　　——不少亲眼见过明星的人都爱说“明星真人比电视上瘦”，因为有种说法是“上镜胖三斤”，灯光加上镜头，很容易把很多人原本只是柔和的五官、生生柔化成发面馒头。但林况是骨相生得很好的那种人，他脸小，从鼻梁到下颌的线条都干净锋利，稍稍转过头时，下颌角刚好形成一个堪称漂亮的弧度，细密透明的汗珠在黑发边闪耀，清楚俊秀得惹人心动。
　　“咱们队花立功了，”楚骁走过来，手肘挂着那件林况没来得及穿上的队服外套，随手抖开了给他披在身上，还不知从哪摸了包纸巾出来，塞到林况手里，手指顺便在他掌心勾了一下，“辛苦，擦擦汗。”
　　林况醒过神来，才发觉LED屏上竟然正在直播他们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多想，又看官方主持人正匆匆往选手席走来，一见林况望过来、立刻笑容可掬，脚步都加快了几分，显然是冲着他来的。林况下意识一蹙眉：自己这会儿注意力都很难集中，不知道会不会说错什么话……
　　“哥，等会儿，别急啊。”楚骁笑着挡在他身前，拦住脚下生风进来的主持人：“他刚才消耗太大了，你们让他歇歇，有什么问我不也都一样？”
　　虽然“柠檬冰红茶”和三千谛新治疗是同一个人、“乌龙奶盖”刚才又赢得极其漂亮，加起来的新闻价值简直让人心痒难耐，但官方这会儿还不想得罪楚骁，退一步、“楚神实力护队员”的新闻也未尝不错。而且楚骁也没把话说死，说的是“让他歇歇”，那么说不定也可以走先保持神秘、后续再慢慢配合发酵的炒法，倒不必急在一时。
　　今晚还有第二场比赛，刚刚比赛结束的两边战队便都收拾好了自己带的设备，陆续从选手席退场。楚骁、温实凯俩人拉着主持人，勾肩搭背地往后台走，林况走得稍慢些，落在他们后面，刚好和夜雨霖铃在后台入口碰上了。
　　夜雨霖铃成员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不佳，一行人默默走到后台，气氛相当颓丧。听澜是个精瘦的青年，看见林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卡哇伊相比起来，脾气还是要好得多，他对林况笑了下说道：“恭喜，你真的很厉害。”
　　林况怔了下说道：“你们也很厉害。”
　　卡哇伊显然没信，还是打着哈哈笑道：“哈哈，商业互吹商业互吹。”
　　“不是，”林况道，“你们这个配置打得确实很好，如果第一局我是第一次碰到你们，结果很难说。”
　　卡哇伊微微一愣，勉强笑道：“但比赛就是比赛，不存在假设和如……”
　　“……那是！”听澜扭过脸来，出声打断了卡哇伊，“队长，人家自己都说咱们厉害了，还推脱啥啊！”
　　卡哇伊无可奈何，笑骂了他一句：“个小傻逼。”
　　“我承认现阶段，我们队短板很明显，”听澜看起来没怎么介意被队长骂，转过脸看着林况说道，“上次冠军杯，你们队长叫我们大师赛见，好，你们赢回来了。那我们也要跟你们在下个赛场见，怎么样，敢吗？”
　　卡哇伊没再骂他傻逼了，他身后的夜雨霖铃，好像也因为这莽莽撞撞的“狠话”恢复了一点儿生气。
　　“随便，那你们得好好练。”林况笑了，“我是无所谓，毕竟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楚骁在不远处冲他招手嚷嚷：“队花！别联谊了，唠什么呢，过来拍照！”
　　林况应了一声，拢了拢队服走了，身后还不时传来颇热闹的争执声：
　　“操，队长，他怎么那么嚣张啊！！等下次我一定&*%#……”
　　“你傻逼啊，看不出来人家故意的？”
　　“卡哇伊骂我傻逼我都忍了，你他妈也来，滚滚滚%&*@……”
　　……
　　走完一系列程序，三千谛全体成员坐上回酒店的专车时，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我靠，林哥，你红了。”温实凯目瞪口呆地刷着微博，“我天哪，热搜这么高，咱们剑侠去年拿大师赛冠军的时候有这种热度吗？”
　　“吃瓜群众爱看八卦呗，”楚骁也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对着转发量最高那条微博啧啧嫌弃，“这图截得不行，直播镜头也晃，没拍出咱队花十分之一的美貌……”
　　林况也有些好奇，刚要跟着看，不知道楚骁看见了什么，“咳”了一声把他拉回去：“学长你辛苦了，就别看这些费脑子的事儿了，没什么要紧的，明天起来再看也一样，啊。”
　　他这连哄带骗的架势简直太容易被看穿，不过林况也相信楚骁不至于真对他隐瞒什么严重的事情，也就没拆穿，安安静静看了他一眼，便坐回位置、玩他的手机小游戏了。
　　“……”楚骁无声感叹了一句什么，仰天流泪，“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温实凯刚才沉迷看热搜，没注意林况跟楚骁做了什么，这会儿听见楚骁的感叹，奇道：“队长，你老婆生啦？”
　　“滚！”楚骁踹了他一脚，“我老婆不会生！”
　　温实凯本来就是满嘴跑火车，笑嘻嘻道：“那是不是该先礼貌问一句，楚队什么时候有的老婆？”
　　“……”楚骁顿时心虚，虽然他很想说前老婆也算老婆，但当着林况面、他是不敢说的，“……你管那么多，自己老婆能不能找着还没影儿呢！”
　　俩人在车厢里掐作一团，于是谁也没注意到，林况戴着眼罩靠在座位上假寐，被眼罩遮了大半张脸，仍从耳垂下透出的一点薄红。


第25章 
　　游戏官方为所有选手订的是同一家四星级酒店，三千谛一行人回去时，不少战队也刚围观完“热闹”回来，几乎都坐在一楼大堂餐厅吃东西。
　　林况原来也说过，剑侠江湖这个游戏圈子很小，现在的很多参赛选手都是当年的老玩家。除了上届冠亚季那三家、还隐约有点“豪门”的雏形，其余人所在的战队，其实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的界限。
　　毕竟圈子就那么大，各服高玩数都数得过来，许多选手哪怕如今不在一个战队，也曾经组队一起打过竞技场、说过骚话喷过技改，因此这时候凑到一块儿，不像针锋相对的大师赛选手会面，反倒比较像某热火朝天的大型面基现场。
　　“xxxx，听说你又玩了个碎影？手感咋样？”
　　“xxx，你怎么改玩治疗了，你们队也缺奶啊？”
　　“xx，我听说你新情缘又跟人跑了？！”
　　……
　　志同道合的网瘾少年们聚到一起、就极其容易话痨个没完，没多久，酒店方服务人员一脸为难地过来提醒他们：现在时间太晚，有其他客人投诉影响休息了。
　　十点钟，对这群网瘾少年们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谁也不甘心就此闭嘴乖乖回房睡觉，加上他们一合计：初赛32强，每晚两队，要比上八晚；复赛16进8、8进4，还有半决赛、总决赛……赛程开始之后，为了保证竞技状态，他们得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能自在疯玩，还不如就紧着今天、最后放纵一把，明天再神清气爽地进入战斗状态。
　　众人一拍即合，拿手机软件查了最近的ktv，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有一众高玩在场，这也是拓宽人脉的好机会，因此除了第二天就有比赛的队伍，能去的基本全去了，就连一向不大合群的鸦杀也跟了上来。
　　到了地方，楚骁倒是想趁黑多跟林况待一块儿，不过林况今天这一出实在太招眼了，各队盯着他就像见了嫩肉的狼犬，都迫不及待想凑上来探听了解。楚骁一看他们手里提着的啤酒瓶，就想起这帮逼有多会劝酒，他怕林况那娇弱的胃受不了，干脆站起来挡在他前面、跟他们塑料兄弟嘘寒问暖去了。
　　楚骁还不放心，指派温实凯坐林况旁边盯着，不允许“可疑人员”接近。温实凯嫌干坐着无聊，就边嗑瓜子边跟林况八卦，介绍他认识的战队。
　　“这会儿正跟楚队说话的、那个平头大高个儿，就是深巷明朝的队长张霆，游戏里id叫风歌破晓，你猜他今年多大了？……他二十四，咱们剑侠其实职业生涯挺长的对吧……是不看着像大叔？没办法，你知道他女儿都一岁了吗？唉，这就是早婚早育的后果啊，你看他脸上，那都是生活的沧桑……”
　　“你还记得三千谛原来有个老治疗，叫今辞非的吗？我们对外说他因为现实情况退役，其实就是因为他老婆要生了，他回家奶孩子去了！辞非那真是二十四孝好男人，天天鞍前马后伺候他老婆，还动不动跟张霆请教育儿经验，日了，这俩超级奶爸聊天都聊出巨轮来了！”
　　“辞非他老婆也出了月子，快回去上班了，之前花无邪搞事那阵儿，我跟楚骁就问他要不要回来，他说太长时间没打了怕跟不上状态，其实估计也在犹豫，他老婆不太认可我们这个。后面幸好你来了，也就不逼他了，我准备等咱们拿了奖金、挣了大钱，再回头找他，他也有底气得多……”
　　温实凯是说完之后才想起来，他居然没心没肺地林况面前提“想请前治疗归队”的事，要是换了花无邪，这会儿估计脸色就放下来了。
　　不过他仔细看了看林况的表情，很快释然了：这位才不属于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楚队的眼光果然靠谱（？）。
　　而林况也确实没把这放在心上，随口道：“那挺好的，他如果能回来，我也能有个换班的了。省得你们还能来回换配置，我就必须每场都上，累死。”
　　“嘿嘿那是，林哥你辛苦了。”温实凯赶紧笑嘻嘻拍了句马屁，灌一口啤酒，继续给林况介绍，“张霆后面那个穿波西米亚风格长裙子的，就是深巷明朝的治疗，id叫烟袅袅，大学生，身材好人又温柔，操作也不错，简直女神。”
　　“烟袅袅旁边那个戴眼镜穿白衬衫的，也是深巷明朝的，他玩洛书玩得特别好，游戏id叫叶冰崖，跟真名一样，是不是特有武侠风？他是真学霸，今年刚十八，考上了首都一个985大学、愣是没去，休学跑来打游戏了，他人气本应该挺高，就是……”
　　温实凯还没“就是”完，烟袅袅便从背后软软搂住了叶冰崖的肩膀，叶冰崖笑吟吟回头，在她脸颊轻吻了一下。
　　“……”温实凯背后燃烧着fff团的怒火，“就是天天在粉丝面前秀恩爱，断了女友粉老婆粉儿的幻想空间！队内恋爱太害人了，千万要不得！哦，我没有说林哥你和楚队的意思……”
　　林况：……
　　林况没对此发表什么评价，陆梵倒是也在他们身边坐下了，他手里端着只酒杯，安静看着叶冰崖的方向，眼神幽幽，一声不吭。
　　温实凯在旁围观都感觉瘆得慌：“你咋又自闭了？看啥呢，给哥说句话行不？”
　　陆梵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又转了回去。他看了片刻叶冰崖和烟袅袅的亲密温存，神色压抑，摸索到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酒杯，端起来就想一饮而尽。
　　“哎等会儿，你拿错了！”温实凯连忙阻止他，“这杯是林哥的，里面是果汁儿！”
　　他们拿的是ktv统一提供的酒杯，灯光昏暗、看起来颜色又相近，确实不注意就容易弄混。
　　陆梵被这么一挡，也没了借酒浇愁的心情，索然把酒杯放到一边。林况抬头跟着他看了两眼，忽然问：“我们这几天见过叶冰崖吗？”
　　凡是强劲对手的相关资料，他几乎全都看过，但这么近地在现实中看见真人，应该还是第一次。可林况莫名地觉得叶冰崖眼熟，而且应该就是现实见过、而不仅仅是看过资料的那种熟悉。
　　“这几天？我们确实没见过叶冰崖，”温实凯道，“但见过他弟。”
　　“他弟？”
　　“啪”地一声，一只酒杯被重重放到离他们最近的茶几上，摘了黑色兜帽的少年毫不客气地在他们面前坐下：“变态，你还没死呢？”
　　-
　　“叶雪流，你这张嘴快给自己积点德吧。”温实凯看不过去，“一见陆梵就说这么难听，要不是陆梵拦着我早他妈揍你了。”
　　林况也想起来了，这个喜欢兜帽盖脸、嗓音清冽的少年，就是鸦杀的王牌治疗叶雪流。
　　这么一看才发现，他跟叶冰崖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叶冰崖气质更成熟，戴着眼镜也更有温文尔雅的精英味道；而叶雪流的眼睛无遮无拦，几可见底，看起来稚嫩一些，却也更加清澈锋利。
　　叶雪流听了温实凯的威胁，满不在乎地哼出一声：“你这身肥肉，一说话浑身颤三颤，打得过我？”
　　温实凯气得撸袖子：“你……”陆梵也沉下声音，说了一句：“叶雪流。”
　　“叫屁啊。”叶雪流手背在身后，眼睛看向林况，“你就是乌龙奶盖，或者说，柠檬冰红茶？”
　　林况点头，直截了当道：“林况。”
　　“珩哥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花无邪，让你一场下来就弄废了一半。”叶雪流冷笑说，“真行。”
　　林况看着他没说话。
　　“不过本来挖他过来，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大用。下次碰见，我会亲自上的，别以为赢了两个虾兵蟹将有什么可得意的……”叶雪流迅速把背在身后的手插进卫衣兜里，从茶几上跳了下来，“我会让你见识鸦杀的真正水平。”
　　-
　　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少年撂这种话，乍听很容易让人觉得滑稽，不过从温实凯和陆梵的表情来看，他们竟然都听了进去、并且严阵以待了——电竞圈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职业选手的黄金时期短暂，就是从十几岁到二十岁出头那几年，没有人能永远在顶峰，要么急流勇退，要么状态下滑、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捞”，“菜是原罪”，其实是很残酷的一句话。
　　对于电竞职业选手来说，十八岁其实正是选手的黄金年龄，且巅峰状态还能维持数年，这样的人出现在敌人战队中，其实非常可怕，叶雪流敢放这种话、当然也有他的底气。
　　“你们觉得他水平怎么样？”等叶雪流走远，林况转头问自己身边的队友。
　　“我觉得不能说水平……”温实凯一反常态地沉默片刻，才回答了，“水平那是凡人靠训练磨出来的，叶雪流……属于天才啊。”
　　林况下意识微微蹙眉：“你们上届大师赛，不是赢了他们吗？”
　　“上届叶雪流逃课出来打比赛，被他妈发现了，”这次主动开口的居然是陆梵，“他妈精神上有点问题，一看叶雪流没去上课就发狂了，拿花瓶砸他的手，差点把他的职业生涯直接断送。虽然叶雪流最后跑出来了，但打了封闭才上的场。”
　　林况听得手心沁出冷汗：“十七岁就打封闭？！”
　　“没办法，秦珩根本不是人，除了他的猫和最后成绩，他什么都不在乎，亏叶雪流那么崇拜他！个傻逼！”温实凯骂了一声，“所以今年叶雪流都很少上场，就是一直在休养。也就是因为这个，秦珩才一直觉得，上届他们输，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林况问：“叶冰崖不是他哥哥吗？为什么一个在鸦杀、一个在深巷明朝？”
　　“双胞胎。”陆梵道，“但他们父母感情不好，很早就离婚了，一个跟了父亲，一个跟了母亲，所以他们见了面也只当不认识。”
　　“叶冰崖那爸还算个正常人，叶雪流他妈是真·神经病，进过精神病院、需要吃药的那种，”温实凯叹气道，“难怪叶雪流让她折磨成了个小变态，我估计他那厌女症，跟他妈也有关系……唉，咱打电竞的苦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楚队不也是……”
　　林况眉峰一跳，下意识脱口问：“楚骁怎么了？！”
　　温实凯“啊”了一声反问：“林哥你不知道？”那吃惊表情，就差直接问“你俩不是有过一腿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了。
　　林况捧起茶几上那杯果汁，匆匆喝了两口掩饰自己：“我只知道一点，他没跟我细说……他家里怎么了？”
　　“嗨，就楚队他爸啊，那简直是个老畜生，他……”
　　“说我什么呢？”楚骁抽身回来，毫不客气地挤开温实凯坐下，“我又怎么畜生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没说你……”当着本人面，再说这话题似乎有些尴尬，温实凯悄悄朝林况使眼色，林况冲他轻轻摇了下头，温实凯便会意，转移了话题，“我们说、说秦珩那个老畜生呢，虐待队员，人不如猫，哪像咱楚队这么大方仗义……”
　　“快得了吧你。”楚骁原本也没打算穷根究底，笑骂了一句，便转头低声和林况说话了：“在这儿还行吗，会不会太吵了？你饿不饿，用不用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林况说，“我也不是没来过。”
　　事实上，林况何止“不是没来过”，他当了两年学生会长，类似大大小小的聚餐、集会，他参加过无数次，很多时候，他还是作为照看全场、面面俱到的那个人，努力让每一个人都舒适妥帖。
　　甚至两个人在一起的那次圣诞聚会，也是楚骁刚进大学没多久、没什么分寸，喝醉了酒，被林况半拖半抱着送回去的……
　　想到这里，楚骁有片刻的短暂失神，等他回过神，发现林况正垂睫盯着他的酒杯看。
　　“想喝？”楚骁故意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
　　“……嗯。”不知道为什么，林况答应的声音出奇的酥软，“你自己喝这个，就只给我喝果汁。”还裹着一丝丝的委屈。
　　楚骁可耻地鸡儿梆硬。
　　……好吧，他就是故意只让林况喝果汁，他自己要了林况以前最爱喝的那种调味酒，希望林况最好能借此求求他，再顺便蹭个间接接吻什么的……
　　虽然是这么计划的……但也太顺利了一点儿吧？
　　林况都要求了，楚骁当然无有不从，恨不能双手捧着那杯酒送到林况口边。林况心满意足地喝了半杯，忽然说：“好像不太对。”
　　“哪儿不对？”一开始，楚骁还以为是林况终于发现了自己妄图间接接吻的阴谋，心虚地说，“我喝着味道跟以前一样啊。”
　　“……不是味道不对。”林况抬起眼睫，有些迟钝地慢吞吞说，“是……反应不对。我头晕，还感觉有点站不起来……照以前的经验来看，不会醉得这么快。”
　　他措辞还是很有条理，说话虽然慢，但吐字清晰，还是楚骁感觉不妙，掰过他的脸一看才发现，他已经两颊泛红，双眼含水，看人的时候视线也是散漫的，几乎找不到焦点。
　　楚骁脑子里嗡地一声，意识到半杯调味酒绝不至于让林况这样。他恨不得直接把酒杯捏碎，暴怒之下霍然站起，就要冲去找ktv算账。
　　“操，这ktv有毛病啊，平白无故给人下药吗？！”温实凯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楚骁一起去，“陆梵你在这儿看着点林哥，叶雪流怎么鬼鬼祟祟一直往这边看，别让他知道了，传出去不好听。”
　　温实凯这一句倒像是提醒了陆梵，他往桌上那杯“果汁”望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倏然站起身，径直冲着叶雪流去了。
　　隔着憧憧人影，看不真切那两人的表情，但见陆梵质问叶雪流，两人说了几句，陆梵便猛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叶雪流的领口。
　　两个人都是少年身材，陆梵还是要比叶雪流高小半个头，此时拎着他就像拎小鸡似的，叶雪流被他提着，没挣扎两下就呛到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楚骁走到他们旁边，声音出奇地低沉平静。外人看来或许波澜不惊，陆梵却不由自主看了楚骁一眼——了解楚骁的人知道，这才是他真正到了暴怒边缘，一旦爆发，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陆梵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说道：“不用去找ktv了，没他们的事。”
　　他看叶雪流快要呼吸不上来了，下意识把手松开，叶雪流喘了两口气、急急抬头争辩：“我、我没想给他喝！都怪陆梵，他把两个杯子放得太近了，我又看不到背后，才会弄错的……！”
　　“砰”地一声，楚骁抓着他的领口直接把他搡到墙上，一拳揍到他肩膀上：“你他妈往里面放了什么？！”
　　他可不像陆梵手下留情，这一下实实在在，叶雪流一瞬间脸色惨白，疼得眼睛闭了几秒才说：“……真没什么，就是我妈吃的安眠药，也没多少，我……我就是想作弄一下陆梵……”
　　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秦珩也带着鸦杀的人来了，见状笑了一声：“哟，楚队这是嫌线上打不过瘾，要线下真人快打了吗？”
　　楚骁侧过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这事要张扬出去，三千谛全队都可能被禁赛，不过叶雪流先下手，鸦杀也并不占理，最可能闹出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这当口，陆梵忽然淡淡问了叶雪流一句：“你告诉你们队长，楚队动手了吗？”
　　“……”叶雪流按着自己的肩膀，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他盯着陆梵，冷冷说，“没有，是我自己撞的。”
　　这么一来，秦珩也无话可说。楚骁本来还想叫住叶雪流，趁没人的地方把他再揍一顿，被陆梵拦了一下，林况也半天才走了过来，说：“温实凯说是安眠药，难怪我这么困，我想回酒店睡觉，走吗？”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他好像总能维持住这种镇定又平稳的姿态，虽然楚骁听得出，他的声音已经很轻软了，显然是在勉强支撑。
　　楚骁当然不舍得林况的努力白费，轻轻托了一下他的手臂，让他不明显地半靠在自己身上，转头对自己队员道：“我送他回去，你们想什么时候走自己看着办。”他停顿一秒，视线落在陆梵身上，“陆梵，你自己惹上的麻烦精，自己解决。”
　　“是，”陆梵低声道，“队长。”
　　-
　　楚骁带着林况打车回去，林况睡了一路，药劲儿好像下去不少，到酒店楼下时迷迷糊糊的，又半睁开了眼睛。
　　楚骁背着他进电梯，艰难翻出房卡，按亮楼层，等到了地方，又背起他慢慢往房间方向走。
　　林况趴在他背上，声音酥酥软软：“楚骁，我重吗？”
　　安眠药是罪恶的，药效下的小醉猫是可爱无比的。楚骁被他萌得肝颤，给他讲土味情话：“重，整个世界都背在上面，怎么能不重？”
　　林况被他逗笑了，“呵呵”地笑着说：“楚骁，你好土。”
　　楚骁：“……”
　　但林况紧接着又说：“楚骁，你怎么那么喜欢我？”
　　“……谁喜欢你了，我们都分手了，你真自恋。”楚骁嘴硬。
　　林况也不生气，趴在他背后玩他的头发：“是啊，都分手了……不过现在这样，好像那个时候……就是反过来了。”
　　楚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去年的学生会圣诞节聚餐，他烂醉如泥，负责任的学生会长林况同学，任劳任怨地送他回去，还因为时间太晚寝室落锁，半拖半背地把他弄到了最近的一个快捷酒店里去。
　　他至今不知道，林况是怎么把185的自己又背又拖一路，还给他洗了澡、换了沾上呕吐物的衣服的。现在亲身体会，才知道这是多艰辛的工程。
　　几句话的功夫，到了酒店房间门前，楚骁用房卡划开门，沈阳不在，屋子里静悄悄的，片刻后才自动通电，灯光大亮，空调也呜呜呜地吹起冷风。
　　楚骁推开林况房间，把他往床上抱，磨蹭间林况兜里的手机响了，楚骁腾不开手，让它“啪”地滑落到地上。
　　手机滑到地毯上之后似乎就没再响了，楚骁粗手粗脚的，林况迷蒙间被拖拽得不太舒服，下意识翻了个身。他也是181的成年男人，楚骁骤然被他一压、一下子没兜住，两个人一起咕噜噜从床上翻了下来。
　　还好酒店靠近床的地面铺的都是厚实的地毯，谁也没被摔得太狠，林况反而还更清醒了一些，睁着眼睛，看着楚骁眨了眨。
　　楚骁发觉他们现在的姿势，正是电影电视里最常见的那一种——彼此紧紧挨着，温热躯体相贴。男女主角不管是用什么姿势、什么体位倒下，最终都会神奇地让彼此的嘴唇贴到一起，而后干柴烈火、脸红心跳……
　　但偏偏他们俩没有那么巧。
　　楚骁俯身在林况上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红润嘴唇，有些遗憾，还有点儿不甘心。
　　“学长……”楚骁低声说，“你答应过我，如果线下第一场赢了，就把那个误会告诉我，你还记得吗？”
　　林况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行吧，”楚骁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准备从他身上翻下来，“本来也没指望你会记得……”
　　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林况手上只需稍稍用力，就把楚骁拉得压了下来。
　　他顺势揽住楚骁的后颈，嘴唇柔柔软软地覆上来，轻声说：
　　“……我都记得的。”
　　-
　　楚骁脑中的弦“啪”地断了，他猝然按住林况的手腕，强行推到头顶，让他从一开始的还算主动，变成被动地承受他的亲吻。
　　湿润的亲吻声、唾液交换声，在房间中幽微地回荡。
　　“林况，”楚骁哑声叫他的名字，“我想……”
　　林况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间中某个自从落到地毯上、就变得毫无存在感的手机，忽然在此刻发出了声音——
　　“咳……”
　　那头小心翼翼地说，“介意把手机拿起来，让我看看你是谁吗？未来的……大嫂？”


第26章 
　　这声“大嫂”一出，楚骁不用猜也知道，对面是谁了。
　　不过他还在犹豫该不该处理这个电话，不知道林况会不会抵触。
　　“应该是溪可。”没想到反而是林况先开了口，轻声说，“她经常这个时间给我发视频。”林溪可腿脚不便，很少能出门，所以在跟家人沟通的时候，也更喜欢能即时、全面看到对方的方式。
　　刚才她的视频邀请发过来，林况的手机滚到羊绒地毯上，好巧不巧撞到了接通键，传出来的对话内容又异常暧昧微妙，小丫头片子到底没按捺住好奇心，就这么揣着小心脏听了下去。
　　一直到后续发展眼看要“少儿不宜”了，林溪可以自己对哥哥的了解，知道林况现在不是那么清醒，觉得应该还是要捍卫一下兄长的节操，这才英勇地出了声。
　　“……”楚骁用气声道，“让她知道没关系吗？”
　　“你去接吧，”林况摇了摇头，“我明天再跟她说，现在……头有点晕。”
　　他被压着躺在地毯上，乌黑柔软的头发从脑后散开，脸颊微微泛着红，嘴唇还有两人刚刚亲吻时留下的水意。楚骁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脸，林况下意识偏头躲了下，没躲开，干脆就随便他了。
　　“好乖。”楚骁小声说。
　　“你也乖，”林况笑眼稍稍弯了一下，哄他似的，“去接电话。”
　　楚骁去把手机捡了起来。
　　林溪可正那头开着视频，林家人的基因都不错，她长得很漂亮，只不过和网上给人的叽叽喳喳印象不同，现实里她长发披肩、坐在轮椅上，气质相当文静。
　　不过这份文静气质，等她看清楚了对面的人之后，不幸瞬间破功：“楚楚楚楚楚……楚神？！”她瞪圆了眼睛，一副“听声音猜到是你可我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真是你”的表情，简直让楚骁都生出了某种罪恶感。
　　“以后叫我楚骁就行，都是一家人。”楚骁厚着脸皮说完，又忍不住往林况的方向瞟了一眼，林况刚迷迷瞪瞪地撑着地毯坐起来，像是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抱着膝盖发呆。
　　他一看林况，眼神就飘了，林溪可在那头看得清清楚楚，她结结巴巴地说：“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楚骁给了她一个“你很识相”的微笑：“没有，只不过你哥现在……”他顿了下，还是选择没让林溪可跟着担心，“……有点喝醉了，我得去照顾他。”
　　“哦哦，您去您去！”林溪可连忙道，“我、我都听见了！我明天再给我哥打电话哈！”
　　“嗯，那我先挂了，”楚骁站起来、往林况的身边走去，他想了想，在挂断之前又低头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对他做什么，放心。”
　　林溪可在那头一愣，和她哥如出一辙的笑眼旋即弯了起来，她笑着说：“好。”
　　楚骁把林况抱到床上，又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因为进门时开的是大灯，林况仰躺在床上，被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
　　楚骁见状便把大灯关了，只留床头一盏小灯。按下窗帘的自动开关，室内便彻底黑透了，唯独一盏灯散发着淡薄的橘色光芒，林况就靠在这一团暖色里，安静垂着眼睫、小口小口地捧着热水喝。
　　“感觉怎么样？”楚骁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要去医院？”安眠药和酒精混在一起其实挺危险，毕竟不管正向负向，归根结底都是对神经的刺激，但林况就幸运在、他也知道自己胃不好，喝的只是度数很低的调味酒，加上叶雪流安眠药也没放太多，所以他目前只是看起来特别困倦，没出现那些比较危险的生理反应。
　　“不用，”林况老实地说，“我就是感觉注意力很难集中，可能睡一觉就好了吧。”
　　“好，”楚骁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热水杯，“那就睡觉。”
　　林况慢慢“嗯”了声，没松开手里的杯子：“你不想知道那个了？”
　　“想。”楚骁笑了，他总觉得林况这样呆呆的样子格外可爱，“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不是说了么？”他俯下身、像跟林况咬耳朵说话似的，嘴唇若有若无擦过他耳垂，“……你都记得的。”
　　不知道是楚骁靠过来的关系、还是林况手软得没握住杯子，热水一下被打翻了。
　　幸好水已经晾了一会儿了，打翻也不至于太烫，楚骁的衬衫全湿透了，林况迟钝地抓着自己的袖口给他擦，擦得自己衣袖也水淋淋一片。楚骁低头看他手指蜷在袖子里，慢慢又认真地给自己胸前擦拭的样子，觉得心脏也像被温热的水流浸泡过了，又湿又软，涨得快要满溢。
　　“学长，”楚骁叹着气，忽然觉得没法再嘴硬下去了，“我真的好喜欢你。”
　　林况抬起眼睫来看他。
　　楚骁单腿跪上床，指腹轻轻摸过林况的下颌：“就算你没那么喜欢我，哪怕一直在骗我，我也都喜欢你。”
　　“……说我倒贴也好……”他无声攥紧另一只手，牙关紧咬，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犯贱也好。”
　　林况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楚骁的手。
　　楚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他能听进去多少，任由他握着手、继续道：“你也不用把那什么误会看得很重要，我真不怎么在乎。我老是问你，其实就是想让你赶紧解释，我好再随便找个借口，缠着你让你跟我和好……”
　　他笑得有点自嘲又温柔：“哎，真想跟你和好啊。”
　　林况久久看着他，忽然伸手，把唯一的那一盏灯也关掉了。
　　“我，我现在可能说得不太好。”林况在黑暗里咽了口口水，轻声说，“脑子很乱，可能上句说完下句就忘了……我会尽快的。”
　　楚骁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况是在回应他那句“想让你赶紧解释”。
　　“那天晚上，你还有任何记忆吗？什么都行。”
　　楚骁摇了摇头：那次圣诞聚餐，他实在是醉到断片了，至今脑子里一点相关记忆都没有。等摇完了头才想起林况应该看不见，补充道：“没有，我都想不起来了。”
　　“是吗？”林况显然有些遗憾，“我那天是真闹了一个大乌龙，后面再说都有点丢人的感觉……”
　　楚骁屏息以待，听着林况艰难地把话说完：“我以为我把你给上了。”
　　“……蛤？！”
　　185的大个儿趴在林况后背上，导致林况走得很慢。这学弟平时看着能力挺强、也挺靠谱，没想到喝醉以后能睡得这么死。混着酒气的鼻息极近地喷进他耳廓里，让他感觉耳朵痒痒的，仿佛自己是某侏罗纪系列电影里拖着大恐龙的渺小人类。
　　他自己其实也喝了不少酒，想起刚才他拖着楚骁在前台登记时，前台都一脸警惕地望着这两个酒气熏天的男人。后来大概是看他这身板，不至于把人高马大的另一个怎么样，才勉强放行。
　　醉意涌上来，他也困得厉害，只不过还没把背上这位送到地方，他还不能把人丢在这儿。背上人像是醒过来一些，忽然动了一下，说：“会长？”
　　林况随口应他：“嗯。”
　　“你、嗝、你为什么在这儿？”
　　“送你回去，”累得呼哧带喘，林况没好气地说，“免得你酒后发热分不清东南西北冻死在街头。”
　　醉酒的单细胞生物，直接把这理解成了林况对他的真情关怀，感激涕零：“嗝、谢谢会长，你真好……”
　　林况其实非常不适应这种和人身体贴近的情况，以前都是极力规避，但偏偏今天这一“只”黏他黏得死紧、像八爪鱼一样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烦躁不已。
　　“你闭z……”话说到一半，被冒着傻气的声音打断了：“你真好……我真喜欢你，会长。”
　　喜欢林况的人太多，他一时倒没有认真分辨楚骁的“喜欢”是哪一种，随口敷衍：“喜欢我就给我乖一点，别乱动……喂，房卡要掉地上了！”
　　他在敷衍，开了话匣子的单细胞生物却很认真：“会长你长得真好看，腿又长……”在林况用房卡开门、艰难拖他进去的过程中也絮叨个没完，“你肯定不记得了，我跟你是一个高中的，你那时候红旗下讲话，我在旁边当升旗的苦力……还有一次，管理员没检查，我跟你被关在化学实验室了，你安慰我说不用怕，马上就有人过来找我们……”
　　林况拖着他的手微微停顿：“……是吗？”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小霸王龙十分伤心，“我因为你才发愤图强考上这个学校，可我来学生会看你第一眼就知道、嗝，你根本不认识我……”
　　“没关系，”林况沉默片刻，说道，“现在我已经认识你了。”
　　他其实是有些触动的，小学弟一直记得和他为数不多的交集、为了他才考上大学什么的……然而他的感动还没来得及涌上来，小学弟就“呕”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吐了两人一身。
　　“……”林况无声骂了句脏话，认命地把人往浴室拖……这哪是小学弟，分明就是大学弟、巨大化学弟，他手都要断了！
　　快捷酒店里没有浴缸，林况一手扶着巨大学弟，一手又要调节开关又要握花洒，时冷时热的水流四溅，把两个人都淋得湿透。楚骁迷蒙中不喜欢浑身的水汽，总想着往外挣，林况好容易给他扒了沾满呕吐物的衣物，他又扭来扭去的，林况怕自己身上的脏东西也蹭上去，不得不把自己的上衣也脱了。
　　巨大学弟一看他也脱了衣服，更是来劲，迷迷糊糊地往他身上蹭。浴室里到处都是蒸腾的水汽，两个人最后一起滚到浴室的角落，青年人的躯体滚烫、皮肤柔韧，迷蒙又热情得像只小兽，林况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激起火来的。
　　此前林况虽然没交过女友，但也确定自己对女性是有生理反应的，相貌出色的男女一起出现，他也更偏向于关注女生，所以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是个直男。但是……巨大学弟眼睛湿漉漉地对他说：“咱们来酒后乱性吧，就一晚，我不用你负责！”
　　“你是傻逼么？”林况终于把脏话骂出了声，他也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楚骁舔了舔嘴唇，按住他的手，将他困在角落里亲吻上来的时候，他默许了。
　　“后来呢？”楚骁听得眼睛冒光：原来他跟林况那么久之前就亲过了！
　　“后来我也不记得。”林况说，“……只记得我跟你滚到床上去，第二天起来谁都没穿衣服，我上厕所的时候、那个什么……有点疼。”
　　“所以你就……”楚骁张口结舌。
　　“你说不用我负责，但我怎么可能真的不负责！”林况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很郁闷，“我是那种人吗？”
　　“虽然不记得了……但我当时肯定是想上你，怎么会让你负责，我是在调情啊！”
　　“……你给我闭嘴。”林况虚弱地说，“反正第二天你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问我会不会对你负责的时候，我脑子一热……”事后想起来真是让人无语凝噎，“……说会。”
　　“……卧槽，我当时在开玩笑……”都是成年人了，虽然大早上光溜溜地从一个被窝滚出来，但到底做没做过，一般人应该还是有点比数的。楚骁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暧昧亲昵的玩笑，而林况说“会”，当然是也想和自己交往，顺水推舟罢了……
　　当时虽然也曾想过这个天降馅饼来得太突然，但与其追根究底，哪有先把饼咬到嘴里来得重要。
　　“我当时没在跟你开玩笑。”林况郁闷地小声说。
　　“……”楚骁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林况说，“也是我当时智障，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就敢‘负责’。”
　　真情告白变成了喜感的翻车现场，楚骁心想幸亏是在黑暗里，他不用去压抑唇角的笑意：“那你后来都没怀疑吗？”
　　“怀疑了，所以回去我就去查了资料。”林况实话实说，“越查越觉得，我可能真的误会了。”
　　“噗，”楚骁直接笑出了声，在床上坐下，在黑暗里勾林况的手心，“那你怎么没跟我分手？”
　　“想过。”林况说，“但我发现你好像是真的很喜欢我，你看我的时候，眼神都很热情又温柔，我就说不出口了。”
　　“你是不忍心吗？”楚骁捏着他的手指，笑吟吟追问，“为什么不忍心？是不是不知不觉喜欢上我了，嗯？”
　　“……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大约是反应很慢的缘故，林况没有余力去思索那些弯弯绕，都是很老实地有一说一，“应该是经过了一个过程吧……就是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就这么和你好下去也不错。”
　　楚骁心里微酸，想到了自己有一次生病，林况带着粥来看他，他撒娇耍赖、把林况抵在小旅馆的床头，抓着他的手吻他。林况被他吻得很乖，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也很温柔。
　　“是那次么？”楚骁轻声说。
　　“哪次？”
　　楚骁摇了摇头，笑说：“哪次都无所谓了，你接着说。”
　　“就、然后……”林况又开始说得有些艰难了，“你让我去那个酒店约会，你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一看就知道想干什么。你知道我从最开始的误会开始……虽然做没做过是我想错了，但我一直以为自己、嗯，是那个位置的。”
　　后面的话不用说楚骁也知道了，他忍俊不禁道：“原来我一直感觉得没错。”
　　“？”
　　“我前男友、他x的……”他没忍住骂了一句，“还真是个直男。”
　　他自己觉得这事儿够沙雕，林况也被他逗笑了，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楚骁现在真是想气都气不起来了，光想笑，“所以你是接受不了才跑的？不是因为不想让我碰？”
　　“……嗯，”林况也有些尴尬，“但我回去一想，这样是不是不好，会不会让你不舒服，反正弯都弯了……我可以试试。”
　　楚骁心里一瞬间狠狠揪了下：他知道林况的“试试”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朋友接的，说你在跟他们唱歌，喝醉了没法接电话。”林况还在慢慢地回忆，“我问了他们地方，过去找你，路上堵车，等我到的时候，他们说你到楼上开了个房睡觉了。我按他们说的，上楼找到了你的房间……”他轻轻道，“是个女生开的门。”


第27章 
　　“谁？！”
　　楚骁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立刻追问。
　　“高彤。”林况说，“你不记得了吗？”
　　“我特么……”楚骁攥拳，半晌才道，“我记得。别人之前让她帮忙买东西，她听说我要上去睡觉，说顺便帮我带点需要用的东西。我带上去之后她又给我打电话，说她钥匙落在袋子里了，我那时候马上要洗澡，就开了门让她自己上来拿。”
　　楚骁咬牙：“她——”
　　“她也未必是有心的。”林况道，“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看我突然过来还有点慌乱，问我找你有什么事，她说你正在里面洗澡，叫我……不要说出去。”
　　“不要说出去什么？”
　　林况轻轻说：“我看见桌上的袋子里……有一盒避孕套。”
　　“……”楚骁无声闭了下眼：没有房卡进不去的包房，慌乱的女生，桌上的避孕套……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主动过来找他的林况，面对的就是这些东西。
　　他想骂人，喉咙却像被黏住了似的，干涸得发不出声音。
　　“我以为……”林况有点狼狈地说，“我当时气昏头了，直接就走了。”
　　“我当时心烦意乱的，没仔细看袋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楚骁低声艰涩道，“她、确实想跟我……但我说我没心情，让她走了。她说她也就是试试，以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林况的笑眼弯了一下，“迎新晚会那次，我看见你们相处、嗯，觉得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难怪那次之后，林况就对他态度缓和了不少，也答应进队了。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楚骁仍然懊恼无比：“我真是日了狗了，高彤她、她怎么……”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林况说，“外人从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她应该以为你还是单身吧……我没恨过她。”
　　“你没恨她，但你恨我吧？”楚骁低声道，“上不成你，转眼就去找别人，连一晚上都等不了，让你站在门口给你难堪……特么的，这个混蛋我都想掐死……”
　　“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上’不‘上’的，”林况不太好意思，“……有点丢人。”
　　“不是丢人，是害羞吧？”楚骁忽然觉得直男林况也非常有意思，耍流氓地揉着他的手道，“可我真的想上你，特别想。”
　　“……唔。”黑暗里看不出林况是不是脸红了，他把手抽出来，硬邦邦地转移话题，“我要是真恨你，就不会一直看你比赛，还去给你帮忙了。”
　　“我那时候以为你见一个爱一个，可我还是去了。”林况说了太久的话，声音哑哑的，但也软乎乎的，“所以要说倒贴、说那什么的话……咱们俩其实、也都差不多。”
　　楚骁回想起林况登场时坚持要带的那顶绿帽子，现在也全变成了沙雕和喜感，他说：“我没有见一个爱一个，我只喜欢你。”
　　“唔。”林况已经很困了，还是支撑着回答，“总是误会你，真的对不起……”
　　“我也老是误会你啊。”楚骁说，“误会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误会你把我当你妹代练、误会你挑食是因为不待见我……说到底，是我们以前都对对方太不了解了。”他玩笑道，“由做到爱果然不靠谱。”
　　“嗯……”林况困得靠在他身上，糯糯地说，“光有喜欢还不够。”
　　楚骁心里一颤，低头握住林况的手，却发现他半晌没有动静。楚骁拧亮床头灯，淡薄的橘色灯光映亮一小片有限区域，林况半张脸埋在他怀里，呼吸均匀，眼睫低垂，原来是已经睡着了。
　　楚骁怕林况这么睡着不舒服，小心地扶着他、给他换了睡衣。
　　林况的睡衣是装在行李箱里带过来的，宽松柔软，袖口很容易卷上去，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楚骁看得心猿意马，默念自己不能畜生，把视线从林况身上移开、四下环视转移注意力。
　　他自己的手机进来时随手搁在床头小柜上，此时也时不时亮起来，显示xx个联系人给他发来了微信消息。
　　楚骁一面替林况系扣子，一面单手点开了手机，习惯性地自下而上翻看。
　　有沈阳通知他赛程安排的、有温实凯、张霆等人问他林况情况怎么样的，还有陆梵发来的，短短一条：“我又问了一遍叶雪流，他保证里面没放其他东西。楚队，对不起。”
　　楚骁看了片刻回复：“我不替他原谅你，要说对不起你自己去跟他说。”
　　再往上翻，最新一条微信，来自林溪可。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林溪可：楚神，我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想问你，你是真的跟我哥在一起了吗？】
　　楚骁看她这么问，眉心一跳，直觉还有隐情，斟酌回复：
　　【我们现在还没确定关系。你为什么这么问？】
　　林溪可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发送过来：
　　【我觉得我哥应该不会主动说，他从来没把这事儿真当个病来看过……楚神，你知道我的腿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吗？】
　　楚骁呼吸一重：竟然不是意外/生病？！似乎还和林况有关？
　　【我两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保姆。其实说保姆有点不太恰当，那是我们姥姥的亲姐姐，我跟我哥都管她叫姨姥的。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妈真的挺爱我们的，但她一个人养我们俩太不容易了，总是在外地，请保姆又怕对我们两个小屁孩不尽责，最后是姨姥说要来，我妈这才千恩万谢地把她请到了家里。】
　　【姨姥一辈子没孩子，据说刚结婚的时候生了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后面就一直没生，她说愿意照顾小孩，好体验体验天伦之乐是什么感觉。我妈对她感激得不行，给她开高工资，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俩一定要对姨姥亲，好好孝顺姨姥。我那时候才两岁多，话都说不清楚，所以这话基本是我哥一个人听的。】
　　楚骁下意识感觉到不妙，追问：【然后？】
　　【然后这个慈眉善目的姨姥，根本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觉到林溪可的咬牙切齿，【我妈在家的时候她对我们温柔和蔼，等我妈一走，她就在家偷偷虐待我哥！她也不拿东西真打、留下什么让邻里说道的痕迹，就是在不显眼的地方下手掐、拿她缝衣服的那个顶针使劲儿摁！】
　　【我哥那时候也才不到五岁，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姨姥这是对他好，他记着我妈说要“孝顺”，每次都乖乖凑过去，然后被她变本加厉地折腾！那时候我俩睡一屋，我就记得他晚上总是疼得不停抽气，吵得我睡不着觉，我埋怨他，他就把被子蒙起来一个人忍。】
　　【时间一长，我哥也怕了她了，不敢再往她身边凑……应该说，他谁的身边也不凑了。他到了年龄上学，天天出来进去，多少也被邻居发现了痕迹，姨姥就说是男孩子太淘气，气得她没法了才教训一下……她放屁！我哥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当大队长的人，他要是不乖，世界上就再没有乖的小孩了！可那时候都觉得是亲戚，是亲姨姥，亲姨姥怎么可能对孩子不好？？】
　　楚骁在一场场绝杀局都稳如泰山的手，此刻打起字来竟有些颤抖：【那你的腿？】
　　【我哥断断续续被她折磨了快两年，上学以后也学聪明了，有意识躲着她，她找不到人折腾，就把目标转到了我身上。】林溪可发了个笑脸过来，【……不过我还算幸运的，我比较单细胞，疼了就叫，还是那种滋儿哇乱叫，一边叫一边满地乱跑。姨姥气得不行，一路追我到阳台，我一怕她，就从阳台上翻了下去。幸好我们家是一楼，嘿嘿。】
　　【不过我当时四岁，一楼那个高度也够我受的……出了这么大事，我妈当天抛下一切赶回来，姨姥的事儿也瞒不住了……我哥和我终于解脱了。】
　　【这么多年，我能感觉出来我哥一直对我很愧疚，他觉得是他害的我……所以他对我特别特别好，有求必应，楚神你不要吃醋啊~[可怜表情]】
　　楚骁闭了闭眼，想到自己当初拿林溪可去威胁林况……一口浊气像堵在了胸口，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我哥抵触和人亲近，那是他童年阴影、条件反射，他也不想的！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他和什么人亲近，更别提女朋友男朋友了。】林溪可不失时机地狗腿，【所以楚神你真的太牛了，连我哥都能泡到！[大拇指]】
　　楚骁啼笑皆非，半晌打起精神回了一句：【不是说我是你大嫂吗？】
　　【嗨，我对我哥还是有点比数的。】林溪可道，【我之前听见你们俩、咳咳……应该是亲了吧？我哥肯让你做到那种地步，肯定是很喜欢你，所以楚神，你如果想更进一步的话，可不可以……】她措辞近乎小心翼翼了，【耐心一点、多等等我哥？他不是做不到，也不是不喜欢你，可能只是稍微需要比别人更多一点时间。】
　　楚骁垂眸看向安静睡着的林况，他半张脸陷在酒店软绵的枕头里，乌黑头发因为出了汗有些湿润，就衬得脸色愈发雪白。他想摸一下林况的脸，快碰到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他回复林溪可：【我会的。】
　　林况说得没错，只有喜欢还不够。
　　想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还需要温柔、了解、体谅、包容……以及坚持到底的勇气。
　　林况翌日起迟了。
　　三千谛规定的训练时间是下午一点，他睁开眼睛摸到手机时、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楚骁应该是去训练了，床头柜还放着分好的药和微温的热水，微信里也有他的留言，说全队一致通过给立了大功的队花放一天假，他不用急着起，也欢迎他待得无聊时、来训练室慰问一下亲爱的队友。
　　林况看得轻轻笑了下，低血糖让他刚醒时一向都没什么胃口，这会儿也就没急着起床，窝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随手登上微博。
　　身为网红的“柠檬冰红茶”本来就有不少转发留言，只不过，今天这架势足足翻了几十倍，林况看他最新一条微博下的评论，竟然已经突破三万条了。
　　这其中固然有昨晚高位热搜的功劳，但似乎也混进了某些奇怪的东西——
　　“小哥哥也太好看了吧！直播简直把我看呆了，没想到我圈还有这种绝色！从今天起转你铁粉了，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抓狂][抓狂]”
　　“茶茶你吓死我了噫呜呜噫，说好的不会打竞技场呢，你的小公主很受伤！！”
　　“茶茶别理上面那个，你的小公主我非常满意，开心到飞起！跟基友炫耀了一晚上，我粉的人就是这么全方位360°无死角的牛笔！！”
　　“被对象逼着看的，结果发现这哥们技术可以啊，意识淫荡走位风骚，我也想玩这个游戏了，有没有人说下，氪金吗，对新手友好吗？”
　　“呜呜呜呜萌楚神x柠檬冰红茶的姐妹前来寻找组织！”
　　——原本还算百花齐放的评论，自从某些奇怪的人跑出来之后，整个评论区的画风都随之一转，俨然成了冒着粉红泡泡的甜蜜乐园：
　　“举手，动图被我循环无数次了，这就是爱情啊啊啊！”
　　“啊啊啊本来不看电竞的也被热搜日到了，太甜了火速入坑！才发现茶茶加入三千帝没几天，可以补的糖好少t t”
　　“加一，中途还时不时被那什么照花党喂shi= =……游戏我看不懂，不知道那一张张截图有什么好磕的，不就是铜矿吗，我们这对现实真人可比他们带感多了。”
　　“以前没糖瞎磕呗嘻嘻，我在论坛开了楼有姐妹来吗！”
　　……
　　林况好不容易才从满屏的“是爱情”“好配好甜”中捕捉到了关键词“热搜”，默默点进那个自称被热搜“日到”的网友微博，成功看到她的转粉全程——
　　原来昨晚上热搜的，不止#电竞选手颜值能多高#这个话题，到三千谛vs夜雨霖铃的比赛结束，另一个话题#楚神柠檬冰红茶#也悄悄爬上了热搜榜，虽然没在前排，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楚神柠檬冰红茶#的上榜同样源于动图，只不过这次不是一张、而是一组：
　　从林况解下衣服、坐到选手席时，楚骁意料之中、略带骄傲的眼神；到比赛途中，两个人惊鸿一瞥、充满默契的眼神交换；再到赢得比赛后，楚骁面对面给他披上队服，又拦住前来采访的主持……
　　发微博的博主写道：“看个电竞比赛都能磕我也是服了我自己……可是真的好好磕噫呜呜噫！颜值相配得好好磕！配合默契得好好磕！肢体互动也好好磕啊啊啊！！我命令我首页每一位姐妹都来欣赏这绝美爱情！！！”
　　不过，这条微博虽然转发量很大，也确实有不少腐女嗷嗷叫着转发，林况还是不认为连初始微博都没带关键词的小众圈、会有这么容易爬上热搜——他更倾向于是游戏官方看势头不错，顺水推舟买的。
　　“……”紧跟着，他也想明白了楚骁为什么在车上拦着不给他看。估计是知道他一看就能明白里面的弯弯绕，怕他一个不高兴、联系官方把热搜撤了……林况无语凝噎，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阳穴。
　　经过这一晚的发酵，再说什么都晚了，等林况点开剑侠江湖论坛，第一个就看见了传说中、他跟“楚神”的那栋楼。
　　哗啦啦啦，已经翻了十来页。


第28章 
　　楼盖了一晚上，已经有了几千层回复，“粉”们致力于挖掘[柠檬冰红茶]和[楚照]的“糖”，一边舔动图一边萌得嘤嘤叫，到了后半夜，还冒出一位“知情人”爆料，说他们俩是同一所大学的师兄弟，还一起在学生会共事过，顿时再度引起楼内的好一阵狂欢：
　　【呜啊啊啊原来还是师兄弟吗！怪不得楚神对茶茶的肢体动作都那么自然，年下赛高！】
　　【我最开始磕这对其实只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很配啊！身高配颜值配气场配！！都做好了没糖纯看脸磕的准备，结果你告诉我还有这种羁绊，fong了啊啊啊！】
　　【 10086，本来只是打算磕个拉郎，结果居然这么真，越看越真，我要哭了tat】
　　……
　　粉们在楼里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林况却对着那个名叫“lovek”的所谓“知情人”嘴角抽搐……他放下手机，掀开被子，赤着脚去找地上散落的拖鞋——他倒要看看，后半夜还闲成那个样子的人，到今天训练能有什么样的精神=_=。
　　现在的训练场地是游戏官方租下的场馆，虽然环境不如基地那么面面俱到，但官方也算是尽力安排，成员们也都预先带了自己常用的外设来，因此训练依然照常进行。
　　为避免战术泄露，每个战队都单独分了区，林况从车上下来时，发现“三千谛”区域外竟然已经拥了不少粉丝，举着手幅、手灯、灯牌等等应援物，林况居然还在里面看到了“乌龙奶盖”的名字。
　　林况是穿着队服下车的，队服银白色，拉链拉到最上，背后印着“三千谛”的图标，十分醒目；再加上他身材削瘦、个高腿长，粉丝们都迅速认出了他，一边尖叫一边往他身边涌来。沈阳在旁边护着他往里面走，林况匆匆一瞥，发现竟然还有人举着“乌龙奶盖世上最可爱”的手幅，不禁嘴角一抽。
　　那粉丝见他看了好几眼她手里的手幅，高兴地边跟着挤边大声说：“茶茶，之前我不知道你就是乌龙奶盖，我喜欢你好久了！下次我给你做柠檬冰红茶的应援手幅！”
　　林况脚步顿了一下，说：“但是不能写可爱。”
　　粉丝笑得花枝乱颤，大声应道：“好的！”
　　下车短短十几米的路，沈阳和林况走了好几分钟，简直体验了一回明星待遇。十月份了沈阳还被挤出一身汗，扇着粉丝塞给他的应援透扇，说：“三千谛，实红。”
　　林况忍俊不禁。
　　他想了想，又问：“这样会不会给战队运营带来什么困扰？需不需要我……”
　　“别，没事儿，这叫商业价值，有粉才有人愿意给你花钱，才有赞助找吗！”沈阳心满意足地打量林况，说，“脸好果然到哪儿都是硬通货，咱们这种女粉占大头的圈子尤其。”
　　林况跟着他往训练室方向走，说：“电竞圈不是应该更看重实力吗？”
　　“走到顶端的人，实力确实是最重要的。”沈阳道，“但说商业价值的话又有不同，所谓商业，就是看你能不能赚来钱——丑不可怕，没实力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透明。”
　　林况轻轻“唔”了一声。
　　“你和楚骁不用说，陆梵也非常聪明，知道怎么吸引观众。温实凯糙是糙了点儿，但他的轻松搞笑风格反而是最大众的，吃的人很多。”沈阳笑着推开了门，“所以，即使现在都说三千谛风雨飘摇，我也从来不觉得没有希望。”
　　门内一众队员戴着耳机，数双眼睛注视屏幕，键盘声噼里啪啦、响得利落而清脆。
　　林况不在，楚骁他们便只能线上找了其他治疗来打，新加入的治疗也是苍术，只不过和林况用惯的萝莉体型不同，新治疗是个苍术成男。
　　或许剑侠在设计治疗职业时，就默认职业玩家以女性为主，灵仙绸带飘飘、粉衣广袖，苍术紫裙曳地、彩蝶翩跹，备受女性玩家喜爱——而职业里的成男就比较尴尬了，一身粉粉紫紫，再阳刚的设计也很难凸显得出来，更何况、剑侠美术策划好像对治疗职业的成男特别有恶趣味，设计的门派衣服都是坦胸露背、充满“风情”的，就更让人无语凝噎了。
　　而眼前这位id叫做“中老年艺术家”的苍术成男，身材被捏得格外魁梧，身上布料少得可怜，露出古铜色的胳膊和大腿，还罩了一件扑棱满紫色大蝴蝶的长披风，宛如金刚芭比现世，其视觉效果，用温实凯的话说：
　　“陆梵的女装都比他养眼一百倍。”
　　陆梵躺枪，凉凉看了温实凯一眼。
　　温实凯惊恐：“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楚骁说：“他觉得你侮辱他的漂亮小裙子了。”
　　林况：“加一。”
　　“队花来了，”楚骁笑着冲他招了下手，“要不要过来练两把？”
　　林况抽了他身边的一张电竞椅坐下，说：“我换了个键盘，先测试一下手感，你们打着。”
　　楚骁应了声“好”，便又去那排了队。林况一边测试手感，一边瞟他的屏幕，发现这位“中老年艺术家”虽然外貌平平无奇，其实意识操作相当犀利，而且和三千谛dps的配合尤其出色，面对的又是正式服的普通队伍，短短几分钟内就依靠默契配合、完成了数次漂亮击杀。
　　林况问：“你们怎么没找他进队？”
　　他这话是纯粹好奇，没有任何嫉妒或不平色彩，楚骁闻言笑看他一眼，摘了耳机，里面正传来的声音给了林况答案：“哎我闺女哭了，楚骁你先别排，我给她泡奶粉去！你们那治疗不是来了吗？就让他上吧我待会儿还得给我老婆做饭呐……”
　　楚骁把耳机收回去，林况懂了，说：“他就是今辞非？”
　　林况的声音也传到了今辞非那边，屏幕中的苍术成男停了几秒，头顶冒出一行字来：“刚买的号，见笑见笑，新治疗你们打，我去冲奶粉了哈！”
　　此刻林况的键盘也调试得差不多，辣眼睛的苍术成男缓缓下线，软萌可爱的苍术萝莉一蹦一跳地加入了队伍。温实凯忽然说：“林哥，我觉得你以前那套直男理论是在骗我。”
　　林况“嗯？”了一声。
　　“今辞非以前玩儿的也是苍术成男，结果人家钢铁直男，闺女都能喝奶了。可你玩的这萝莉……”温实凯深深望了林况跟楚骁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况：“……”他默默看了楚骁一眼。
　　“！！”楚骁接收到这一眼，仿佛打了鸡血，一个暴栗敲在温实凯后脑勺上，“连队内高层都敢编排，反了你！”
　　林况进了队，刚叫楚骁可以排了，温实凯忽然说：“等一下！”
　　林况正不知所以，游戏里的光头大师一个双人轻功、抱着小萝莉腾空而起，一路飞到一座金光佛寺前才停下。大和尚去跟寺庙门口的一个对话，拿几张银票换了一打香烛回来，交易给林况：“林哥快去拜拜，开启我们幸运的一天！”
　　林况：“……”他一脸一言难尽问楚骁，“他撞邪了？”
　　“不是，”楚骁忍笑道，“还不是辞非，今天边打边吹比，说他老婆当初差一点儿难产，多亏他事先去寺里三跪九叩，给老婆孩子开过光，大夫都说她们幸运。温实凯一听就跟着迷信，说他以前确实有次闲得没事在游戏里拜过，那天竞技场打得就特别顺，以后干脆把事先拜佛当传统算了。”
　　林况听到生孩子的事，倒是稍稍严肃了，接了香烛，跟着大和尚走进庙里拜了几拜。
　　也不知道是不是玄学，集体上过香之后，林况入队，今天的竞技场确实打得非同一般的顺滑。新建号的踏雪服小队一路23连胜，打到了剑侠目前赛季的最高段位，因为都没刻意隐藏id，他们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没开场就被人在地图贴id：
　　【[楚照111][温太医][乌龙奶盖]偶像是你们吗？！！你们什么时候开直播啊，想看qaq！！】
　　大师赛期间，正是各战队关注度最高的时候，贫穷的队长们当然也不会放过捞钱的好机会，转眼到了晚饭时间，楚骁道：“吃完饭回来每人开一个半小时直播，播完再继续训练。”
　　沈阳用三千谛的官方微博预告了这一消息，林况吃过晚饭回来，打开自己直播间一看，还未开播，里面就已经有数十万人气了。
　　林况开了直播，连带着把摄像头也开了，等候的粉丝们顿时激动不已，各种光效的礼物刷了满屏：
　　【啊啊啊啊我这才有实感，真的是茶茶啊！[大哭]】
　　【woc，柠檬冰红茶这脸真能打，不枉费我逃了晚自习来看。】
　　【我又恋爱了tvt小哥哥家里还缺宠物吗，特别能吃上过大学的那种。】
　　……
　　因为是比赛期间，他们尽量不在直播时打竞技场，以免泄露状态和战术，所以直播也就是几个人在一块儿，看看风景做做日常什么的。饶是如此，也有不少玩家跟上来，在旁边各种摆pose，和他们合影、“上电视”。
　　开始的气氛都还很和谐，楚骁难得直播一次、礼物爆炸，林况被粉丝用101种姿势舔屏，温实凯和弹幕插科打诨，陆梵直播间还壕粉疯狂刷屏“打进四强就现场女装好不好”……总之相当热闹。谁知没过多久，每个人的直播间里都开始陆续出现一些ky*弹幕，尤其以林况和楚骁的为甚：
　　【好难过啊，人家已经高高兴兴开启新生活了，只有某个傻花还走不出来。】
　　【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呢是吧，事情的真相我们又不知道。】
　　【忍不住想感慨一句现在已经成了梗的话：明明是我先来的……】
　　……
　　林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实凯闭麦骂了一句，说：“你们看微信。”林况打开微信群，看到温实凯发了一张截图，原来花无邪这时候也在直播，他也没播竞技场，但同样没和队友在一起，而是静静坐在灵仙的门派地图里。
　　灵仙的门派地图是一座海岛，其中有著名景点“海枯石烂石”，不少小情侣会去那儿约会，对许多玩家来说颇有纪念意义。而花无邪此刻就坐在“海枯石烂石”下面，安静眺望海面，窈窕纤瘦的成女身形几乎要被风浪吹走一般……
　　截图把花无邪直播间的弹幕也截了进去：
　　【以前三千谛全队来这儿截过图，我就知道花花还放不下，唉，情怀啊……】
　　【花花要是被逼走的你就说啊！我们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怒]！】
　　【就是，治疗也好，跟楚神也好，明明都是你先的！】
　　……
　　“有病吧，这是在新队不如意，又想起我们的好了？”温实凯愤愤道。
　　楚骁道：“他是给咱们找不痛快，给他自己找平衡还差不多。”
　　陆梵：“可能就是单纯的表演欲旺盛。”
　　林况看完，倒还没发表什么评价，随意抬头瞥了自己直播间一眼，却发现自己右下直播助手显示的弹幕里，打满了“？？？”。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屏幕，发现自己刚才点开装备页面正打算换装备、鼠标却无意中停在了不起眼的挂件位置处。
　　他分神看了微信多久，屏幕中央那行隽秀小字就停留了多久——
　　【[乌龙奶盖]与[海盐咖啡]心心相印。】
　　弹幕打完了问号，迫不及待开始了提问：
　　【怎么肥四，原来乌龙奶盖已经有了？七夕挂件都做了？？】
　　【这个情侣名，哇，楚神和柠檬茶的不会刚起来就要被拆了吧？？？】
　　【哈哈哈哈看热闹不嫌事大，楚照，楚神快来看，这人你认识吗？你被绿了！】
　　……
　　楚骁在一众繁杂声音里，把[楚照111]的小号下线了。
　　他笑了下，说：“正好给你们看看，到底谁先谁后。”


第29章 
　　楚骁把小号下线的时候，观众们还以为他不打了，纷纷在弹幕里挽留“楚神怎么了”“楚队别生气，我一直都站你的”……楚骁漫不经心道：“没事儿，我就换个号。”
　　然后观众们就眼睁睁看着，楚骁登上了一个名叫[海盐咖啡]的账号。
　　即使是没双开林况直播间、不知道挂件那一出的人，对着这么明晃晃的情侣名，也回过味儿来了：
　　【卧槽，楚神竟然有个跟[乌龙奶盖]情侣名的小号？？】
　　【刚从乌龙奶盖直播间过来，所以……乌龙奶盖的七夕任务是跟楚神做的？！我屮艸芔茻……】
　　楚骁还不止是登上这个号就完了，他打开装备界面，鼠标移到挂件上，全方位向观众们展示那句“[海盐咖啡]与[乌龙奶盖]心心相印。”再点开人物江湖资历页面，给他们画了重点——“海盐咖啡”是去年圣诞节时建的号——幸好楚骁那时候为了尽快和林况打竞技场，是去买的现成踏雪服装备号，建号日期刚好是他和林况确定关系那一天，之前又改了名、清空了好友，这个号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我在做梦吗？楚神这是传说当中的……秀恩爱？！】
　　【圣诞节就建号了，花无邪来三千帝也就半年吧，虽说时间有重合，可一个刚进队、刚认识，另一个已经建上情侣号了……这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吧？】
　　【本来就是，以前各种粉最多就磕个铜矿、交流互动，一起线下打比赛也不少了吧，你见过楚神给谁擦汗、给谁披队服？更别提这种建情侣号、又一起做七夕任务的血糖了！】
　　【以前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这是不是叫不管前面有多少小妖精，乌龙奶盖出来，才告诉你什么叫正宫待遇……】
　　“顺便说句，”楚骁悠然补充道，“我跟学长高中就认识了。”……虽然是他认识林况，林况不认识他，但这点没有必要告诉观众=_=。
　　这声“学长”一出，弹幕顿时再次炸了，不光楚骁直播间，连林况直播间都新涌入了大批新人，看他开着摄像头，更是疯狂刷屏。
　　温实凯在旁边“哎唷哎唷”地揶揄，林况耳尖薄红，没好意思继续给观众看，把摄像头往下一扭，转成拍自己的手。本以为多少能消停一点，结果吃瓜群众们都拥有火眼金睛，又发现了新的华点：
　　【茶茶鼠标旁边的垫手小白猫好可爱喔！】
　　【白白软软的简直跟茶茶一模一样嘤嘤嘤。】
　　【等等，没人觉得这个鼠标垫很眼熟吗？跟楚神前两天在微博晒的那个好像是一对！】
　　弹幕还在说，楚骁瞄着身边人的直播间，欠欠地把自己的摄像头也扭到了手边，大大方方拍给他们看——
　　林况一扭头，这才发现楚骁的鼠标旁边，似乎正是之前楚骁一晃眼给他看过的、那个浑身漆黑的玩意儿：仔细看才认出，这是只蓝眼三火的哈士奇，为了和那只小白猫配对，人家水润漂亮的毛色也给变成了纯黑色，那份蠢萌忠犬的气质倒是丝毫未改——
　　只要联想起来，再迟钝的人都能发现这是一对儿。
　　【？？？连暖手鼠标垫都是情侣的？怒摔，今天的狗粮超标了！】
　　【我一直以为楚神是高冷不近人情人设，原来也会抓紧一切机会暗搓搓秀恩爱！tat】
　　【秀恩爱也不带这么无时无刻丧心病狂啊喂！茶茶你管管他！】
　　林况这下彻底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求助似的往楚骁那头看了一眼，楚骁顿时精神振作，探身过来、左手虚虚覆在林况手上，替他关掉了摄像头。
　　“时间到了，我们得继续训练了。”他义正辞严地借着林况的麦说完这句，把林况的直播间也给关掉了。
　　林况一看时间，还真差不多到点了，那边温实凯也开始笑哈哈地跟观众道别，楚骁回到他座位，发现连林况直播间的那些观众都追过来了，问他跟乌龙奶盖是什么关系，乌龙奶盖跟他在一起多久了，算不算家属入队云云。
　　“你们太八卦了吧。”楚骁平时直播都不大爱开麦，这次却难得笑着废话个没完。
　　温实凯关直播以后，都没忍住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明显是“还好意思说观众八卦，你巴不得人家八卦你才对吧！”。
　　【所以楚神真的队内恋爱了啊？哈哈哈】
　　“唔，正在追。”楚骁说了一句，迎上林况略微诧异的神色，唇角翘得更甚，继续把话说了下去，“替我加油吧，还没追到。”
　　全队关掉直播以后照常训练，林况最开始有些神思不属，不过打了几把、换了几个职业配置之后，也慢慢进入了状态。
　　结果没半个小时，沈阳匆匆闯了进来、对着楚骁痛心疾首：“你竟然当着几百万人的面出柜！公开说自己正在追队友、还他娘的没追到！你知道会有多少你的女友粉老婆粉流失吗，白天还夸你懂商业价值，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唔，”楚骁正打着竞技场，一边应声一边指挥，“陆梵过来集火这个奶，一刀！林况给她来个缠心指——好，漂亮！嗯……我还有女友粉老婆粉这种东西？”
　　“……”沈阳气结，“你以为平时天天在你微博下面喊哥哥老公的是什么生物？！”
　　“抱歉阳哥，”对面治疗已经死了，剩下两个dps负隅顽抗片刻，被林况随便奶了两口的陆梵打到残血，眼看没希望便也退了。林况松开鼠标，抬头歉然道：“刚才是我没拦住他。”
　　这也是他刚才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原因：他惦记着楚骁的商业价值，怕贸然承认会影响楚骁粉丝的忠实度，但又怕否认会伤到某人那颗脆弱的少男玻璃心=_=。
　　“不是你的问题。”沈阳看着他叹了口气，恨恨地虚点楚骁，“这小子想混账，谁能拦得住他……”
　　“阳哥你别那么紧张，电竞选手又不是真的明星，粉丝预期和明星不一样，你看别的游戏圈，爆男女友、爆结婚，甚至突然爆个孩子出来的还少了？”楚骁一面说，一面拿手机登了微博。他的最新微博正好是前几天晒暖手玩偶那一条，这会儿评论已经爆炸了。
　　“女友粉老婆粉又不是标签，贴上去就摘不下来了，人不就是变来变去的吗？”说着，楚骁随手挑了一条评论，展示给沈阳看：
　　【知名小仙女：这么一想我又开心了，与其看楚神去睡不知道哪来的小妖精网红，一个个戏精爱作妖，还不如大大方方搞队友！楚神支持你，祝你早日追到柠檬冰红茶！！[爱你]】
　　沈阳：“……”
　　楚骁又随手回复了那条评论：
　　【楚照v 回复知名小仙女：[爱你]别用“搞”这个字，换个文雅点儿的。】
　　林况：“…………”
　　游戏本身是有趣放松的，而一旦成为电竞选手，所要面对的训练却往往漫长而枯燥，三千谛全队训练到晚上十一点，才得到了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林况起身去茶水间倒热水，楚骁也跟了上去。
　　因为低血糖又长时间坐着，乍然站起来，林况都稍微觉得有点恍惚。他盯着热水机注满了水杯，抬手扭回开关，等水流停下，林况正要弯腰去拿，一样粉红色的东西却“扑腾”跳进他的杯子里，嗤嗤放出大量气泡，把整杯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维c泡腾片，”楚骁在他背后解释，“给咱队花增强下免疫力。”
　　林况转过身来，茶水间里太狭小，楚骁挨得又近，两个人便成了面对面、楚骁几乎把林况抵在热水机墙壁上的情形。
　　“我试过了，按你平常倒这些水，掰那么一片是最好喝的，不至于太酸，也不会太淡。”楚骁贴着林况呢喃，“试试，嗯？”
　　林况吹了吹水，浅浅喝了一口：“挺好喝的，现在还有点烫。”
　　楚骁道：“那等会儿回去慢慢喝。”
　　“楚骁，”林况忽然抬了眼说，“为什么要说还没追到？”
　　楚骁微微勾起嘴角：“你觉得我追到了？”
　　林况觉得他们好歹有名无分都有大半年了，自然而然“嗯”了一声。
　　“那给我亲一下。”
　　林况下意识后仰，发现自己已经抵到墙了，干脆也不再躲了，半闭着眼，任由楚骁温热的呼吸越靠越近……只有手指藏在身后，发颤的指尖用力扣进手心。
　　彼此的唇瓣只隔一个呼吸的距离，林况的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楚骁眼睛依旧看着他，手下轻轻掰开他的手，替他揉被指甲抠出的指印，低声问：“这算追到了？”
　　林况呼吸乱了一瞬，嘴硬反问：“为什么不算？”
　　“林况，”楚骁像是笑、又像是叹气地叫了他一声，“我吃过教训了，我也不想再跟你重演一次分手。”
　　林况说：“不会重演。”
　　“但这一次，我愿意慢慢来，我也想慢慢来。”楚骁低声说，“我想让你坐我腿上，分开腿，坐得越靠里越好……也想让你穿陆梵那些小裙子，在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弄乱它、弄脏它……”他盯着林况的耳垂渐渐沁出通红血色，认认真真地把话说完，“可是现在，我只想跟你牵个手。”
　　林况紧绷的手指无声松开，被楚骁的手趁虚而入，慢慢变成十指相扣。
　　外面是为比赛准备的训练场馆，落地玻璃倒映着城市的繁华灯火，不知道还有没有粉丝举着应援牌等待选手“下班”。而他们俩在狭小的茶水间一隅内，却只是手牵着手，像两个纯情的小学生。
　　“呃。”
　　……小学生早恋被发现了。
　　以陆梵的性格，他撞见这一幕、在下意识“呃”了一声之后，就直接帮他俩把门带上了。片刻之后，在门外冷静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楚骁十分郁闷，“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眼看休息时间也快到了，楚骁一脸坦然率先出了茶水间，对全队嘱咐：“今天训练完都早点睡觉，养足精神。”
　　温实凯下意识望了一眼淡定靠在墙边、喝着他的维c水的林况：“林哥怎么了吗？”
　　“跟他没关系。”楚骁说，“明天提早一小时训练，明晚第二场有鸦杀的比赛，我们全队都去现场。”


第30章 
　　翌日傍晚，三千谛全员进入比赛场馆的观众席。
　　因为不愿浪费训练时间，三千谛几乎是踩着点到的，一行人整整齐齐穿着银白色队服坐下，引起现场观众席的一阵骚动，估计不出一分钟，剑侠论坛上就会出现“三千帝全员来现场看鸦杀比赛了！”的贴子。
　　剑侠目前明星战队有限，官方将32支战队划分成了a、b、c、d四个小组，每组8支队伍，三千谛、鸦杀、深巷明朝三支种子队分别被分到a、b、c三个小组，以确保在8强赛之前不会狭路相逢。否则任何一支种子队被提前淘汰，对比赛和观众来说都是相当大的损失。
　　因此在八强赛之前，三千谛倒是不用担心和老对手们打遭遇战，他们只需要观察就够了，最多和相熟的战队私下里再互开个嘲讽。
　　深巷明朝今天也来了，跟三千谛坐在同一排，他们的队服是一派深蓝色，坐得也安静泰然，就叶冰崖偶尔会和烟袅袅贴近低语，显得十分亲昵。
　　“叶冰崖真是，一边打游戏一边谈恋爱，还哪边都不耽误，”温实凯愤愤不平地说，“好事儿都给他占了！”
　　楚骁把一颗糖塞进林况手心，懒懒说：“那你也谈啊，咱队又没禁止队内恋爱。”
　　“咱队连阳哥养的那条狗都是公的！”温实凯悲愤道，“我一个钢铁直男，活在这充满女装大佬和秀恩爱基佬的环境里，容易吗？”
　　林况和陆梵同时转头瞥了他一眼。
　　“……每天要面对这么多年幼的我承受不起的帅气，真的很不容易。”温实凯忍辱负重改口。
　　“你圆得确实不容易。”楚骁笑了，往自己嘴里也放了一颗糖，侧过脸问陆梵，“陆梵，叶雪流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叶雪流是左撇子，楚骁那天揍的是他右肩膀，倒不至于害他比不了赛。但电竞选手，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对精细操作的协调都很重要，因此还是有可能影响竞技状态的。
　　陆梵道：“去医院看了，说有淤青，先敷的冰袋，后用的火疗，已经散了不少，他今天应该会上场。”
　　“冰火两重天啊，还不把那熊孩子疼到打滚，该。”温实凯啧道，“他说他今天打全场吗？”
　　“不一定，”陆梵答道，“他说如果第一场碾压，后面就不上了。”
　　楚骁和温实凯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哦”了一声，林况却忍不住好奇，他看向陆梵，陆梵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
　　“你和叶雪流好像关系很……”林况思索片刻才勉强找到形容词，“微妙？为什么？”
　　“哈，这事儿估计陆梵不好意思讲，我替他说吧。”温实凯笑着接口道，“叶雪流不是有厌女症吗？”
　　林况点头：“嗯。”
　　“他特偶然的情况下碰上了咱女装大佬，一亲密接触，嘿，发现这个女的他一点也不烦，还以为自己有救了！”温实凯道，“一口一个‘姐姐’缠着陆梵，甚至追到我们基地找他。陆梵也不知道跟着抽什么风，居然还每次真化好妆穿女装去见他，他妈的，现在想想我都要笑死。”
　　“结果纸包不住火，咱们这圈子才多大，没几回叶雪流就发现他的漂亮姐姐原来是陆梵了，气个半死。”温实凯说，“再以后他一见陆梵就骂他死变态，私底下又缠着陆梵，天天给他发短信，把他拉黑了过两天又想方设法的加回来……真不懂现在熊孩子脑子里都想什么。”
　　“……他也就这一阵的热度，退了就过了。”陆梵薄唇微抿，截口道，“好了，比赛要开始了。”
　　陆梵不愿意再说，林况便也没追问，几人重新将视线投向中央的led大屏，发现首局双方的参战选手和职业已经出来了，昆仑碎影灵仙vs幽歌虎刹苍术，鸦杀阵容是秦珩上幽歌、“他对你好吗”虎刹、叶雪流则选的是苍术。
　　“他们的对手是……w州男子宿舍101？”温实凯将战队名念了出来，“这队以前没见过，是新人？”
　　“不完全是，他们队的昆仑凌凌七看见了吗，去年大师赛八强队里的一个选手，”楚骁懒散道，“今年八强那个队散了，他又重组了一个队来打，据说队友都是他室友，实力不错。”
　　“队友都是他室友”的确从上场选手的id就能看出来了：凌凌七、凌凌七的下铺、凌凌七的上铺……
　　“凌凌七上下铺都来了，凌凌七住哪？”温实凯说。
　　“……”楚骁说，“这种问题就不要深究了吧。”
　　说话间，比赛地图已经刷出来了，巍峨的古代长城在视野中蜿蜒迤逦，游戏内的夕阳光照下，映得此情此景一片大气苍凉。
　　官方解说是轮班制，今天的解说是老狗和一个叫“风华”的女性解说，风华一看到地图便笑了：“哎，这是我最喜欢的地图。”
　　风华长相漂亮，声音甜美，一般来说很难想象她会喜欢这种风格的地图，不过很快她就笑眯眯给出了理由：“这个地图看起来窄，实际又很大，我主玩幽歌，最喜欢把对面治疗勾引到垛口，再用技能把他推下去，小轻功稍微没那么熟的，没个一两分钟都翻不上来。”
　　现场&直播观众：……风华姐姐您的腹黑气都在背后咕嘟咕嘟冒泡了快收敛一下吧！
　　“鸦杀对这队很看重啊，第一场就秦珩叶雪流全上了。”温实凯说道。
　　“他们队昆仑碎影这个配置很强。”林况也事先做过调研，开口道，“凌凌七的昆仑水平，在整个剑侠排前十没问题。”
　　“应该说，在我见过的昆仑高玩里，前三没问题。”楚骁悠然纠正道，“去年那队主要也是靠他进的八强，可惜一直碰不上好队友。今年也是，他们的灵仙本来是玩洛书的，被逼无奈才弃笔从奶，水平还是有上限。阳哥——”他想到了什么，转向沈阳，“之前不是让你去挖他吗？为啥没挖到来着？”
　　“他说w州离y城太远了，他还得上大学，不想来。”沈阳道。
　　楚骁“啧”了声道：“可以休学嘛，是不是给他开的条件还不够优厚——”
　　“你这儿都打熟了的亲兵老队友，你跟他职业又冲突，人家不想来看饮水机不是很正常？！”沈阳恼怒道，“再说前几个月还输了，哪儿那么多钱挖人，你们再拿一回冠军，人家说不定就肯来了！”
　　楚骁咳嗽两声，摸摸鼻子不说话了。沈阳抱臂冷笑：“先看打不打得赢卧薪尝胆过的老对手，再想挖人的事吧。”
　　全队灰溜溜地，把目光投向正在直播赛况的led屏幕。
　　刚好赛前准备倒计时结束，两队同时跨入地图当中。
　　“……w州男子宿舍101在治疗职业上薄弱，也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两队都应该针对这方面有所准备。”老狗解说道，“从开场看，男子宿舍101是决定走稳扎稳打、一边保奶一边寻找机会的打法，鸦杀那边也始终很谨慎，两队会如何开始交锋呢？”
　　“嚯，是鸦杀的幽歌率先出手，隐身从背后、对男子宿舍的治疗凌凌七上铺用了一个荡旋鬼手！”风华兴奋起来，提高声音道，“他果然是想把人直接推下去！！”
　　“……凌凌七上铺的小轻功不错，在空中一个侧翻接二段跳，没有掉下去，还给了凌凌七一个风前舞减伤。”风华肉眼可见的有点小失落，“看来凌凌七上铺还是隐藏了实力的，他的治疗水平进步相当大。”
　　“凌凌七上铺抗住了秦珩对他的狂轰滥炸，”老狗道，“看来鸦杀这波有点失算……哦！凌凌七和他的下铺把叶雪流堵在了垛口，原来走的是扮猪吃老虎、趁dps空虚背后杀治疗套路！可叶雪流虽然一年没怎么亮相，也是去年大师赛上的名治疗，男子宿舍会如愿吗？？”
　　“叶雪流也顶住了！”风华惊呼道，“他扛过了这一波，秦珩回来保护他，他在奶自己和秦珩的同时，居然还能腾出手来打断凌凌七上铺！叶雪流不愧是叶雪流！！”
　　“今年很亮眼的新人治疗乌龙奶盖，名声大噪就是因为他对缠心指的理解和应用。”老狗语气急促，“没想到，叶雪流足足近一年没有出现，对缠心指的理解运用却几乎同样炉火纯青！”
　　叶雪流上场的体型是一个小正太，却完全不像一般的苍术正太那么软萌可爱。他一身黑漆漆的夜行衣，勾勒得身形愈发纤细，脸上也戴了一副、要杀满一万个人获得成就、才会被系统赠送的黑色鬼面，因此几乎看不清他的脸长什么样子，只余一双冷冰冰的眼睛露在外面，不像是治疗，倒像是杀手。
　　“……乌龙奶盖是只有关键时刻才会用缠心指，而叶雪流，简直像把缠心指当成了自己的暗器一样！”老狗感叹，“虽然凌凌七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像乌龙奶盖那样一击制胜，但他无数次恰到好处的打断，已经打乱了凌凌七上铺的技能循环节奏……”
　　“可能凌凌七上铺的心理状态，这时候也要受到不小的影响。”风华道，“啊，凌凌七见叶雪流身上没有突破口，迅速转火鸦杀的虎刹[他对你好吗]，凌凌七的转火速度真的非同一般！”
　　老狗道：“凌凌七和他的下铺正在疯狂压[他对你好吗]的血线——！救回来了，叶雪流在血线只剩10%的时候救回了虎刹，并让虎刹开出了大招！！[凌凌七的下铺]攻击叶雪流想要压他的治疗量，什么——？！！”战局瞬息万变，两位解说同时提高了声音，加快语速，“叶雪流一个小轻功前冲又空中二段跳倒退，诱骗失去冷静的[凌凌七的下铺]掉下了城墙！！”
　　两位解说几乎声嘶力竭，面对这几秒钟内发生的骤变气都来不及喘喘：“[他对你好吗]和秦珩光速反扑[凌凌七的上铺]、叶雪流紧接着又用了一个缠心指，[凌凌七的上铺]对自己沉默2s，血条清空，gg！”
　　……
　　解说喊出的“gg”（goodgame，一般在比赛将近结束时喊出，代表赞赏场上的发挥）并不是夸张，“w州男子宿舍101”的治疗殒身，另一位dps被叶雪流诱骗跳了城墙，余下一个凌凌七，就算再犀利也独木难支，[凌凌七的上铺]死后不到三秒，他便主动退出了地图。
　　中央的led屏幕，w州男子宿舍101vs鸦杀下方，比分变成了0:1。
　　“碾压。”温实凯长长吸了口气，说道。
　　虽然看起来也是精彩万分、瞬息万变，但像他们这样的高玩都看得出来，除了最开始的判断失误，比赛节奏其实一直被鸦杀牢牢掌控在手里，叶雪流更是从头到尾都掌控着主动权。
　　第二局开始，更是证明了他们的想法：w州男子宿舍101和夜雨零霖一样，心态已经被对手打崩，即使第二局叶雪流并未上场，而是花无邪替补治疗位，鸦杀同样也轻松取胜，场上比分2:0，进入16强。
　　叶雪流第二局就只是坐在座位上发呆，镜头也好几次扫到他。鸦杀队服是红黑相间，照理说挺有精神气，他偏偏里面穿了一件黑色兜帽卫衣，拉起兜帽、又把脸遮了一半，蜷在电竞椅中，像一只充满警惕心的小动物。
　　“他现在伤还没好透。”楚骁坦白地指出这一点，“等我们面对他的时候，只会比现在更可怕。”
　　温实凯欠欠地拱了一下林况：“林哥，紧张不？”
　　“我不怕对上他。”林况轻轻道，“不过，与其紧张未来的对手，不如先看好眼下的敌人。”
　　“咱们下一场的对手是谁？楚队，抽签结果出来了吗？”第一二轮是abcd组内抽签，每组两队进入八强，因此只要a组比完，就可以安排下一轮的抽签了。
　　“五十弦，上届大师赛碰到过。”楚骁理了理队服，站起来，“下一场不用看了，走，回去训练。”
　　“哦哦，他们改名了？上届我记得叫锦瑟无端五十弦，这届还给精简了，是不是学咱们风格啊……”温实凯絮絮叨叨地跟在楚骁后面，“他们队长可是个人精，特会劝酒，我在聚会上看见他我都害怕……”
　　也算是说曹操曹操到，三千谛一行人快走到场馆出口时，刚好被五十弦的队长“泡泡鱼”拦住了。
　　“楚队，时间还早，”他笑容可掬，“有空一起吃顿便饭吗？”


第31章 
　　见“泡泡鱼”满面笑容，楚骁驻足思忖片刻，对身后道：“我去就行了，其余人回酒店吃饭，吃完饭上训练室接着训练。”他微微一顿，“林况留下。”
　　林况略微诧异，但还是应了一声“好”。
　　三人也没多迟疑，打车去了距离比赛场馆和训练场馆都相当远的一家饭店——剑侠官方虽然还没出明文规定、禁止选手之间私下联系，但被粉丝看见了，估计也要腥风血雨闹上论坛、被众人八卦一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多少还是要避嫌。
　　五十弦队长“泡泡鱼”真名叫做余子墨，圈内外号“鱼子酱”，其人也和鱼子酱一样左右逢源、滑不留手，他热情招呼服务员帮忙把菜上好，又东拉西扯、追溯往昔地唏嘘寒暄一番，楚骁自觉吃了个半饱，抬眼笑看他：“余队，有什么事您就直说了吧。”
　　余子墨一怔，先是干笑道能有什么来意就是套套近乎盼着三千谛比赛的时候能手下留情……见楚骁和他那个新治疗都毫无买账的意思，楚骁甚至低头看了眼时间，这才不得不道出来意。
　　“……第一局跟你们上同样配置？”
　　“对，”余子墨笑得十分谦和，“我们队也知道赢肯定是够呛了，但为了以后打算，还是多少想留下一些话题度：不止第一局上同样配置，后两局我们都ban掉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业，继续上一模一样的配置……这种针锋相对的巧合，一定能引起观众的兴趣和热议，到最后我们讨论度到手，三千谛也名利双收，这个合作……”
　　林况对于他描述的“三千谛名利双收”的未来兴趣缺缺，倒是准确挑中了他话里的关键：“后两局？”
　　这意思，竟是要三局打满，进入绝杀局了。
　　余子墨有什么自信能让他们输掉一局？还是这也在“合作”的范围之内？
　　余子墨微微一僵，旋即涎笑开：“这是我口误，口误，随便做个假设哈，当然很可能两局就完事儿了！”
　　“别说，”楚骁嘴角微微勾起，“我要是观众，我也挺想看三局打满，每局都‘碰巧’撞上一模一样配置的——同配不可怕，谁输谁尴尬？”
　　“嗨，咱们这mmorpg类竞技赛，不少观众其实都看不懂最顶尖的操作，还不是看个热闹，”见楚骁隐约有赞同的意思，余子墨愈发滔滔不绝，“看热闹那当然要看最有意思的，才容易引发讨论、被奉为经典……”
　　“可这不是打假赛么？”楚骁打断他，淡淡问道。
　　“呃，这……”余子墨被问得一时哑然。
　　楚骁从桌上纸抽里嗤、嗤抽出几张餐巾纸，自己留了一张，剩下丢到林况怀里：“这个绝对不可能。队花，收拾一下，走了。”
　　林况接了餐巾纸，警告地瞥了楚骁一眼，意思是叫他少在外人面前叫自己“队花”。楚骁笑眯眯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承诺自己保证不会了。
　　他们俩眉来眼去这几秒，余子墨也想出了应对，急急拦在两人身前：“楚队，这又不关系到输赢，怎么能算打假赛呢？比赛开始之后，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你们想怎么赢都行，我们就是想多点话题度！你不知道，楚队，我们有dps被家里勒令、打完这届就得回去上学，我也打不了多久了，也不是让你们故意输给我们，我们就这一点小小的恳求……”
　　最开始说的“合作”，到这会儿居然已经变成了“小小的恳求”，余子墨仍在说：“我们队都是真心热爱这个游戏，就是为以后战队长远规划争取一点关注，不会碍着你们什么，纯粹是咱们互相的一个配合，不说出来谁都会以为是巧合，不关系输赢，真不能说是打假赛……”
　　“是不是打假赛，不在于比赛的结果。”林况道，“它假就假在一个‘假’字上。”
　　余子墨微微僵硬了。
　　“比赛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出现。”楚骁手抄在队服外套兜里，懒散站起来，说道，“任何事前协定、人为巧合，都是对电子竞技魅力的亵渎。”
　　他说完，搭着林况的肩膀就要往外走，林况倒是仍有不忍，回头又说了一句：
　　“比赛什么都有可能，谁也不能断定谁就一定会输。余队，要是你们真心热爱这个游戏，不如就在比赛场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打到最后一秒钟。”
　　“跟他说那个干什么，”回去的车上，楚骁坐没坐相，没骨头似的试图往林况身边靠，“一看就没打什么好算盘，没发现他都说漏嘴了，有把握让咱们输一局？后面明显是卖惨呢……”
　　“说了我心里也舒服一点，听不听是他的事。”林况坦白说。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躲靠过来的楚骁，车窗外的霓虹闪过来，照亮他眼底因为近日连轴训练而形成的浅淡阴影，甚至连每根眼睫的弧度都清晰可见。这么一来倒是楚骁自己过意不去，又自动自觉滚回安全区域了。
　　两人直接回了训练场馆，温实凯他们也已经吃完晚饭，正在训练室里磨合新配置。今辞非依旧顶替林况的治疗位，头顶一会儿冒出一行“我老婆喊我去洗碗！”一会儿“我闺女哭着要老爸抱，等会儿再排！”……
　　温实凯一脸悲愤：“这老家伙是不是故意在单身狗面前秀家庭温暖？！”
　　“你自己也找个媳妇儿去啊，咱队又不禁止。”楚骁说，“不过别像辞非那么急着生孩子，小伙子多为事业奋斗几年，啊。”
　　“我这还没到法定婚龄呢！”温实凯道，“再说老婆是想有就有的吗？我又不像你自带现成的，你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
　　他巴拉巴拉数落个没完，楚骁怕林况害羞，一手敲在温实凯后脑勺上：“滚蛋，竟敢编排战队高层！”
　　他一边蹂躏温实凯，一边视线余光久久落在林况身上。林况垂眸，看似专注地望着屏幕，其实思绪也已经飘远了：关于结婚成家，他以前从来没想过，偶尔有个念头，也是默认想到既然他很抵触和人有亲密肢体接触，那也省得再耽误别人，自个儿安安静静过一辈子算了，可是现在……
　　两人回来以后，三千谛便例行开了直播，因为大师赛的第二场比赛还未结束，今天的观众不像往常那么多。林况随手做了点日常就犯了懒，站在副本门口发呆。
　　这副本建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副本入口就像武侠小说里常出现的那种“洞天福地”一样，在一处断崖里面。来打副本的玩家热热闹闹地挤在门口喊人：“xxx来输出速刷=2，划水不要点”“冰天雪地360°跪求一位36d犀利大奶，4=1，来了就进本”……
　　而再往外稍微走几步，断崖边上就没什么人了，云雾蔼蔼，像乳白的绸缎一般安静缭绕，一眼望不到底。
　　没多久，一个小剑客跳到他身边，陪他站着一起发呆。
　　此刻的世界频道：
　　【[我爱吃瓜]：坐标[xx，xxx]，楚神和他们新治疗在这开情侣名小号挂机，好像在……秀恩爱？要合影的过来！】
　　林况反应过来，小萝莉刚一动，她脚下就绽开了大片绚丽烟花，映得整个断崖都亮了。
　　小剑客负剑而立，头顶冒出一个笑脸表情。
　　【[我爱吃瓜]：坐标[xx，xxx]，楚神和他们新治疗正在这疯狂秀恩爱！！合影速来！！！】
　　没一会儿这里就聚集了大批闻风而来的吃瓜群众，幸亏玩家模型可以互相穿插，密密麻麻的只能看见重叠在一起的名字。温实凯和陆梵也从天而降，说：“这种艹团魂的时刻怎么不带我？！”一边说，一边噼里啪啦打开背包放烟花，围观群众都不得不跟着与有荣焉，全踩在满地烟花里。
　　楚骁：(╯‵□′)╯︵┻━┻老子只想秀恩爱，谁说要跟你们艹团魂了！
　　这下断崖旁边热闹空前，林况他们电脑配置都是当前最高端的、倒不至于多卡，在楚骁和温实凯比赛般的放烟花里，吃瓜群众们就苦不堪言了——不光看不清人，连转身动一下都容易卡死，于是也只能在聊天频道讲骚话：
　　【[好奇害死猫]：楚神楚神，你追到柠檬冰红茶了吗？】
　　【[苍苍跟你拼了]：我滴茶，你被楚神追到了吗？】
　　【[不要好困啊]：温太医，楚神和茶茶进展如何！！】
　　……
　　围观群众八卦心熊熊燃烧，楚骁也只得打字回了一句：
　　【[海盐咖啡]：哪有那么快= =】
　　他是怕林况尴尬，不过群众们显然把他的语气理解成了没追到人的郁懑，立刻善解人意地表示：“好好好楚神你慢慢来！”“我们都不问了！”“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沙雕网友们集体犯二，瞬间把这变成了歌词接龙现场：
　　“……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的渡过？”
　　别说，还挺应景的。
　　“……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的滑落？”
　　……
　　“这段最后一句我会！”[好奇害死猫]兴冲冲地打字，“失去过，才能真正懂得珍惜和拥有！”
　　烟花满天满地，映亮游戏中这小小一方屏幕。
　　楚骁关了麦，忽然道：“我真的挺喜欢这个游戏的，不只是游戏本身。”
　　林况也把麦关了，轻声说：“我也是。”
　　剑侠官方鸡贼划定的abcd四个小组果然有效，第一轮初赛，所有种子队顺利出线，平平顺顺进入16强。而三千谛身在a组，第二轮16进8开始后，也同样会率先上场。
　　16进8赛前一天，温实凯被老乡叫出去请吃饭，楚骁林况他们留在训练室里继续训练。中途休息时间，林况顺手刷了下剑侠论坛，发现不少人在押明天比赛的胜负，几乎清一色都是赌三千谛赢。他想起来什么，抬头问楚骁：“五十弦他们队，后来还找过你吗？”
　　“打过几次电话，”楚骁往他手里塞了块糖，说，“我都没答应。”
　　“这么执着？”林况皱眉接了糖，“明天还是要小心……”
　　“知道，我给老温打电话，催他赶紧回来。”楚骁一边说着，一边接通了打给温实凯的电话，“吃完了吗？吃完赶紧回来，你没吃太多吧，跟你说积食了可影响明天状态……”
　　“我真没吃多少！我们老乡一群人聚，我都怕他们劝我酒，提前一个人走了。”温实凯在那头大喇喇道，“我这就回来了，正准备下楼呢！”
　　“那你进电梯吧，不说了。”楚骁准备挂电话。
　　“靠，这破饭店连个电梯都没有，楼道黑咕隆咚的……”温实凯嘀咕道，“行，那我挂了啊……唔！操，谁？！”
　　那头猝然传来人“砰”地一声撞到灭火设备玻璃箱上、拳脚落在肉体上的闷响，楚骁差点捏碎手机，急得大吼：“你他妈在哪个饭店？！”
　　随即传来的，是手机砸落在楼梯上、一路滚落的清脆声音。
　　等楚骁和林况赶到饭店楼下时，温实凯倒是已经一瘸一拐、鼻青脸肿地在那儿等他们了。
　　“套了麻袋就是一阵乱揍，妈的……”温实凯唾了一口，骂道，“下手阴透了，专往疼的地方打！”
　　楚骁面沉如水，一声不吭地扶他上了林况叫来的车。
　　上车之后，林况跟司机说去医院，温实凯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楚骁，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安：“那啥……医院歇一天应该能好吧？我这也没伤筋动骨的，上场没问题，那帮他妈估计也就是群怂货，怕真闹出什么大事……”
　　楚骁一言未发，抬手在他肩膀重重按了一下。
　　“楚队！”温实凯“嗷”地叫了一声，差点儿从座椅上弹起来，“操疼死我了，楚骁你干啥玩意儿……”
　　“还逞强？”楚骁冷冷问。
　　温实凯龇牙咧嘴，灰溜溜不敢说话了。
　　楚骁拿自己手机拨了个号码，打过去没等对面开口就直接道：“余队，你就是这么真心热爱游戏的？”
　　“哎，楚队，这是怎么了？”余子墨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楚骁冷冷的，并不答话。
　　余子墨自己吃吃笑起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比赛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出现——楚队，这是你教我的，现在，与君共勉。”
　　楚骁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队长，我错了，”温实凯看他脸色，嗫嚅认错道，“我不应该赛前还跑出去，没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能全怪你。”剑侠比赛虽然简陋，以前却从没出过类似的事，所有人以为五十弦最多会在赛场上玩花招，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楚骁垂眸，让手机在自己手里转了一圈，坚硬的棱角微微硌着掌心：“明天你不用上场了，给我好好看着饮水机养伤口。”
　　“这个队——”他平静道，“我们会在比赛场上，把他们打到怀疑人生。”


第32章 
　　“现在是《剑侠江湖》第二届大师赛16进8第一场的直播现场，比赛双方队伍是三千谛vs五十弦，我是今天的值班解说‘大爷的祈祷’……”
　　“我是今天的值班解说，风华。”
　　比赛的双方战队从后台出来、进入选手席的时候，引起观众的一片热情欢呼，林况坐下之前扫了一眼观众席，发现不少关于三千谛的应援灯、应援牌，在灯光暗下之后分外醒目。最前排竟然还有个小姑娘，举着“茶茶天字第一帅”的灯牌，见林况看过来，愈发兴奋地使劲摇了摇。
　　林况忍俊不禁。
　　这会儿仍是赛前准备阶段，现场主持会瞅空采访，一看林况望着台下笑了，连忙过去采访：“请问在台上看到自己的应援物，是不是会很开心？”
　　林况其实只笑了那么一下，正在专心调试机子，闻言简短应了一句：“还好。”
　　主持人也知道这帮电竞选手很多都不善言辞，倒也没指望他能侃侃而谈，几乎在提问的同时，就在脑内思索起了下一个问题。
　　不过林况不愧是这届大师赛的话题选手，很快又给主持提供了下一个提问素材——他不紧不慢地从宽大队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当着镜头、从里面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了。
　　所有人才反应过来、他带的居然是眼镜盒：实在是上次比赛，他脱了cos服下场那一幕太震撼，打起架来又太刚太嚣张，就连论坛楼给他艹的人设，都是野心勃勃强势魅惑大美人之类的……几乎没人把他和眼镜这类禁欲派东西联系起来。
　　“请问你是近视吗？”女主持迫不及待地提问，“为什么之前没看到你戴眼镜呢？”
　　林况戴的是一副无边框、最普通样式的眼镜，镜架在璨白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无机质光芒，当他眼睫抬起，看向镜头的时候，直播弹幕里一片花痴的“啊啊啊啊”。
　　“是近视。”林况点头道，“上次是戴了美瞳。而且我的近视不严重，不到200度，不是重要情况一般就不戴了。”
　　直播弹幕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这次是“重要情况”，要认真了？】
　　【靠，所以从这场开始才算认真对待吗？！不要玩我啊！】
　　【我jio得五十弦今年也没有特别强啊……柠檬冰红茶为啥这么严阵以待？】
　　【你们没发现今天三千谛全员气氛都很凝重吗？楚神脸色冷得吓人，温太医从进来到现在连句骚话都没说。】
　　【说到温太医……导播给温太医个镜头啊！刚才镜头扫到他，我好像看到他脸上有淤青！】
　　【？？？怎么肥四，发生了什么？！】
　　……
　　楚骁事先和官方打过招呼，为了避免引起骚乱猜测，只给了温实凯一个不远不近的镜头，看得出他本人的确状态不太好，但也看不清弹幕所说的“淤青”。
　　现场两位解说为了缓和气氛、开始插科打诨：“‘五十弦’战队去年也参加了大师赛，同样也是止步于16强，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意料之外的突破呢？”
　　“我记得去年解说的时候，‘五十弦’还叫做‘锦瑟无端五十弦’，今年这么一改，真的不是为了和三千谛凑情侣名吗？哈哈哈……”
　　“五十对三千，祷爷你觉得是数字大的赢面大还是……”
　　选手席的楚骁，忽然举手示意他有话要说。
　　等主持的话筒递过来，他平静冷淡地说：“请不要这样说，谢谢，和五十弦的名字并列，是对三千谛的侮辱。”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现场观众交头接耳，官方直播这边更是具象成了汹涌的弹幕，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有人认为楚骁狂得没边、丝毫不尊重对手、诅咒他这局惨败；有人认为他是正常的赛前挑衅，只不过没掌握好度，情商太低；也有人坚持楚骁平时不是这样的人，能说出这话一定另有隐情……
　　暂时搁下观众和弹幕的争执，五十弦的现场选手可谓颜面尽失，他们就像迎面被楚骁扇了一个响亮无比的耳光，还不得不继续坐在原地、接受看客们的目光凌迟。有人忍耐不住，骂道：“队长，我日他妈的……”
　　“忍。”余子墨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深吸气道，“成王败寇，话语权掌握在赢的人手里。现在，忍。”
　　第一场，地图：青城书院，双方上场职业：昆仑碎影苍术vs昆仑碎影苍术。
　　满场惊呼。
　　本来就火药味十足的气氛，被这针锋相对的同配彻底推向高潮，现场所有观众都在窃窃私语，连解说都失笑说了一句：“这是商量好的吗？太巧了！”
　　说起来，昆影苍一直是三千谛打得比较出彩的两个配置之一，而五十弦最拿手的配置并不包括它，在这样的前提下，第一局两队拿出的配置竟然是完全一样的，就不得不让人说一声“巧”了。
　　“本来想好声好气商量，让他们第一场上这个配置，既然他们不同意，我们也只能人为‘ban’掉少林了。”为了保护战队隐私，选手席内不设录音设施，余子墨拿手扶了下耳麦，坦然道，“月渡，一会儿看好时机、喊到我们配合之后再用‘那个’，一定要做到一击必杀。”
　　id为“月渡寒潭”的碎影应道：“没问题。”
　　入场倒计时结束，双方同时进入地图。
　　“林况主要看自己的血，注意给陆梵上持续。”昆仑碎影一直是让治疗们闻风丧胆的恐怖杀奶配置，因此一开场两边的目标都很明确，楚骁指挥道，“陆梵，隐身跟我过去杀奶。”
　　林况和陆梵同时应了一声，三人有条不紊分开，前往地图腹地。
　　林况身上始终保持着减伤和小持续，小轻功cd也全都亮着，因此在看到五十弦的昆仑碎影推进过来时，他并没有慌乱。
　　只不过今天戴了眼镜，能格外看清楚对面技能释放时的光影，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不安，却不知道源头在哪。
　　“他们奶跑得很快，一直躲在昆仑后面，碎影还没出来，我们先打一波昆仑。”楚骁道。
　　陆梵“嗯”了一声，一个冥影引、解除隐身的同时迅速移动到昆仑身前，“锵”地一声弯刀斩下，使出焚天寒月斩，黑衣刺客身后登时浮出半轮冰蓝色的幽月。
　　五十弦的昆仑被他们的配合转眼打下半血，他们的治疗不得不放弃跑路、赶回来奶他，陆梵瞬息隐身，一个流离锁，将她牢牢锁在原地！
　　“打一波！”楚骁毫不迟疑地喝道。
　　林况原本已经引得五十弦的碎影月渡寒潭、距离战斗中心越来越远，结果这会儿他却突然放弃林况，毫不犹豫地转身回了队友身边。看起来他是选择了回去保奶，但不知为什么，林况心里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以至于他脱口道：“小心！”
　　“小心什么？”楚骁道，“他们奶没接上减伤，这波强控，可以直接打死！陆梵，控制叠伤害直接打！陆梵！！”
　　此刻几乎所有人挤作一团，五十弦全员、楚骁、陆梵……唯一距离稍远的林况，也正在朝他们这边赶来的路上。陆梵和月渡寒潭同时用出焚天寒月斩，两轮幽月赫然交叠，而泡泡鱼毫无征兆地用出了昆仑的最强伤害技能：天地无极！
　　“泡泡鱼为什么选择这时候开大招？”解说的祷爷茫然道，“现在三千谛dps的技能都是好的，也没被控住，只要昆仑一个坐忘无我、或者碎影一个隐身，就可以安然逃脱，这个技能不是浪费了吗……不，陆梵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楚骁在第一时间撤退出技能范围，急道：“陆梵，隐身啊，怎么了？！”
　　陆梵额角沁出清晰的汗水：“不行，所有技能沉默……我动不了。”
　　“怎么会全都沉默？！”
　　陆梵眼睁睁看着一片灰暗的技能栏，手指深深掐进手心：“也许卡了，我不知道。”
　　胜负就在一念之间。即使林况在最后关头赶过来，也无力回天，月渡寒潭的冰蓝色技能光芒如巨蛇的吐息，轰然在他眼前席卷而过。
　　【系统：[月渡寒潭]击杀了[陆梵]。】
　　第一局在猝不及防中，以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速度迅速分出了胜负，解说目瞪口呆道：“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弹幕则被幸灾乐祸的声音占满：
　　【装比果然是会被反噬的23333】
　　【哇五十弦这波666啊】
　　【哈哈哈哈装比果然遭雷劈，五十弦666干得漂亮！】
　　虽然也有弹幕在反驳【喊五十弦666的是瞎吗，刚才明显是陆梵重大失误才让他们赢的！跟他们6不6没关系！】，但很快被淹没在汹涌的刷屏中。
　　这波反转无论是不是人们想看到的，也已然足够精彩，官方直播的观看人数疯狂上涨，越来越多的人满身激情地投入对战局的讨论之中。
　　五十弦座位席中，余子墨靠上椅背，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而最受关注的三千谛战队，此时却出人意料的平静，楚骁靠在陆梵机位身边、和他低声交流了几句，回头再次举起手，朝现场工作人员示意：
　　“我们认为刚才比赛中出现了bug，要求从陆梵的角度，逐帧复盘开场后一分三十秒后的全部画面。”
　　全场再次哗然。
　　虽然弹幕里有人讽刺“输了就说是bug，真输不起”，也之前就察觉到不对的人、终于有了空间发声：“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只要一个隐身就能解决的事，陆梵至于放空那么久吗？”“泡泡鱼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放大招，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如果陆梵没死，那操作重大失误的人就是他了！”……
　　从两位解说的角度看，他们见到的画面一切正常，但陆梵刚才的操作要用“低级失误”来解释，虽然不是说不通，可他们不认为陆梵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这种问题。最终，“大爷的祈祷”起身和工作人员沟通，同意三千谛的请求，对第一局进行逐帧复盘。
　　“……不过，逐帧复盘需要一定的时间精力，给出判断结果、进行公证也需要时间，我们不能立刻拿出答案。”“大爷的祈祷”在镜头前沉声道，“现在请双方选手准备第二局的比赛，如果确认出现了bug，将在第二局结束后，作废第一局的结果，重新进行比赛。”
　　他说的是“如果确认出现bug，第一局结果作废”，但现在仍未确认，场馆中央的led大屏上，三千谛vs五十弦下显示着现在的比分：0:1。
　　“余队，怎么办，他们发现了！”月渡寒潭声音紧绷道。
　　“他们输了一局，心态一定受影响了。”余子墨盯着三千谛战队的方向，森森道，“我们只要再赢一局，打崩他们，即使他们要回来那一局，也未必有用。”
　　他的话有效宽慰了五十弦队员，余子墨松开鼠标，说：“别忘了，第二局，我们也是有把握的。”
　　“现在开始准备第二局的比赛，双方准备ban选职业……三千谛选择ban掉了五十弦的……虎刹？也对，三千谛的昆仑也同样是优势职业，他们不会ban掉自己。”
　　“五十弦选择ban掉了三千谛的碎影？看来上局虽然秒掉了他，但五十弦还是很重视陆梵的啊。看出战名单，五十弦这局果然牺牲了月渡寒潭，换陆梵不上场，他们的配置是昆仑少林苍术，咦，又是三千谛最擅长的配置之一，ban掉陆梵，三千谛刚好换温时初上场，这……难道又会再出现一次同配置的较量吗？”
　　解说不知道的是，三千谛此刻并无人可换。
　　“还真是从头阴到尾啊……”楚骁淡淡唏嘘道，“打残一个配置，再ban掉一个配置，下一轮他们是不是就要ban我的昆仑了？”
　　这倒未必，因为楚骁之所以能封“神”，整个剑侠6个输出职业他几乎都是精通的，不过是昆仑最好操控全场、跟队友也更容易配合，他才选择一直用昆仑上场。
　　不过，假如三千谛刚才没有提出“bug”，申请复盘，那么如果这一局再输掉，就是2:0，不会再有下一局的机会。
　　“三千谛的出战名单终于也出来了！咦，”风华诧异道，“三千谛竟然没有选择让温时初上场？！”
　　等看清了具体出战内容，她的诧异就更不止这一点了。
　　三千谛出战名单：乌龙奶盖、楚照、陆梵。乌龙奶盖上场职业：苍术；楚照上场职业：少林；陆梵上场职业：洛书。
　　全场嗡然的议论声里，陆梵戴上耳机，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咔”地一声轻响。
　　楚骁朝林况和陆梵一人扔过去一块小包装士力架，手指背过去敲了敲键盘，微笑：
　　“也算藏了这么久，终于有个露脸的机会了。”


第33章 
　　洛书的历史原型是神龟背驮洛书治水，起了“x书”这个名字，该职业使用的武器便是一支墨笔。神龟现世，普通人能想到的特点除了“慢”就是“稳”，因此，洛书也是剑侠江湖中腿最短、最擅长阵地战、爆发最强的职业，没有之一。
　　楚骁能上第二个职业，其实没有让太多人意外，最出乎人意料的，是陆梵同样有第二职业，而且是与“碎影”这一职业风格完全背道而驰的洛书。
　　“别慌，”余子墨吞了口唾沫，竭力镇定地抚慰队友，“陆梵还从来没在公开赛上打过洛书，三千谛也没拿过这配置上场，就是摆出来吓吓我们的，不要自乱阵脚。”
　　“……虽然还没拿这配置打过正式赛。”楚骁调整好键位，轻轻抚了下键盘，微微笑道，“吊打他们足够了。”
　　说话间，比赛地图已经刷了出来。
　　“面对五十弦的昆少苍配置，三千谛选择了一个全新配置：少林洛书苍术，目前情形是五十弦强控制，三千谛高爆发，让我们看看将会是什么样的地图……”祷爷脱口惊道，“桃花苑？！”
　　风华叹息着、补充上了祷爷吃惊的原因：“这个地图对阵地战非常不友好……先疑似碰到bug，再遇劣势地图，三千谛今天好像有点倒霉啊？”
　　“不能啊，比赛前我明明去我们门派里上过香了！”温实凯不平道。
　　“不是告诉你彻底养好之前别乱动吗？”楚骁凉凉瞥他一眼，“这月奖金没了。”
　　“别说我这月奖金了，今天要是输了，咱队还开得出工资吗？”温实凯哭丧着脸道，“当然，就算开不出，我也会跟战队荣辱与共、同舟共济……”
　　“少放屁。”楚骁笑了，“你个傻逼对自己队友水平还没点数？队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力气够大的能摆平十个搞小动作的……哦对对，一力降十会。”他戴上耳机，英挺的眉峰一扬，“什么倒不倒霉，在绝对实力的压制面前，连个蛋都算不上。”
　　如果上一局被证明不是bug，成绩没有作废，那么这一局就是决定关键胜负的一局。几乎所有现场的、屏幕前的观众们都屏气凝神，手心捏着冷汗，默默等待又一轮的精彩厮杀。
　　开场后10s，双方遭遇。
　　五十弦还想着慢慢试探，没想到楚照猝不及防、一个无踪佛咒紧跟泰山压顶，将五十弦昆仑泡泡鱼转瞬拉到身边定身，陆梵当机立断、立刻给五十弦治疗上了控制“渊”，又几乎同时伴着一声萧音开了“渺”——这是洛书开启整个游戏最强爆发的前奏，一阵白雾如云似梦，在短时间内提高攻击40%！
　　不知道是三千谛报复心切还是什么，他们居然在开场不到30s就打算放最强大招！“渺”的萧音即将散尽，洛书衣袖一展，墨意飞扬，做出读条动作，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即将开“牢”：画地为牢，毁天灭地——
　　当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牢”的伤害固然可怕，但也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招式范围仅有方圆十五尺且不可移动，只要对手在洛书开出技能之前逃出这十五尺范围，毁天灭地的“牢”就成了在罗布泊试验的□□，不光不会被殃及，甚至还能美滋滋欣赏它吐出的蘑菇云。
　　此时此刻，又多了一声轻响，解说立刻指出那是乌龙奶盖的缠心指：“乌龙奶盖一般只会在关键时刻用缠心指，看来三千谛是准备开场出其不意、争取一击制胜了！可是五十弦队员身上的技能都还在，三千谛会成功吗？”
　　对此，稍微懂一些竞技场的直播弹幕也不太看好：
　　“洛书到底是陆梵的二手职业，上来就这么莽，估计会被泡泡鱼逃掉。”
　　“我觉得三千帝拿这个配置出来唬人的吧，所以才这么急着出奇制胜，因为打到后面就要暴露短板了。”
　　“还不如上昆少苍呢，不知道三千帝在想啥。”
　　……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三千谛是要打五十弦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在萧音散尽的一刹那，泡泡鱼和五十弦治疗的身上同时光效骤亮：他们都用了自身最强的解控大招，瞬间远远向外遁去——治疗怕泡泡鱼解控不及时，还同时用掉了手上瞬发的一个减伤一个大加。
　　然而他们身后一片寂静。
　　“短暂读条又立刻取消卡出一个释放动作而已——”楚骁嗤笑道，“菜比。”
　　解说里面是经验丰富的祷爷最先反应过来：“三千谛、三千谛刚才是骗技能——！！他们故意卡技能动作骗五十弦，他们骗出了泡泡鱼和治疗的最大解控、还有治疗的减伤和瞬发大加，这下五十弦危险了！！！”
　　“卡出来的动作比正常释放短0.4秒。”陆梵淡淡说，“如果是叶雪流，他就不会被我骗到。”
　　“所以说了啊，”楚骁紧盯屏幕，嘴角微微勾起，“一群菜比。”
　　开场后20s，三千谛掌握优势，追击五十弦。
　　“目前五十弦队员的血条都在半血边缘徘徊，三千谛紧追不舍，没有空隙给苍术读条，瞬发又在cd中，只能靠小持续维持血线！”解说祷爷急促道，“乌龙奶盖也一改之前的风格，只要看到五十弦治疗在读条就用缠心指打断，五十弦治疗被打断几次，已经明显不太敢读条了！”
　　“他是对自己不太敢，对队友读条倒还好，”风华补充，“但在这样一个充满遮挡和障碍的地图里，治疗的视角频频被卡，读条读到一半dps就被花木挡住了——原本的优势变成了他们的劣势！”
　　开场后30s，五十弦回头，狠狠反扑。
　　“他们的技能cd恢复得差不多，这么逃下去迟早会被磨死，还不如转身反打一波。”风华道，“他们冲着乌龙奶盖去了，乌龙奶盖似乎正在专心读条奶楚照，并未发觉……啊，他忽然用出小轻功，恰好躲过了泡泡鱼的一个控制！”
　　“真的是恰好吗？”祷爷沉声道，“他会不会有可能也是在骗泡泡鱼的技能？”
　　风华还未来得及回答，场上情形又产生了巨大变化：乌龙奶盖小轻功折身跑掉，五十弦两个dps去追，泡泡鱼却被楚照又一个无踪佛咒控个正着，而陆梵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甚至连“渺”都没用，直接开始读条毁天灭地的“牢”——！
　　“渺的cd时间太长，之前用过之后现在还没好，陆梵这是打算不用爆发、直接放大招，还是他们又在准备骗五十弦的一波技能？”就连解说，都已经被三千谛这一而再再而三虚虚实实的操作弄懵了，“五十弦敢赌吗？如果是假的，他们又要被骗掉数个大技能，情势会对他们更加不利；可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风华接口道，“按正常情况，没开爆发的‘牢’，虽然伤害可观，但不足以清空一个人的血条……”
　　泡泡鱼被治疗套了一层减伤、一个瞬发治疗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五十弦赌这一次是假的！
　　洛书不疾不徐，袖中一支隽秀银毫暴涨数尺，周身水墨狂卷如漩涡，笔端化作利器，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昆仑当空斩下，泡泡鱼脚下浮出如龟壳般凹凸不平的纹路，转瞬又寸寸皲裂，与此同时，他的血条也被猛然轰下一大截，几乎见底——
　　三千谛这次居然是真的！
　　少林控制时间刚好过去，泡泡鱼当真如一尾鱼般迅速逃走。余子墨顾不上擦额上涔涔汗水，嘴角上勾，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就是赌哪怕是真的，这一击也不足以杀死他，只要他们治疗读条奶他，这一波还是可以缓过来的……
　　与此同时，五十弦治疗这边。
　　己方两个dps都被“牢”的高伤害波及到，他下意识想读碧海青天，但视角一转，就看到乌龙奶盖将目标锁定到了他身上——碧海青天是群疗技能，当然也包括自己，同样在缠心指的可沉默范畴之内——治疗整场都被这缠心指纠缠得烦躁不已，下意识就放弃了碧海青天，转而按下了读条单加、仙蝶引梦给泡泡鱼：那就先保住这个dps，稍后再奶另外一个dps，毕竟缠心指的沉默范畴可是仅限于玩家本身的……
　　少林灿烂的技能金光轰然在他眼前亮起。
　　下一秒世界变成了灰色。
　　【系统：[楚照]击杀了[锦瑟]。】
　　“刚才说的是按正常情况。”风华道，“锦瑟是不是忘了，他同样在牢的伤害范围之内，他的血线并不比另两个dps高多少。”
　　“可他的瞬发刚给了泡泡鱼，如果他对自己读条，一旦被缠心指打断，同样只有死。”祷爷道，“所以，是三千谛已经把他们引到了必死局。”
　　治疗被杀之后，五十弦另外一个dps没跑出几步，就被陆梵加乌龙奶盖二人组截杀。泡泡鱼在灼灼的桃花林中奔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场上发生了什么，在看到系统接连刷出两条死亡通知之后、原地凝滞了一瞬。
　　楚骁用小轻功从天而降，趁着泡泡鱼反应过来、退出地图之前，居高临下地清空了他的血条。
　　此时距离开场，45s。
　　现场一片哗然，大部分人都抱着看一场势均力敌、紧张激烈比赛的心态来的，冷汗都不知道捏了多少把，结果竟然在不到一分钟内结束了比赛。
　　虽然反转又反转确实很刺激，可很明显，三千谛是把五十弦吊起来打的水平啊！
　　场上正在议论纷纷，官方的复盘和测试结果也出来了：当昆仑使用天地无极，又同时有两个碎影使用焚天寒月斩，其中一个碎影又按下了隐身技能，就会出现该碎影被强行沉默3s的bug。
　　这是上个月碎影技能特效时新出现的bug，因为出现条件极其严苛凑巧，又因为改动的只是特效，特意去测试的人并不多，因此极少有人发现。
　　官方宣布会立刻派人去修复这一bug，而三千谛对五十弦第一场的比赛成绩也就此作废。虽然根据监听得来的对话内容，五十弦的立场着实有些微妙，但目前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他们已知这一bug、并且利用了它。
　　“疑虑暂且全都放下，”祷爷肃容道，“希望选手们都能心无旁骛、全力以赴，打好这关键性的第二局比赛。现在场上比分，三千谛：五十弦——1:0。”
　　这第二局实际上已经是第三局，选手们精神紧绷到了一定界限。ban选结果出来，五十弦似乎心有余悸，选择ban掉了洛书，而三千谛也不再客气，直接ban掉了泡泡鱼实际最擅长的职业：幽歌。
　　双方最终出战阵容：五十弦虎刹碎影灵仙vs三千谛昆仑碎影苍术。
　　“饿了没？”楚骁又一人丢了一块糖过去，想了想又给林况桌上多放了一块，“忍忍，等结束了请你们吃大餐。”
　　林况咬着糖，有点含糊地说：“我要吃海底捞。”
　　“吃吃吃。”楚骁笑着看他，“你要天上的月亮都捞给你。”
　　直播镜头刚好拍到这一幕，粉们纷纷表示自己没在吃糖胜似吃糖：
　　【窝日楚神笑得好温柔好宠——！】
　　【甜甜甜，祈祷我三千帝接下来顺顺利利，小人退散！】
　　【三千帝冲鸭！加油打败五十弦！】
　　……
　　围观群众们全神贯注，屏气凝神，期待着这一局又能有什么样的精彩反转……
　　然而他们注定只能失望了。
　　“第二局”开场35s，五十弦[锦瑟]被楚照和陆梵联手轰杀在家门口，而泡泡鱼和月渡寒潭甚至还没摸到乌龙奶盖的衣角。
　　全场寂静片刻之后，疯狂尖叫。
　　“这就是电子竞技的魅力咯，”温实凯从楚骁桌上摸了一块糖，笑嘻嘻地说，“懒得跟五十弦他们说，不会懂的，也永远体会不到。”
　　楚骁笑而不答，正穿着队服，又被火急火燎进来的主持采访了：“楚神，恭喜你们！赛前你说的那句‘和五十弦的名字并列，是对三千谛的侮辱’现在已经印证了，请问你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楚骁十分直男地将队服拉链拉到顶，说，“其实现在还没有印证。”
　　接过林况递来的手机看了一眼，他抬起眼，收敛了笑容，直视镜头道：“我为什么说不配，你们要再等等才能知道。”
　　三千谛vs五十弦造成轰动的那一场16进8比赛后，过去不到三天，官方微博通告又爆出了另一则造成轰动的消息：
　　[对于五十弦战队在大师赛期间利用bug比赛作弊、雇凶伤人行为公告]
　　“现已与警方确认，五十弦战队在大师赛期间雇凶伤害三千谛成员温时初，手段极其恶劣；并且经游戏内部资料检测，五十弦战队‘泡泡鱼’‘月渡寒潭’早在9月就发现了游戏内bug，未曾向游戏方提交bug的同时，还试图利用这一bug进行比赛作弊，严重破坏了竞技比赛的公平公正性。
　　剑侠江湖大师赛官方对此做出严肃处理：五十弦战队立即取消本届大师赛的一切成绩，五十弦战队所有成员取消剑侠江湖一切相关比赛资格两年。
　　以此为戒，我们今后会更加严格规范比赛，保护选手人身安全，愿我们秉持善良、公正的竞技精神，为净化游戏环境献出自己的力量。”


第34章 
　　官方对于五十弦的处罚通告出来以后，迅速刷满了剑侠江湖论坛、贴吧的头版头条，连对比赛没那么感兴趣的纯玩家都忍不住发帖问：“五十弦和三千帝到底怎么回事呀，求完整吃瓜链！”
　　“官方声明写得挺清楚了吧，五十弦线下雇凶伤人 线上利用bug作弊，惊天大辣鸡。”
　　“卧槽，一看到这个名字我就脸痛，之前特烦三千帝脑残粉，在五十弦赢的时候还跟着嘲讽了一下，没想到他们手段这么脏，简直没底线了。”
　　“想完整吃瓜去看那天16进8的大师赛就好了啊，哔站都有录屏，啊说着我又想看了，楚神辱骂他们的时候也太帅了！”
　　“对对对，我本来是路人，他放狠话的时候我还想他是不是过分了，等事后知道真相一看，也太帅太飒了窝滴妈！打个游戏玩得这么脏，五十弦活该，我就嫌骂得不够狠！”
　　“我对三千帝全队都转粉了，技术牛逼、人品好还个个养眼，连温时初看久了我都觉得美颜盛世。”
　　“？？？楼上认真的吗？”
　　“现在想想三千帝真心刚，要我估计就以为是自己不知道按错哪呆卡萌了，他们敢当场就质疑要求复盘，也对自己技术太有自信了吧！”
　　“说起来五十弦这么作弊，就不怕被发现？”
　　“反正如果三千帝没提bug自认倒霉，他们赢了美滋滋；如果三千帝提出来有bug，他们也觉得没证据证明是他们有意利用bug，同样不会受到处罚，最低收益也是0，不干白不干。”
　　“你们看了三千帝后来跟官方联合出的那个详细版声明没，有人想跟我讨论一下三千帝那个经理吗？简直名侦探啊！如果说坚持调查温时初的人际关系、调取事发路段监控和五十弦电话录音，从而顺藤摸瓜找到五十弦雇凶伤人的证据，属于警方动作快能力强；那他顺着论坛的一个炫耀贴、找到月渡寒潭的大师赛练习小号，让官方回放那几天的录屏，找到他们预先知道bug、并且反复练习测试过的证据，简直是慧眼如炬啊！”
　　“对，要不是那些证据，五十弦也不会被锤得这么死，前两天官方声明没出来之前，还有五十弦粉在上窜下跳说楚照输不起太没风度呢”
　　“笑了，谁输不起啊，输的可不是三千帝~”
　　“据说三千帝经理原来是金融经理人，难怪这么不放过蛛丝马迹，本金融狗感同身受。”
　　“悄咪咪说一句，普通打个架，温时初连轻伤都没构成，警方一般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吭？我估计五十弦敢做，就是觉得不会‘查’出结果，谁知道碰上硬茬子了……”
　　“三千帝教他们做人，我很满意，嘻嘻嘻，不要轻易得罪理科生，更不要得罪有人脉的理科生^^~”
　　……
　　“好了让我轻轻抱走三千帝~楚神都说了，把三千帝和五十弦的名字并列、是对他们的侮辱，可别气他了~”
　　……
　　论坛贴吧的热闹，三千谛成员现在还不得而知，因为成功晋级八强之后，他们面对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而且少了“种子队保护措施”，他们有可能下一场就抽签抽到强敌，因此没人敢松懈，都是心无旁骛、全力投入到训练当中。
　　一直到所有16进8比赛结束当天，三千谛才给全员放了半天假，下午休息，晚上照常训练。
　　林况毫不意外地睡迟了。酒店的遮光帘将窗外光线拦得严严实实，屋内一片黑暗，他就算睡醒了也懒懒倦倦的，不开灯，窝在大床上玩手机。
　　他玩了没一会儿，楚骁给他发微信：“醒了？”
　　林况：“……你怎么知道？”
　　他企鹅都是常年隐身，微信也没有在线提示，他醒了也没开灯或者发出动静，这人是会透视穿墙吗=_=？
　　“我直播间的追星小姑娘教我的。”楚骁倒是非常坦荡，“我只要下一个app，再拉一些人一起在上面关注你微博，以后就能收到你的上线提示了。”
　　林况：“…………”
　　林况：“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我醒没醒，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怕吵醒你，”楚骁说，“也怕打扰你。”
　　林况心猝不及防软了下，慢慢打字：“这种程度没关系。”
　　楚骁看到这条回复，唇角不禁上扬，回道：“那就选个折衷方案，以后企鹅对我隐身可见呗？不用打电话吵醒你，也不用app微博追星。”
　　林况几秒钟内没有回他，但楚骁点开自己企鹅，发现最上面分组里、林况的头像对着他亮了起来。
　　林况企鹅用得比较少，以前一直是个随手设置的头像，这会儿也换成了一个q版小人——那是微博上有个大触粉丝，看了大师赛以后对他路转粉，给他画的q版头像，因为大触粉丝众多，他看到了艾特、就在评论里面存图感谢了。
　　楚骁手指戳了戳那q版小人的脸，唇边笑意更深：林况肯定不知道，那位大触其实转的是他们俩的粉，而且因为要“圈地自萌”，她把画给两人的头像分了两条微博发——实际上，两个头像凑起来刚好是一对。
　　这边看清了楚骁新换的头像，林况脸上也有点发烧，他退出企鹅，继续给楚骁发微信：“设置好了。”
　　“好乖。”
　　楚骁“放肆”了一把，不过还没等林况反应，他又赶紧发下一条转移话题：“这都下午了，一会过点酒店该收餐了，你起来下楼吃饭呗。”
　　酒店供应午间餐饮的时间是11：00-14：00，林况一看现在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四十了，他刚醒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抱着手机翻了个身回复：“好。”
　　楚骁：“那快点换衣服下楼。”
　　林况：“知道了。。。”楚骁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林况不忍心辜负他的好意，但也是真的懒得起来，答应了两句，又陷在枕头里迷迷糊糊要睡过去。
　　就在他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楚骁：你真的起来了吗？微信运动才五步。”
　　林况：……
　　大数据时代真的好可怕！
　　最后还是楚骁过来敲门，林况给他开了门，又毫无出息地倒在床上。楚骁一边取笑他，一边半拖半抱地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近乎诱哄地问他今天想穿什么。
　　明明彼此近在咫尺，楚骁温热的肩膀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林况半垂眼睫想了想，要了行李里一件姜黄色的连帽两件套、一条浅色牛仔裤。
　　楚骁替他把衣服翻出来，让他窝在床上穿，他自己背过身去，转身前还故意蒙住眼睛说：“我不看。”
　　林况换衣服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他手蒙在眼睛上、站在门边的背影，忽然觉得他身材真是不错。
　　两人下楼的时候，酒店的午餐供应果然已经撤下了，便商量着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川餐馆。因为晚上还有训练，林况也没让自己吃太饱。楚骁先前吃过，这会儿就随便垫了点儿，中途便看起了手机，看着看着还“嗯？”了一声。
　　林况抬头问：“怎么了？”
　　“阳哥让我早点去训练室，说有惊喜。”楚骁说，“最近天天累得跟死狗一样，能有什么惊喜？”
　　“可能就是看你最近又当教练又当队长的太辛苦，”林况咽下一口食物，说，“想了个办法犒劳你？”
　　他为了跟楚骁说话，努力咽下一口食物再说话，两腮撑得圆圆，嘴角还遗留下一点酱汁。楚骁看见了，用指腹把那一点酱汁抹掉，说：“有点过分了。”
　　“？”林况不明所以，“什么过分了？”
　　“可爱得过分。”
　　“……”林况依旧十分不满有人用“可爱”形容他，反击道，“你全家都可爱。”
　　楚骁煞有介事地摇头：“我全家只有我可爱。”
　　林况对他无语了，说：“你还是想想阳哥为你准备的惊喜吧！”
　　没想到，沈阳准备的“惊喜”，还真让林况说中了，某种意义上。
　　楚骁和林况提前到训练室，发现里面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了，却不是沈阳，而是另一个陌生男人。
　　——这位对林况来说陌生，对楚骁来说却无比熟悉：他在看清这男人面容的瞬间，就大步流星走上前去，狠狠跟他来了个男人间的拥抱：“草，你又胖了！”
　　那男人肤色白净、个子不高，是个中等身材，虽然不能说多瘦，但也称不上胖，果然他一脸不高兴地反驳：“哪胖了！我天天伺候老婆、给闺女把屎把尿，瘦还来不及！！”
　　这话一出，林况也对他是谁猜到了七八分，果不其然，楚骁下一刻转过身来，给他介绍：“这是今辞非，真名唐非，咱们三千谛的元老治疗。”
　　他正要介绍林况给今辞非，今辞非主动笑道：“这位我在直播里见过，力挽狂澜、拯救三千谛于水火的大帅哥，沈阳给我看过资料了，林况。”
　　林况对今辞非说他帅非常满意，欣欣然伸出手和他相握，楚骁在旁边看得有点酸，补充道：“那阳哥给你的资料不全，这位帅哥——还是我的前男友。”
　　林况给了他一肘。
　　“……说起来，”楚骁揉着胸口，终于正经起来，“你怎么回来了？阳哥为什么给你看资料，现在打到一半了，再临时进队也来不及了啊。”
　　“我回来可不是当选手的，”今辞非得意挑眉，“是给你们当教练的。”
　　“……现在养孩子最难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我也准备收拾收拾、继续为社会主义建设发光发热……正好沈阳又来找我，说现在战队人手太紧、楚骁太累，我要是来，待遇从优……”以今辞非这巴拉巴拉滔滔不绝、不带喘气的功力，林况已经丝毫不怀疑他未来作为教练的能力。
　　而楚骁也终于再次体验到了、被话痨支配的恐惧，忍不住打断他道：“阳哥呢？他让你过来，就把你丢在这儿不管了？”……就把我们丢在这儿不管了tat？
　　“哦，”今辞非爽朗道，“他是被游戏官方叫走的，有正事，他……”
　　说曹操曹操到，今辞非话还没说完，沈阳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开门见山，说道：“八强赛的抽签分组结果出来了。”


第35章 
　　“八强赛的抽签分组结果出来了。”
　　沈阳说这话时，在场几人不约而同都有些紧张：毕竟没了“种子队保护措施”，说不准他们下一场面对的就是深巷明朝或者鸦杀。
　　结果沈阳面皮微微抽搐，说出了一个名字：“我们下一场的对手是……邪魂圣殿。”
　　用论坛沙雕网友的话来说“8202年了，没想到还能在大师赛看到如此中二的名字，他们真的初中毕业了吗？？”“我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剑侠官方要求名字里只能有中文汉字，他们很可能会是‘邪魂の圣殿’‘卍邪魂メ圣殿’甚至‘峫魂聖殿’……”
　　说话间，温实凯和陆梵也已经到了训练室，温实凯好奇问：“他们真的没初中毕业？”
　　“不知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呢。”沈阳没好气道，“从他们公开的资料上看，至少每个都成年了。”
　　“看起来，这个队运气很好……”林况听说之后，便在游戏论坛和贴吧里检索该战队的名字，这会儿抬起头来，“有人喊他们‘天选之子’。”
　　“唔，确实是挺幸运的。”楚骁身为队长，了解的信息更多一些，接口道，“线下赛开始他们直接进了d组——就是唯一没有种子队的那一组。32进16第一场，抽签抽到了‘快乐肥宅观光团’。”
　　林况脱口“啊”了一声。
　　“对，就是溪可那个队。”楚骁点头道，“溪可不能到场线下赛，他们队选择弃权，邪魂圣殿于是自动进入16强。等到16进8那一场，他们碰上的队伍报名时忘了带奶，结果只能菜刀队上场，被他们2:0拿下，进入八强。”
　　“还有人报名能把奶忘报了？！”今辞非不可思议道，“这是真实存在的吗，连治疗都没有，玩蛇皮！”
　　“有时候现实就是比小说精彩。”
　　温实凯感慨：“那这什么鞋垫的运气，确实是好得不得了啊……”
　　“什么鞋垫，人家叫邪魂圣殿，你敢在场上这么喊，小心人家告你侮辱队格！”楚骁忍俊不禁道，“行了，就算是菜刀队，那也是打进16强的菜刀队，实力究竟怎么样，还是看了才知道。”
　　因为32进16那场等于轮空，三千谛复盘的是邪魂圣殿16进8的比赛。
　　“我去，他们队好多妹子啊，总共五个人，三个妹子！”还没正式开场，温实凯一看清双方阵容，就羡慕出声，意有所指地扫视一圈，“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涝一涝。”楚骁面带微笑，“相信以你的名气和技术，他们一定不介意多个看饮水机的。”
　　“算了算了，”温实凯怂得一缩脖子，“妹子们太菜，我还是选择用实力征服世界吧！”
　　“凭啥妹子就得是手残？”今辞非不乐意了，“打游戏又不是用jj按键盘！”
　　今辞非话糙理不糙，比赛第一场，邪魂圣殿的三个妹子齐上场，用事实证明、她们的确没有一个是手残——对面果然不是普通的菜刀队，他们有战术有策略，虽然少了一个治疗在后补给，但也代表他们多了成倍的伤害和控制技，开场来势汹汹的一波，换了稍微经验浅薄、反应慢一些些的，都很有可能横死当场。
　　第二场换了两个男生上场，但唯一剩下的妹子也不是治疗，反而是主输出位虎刹，一身红衣英姿飒爽，有了上场应对的经验后愈发轻车熟路，指挥两个汉子、在不到五分钟内漂亮结束了战局。
　　“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今辞非甚至哼起了豫剧调子。
　　“你到底哪头的！”温实凯郁卒道，“看见对手这么强，你还美呢？”
　　温实凯说得没错。邪魂圣殿虽然有个中二的名字，一路晋级的过程看起来也充满戏剧化，但高玩们一看便知，他们依赖的绝不仅仅是运气。
　　“强敌才有我们发挥的地方。”楚骁直起身，拍了下手道，“根据官方赛程安排，我们的四分之一决赛在四天后。好了，这下心里都有数了，还不快去训练——”
　　他话音刚落，自己手机响了，拿起一看便皱起眉头，说：“我出去接下。”
　　“今晚我在z城歇脚，有一晚上的时间，你过来一趟。”电话那头的男声听得出上了年纪，却似乎仍然颇有威势，“我有话要问你。”
　　“你有时间，可我没时间。”楚骁烦躁道，“我们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忙着练习还来不及……”
　　“打什么比赛，有什么用？不务正业，还招惹那些妖里妖道的同性恋！就今天晚上。”对方的口吻不容辩驳，“我必须见到你。”
　　“……”楚骁粗暴地耙了耙头发，无声骂了一句什么，说道，“我知道了。”
　　对方没再多说一句，无比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楚骁走回训练室，低头跟沈阳请假：“我爸让我过去找他，我请一晚上假，训练时间之后补上。”
　　沈阳准了他假，还道：“也不用补训练时间了，最近训练本来就够紧张的，其余时间养精蓄锐最重要。”
　　楚骁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随意点了点头，把队服外套脱了、扔在自己的电竞椅背上，上身单穿一件黑色套头衫，拿了东西就要走。
　　“现在晚了，外面风冷，”林况忍不住抬头道，“为什么要脱外套走？”
　　“……”楚骁抿了下唇，看着林况说，“他不喜欢看到我穿。”
　　他这样子，好像忽然从喷火霸王龙变成了湿漉漉的路边小犬，林况心下一软，都想抬手摸摸他的头毛。不过当着一屋子人面，他还是没这么干，只是站起身来道：“我在更衣室放了件常服外套，本来就挺大的，你穿应该也不会太小，要试试吗？”
　　林况这么说，楚骁当然求之不得，摇着尾巴跟林况去拿了外套，周身气场总算振奋一些地走了。
　　等楚骁走了，林况还是没忍住问了温实凯：“楚骁跟他爸到底怎么回事？”
　　“林哥你真不知道？”温实凯先是惊奇，后来想了想，“唉，也对……楚骁那么死要面子，可能没好意思跟你说。”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有次我俩一起喝多了听他说的。”温实凯道，“他爸本来是个机关单位的小领导，半辈子都在指挥别人，操控欲特强，容不得别人一点违逆，吵起火来还喜欢动手。”
　　“结果他妈受不了了，那时候楚骁上小学，他妈趁着送他上学的机会、跟别的男人跑了。他爸那单位特别容易传风言风语，正好看不顺眼他爸的人也多，趁机给他扣了顶‘作风不正’的帽子，退得挺不光彩的……”
　　“他爸退了以后，不当领导、没人给他指挥了，控制欲就全发挥在楚骁一人身上了。偏偏楚骁天生反骨，又是不知道为啥考了离家特远的大学、又是出来当电竞职业选手的，他们俩一见面就吵架，楚队每次去见他爸，回来就没有身上不带伤的时候。”
　　林况听得心里狠狠一揪，皱眉道：“楚骁不能离他爸远点、尽量避免见面吗？”
　　“他心里……唉，估计还是顾念骨肉亲情呗。”温实凯叹气道，“毕竟他妈小学就跟人跑了，他爸对他再不好，也是好好把他供到这么大了。当然楚队也不是任打任骂，他现在靠打比赛和直播赚的钱，大部分都给他爸拿去了，让他爸到处旅游，也少来烦他……”
　　林况忽然想起之前在饭桌上，楚骁煞有介事、笑眯眯地告诉他：“我全家只有我可爱。”
　　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低头拿出手机，给楚骁发了条微信：“路上小心。”
　　楚骁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还附带一张自拍：他应该是在出租车后座，林况的红色棒球外套在他身上、到底还是小了点儿，没彻底穿上，只松松垮垮地挂在两臂，两指并拢在额前一挥，眉宇英挺俊秀。
　　“知道了。”楚骁回复他道，“爱你。”
　　楚骁不在，其余人仍然要照常训练。今辞非新官上任三把火，一直到半夜一点才宣布今日训练结束。温实凯拉着陆梵去吃夜宵，林况无心吃东西，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把直播开了。
　　队里虽然没有强制直播任务，不过沈阳也劝他们没事多播播，给战队冲冲业绩。这会儿过了一点，学生党都去睡觉了，不过林况一开播，还是吸引到了大量观众，没多久人气就破了百万。
　　现在的绝大部分观众都是冲着看他打jjc来的，队友不在，林况就只能散排，因为时间太晚，3对3总是排不到人，林况懒懒地单手支颐，觉得有点困了：“要不然改天再播？”
　　观众纷纷努力挽留他：“不要啊qaq！打不了33，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来打22也行！！”
　　刚好此时，林况眼前忽然弹出一条入队申请来：
　　【[秦珩]希望与您组队，是否同意？】
　　看清楚申请人id之后，弹幕一瞬间汹涌起来：“卧槽？！！这是本人吗？”“妈呀我去鸦杀直播间看了，真的是秦珩！”“鸦杀队长邀请三千谛治疗一起打22？什么情况？？”……
　　林况没有纠结太久，点击同意秦珩入队——秦珩虽然是鸦杀队长，但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指挥的杀伐决断印象更深，反而对他本人的技术普遍缺乏共识，这正是一探虚实的好机会。
　　秦珩入队后，开麦打了个招呼：“柠檬冰红茶？或者……林况？”
　　电竞选手的真实姓名并不算什么秘密，就比如秦珩、叶雪流、陆梵干脆都是用真名做的id。只不过圈内约定俗成的，更喜欢互相叫游戏id，这会儿秦珩一句“林况”出来，弹幕顿时就察觉到了微妙气氛：“卧槽，这是有情况？！”
　　林况语气平淡地说：“叫我游戏id。还打不打？”
　　秦珩笑了，没再多废话，因为是他发的申请，队长在他手里，走到前直接点下了排队。
　　深夜22果然比33好排一些，没多久临时小队就排了进去。秦珩这次上的号是个幽歌，外观一身江湖套装，与林况配合，不到两分钟就将对面打到血崩。
　　连胜几局出来，林况眼前忽然绽开满屏幕的绚烂光效，他抬头看了眼系统通知，发现秦珩给他炸了游戏内最贵的“土豪烟花”，求情缘秀恩爱必备。
　　林况：……看来神经病尚未好转。
　　弹幕瞬间沸腾:
　　“？！这算公开挖墙角吗？？”“卧槽鸦杀真是毫不避讳啊……”“哈哈哈精彩了”“不知道楚神知道了作何感想23333”……
　　“没什么感想。”楚骁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裹着一身寒气，懒懒地将一兜东西放在林况面前，“夜宵，我排了好久队才买到的。”
　　“还有，不要随便跟人组队啊队花，游戏里坏人很多的。”
　　他手虚虚覆上林况的手，按着鼠标，干脆利落地把游戏关掉了。


第36章 
　　“那拜拜，我们去吃夜宵。”
　　说完这句，林况将直播也关掉了。
　　他抬起头，发现楚骁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怎么了？”
　　楚骁刚才强制关掉游戏的霸气荡然无存，表情里浮现一丝忐忑：“不生气？”
　　“生气什么？”林况转过身去关机，“本来你不关游戏，我也打算退组的。再说了，看见自己情缘跟别人炸烟花，生气不也很正常？——嗯，挂件都做了，我在游戏里、姑且还算你情缘吧？”
　　楚骁眼前一亮：“算算算，必须算！”
　　林况伸手去拿楚骁之前放下的那兜东西：“你真去排队了？这么晚什么东西那么好吃还要排队买……你吃了吗？”
　　“……吃了，其实不用排队，等几分钟就能买到，我在故意夸张。”楚骁像只软绵绵的大型犬，累极了似的趴在林况的椅背上，“林况，你好温柔……我以前都不知道。”
　　他和林况之间还隔着一张宽大的电竞椅，没有实际的肢体接触，林况却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毛茸茸的脑袋，安静又生动地与他贴近着。
　　“他找你说什么，有受伤吗？”林况低声问，“我可以知道吗？”
　　“他？”楚骁灵敏地抖了抖耳朵，“老温都告诉你了？我去，他个大嘴巴……”他嘟囔了两句，又自己想开了，“算了，反正这些烂事我自己也不好意思说，说了像在跟你卖惨博同情似的……他来说也行，反正他还不至于到处去说。”
　　“什么叫‘我可以知道吗’，我对你当然是完全坦白的啊，要多坦白就能多坦白，正好这里四下无人，我还能再坦白点儿你看不看？”遭到奋力拒绝之后，楚骁颇为遗憾地放弃了在训练室耍流氓的念想，“他能说什么，就不赞成我沉迷游戏还试图跟队友搞基呗，甭管他……跟秦珩打的感觉怎么样？”
　　“操作犀利，意识好，”林况回忆了一下，说道，“预判能力非常强。我跟他打的22，还不是特别能看出大局观和走位，但只凭前面这几点，已经是我遇见过的高玩里面的顶尖水平。”
　　“对。”楚骁肯定地说，“都说秦珩擅长指挥，现在也经常是打辅助输出位。但其实作为选手，他的个人能力同样相当恐怖。早年剑侠组织过一些小比赛，有次打到最后，场上只剩他和对面的一奶一dps，按理说是对面无限打他有限，结果他愣是靠着半血，溜得那一奶一dps满场跑，最后反杀。那时候他也算一战成名，才有了后来的鸦杀，只不过年代久远，当时留下的资料也少，慢慢没什么人知道了。”
　　说话间，林况怕夜宵冷了，拆了袋子把食物拿出来吃，边吃边思索道：“还好这一场没抽到他，还能再观察一下他们的战术，16进8叶雪流打满了两局，他却没上场。希望这一轮，他们能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把技术都发挥出来……”
　　楚骁冷笑道：“越到后面，花无邪越是要冷板凳坐到底了，在咱们这儿他嫌跟你分配不均，谁知道跑到人家那儿，人更不搭理他……”他说到一半，嘴里忽然被塞了个软乎乎热腾腾的东西，原来是林况叉了个糯米小圆送过来。
　　“你还没告诉我，”林况看着他说，“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成功糊弄过去，林况心里小账本记得清清楚楚，楚骁泄气地把糯米小圆嚼了咽下去，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
　　“！！”
　　能感觉到林况一瞬间紧张起来的呼吸，楚骁又是心里泛甜又是赶紧安慰他：“没事儿，就是临走的时候，他把东西扔我腿上了、磕了一下，应该有点淤青，不过不碍事，你没看我这都好好走回来了吗？还有心思给你买夜宵呢！”他手也没闲着，把桌上的东西归拢过来，“明天差不多就好了，也不妨碍训练什么的，你老、我皮糙肉厚着呢，这粥喝不喝啊你不喝我喝了啊……”
　　林况笑了，说：“怎么不自称我老公了？”
　　“……咳咳！”楚骁像被呛到了似的、剧烈咳嗽起来，完了埋头把粥推到一边，单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这什么倒霉粥，再也不买了……”
　　……先前破罐破摔才胆儿肥到敢用这个自称“欺负”林况，眼下一有和好的迹象、他又巴巴地怂了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啊！
　　然而他虽然没说，林况却好像自然而然懂了似的，看着他眼睛弯弯地，哄小孩儿似的轻轻说：“嗯，不买了不买了。”
　　楚骁也看着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笑眼。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林况笑，在学生会里、各种学校公开场合上，包括第一眼看见这个人，他展露温柔笑容的时候不要太多。但他现在觉得，只有见过了林况真正笑容的人，才有资格说他笑起来有多好看。
　　回酒店的路上，林况还是坚持陪楚骁去药店买了跌打损伤药，防止留下隐患。第二天训练，楚骁还特意撸了裤腿给他看，为表示自己确实没什么大碍，拉着林况的手问他需不需要好好“验证”一番，被路过的温实凯吐槽“瞎了我的24k钛合金狗眼”。
　　今晚本应该是四分之一决赛第一场的比赛，深巷明朝vs醉春风，三千谛也在比赛即将开始时准备到场观摩，谁知道官方忽然通知，今晚的比赛临时取消了。
　　到场的选手和观众都一脸懵逼，不少人是为了喜爱的选手队伍赶过来的，第二天车票就走，结果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许多人滞留在场馆内，向官方讨要说法。
　　官方的工作人员也一脸为难，不停道歉着，表示会免费派车送所有观众回酒店，明天一早更会发布正式的解释通告，拿出弥补方案，请大家保持电话畅通。
　　经过一番安抚，滞留现场的观众意识到即使这样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陆陆续续地在工作人员处登记了信息，坐上官方安排的大巴离开了场馆。
　　“既然今天咱们已经提前训练了，我也不是那种魔鬼教练哈。”由于事发突然，三千谛也不了解比赛为什么突然临时取消，今辞非道，“想休息的，可以回酒店睡一个小时再来，想训练的，就跟我一块儿回去训练室。”
　　当下没人有异议，全队几乎都准备直接回训练室继续训练，唯独林况说：“我有东西落在酒店了，我回去一趟。”
　　“行，那让咱队的车先在酒店停一下，再去训练馆，反正离得也不远。”楚骁道，“用不用我陪你？”
　　林况说：“……不用。”
　　温实凯见状大笑：“谁家上楼拿个东西还用人陪的，不是人家需要你陪，是楚队你想跟着林哥吧！”
　　楚骁掐着他的胖脸道：“闭嘴吧你！”
　　于是林况独自在酒店下了车，这个时间酒店里人不多，电梯空无一人，他按了楼层、玩着手机等电梯门快合上时，忽然听见外面“叮”地一声，有人挤了进来。
　　林况本来没想看，但新进来那人似乎毫无自觉，挺宽敞的电梯，偏偏要站到他身边，两人的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林况不大舒服地往后让了一步，下意识抬头，才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秦珩。
　　秦珩笑微微的：“真巧。”
　　林况对他轻轻点了下头，又往旁边让了一步。
　　“你的接触恐惧症还没好？”秦珩一边笑问，一边得寸进尺地再往他身边靠了一步。
　　林况皱了下眉，秦珩挨得过近、让他有种私人领域被侵犯的不爽感，他也不再顾忌，直接退到电梯的另一头，说道：“我没有接触恐惧症，就是单纯反感而已，别把奇奇怪怪的病扣到我头上。不站一米内说不了话吗？”
　　“没有，只是我的猫很喜欢你，”秦珩笑道，“如果我身上沾了你的气味回去，该隐会很开心。”
　　“……”林况说，“你不应该来打电竞，去拍奇幻恐怖片比较适合你。”
　　“既然是你说的，”秦珩居然状似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那我以后会考虑这个方向。”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况对这方面其实相当敏锐，“别总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似是而非？有吗？”秦珩莞尔道，“我以为我的表现已经非常明确了，我想要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在他说出“那就是你”的同一时间，电梯猛然一震，刹那间灯光熄灭，狭小的封闭空间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这是……停电了？”秦珩的声音里非但没有紧张，居然还显得有点欣然。
　　“……”林况后背靠上墙壁，在心里无声骂了句。
　　这还真成恐怖片现场了。
　　林况给酒店方面打了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打通，前台慌里慌张地接了，一边道歉一边说他们正在全力抢修中，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恢复电路供应巴拉巴拉……虽然得到的是聊胜于无的安慰，但至少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
　　林况靠在电梯墙壁上，慢慢吐了口气。
　　“没想到机缘巧合，我还能有这么段和你聊天的机会，楚骁平时把你看得那么紧——”秦珩在黑暗中忽然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严格说还没有，不过林况才不想告诉他，低头看手机不说话。
　　“其实，不止是我的猫很喜欢你。我有没有说过，你的长相也是我最喜欢的那一型？”秦珩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喑哑而缱绻，暧昧地贴近，“林况，我不比他差不是吗？”
　　林况滑屏的指尖微微一顿。
　　“我也会一样对你好，而且我比他更懂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过得更舒心。”借着林况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秦珩循循善诱，“转会费我可以给你这个数……你将一直是第一治疗位，无论鸦杀获得什么荣誉，我也只会让你与我并肩、共享荣光……”
　　林况抬起头来：“一个队三个治疗位，你放得下吗？”
　　“花无邪到后面几乎连场都上不了，他算什么治疗位？”秦珩笑了，“叶雪流操作虽然好，但越来越难掌控，何况他的……”他似乎是有所顾忌，言而未竟，“如果你来，我们就只有一个治疗位。”
　　“所以，花无邪技术不够，价值不高；叶雪流身上不稳定因素太多，价值波动太大……”林况也笑了一下，“那你怎么没想过，我比叶雪流还大几岁，一旦准备退役，同样也会迅速失去所有价值？”
　　“不会，剑侠竞技对手速和身体机能的要求不比其他游戏，选手的职业生涯会相当长……”
　　林况冷眼看着秦珩侃侃而谈，他似乎完全没想过要否定林况的“价值无用论”。
　　“鸦杀队长真不容易，居然还得靠色诱来招揽新人……”林况听着头顶一片嘈杂，似乎是来电了。紧接着，属于现代文明的明亮光线重新照亮整个电梯，他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笑看秦珩一眼，“但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你其实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还有一点你从一开始就说错了。”伴着电梯重新启动、缓缓上升的声音，林况说，“你当然比他差，在某些方面，差得还特别远。”
　　从电梯出来，林况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人影噔噔噔迎面扑来、一把将他抱住：“宝贝儿，担心死我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况下意识就想挣扎，等闻到鼻息间熟悉的、混合着皂荚清香的薄汗气味，他稍稍一顿，乖乖靠在来人怀里没动。
　　这酒店住满了选手，这会儿听说有人被困在电梯里，不少人出来围观。楚骁这一扑，简直从动作到语言都夸张到了一定限度，旁边人知道的猜他是在对谁示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这么戏精上身，在旁边捂着脸笑：“卧槽，没眼看啊没眼看！”
　　林况居然还怪懂得配合楚骁，说了句：“所以为什么来这么晚？”
　　口吻任性又天然娇，在场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因为我去开了个会。”楚骁在林况耳边低声说，“关于官方为什么取消了今晚的比赛。”
　　——“抽签有人作弊。”
　　“抽签也能作弊？”林况不可思议道。
　　“详细的回去路上解释吧，不过要用一句话概括结果的话，那就是，”楚骁道，“我们下一场的对手，已经变成了鸦杀。”


第37章 
　　“抽签也能作弊吗？”回训练场馆的车上，林况再次提出他的疑问。
　　他虽然没参与抽签，但听说进入八强赛之后，官方启用了系统抽取程序，将8支队伍编号后放入同一个抽签池中，由电子程序随机抽取，按理说杜绝了人为作弊的可能性，没想到偏偏就是这一次出了问题。
　　“对。”楚骁点头道，“‘明月下天山’那个队买通了操作程序的人，通过添加代码在里面做了手脚，让他们抽到了‘别打我是友军’。”
　　“这两队合谋？”林况挑眉道，“不然‘明月下天山’怎么自信一定能打赢他们？”
　　“是有这个可能，也可能‘别打我是友军’是被买通了，遭遇之后会故意输给‘明月下天山’，但官方目前没有证据。”楚骁道，“官方只是察觉到代码异常，才顺藤摸瓜揪出了‘明月下天山’，但‘别打我是友军’现在坚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明月下天山’觉得他们队太弱了、才想方设法作弊抽到他们队的。”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林况评价。
　　“但这次这两个队都很小心，官方没有证据，”楚骁摇了摇头道，“只能疑罪从无。”
　　“至于吗？”林况不解，“就为了进四强，又是收买程序员又是收买别的队，万一前三都没进去，很可能会亏本啊。”
　　“五十弦连进前三的希望都没有，你看他们对我们下手的时候心软了吗？”楚骁道，“而且，假如没被发现，‘明月下天山’这套作弊方案比五十弦的可复制性更强，他们完全可以在决赛半决赛故技重施，到时候获得的名声地位，就不是现阶段这些付出能比的了。”
　　“那现在官方的处理结果？”
　　“‘明月下天山’取消成绩和比赛资格，剩余7支队伍重新抽签，还用回原来的老方法，把所有队编号做成签放在抽签箱里，各队队长挨个上去抽。”楚骁道，“其实还就是这种傻瓜老办法最靠谱，众目睽睽，抽完还能检查和比对，比高科技有底多了。”
　　“7支队伍，你们是怎么抽的？”
　　“哦，是先把所有队随机编号，1号轮空直接晋级，剩下的队再混合抽签。”楚骁道。
　　“谁抽到的1号？”
　　“邪魂圣殿。”楚骁感慨道，“卧槽，他们是真的欧，他们队长第三个抽的，上来看都没看，随手那么一拿，直接就是1！”
　　“咱们是第几个抽的？”
　　“第一个！论资排辈咱们三千谛哪可能在别人后边！”
　　“……所以第一个抽的你，不光成功避开1号，还顺利抽到了鸦杀？”
　　“……”楚骁哑口无言，悲愤道，“黑鬼有错吗！”
　　车子缓缓在场馆门口停下，两人还没下车，便看见邪魂圣殿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从门口走出来，风中隐约飘来几个欢呼的字节“……太爽了……“……好好庆祝！”“……吃火锅去啰！”……
　　楚骁扭头，凄然道：“快乐是欧洲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林况慈爱地摸了摸他的狗头：“回去先洗手。”
　　第二天一早，剑侠江湖官方便发布了关于昨天临时取消比赛的解释通告，通告里说明了“明月下天山”的作弊行为，并对昨日到场观众提出了一系列补偿措施，包括全额退票、补贴路费、赠送绝版挂件等，基本上安抚了人们没能看到心仪战队选手的失落。
　　“得亏我们场馆没那么大，来的人不算太多，不然全都补贴路费，官方得赔死。”温实凯对此啧啧感叹，“还有，‘别打我是友军’在官方通告里提都没提啊，光留‘明月下天山’被群众声讨——他们也太精了，一点把柄都没让抓到。”
　　“精归精，重新抽签以后，他们下一场的对手可是深巷明朝。躲得了这次躲不过下次，要想走得长远，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楚骁飞瞟林况，余光触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气势弱了一半，“所以说运气什么的都是浮云，对吧啊哈哈……”
　　林况眼睛微弯地瞥了他一眼，给他面子地没搭腔，转而问一旁的陆梵：“陆梵，你最近跟叶雪流还有联系吗？他身体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虽然昨天秦珩没说出来，但林况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可能有什么新变化。
　　“他？”陆梵微微一愕，思索片刻道，“他前两天回了趟老家，当天去当天回的，但是回来以后就没再联系过我。昨天我看见他和叶冰崖走在一起，他好像有点恍惚，迎面撞上我都没什么反应。如果是身体状态方面的话，他不主动对我说，应该就是不想告诉我。”他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林哥你为什么这么问，秦珩有说他身体的事吗？”
　　林况摇头道：“他没说，我就是问问。”
　　“说起来，昨天秦扒皮跟林哥你不是被困在电梯里了吗，抽签是叶雪流替的。”温实凯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昨天我跟楚队过去，看他胳膊姿势好像有点别扭，不过因为楚队一下就抽到了鸦杀，他全程都把手抄在兜里，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陆梵眉头一下皱起，追问道：“真的？”
　　“……你这么问，我也不能多确定，毕竟当时那屋子里挤了那么多人。”温实凯道，“最近鸦杀连着几场比赛都是他打全场，现在抽到我们，肯定还得加强训练，熊孩子估计确实挺累的。昨天你要是没留下训练，跟我们一块儿去就好了。”
　　但现实也没有“要是”可讲，陆梵一声不吭地低头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唐非风风火火推门进来说：“听说了吗，台风要提前登陆了！”
　　温实凯“啊”了声说：“这么快？！”
　　z城位于沿海地带，剑侠大师赛又每年都举办在9-11月份，刚好赶上台风多发期。上届大师赛的选手们也碰见过台风，只不过z城不在台风中心，受影响比较小，除了下了两天雨、官方中断了一天比赛外，其余一切都照常进行。
　　据说今年登陆的台风强度更大、范围更广，不过z城依然不在风暴中心，所以官方虽然事先通知了，但大家都没有太紧张。
　　“昨晚提前在f国登陆了，听说破坏性特强！”唐非道，“虽然不至于把z城摧残成什么样……但天气预报都说今明两天z城会下暴雨，考虑到现场观众，比赛很有可能中断。”
　　“那正好，”温实凯欣然道，“留出两天，我们还能多训练训练！”
　　“美得你，”唐非翻了个白眼道，“要是真下大暴雨，场馆也很可能停电，到时候你抓瞎对着空气盲打啊？”
　　温实凯非常有乐观精神：“没事儿，那我们训练不了，鸦杀也甭想练！大家都是同个起点的，公平！”
　　唐非好气又好笑地弹了他个脑瓜崩：“等官方通知吧，看他们安排。人都到齐了没？先开始训练！”
　　官方通知当天傍晚就下来了：考虑到选手和观众的人身安全，大师赛暂时停赛三天，三天后若台风散尽，将继续正常比赛流程。
　　三千谛和鸦杀的对决时间也自然而然顺延——自从重新抽签，官方发布了新的分组情况以后，玩家和观众们都对上届冠亚军的提前遭遇充满了期待，正好台风天比赛暂停无事可做，论坛贴吧纷纷下注，光是押下的黄瓜菊花都够养活半个z城人口了。
　　自从海选赛开赛以来，习惯了每天关注紧张赛事节奏的观众们，还是第一次度过这么寂寞又漫长的三天，以至于第三天傍晚，论坛飘得最高的水帖是：《我真的等得快长毛了，三千谛和鸦杀的世纪之战快点来啊啊啊！！进来押最后一次胜负，落子无悔了！！！》
　　群众们对这次“世纪之战”的期待，在台风天的推动下达到了顶峰，而三千谛全体成员在看到帖子后，也于百忙中抽出时间、披上小号，为自己的战队献上祝（毒）福（奶）——
　　三千谛冲鸭！三千谛一定会赢！
　　他们的训练馆原本不是专业的电竞场馆，也怪不容易的，虽然艰辛挺过了连续三日的疾风暴雨，却还是在最后一个晚上败下阵来——半夜十二点，三千谛刚刚结束一段训练，忽听头顶“啪”地一声、灯管冒出一团火花，旋即变成一片漆黑：停电了。
　　外面下着雨，雨水噼噼啪啪映在落地窗上，倒显得比室内更亮，沈阳出去找了场馆负责人，说正在叫人抢修，明天应该就能恢复电力供应。
　　“这天气还是别出去了，叫人家司机冒险过来也不好。”沈阳问负责人要了好几条毯子来，抱在怀里絮絮地说，“咱们都火力旺的大小伙子，先在休息室沙发上对付一宿，等明天一早雨停了再走。”
　　“明天不用训练，回酒店以后好好睡一觉，少吃东西。”楚骁从沈阳怀里接过毯子，挨个扔给队员，“养精蓄锐，晚上就比赛了。”
　　“比赛前最后一天晚上停电，没训练完，”温实凯仰在沙发上，喃喃地说，“总觉得心里怪虚的。”
　　“虚什么虚，鸦杀跟我们也一样。”楚骁把毯子兜头扔过去，砸得温实凯“嗷”地怪叫一声。
　　林况是唯一一个平平顺顺伸手接过毯子的，他把暖洋洋的毛毯抱在怀里，笑着看他们打闹：“我们会赢的。”
　　休息室沙发有好几张，楚骁却非要跟林况挤一个沙发睡，众人对他无耻行径见怪不怪，而且林况本人都没意见，就都打着哈欠装作没看见。
　　最开始两人各靠一头，楚骁老忍不住坐起来，小声跟林况没话找话：“林况。”
　　林况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你怕吗？要不我们去靠窗那个沙发睡？我给你拉开窗帘。”
　　“不用，我不怎么怕黑，”林况轻声回答他，“上次电梯也是黑加上封闭空间，才比较紧张，这种程度没事。”上次电梯被困，楚骁在他背后摸到一手冷汗，当时当着众人面没问，后来也没提，林况还以为他没在意，没想到都还记着。
　　“哦……”楚骁想了想又道，“那你饿吗？夜宵还没吃，低血糖会不会又犯了，你头晕吗？我这有糖你要吗？”
　　“还好。”林况说着，还是张嘴咬了楚骁递过来的糖。
　　“你那个姿势睡舒服吗？……那个扶手硌得慌吧，要不我……”
　　林况顶着睡得蓬蓬的头发坐起来，手上拽了楚骁一把，脑袋磕在楚骁肩膀上，不动了。
　　楚骁喋喋不休的嘴巴也终于不动了。
　　“满意了吧？”林况困乎乎地说，“睡觉。”
　　“……”片刻后，楚骁在黑暗中喉结一动，小声说，“还差点儿。”
　　林况有些茫然地在他肩膀偏过脸，半睁开眼，眼睫下的阴影在眼尾形成堪称漂亮的弧度。
　　楚骁扳起他的下颌，极近的距离里凑过去，吻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嘴唇。
　　林况手腕抵在他胸口，半晌都没有动。唇舌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经历了羞怯的问好、来回的试探，渐渐湿濡而滚烫地缠绵在一起。
　　“……我的糖好甜。”绵密亲吻的间隙里，楚骁说。
　　周围是鼾声此起彼伏的队友，林况和他裹在同一张毯子里，竖起手指轻轻给他比了个“嘘”。
　　楚骁放低了声音说：
　　“你也好甜。”


第38章 
　　“大家好，现在是《剑侠江湖》第二届大师赛四分之一决赛第一场的直播现场，比赛双方队伍是三千谛vs鸦杀，我是今天的值班解说‘苟富贵’，大家可以直接叫我老狗……”
　　“我是今天的值班解说，临山竹，大家可以叫我山竹。”
　　官方解说走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路线，总共四位解说、两男两女，两个糙汉男解说不必说，两位女解说则负担起了美化直播间、净化观众眼球的重任，一个美艳御姐、一个娇小软萌，今天的值班解说山竹还穿了剑侠灵仙门派的萝莉cos服，愈发显得甜蜜可爱。
　　只不过今天的观众们却无暇顾及她的美貌：
　　“山竹好可爱三千谛来了吗？？我没看到观众席有银白色啊？？”
　　“你第一次看？现在选手都是从后台进场了，我也没看到我家鸦杀。”
　　“我也是第一次看！前两天台风论坛上全是这个，忍不住过来围观了。”
　　“啊啊啊进场了！！导播切镜头！鸦杀最帅！！！”
　　“三千帝赛高！！”
　　……
　　打从今天一下车，三千谛全员便被十数个长枪短炮和热情的粉丝们团团包围。粉丝小姐姐们举着手幅、灯牌，一边大声喊着支持的队员名字，一边拼命地往前挤。林况和楚骁走在最前边，林况一面随口回答问题，一面压低声音忍笑问身后死死拽他衣角的温实凯：“你们不是前辈么？怎么还没习惯？”
　　“前辈、前辈也没见过这阵仗啊……！”温实凯结结巴巴道，“去年我们打到决赛也没见过这么多人，这届是真火了……别采访我，你们、你们问我队长去！”
　　预先经历了这一出，当三千谛一行人从后台走出，面对骤亮的灯光、和汹涌呼喊他们战队名字的人潮时，温实凯好歹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镇定，面无表情地跟着队友们走到选手席坐下。
　　“你顺拐了。”陆梵在后边提醒他。
　　“我脸都要僵了……卧槽？！”
　　好在没人注意到他，因为鸦杀紧跟着也出来了，他们的欢呼声同样不小，“鸦杀”因为只有两个字，做出来的灯牌也显得比三千谛更大一点儿，尽管实际粉丝人数不及三千谛，在直播镜头里的效果居然是平分秋色的。
　　秦珩对着观众席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顿时引起更大的欢呼声，叶雪流走在最后面，他换了件连帽卫衣，不变的是依然把兜帽拉起来，好像很畏冷似的，看不清楚他的脸。
　　观众席有人的分贝尤其高：“啊啊啊啊啊叶雪流！多穿衣服多吃饭，养好身体，妈妈爱你！！！”
　　“啥？”温实凯惊诧道，“他妈都来了？！”
　　“那个叫‘亲妈粉’，”陆梵无语道，“都是网上来的。”
　　这届大师赛比往届更红更“爆”的原因之一，就是吸引到了不少圈外粉丝，有线下赛当晚热搜吸到的颜值粉、粉，也有后来精彩战局吸到的别圈游戏粉，包括鸦杀有一场比赛的动图也转出了圈，腹黑队长和傲娇队员的组合吸引到不少粉丝。
　　那组动图里，叶雪流蜷在座位上嘴角微抿、打出制胜一击的画面也击中了无数人的姨母心：“呜呜呜妈妈抱抱”“啊啊啊啊妈妈爱你”……加上近期他上场频率又高，最后竟然形成了一批蔚为可观的粉丝群。
　　“不用羡慕，你虽然没有亲妈粉，但你有亲爸粉啊。”楚骁最后测试一遍机子，悠然道。
　　“啊？”温实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来，好好赢了这局。”楚骁微笑道，“爸爸爱你。”
　　“现在是双方确定第一局职业配置、进行准备的时间，让我们等等看，两边各会派出什么样的阵容呢……山竹，你要不要来猜一猜？”等待的时间里，为了不让场上冷场，解说尽可能地活跃着气氛。
　　“嗯……一般来说，第一局不ban职业，两边都会派出自身最优势的职业配置。”山竹也不仅仅是花瓶，说起规则规律来同样头头是道，“鸦杀的虎刹幽歌灵仙在前面的比赛里几乎无往不利，虎刹的高伤害配合幽歌精准的控制，再配上叶雪流明明是治疗、却鬼魅般飘忽不定的走位和攻击，目前上场的胜率是100%，对，没有一局输过！”
　　“因此，我认为鸦杀第一局会上‘忽悠灵’这个配置，”山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而三千谛就比较难预测了，因为有楚照的昆仑在，他们的‘昆少苍’和‘昆碎苍’都是非常有名的配置，最近又有了同样犀利的‘少洛苍’……不过，如果对手是‘忽悠灵’这个配置的话，我会更倾向于机动性更强的‘昆碎苍’！”
　　她话音刚落，场馆中央的led大屏就湛然一亮，刷新出双方选择完毕的上场阵容和职业——
　　三千谛：
　　【楚照，队内主输出，上场职业：昆仑。】
　　【陆梵，队内输出，上场职业：碎影。】
　　【乌龙奶盖，队内主治疗，上场职业：苍术。】
　　鸦杀：
　　【他对你好吗，队内主输出，上场职业：虎刹。】
　　【秦珩，队内输出，上场职业：幽歌。】
　　【花无邪，队内治疗，上场职业：灵仙。】
　　“果然是‘忽悠灵’对‘昆碎苍’，山竹的预测果然准确！”老狗笑着恭维山竹，“只不过……”两个解说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最终没把“只不过”什么说出来。
　　“叶雪流为什么没上？！”选手席内，温实凯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鸦杀的‘忽悠灵’无往不利，里面起码有一半叶雪流的功劳！特别这次还对上咱们队，他们怎么敢让花无邪上场？”
　　——了解内情的人，此刻心里都隐隐浮现一个猜测：是否叶雪流现在某些方面的状况，已经到了不适合上场的地步？
　　陆梵眉头紧皱，捏着耳麦的手指都微微有些变形。
　　“别过度紧张。”这次有了隔板，楚骁看不见身边人的状态，但不妨碍他猜到，“也可能是花无邪有了秘密武器，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别中招，拿出120%的状态比赛，有什么都等到场下去说。”
　　陆梵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是。”
　　“要是我们赢了，学长，”楚骁涎着脸活跃气氛，“你能不能……”
　　“别立flag，别乱讲话，一切与比赛无关的东西我都建议你闭嘴，麦里不止我们三个在听。”林况冷漠.jpg把人怼回去以后，嘴角又忍不住扬了一扬，“加油，楚神。”
　　“加油，”楚骁笑了起来，“陆神，奶盖盖神。”
　　虽然大家都吃惊于鸦杀第一场为什么派了花无邪、而没让叶雪流上场，碍于花无邪在场而没有明确表达出来，但当开场三分钟后，花无邪被怼在铸剑炉上、只来得及按出一个减伤就被生生强打死的时候，所有人都森森震惊了。
　　直播弹幕疯狂刷着问号，好一会儿才有人能组织出语言：
　　“我屮艸芔茻是我眼花了？花无邪什么时候变这么捞了？？？”
　　“你们看见没，秦珩在台子上被打，他被推到台子下面还封了轻功，不能直接跳上来，他竟然往左边的台阶走，三千谛刚在上面把秦珩的解控大招打出来，一看他送上门，反手就是一顿轰！”
　　“看见了，他这时候按解控加减伤，一个小轻功竟然又闷头冲到了铸剑炉上，让陆梵瞬间控住，他手上再没解控了，可不让人活生生给摁着打死了。”
　　“迷路头铁送命型治疗，牛批啊”
　　“菜得我不敢置信。”
　　“最近看他直播，好像秦珩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叶雪流练，他就只能找二队的新人dps打，没有那种极端环境，水平下降也难免的吧……”
　　“虽然嫌弃他人品太low脱粉了，但我也曾经爱过他的t t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不应该做那种选择。”
　　“被自己背叛的前队友开场三分钟内顶着减伤强打死，这也太几把酸爽了吧。”
　　……
　　“竟然真的没有秘密武器？”三千谛选手席里，众人反而略带失望，“花无邪这下彻底成了叶雪流的替补了。”
　　“他别的时候替还行，我们对他太了解了。”楚骁道，“打他就跟打自己儿子一样。”
　　林况正用毛巾擦着自己的手，闻言转头瞥了他一眼。
　　楚骁立刻改口：“三千谛没有这么不孝的儿子！”
　　彻底打崩花无邪，也没能让三千谛的气氛变得多积极喜庆，所有人不自觉来回扫视着led大屏和自己面前的屏幕，等待下一场开始。
　　“哎陆梵，叶雪流上了上了！”第二场的出战名单刷出来时，温实凯第一个抬头提醒陆梵，“他能上场，你快别跟死了老婆似的一脸沉重了！！”
　　陆梵冷冷横了他一眼，温实凯一缩脖子、噤了声。楚骁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似的，摸着下巴道：“哎，我的队员这么关心对手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不太好？”
　　“抱歉队长，”陆梵低声道，“赛场上我绝对不会有私心。”
　　“不是说你这个。”楚骁摆了下手，“总这么惦记也不是个事儿，又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想上就上，早点下手，尽快解决，省得拖拖拉拉出更多问题，知道了吗？”
　　陆梵神色微动，片刻后认真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第二局双方都ban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业，于是配置照旧，依然是“忽悠灵”对战“昆碎苍”。
　　和上场一模一样的配置，观众们却并未感到丝毫疲劳或厌倦：因为这一场，“叶雪流”出现在了鸦杀的出战名单中。
　　“雪流妈妈爱你！”那位高分贝的女观众依然贡献出了她的独特应援，倒是叶雪流像是现在才听清楚这句，抬眼看过去，脸上表情惊疑而不解。
　　“地图刷出来了，桃花苑！”导播没有过多关注选手，因为比赛地图已经确定了，老狗不失时机地进行解说，“今年大师赛，桃花苑这张图的出镜率可真高……”
　　山竹补充道：“两边都是高机动性的配置，这个地图对他们来讲还不错。”
　　“开场我和林况先过去，”倒计时开始后，楚骁布置战术，“陆梵你隐身绕到叶雪流背后强打一波，逼出他的大技能之后过来跟我一起打dps，随时转火，知道吗？”
　　陆梵道：“好。”
　　倒计时读秒结束，林况给两人套了状态、小持续治疗技能，陆梵背后弧光一闪，化作一道虚影，无声无息隐身潜行。而白衣小萝莉跟在剑客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入了地图。
　　“秦珩隐身了，目测他离我们不会很远。这边只有虎刹他对你好吗，叶雪流落在后面了。”楚骁操纵着屏幕上的剑客，边往前走边说道。
　　开场15s，楚照乌龙奶盖与他对你好吗遭遇，[他对你好吗]毫不迟疑，起手[奔掠如火]将三人同时带入战斗状态。
　　陆梵同时隐身出来，一个流离锁将叶雪流控在原地，叶雪流身上顶着减伤一动不动，等控制时间过去之后一个小轻功反向逃跑，一面逃跑、一面给自己套了灵仙的单加持续技能：玲珑吟。
　　“灵仙作为治疗职业的特点就是灵活，虽然在奶量上不比苍术，但要说机动性，则是远远超过的。”解说老狗道，“究竟叶雪流能逃脱陆梵的控制吗？”
　　开场30s，秦珩从虎刹身边现身，两个dps的伤害非常可观，乌龙奶盖不得不用大技能才顶住了两人的血条。
　　开场35s，叶雪流成功绕回自家dps身边，将两名dps的血条补满。
　　“他身上技能还很多，”陆梵道，“我要再把他拉到一边，耗一耗他的技能吗？”
　　楚骁道：“行，你去。”
　　开场40s，叶雪流再次被陆梵控制，他再次反身向地图另一边逃跑。
　　目前为止看起来一切顺利。
　　秦珩几乎同时也给[乌龙奶盖]上了控制，林况一瞟虎刹，迅速从他的动作中判断出他即将开大招。于是林况按出解控，在虎刹的技能红光轰到楚照身上的同时，来自乌龙奶盖的治疗技也及时笼罩、守住了血条。
　　“预判漂亮！”老狗感叹。
　　幽歌毫不迟疑地隐了身。
　　“陆梵过来，跟我们打一波虎刹，他想跑……”楚骁急促道，“等等！”
　　从地图上的红点看，幽歌竟然放弃了这头，鬼魅般移动到叶雪流和陆梵身边，而虎刹也早有预谋一般冲过去，啪啪啪啪不要钱似的甩控制和伤害技能。
　　陆梵被两个dps缠住，脱身不得，技能又在cd，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治疗解救。
　　乌龙奶盖一个小轻功冲过去，刚绕过卡视角的丛丛花树，身上忽然蒙上一层光效，身后翩然浮现一朵辛夷花。
　　那是灵仙唯一控制技能的标志——轻云决，技能说明在场所有人都记得：让敌人如罩云雾，5s内不可移动，也无法被攻击。
　　而乌龙奶盖手里，现在已经没有解控技能了。
　　开场1分17秒，系统刷出通知：
　　【[他对你好吗]击杀了[陆梵]。】


第39章 
　　“我的。”
　　退出地图之后，陆梵沉默片刻，说道，“我的，刚才我技能用太快了，他们反身打我的时候我也没第一时间喊配合。”
　　林况吐出一口气，道：“我也有锅，是我疏忽了叶雪流还有轻云决，直接交了解控。”
　　“不是你的锅。”陆梵摇头道，“刚才虎刹幽歌那一波伤害你必须交解控，不然死的就是楚队了。”
　　林况道：“我过来的时候，要预先跟叶雪流卡个视角就好了……”
　　“你是预判，又不是未卜先知。”楚骁笑了下，顺手一人扔过去一片口香糖，“好了，都别检讨了，任何人都会有失误。胜负本来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他们摘了耳机，解说的声音透过玻璃、隐隐约约地传到他们耳中：“马上就是最精彩刺激的绝杀局了，这应该是两队在本届大师赛都第一次打到绝杀局，果然是上届冠亚军的相遇，强强碰撞！”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双方将马上进入绝杀局的ban选和准备当中……”
　　“绝杀局，这个名字起得好。”楚骁笑道，“绝地反杀，一听就让人热血沸腾。”
　　温实凯操纵着大和尚，传送回自己的门派地图虔诚拜了拜；林况戴上他那副无框眼镜，盯着屏幕、扶了下耳麦确认道：“能听清楚吗？”
　　“能。”楚骁略一颔首，“那我提交了？”
　　另两人几乎同时应答：“好。”
　　看不见的弓弦在所有人心脏深处越绷越紧，紧张与激切像无形的电流般滚过每一个人的喉头，但他们必须让自己的手稳如泰山。
　　胜负决于刹那之间，毫无侥幸可言。
　　绝杀局的阵容出来，三千谛是楚照、温时初、乌龙奶盖的昆仑少林苍术配置，鸦杀则依然是秦珩、他对你好吗、叶雪流的幽歌虎刹灵仙配置。
　　“看来两队都对自己有着强大的自信，默契地没有ban掉对方的强势配置，有种‘我就是要打败最强的你’的感觉！”老狗玩笑道，“鸦杀这边，‘忽悠灵’配置更是已经连上三局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鸦杀对三千谛的重视……”
　　“这场的地图刷出来了！”山竹惊呼道，“是长安雨巷，今年的新地图！”
　　“不容易，”老狗眼前一亮，“我挺喜欢这张图的，但自从今年解说、就没见过抽到它的队伍，我还以为是程序员把它雪藏了呢。”
　　短暂的过图读取之后，三千谛队员进入地图。眼前是灰色绵延的雨幕，纵横错落的古长安街巷笼着一层薄雾，客栈窗下尽是低低的芭蕉丛，深绿的叶子被雨滴打得淅淅沥沥地响。
　　这张图是剑侠今年新推出的，也是游戏在克服某些技术难关后的成果——雨巷内所有民居都做了建模，玩家甚至可以走进每一间客栈、酒楼乃至闺房，借游戏人物的手、抚摸屋内细致入微的陈设——这也意味着，在这张地图里，非常容易面临巷战、室内战、遭遇战，对所有玩家的走位、意识、判断要求都非常高，可以说是菜鸟的噩梦、高玩的天堂。
　　“刚开局，腿短的挨着我走，”白衣小萝莉在大和尚身边蹦了蹦，又对剑客做了个“敲打”的表情动作，“手短的也时刻注意我的位置。”
　　没错，虽然昆仑高伤害，强控制，能掌控全局、精准抓点，但这游戏策划在设计时就没打算出一个完美职业，昆仑的最大弱点就是手短：和位移技能少代表的“腿短”不同，“手短”是指攻击范围小，昆仑的某些技能必须要贴脸才打得出伤害，这也就更加考验玩家的走位和自保水平。
　　楚骁闻言，在麦里轻轻笑了声：“怎么不说你自己腿短手也短？”
　　dps再怎么手短腿短，也比不过被策划担心治疗作用太强、刻意在这方面大加限制的苍术。
　　林况理所当然道：“所以才叫你们盯着我，不然你们被打了还满场乱窜，我追不上你们可不是我的锅。”
　　“没事儿林哥，”温实凯道，“到时候要是隔得太远，你就直接上马来追，大马那么明显，我们一定会发现的！”
　　“也行，队友被打、我骑马观战，”林况道，“这个打法应该也能出圈。”
　　“是沙雕出圈吧。”楚骁忍不住笑了一句，几句玩笑过后，气氛已然轻松了不少，排排站在准备区的游戏人物们抻抻胳膊抻抻腿儿、左三圈右三圈，好像也有了生命似的热身活动起来。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
　　比赛开始！
　　这一局双方都很谨慎，先是隔着一间茶馆的茶幡对望、试探，短暂交锋过一轮以后，不约而同藏匿进雨巷的阴影里。
　　解说席上的老狗咋舌：“这一局两边都非常小心，dps都没开大招、只摸一下就走，双方的治疗也是各自选了一个恰当的距离，卡到了彼此的视角，看来谁都不想被对方干扰。”
　　“势均力敌。”山竹道，“但楚神……楚照的风格一向不是走保守路线，让他一直用这种打法会不会太勉强……”她话音未落，几乎立时激动得提高了声音，“楚照出来了！八卦玄阵配合碎星斩月，打的是[他对你好吗]！！”
　　“楚照果然刚，第一个打破僵局。”老狗赞赏道，“不过刚开局，所有人的技能都还捏在手里，这一波应该没什么问题……果然，[他对你好吗]开出了[虎尾春冰]，叶雪流也给了他[玲珑吟]治疗外加[风前舞]减伤，这一波安全。”
　　鸦杀转身往街巷更深处逃去，楚照与温时初紧紧追在后面，秦珩忽然隐身，楚照意识到之后立刻后撤，果然秦珩出现在[乌龙奶盖]附近，荡旋鬼手加醉梦穿心，对着白衣小萝莉噼噼啪啪、反手强打一波伤害。
　　好在这一次突袭也被[乌龙奶盖]及时开出了解控、楚照他们回头驰援化解，导播将镜头切到[叶雪流]视角，发现他正不紧不慢地对着秦珩、卡视角读条玲珑吟，几束治愈光芒下来，鸦杀全员的血条再次回到健康状态。
　　“现在[乌龙奶盖]手上也没有解控，他不打算再用[轻云决]了吗？”山竹问道。
　　“这时候[轻云决]不能乱用，”老狗摇头道，“别忘了轻云决的技能说明，是5s内不可移动也无法被攻击。上场他是靠‘不可移动’取胜，但更多时候、‘无法被攻击’才是重点。如果运用不当，你不是在控制，而是在给对方白送足足5s的缓冲cd时间。”
　　“原来如此，是我对[轻云决]的认识不够深刻。”山竹萌萌地张圆了嘴，点头表示理解，继续解说，“……目前场上双方你来我往，互相的技能有所消耗，但不少技能的cd也在恢复，可以说场面比较胶着。”
　　的确是胶着。
　　这场绝杀局对两队来说都至关重要，因此每个人都无比专注，意识全速运转，手速飙到极限：一直到比赛进行到第十二分钟，数次命悬一线、血条几乎清空的时刻，都或者靠双方治疗的精准操作、或者靠dps关键时刻的配合，惊险万分地救了回来，现场观众席连连发出惊呼，直播弹幕也全情投入：
　　【啊啊啊啊刚才就差那么一点！急得我坐不住了，在房间里直跺脚，我妈都来问我怎么了】
　　【我不行了连着12分钟大气都不敢喘，我要过呼吸了。】
　　【我紧张过度心快跳出来了，感觉不吸氧都看不下去，战友们拜拜，我直接等结果好了。】
　　【……战友们我回来了，不行我忍不了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最后谁输谁赢！！】
　　……
　　到第十四分钟时，双方队员都开始露出疲态——哪怕是成人，高度集中精神状态的时间也有极限，这是人类的身体构造决定的，不受主观意志左右——三千谛选手席中，楚骁低声鼓励队友：“再坚持坚持，他们不会比我们好过。”
　　坐在候补席的陆梵则忍不住抬头眺望、另一面的敌方选手席，尽管隔着玻璃看不清楚，但似乎也妨碍不了他的视线。
　　“唔，知道……”温实凯略微恍惚地嘟哝着，操作手下的大和尚转进一间房间，看清眼前景象后，一瞬间拔高了声音，“靠，我碰见了[他对你好吗]！！”
　　因为战线的延长，双方队伍都略有分散，楚骁立刻反应过来，急促问道：“报你的坐标，什么情况？”
　　“他这边也就一个人！”温实凯大声道，“怎么办楚队，我这边留住他等你们来还是——？靠，他先动手了！”
　　温实凯那头响起急速敲击键盘、释放技能的声响，楚骁和林况所在的位置其实离他并不远，但因为这张地图的特殊性，即使直接距离不长，想真的走过去、也要花费比往常更多的工夫，而楚骁没过两秒钟又急切道：“我们在（67，165）这里碰到了秦珩和叶雪流，暂时也过不去！你手上还有解控的话就过来会合！！”
　　“不行！”温实凯道，“这绿帽侠就跟疯了似的，看起来要跟我拼命！”
　　这边面对秦珩带奶，林况不敢掉以轻心，没办法过去支援温实凯，他和温实凯是队友，也跟[他对你好吗]交过手，对他们强行交锋之后的结果有大概估计……
　　“对不起，我光荣了！”温实凯悲壮道，“但小绿帽也被我带走了！！”
　　【系统：[他对你好吗]击杀了[温时初]。】
　　【系统：[温时初]击杀了[他对你好吗]。】
　　要追溯细节的话，是[他对你好吗]先杀死了温实凯，但温实凯在死前挣扎着、给仅剩一层血皮的[他对你好吗]挂上了持续流血技能，让虎刹没走出几步就被生生掉血掉死——即便不追究细节，结果也一目了然：狭路相逢勇者胜，两个都莽那就同归于尽。
　　“现在比赛进行到第十六分钟，双方各损失一名队员，”解说席上，老狗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从33活活打成了22。”
　　“刚才那个一对一的遭遇战有点迷。”山竹说，“是因为两队都发现很有可能僵持到比赛结束，所以各自选了一名队员来祭天吗？”
　　“那两边同时血祭，”老狗笑道，“胜负结果还是很难说啊。”
　　选手席中，楚骁看清当下的局面，轻轻“嘶”了一声。
　　僵局被打破了，但并不是在往好的方向走。
　　为了防止像他们这样无休止地磨下去，游戏规定每局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30分钟，如果在30分钟内还未分出胜负、且场上剩余人数相同，那么将由系统根据胜点的多少来判定——所谓胜点，就是将敌方某一玩家血线压到一定程度以下的次数，简单来说，就是“打到你濒危”，哪一方打到对手“濒危”的次数更多，最后就会判定该方胜利。
　　在3v3时，拥有dps队友的配合，这种“胜点”获得几率还算均衡，而一旦变成了2v2，双方队伍中唯一那名dps的职业优势就会格外显现。
　　昆仑高伤害但手短，幽歌高爆发且手长，在这种情形下，昆仑面对幽歌天然存在着职业弱势。
　　直播屏幕的右下统计栏里，第三行便是两边的胜点统计，原本并不起眼，在此刻却收获了场内外的空前瞩目——
　　开场第十七分钟，三千谛：鸦杀的胜点统计为：9:11。
　　昆仑在八卦玄阵后立即放出天地无极，幽歌即刻隐身，没有吃到后续伤害，叶雪流及时补上血条，平稳度过。
　　幽歌在隐身中开了爆发，盯着昆仑身上减伤的最后一秒，出来后立刻用出追魂夺魄，楚照的血条直接降到30%以下，幽歌再次隐身，鸦杀胜点 1。
　　开场第22分钟，三千谛：鸦杀的胜点统计为：10:15。
　　第25分钟，12:18。
　　第28分钟，15:22。
　　场内外议论声四起，现场观众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直播弹幕也充满了对三千谛的惋惜：
　　【感觉三千帝好可惜，就这么被生生磨死了，好憋屈。】
　　【我之前紧张出来的汗都冷了，太绝望了。】
　　【那也不能怪鸦杀吧，这就叫战术，谁叫职业优势就是这样呢。】
　　【呜呜呜呜，回去又要想怎么安慰我的三千帝铁粉小姐妹了……】
　　……
　　林况看着屏幕中再次阒然隐身、叫人奈何不得的幽歌，忽然想起楚骁曾讲过的、关于秦珩的事迹：有次最后场上只剩他和对面的一奶一dps，他愣是靠着半血，溜得那一奶一dps满场跑，最后漂亮反杀。
　　林况眼睫低垂，忽然有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楚骁，累吗？”
　　楚骁仍然没有放弃，维持着巅峰状态、死也要骄傲地打到最后一秒钟，他轻轻喘息着，回答林况道：“还好。”
　　“多少都有点吧，不过秦珩全力躲你的追杀，也不算轻松？”
　　夜雨滴滴沥沥，滴落到街道两侧的沟渠里面，溅起一片片白茫茫的水花。这雨声平时听着心旷神怡，此刻却悄悄地帮助隐匿了更多的细微声音。
　　白衣小萝莉绕过一道门，露出面前躺倒的大和尚灰色尸体。
　　大和尚腰间佩着样香囊模样的东西，据说是从少林寺那买来的，可保幸运平安的护身符。
　　林况道：“还有叶雪流，应该……也累了。”
　　开场第29分钟，屏幕左下角刷出一条通知：
　　【系统：[乌龙奶盖]复活了[温时初]。】
　　[起死回生]，所有治疗职业都拥有的技能，读条十秒，能使死去的侠士起死回生。竞技场上可以使用，但因为读条时间过长，极其容易被发现和打断，目前为止的顶尖竞技比赛中，还没有人能成功读完这个条。
　　但是一旦读完，技能效果也决不会给你打半点折扣——
　　此刻，凤凰涅槃，起死回生。


第40章 
　　“乌龙奶盖、乌龙奶盖——！他竟然把人拉起来了！！”
　　解说席上，老狗一副快要过呼吸的样子，直接扯松了自己的cos服衣领，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能用出这种操作的原因有几点，一地图限制，如果是视野开阔的小地图、很容易被发现后打断，但像长安雨巷这种复杂曲折、视野极度受限的地图，选手很容易因为卡视角注意不到。”深吸一口气之后，老狗语速极快地开始总结原因，“二是双方战术，从后期秦珩溜三千谛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之前那场同归于尽的一对一遭遇战很可能是鸦杀的临场战术，血祭队员之后2v2靠职业优势磨死对手，所以秦珩几乎将全副心神都放在怎么躲伤害、拉开距离缓cd，而、而……”因为语速太快太急，他差点儿一口气没缓上来。
　　山竹连忙凑过来，伸手虚虚给他顺了顺气，把赞助商的水往老狗面前推：“喝口水喝口水。”
　　老狗摆摆手道：“等下再喝这个操作太秀了我必须说完！秦珩当时应该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躲避楚照的伤害、溜人等cd上了，而乌龙奶盖假装腿短跟不上，让楚照去吸引秦珩和叶雪流的注意力，自己再悄悄卡个视角，去捡温时初的尸体，就很容易被忽略……第三！”
　　“这点我不知道乌龙奶盖是不是故意的？他选择在开场第29分钟、也就是最后一分钟内去拉人，这个时候，所有选手的精神几乎都已经绷到了极限，而且双方长时间重复同一套路，这种反复机械化的操作、带来的注意力涣散是难以避免的……再而且！乌龙奶盖之前已经让秦珩溜了他们整整十几分钟，这种表现也有效麻痹了对手，潜意识认为他们不会做出改变现有局面的举动！”
　　“……但选择在第29分钟做这件事，也代表乌龙奶盖有且仅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被发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再也不能翻身了。”老狗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乌龙奶盖，一定是个赌徒。”
　　山竹：“需要氧气瓶么？”
　　“需要需要，但现在既然没有，我就先喝口水顶顶……”老狗玩笑道，然而视线一转回场上，他又立刻把刚拿起的矿泉水放下了，“现在还有10s结束比赛！叶雪流也尝试去复活虎刹，但被乌龙奶盖打断了读条！8s！秦珩控制乌龙奶盖，随即隐身绕背、对准温时初读条[追魂夺魄]，温时初不知道他的目标，但也提前开了[罗汉金身]防御！”
　　“6s，秦珩放出[追魂夺魄]，打下温时初50%的血条！因为温时初本身血条未满，此时只剩下20%血！叶雪流再次对乌龙奶盖使用[轻云决]！！”
　　“5s，乌龙奶盖刚才没有选择解秦珩的控制，他手上还有解控！解开[轻云决]之后他立刻给温时初瞬发单加和减伤，紧接着又读起[碧海青天]！！”
　　“2s，[碧海青天]读条完毕，三千谛全员血条满格！”
　　“最、后、一、秒！”解说声嘶力竭，“秦珩对乌龙奶盖释放[荡旋鬼手]，乌龙奶盖小轻功躲过，目前场上三人对二人，比赛时间到！！！”
　　“《剑侠江湖》大师赛、八强赛、第一场，让我们恭喜三千谛取得胜利，进入四强！”
　　观众席上，大批观众自发站起身，挥着手臂高声呼喊“三千帝、三千帝、三千帝！！”
　　选手席中，林况双手离开键盘，摘下耳机，迎着仿佛带有温度的炽热声浪，仰头望向场馆中心的白色灯光，胸膛仍在不住起伏。
　　他的精神其实也早就绷到了极限。
　　楚骁大步走过来，拉着他站起、重重按在怀里抱了一下，在他耳边说：“干得漂亮，队花。”
　　观众席的高呼顿时变成了尖叫和哄笑：“啊啊啊，在一起，在一起！！！”
　　和楚骁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林况终于有了些实感。他耳朵泛红，能感受到他们正被无数镜头和眼睛聚焦，下意识拿手抵了一下楚骁的胸膛。
　　楚骁笑着松手、绅士退后一步，转身去和其他队友拥抱。
　　“我们干得没那么漂亮，”温实凯离得他们近，听见了楚骁的话，笑嘻嘻道，“也能抱吗？”
　　“你们也漂亮。”剑侠战局永远不能由一人一力决定一切，在达到最终胜负的关键点之前，队友所支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楚骁笑了起来，一语双关地说，“就是比起队花都还差点儿。”
　　“那是，队花当然是最漂亮的。”温实凯心悦诚服。
　　“差不多得了啊。”林况有意见了，“放生警告。”
　　“不敢不敢了。”楚骁和温实凯不约而同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我们可就你这一个奶，全村的希望。”
　　“全村的希望是这么用的吗？”林况随口说着，走过去主动牵住了楚骁的手。
　　楚骁怔了一下，像是不知该怎么反应似的，张了张口道：“你……”
　　林况脸色微红，冲他点了点头，又伸手牵住了陆梵的手。
　　几人瞬间反应过来。
　　三千谛所有成员牵住彼此，朝着观众席和摄像头高举起了紧紧相握的手，随即深深鞠躬。
　　谢谢你们的支持，也谢谢你们给予的荣光，给了我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鸦杀今年更惨，连四强都没进，不知道他们赞助还稳不稳当。”
　　火锅店内，唐非湿淋淋地捞起一片刚刚变白的肥牛，在酱汁里滚了一圈，嘶哈嘶哈地吃了下去。
　　“他们后边还有复活赛，16强都能参加，刨去两个违规的，10进1，也不是没希望。”温实凯耙着头发、扭着身体说，“快瞅瞅我发型好了没有？”
　　他们从场馆出去的时候，差点儿没能从热情的现场粉丝中脱开身，小姑娘们声嘶力竭地喊着选手的名字，还有人要给他们塞礼物的，一看衣服袋子，居然是巴宝莉、范思哲这样的奢侈品大牌，吓得温实凯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敢消受。
　　“就你这个体型，啥发型也没用的好吧？”唐非拍了一把他的肚子，顿时肉浪迭起，“消逼听的，赶紧吃！”
　　“我不帅，至少我还可爱！”温实凯不服道，“你那是没听见，刚才还有个小姐姐对我说‘温太医妈妈爱你！’，我都有亲妈粉了，不输叶雪流！”
　　唐非哭笑不得，吐槽道：“现在追星的小姑娘简直啥几把都能萌……哎，对了。”说到叶雪流他想起来了，“陆梵呢？悄默声的就没影儿了，你叫他来吃火锅了吗？”
　　“他出来以后好像看了眼短信，说自己有事、先出去一趟，就直接走了。”温实凯道，“队长你问他了么？最好还是小心着点儿，别跟我那回似的……”
　　楚骁刚给林况涮了手擀面捞上来，一边叮嘱：“你先吃点主食垫垫底儿，别一上来就吃那么辣的，刺激肠胃……”一边听见了温实凯的问话，头也不抬道，“问过了，没事儿。”
　　“那他上哪儿去……”温实凯追问到一半，见楚骁对着林况温声细语那样子，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算了，不打搅你们谈恋爱了，我自己脑补吧。”
　　唐非的手机放在一边，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他又匆匆囫囵吞下几片肉，这才拿餐巾纸擦了油手，摸过来看了一眼：“哎！叶雪流进医院了。”
　　“啥？！”温实凯吃了一惊。
　　“听说还不算太严重，不至于影响职业生涯，但状态也挺差的。”唐非对着微信群一目十行、提取信息，说道，“秦珩这次又让他打了封闭，说被激素弄得难受了，进医院观察一下。”
　　“又打封闭？！”温实凯骂道，“封闭打多了就停不下来了！秦珩是畜生吧，还把自己队员当人看吗？打了今年没有明年了？！”
　　他看楚骁听说这个消息，脸上并没什么意外的神色，也反应过来：“陆梵是去看他了？”
　　楚骁颔首道：“我让他去了，也算代表咱们。”
　　“叶雪流那边现在肯定挤得全是人，秦珩能让陆梵这节骨眼上过去么？”温实凯道，“而且现场绝对有记者，拍到了还指不定怎么说……”
　　“那就看陆梵的本事了。”唐非收了手机道，“罗密欧想见朱丽叶，不还得跳个窗台么？”
　　他们正说着话，深夜的火锅店又进来一行人，那些人在三千谛身边的六人桌坐下，忽然有女生声音、笑盈盈地打了招呼：“是你们啊，好巧！”
　　几人抬起头，温实凯磕巴了一下，小声说：“这不是那个欧皇……不是、鞋垫……不是，邪魂圣殿吗？！”
　　楚骁站起来，礼貌地和“邪魂圣殿”的领头人握了手：“是挺巧的。”
　　“恭喜你们赢了八强赛，今晚真的很精彩。”领头人嫣然一笑，美目流转看向楚骁道，“难得这么巧，要不咱们……拼个桌一起？”


第41章 
　　“难得这么巧，要不咱们拼个桌一起？”
　　其实要说多巧也不至于：因为赛前吃饭一向是电竞大忌，倘若摄入过多能量、会让选手犯困甚至降低反应速度，相当于自废武功，所以比赛或重要练习之前，大伙儿都是空腹的，最多桌上随时放着牛肉干、巧克力糖果之类的东西补充能量。
　　前胸贴后背地打了大半宿竞技场，热辣辣、油滋滋的火锅通常都是网瘾少年们的第一归宿，再加上比赛结束出来通常是深夜，24小时营业的火锅城自然就成了最佳选择。
　　“……你们也刚练习完？”见苏筠——也就是“邪魂圣殿”的队长已经在找服务员帮他们将两桌拼在一起，温实凯手上掰着筷子，羞答答地问。
　　楚骁林况顺着他的小眼神，看见邪魂圣殿队伍里一个扎高马尾的紫发妹子，顿时心中有数，便也没拦着苏筠、让两队人合起来坐了一大桌。
　　“对，因为一起看了你们的比赛直播，练习时间就延后了。”邪魂圣殿小姐姐们的颜值水平颇高，现在笑盈盈说着话的苏筠成熟美艳，十分御姐，“给你们介绍下，这是丛灵，现在主要打碎影。”
　　她指的正是温实凯一直偷看的那位高马尾紫发妹子，丛灵点头一笑，英气十足。温实凯眼里“噗”地冒出两颗桃心。
　　“这是苍穹变，我们治疗，主玩灵仙；这是少年诶，也是治疗，主玩苍术。”两个男生居然全是治疗，而且除了阴阳比较颠倒以外，他们的名字听起来还都挺正常，想不出最后战队名为什么会叫如此中二的“邪魂圣殿”……
　　一直到最后一位，面对身高不到一米五、梳着双马尾、尽管穿着队服、也让众人不由自主生出“这真不是苏筠帮忙带的娃”念头的现实版萝莉，苏筠微笑介绍道：“这是我们队的主输出，虎刹，冰雪璃儿。”
　　众人“哦~”地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以一己之力扭转全团画风的强大人物，失敬，失敬。
　　“冰雪璃儿”俏脸微红，“咔蹦”一声徒手掰开半颗卷心菜：“看我干什么，快吃，都要饿死了！”
　　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位暴力萝莉、和比赛里那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御姐联系起来，但凶巴巴也俏生生，格外有种生动的可爱。没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雾气袅袅混合着鲜香热辣，桌上的气氛愈发融洽。
　　“楚队，你喜欢吃鸡翅吗？我这边还几个没下，我帮你下了？”苏筠主动问楚骁道。
　　楚骁一开始还没大放在心上，随口道：“不用，我这边有。”
　　紧接着苏筠又道：“楚队你爱吃手擀面吗？我看锅里好像快没了，要不要再叫一份？”……“楚队，你酱汁快没了，你出去不方便，我帮你倒吧？”……“楚队……”
　　这下，饶是正想方设法问丛灵要微信的温实凯，也意识到这女队长多半对楚骁有点儿意思了，见楚骁再三拒绝、气氛有些僵硬，他赶紧咳了一声，打圆场道：“苏筠姐，这些事儿哪用你干，跑腿的事我来就行了……”他转向楚骁，挤着眼道，“队长，那啥、把你酱汁碟给我吧？”
　　“也不用，你吃你的。”没想到开口的居然是林况。他就坐在楚骁身边，拿了他的酱汁碟子，起身去添了满满一碟回来，搁在楚骁面前。又微微欠身，从火锅里捞了几样楚骁平时爱吃的菜上来，放进他碗里，侧过脸瞅着他：“吃吗？”
　　其实他这话问得有点先斩后奏的嫌疑：都捞到人家碗里了再问人吃不吃，要这是陌生人，难免会被人质疑任性霸道。
　　——但前提是陌生人。如果换成一种更亲密、更惹人遐想的关系，那么所有的“任性”“霸道”都完全可以用“亲昵”一个词代替。
　　“吃啊。”楚骁笑得还算大方，但谁都看得出他眼里的暗爽：倘若他身后有条尾巴的话，此时估计都要摇成旋风了。
　　看着楚骁恨不得连碗都吃下去的情状，和之前的反应实在对比鲜明，苏筠也是个聪明人，在心里酸酸叹了口气，起身给林况倒了杯果汁，两人相视一点头，这篇就算掀过去了。
　　趁着苏筠起身去调新酱汁的空档，楚骁欠欠拿手肘碰了一下林况：“你夹的菜好吃，我还要。”
　　“自己夹去。”林况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还挺招御姐喜欢。”
　　楚骁笑着小声道：“是啊，不然学长怎么会看上我？”
　　苏筠远远端着酱汁碟回来，就看见三千谛那位意气风发、英俊非凡的队长，前一秒还笑容满面，后一秒像被谁重重踩了一脚似的，龇牙咧嘴、差一点儿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旁边那位近期出尽风头的新晋治疗，正单手托腮地闲闲看他，眼里漾着一点笑意。
　　……是她看走眼了。苏筠在心里叹气，本以为看两人肢体互动明显还没在一起，她仍有机会……没想到人家是只差一层窗户纸、暧昧悱恻的热恋正浓时。
　　那一晚的火锅给众人都留下了不错的回忆，在唐非带领下，大家还纷纷拿手机拍照、p图、钻研滤镜，发到微博上集体“深夜报社”，让无数熬夜刷微博的小粉丝们气得嗷嗷：“啊啊啊啊啊好气好饿啊！！我的减肥大计！！！”“集体报社太坏了，昨天风歌他们也凌晨发了麻辣小龙虾，你们电子竞技能不能严肃一点！”“叮，您的电竞食堂已上线。”……
　　“话说，只有我发现从照片角度来看，奶盖盖和楚神应该是挨着坐的吗？”
　　“没办法，糖实在太多了，天天躺着吃糖，粉都被惯懒了！”
　　……
　　与三千谛、邪魂圣殿这边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同，鸦杀的声誉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寒冬之中。
　　先是八强败北，电子竞技没情没意，菜是第一原罪，即使因为剑侠江湖玩家的特殊性，不少女孩子还是会维护自己心爱的选手，但贴吧论坛对于鸦杀的整体风向已经转了。紧接着，又爆出叶雪流赛后进医院的事，甚至还有叶雪流的激进粉丝，动用私人关系拿到了叶雪流的病历、公开到网络上。
　　病历上显示，叶雪流的伤势从今年大师赛线下赛前就有所复发，之前打了两次封闭，八强赛前又受外界影响、加重伤情，但秦珩依然选择了让他上场，甚至为了不让他状态下滑，在台风那三天仍然让他坚持训练，训练期间一针封闭、正式赛上又是一针！
　　——众所周知，封闭疗法是将药物直接注射于痛点、关节囊、神经干等部位，起到减缓疼痛、解除痉挛等作用，短期内效果显著，但并不能让选手真正得到休息和疗养。特别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密集地打封闭，无异于饮鸩止渴、竭泽而渔。
　　今年从各圈爬来的追星女孩们战斗力非凡，迅速统一地在微博刷起了话题#秦珩你还有良心吗#、#请鸦杀别再折磨叶雪流#、#鸦杀如果不能好好对待叶雪流请放他走#，上了热门话题榜，吸引到不少关注；另外还有一批行动力特别强的，甚至开始给有关部门打电话，举报鸦杀苛待队员、违背合同精神，虽然剑侠还没能走出国门、办不了国际比赛，叶雪流不算国家运动员，但这些行为也给剑侠官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剑侠官方有了压力，自然就要问责到鸦杀头上，而鸦杀马上面临着复活赛，关于要不要让叶雪流继续上场的抉择，更加让这支队伍处在风口浪尖、风评也一度降到了史上最低点。
　　叶雪流的“亲妈粉”们还对着记者拍到的、叶雪流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心痛难过：“看宝宝缩在被子里就那么小小一只[大哭]他给你们打赢过那么多比赛，你们就这么对他！[怒骂][怒骂]”“雪流穿病号服好可怜哦qaq”……
　　不过，偶尔也有不小心跑题了的：“呃，他旁边坐着的女生是谁啊？妆好浓。”“好像是雪流的姐姐？”“我只知道雪流有个双胞胎哥哥，竟然还有姐姐吗？”“我也没听说他有姐姐……”
　　“……难道是……女朋友？？？”
　　与“亲妈粉”们充满震惊的猜测不同，温实凯啃了一口梨，指着照片上坐在叶雪流病床边、长裙曳地、妆浓到几乎看不清脸的“女生”，拉住路过的陆梵问：“这是你吧？”
　　“……”陆梵垂着他漂亮的杏核眼，瞥了一眼照片，“……怎么看出来的？”
　　“废话，能接近叶雪流身边的女性生物，难道不是只有你？”温实凯嚼着梨想了想，“不，严谨一点，应该是‘疑似女性生物’。”
　　楚骁正好经过他们身边，见状问陆梵：“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没？”
　　他本来问的是感情进展，结果陆梵只是沉默片刻，说道：“他复活赛会上场，而且是自己主动要求的。”
　　楚骁皱起眉头，轻轻“啧”了一声：“你没劝他？”


第42章 
　　“我没有立场。”
　　陆梵抿了一下嘴唇，摇头道，“他也不会听我的。”
　　“也是。”楚骁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看你自己吧。”
　　楚骁披着队服抬脚要走，温实凯道：“队长，训练快开始了，你去哪儿？”
　　楚骁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不自觉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我去跟阳哥请假，下午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还有，林况下午五点有个采访，就在训练馆的接待中心，大概一个多小时能结束，到时候你们自行安排训练。”
　　“好的，知道了。”温实凯道，“得亏今辞非摆脱奶爸身份回来了，不然到时候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
　　楚骁推开休息室门时，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他之前给林况发的“早”终于在刚刚得到了回应，估计那头现在正着急忙慌地穿衣服、找东西，楚骁忍不住微微笑了下，没选择再去打扰他。
　　不过，在离开之前没能见到他，多少还是让人心里有些不安稳……楚骁摇了摇头，把那些纷乱的念头甩出脑海，继续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
　　这次采访林况的属于市级刊物，剑侠官方都挺重视，因为林况登上过热搜前列、又据说是名校学生，记者是把他当一个社会热点新闻来采访的，电竞相关的内容倒是淡了很多。
　　正好林况本来还怕媒体非让他评价其他战队、“放狠话”之类的，那在他擅长的范畴之外。还好坐下一聊他就发现，这跟他当年在学生会做的那些校刊采访没什么本质区别，顿时放松下来，先好好夸了一通剑侠江湖游戏方，再和记者侃侃而谈商业互吹，一小时之后，记者抱着稿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做完了采访，林况本该立刻回去训练的，不过当他独自走过训练馆长长的、略显幽暗的走廊，走到洒满落日余晖的落地窗回廊前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秦珩抚摸着怀里的猫，靠在墙上抬头看向他：“可以再谈一谈吗？”
　　林况手抄在队服兜里，原本没打算应答的，但秦珩就像早有所料似的松开手，他怀里的黑猫轻轻盈盈跳过来，一下扑了林况个措手不及。
　　-
　　“……你怎么把猫带过来的？”训练馆后门台阶下，林况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正蹲坐在他膝盖上、一脸享受地舔爪子的黑猫该隐，“酒店不让养宠物吧？”
　　“白天待在训练馆里，晚上随便它自己跑出去玩儿。”秦珩过来想摸该隐的头顶，被它脑袋一偏、躲了过去，“该隐很聪明……你看，它有了你都不要我了。”
　　该隐偏着脑袋，圆眼睛出奇乖巧地望向林况，毛茸茸的猫脸竟显得有几分可爱。林况犹豫了片刻，才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该隐立刻像挨着了吸铁石似的，一边歪着脑袋在林况的手指上蹭来蹭去，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咕噜咕噜声。
　　“你还想谈什么？”撸了会儿猫，见秦珩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撸猫，林况忍不住主动把话敞开来说了，“转会是不可能的，我不缺钱，也不需要……”
　　以现在鸦杀风雨飘摇、跌到冰点的形势，倒很有可能为了挽救自身做最后一搏……
　　没想到，反而是秦珩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笑着说：“我今天不是为了这个，我其实只是想找你聊聊天……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林况的意料之外，他怔了一下。
　　“那你喜欢过叶雪流吗？”林况问。
　　秦珩笑了，说：“你该不会以为随便哪个犀利的治疗我都会喜欢吧？一奶钟情？何况你还从来都没奶过我。”
　　“因为你喜欢人的逻辑，”林况尽量委婉地说，“……确实让人比较费解。”
　　秦珩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点头说道：“好吧，我的确喜欢过那个孩子。”
　　林况微微睁大了眼——不得不说，他能同意跟秦珩“谈谈”，想了解更多叶雪流的相关占了原因中很大一部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这“熊孩子”总不自觉有种格外微妙的心情。
　　“但就是像喜欢该隐一样的喜欢而已。”秦珩继续道，“他天生电竞天才，一开始年纪小又好拿捏，成天跟在我身后、把我当偶像一样崇拜，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这是‘一开始’，”林况准确捕捉到他的措辞，“后来呢？”
　　“后来他开始长大了。”秦珩遗憾叹息，“越长越笨、越来越不如以前可爱。喜欢上什么人也不懂得掩饰，除了他自己、还有那个跟他一样蠢的相方，全世界都看得出来。”
　　林况：“……”
　　“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比赛前夕跑出去，雪上加霜地让自己受伤……”
　　“他受伤，你觉得是他的责任？”
　　“当然。”秦珩漠然道，“明知道他妈本身就是个危险源，他就应该立刻彻底远离，和过去割裂，为了所谓亲情，一而再再而三心存幻想、跑回去继续受伤，他根本不珍惜自己的价值，我又为什么要珍惜？”
　　“……”
　　“但你不一样。”秦珩语气温柔地看向林况，“你冷静、理智，懂得权衡利弊，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自己的价值。而且，你的操作顶尖，长相身材都符合我的审美，简直就是理想中最完美的恋人。楚骁性格急切暴躁，脑子里估计只有那档子事，只有我才会尊重你、给你空间，而且我和你年龄相当、家境相近，我大学的专业也是生物科学，哪怕将来退居管理层，我们也会有更多的话题……”
　　“相亲？”
　　秦珩的滔滔不绝猝不及防被打断，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以为是在相亲？”林况挥了挥手，让该隐从他腿上跳下去，撑着台阶站了起来，“你这不叫喜欢我，是你认为我‘值得喜欢’。怎么，还要方方面面条件摆一摆，证实我跟你够不够门当户对吗？”
　　秦珩楞了一下，迅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但他脸上丝毫没有愧色：“对，我就是在确定你有‘值得’的价值之后才选择付出感情，这有什么错吗？”
　　“没错，只是三观不合罢了。”林况说，“我看网上一些言论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现在都喜欢把爱的地位放得那么高，‘他哪里哪里有缺点你不能喜欢他’，好像只有处处完美的超人才配得上被爱。可我不喜欢超人。”
　　他想象着楚骁跟他转述的、高中校园里，他做国旗下讲话，楚骁当升旗手、偷偷扭头看他的样子。
　　其实具体情形他早就没什么印象了，因为那时候他还根本不认识楚骁这个人。但是哪怕凭借楚骁那短短的、狼狈颠倒的描述，他也觉得楚骁那时看他的眼睛一定分外明亮。
　　“你爱喜欢superman的话就继续喜欢吧，只能说我不是，你再等等看有没有别的。”夕阳的最后一线绚烂跳至地平线以下，林况转身以后、半边脸都陷在薄红色的阴影内，他平和地说，“我就是想爱叫人心软的凡人。”
　　-
　　林况本来想说完直接走的，但他还没走到自动门前，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发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楚骁”。
　　他知道楚骁今天又回“家”了，也怕他出什么问题，当即第一时间接了电话：“喂，楚骁？”
　　楚骁那边似乎状态还好，笑吟吟地叫了他一声：“学长。”
　　“嗯，”林况边扶住自动门边说，“你那边没事了么，可以回来了？”
　　“快了，”楚骁那头窸窸窣窣的，不知是在做什么，“你乖乖训练，我马上……”
　　他还未说完，电话那边猝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确切地说，是什么重物霍然重击到人身上、先发出与骨肉相撞的沉闷声音，而后才是重物滚落到地板上、“砰”的一声巨响。
　　林况不是第一次听这声音，刹那间浑身血液都冷了。
　　紧接着是更熟悉的、手机摔到地上的声音，林况连着“喂”了几声，那边一阵嘈杂后自动挂断，再打过去只有冰冷的“该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林况大脑“嗡”地一声，一阵恍惚，忘了自己正在干什么，自动门缓缓旋转，眼看着竟然就要将他的手卷进去。有人从身后赶过来，硬生生帮他拖住了自动门一秒，才让林况将手抽了出来。
　　林况捏着手机、一刹那有些站不住，后退一步靠住墙面，眼前的晕眩才慢慢好了点，秦珩伸手想要扶他，他摆手拒绝了。
　　他深呼吸着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现在这一幕太过熟悉，简直就像温实凯那一天的情景重现，而且重物落地的声响、比那天还要沉重可怕……
　　他抬起眼睛，死死盯着秦珩看了几秒，忽然说：“不是你做的，对吗？”
　　秦珩静静看着他：“这是疑问句吗？”
　　就在这短短几秒间，林况已经缓了过来，他微微喘息着、推开秦珩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肯定地说：“不是你做的。”
　　“在你眼里可能我确实很坏，但有些事我也不屑做。”秦珩在他背后说，“谢谢你的信任。”
　　林况匆匆朝着三千谛训练室的方向走去，脚步没有因为这话有丝毫的放慢。他头也不回地纠正：“跟信任没关系，只是判断。”
　　秦珩这次没再跟上来，林况也没心思去管他，他径直走到三千谛训练室前推开门，找到沈阳单刀直入问：“楚骁父亲现在的地址在哪里？”
　　-
　　因为楚骁父亲是四处旅游、途经Z城，所以他具体下榻何处，除了楚骁本人之外，连沈阳也不清楚。好在正当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楚骁的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林况。
　　“别担心，我没事……我在xx街这边，不过我刚问了路，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很近，马上我就自己过去……”
　　楚骁这次是用路边的公用电话打来的，因而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有着微妙的差别，甚至仿佛有些许的……脆弱。
　　“学长，我想安静一下，你如果要过来的话，可以……一个人来吗？”
　　-
　　林况挂了电话立刻赶过去，等他到达楚骁所说的医院，看见楚骁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时，眼眶倏然红了。
　　楚骁一看慌了，四顾一周——他现在所在的是vip病房、单间独卫，护士刚检查完出去，屋里除了他们俩就没别人了——赶紧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把林况搂过来，哄道：“学、学长，宝贝儿，你别哭啊！”
　　林况估计是怕碰到他伤口，一动不动、温顺给他抱了，在他怀里抬头问：“怎么弄的？”
　　楚骁一看他眼泪要掉不掉、眼尾通红的样子，心都快碎了，赶紧竹筒倒豆子似的、有什么说什么：“就我爸呗……他直播看见我抱你了，所以又找我谈话，勒令我退出战队、跟你也断绝往来……让你见笑了，8022年了，就是还有这种接受不了同性恋的老封建……”
　　“然后？”
　　“然后我哪能干！我同性恋，那也恋的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到大学才好不容易追上的男神，早就拗不过来了，他当是掰水龙头呢？”
　　楚骁拉着林况在病床上坐下，另一只手也没松开他，林况怕碰到他的伤，只得分开双腿、在他大腿上虚虚坐着：“然后？”
　　“然后我就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告诉他我是个人，不是随便他摆弄的木偶，也不是没有自己主见和判断能力的小学生了。我靠我自己的选择就活得很好，哪怕不好，后果我也愿意自己承担。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也乐意给他花钱，他只要继续开开心心旅游、安享晚年，对我们的生活都好。”楚骁长长叹了口气，“这些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但这是他第一次没打断我，默默听我说完。”
　　“我以为这是个进步，不管多少、他总算也能理解我点了……然后我就告诉他我回去训练了，然后我也是嘚瑟，在玄关穿衣服的时候，给你打了个电话，再然后……”楚骁抿了一下唇，似乎仍然心有余悸，“他就把茶几上那个毛主席像砸过来了——敢情之前不是听进去了，是在专心读条啊。”
　　可能是怕惹林况哭，楚骁故意说得很无所谓、甚至还带点自嘲的玩笑，林况却依然不难感受到他的心寒和齿冷。林况又贴近了他一点儿，无声抱了抱他的肩膀，试探说：“以后……别再跟他联系了行吗？”
　　总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林况此时此刻，却不想让楚骁再和他的父亲有半点瓜葛——就当是他自私吧。
　　“嗯。”楚骁闷闷应了一声，手搁在林况的腰上、无声又向内搂了搂，“要不是我躲得快，那一下不死也得半残……这次以后我也彻底死心了，以后除了钱，我不会再跟他有其他联系……他就没爱过我。”
　　林况轻轻拍着他的背，垂眼瞥见楚骁手上缠的纱布，又觉得呼吸发热了：“你的手……怎么样？以后，”他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一下，“……还能上场吗？”
　　“咳……”楚骁不知为什么忽然含糊了起来，哼哼叽叽地说，“就、就那样……我手疼……”
　　“疼？！”林况瞬间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地问，“包扎好了吗？有没有感染？我去帮你叫医生？？”
　　“不、不用，他们包扎得挺好的！”楚骁连忙说，“就是包扎好了也疼，这没办法，你亲一下我，说不定就好了……”
　　这时候不管楚骁说什么，估计林况都会信。两人的距离本已经很近了，林况怕压到楚骁的腿，稍微跪起来一点，双手捧住楚骁的脸，眼睫低垂，几乎没犹豫就吻了下去。
　　楚骁从善如流地接纳他的主动，扶着他的腰，让他能跪得更舒服一点。怕林况害羞，还摸索着关掉了床头灯。
　　唇齿缠绵的吸啜声、唾液交换的细碎水声，都在沉甜的黑暗里被无限放大。林况此刻已经完全被反客为主，楚骁火热的舌头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林况感觉仿佛有一阵电流从脊椎直窜上来，鞭打着脆弱的神经，腰眼蓦地一阵酸软，有一瞬间他甚至没能跪住，软倒在楚骁身上。
　　“别起来了，”楚骁非常迷恋这种与他亲密的感觉，喃喃地说，“……你一点也不沉。”
　　“……”林况小声说，“那你挺有精神……”
　　楚骁一愣，旋即才感受到自己的某个部位，竟然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生龙活虎地戳着林况的屁股。
　　“……”楚骁赶紧松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要是按往常，林况这时候多半会怀疑，但此时哪怕楚骁告诉他必须doi才能治好他的手伤，估计他也会认真考虑一下可能性……林况往后退了一点，问楚骁：“你手还疼吗？”
　　楚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也似：“不疼了不疼了。”
　　林况想了想又问：“你吃晚饭了吗？”
　　“没……”楚骁改口，“吃了吃了。”
　　“没吃就是没吃，我也没吃。”林况从他腿上彻底退下来，跳下床打开了灯，“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灯下看美人。楚骁看林况被亲吻得双眼含水、两颊生晕，一开口声音也微微沙哑，更觉心头狠狠荡了一下，连忙扯过床上被子盖住自己，含混道：“随便……随便什么都行，我都吃。”
　　林况跟他一块儿这么久，也不是不知道他平时爱吃什么，闻言道：“行，那我看着买了。”拿起手机推门出了病房。
　　楚骁盯着紧闭的门扉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飘飘悠悠的思绪里冷静下来，一冷静下来不要紧，他立刻“哎哟”了一声——
　　林况应该不会特意去看吧！
　　-
　　林况路过护士台时，原本只是想去问一下病人的忌口，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但走到护士面前才发现，他居然还不知道楚骁的具体伤情。他顿了一下，对值班护士露出温柔微笑：“你好，xxx病房的病人，就是今晚刚入院的那个，我是他的家属。请问他的病历单可以拿给我看一下吗？”
　　“……初步诊断：右前臂皮肤擦伤。”
　　“……诊疗计划：活血止痛，营养支持对症治疗。”
　　“……治疗方案：住院休息三日后，即可痊愈。”
　　林况坐回病房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念着病历单，楚骁在一旁捂脸状，林况每念一句，他就真情切意地忏悔一声：“我错了！”
　　“护士还告诉我，大夫说你这个根本不用住院，一问有空床就非要住，劝都劝不了？”
　　“我错了！”
　　“怪不得不让别人来，人多一问就容易露馅儿吧？”林况斜睨他一眼，“还vip病房，嗯？”
　　“……我真的错了！”楚骁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真的准备等你买完饭回来就老实交代的！我绝对不是要骗你，你看你问我，我也没编瞎话没卖惨是吧？就算你不看病历，我也很快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
　　“……”他倒是没卖惨，可惨都让林况脑内补完了，林况眉梢微挑，磨牙道，“很快？”
　　“很快就是现在。”楚骁鸡贼地把床头灯又关了，趁着黑暗黏黏糊糊地凑上来，“不过学长太聪明了，不用我告诉你，你就已经全知道了。”
　　“说需要休息三天左右……唔。”没提防又被在唇上亲了一下，林况还是决定先把正事问完，“半决赛你还能上场吗？”
　　“估计不行。”说到这个，楚骁也有点打蔫儿，挨在林况肩膀说，“或者我打封闭上场也行。”
　　“你别打。”林况重复了一遍，说，“不用打，我们可以赢。”
　　“行。那我随时候场，你不叫我，我就不上。”楚骁笑了一下，说，“加油，奶盖盖神。”
　　“……天底下最没逼格的神名了吧……”
　　“那我也改名，咱们一起没逼格……”楚骁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换了方向，“学长你今天怎么穿衬衫，哦哦，采访是吧……这衬衫好像质量不错啊，挺滑的……哎，这个扣怎么蹦了，果然质量还是不行……”
　　“……你给我少放屁！！”


第43章 
　　半决赛之前，先是16强的复活赛。
　　除开已经失去资格的战队，复活名额相当于10进1，竞争依然极其激烈。相比去年，今年又有不少实力不俗的战队加入角逐，用解说的话说，“哪怕是鸦杀，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因而这一场比赛、在玩家间同样备受瞩目。
　　不过因为复活赛参与战队太多、耗时太长，三千谛全员也没去现场观看，而是选择了留在训练馆继续训练。
　　队员们投身竞技场、噼噼啪啪运指如飞敲打键盘的时候，楚骁便优哉游哉、翘着二郎腿在旁边看直播，时不时给他的粉丝讲解两句：“很明显，‘醉春风’从一开场就把‘别打了是友军’压着打，如果‘别打了是友军’这边不能尽快调整节奏，他们五分钟内必崩盘。”
　　“啧，果然崩了……怎么调整节奏？方法挺多的，从他们刚才地图看，最合适的方法就是跑路拖CD。”
　　“但这方法也分人。‘别打了是友军’配合差了一点，打不出有效击杀点，就算他们把技能CD全都拖好了，不出30s又会被‘醉春风’按回来打……我说什么来着。”
　　刚好训练三人组一局打完，正在过图，温实凯忍无可忍摘了耳机：“队长，我们训练，你在旁边这么制造噪音好吗？”
　　弹幕上一阵揶揄，楚骁理所当然道：“有什么不好？这都是你队长金子一般珍贵的经验总结，还不趁机多听听，争取吸收个百分之一。”
　　直播里一片哈哈哈哈，也有人问：“楚神为什么没在训练呀？”
　　楚骁顿了一下，他手受伤的消息目前是严格对外保密的，直播也仅仅开了语音，原因一是怕外界非议猜测过多，二是半决赛上如果他不上场，三千谛就只剩下温实凯和陆梵两个dps，那么对手很有可能针对这点准备相应策略——虽然现在他们对邪魂圣殿集体的印象都不错，但总归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停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没有，训啊，不是就一个奶吗，dps可不得轮班休息。”
　　他这个理由也算说得过去，弹幕基本都相信了，嘻嘻哈哈地劝他们赶紧把找新队友的事提上日程：没有奶，多招一个dps进一队也行啊，好歹训练轮空的时候，还能组队一起打个双排22。
　　楚骁刚才评论的“醉春风vs别打了是友军”不出意料地是醉春风2:0获胜，复活赛赛程安排密集，紧跟着解说就宣布了下一场的对手：神奇宝贝在哪里vs鸦杀。
　　解说念出“鸦杀”名字时，陆梵明明戴着耳机、却不由自主脊背一僵。
　　“陆梵你是不是走神啊！！”温实凯怒吼，“刚才只要抓住虎刹的那波真空期就赢了，你怎么还让人给打死了，你的隐身呢！”
　　陆梵回过神来，低头按了下眉心，道歉道：“抱歉，这把我的。”
　　林况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算了，你想看就去看吧。小温你先别退，正好陪我练下抗压和溜dps。”
　　陆梵听了林况的话，眼中隐隐有些挣扎，看了眼自己屏幕、又情不自禁扫了一眼楚骁的方向，最后还是楚骁主动冲他招了招手：“来吧，还用我过去请你？”
　　陆梵苦笑一下，摘了耳机、到底还是顺从心意过去了。
　　弹幕此刻谈论的焦点，基本都在秦珩和叶雪流身上——
　　“叶雪流不是前两天还进医院，怎么又上场了？？”
　　“又打封闭了吧，太惨了希望他今年打完以后手别废掉”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啊，秦珩怎么这么短视[怒]！！”
　　“还真别说短视，就剑侠现在这个情况，哪怕今年大师赛比往年火，哪个商家会想不开赞助连四强都没挤进去的战队？放弃今年，可能连明年也没有了。”
　　“那秦珩也太不是人了，一定要榨干叶雪流最后一点价值，告他虐待小动物啊！”
　　……
　　弹幕的议论，陆梵似乎都没看进眼里去，他只盯着鸦杀选手席里那个鲨鱼头兜帽遮脸、平静安装外设的身影。
　　“神奇宝贝在哪里”不算强队，亮相一共不到15min，场上比分2:0结束。
　　叶雪流收拾东西退场，解说继续宣布下一场对战的队伍：江枫渔火vs我也想出道。
　　“‘我也想出道’的双虎刹配置算本届大师赛剑走偏锋的代表，”楚骁接着解说，“以爆裂伤害著称，打法也非常刚，但是面对江枫渔火，这个刚法……”为避免说完就被挂到论坛带节奏，他尽量委婉地说，“……还差了一点战术。”
　　果然30min后，江枫渔火以2:1的比分打赢了比赛。
　　“江枫渔火稳扎稳打，而且昆仑碎影这个配置抓点配合很漂亮，”楚骁对这支获胜队伍相当欣赏，“之前没跟他们碰上，但确实很有潜力。”
　　复活赛是车轮制，第一轮的获胜队伍进入第二轮，因为第二轮有5支队伍，依然按照队伍编号，轮空者直接进入第三轮。三千谛一向没有抽中轮空的运气，看起来鸦杀似乎也没有，叶雪流拎着他的外设包，又上场打满了第二轮、第三轮。
　　到第四轮时，场上只剩下鸦杀和江枫渔火，这场直播也从下午播到了晚上近十点。陆梵训练上一阵又过来，楚骁直播间里的观众都换了几批，导播切到观众席时，不少观众甚至面露苦色——弹幕义正辞严道：“电子竞技，没有吃饭！！”
　　“嗓子都干了，”楚骁一面悠哉喝水，一面逗陆梵，“你也来解说两句？”
　　陆梵在三千谛里面人气一向不低，楚骁一开口便有不少人跟着起哄，陆梵又没伤在身，也不大好意思光跟着看、不为战队收入做点儿贡献：“……嗯，现在是双方战队入场时间，江枫渔火应该算16强里的一颗遗珠，实力不可小觑。”
　　他这把少年音很得观众青睐，而且平时又难得听他说这么多话，物以稀为贵，转眼直播间里火箭游艇一片。陆梵紧接着道：“如果我们在决赛碰到他们，应该压力不小，确实是强敌……怵是不可能的，我们尊重对手，但不会畏惧他们。”
　　导播将镜头切给了鸦杀，“这是鸦杀，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他们实力非常强，战术奇诡，甚至能做到壮士断腕，我们之前赢他们那一场也很不容易。不，不是运气，虽然不容易，但和运气无关。鸦杀和江枫渔火遭遇的话，我认为……”
　　镜头切到了低头收拾外设的叶雪流身上。
　　“我认为……”陆梵忽然卡了个壳。
　　“矮油~认为什么呀？”“哈哈哈你们有没有发现，只要叶雪流上场，陆梵就会跑过来看~”“我嗅到了新的味道XDD！”……
　　弹幕在打趣，陆梵却眉头紧蹙：他看得出叶雪流的状态很不好，哪怕是巅峰状态下的选手，连打四轮都会露出疲态，更何况叶雪流本身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叶雪流依然完美地打完了三场，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失误——这甚至超过了他巅峰时期的状态。
　　他没有失误，失误的是他的队友。场上最终比分2:1，江枫渔火2，鸦杀1。
　　宣布最终的晋级结果时，全场沸腾了，其中有不平、有愤怒，但混合在一起，最后都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欢呼的声音。
　　叶雪流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里仰起头，脸上表情有一点恍惚。镜头照到他脸上，发现他额头沁出了一层莹莹的汗，打湿头发，软软地垂下来。
　　“……这确实不是他的问题。”楚骁道，“刚才如果不是他们的虎刹走位失误，在天地无极里吃了太多伤害、又浪费一个解控，他们是有机会赢的。”
　　弹幕附和：“我觉得秦珩打到后来也有点太‘独’了，他不信任叶雪流”“但叶雪流明明什么失误都没有啊！”……然而讨论也只到一半，就被场上整齐的惊呼声打断了。
　　叶雪流摘了颈上挂的选手牌、脱了鸦杀的队服外套，站起身走到秦珩面前，将东西一股脑丢在他身上。
　　“欠你的，我都还给你了。”他看着秦珩说。
　　他说完就推开选手席的透明玻璃门走了出去，场上一片哗然，裁判试图拦住他，但他手抄在卫衣兜里，理都没理，径自从后台出口离开了。
　　现场和直播都疯了，刷屏的弹幕挡得屏幕都快看不清人，陆梵忽然也站起身，脱了队服外套，搁在自己电竞椅的椅背上。
　　“哎，大半夜的，你这要上哪儿去？”温实凯问。
　　-
　　已近十一月的天气，又是半夜，温度甚至已经降到了零度边缘。
　　剑侠官方租的场馆内部精致靡丽，它对面大楼的天台却因为长久无人管理，显得有些荒芜了。
　　一只老鼠从叶雪流的脚边蹿过，他踹了它一脚，又发现好不容易攒的热乎气儿都散掉了，嘟哝着骂了一句，收回脚再次抱住了膝盖。
　　一个穿着矮筒靴、绒质长裙的“女生”脚步哒哒地走到他面前。
　　“死变态……”叶雪流小声骂道。
　　被他骂的人似乎并不介意，女装下一把少年音清清凌凌：“怎么不回去？”
　　“……没地方回。”
　　8022年了，哪怕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想找个地方过一夜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他如果不在显眼的地方等，某个“死变态”又怎么能找得到他……
　　陆梵垂眸看着抱膝而坐的叶雪流。
　　曾经张牙舞爪、嚣张肆意的人，此刻蜷缩着、虚弱得像只被折断了爪子小兽，连柔软的肚皮都被迫袒露出来，温热呼吸着一起一伏、诱人去触碰。
　　“……”
　　叶雪流视线以内，高个子“女生”在他面前蹲下来，从不做掩饰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
　　“所以，要跟我回家吗？”


第44章 
　　那一夜，三千谛与邪魂圣殿曾短暂相聚于海底捞，唐非心血来潮，问苏筠：“半决赛抽签，你们想抽到哪个队啊？”
　　苏筠笑而不答，倒是“冰雪璃儿”抬头干脆道：“我看你们就挺好。”
　　这会儿，唐非对着新鲜出炉的半决赛抽签结果，拿烟的手微微颤抖：“欧皇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半决赛的抽签结果：三千谛vs邪魂圣殿——被论坛誉为“非酋与欧皇的终极对抗”。
　　“这次是挺倒霉的，我没法上场，这两天训练时间又短。”最近总有粉丝蹲守在训练馆外，扛着单反之类的拍“上下班图”，记者都闻风过来了，官方怕影响不好，让各个战队都缩短了训练时间，在零点前就要回酒店。
　　楚骁跟他并肩靠在嵌着透明玻璃的长长走廊内，眺望里面队员专心训练的背影：“不过陆梵这两天状态还不错。”
　　“他是状态挺好，”唐非点头赞同道，“就是他跟温实凯俩人能上的配置还是有点单一，得多练练。”
　　说着，他把烟头怼在窗台上熄灭，丢进一旁的垃圾箱，正要去推训练室的门，却被楚骁伸手拦住了：“你等会儿，这一身烟味儿浓的，散散再进去，别熏着他们。”
　　“他们？就队花一个不爱闻烟味吧，还有谁？”唐非嘲笑他一句，倒也真的没立刻推门进去，站住了跟楚骁打听八卦，“哎，我记得你也会抽烟啊？还是你为他把烟戒了？”
　　楚骁两指虚悬、不自觉轻轻捻了捻，说：“我会抽，但没瘾，高中时候我就听说他最讨厌别人抽烟，所以在他面前，我从来都不抽。”
　　“靠，搞这么深情！”唐非被他肉麻起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见里面一局打完、各自退出地图，这才推门走了进去，“你们队长的抽签结果出来了啊，一如既往的手黑，按编号，咱们后天比赛……”
　　半决赛的规则是原晋级的四支战队两两对决，胜利的两支队伍直接晋级，而输掉的队伍进入败者组，和复活赛晋级的队伍一起、角逐三强的最后一个位置。
　　因为赛程到了中后段，赛制变得愈发复杂，也等于给了顶尖阶层的战队们更多露脸的机会，明星战队“吸粉”，官方借粉丝进一步扩大关注度，属于双赢的事。唐非念完规则，简明扼要地概括：“反正就是第一场赢了，那打一场就够；要是输了，就得打第二场、第三场，甚至最后卷铺盖走人。所以咱们就争取一步到位、一发入魂，好吧？”
　　温实凯悲痛地说：“别奶了，再奶键盘都要冒了。”
　　现在论坛上不少人都在开赌下注，说三千谛会不会是“天选之子”的欧气终结者，一派说“电子竞技实力最重要，三千帝会用实力碾压运气”，一派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说不定到时候三千谛招招不会心，欧皇把把出暴击呢！”这两派争执不下，盖了上千楼，而在三千谛成员看来，无论哪一派，都是剧毒无比的毒奶=_=……
　　在毒奶的灌溉中，两天倏忽过去，半决赛开场，从战队车上下来时，三千谛全员受到了比之前更加热（疯）烈（狂）的欢迎。
　　“我感觉我就像风雨中一艘颠肺流离的小船，被暴风雨无情地推来搡去，可怜，弱小，又无助……”坐在后台，温实凯心有余悸地朝陆梵讲述他的心路历程。
　　陆梵说：“那叫颠沛流离，四声配。”
　　“哎都差不多……”温实凯挠挠头，又把视线投向前台——今天半决赛有两场，一场深巷明朝vs雪落聆风，一场三千谛vs邪魂圣殿，目前正在进行的是深巷明朝他们那一场，“张霆他们打得确实好，几乎不给人抓空隙……这个、这个旋转鬼手，漂亮！”
　　陆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无语道：“那叫荡旋鬼手，不叫旋转鬼手！”
　　“知道那个意思就行，我都在心里管它叫爪子，幽歌还有碎影的这些技能名太难记了啊，”温实凯说，“你看洛书技能多简单，圈起来打死你就叫牢、跳起来揍你就叫破、控住不让你动就叫定，一看就记住了，傻逼都能玩！”
　　陆梵：“靠！”
　　为避免仅存的两个dps队友在战前先来一场真人PK，林况赶紧伸手拍了下陆梵：“你带上车的东西，阳哥帮你带进来了，你要用的话尽快，一会就该咱们上场了。”
　　陆梵闻言回头，说了声“谢谢”，抱起他的东西进了旁边化妆间。
　　“咱不是化完了吗，他怎么又进……”温实凯一看陆梵熟悉的那个包就有不祥的预感，嘴巴慢慢张成“O”型，“该不会……”
　　-
　　深巷明朝vs雪落聆风，以2:1的结果，几乎毫无悬念地落下帷幕，短暂中场休息之后，三千谛与邪魂圣殿开始入场。
　　“邪魂圣殿里漂亮小姐姐真多……”“冲鸭我的中二殿！”“等下，三千帝里什么时候也多了个小姐姐，都比到这时候了还能临时增添队员的吗？”“……妈呀，这小姐姐咋比温太医还高？”……
　　因为基数越来越大，观众和直播弹幕里都有不少今天才看比赛的人，对此纷纷表达自己的疑惑，当然，也有另一部分对三千谛还有陆梵熟悉的人，此刻已经在弹幕里“啊啊啊啊啊”地刷屏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有生之年！”“上次直播就看到土豪求这个，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现场看到，老衲这辈子值了！”“卧槽卧槽卧槽现实更美我弯了！！！”……
　　温实凯一路走过来，脸都快笑僵了，在选手席坐下时仍然满面笑容、嘴唇以微小弧度张合：“……你牛逼。”
　　陆梵把垂落到眼前的长发捋到耳后，从容不迫地戴上耳机：“答应别人要做的。还行吧。”
　　林况知道他那句“还行”应该是回答温实凯那句“你牛逼”，也忍不住唇角微扬、笑了一下。楚骁则对他那个“答应别人”的“别人”敏锐地眉梢一挑，拍了下陆梵的肩：“有什么跟战队相关的，回去记得老实交代啊。”
　　“……第一局，让我们来看双方战队的出战阵容……”
　　观众们热烈惊叹了女装大佬半晌，等到双方的出战阵容出来，才后知后觉发现三千谛今天的异常之处还不止这一点：“诶，楚神呢？”“楚神怎么没上场？”……
　　按照以往，楚骁是三千谛的绝对主输出，即使职业配置有变动，也是以他为中心，在温实凯和陆梵两人之间替换。结果今天第一局，“楚照”竟然并未出现在三千谛的出战名单当中，反而是温实凯和陆梵上了少林洛书的配置。
　　导播将镜头切给三千谛，还多在楚骁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而楚骁正双手抱臂望着自己屏幕，没有丝毫要抬手操作的表示。也许是察觉到几条摇臂都往自己这边怼，楚骁这才抬起头，对着镜头微微笑了下。
　　“啊啊啊啊楚神好帅。”
　　“陆梵的洛书也挺强的，温实凯的少林又是一手职业，可能楚神是想多练练少洛这个配置。”
　　“有可能是这样，我们不要阴谋论。”
　　猜想和议论暂时被安抚下来，观众们一时也无暇去细想这些，因为第一局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比赛地图刷新，是古长城，两队成员也陆续进入地图，右下角系统栏显示距离开始的倒计时。
　　“林哥，你看他们装备，能分析出什么来不？”身披袈裟的圣僧在小萝莉身边不怎么稳重地跳来跳去，显得略带滑稽。
　　邪魂圣殿这次出战的配置是幽歌虎刹灵仙，林况依言点开两名dps的装备面板查看，片刻后道：“虎刹配装走的是暴力输出路线，面板初始攻击力在5400左右，应该是把属性主要都堆在了攻击上……速度等级二级，防御应该不到3000，是伤害和速度均衡最大化、相对牺牲了防御，伤害会比[他对你好吗]更恐怖，但也更脆皮。”
　　“这些虎刹，一个个的都是暴力狂吗？”温实凯喃喃着，十分入戏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苏筠的配装各属性就比较均衡，”林况继续道，“初始攻击3000左右，速度等级二级，防御应该有4000……看来是幽歌职业本身脆皮，把最主要的属性都堆给了防御，一方面和虎刹平衡，一方面也是减轻治疗压力，不然同时奶两个脆皮，治疗压力会非常大。”
　　“嗯嗯嗯！”温实凯连连点头，听得相当专注。
　　“所以，”林况也做了他的总结陈词，“虽然有幽歌平衡，但虎刹本身的脆依然很难回避，更何况灵仙的治疗量本身就不如苍术——这有可能、成为我们未来的突破口。”
　　-
　　“倒计时结束，现在比赛双方都已经进入地图。”
　　解说席中，“大爷的祈祷”和“风华”正紧紧盯着眼前屏幕：“……是邪魂圣殿方率先发起攻势！他们打的是洛书，幽歌的[荡旋鬼手]配合虎刹的[奔掠如火]，真是来势汹汹！”
　　“陆梵在用掉一个解控之后，选择后跳躲避控制，但后跳卡了CD，幽歌抓住后跳间隙、控住陆梵，冰雪璃儿趁机释放[虎啸龙吟]，巨额伤害同时逼出了温时初的舍身忘情和乌龙奶盖的瞬发大加！”
　　“乌龙奶盖选择卡距离读条[碧海青天]，全队血条刚刚上涨，冰雪璃儿这边又出了会心！温时初再次降到半血以下！现在三千谛的技能损耗非常大，冰雪璃儿几乎每招都是会心啊，虽然‘欧皇’只是粉丝们开的小玩笑，但不得不说有时候确实很玄学……”
　　“冰雪璃儿又出暴击了！乌龙奶盖能阻止全队血崩的命运吗？！”
　　选手席内，温实凯不自觉喘息都变得急促了：“对不起林哥，刚才一急技能交重了……”
　　林况摇了摇头：“他们伤害太高、几乎招招会心，哪怕你没出错，这么打下去，技能耗得也会非常快。”
　　温实凯抹了把汗，听他这么一说更提起心来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况下意识偏头，朝自己右手边看了一眼——那本来是楚骁坐的位置，不过此刻隔着挡板，并不能看到人。
　　“还记得你们队长‘金子般的宝贵经验’吗？”林况扬起嘴角，“我们来试试，在古长城跑酷是什么感觉吧。”


第45章 
　　【有人来复盘今晚欧皇和非酋的终极对决吗？今年大师赛的精彩局也太多了8！】
　　深夜的剑侠江湖论坛，看过当晚大师赛的观众玩家们依然辗转难眠，纷纷挤在这篇迅速飘至热议hot一位的贴子里面，为高楼火热添砖加瓦。
　　【是说三千帝和邪魂圣殿吗？？我来了我来了，菜鸡蹲等大神分析。】
　　【一开始三千帝那边楚神没上场我还挺遗憾的，没想到就这三个人也能打得这么好玩！我就不该边看直播边敷面膜！】
　　【三千谛集体跳长城那一幕真的全场都懵了哈哈哈哈哈！他们骑马贴着城墙飞奔的时候，我的笑声穿透大气层！！】
　　【那时候我室友都睡觉了，我一个人蒙在被子里笑得差点撅过去[捂脸]】
　　【其实三千帝的打法挺常见的，就是回避正面交锋、缓一波技能，只不过刚好赶上这个地图，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疯狂跑酷流，绝了……】
　　【刚看见我游又喜提热搜了，这回陆梵C位出道，我看他微博涨了十几万粉，女装大佬respect。】
　　……
　　【一群懒剑侠er，楼主是要上图复盘啊！没人贴图吗？那我来吧。】
　　【先说开场，从解说角度我们是能看见双方属性的，邪魂圣殿这边主输出初始攻击5435，速度等级二级，防御2700，从这就可以看出他们走的是偏向进攻、高伤害的打法。三千谛这边各项属性比较均衡。[图片][图片]】
　　【开场1分10秒。[图片]邪魂圣殿打了先手，这一波非常凶，此时少林的[舍身忘情]、苍术的所有瞬发、还有最大群疗[碧海青天]都进入了CD。】
　　【我们都知道古长城这个地图看起来非常大，但玩家在长城上面打，其实能发挥的空间很狭窄，看谁不顺眼就把谁推下去，等他跳上来，他队友尸体早凉了。】
　　【但这是“常规情况”……=_=】
　　【开场1分15秒[图片]——如此生死攸关、如此危急存亡的时刻，三千谛竟然集体跳了下去！！满屏弹幕的“？？？”配合解说当时声嘶力竭的“他是主动跳的吗？他也跳了？？……怎么全都跳了？！！”，我觉得这一幕完全可以录入本届大师赛经典瞬间top5！剑侠版狼牙山五壮士，你值得拥有！！！】
　　【开场1分23秒[图片]，如果说刚才那一幕让人懵逼，等邪魂圣殿反应过来、也跳下长城，却发现三千帝全员已经脱战、而且上了马的时候，场面就往一种无法控制的局面滑去了……】
　　【虽然邪魂圣殿成功把三千帝打下马、带入战斗，但三千帝依然沉迷跑酷，毫无回头之意，现场只见两队选手一前一后，仿佛穿越到马拉松现场，迎着漫天飞沙，向着夕阳奔跑……】
　　【开场1分50秒[图片]。三千帝全员的技能已经基本缓了过来，虽然我记得这时候大家都忙着笑，但注意看我截图时所有人处的位置：虎刹和幽歌跑在前面，他们的治疗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后了。】
　　【开场1分55秒[图片]。少林使用[无踪佛咒]将虎刹拉过来控住，洛书开[渺]之后、无缝接了一个控制，再开[牢]，虎刹在用掉一个解控的同时几乎血条见底，等治疗赶上来，不得不用掉手里所有技能只为保住她的命。】
　　【开场第4分钟[图片]。三千帝彻底贯彻了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方针，邪魂圣殿至此，所有队员的技能循环链都被破坏殆尽……4分15秒，三千谛的少洛抓住真空期，回头一波抓死了冰雪璃儿。】
　　【第二局两边分别ban掉了虎刹和洛书，亮点不多，非要说的话，就是陆梵最后斩杀苏筠的那一招，会心了。over。】
　　……
　　【感谢大神分析，所以第二局可以叫“欧皇的坠机”吗哈哈哈。】
　　【不，应该是“哪怕是黑鬼，砍上一万次，终究会出你要的那个会心……”】
　　【想不到我游精神是如此正能量，含泪顶了！】
　　……
　　先是深巷明朝干净稳妥的2:1，再是三千谛突破想象的2:0，两个种子队最后还都算是顺顺当当地进入了决赛，保住了上届大师赛的老牌队伍尊严。
　　半决赛第一晚至此结束，明晚是败者组三进一的比赛，胜者将会和晋级的两队角逐冠亚季军，实力虽然不容小觑，但那至少也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此刻，观众离场，场馆暗淡，选手们挤在自家保姆车上商量：
　　“去吃火锅不？”
　　“我问问张霆来不来。”唐非盘着腿低头按手机。深巷明朝打完他们的比赛之后也没急着走，在后台看完了三千谛vs邪魂圣殿，因为两队不方便一起出来才分开的。
　　林况原本靠在椅背上养神，闻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温实凯开了团购软件，出声提醒了句：“点鸳鸯锅吧，吃太辣对伤口恢复不好。”
　　温实凯“哎！”地爽快应了一声，楚骁坐在林况身边，则悄悄掀了林况腿上盖的薄毯，大手探进去勾他的手，眨眼笑说：“学长好体贴。”
　　林况耳垂薄红，轻轻把他手推开，但也没叫他彻底抽出去。楚骁干脆把薄毯也扯到自己腿上，两人之间鼓起一个不明显的小包。
　　车上其余人没注意到他们底下的小动作，唐非说：“张霆说他们要早回去睡觉，不去了。”
　　温实凯说：“卧槽，他们什么时候修身养性了？”
　　“官方不是让零点前回酒店吗，他们就好像把训练时间提前了两个点。”唐非道，“是怕今天熬夜了，明天起不来吧。”
　　“要不要这么用功，我都有罪恶感了。”温实凯咋舌，“人家在刻苦练习，我们却跑去吃火锅。”
　　经唐非这么一说，大伙对火锅的热情确实有所熄灭——三个种子队里面，鸦杀固然剑走偏锋、让人忌惮，但最被三千谛当做对手看待的、其实是深巷明朝：两队的风格非常相近，同样是稳扎稳打的平衡派，关键时候又都懂得灵活调整战术、出奇制胜。
　　两队一直关系不错，还曾经在高端局对排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也算是知己知彼——老对手为了决赛闻鸡起舞，他们在这儿火锅啤酒，真的好吗？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陆梵像想起来什么，说：“那还去吃吗？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
　　楚骁大手一挥说：“得，那就地解散吧，回酒店吃外卖去。”
　　-
　　回酒店之后，林况又刷了下微博，发现热搜余温还在，他们比赛的哔站录屏也被各种转发了好几千。林况最新微博还是几天以前更的，转发Z市晚报对他的那次采访，现在底下评论也快破万了，有称赞他们骚操作的，也有问他“楚神这次为什么没上场”的，甚至还有催他发自拍发小视频的……林况点开一条楼中楼、随手删了两个卖黄片儿的，再往上一滑，视线跟着顿了一顿。
　　【[叶雪流亲妈粉]回复[超级奶盖]：……唉，羡慕你还能天天看比赛舔颜，我的崽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好担心啊[大哭][大哭]】
　　【[超级奶盖]回复[叶雪流亲妈粉]：摸摸你，至少叶雪流也没吃亏，就是不知道他以后会去哪个队、或者还会不会继续打比赛……】
　　【[叶雪流亲妈粉]回复[超级奶盖]：憋说了，我真的要哭了[伤心]】……
　　林况点进[叶雪流亲妈粉]的微博主页，根据她近期发的微博，发现叶雪流跟鸦杀解约的时候，倒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备份了自己的病历单等相关资料，万一闹起来也能说明鸦杀违背合约在先，加上还有舆论推波助澜，鸦杀本来就焦头烂额、不愿多惹麻烦，看样子是打算跟叶雪流和平解决了。
　　但叶雪流除了解约那一天，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销声匿迹了。他不用微博，声明也是委托叶冰崖代发的，这几天更是连个人影都不见，粉丝们想找他吧，又害怕打扰他的生活，只能自己在微博上干着急。
　　林况正刷着微博，房间门被敲响了，林况下床去给开了门，楚骁提着夜宵外卖走进来：“看什么呢？”
　　林况屋里的桌子太小，两个人坐在壁挂电视的横杠下面、把热气腾腾的外卖摊开，林况接过楚骁递过来的筷子，问：“你知道叶雪流去哪儿了吗？”
　　楚骁掰开筷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过，”他点了点外卖餐盒里的一对小龙虾，“陆梵有可能知道。”
　　林况“嗯？”了一声。
　　“明天咱们队也提前一小时训练，我刚发微信群里了，他还没回，也不知道看没看见。”楚骁道，“这两天陆梵都最后一个到训练室，你明天多睡会儿，顺便也叫上他，你们俩一起过来的时候可以问问。”
　　见林况认真点头，楚骁没忍住手痒，抬手想捏一下他的脸。
　　林况往后一仰躲开，警惕说：“干嘛？”
　　楚骁悻悻收回手：“太可爱了没忍住。”
　　林况说：“谁可爱？！”
　　楚骁指着自己鼻子说：“我可爱！”
　　-
　　翌日，林况真的按楚骁说的，去敲了陆梵房间的门，不过敲了许久都没人开，还是温实凯好像听楚骁说了，主动微信告诉他，早好几天前陆梵说跟他们住不惯，一个人在楼上一层开了个商务标准间。
　　单人一间没队友叫，倒是确实有可能起晚，林况便又上了楼，按照温实凯说的房间号，“咚咚”敲响了门。
　　他还没敲两下，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好像弄倒了什么东西的声音，有个人一边叫“来了”一边过来开了门，开门的时候嘴里还嘀咕：“你不是刚打电话说外卖不给上楼吗怎么上来……的……”
　　面面相觑。
　　林况还没说话，倒是还穿着小熊浴衣的叶雪流，脸“腾”地一下红了。


第46章 
　　“我刚从医院出来，检查完了没事……嗯哼，再十来分钟就回来了，你们先训练。”为了不耽误训练时间，楚骁今早提前出门去医院做了复检，不过这次检查耗时比想象中久，因此在路上多耽搁了一会儿。
　　温实凯拿着手机，把一张圆脸挤得眉飞色舞、冲林况示意角落里的人，林况摇了摇头，以口型道：“等他回来再说。”
　　温实凯忙点头，没再多说，嗯嗯啊啊地答应着挂了电话。
　　叶雪流靠在角落里、坐得脊背挺直，手机屏暗着没解锁、但被他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贴膜上都留下浅浅的指印。一直见到这一幕，他才好像放松了点儿，不想被人发现似的、悄悄吐出一口气。
　　训练室空调温度调得正好，哪怕叶雪流穿了件白色兜帽卫衣，这时候也不大好意思再把兜帽竖起来了。林况以前看他几乎都是兜帽遮面，此刻看他抬起头来、脸上无遮无拦，瞳仁乌黑，嘴唇红润，嘴角紧张地微微抿起……明明和叶冰崖看起来七八分像的长相，却格外地有一点……可爱？
　　“林哥，你想喝热水吗？”陆梵咳了声，走过来道。
　　林况和他目光相接，知道他是想去茶水间单独谈，“嗯”了声说：“走吧。”
　　“不用，”没想到叶雪流主动开了口，他看了陆梵一眼，“在这儿说就行。”
　　叶雪流既然都这么说了，陆梵也只得站住，顿了顿说：“他……他在复活赛上提出跟鸦杀解约，相关闹得比较大，他爸爸知道了，想把他接回身边、就让叶冰崖出来找他。他不愿意，手上的钱又被暂时冻在鸦杀那边，还要走流程才能拿到，就……咳，”陆梵轻轻咳了声，“就在我那避避。”
　　“为啥不愿意啊，你爸不是人挺好的吗？”温实凯脱口道，看了看叶雪流，又补了一句，“……你要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我爸早再婚了，孩子都有了。”没想到叶雪流十分干脆地回答，“你以为叶冰崖为什么好好的大学不念，来打游戏？我爸再婚以后生的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叶冰崖是休学去赚学费医药费的！再说了，我跟他们十几年都没什么联系，不熟。”
　　打从叶雪流说出“孩子都有了”，唐非就竖起耳朵过来听了，一直等他说完，这位新晋奶爸热泪盈眶：“把‘不想给父亲本就复杂繁重的家庭再添负担’硬说成‘不熟’，多清新脱俗的孩子啊！”
　　叶雪流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他不知道唐非晋升奶爸之后极其容易自我感动，还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他抬眼看了一眼陆梵，到底把那份不爽忍住了，手插在卫衣兜里站起来，直接到有些僵硬地说：“……反正我人已经在这里了，你们不想要也随便，但我得等他训练结束，放心，我不会泄露你们的战术。”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视线盯着一台机子的主机箱，余光略略后撇，落在陆梵身上。
　　“等‘他’……？”温实凯嘴巴慢慢张成圆形，视线在陆梵和叶雪流之间来回逡巡，“……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想加入三千谛？！！”
　　“我知道以前在鸦杀，我们针对你们做过不少……”
　　“不不不！”温实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就算以前再打打杀杀，最多给dps记一笔，咋会记恨治疗呢！奶妈都是小天使！！”他转身抓住陆梵的胳膊，陆梵明显知道他的德行，不忍直视地扭过脸去，果然听见他哽咽地说，“从前求奶像条狗，如今俩神奶全在手，陆梵，俺们发达了！！！”
　　所有人：“……”
　　“什么发达了？”楚骁靠在训练室门边，面对众人轻轻敲了下门框，“这什么情况，能给我讲讲不？”
　　-
　　在给楚骁解惑的过程中，看得出叶雪流依然不怎么自在，但他手插兜靠在墙边，间或瞟一眼陆梵，那份焦躁似乎就被神奇地自动抚平了。
　　“行，知道了。”听完转述之后，楚骁转身看了叶雪流片刻，客客气气地道，“我们还得尽快训练，所以先让阳哥跟你谈成吗？你们去休息室聊。”
　　他始终还记得这熊孩子下药下到林况身上的事，对他好感有限，但看林况明显不介意，他也不会故意对他使绊子。
　　“……呃，”叶雪流显然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我们全队都对你的技术表达了高度认可，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楚骁笑了笑，冲他伸出一只手，“欢迎你来三千谛。”
　　-
　　叶雪流略显懵逼地跟着沈阳进休息室谈条件去了，不过旷工数日的楚骁依然没能立刻开始训练，因为沈阳走之前提醒他说，微博和论坛上现在有些节奏，他最好先看一下，想一想要不要回应、回应的话打算怎么做。
　　楚骁打开微博，发现他早上去医院复检时被偷拍了——说“偷拍”或许有点侮辱人家，拍照者用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单反，拍出来的画质清晰、纤毫毕现。
　　自从这届剑侠大师赛走红之后，特别近期，酒店楼下、门口多了不少举着单反蹲守的小姑娘，选手出入都会被拍，让他们不胜其扰，找官方投诉，官方出了一次警告，趋势有所减弱，但依旧有不少顽强不懈的女孩儿，抓紧一切机会继续蹲守拍照。
　　这风潮在追星圈子里大概叫“私生饭”，不过放电竞圈子里，刚体会到小明星滋味的选手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算：一群大老爷们儿，总不能因为小姑娘过来拍几张照、就把人扭送到局子里吧？时间一长，这现象也慢慢变成默许的了。楚骁今天下楼的时候也确实听见了快门声，不过他习以为常、穿的又是长袖，就没有多在意。
　　没想到，今天拍照的人，刚好抓拍到了楚骁抬手、扶车门上车的一瞬间，经角度调整、加大曝光度，这个人坚信自己拍到了楚骁手臂上的绷带，甚至为了确认、还一路跟车尾随楚骁到了医院，成功拍下楚骁进入医院的画面。
　　这一系列图发出来，固然有人质疑这种形同跟踪的行为是不是该阻止，但大部分吃瓜群众还是把目光放在了令人瞠目的结论上：楚骁手臂受伤，就在今天还独自去了医院。
　　【妈呀，难怪楚神半决赛都没上场！我就说他不至于那么心大吧！】
　　【怎么比赛这么关键的时候受伤？！别怪我阴谋论，该不会是对手干的吧！】
　　【你什么意思？？风神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在这凭空污蔑谁呢！】
　　【我也觉得不像深巷明朝他们会做的事……而且他们两队不是关系很好吗，今年还看楚神半夜去风神直播间唠嗑。】
　　【也有可能是鸦杀啊，他们输不就从三千帝开始的吗？后面一路倒霉，复活赛没出线，叶雪流也公开跑路了。】
　　【靠，别以为叶雪流走了鸦杀就没粉了，你拿出证据来啊！】
　　……
　　从早上出图到中午，短短几个小时内，各种猜测不断发酵，粉丝们火一被撩起来，也不管源头有多荒谬了，各个战队粉混战一团、直掐得昏天黑地。从微博一路掐到论坛贴吧，所有战队的爱恨情仇都给被迫科普了一遍，有人受不了了说：“就不能是楚神半夜起来闭眼放水自己磕的吗？？？”
　　楚骁：我记住你ID了……=_=
　　混战一直持续到中午，就在鸡血掐架的粉丝们热情稍稍冷却、准备吃个午饭再战时，事情又出现了新的转机——
　　【了不得了！！！有人看三千帝蹲酒店的站姐新出的图吗，今天乌龙奶盖去训练的时候，竟然是跟叶雪流一起的！！！】
　　【啊啊啊真的吗？？我的失踪人口崽终于出现惹！】
　　【乌龙奶盖跟叶雪流一起下楼，一起上了三千谛的车，还一起进的训练馆……卧槽，我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该不会叶雪流要进三千帝吧？？这尼玛也太玄幻了！】
　　【呃，感觉他们气氛有点尴尬，本来是对手，现在变队友，林况心里不会有疙瘩吗？】
　　【本来众星捧月小公主当得好好的，突然又进来一个治疗，抵触是正常的吧，而且之前乌龙奶盖不是还跟楚神挺暧昧的？楚神说要追，也一直没给准信儿追没追到啊。】
　　【楚神说在追的时候我就没信过，纯粹拉拢新治疗吧……有没有人觉得这一幕特别熟悉？乌龙奶盖进队之前，照花也是有姓名的呢，嘻嘻。】
　　【卧槽细思恐极……所以楚神的伤该不会是林况知道叶雪流要进队，故意闹别扭弄的吧？】
　　【别吧，乌龙奶盖再生气，也不应该拿楚神身体作啊？轻重缓急他分不清吗？？？】
　　【有意无意谁说得清呢，哈哈】
　　……
　　哪怕是一开始听起来无比离谱的猜测，在部分人有意引导、众人一惊一乍之后，也有人开始半信半疑了。楚骁从头到尾看完，简直心头蹿火，当时就要发微博澄清。
　　林况此时也看了个大概，倒是没那么急：“马上就决赛了，说一下你的伤和别的队无关就行，这种八卦要辩解起来没完没了的，等比完之后再管它吧。”
　　楚骁也知道现在一切以比赛为重，理会得太多只会分散精力，攥了一下他的手怒道：“等顺顺当当比完赛，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爱！”
　　林况失笑，吐槽：“够了你。”
　　然而顺顺当当比完赛，好像也没有那么容易——
　　翌日早上起来，林况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浑身酸软，下床时像踩在棉花上。楚骁给他量了体温之后，忍不住皱眉：“你发烧了。”


第47章 
　　最近天气降温，林况头天晚上睡前把空调温度开高了，结果半夜被热醒，迷迷蒙蒙间又一不小心把温度开得太低，来回一冷一热，直接让他风寒发烧了。
　　“我顶他一阵吧。”叶雪流主动说。
　　林况喝过了酒店备用的感冒冲剂，不过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就是疲倦犯困，在陆梵被集火的时候一个疏忽，让可怜的小杀手惨死于幽歌碎影双重刀下。
　　好在训练时输个一把两把的不算什么，对面给他们陪练的夜雨霖铃一开始还耀武扬威了下，在听见YY里林况的咳嗽声以后，才连忙建议：“要不去打个点滴吧？好得快。”
　　“你手伤没事吗？”楚骁转头问叶雪流。他虽然也暗搓搓心疼林况好半天了，但还是不可能置新队员的身体于不顾。
　　“这种强度还行，随便打打。”叶雪流已经拉开陆梵旁边的椅子、俯身去开机了，“你们dps自己注意保命，死了我不背锅。”
　　叶雪流已经签了战队合同，但还没拿到量身定制的三千谛队服，目前穿的是自己的私服。据说他现在衣服也是陆梵给他买的，毛绒绒的白色抓绒卫衣，连帽上还绣着个橙色的胡萝卜，和穿着银白色队服的三千谛老成员们坐在一起，居然感受不到什么违和感。
　　林况就在休息室打吊针，断续听着外面训练室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对话声，蜷在沙发上睡觉。
　　他才睡了没一会儿，楚骁推门进来了。林况打吊针用的是左手，手下本来已经垫了楚骁送他的那只白猫暖手垫，但楚骁怕药液太凉，进了血管会让林况觉得痛，还是又从外卖超市叫了个热水袋送过来，给林况好好地掖到了手腕下面。
　　林况困得晕晕昏昏的，半睁着眼、呆呆地看着楚骁忙活，一直到楚骁半跪在沙发边，想亲一下他打着吊针的手，才往后缩了一下：“干嘛……”
　　楚骁一看他抗拒，马上就松开了手。林况手上血管浅，社区诊所“外派”的小护士找了几次才扎对地方，因而他手背上还残留着细细的针眼。楚骁低头，用指腹来回摩挲那些针孔，说：“怪心疼的……吓着你了？”
　　“没有。”林况生着病，眼睛看起来乌乌润润的，“别靠这么近，小心我传染你。”
　　“传染就传染……”楚骁猛地靠近、作势要亲他，结果唬得林况手一挣，差点儿把针头带掉，吓出楚骁一身冷汗，“别别别、宝贝儿，别动！我不吓你了还不行！”
　　林况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后天就决赛了，我们不能再有不必要的损兵折将。”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楚骁又强行给他捂了张毯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我保证不乱碰你啦，绝不给咱们队再增加一名病号！”
　　“抱歉，”林况乖乖地道歉，“是我没管理好自己的身体，赛前生病，影响战队训练……”
　　“谁没事儿故意生病？”楚骁本来想安慰地亲一下他的脸，但想到刚才的“保持距离协定”，只得改成用手“大逆不道”地捏了一下，“既然不是故意的，就不用道歉。别忘了，我不光是你老公，咱们还是队友，队友是干什么的，队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林况说：“比赛时候，我不会坑你们的！”
　　“行行行——”楚骁满口答应，半直起身，认认真真抹着林况因为发烧泛红的眼角，“战友就是相互支持，相互依靠，肩并着肩，才能一起成为英雄。”
　　一时间休息室里宁静无声，然而这安静也并不难熬，空气仿佛一条无形无色的绸带，轻缓而温柔地将他们包裹在中间。
　　过了片刻，林况忽然一抬眼睫，问了楚骁一句：“你刚才说你是我什么人？”
　　……楚骁现在也就敢欺负欺负生病状态下的林况了，然而林况的反应虽然迟钝但绝不会缺席，他眼睛注视楚骁，眼睫浓而上翘，从这个角度看，显得眼尾的弧度尤为漂亮。
　　“……不是队友吗？”楚骁摸着后脑勺装傻。
　　林况似笑非笑说：“是吗？”
　　“好吧，”楚骁仗着林况身上挂着虚弱buff，勇敢豁出去做自己，“说我是你老公，咋的吧！”
　　他说完还下意识闭了下眼，结果睁开眼发现，林况只是笑，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怎么又敢欺负人了？”
　　他眼睫簌簌，眼睛弯弯的、却很明亮，像藏了两弯小月亮。
　　楚骁忍不住心笙摇曳，靠近了他低声说：“迟早的事……这怎么能叫欺负人呢？”
　　林况耳际染上一抹薄红，刚抬起能自由活动的另一只手要推拒，就被楚骁牢牢攥住了。
　　“学长？”楚骁低声问，“咱们这算和好了吗？”
　　林况被他抓着手，也没挣扎，眼睛湿漉明亮，一眨不眨地说：“不算吗？”
　　-
　　假如这是漫画场景，小霸王龙背后此刻就该熊熊窜起冲天火焰或者白光，昭示他这一瞬间的澎湃心情。
　　“不能亲。”林况虽然没看见楚骁背后火光，但只要楚骁一低头、自己就知道他要翘什么尾巴，赶紧抬了手挡在自己嘴唇前面，“别传染。”
　　楚骁悻悻地被手掌挡住，响亮地在林况手心亲了一口才作罢：“不行，我回去训练了。”再待下去他会憋死！
　　楚骁直起身来，又给林况掖了下毯子才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你也好好打针，好好养病，争取比赛的时候活蹦乱跳上场……”
　　“楚骁。”林况忽然从背后叫了他的名字。
　　楚骁回头，看见林况坐了起来，两指横在唇边，朝他轻轻一挥。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林况隔空赠了他一个吻。
　　顿了两秒钟以后，楚骁抬手放到嘴唇边，啵啵啵一连给了林况十来个飞吻。
　　林况笑得前仰后合，擦掉眼角渗出的生理性眼泪才说：“快去训练吧，楚神！”
　　楚骁也笑：“好好睡觉，奶盖盖神。”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决赛这一天是大晴天，而且因为要求选手下午六点抵达现场，三千谛成员们下车时，天还没黑，薄薄暮色染着迤逦成片的粉丝应援手幅、灯牌，让人想起夕阳下波光微漾的海面，竟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动人。
　　成员们每下车一位，就会引起一阵尖叫，引起最大震撼的，还要数紧跟在楚骁林况后面、披着三千谛队服下车的叶雪流。
　　虽然经过这几天的扩散发酵，粉丝们大多已经知道了叶雪流要加入的事实，但亲眼看见他从三千谛车上下来，还是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冲击。
　　粉丝们的最大分贝尖叫已经贡献给了楚骁和林况，再加上叶雪流这位前“敌对”的新人，尖叫声倒不是特别大，只是全在大声议论——这么吵的环境，声音小了也听不见——“叶雪流真的进了三千谛？！”“他这次会上场吗？”“我怎么感觉他的队服不怎么合身啊？”……
　　最后一个问题，在陆梵出现时得到了解答：陆梵单穿了一件黑色涂鸦卫衣，手插在队服长裤兜里，长腿一跨，态度极其自然地下了车。
　　——陆梵是三千谛最初元老成员之一，穿与不穿队服，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成员身份。
　　楚骁一面简单回答记者问题，一面带领队员们朝场馆里面走：“……当然有信心，所有付出过努力的队伍都值得有信心……对。不，这场叶雪流怎么会上场，官方的规定不是摆着玩儿的……林况？他感冒了所以戴口罩，别问他问题了，过来问我。”
　　“……关于我受伤的传言？”楚骁闻言，脚步停了一下，“第一，我的伤已经好了，之前不说是没有必要。第二，这件事跟剑侠的任何一支队伍、都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也包括我身后的、我的队员。”
　　“第三，我们很好，”楚骁笑了一下，说道，“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好。”
　　-
　　到了总决赛，已经不会再有队伍淘汰，只是冠亚季军将在三千谛、深巷明朝、江枫渔火这三支战队中决出，决定奖金分配、最终名誉，以及各个战队在未来一年内的发展与光辉。
　　总决赛分为两轮进行，第一轮采取积分制，即三支队伍两两竞争，一共三场，每场最多三局，每赢一局记作一积分，三场结束后积分最低的战队自动成为季军，而另外两队则晋级，进入最终冠亚军的争夺。
　　有了八强赛的教训后，官方这次请了公证处的人来，让三支战队的队长亲手上场抽签而决定出战场次。
　　楚骁上台，毫不意外地抽到了第一场出战，对阵江枫渔火。
　　“都是强敌，今天有可能打满整三场。”楚骁拉下外设包的拉链，“都还OK吗？”
　　温实凯“嘎嘣嘎嘣”地活动着手腕：“妥妥儿的。”
　　陆梵也重新穿上他那件队服，只不过这次、带了薄薄一层体温：“OK。”
　　林况摘了口罩，带上他那副无框眼镜：“没问题。”
　　场馆中央灯光骤亮，观众席瞬间响起一阵潮水般的欢呼。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剑侠江湖》第二届大师赛总决赛的直播现场，目前线下有超过千万人次、正通过各平台，观看着我们的直播，很荣幸与你们相遇。比赛即将开始，双方战队是三千谛vs江枫渔火。我是今天的值班解说‘苟富贵’，大家可以直接叫我老狗。”
　　“我是今天的值班解说，大爷的祈祷。”


第48章 
　　《大师赛第一轮全程直播贴（弹幕节奏大师太多，想好好讨论的来这楼，不要刷版了）》
　　【如标题，直播弹幕里带节奏和无脑喷的太多了，楼主七年老玩家，只想好好看一场大师赛，有同样想法的进来聊。】
　　——这篇帖子诞生于一个小时之前，被论坛管理发现后直接置顶，盖楼飞快，跟帖无数，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有了近万层讨论。
　　79L：【……进场了进场了！啊啊啊啊三千帝真的全员高颜值，楚神大帅哥，林况大美人！还怀念陆梵的女装5555都太养眼了prpr】
　　113L：【花痴发春的真无聊，是来看比赛的还是看脸的[鄙视]】
　　127L：【直播你家开的啊人家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非得按头跟你关注点一样是什么毛病？何况好看是事实，就算我是温太医粉也愿意夸他们一句养眼咋了？】
　　[楼主]：【和谐讨论，不要引战，113层已禁言。】
　　也许是因为一开头楼主就禁言了一个，后面的楼层明显和谐多了：
　　196L：【镜头给到江枫渔火了，他们算这届大师赛的黑马吧，上届查无此队，这届竟然从复活赛一路挺到了前三。】
　　238L：【江枫渔火不算黑马啊，他们成员本身就有好几个剑侠的排名高手，只不过去年有一部分人AFK了，所以上届大师赛没参加。今年奖金池翻倍，宣传做得也好，不少高玩都跃跃欲试回归，他们才组队成功的。】
　　……
　　572L：【哇江枫渔火真的不错！刚才他们幽歌关键时刻那一手围魏救赵保奶太帅，我陷入爱情了。】
　　763L：【第一局就好精彩，好几次楚照就剩一层血皮了，乌龙奶盖都能救回来，技能循环一点没乱，心态也太稳了吧。】
　　990L：【江枫渔火的幽歌伤害真的好高，一个追魂夺魄下去大半管血就没了，你们刚才谁注意看他的配装了？】
　　1727L：【17分钟了，该不会第一局就要打满30分钟吧？……哇靠我的flag能力太强了，刚打完还没发出去，江枫渔火的碎影就死了？？？】
　　……
　　2144L：【刚才江枫渔火碎影就是甩控制的时候多按了一个冥影引，就被楚神和温太医抓住空档一波弄死了，可怕，这就是高玩说的“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2369L：【你们觉不觉得乌龙奶盖今天精神不太好，好像头疼，总是在按太阳穴？】
　　2899L：【这题我会！！楚神赛前采访的时候说了，他感冒，今天带病上场的。】
　　3525L：【啊啊啊啊刚才镜头扫到叶雪流了！！！我的崽就算看饮水机坐冷板凳也好可爱！！！】
　　3908L：【作为一个热爱关注各队上下班饭拍的吃瓜路，为啥感觉叶雪流自从去了三千帝，穿衣风格就一路往可爱路线飞奔不回头了（】
　　……
　　经过17分钟的高强度比赛，双方战队也没能休息上两分钟，在ban选过后，迅速进入了下一局比赛。
　　4421L：【诶林况真的明显不太舒服啊……刚才要不是楚神救他，那一波差点死。】
　　4660L：【虽然没死，可他们节奏好像有点乱了吧……啊，果然。】
　　开场第六分钟，乌龙奶盖再次出现失误，脆皮的陆梵被一波集火，不幸成为江枫渔火虎刹和幽歌的刀下亡魂。
　　5011L：【刚下班来看，我错过了什么？三千帝和江枫渔火居然已经1：1了？】
　　5346L：【林况带病上场状态不行……其实我感觉他没变捞，就是速度有点跟不上，很多时候预判准得我都想拍大腿。】
　　6980L：【你大爷毕竟还是你大爷，这局三千帝最后赢了，不容易，积2分，江枫渔火要是跟深巷明朝再输就危险了……不过，我真诚建议林况等会儿喝罐红牛！】
　　7122L：【诶比赛的时候可以喝红牛的吗？？】
　　7794L：【可以的吧，现在就亚运会那种才会有尿检，咱们这还没有呢，别的游戏，一些老电竞选手长时间比赛的时候也会喝红牛提神啊。】
　　……
　　选手席中，林况此时也被提出了相同的问题，温实凯问道：“林哥，你要不喝罐红牛啥的？”
　　林况将脸埋在手心里，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摇头说：“不行，神经兴奋过度会干扰我的判断。”
　　“而且他至少得喝一罐才有用吧？”唐非玩笑着安慰了一句，“喝多了红牛，下局打到一半想上厕所咋办？”
　　“没事。”楚骁转头看向林况，大方道，“这一轮是看积分，不一定非要赢，咱们只需要保证积分足够让咱们进最后决赛就行了。没准儿江枫渔火下把就被深巷他们剃个秃瓢儿，我们躺着进决赛！”
　　楚骁的手气直到决赛也没能飞升，抽签抽到了两场连轴转，才打完江枫渔火、又对上了深巷明朝。
　　两方战队一进地图，张霆——游戏id[风歌破晓]，就在附近敲白字：“矮油，你们治疗带病上场好辛苦，要不让你们一场？”
　　楚骁笑骂：“滚蛋！少侮辱我们队！！”
　　张霆玩笑开得太忘形，以至于被现场裁判发了张黄牌：有公开让赛嫌疑，警告一次！
　　在现场观众的哄笑和楚骁的肆意嘲笑声中，张霆不好意思再跳，灰溜溜回去跟队员配装去了。
　　虽然队长意外玩脱，不光让观众和对手嘲笑，连张霆的队员都忍俊不禁地嫌弃了下，不过，电子竞技到底只相信结果，半小时后，深巷明朝就用赛果一雪前耻、教他们做人了——
　　最终比分2:1，深巷明朝2，三千谛1。
　　“这次不是林况的问题。”楚骁手指轻轻磕着键盘边缘，沉声道，“凡是有洛书上场的局，我们都输了。”
　　陆梵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叶冰崖的洛书太强了，我比不过他。”
　　“我哥那是一手职业，一直在琢磨，你今年才开始玩的二手职业，怎么比？”叶雪流坐在后排的“冷板凳”上、舒展开一双长腿，见陆梵看过来，不大自然地扭过头，咳了一声，“……反正……你们就避免跟他们上同配，也别用洛书去硬碰叶冰崖就对了。”
　　“就算ban掉洛书，”楚骁冷静分析道，“也只能ban一局，还有两局是必须面对的。深巷明朝今年最强的，是张霆昆仑加叶冰崖的洛书配置。”因为剑侠每半年都会进行一次技能改动，每次技改都对职业强度和打法有相当大的调整，因而决不能用上一届的老认知去完全代入对手。
　　游戏的打法、套路永远都在不断更新，这也正是剑侠江湖竞技系统的魅力之一。
　　“叶冰崖的伤害输出稳准狠，配合张霆的控场能力，二者结合的化学反应非常可怕。”楚骁道，“虽然之前我们有了心理准备，但百闻不如一见——如果不能找到克制这个配置的办法，最后的比赛，我们恐怕会打得非常艰难。”
　　三千谛几乎同时陷入到沉默当中。
　　“还能再看一场，至少两局。”说话的是林况，他因为感冒，声音稍稍有些沙哑，又忍不住咳了声才道，“不一定就找不出办法。”
　　-
　　让三千谛全员及粉丝感到庆幸的是，楚骁的“非洲血统之术”不仅对队内显灵，面对队外，有时候也意外有效：江枫渔火居然真的如他所说，被深巷明朝剃了个秃瓢儿，以2:0结束了比赛。
　　第一轮结束，官方统计积分：三千谛3，深巷明朝4，江枫渔火1——三千谛与深巷明朝成功晋级最终决赛，江枫渔火自动成为本届大师赛的季军。
　　“哎叶雪流，”三千谛一行人坐在台下，温实凯捅咕叶雪流道，“要是你们鸦杀进决赛了，有信心能打得过深巷明朝吗？”
　　叶雪流还没说话，倒是陆梵不大乐意了，淡淡说：“不是‘他们鸦杀’，他现在是‘我们’。”
　　“这你不该来问我，”叶雪流倒像是不怎么介意，爽快道，“像这种局，治疗只能决定下限，dps才能决定上限。要问有没有信心，也该问秦珩徐凌他们。不过，要是按我对他们的了解来说……打不过。”
　　“啊？”温实凯吃惊道，“这么肯定？”
　　“肯定不是因为技术差距，是心态。”叶雪流懒散道，“徐凌心态本来就有问题，叶冰崖伤害太恐怖，很容易把他心态打崩。心态出了问题，什么低级错误都能犯，我他妈对他也是服了。”徐凌就是[他对你好吗]的真名，看来复活赛那次，叶雪流内心也曾被他坑得一脸血过。
　　“有什么进展没有，队花？”楚骁挨着林况坐，见林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全程，也凑过去逗他，“想到办法了吗？”
　　林况转过脸瞥了他一眼——除了上场比赛时，为了避免传染别人，他都是全程戴着口罩的，因此隔着口罩、传出来的声音稍微有那么一点瓮声瓮气：“我同意叶雪流说的，这时候应该让你们dps来想办法。”
　　“什么叫‘我们dps’，”楚骁不满，“学长跟我才是‘我们’，再不学点好的，我可要闹了。”
　　林况看着他的神情，眼睛也稍稍弯了起来：“我以为你这么问，已经是想到办法了。”
　　“是有一点雏形。”楚骁也不遮掩，笑了起来，在底下轻轻勾他的手，“只不过，还需要学长的帮忙和配合。”
　　-
　　第一轮结束后，直播切入广告，所有选手休息二十分钟，进入最终总决赛。
　　没想到快要上场了，林况过去跟裁判打了声招呼，直接钻进后台洗手间、两三分钟后才出来——他乌黑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两侧，从眉宇到眼睫都挂着水珠，赛方要求的妆容也掉了大半，但依然眉目清楚，五官俊秀——原来他是去洗了把冷水脸。
　　直播弹幕们纷纷感叹真美人的颜值就是经得起考验，不过现场队友们、特别是楚骁，显然考虑的是另一件事——
　　湿漉漉的水珠从脸颊一路滚落，淌进衣领里，银白色的队服也洇出明显痕迹。赛场内为了不让选手昏昏欲睡，冷气开得很足，林况解开外设包坐到选手席位时，甚至轻微地打了个颤。
　　楚骁毫不犹豫地拉下外套拉链，把自个儿队服脱下来，尤带着体温的宽大外套、就这么罩到了林况身上。
　　现场观众席轰然发出一阵尖叫。
　　温实凯笑嘻嘻说：“队长，不按要求着装，好像是要罚款的吧？”
　　林况线下赛第一场、穿cos服坐到选手席，尽管事先跟官方有了py交易，明面上还是按规则罚了两千块的。
　　“2000块买他不冷，”——外加闪瞎全场的秀恩爱操作——楚骁微微一笑，表示，“值。”


第49章 
　　北京时间晚九点十分，场馆外天朗气清，月明星稀。
　　比赛即将开始。
　　剑侠江湖的直播里还播着官方事先录制的游戏宣传片，弹幕里却已经开始猜测冠军的归属：
　　【很明显深巷明朝会赢。第一轮三千帝已经跟他们打过一遍了，1:2，三千帝的老配置对上他们的昆洛很疲软。】
　　【排，我不信就这么一会儿能有什么大变动，目测还是同样的结局，提前恭喜深巷明朝拿冠军了。】
　　【今年技改把洛书加强得太可怕了，连带昆洛都成了一线配置，难怪陆梵特地练了洛书当秘密武器。】
　　【但毕竟是二手的，怎么比得上深巷明朝的一手职业。】
　　【技改年年有，职业强度浮浮沉沉再正常不过了，真正的强队难道不就该禁得住这些考验？不然年年都有新优势配置，年年都有新借口咯？】
　　【不用年年，三千帝再输个两回，明年就没几个人认识他们是谁了23333】
　　……
　　弹幕的一片讥嘲和唱衰，现场的选手们虽然看不到，上一场的成绩却是实打实摆在那儿，无法忽视，人人身上都背了无形的压力。
　　特别是温实凯，他心里藏不住情绪，特容易上脸——他倒不是会摆脸色给观众看，而是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细密的汗水从头顶湿黏黏地往下流，配合场馆内吹的冷气，让他额头凉飕飕的，恨不能直接站起来、左三圈右三圈摇摆一下纾解心情。
　　不过他一扭头，就看见负责他们队的裁判，正背着手、目光炯炯地站在他身后。于是他刚起个势就怂了，捻着手腕上一根红线编的细绳儿，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楚骁检查完键位设置，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笑了：“干嘛呢你？”
　　温实凯把肥嘟嘟的手指抵在唇边，一脸神秘地比了个“嘘”：“这是我问灵灵求来的，沾了他们全队的欧皇之气，一定能保佑我们打谁谁暴毙、奶谁谁会心……”
　　楚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灵灵”，原来是邪魂圣殿的丛灵，笑了一声打趣道：“行啊你，定情信物都送上了，有水平。”
　　“不，”温实凯悲伤地攥紧了手上的红绳，“这是我用‘拿了它就马不停蹄地滚’的承诺换来的……”
　　噗嗤。
　　几位队友为了照顾他的情绪，都把笑憋了又憋，到底还是有人没把控住，一没注意笑出了声。
　　“欧皇在上，如果你能保佑我们队这场赢，我愿用我们全队四人……哦不，五人的处男之身……”
　　“等会儿，”楚骁牙酸地打断他，“……五人的处男之身？”
　　“难道不是？”温实凯终于理直气壮地眼白一翻，“虽然你们两对儿见天的在我面前秀恩爱、强行塞狗粮，还不是得维持着处男之身，谁也拉不下脸？不然你们自己说，谁不是了，来来来，说啊？”
　　闻言，余下四人不约而同撇开视线，脸色微秒地互看一眼，到底是谁也没接茬。温实凯可算扬眉吐气一回，洋洋得意地念完他的祈祷：“如果保佑我们队这场赢，信男愿用我们全队五人的处男之身来交换……”
　　“欧皇要你的处男之身干什么使？”连陆梵都忍不住吐槽了。
　　最后还是林况咳嗽一声，正经道：“语音频道里都有人听着呢……差不多得了。”
　　这下众人都收声，认真筹备比赛前的相关工作，楚骁扶了下麦，说道：“学长，之前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我尽量。”林况说。
　　“不强求，但我相信你。”楚骁笑了起来，“宝贝儿你是最棒的。”
　　“队长。”这回是温实凯牙酸道，“语音频道里都有人听着呢，差不多得了，啊。”
　　-
　　第一局双方出战阵容已出——
　　三千谛：楚照，陆梵，乌龙奶盖，配置为幽歌碎影灵仙；深巷明朝：风歌破晓，叶冰崖，烟袅袅，配置为昆仑洛书苍术。
　　第一局没有ban选，深巷明朝选择昆洛苍上场、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内，反而是三千谛，上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比较少见的配置：让[楚照]上了幽歌，[乌龙奶盖]也没有上他最擅长的苍术，而是选择了灵仙。
　　“三千谛以前的经典配置，都是走昆仑控场、高伤害的抓点路线，”解说席上，“老狗”发出感慨，“本来我们以为会看到一场高伤害对高爆发的比赛，没想到三千谛改变了战术，这下变成高爆发对高爆发，有意思了。”
　　“能临场及时调整战略，属于有头脑的表现。”“祷爷”夸了一句，同时也没忘了给观众里的小白科普，“这里说一下剑侠游戏里，高伤害和高爆发职业的区别。高伤害本来也包括高爆发，但既然区别开了，这里一般指的就是持续伤害非常高，通俗点讲就是他5s内可以给你造成10次伤害，每次5000；高爆发呢就是5s内他可能只能给你一次大伤害，但这一次就能轰掉50000血，类似这个意思。”
　　“地图刷出来了，”老狗道，“是漱冰湖，哎呀，非常开阔的地图，看来两队要正面刚了。”
　　冰蓝色的湖面，在游戏设定的终年耀眼日光下、反射出璀璨光芒。
　　三千谛这边刚好两个dps职业都有隐身技能，弧光先后闪动，两个游戏人物便在对手视野中消失，无声无息地蛰伏起来。
　　白衣小萝莉孤孤单单站在准备区，孑然一身，“她”已经很久没戴标志性的小绿帽，一头青丝在背后随风飘扬……[风歌破晓]又在对面敲地图频道：“多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大哭]深巷明朝欢迎你！”
　　【[地图][楚照]：滚！】
　　“对照江枫渔火那场，他们有细微的调整装备。”林况敲了敲麦，说道，“整体依然是均衡流，但基础伤害有所上升，应该是牺牲一定的速度换来的。现在只能估算，如果要精确数值，得等我看到他们跳出的伤害数字才能计算。”
　　“没问题，那我们尽量多拖时间给你？”楚骁也已经和陆梵讲解完了战术，此时笑问，“宝贝，还冷不冷？”
　　“嗯，时间越长越好。灵仙是很灵活的，治疗量相对可能跟不上，我尽量不让你们死，看见血线低也别慌。”尽管隔着隔板，林况还是没忍住以手掩唇、咳了一下，“还有……注意一下陆梵的感受。”
　　陆梵：TAT！
　　倒计时结束，比赛开始。
　　解说席中，祷爷说道：“其实我没太看懂，楚照这波应对的思路是什么？幽歌的爆发虽然高，但是依然比不过拥有整个剑侠最强爆发的洛书啊。”
　　老狗也摇摇头道：“剑侠的套路时时刻刻在变化，我们也只能看了。”
　　开场六分钟后，祷爷忽然“啊”了一声，说：“我好像懂了。”
　　第七分钟，老狗也点了点头：“楚照是在通过隐身和拉距离避战吗？只要场上没人死亡，就会依靠统计胜点分出胜负……幽歌在拿胜点这方面，几乎不输给有行动受限的洛书。”
　　在解说指出之后，观众们也渐渐注意到了，他们认为自己发现了楚照的应对策略：力保己方队员不死，拼命拖时间，靠幽歌爆发拿胜点和洛书抗衡。
　　虽然这么做有消极避战的嫌疑……但确实也在规则的允许范围之内。支持三千谛的粉丝们纷纷捏着一把冷汗，祈祷队员们千万挺住，熬过这漫长的30分钟。
　　也许是因为深巷明朝的支持者们同样在祈祷，三千谛粉丝们的美好愿望没能实现。
　　开场第十七分钟，陆梵在技能真空期被昆仑控住，叶冰崖一声“渺”后锵然开“牢”，毁天灭地的伤害将其重重笼罩，即使有乌龙奶盖在一旁紧张玲珑吟、焦急玲珑吟地读条……但奶上的治疗量还是比不过掉得触目惊心的血量，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梵死在当场。
　　从三千谛的角度，屏幕上飘出一个显眼的“负”字时，在场观众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决赛的输赢基本也已经定下了。
　　老狗总结道：“洛书画地为牢的伤害方式，其实对玩家操作和意识的考验都非常高，因此尽管今年很强，实际使用它的玩家仍然不多……”
　　他微微沉了声音，说道：“但在会玩它的人手里，它无疑——是这一版本时代的最强杀器。”
　　-
　　第二局，三千谛毫不犹豫地ban掉了洛书，而深巷明朝ban掉了碎影，因此，双方的出战配置也大有改变：三千谛昆仑少林苍术，深巷明朝昆仑少林苍术——
　　竟然上了一把同配！
　　深巷明朝的少林也是排名榜上的高手，只不过与三千谛的王牌配置相比，依然有那么一些相形见绌了。两队在青城书院来了一场贴身肉搏，最终深巷明朝的昆少苍配置以微弱劣势败北，至此，双方1:1打平，解说宣布进入绝杀局。
　　绝杀局，不能再ban掉曾经ban过的职业，两队似乎在这方面有点默契，不约而同地ban掉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职业。
　　出战阵容再次刷新：三千谛幽歌碎影苍术；深巷明朝昆仑洛书苍术。
　　在场几乎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除了乌龙奶盖的苍术，这简直是和第一局一模一样的翻版！
　　然而一个治疗职业，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会输啊？”楚骁轻轻弹了下麦，笑着说了一句。
　　队伍语音里跟着传来一声噪音，林况扶了下麦，淡然说道：“他们又换装备了。”
　　“哦，换成什么了？”
　　“昆仑，面板初始攻击4650，防御力3500，速度等级二级，天地无极的伤害在16000-17200之间，如果会心，则在32000-34400之间。”从林况口中吐出的，居然是一个个无比精确的数字，“洛书，面板初始攻击……”
　　随着地图刷出，三千谛选手席上的三名队员都挺直了脊背，唇线绷紧。
　　绝杀局，比赛开始。


第50章 
　　绝杀局开始后三分钟。
　　“看来，三千谛是想把第一局的套路再重现一次。”
　　解说席中，“老狗”自认为已经确认了楚骁的想法，“三千谛的打法比第一局更谨慎了，[楚照]和[陆梵]都是只要隐身CD一好，就立刻进入隐身状态，深巷明朝目前很难摸到他们。”
　　“但深巷明朝也不是没有对策。”“祷爷”摇头道，“我刚才注意看了他们的配装，他们在强化细节上做了调整，伤害只会比第一局更高，一旦三千谛的任何一个人被他们抓到，都会承受比第一局更加爆炸、更加恐怖的伤害……”
　　“……到时候，”老狗认同地接话，“场面只会更惊心动魄。”
　　“感觉怎么样？”楚骁一击之后立即隐身后退，隐匿在地图后方游走，问林况，“应付得来吗？”
　　自家两个dps大多数时间都在隐身，对面的火力压力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林况身上。
　　[乌龙奶盖]正被深巷明朝的两名dps狂轰滥炸，游戏特效逼真地溅出血沫，小萝莉被揍得满地乱滚，刚爬起来奶自己一口、紧接着又挨了一下，身上的江湖小白袍擦遍了铸剑炉的每一寸地板。
　　林况倒没有太在意这些，他正紧紧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数字——红色代表伤害，绿色代表治愈，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字符在眼前交替上升，林况似乎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数值。
　　极偶尔的情况下，他才会像是要加强记忆似的、从口中吐出一个数字，不过除了他，谁也不知道这数字代表什么。
　　楚骁问的话，林况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回答他：“没问题。10分钟以内的话。”
　　然而，几乎与林况答话同时，昆仑的[八卦玄阵]已然落到了[乌龙奶盖]身上，洛书那声寻常听来缥缈、此刻听来却恐怖的萧音[渺]也在同一时刻响起，老狗立刻提高了声音，紧张道：“不妙！深巷明朝准备开爆发了！！”
　　祷爷急促接话道：“可是[乌龙奶盖]10s之前刚刚用掉了他唯一的解控，现在他手里是没有解控的！看来他必须在[八卦玄阵]解除的第一时间用出自己手里的大技能，才能躲过这一波——即使后面那一波真空期非常可怕！！”
　　“等等，[乌龙奶盖]在控制消失的一瞬间，只给自己上了个减伤和瞬发治疗！！”老狗失声道，“他为什么不用大技能，他这样很危险！！”
　　果然，在林况释放完技能的一瞬间，属于“牢”的光影已经笼罩住了整个白衣小萝莉，鲜红的伤害数字在人物头顶疯狂跳动，每跳一次，小萝莉的血条都要向后猛地缩短一截！
　　“他在等队友来救他吗？但我们从上帝视角看，因为治疗在前方抗压，[楚照]和[陆梵]都没有主动去吃治疗量，现在正在后方脱战回血！”祷爷嘶声道，“而[乌龙奶盖]的血量，已经下了50%！！”
　　“45%……30%……15%！即使顶着减伤，[乌龙奶盖]现在也只有15%，不，10%的血了！！”老狗道，“这是他今天受身体状态影响，在技能选择方面上的失误吗？他……他！！”他猛地提高了声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3%的血，3%的血！在血量只剩3%的时候，[乌龙奶盖]竟然按出了解控，逃离了深巷明朝两个dps的控制圈！！！”
　　全场都为这绷到极限的3%心惊肉跳不已，观众席一阵轰然。
　　而场上的[乌龙奶盖]已经依靠绕柱和dps现身缓了一波，小萝莉躲在柱子后面不停读条，血线成功恢复到安全线以上。
　　“这过山车一样的血线……”老狗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口道，“简直太刺激了。”
　　“老年解说经不起惊吓啊……”祷爷在一旁也抹了把热汗——其实这汗很大程度是导播间热得，但这时候擦节目效果最好——心有余悸似的说道，“[乌龙奶盖]这位选手以前的风格是很稳扎稳打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这么，大胆。”
　　温实凯紧张得在选手席坐不住，从开场前就跑去“冷板凳”找叶雪流交流了：“林哥今天也太疯了，刚才我都吓死了。”
　　“这叫什么‘疯’？”叶雪流懒洋洋看了他一眼，转头再看林况，眼底却多了一点激赏，“……不是奶得上、奶得住就叫好奶的，这些只能算是基本功，他现在在做的，叫‘防止治疗量溢出’，懂吗？”
　　温实凯其实懂得一点儿，但他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头。
　　“也对，你们这些虎逼dps，从来都是打伤害越多越好、锤人越疼越好，才不看这些。”叶雪流哼道，“但治疗不一样。血条是有上限的，假如这个人打掉的伤害，我看一眼治疗环境、发现读条一个单加就够用，但是偏偏用了一个瞬发大加，看起来血条瞬间满格，很值得得意，实际上，那些超出血条极限的治疗量，都是被浪费掉的。”
　　“像刚才那波，他明显是脑内计算过了，所以才没选择浪费技能……看似慌得一批，实则稳如老狗，明白吗？”
　　“可是林哥以前奶我们，也很少有这种过山车一样的血线啊？”温实凯诚实提出他的疑问，“虽然赛前他都会估算数据，但也没像现在这么玩儿心跳。”
　　“那是奶你们，欧凯？”叶雪流用一种“拜托”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稳住dps血线，是怕你们崩心态、不敢冲不敢打，甚至犯低级失误！我们奶自己当然是随便怎么来都行了！我们奶你们，还他妈得负责照管你们心理健康，你说容易吗？”
　　“不容易不容易……”温实凯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也似，诚心诚意地说，“爸爸奶我是爱我，我无怨无悔。”
　　说话间，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七分钟。
　　局面依然胶着。
　　场上无人减员，三千谛：深巷明朝的胜点统计为16:17。
　　深巷明朝的微弱优势眨眼被楚骁的幽歌一炮[追魂夺魄]追回。
　　直播弹幕里的观点几乎分成两极——一派在称赞三千谛的技术：陆梵的隐身配合出神入化，乌龙奶盖抗压稳中带皮，楚照捕捉对手空隙精确入微、你楚神不愧是你楚神……一派则在大骂三千谛没有竞技精神，不敢和深巷明朝正面刚，为了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叶雪流又静静看了片刻，才说道：“我之前说的‘像这种局，治疗只能决定下限，dps才能决定上限’，就是这个意思了。”
　　温实凯竖起耳朵，表示虚心听讲。
　　“再神的奶，他哪怕变成神，也只能保证自己的dps不死，最多再在dps进攻的时候增加一点辅助。”叶雪流说道，“dps如果作死，你是拦不住的。像这种局，两边的治疗，技术、意识都是整个剑侠金字塔的顶尖，他们可以你来我往，可以秀得飞起、让血线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但是他们不能杀人。”
　　“杀人，对这双方来说，是dps才能做到的事。”
　　“可楚队这次的战术……”温实凯不解道，“不是争取不减员，靠幽歌拿胜点赢吗？”
　　“靠幽歌拿胜点，面对我哥他们的昆仑洛书，最多也就能做到打个平手而已。”叶雪流摇了摇头，轻轻道，“他们确实——是想杀人的。”
　　-
　　最后的总决赛，已经进行到第九分钟。
　　官方统计各大线上平台，此刻有超过千万人次正在观看直播，微博相关话题阅读量已破亿，#剑侠江湖大师赛总决赛#挂在微博热搜榜第六位。
　　本届比赛的关注度，几乎超出了所有剑侠老玩家、参赛选手、甚至剑侠官方的想象，个别明星选手的微博粉丝数正呈几何倍增长，任意一条新微博的评论数都能轻松破万，热度堪比娱乐圈的新生明星。而看不见的暗流涌动下，无数触觉敏锐的资本、商家也已经悄悄探出了触手，摸索这片还未得到开发的全新天地……
　　但是现在，林况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楚骁听见他吸气，在语音里问道：“学长，还ok吗？”
　　其实不太ok。之前那个冷水脸的效果已经慢慢褪去，感冒、发烧带来的晕沉和失重感在渐渐复苏，因为神经高度紧张，脸颊甚至隐隐发烫，但林况现在没有余暇去关注它，只用力闭了闭眼，让屏幕内的小萝莉就地一滚，躲开敌人劈下的伤害。
　　7322。
　　会心了，他顶着减伤，减伤效果是30%……
　　他在心里无声计算。
　　“楚骁，现在可以吗？”林况开口问。
　　“还不是最佳时机，叶冰崖手里还捏着一个[渺]，再等等。”楚骁镇静道，“你们还能坚持吗？”
　　陆梵说：“可以。”
　　林况道：“大体可以，但会开始出现失误，你觉得烟袅袅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状态嘛……比你强一点，”楚骁笑着说，“现在她技术终于和你持平了。”
　　林况也笑了，说：“那后面多打打她。”
　　楚骁&陆梵一口应下：“没问题。”
　　楚骁说“还不是最佳时机”，意思很明显是要等待机会，不过三千谛成员们也没想到，这个机会，他们足足等了十分钟。
　　开场第十九分钟。
　　几乎所有选手都开始现出疲态，林况的精神更是明显透支，注意力偶尔涣散得厉害，依靠着楚骁和陆梵及时谨慎的回护、才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不过三千谛dps后期的攻击重点转向[烟袅袅]，让这位敌方治疗也没有那么好过，同样失误频出。
　　三千谛：深巷明朝的胜点统计为51:50，咬得极紧，三千谛刚刚领先了不到五秒钟，转眼又被深巷明朝夺回一城。
　　“这种状态下，一定会有失误，比拼的就是两边选手的心态够不够稳定、能犯下多少失误、以及失误发生后，还能不能救得回来……”解说席上，祷爷肃容道，“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这是真正的‘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叶冰崖开了[渺]，楚照的解控刚好在同一时间好了。他隐身逃离洛书技能范围的同时，还给叶冰崖丢了一个[八卦玄阵]，叶冰崖没有解，”连着精神高度集中一整晚，解说的神经也有些松弛了。老狗尽职尽责地描述着场上交锋情况，语气语调也不复一开局的激动，“看来洛书这波爆发没能开出来，深巷明朝要继续等下一波了……”
　　此时此刻，选手席中，楚骁却猝然喝道：“学长！！”
　　林况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要的是什么——经过无数次的脑中预习、演练，眼前的数字在他眼前具象化一样飞跳，脱口而出他的结论、仅仅需要不到半秒钟：“够了，动手！！”
　　全场陷入疲惫的当下，三千谛的两名dps忽然同时解除了隐身状态！
　　碎影使用[冥影引]，鬼魅般移动到深巷明朝治疗[烟袅袅]身前，一个[流离锁]控住烟袅袅之后，转身却打起了昆仑[风歌破晓]！
　　烟袅袅被打出惯性，条件反射地解控、给自己套减伤，却没想到这次陆梵打的不是她，转身去打了她的dps！她刚将目标转移到自家昆仑身上，却发现自己又不能动了——原来是三千谛的幽歌赶了过来，给她接了一个新的控制！
　　烟袅袅这回手上没了解控，果断呼喊叶冰崖，男女朋友的默契或许也非同一般，叶冰崖手上虽然没了[渺]，但为了救风歌破晓，他毫不犹豫地开了[牢]！
　　铸剑炉地面寸寸皲裂，鲜红的伤害数字在三千谛两个dps头顶心惊肉跳地闪动，可他们就像全然没看见一般，飞蛾扑火地将手上所有的伤害全部倾倒到[风歌破晓]身上！
　　选手听不见解说的呼喊，但解说席上的两位已经声嘶力竭：“他们的血条本来也不是满的，为什么一定要强打？！[牢]的伤害、即使有治疗在旁边读[碧海青天]也未必顶得住！他们是亡命赌徒，在拼死做最后一搏吗？？！”
　　硝烟散尽。
　　楚照，血条满格时数值为69770，此时血量，110。
　　陆梵，血条满格时数值为66521，此时血量，90。
　　风歌破晓，剩余血量，0。
　　乌龙奶盖一个瞬发大加给到楚照身上，楚照血量回到30%。陆梵立刻隐身绕柱，乌龙奶盖调整视角，读了一个仙蝶引梦，陆梵血量回到20%。
　　解说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感叹：“好可怕的赌徒……”
　　“谁赌了？”楚骁像能听见似的，嘴角微扬道，“我老婆说了，够用。”
　　剑侠江湖最顶尖赛事的场上，此刻两个最顶尖战队的对垒，已变成2人对3人。
　　“但三千谛全队的血线还不是很安稳，技能损耗也很严重……”解说说道，“叶冰崖也许还有机会……”
　　而叶雪流抱臂向后一靠，懒散说：“胜负已分。”
　　-
　　“欢迎大家来到《剑侠江湖》第二届大师赛总决赛的直播现场，我是场外主持人连翘，就在刚刚，本届大师赛的冠亚军角逐已经落下帷幕，恭喜三千谛战队蝉联一二届大师赛的冠军！……”
　　“刚才的颁奖礼是不是非常精彩又养眼呢？如果有剑侠er没看过瘾，可以去我们官方的哔站账号，有颁奖礼全程直播回放哦~”
　　镜头跟随主持人移动而移动，主持人笑靥如花，想到领导说的全员发奖金，愈发走得步下生风：
　　“现在让我们来到后台，看一看选手们日常休息时的状态又是什么样的呢？也许，我们会窥探到他们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哦~~”
　　主持人刚刚进入后台，忙着笑容可掬地说套词，却发现自己面前的摄像大哥忽然一脸惊恐、浓眉大眼几乎都挤到了一处，示意她赶紧回头看——
　　主持人懵然回头，霎时花容失色，没忍住“啊”地一声娇呼。
　　——娘哎，后台还真的有“小、秘、密”啊！！！
　　后台的某个隐蔽夹角间，某位刚在颁奖礼上风光无限、蝉联两届大师赛冠军、未来剑侠最炙手可热战队的队长，还保持着把他们战队治疗抵在墙上的姿势，两人同时朝她扭头望来。
　　……她怎么就好巧不巧站到了那个角度！要告诉他们现在几百万人正看着她的直播，他们队内的惊天大咪咪已经彻底暴露了吗！会被灭口吗会被迁怒吗她还只是个刚工作两个月的应届实习生——！
　　没想到的是，那位游戏id[楚照]的杀神，此刻居然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她和她身后的镜头一眼，又转过去和他家治疗黏黏糊糊了：
　　“不行，整整三天没亲了，72小时，4000多分钟，不知道多少万秒……”
　　而他家治疗，关注的重点似乎也非常不对：“别闹了，传染你……”
　　“传染就传染，老子冠军都拿了，终于能传染了……”
　　“嘎嘣”——主持人小姐姐的高跟鞋险些没踩稳。
　　而那位传说中犀利无比、神一般的治疗[乌龙奶盖]，闻声瞥过来一眼，终于分给了她和摄像大哥一点反应——他抬了手，提起耳边挂着的口罩，遮住他与楚照的大半张脸：“我告诉你我懒得起来，你感冒我可不会去给你买药……唔。”


第51章 
　　酣战近六十天，历时两个月，《剑侠江湖》第二届大师终于完满落下帷幕。
　　然而紧张激烈的赛场角逐结束了，赛场外热火朝天的相关讨论、八卦却未曾停止，这其中，有关三千谛队长及其治疗的桃色新闻更是占据了绝对C位——
　　【我擦擦擦擦，楚神和乌龙奶盖居然是玩真的！！镜头前就接吻，秀恩爱太丧心病狂了吧！！！】
　　【救命他们好帅好般配555为什么我玩了这么多年游戏还是个单身狗！@剑侠江湖制作人，系统分配的对象什么时候给我发！[怒骂]】
　　【我爆哭我搞到真的了[大哭][大哭]幸福到螺旋升天，顺便有没有人一起萌叶雪流x陆梵这对？我jio得可以入股！】
　　【理性讨论，楚神和茶茶谁攻谁受？（柠檬冰红茶女友粉绝不认输！】
　　【都让开让我来呲醒楼上，他们后台被拍到时的那个姿势还没让你清醒吗？？柠檬冰红茶受得不能再受了好嘛！！】
　　【呜呜呜可是茶茶用口罩挡住两个人那一幕超级攻的哇，我吃大美人攻[委屈]】
　　【美人攻加一，为啥现在主流风向治疗就得是受？想象一下，大美人白天在游戏里奶健气忠犬，晚上在被窝里问“我喂给你的牛♂奶哪个更好喝”，不是很带♂感吗？！】
　　【……放我下去，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
　　“楚队，你看啥呢这么专心？”回酒店的车上，温实凯兴奋得坐不住，趴在前排靠背上四处张望，见楚骁一直低头看手机，脸色风云变幻、异常精彩，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啥，”楚骁用力在某一层右上角点了“举报”后，把手机按灭，揣进外套兜里，若无其事道，“瞎看。”
　　队服外套已经回到了他身上，尽管现在还有林况的体温，但也曾经沾过冷水，因此现在仍透着一股潮湿。不过楚骁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穿上了，林况靠在他肩膀上，膝盖盖着毯子，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温实凯没得到答案，悻悻调侃两句，又扭了回去，跟唐非脑袋挨着脑袋、翻来覆去琢磨今年大师赛的奖杯质地；陆梵正在回看官方刚出的比赛录屏，捕捉到自己一个疑似失误的地方，倒回去一遍一遍地放。叶雪流本来一脸高冷地闭眼假寐，躺了一会儿躺不下去，过去跟陆梵说：“要不是治疗预判得准，你在这儿就凉了知道吗……”
　　陆梵也不生气，转头跟他说了两句话，俩人不知不觉就慢慢往角落里蹭了；最忙的还要数沈阳，电话和语音一个接一个，这头还没挂，那头又紧跟着打了进来。
　　“这怎么说呢……楚骁，有赞助商想提个条件，”沈阳扭过头，“问你能不能……”
　　楚骁一指竖在唇边，对他比了个“嘘”。
　　“哎，睡着了？”沈阳看向他肩头，随即压低了声音，“确实，他是够累的……”
　　林况带病训练，一直就没好利索，上场为了保持清醒又用冷水激过，再加上一连数个小时的精神高度紧绷，这会儿确实是累坏了，靠在楚骁肩膀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我的底线你也都有数，你定吧，等回去微信发我。”楚骁轻声道。
　　沈阳点头说：“行。”他也不再接电话了，全都改成文字交流，对着手机软键盘按得十指如飞。
　　“那，庆功宴？”温实凯又趴在了靠背上，小声问，“刚张霆他们还在群里问咱们去哪儿吃呢，说去的话捎上他们，这段时间可给他们憋够呛……”
　　“你们去吧。”楚骁道，“我也怪累的，想回去睡觉。”
　　“你不是想回去睡觉，你是想回去跟队花睡觉吧——”温实凯挤眉弄眼地笑。
　　要是林况没睡在他身上，楚骁肯定就抬手揍他了，不过他也不用真动手，只漫不经心又似笑非笑瞥了温实凯一眼，温实凯就立刻识相改了个弯儿：“——楚队想跟谁睡、想怎么睡都是楚队的自由！”
　　旁边叶雪流垂头看了有一会儿手机，这时候抬起头来道：“我也有点事……”他扫视车内一圈，犹豫一下，还是主动交代，“……我要回鸦杀一趟。庆功宴应该也去不了了，抱歉。”
　　他这份坦白，很赚三千谛老队员们的好感，楚骁笑了下，说道：“那就去，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队里。”
　　叶雪流认真颔首，陆梵暂停了自己手上的东西，转过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口吻平静却不容辩驳，众人本以为叶雪流会有所不满，没想到他只是扁了扁嘴，说：“随便。”
　　“一看你就不会说话，”温实凯赶紧打圆场，教育陆梵，“你这就跟命令人家似的，你看你要是说‘我不放心你我陪你去好不好’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知道不……”
　　-
　　林况果真是累得狠了，战队的车一路开到酒店楼下，温实凯他们商量庆功宴的去庆功宴、回鸦杀的回鸦杀，纷纷下车离开，他也仍然靠在楚骁的肩膀上熟睡，呼吸匀长，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没有醒的意思。
　　楚骁挥手让司机也下车之后，车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现在时间接近零点，十一月的夜里寒意瑟瑟，林况身上盖着毯子还不大觉得出来，楚骁给他靠着，也没动，修长的两条腿搭在前排，就这么靠在座椅上玩手机。
　　林况醒的时候几乎有点懵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他坐直身体，“咔哒”一活动、猛然觉得脖颈酸疼，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楚骁把手机塞进兜里，从后面抽了一个颈垫给他：“缓缓。冷不冷？”
　　林况摇了摇头，才看见楚骁身上的队服，对于现在这种天气来说有点过于单薄了：“怎么不开空调？”
　　“怕给你弄醒了。”楚骁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肩膀，“再说车里这么闷，空调开久了容易加重感冒。没事儿，只要你不冷就行，我火力旺，不怕这个。”
　　林况揉着酸痛的后颈，看着楚骁的目光也有一点怔忪——他仅仅是靠着睡一觉都这么难受，更别提始终清醒着、却一动不敢动，甘心忍着寒冷给他当人肉靠垫的楚骁本人了。
　　“以后还是躺我腿上吧，不容易疼还暖和，膝枕我可是向往很久了……”楚骁唠唠叨叨、也没忘了去看林况，一看林况的表情，他就笑了，“怎么，被我感动啦？”
　　林况眼睛弯了一下：“还行。”
　　“不要傲娇嘛……”楚骁揶揄地靠近他，手从外套底下摸进去，故意发出桀桀笑声，“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提下车的事吗？这位小美人，现在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你可晓得，车震是个什么滋味……”
　　半分钟后。
　　楚骁惊悚无比：“……竟然真的可以？！你不揍我吗？？！”
　　他罪恶的右手都已然成功扯开林况外套、摸到人家腰上了……
　　林况此时与他挨得极近，抬起眼睫，浅浅呼吸喷在他脸上，说：“你看起来很期待。”
　　“……靠！”楚骁背后窜起熊熊火焰，一把抓住林况的手腕，暴力扭开车门，“下车下车，赶紧下车，我绝不要我们的第一次发生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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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发生在这里，楚骁对官方安排的三人间套房也很不满意。
　　一进酒店，他就拉着林况去找前台开情侣套房，红着脸回答前台诸如“要不要安排鲜花”、“哪里铺多少玫瑰”、“顶级套房自带豪华情趣浴缸只要加价1888”之类的问题，而林况……林况被他抓着手腕，在一旁东张西望、假装看风景。
　　……好吧，也不指望他更多了。
　　刚拿了冠军的两位选手就是财大气粗，酒店紧急给他们调运了满满一车红玫瑰，玄关、地板、还有那个一晚1888的豪华情趣浴缸……都漾满了灼灼盛开的美丽花瓣。
　　然而两个初哥也没好意思一上来就用那闪耀着软妹币光辉的特大豪华浴缸，仍然选择了淋浴室——还是十分羞涩矜持地、两个人分别进去的。
　　临时起意，谁也没带换洗衣物进来，情侣套房的浴袍当然不像这两位主角一样矜持，楚骁先洗完出来，饶是系了浴袍带子，也热气腾腾地袒露了大半个胸膛出来。
　　“咳，要不那啥……你穿女式的？”才问出口，楚骁就想咬自己的舌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况倒是还好，虽然脸上微红，但态度还是很镇静的：“……都这样了，也不用在意那么多。”
　　不过等他出来，发现楚骁还是贴心地把房间内几乎所有的灯都关掉了，只留靠近双人床的那一盏，映着满地的玫瑰花瓣，幽幽莹莹，像一场充满馥郁香气的梦。
　　林况的一声“谢谢”还没说完，就因为光线太过昏暗、险些被豪华浴缸的小台阶绊倒了。
　　楚骁赶忙过来扶他，两个人对坐在地上，都忍不住笑。
　　林况刚好背靠着坐在豪华情趣浴缸的边缘，楚骁便凑上来，抵着他绵绵密密地亲吻。
　　“……在升旗台看着你讲话的时候，我真没想过，还能有这么一天。”亲吻的间隙里，楚骁微微喘息着说。
　　林况的手按着他的肩膀，轻轻回应他的亲吻。
　　“……你知道我们队的队名怎么起的吗？”楚骁说，“本来我是打算叫三千天明的——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今辞非说太黄暴，最后改成了三千谛。”
　　林况问：“为什么叫这个？”
　　“我那次跟你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刚好想起这句诗，那时候真希望，天亮永远都别来……”
　　林况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好中二啊。”
　　“中二就中二，”楚骁化身霸王龙幼崽似的、拱着他没羞没臊地继续亲，“再中二也泡到你了……”
　　“能不能不要用‘泡’这个字……”
　　“我知道最开始是误会嘛。可好几十亿人，你谁也不误会、偏偏误会我，说明咱俩有缘分啊……唔。”小霸王龙忽然埋着头、红着脸不说话了。
　　“怎么了？”
　　楚骁舔了舔唇，声音微微喑哑：“你的带子开了……”
　　“……”
　　“以前都不算泡的话，今晚再‘泡’也不迟——对吧？”
　　……


第52章 
　　“阿嚏！”
　　翌日一早，楚骁是在喷嚏中清醒的。
　　房间内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因此尚是一片漆黑，楚骁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灯，半支起身子去够床头桌上的纸抽，鼻子一痒，又是一个喷嚏。
　　林况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半睁不睁地说：“……你也感冒了？”
　　他明显还很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也许是因为昨晚用得太多，今天的嗓子透着一股近乎甜腻的沙哑。
　　“我就说了……”林况把脸栽在枕头里、躲开床头灯，呢喃着说，“楼下我房间里还有药，自己去拿……”
　　“……憋说了！”楚骁一手掩住自己摇旗呐喊的小兄弟，一手去捂林况的嘴，“你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我去洗澡！”
　　林况有点莫名其妙，但对一大早的他来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乖乖用脸颊在楚骁手上蹭了下，又闭上眼睛睡得人事不知了。
　　“……”楚骁被他萌得肝颤，无声骂了句脏话，光溜溜跳下床、在满地的凌乱衣物里捞出自己的睡袍，姿势别扭地进了浴室。
　　足足二十分钟之后他才裹着一身水汽出来，本打算再看一眼林况就换衣服下楼的，没想到也许是空调温度开高了，林况把被子踢了一半，从脖颈到锁骨、大腿，原本雪白的皮肤上浮现出深深浅浅的痕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暧昧。
　　楚骁一边调节空调温度，一边口干舌燥地拧开酒店房间里准备的果酒，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几点了？”尽管楚骁尽可能轻手轻脚、不要弄出声音了，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林况睡得还是没有那么踏实，他揉了揉眼睛半坐起来，“窗帘拉开吧，通通风，不然你感冒要加重……”
　　“我没事，下去跑两圈就好了。”楚骁看了眼智能屏上的时间，“你再睡会儿吧，才九点半。”
　　“收拾收拾也得十点多了，过了12点又算一天房费。”林况打了个哈欠，顺手在床头切了一个光照模式，掀开被子下床，“今天不用训练么？”
　　楚骁刚才开的是睡眠模式的光照，只能勉强视物，林况为了下床找衣服，切换了“休闲模式”，“咔哒”一声轻响，暖黄色柔光便匀匀洒满了整个房间。
　　他身上仍裹着睡袍，不过本来就是宽松的款，饶是好好系了带子，也实在严实不到哪儿去。他半跪在地上翻衣服，隐入下摆的大腿线条显得分外修长清晰，甚至于抵着坚硬地板的皮肤、还凹下去一小段，足见得是如何的温热柔软。
　　“……集体放假。”楚骁的喉结上下一动，匆匆移开目光才说，“你，你别找旧衣服穿了，我下楼直接帮你拿上来。”
　　“也行。”林况抬起头说，“那你房卡拿了吗？我把我屋的小房卡也给你——”
　　楚骁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他面前，不敢从这个角度看他：“……嗯。”
　　“嗯什么嗯？”林况说，“你接一下啊。”
　　楚骁仓促扭头，才看见林况手里递出来的房卡，心里羞赧懊恼得快喷火，赶紧伸手去接：“行、行，我这就去……”
　　一接却没能接过来。
　　林况没有松开手，双眼弯弯的，带了一点揶揄的笑意：“要做吗？”
　　“行啊太好了！……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你……”楚骁语无伦次地说，“……你吃得消吗？？”
　　“还可以。”林况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眼睛又弯了一下，“1888一晚的豪华浴缸——还没用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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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两人终于从楼上下来吃饭的时候，已经是酒店的晚餐时间了。
　　温实凯他们昨夜疯玩一宿，也是不久前才醒；正好叶雪流和陆梵也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三千谛全队热热闹闹凑了一桌子。
　　“你直接就这么去了啊？”温实凯一边滋溜滋溜喝着醒酒汤，一边冲陆梵说，“鸦杀就没觉得你是去砸场子的？”
　　陆梵身上还是三千谛的队服，经过一晚上有些皱了，不过前后的图案标志还是相当显眼的，他们坐这一桌，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往这边看。
　　陆梵不化妆也不女装的时候，用二次元术语讲，那就是个冰山无口美少年，再配上自家招眼的队服，冷冻效果翻倍，难怪温实凯都替他担心会惹到鸦杀翻脸。
　　没想到叶雪流咬着甜品，忽然来了一句：“从今天开始，没有鸦杀了。”
　　温实凯呆若木鸡：“啊？！”
　　“赞助撤资，经理也跑路了，所以就解散了呗。”叶雪流的口吻轻描淡写，“应该今天晚上就会出声明。”
　　“这……”曾经无限逼近三千谛的老对手，居然以这样一种狼狈姿态分崩离析，而叶雪流虽然看起来满不在乎，却在说完之后、咬着叉子安静出神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实凯犹豫片刻，也没说什么幸灾乐祸的话，只问：“那秦珩他们咋办了啊？”
　　“愿意接着打的，就去找下个东家，技术好的不用愁。”叶雪流道，“秦珩跟我说他要回家专心当铲屎官……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年又组了一队重来了。”
　　“以今年大师赛的热度，游戏会涌入大量对竞技场充满热情的新玩家，而且据我所知，很多外圈的高玩也开始对剑侠感兴趣……”楚骁淡然道，“如果他还没彻底死心，就告诉他别浪费时间，因为明年——绝对不会比今年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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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鸦杀解散的消息在剑侠圈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是曾经剑指巅峰的老牌种子战队，竟然就这么狼狈退场，唤起了许多人的回忆与唏嘘。
　　所谓“死了的鸦杀才是好鸦杀”，一旦不再构成威胁，鸦杀从前被口诛笔伐的种种缺点也被逐渐淡化，相反，越来越多人喜欢提及他们的诡谲战术、犀利打法，说起来满口满心都是怀念。
　　随着新入坑剑侠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被鸦杀“暗黑冷酷”的“队设”吸引，选择性忽略了曾经发生过的部分事件，宣布自己成了“鸦杀粉”。时间一长，这批新的“鸦杀粉”意难平，甚至开始找起了让鸦杀解散的“罪魁祸首”——
　　叶雪流的出走无疑对鸦杀是最大打击之一，但他是明明白白的受害者，怎么怨也怨不到他——寻寻觅觅，这群粉丝们最终把矛头对到了接纳叶雪流、又在关键时刻击败鸦杀的三千谛身上：
　　在他们口中，三千谛全员心机婊，赛场上折磨鸦杀还不够，私底下还要偷偷挖鸦杀的墙角，本来给叶雪流打封闭也是无奈之举，熬过这一段就好了，结果他们硬是把一片红心向鸦杀的小天使给勾搭跑了……巴拉巴拉……
　　这种怨怼甚至投向了三千谛的单独成员，其他人还好，队伍里画风最清奇、最特立独行的“女装大佬”陆梵成了承受他们攻击的重灾区：
　　[黑化最帅你管我]：鸦杀的眼里只有比赛，可你却成天只想着标新立异，哪有一点电竞精神！热搜那么多，怎么不直接去当明星？
　　[白日梦想家123]：呵呵，你们三千帝表现欲都这么强的么？
　　[tiger英雄]：穿女装上场打比赛，你心理变态吧？可惜化得再好看，也不会有男人喜欢你的！
　　……
　　这股风潮看似来势汹汹，然而，在叶雪流亲自开通微博，下场转发之后，又几乎在一天之内戛然而止了——
　　【叶雪流：我喜欢。//tiger英雄：穿女装上场打比赛，你心理变态吧？可惜化得再好看，也不会有男人喜欢你的！//……】
　　“你不应该冲动啊……”沈阳对着叶雪流痛心疾首，“这帮人就是跟风，等这阵过去了就好了，你这么维护他很容易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转过头来骂你！”
　　“这就叫维护？”叶雪流手插在兜里，一脸淡定地说，“可我是真的喜欢。”
　　沈阳：…………
　　当天晚上，陆梵和叶雪流微博又同时分享了一张图片：叶雪流坐在身穿女装的陆梵腿上，捧着他的脸与他接吻。
　　陆梵微博仅仅是简单的“分享图片”，而叶雪流则要多了两行字：“鸦杀曾经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但也没必要过度美化它。美化过头了还要因此去攻击无辜的人，我觉得不ok，甚至有点卑劣。”
　　两人的微博差点因此瘫痪，短短一天内收获了数万条评论。
　　“是我老了。”沈阳无语凝噎，“小年轻的世界太可怕了……”
　　“冲动一下也没什么，还白赚话题度。”楚骁披着队服路过，笑笑安慰他。
　　“你知道咱队喜提的新花名吗？”沈阳眼含热泪，“一共五个人，队内消化了两对，现在咱们不叫三千帝，叫相亲帝！！微博上想脱单的都拿我们当转发锦鲤！！！”
　　“……是吗。”楚骁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后，又调出手机上一个新页面给沈阳看，“说白了都是八卦，咱们的注意力也该往别处放放了——美服就要开了，不组织一下，探个路？”
　　“哎哟。”沈阳一看，顿时正色，“最近招培训生刚有点起色，差点儿忙忘了这个，我看看……”
　　“对了，不是说下届大师赛赛制会有变动，阳哥，让你挖的人呢？”
　　“你说凌凌七？”沈阳心思两用，头也不抬地道，“他倒是同意等放假来咱们基地看看，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要把咱们队友借他先来场比赛，赢了他再考虑。”
　　“架子够大的啊——”楚骁笑了，“行，就让他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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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来了，沈阳拉到了好几个新赞助，整个战队富得流油。不光换了硬件设备更好的新基地，连软件都有所升级——请了Y市有名的大厨掌勺，一日三餐都有营养师照看，几个星期下来，全队人的脸都肉眼可见嘟了一圈儿。
　　好在三千谛本身就是出了名的“电竞偶像团体”，即使重了那么几斤，也是营养师精心调节过的，气色红润更健康，每次一开直播依然颜值璀璨，被粉丝们的各种“彩虹屁”包围。
　　等凌凌七同学风尘仆仆赶到三千谛新基地，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群浑身洋溢着幸福感的偶像选手，差点被闪瞎的他果断拒绝沈阳“先吃好喝好参观环境休息一下再比”的建议，把外设包往桌上一放，悍勇若一匹孤狼：“比了再说。”
　　楚骁转头看他，扬唇一笑：“来，比了再说。”
　　真坐到一起之前，凌凌七其实也在线上和他们磨合过不少次了，这会儿林况主动给他指了位置，让他找到机位坐下，戴上耳机、登录游戏，扔骰子组队，几乎一气呵成。
　　扔骰子结果，楚骁、林况、温实凯一队，凌凌七、叶雪流、陆梵一队，配置是昆仑少林苍术vs昆仑碎影灵仙。
　　前一晚刚下过大雪，基地窗外的枝桠上落着一层白色积雪，除去凌凌七来时的车痕，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茫茫皑皑。
　　而室内，临时组成的两个小队因为没在比赛服，不确定能对排排到彼此，选择约架在了游戏地图中的江南，满目尽是鲜亮色调，杏花微雨沾衣不湿，杨柳依依吹面未寒。
　　两队侠客迎风抱剑（刀？杵？），在城市最高的屋顶相对而立。
　　俨然决战紫禁之巅。
　　底下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附近][寄情江湖客]：？？？这是在约架吗？
　　[附近][不谓侠]：我觉得是三千谛招生办的阴谋……
　　[附近][昆仑含春散]：那就更跟我们这些菜鸡没关系了！来下注最后是谁赢啊！！
　　“林哥，”温实凯扭头问林况，“你感觉哪边能赢？”
　　林况认真想了想，说道：“主场优势，我们吧。”
　　“不过，”他看着眼前春风十里、秀丽风光，笑了下道，“也没有永远只赢不输的队。”
　　之前网络争吵扯头花，他也曾不止一次看见过扛着“电竞精神”这面大旗的人，上一秒还用来指责别人，下一秒又为自己喜欢的战队拼命牵强附会——只要符合自己立场、方便自己骂架，“电竞精神”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而在他看来，它没有那么简单，却也没有那么复杂——
　　电竞精神，是公平公正，是尊敬对手，是团队合作，胜不骄败不馁……是永远一往无前，也永远不丧失勇气。
　　PK开始的倒计时结束，白衣小萝莉就地一滚，身上亮起绿色治愈光芒的同时，躲开了碎影隐身绕背的第一击。
　　而两名剑客身前也同时白光一闪，长剑铿然出鞘。


第53章 番外（陆梵x叶雪流）　　
    叶雪流又在网吧通宵了。
    虽说现在是“养伤时间”，秦珩给他放了假，但他除了这些地方，也没别的去处能打发时间了。
    他要了个包厢，不是全封闭式，只在门上搭了个帘子，能隐约看到隔壁有个穿蓬蓬裙的高挑女生也在上网。
    因为家庭原因，叶雪流一直回避甚至恐惧女性，路上的小姐姐他也从不多看一眼，但这个人……他实在觉得很漂亮。
    以他对女性知识匮乏的了解，只知道她算“黑长直”，身上的裙子好像叫“lolita”，层层叠叠，像欧洲中世纪贵族小姐穿的精致衣裙。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见黑长直的屏幕内容，但他猜应该是在聊天或者玩女生热衷的那些小游戏。
    而且这么晚了，网吧鱼龙混杂，她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说不定一会儿她的男友就会过来找她了……
    叶雪流散排了两次33，大号在秦珩手里所以他只能开小号，段位也低，队友菜得一逼，输了之后还甩锅给他：“？？？奶怎么回事？”
    叶雪流一肚子国骂准备回敬，还没等开麦，菜鸡队友甩完锅一身轻松，退得比狗还快，转眼没影。
    “操！”叶雪流砸了一下键盘，跨服追杀的心都有了。
    余光里隔壁的小姐姐好像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叶雪流立刻安静了。他也不打竞技场了，跑去风景好的地图闲逛挖草，装岁月静好。
    但他一个专职刀口舔血打打杀杀的PVP玩家，根本玩不惯这些休闲玩法，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钟，在等挖草读条的间隙里，歪在网吧沙发上睡了过去。
    -
    他惦记着小姐姐一个人网吧通宵危险，没想到真碰上事儿的是自己。
    他被大腿间的诡异触感痒醒，迷蒙间睁开眼，发现一个男人正紧紧贴着自己，胯下那玩意儿，也不知廉耻地袒露出来，正在他穿着牛仔裤的大腿上蹭。
    叶雪流瞬间浑身毛都炸了，血冲到头顶，刚要跳起来挣扎，就被这男人死死捂住了嘴巴，拿一管东西凑到他鼻子下面一闻，他身上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似的，软绵绵抬不起手来。
    “你想让全网吧的人都来看你？”热烘烘的气息喷在他耳际，男人娴熟地压低了嗓音威胁，“你还是男的，好意思？我出来一管就走，安静点。”
    叶雪流眼睛瞪得通红，愤怒加上羞耻让他浑身微微打着颤，但男人说得没错，他一个男的，怎么好意思吵嚷起来、把整个昏睡的网吧都惊醒，让所有人知道他被一个男人猥亵了？
    见掌下的少年因为rush的作用变得不情不愿的温顺，颤抖的单薄躯体更让人充满征服欲，男人咧开嘴笑：“这才乖……嗷！”
    男人发出一声痛嚎，惨叫着从叶雪流身上滚下去，仰面倒在他们身侧的沙发上，刚刚踹过他后背的高跟鞋，冷冷一脚踩到他胸口。
    “隔壁的漂亮姐姐”非常高冷，一句多余废话都没说，拿出手机就开始拨110：“你好，xx街xx网咖，有人意图猥亵……”
    嗓音干净清冷，但……好低沉。
    叶雪流恍惚地想：原来还有女孩子的声音是这样的，果然是他了解太少……
    现在猥亵男性同样被列入刑法，那男人一听报了警、立刻挣扎起来，被强坐起来的叶雪流扯下键盘砸了个正着，“漂亮姐姐”高跟鞋果断下移，一脚踩到那人胯下，吓得他战战兢兢，不敢再动。
    男人被吓服帖了，叶雪流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他晕晕乎乎地爬起来、绕到前面，挡住闻声来围观的人群，揪着帘子小声对“漂亮姐姐”说：“你……那个，呃，可以换个姿势或者交给别人……你的裙子……”
    虽然只匆匆瞥到一眼……但这个姿势，确实应该是走光了啊啊啊！
    叶雪流还是头一次对人说话这么磕磕绊绊，他满脸通红，心脏砰砰如小鹿乱撞，实在没想到，他和自己生平第一次有好感的女生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但没想到的是，“漂亮小姐姐”只是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
    “叶冰崖，你在说什么？”
    -
    很久之后，叶雪流终于明白了陆梵当时眼里的不解——
    他掏出来比那人还大，怕个毛的走光啊！！！
    -
    再很久之后，叶雪流也问过陆梵为什么那时候穿女装。
    陆梵坦率地给了他两个字：“爱好。”
    ……行吧，爱好就爱好，虽然他不怎么能理解这种心态。
    说这话的陆梵背靠着场馆墙面，手插在队服口袋里，一腿支起，安静看着深巷明朝的方向。叶冰崖搂着烟袅袅，正言笑晏晏地一起走出来。
    叶雪流把“你是不是看上我哥了”咽回去，哼了声说：“死变态。”
    -
    线下赛第一天的那个晚上很混乱。
    叶雪流挨了楚骁重重一拳，半边肩膀都是麻的，秦珩要带他去医院，但被陆梵拽住了。
    陆梵的声音冷得像淬过了冰：“我还有话问他。”
    鸦杀剩下的人明显更多，陆梵是单独过来的，孤零零一个，这边更好像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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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叶雪流还是说：“你们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去医院。”
    -
    陆梵的问题清晰冷静，一个接一个：“那杯酒到底放了什么药？”“除了安眠药，真的没别的了？”“剂量多少？你能保证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叶雪流眼圈儿红了，“你他妈以为你审犯人呢？！”
    “要不是没报警，你他妈以为你不是？！”陆梵比他更不客气，把他整个人抵在墙上，冷冰冰道，“有什么隐瞒的全他妈赶紧说，免得后面再出事，我都替你扛不下来！”
    叶雪流怔怔地，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他一张小脸，眼泪从眼睛流到下巴颌也不过几秒，被夜里灯光照着，委屈得悠悠颤颤。
    “……你还好意思哭。”陆梵无奈叹了口气，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一点儿，“真没骗人了？”
    叶雪流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摇头。
    “……”陆梵无可奈何问，“所以为什么下药？至于那么恨我吗？”
    “……我就，”叶雪流要强地抽抽鼻子，努力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就是想问清楚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叶雪流知道自己理亏，虽然百般不愿讲，他还是把憋在心底的话交代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哥？他是纯异性恋，没用的，女装大佬也没用。”
    陆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压低声音、盯着他的眼睛，诱惑似的问：“还有吗？”
    “……反正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叶雪流豁出去了，强忍着羞耻，抬起眼睫说，“我不行吗？”
    -
    “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想？”
    退了官方安排的三人套房，转而在楼上一层开了个商务标准间，明明是两床一卫的标准配置，此刻房间里的两个人，却以诡异的姿态挤在其中的一张床上。
    叶雪流被陆梵抓着手顶在床头，不得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谁叫你第一次见面就把我认错啊！还老是盯着我哥看……说到底，你为什么老是看叶冰崖看那么久？！”
    “因为我在想，”陆梵说，“听说双胞胎能心灵相通，纯种异性恋这点是不是也相通？”
    叶雪流顿了一秒后，微微睁圆了眼。
    “还有第一次见面，我也没把你们认错。”陆梵忍笑道，“只是想欺负你一下……因为你当时看我的表情，实在是……很可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话间，小熊睡衣被掀开一点点——
    “恐女好了吗？也不恐男？”
    “怎么恐啊？你这个时男时女，忽男忽女——”叶雪流咬牙切齿，“骗得我团团转！”
    “我有骗吗？”
    “靠，你意思是我智障……唔。”抗议的话语被迫中断，叶雪流仰起脸，安静承受陆梵的亲吻。
    “……算了。什么锅配什么盖，咱俩在一起，也算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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