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半江秋月一江春[鼠猫]   作者:胧一笑   原书文案:   别问了,这真的是鼠猫,不是猫鼠……   北宋仁宗年间,虽未及乱世,却奸黠层出……   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受命出任开封知府,   旗下能人义士,卧虎藏龙。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猫一鼠……   半江秋色,半江月,   当天下风云再起,当世间纷扰不断,   试看南侠展昭与锦毛鼠白玉堂如何屡破奇案……   咳,还有勾搭JQ……   内容标签: 七五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昭白玉堂 ┃ 配角: ┃ 其它:鼠猫   一句话简介:鼠猫还是猫鼠,这是一个问题。   立意: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为国为民者天下善之。 # 第一卷 ·泣雪垠刃 第1章 风清月白   有道是无堪百川觅烟景,唯见花晴扰风萍。需闻海棠那时节,清风送爽霰梨花。   松江陷空岛上芦苇飘飘,清澈的湖面漾起层层波纹。   岸上一人,叼着一根细细的韧草,抱着双臂一脸不耐烦得注视着远处的湖面。   行舟千里,独留影迹。   没隔多久,他身旁就有人轻问了句:“五弟怎么又离岛了?这才回来多久?”   那人吐掉嘴里的韧草,摆摆手笑道:“二哥,你猜,这回五弟又是上哪儿去了?”   来人摸着下巴,眼珠转了一圈,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得笑道:“呵,四弟,这,还用问么?”   ……   东京,汴梁。   得月楼的陆江月陆掌柜正哼着小曲坐在柜台前拨着算盘,就听见自家小二一声特别响脆的吆喝:“哟!这不是展爷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请进!”   陆掌柜一抬头,只见来人身穿暗红色的官服,头戴黑色的官纱帽,两条红色的井绳乖顺得垂下,落在胸前,面如温玉,笑若春风,这人刚一走进得月楼就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可不,养眼呗,那不是开封府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又是何人?   展昭刚进得月楼,就有一大帮子人起身跟他热乎着打招呼,他笑意不减,拱手一一回礼,一派君子之风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陆掌柜的放下算盘,打开柜台前的挡板,快步走到展昭身旁:“展爷,今儿个怎么得了空来我们楼里?还是老样子么?”   巨阙剑在背后轻轻敲了两下,展昭笑眯眯道:“陆掌柜的,麻烦你了,今天给准备个雅间,再拿两坛陈年的女儿红和几个下酒菜就成了。”   陆掌柜的忙应承道:“好嘞!展爷楼上请!”   展昭回以一笑,刚迈步上楼,就听见陆掌柜的对着小二喊道:“虎子,去给楼上展爷准备两坛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再给上个什锦腰果,醋溜花生米,辣炒海螺丝和卤糟凤爪嘿!”   结果陆掌柜还没等到自家小二回答,就被人轻轻拍了几下肩膀,陆掌柜回过头,只见展昭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一脸笑意看得人心里暖洋洋:“掌柜的,再给多加几个精巧些的菜色吧。”   陆掌柜笑道:“看来展爷今日胃口不错?”   展昭点点头,隔了一会忽然笑眯眯道:“那老鼠挑食,嘴叼着呢!”   陆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展昭已经转身往楼上雅间走去,边走还边说了句:“陆掌柜,不用帮我省银子,待会自然会有不心疼银子的来结账。”   一旁的小二拿着水壶,忽然一下顿悟道:“掌柜的,该不是那人也要来了吧?”   掌柜的赏了店小二一个爆栗,佯怒道:“知道了还不赶紧上菜去!”   小二咧嘴,笑得别提有多欢:“这就去,这就去!”   展昭上了雅间,打开房间的窗户,一跃便坐上了窗台,一脚勾起,一手撑着巨阙剑,特别惬意得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卖冰糖葫芦的,有迎亲的,有戏班进城的,有押镖运粮的,热闹非凡……   没多久,城门口就出现了一袭白色的身影,然后,原本闹哄哄的城门口忽然就安静了……   逐渊雪轻踏着雪白的马蹄,在石板路上磕出一声声脆响……   纯白如雪,不带一丝杂质的毛色,漂亮到令人心惊……   然而,即便是逐渊雪的光彩,也不及马上之人的万一……   那人身着雪岭蚕丝制的衣裳,领口袖口衣摆皆是明暗起伏的白色祥云图案,白衣胜雪,发似垂云。只是,在他原本纯黑的发色中却带着一缕银白色的长发,被他绑在了脑后的发髻上,顺着黑发垂流而下。   偶尔的一阵清风扬过,黑白交映,衣袂飘谲。   看上去真是风流倜傥。   那张脸虽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却已经让四周的人惊艳得说不出话来,所有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马上之人——   无可想象,这世间能有哪个人能漂亮精致到这个地步的,而且,还是个男人?   楼上的展昭摇摇头,叹了口气,心道:这耗子果真有魅惑死人的能力啊!还说自己不是白鼠精转世!   展昭摇完头刚朝楼下再看去,就见那白衣人正仰头看着自己,展昭朝他眨眨眼,白衣人见展昭也看着自己,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仅仅只是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也让身旁的人看得如痴如醉。   然后,展昭就听见某人一直不变的玩味语调叫了声:“猫儿。”   展昭挑挑眉。   白衣人点点头,又叫了一声:“猫儿,好久不见。”   展昭还未回话,就见白衣人足尖轻轻一点马镫,瞬间就落在了展昭的面前,只见他身材修长挺拔,一双细长的凤眼细细又弯弯,好看极了!   展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楼下呆滞住的人群,再看了他一眼,最后叹气道:“耗子,下次记得穿朴素些。”   白衣人对着自己的衣服左右看了看,接着一脸认真得对展昭说:“猫儿,这已经是我最朴素的一套衣服了。”   展昭顿感无力,然后抬了抬眼,无可奈何得说道:“也是,白五爷天生丽质,穿什么都让人觉得美得惊心动魄,没办法哟!”   白衣人一挑眉:“猫,你!”   展昭笑眯眯道:“干嘛,我夸你呢,气什么,不过,生气还照样是大美人一个!”   展昭的话音刚落,白衣人就伸手朝展昭抓去,展昭微微一勾唇,就伸手跟白衣人过起招来……这两人,见面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又乒乒乓乓得拆起招来……真不知道是该说感情太好呢,还是太坏……   啥,你们问这白衣人是谁?   嘿!可不就是那陷空岛五鼠之一的锦毛鼠白玉堂么!   说到这锦毛鼠,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此时也不过就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但成名却已经数年,比起陷空岛上的另外四鼠,绝对是知名度最高的那一个,这当然不仅归功于他年纪轻轻却已高深莫测的武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的容貌,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只不过,他天生性子冷,对什么人都一副冷冰冰的调子,而且吧,他最恨人说他漂亮,谁要是敢在他面前说他一句漂亮之类的,那就等着倒霉吧,绝对是阴冷到骨子里的倒霉啊!   不过,这一切,唯独在一个人面前没事,那个人,便是南侠展昭!   其实,真要算起来,两人该说是死对头,一个是仁宗钦封的“御猫”,一个是鼎鼎大名的“锦鼠”,这一猫一鼠,早就被江湖上人认定是一见面就会拼个你死我活的冤家,不过,熟悉他两的人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陆掌柜的拨着算盘抬头看了看楼上微微颤抖的天花板,回头对小二喊道:“我说虎子,你赶紧把酒端上去吧,我可不想咱家二楼被两位爷给切磋破第二次了。”   小二端着两瓶掌柜私藏的上等女儿红,一甩头道:“得令,掌柜的您就放心吧,小的保证两位爷一见这美酒立马就安分嘿!”   陆掌柜笑着摇摇头,继续拨算盘。   小二蹭蹭蹭上了楼,刚敲了敲雅间的房门,就听见里面异口同声得响起了一句“请进。”   小二推门进去,只见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小二叹了句,还好掌柜的聪明,这次给两人安排在了这间没放瓶瓶罐罐的房间……不然……那就真精彩了!   小二端着酒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见白玉堂凑过来,对着他手中的酒瓶嗅了嗅,然后转头问展昭:“猫儿,这次是什么酒?”   展昭笑得跟只猫似的:“是陆掌柜私藏的女儿红吧,小二哥,待会收钱的时候可千万别客气啊!”   白玉堂眨了眨眼,有些讶异道:“猫儿,什么时候这么大方?”   展昭不说话,就只是笑啊笑的,笑得白玉堂觉得浑身开始不自在,接着他才拍拍白玉堂的肩膀,笑眯眯说了三个字。   “你埋单。”   白玉堂:“……”   然后两人果如店小二所说,坐下来开始喝酒,展昭一向嗜酒,又碰到了最好的酒伴,自然喝得不亦乐乎,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很快就喝完了一坛。   展昭大呼过瘾。   一旁的白玉堂看着展昭满足的表情,抿唇淡淡笑道:“猫儿,大嫂前些日子酿了一坛罗浮玉露春,问你何时有空,去陷空岛品酒呢?”   展昭放下酒碗,撑着脑袋看向白玉堂:“真是嫂子的意思?”   白玉堂一愣,端着碗放到自己唇边,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却瞥向别处。   事实上,白玉堂的大嫂闵秀秀的确是酿了一坛罗浮玉露春,不过,这让她帮忙酿酒的人,却是我们眼前这位白五爷……也是,除了陷空岛上最受众人疼爱的白玉堂,这闵秀秀还愿意帮谁意思意思?   白玉堂心道:这贼猫,越来越狡猾了。   展昭见白玉堂一副不自然的表情,这才笑眯眯说道:“既然是嫂子亲自酿的,那自然是要上岛去品尝的……对了,前段日子处理了好几桩大案,包大人刚准了我一个月的公假,不如就先去陷空岛吧。”   白玉堂转过脸,问道:“一个月?”   展昭点点头,又拿起酒碗陶醉得喝了一口。   “可有何打算?”   展昭道:“那可多了,包大人让我送封信给归德府的府尹;公孙先生托我去徐州的书局买一本医书,说是新出的,当下就徐州有卖;王朝让我给他挑一匹好些的马,他原先那匹最近怀了小马崽儿,不适合再骑;马汉说让我帮他置办些过冬的物资寄回他老家……阿,还有厨房的大娘说让我帮她买些防皲裂手油……”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打断道:“猫儿,你真的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我怎么听着你就是一开封府的打杂?”   展昭笑,然后瞅瞅白玉堂,说道:“哪能跟锦衣玉食的白五爷比呢?”   白玉堂无语,这猫,就爱挑刺,果真是属猫的吗?   想了想,白玉堂又道:“对了,我这次来在来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江湖上人人都说,那把旷世妖刀即将要出世了。”   展昭一顿,问道:“旷世妖刀,你是说……”   白玉堂点点头:“所以,展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先陪我去一趟郑州吧?”   “去郑州做什么?”   白玉堂嘴角一扬。   “取刀。” 第2章 妖刀泣雪   展昭看着白玉堂,心道:这老鼠把取刀说得跟在自己家拔颗菜一样简单,也不想想那把妖刀是什么来头,那是说要就能要的么?   不过他还是抿了口酒,悠悠问道:“你要那刀做什么?”   白玉堂一脸云淡风轻:“自然是用呗。”   展昭差点一口酒喷了,他咳了两下,瞅着白玉堂道:“展某人记得白五爷一向眼界颇高,不是说凡尘俗器都不配傍五爷的身么?”   白玉堂一愣,问道:“这话谁说的?”   展昭眯着眼笑:“五爷的那些红颜知己喽。”   结果展昭这话一说完,白玉堂反倒笑了,笑得那叫一个好看。   展昭见那老鼠笑这么妖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于是不解道:“耗子,你笑什么?”   白玉堂优哉游哉得饮了一口酒,不紧不慢道:“猫儿,你这话说得可有些味儿啊。”   “什么味?”   白玉堂不语,执起筷子在所有菜的上空正绕了一圈,又反绕了一圈,最后夹了一粒醋溜花生米,放进嘴里嚼啊嚼的。   醋溜花生米啊……   展昭无语。   白玉堂嚼够了花生米,才说道:“我想要那把刀,是为了能和你的巨阙一较高下。”   展昭一抬头,眨眼道:“玉堂,我以为那件事,你已经不在意了。”   白玉堂点点头:“恩,当年的事,是不在意了。”   “那……”   “当年我们五鼠大闹东京,却一一败于你御猫展昭的剑下,成就了你的美名,虽然早已时过境迁,五鼠与御猫也已化干戈为玉帛……但是,我可一直不认为是我白玉堂技不如人,只不过,没有趁手的兵器与你的神兵巨阙一搏罢了。”   想当年,展昭刚被赐予“御猫”之名,原本这不过是赵祯皇帝的一时起意,不想这名号却是惹毛了陷空岛以五鼠为名的五位岛主,尤其是那时候的白玉堂,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却无端被一只猫压在了名下,年少轻狂的白玉堂自然不服,再加上岛上几位哥哥的怂恿,结果几人一起跑来京城大闹了一番,同一时间内盗了八贤王的冰粼玉如意,刘太后的麒缵月明珠以及开封府御赐的尚方宝剑,整个京城一片哗然,不知道五鼠究竟是何意,那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五鼠这么胆大妄为,就只是为了引谦谦君子展昭出现与其比试。   结果,展昭果然应战,与五鼠进行车轮大战,上古神剑巨阙光华闪耀,展昭连赢四鼠,到了第五鼠锦毛鼠白玉堂时,展昭先是怔了怔,没有想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锦毛鼠竟会如此年轻,远远看去,犹如天人下凡,一身雪衣,一把清剑。   展昭当时想,这么一副好皮囊长在男人身上可真是多灾多难。   白玉堂自然也没有想到声誉响彻大宋的展昭看上去竟会和自己一样的年纪,而且,长得如此儒雅温润,仿佛一块未经雕饰的璞玉,不着半丝江湖及官场浊气。   那一刻,两人仿佛有了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   而这一种感觉,在两人交手后愈发浓烈,几百回合下来,两人皆是觉得酣畅淋漓,浑身说不出得舒畅,自认碰上了真正值得一较的对手,但巨阙毕竟是上古神器,白玉堂手中的清剑虽然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剑,却绝比不上展昭手中的巨阙,就在他反身抵御展昭一剑横扫的时候,清剑居然应声而断!   展昭也因为收势不及,一剑削入白玉堂的左肩……   这一轰动京城的大战之后,展昭与五鼠成了至交,不过他却一直对自己不小心伤了白玉堂这事耿耿于怀,白玉堂倒是在这一战之后,脾性收敛了很多,不再好强斗胜了,反而有了些与世无争的感觉。   只是白玉堂在这一战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任何兵器,接着江湖上那些仰慕白玉堂的女子便说:那些俗尘凡器哪能入得了五爷的眼,配得上五爷的身呢!   其实白玉堂不过是一直找不到能和展昭的巨阙一较高下的武器,所以也一直懒得去弄一把罢了。直到他在来开封府找展昭的路上,听闻了那把旷世妖刀即将出世的消息。   “所以你想要那把妖刀?”   白玉堂点头。   “可是,为什么是刀?”展昭一脸认真道,“展某一直以为白兄倾城绝世的模样比较适合使剑。”   白玉堂无力得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又跟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微微笑。   白玉堂想了想,说道:“因为,刀剑。”   展昭没明白过来,“啊?”了一声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勾着唇角:“刀剑,刀剑,刀总是排在剑的前面。”话落,还瞄了一眼展昭从不离身的巨阙剑。   展昭转过头去望天,然后点点头说:“今天天气不错。”   白玉堂拿着酒碗,顺着展昭的目光看了眼窗外,特别优雅得饮了一口酒,然后说道:“猫儿,你扯开话题的能力还是那么弱。”   展昭转过头,看着白玉堂道,叹了口气,无奈道:“玉堂,你对那把妖刀了解多少?”   白玉堂道:“不甚详细,我只知道这妖刀也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宝贝,但有封印加身,常人寻之不得,只是它本身每隔一千年会出世寻主一次,每次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展昭点头:“恩,我也听说过,这刀名叫‘泣雪垠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宝物,不过它既然被冠以妖刀的名号,必然有它的邪门之处,玉堂你若真的非寻此刀不可,我认为还是先问过一个人比较好。”   白玉堂笑:“猫儿,我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展昭摸了摸下巴,忽然自言自语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他打包了一起上路,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不过脑袋还是很灵光的!”   白玉堂点头:“好主意,那就等于带了本活字典,指南针……猫儿,要不,你去跟包大人商量商量?也帮他请一个月假得了……”   “那还等什么,现下就去开封府吧!”   “好啊,这次比脚力,看谁先抵达开封府!”   “行!”话落,展昭一个潇洒的翻身便下了得月楼,白玉堂一愣,正想追上,却听见展昭头也不回得喊了句,“五爷,小二哥在你身后等着收银子呢!”   白玉堂一回头,哪有什么小二哥的影子,他一咬牙:好你个黑心猫!看我不追上你扒下你的猫皮!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后,白玉堂便追着展昭的身影而去!   ……   正在开封府的书房里看书的某人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他朝窗外看了看,心道:奇怪,太阳明明那么大,怎么我就觉着身上一阵阵恶寒呢?   不过说到太阳,他回头看了看书架上满满的一堆书……   好像是该把书拿出去晒晒了,前些日子一直阴雨天,这书都起霉味了!   于是,他开始抱着一堆书往外走,刚打开门,就见一红一白的身影瞬间落在他面前,不禁吓了一大跳,最奇怪的是,这两人居然旁若无人得吵起架来。   “耗子,你输了,晚上你睡内床!”   “臭猫,分明是你使诈!”   “你没说不能使诈呀!”   “展昭!亏你还是江湖上人人称羡的正人君子!”   “我对某只老鼠正人君子不起来。”   ……   “咳……”   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猫一鼠忽然回过头,看着用一声轻咳打断他们的人。   来人赶忙道:“不不……我是想说,两位先让个路给我出门,然后你们继续。”   这话一说完,一猫一鼠顿感尴尬,展昭急忙殷勤得伸手接过那人手上的一叠书,笑道:“公孙先生,你抱着这些书要上哪去?”   此时,依然站在门口一身儒生打扮的开封府主簿公孙策无奈得看了展昭一眼,又看了白玉堂一眼,叹了口气道:“两位有事找我?”   白玉堂笑了:“先生果真聪明。”   公孙策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道:“五爷直说就是了,公孙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恩,其实是这样的,”展昭抱着书提了提,看着公孙策道,“先生知不知道一把名为‘泣雪垠刃’的刀?”   公孙若有所思道:“泣雪垠刃?我记得这可是一把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兵器,充满传奇色彩,学生的确略有耳闻。”   展昭用手肘捅了捅白玉堂,然后对他眨眨眼:看吧,看吧,先生说略有耳闻的东西,那肯定就是深入浅出了!   白玉堂回望展昭:猫儿,你说公孙先生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呢!   展昭点点头:我都说他好用了嘛!   “只不过……”公孙策微微一笑。   展昭道:“只不过什么?”   公孙策极其可惜得叹了一口气:“我见现下日头不错,想先把这些书都搬出去晒晒,前几日一直下雨,书都泛霉味了。”   展昭笑道:“这有何难,我们帮先生把书搬出去就好了!”话落,抱着书就打算往外走。   白玉堂也接道:“这点小事我们帮先生代劳就好了。”   公孙极其隐讳得笑了笑,说道:“那就多谢展护卫还有白五爷的帮忙了!”   “不客气,不客气。”   “啊,这屋书挺多的,一时半会也搬不完,我去给两位泡个茶,两位辛苦了。”   结果公孙这话一说完,展昭跟白玉堂就怔住了,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看展昭,最后两人一起探着脑袋往书房里瞅去。   “公孙先生……你该不是想说,这满满一屋子的书都想出来晒太阳吧?”   公孙策很和蔼可亲得抱了抱拳:“我代表这些书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了。”   展昭,白玉堂一脸哀怨:刚才为什么要答应那么痛快?! 第3章 斩妖泣血   公孙策舒舒服服得倒了一壶金盏菊花茶,坐在书房门外的藤椅上悠悠品着茶,一边还抖着一把羽毛扇,特别悠闲得朝房内忙得热火朝天的两人道:“两位,可要小心些,有些书可都是珍藏版,世间只此一本,就是旧了些,可别碰坏了,碰坏了包大人该心疼了!”   展昭好不容易将书架上层的书都挪下来,结果就被落了一头的灰,白玉堂凑过去,面无表情得掸了掸展昭的脑袋,然后一本正经得说:“本来好好的一只黑猫,马上要成灰猫了。”   展昭刚想说话就被一堆灰给呛到,他咳了半天,才看着某只老鼠道:“你少在那幸灾乐祸,还不快点来帮忙!”   白玉堂道:“你们开封府平时人不是挺多的么?怎么到用得着的时候就半个人影都不见?”   展昭道:“还不是你这只老鼠挑的好日子,难得开封府得空大家都出门溜达的一天……我却被你连累要在这边卖苦力,你倒好,还就站在旁边光看不练!”   白玉堂看了眼书架,然后仰着脑袋动作就定格了。   展昭看着他,只见白玉堂负手而立,头微微仰着,一身白衣却不失华贵,在充斥阳光的房间里,忽然显得有些飘渺,真如遗落在凡尘的谪仙,遗世独立。   只是白玉堂说了一句话,让展昭顿感挫败。   “猫儿,好多灰的。”   展昭叹气,见过老鼠有洁癖的么,这只就是!于是展昭气呼呼得抱着一堆书房里房外走来走去,刚走了两趟,就见那老鼠犹犹豫豫得用手拾缀着书,看见老鼠一副憋屈想帮忙却又害怕脏的样子,展昭就特别想笑……   再进去的时候,展昭想了想,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灰,突然坏笑了下。   他一本正经朝白玉堂招招手:“玉堂,过来下。”   白玉堂转过头,见展昭正笑眯眯得看着自己,眨眨眼:“干嘛?”一边问着,一边放下自己手中的书,朝展昭走去。   等他走到展昭面前站定,才又问了句:“何事?”   展昭露出一丝黠笑,忽然一把抱住白玉堂,还用力在他身上蹭蹭蹭……   白玉堂楞了片刻,猛得喊道:“展昭!你做什么!”   展昭放开白玉堂,笑眯眯得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摸着下巴发表结论:“灰老鼠。”   白玉堂低头看着自己原本雪白的衣裳被某人蹭黑,腰间还有两个黑不拉几的“猫爪”印,不由怒道:“臭猫,你!”   展昭摆摆手:“好了好了,脏也脏了,快点帮忙搬书,搬完去洗澡就好了!”然后他自己美滋滋得又跑去搬书了。   白玉堂气急败坏得看着一脸得意的展昭,磨牙磨了一阵,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溜到展昭身旁,特别婉转得叹了一口气。   展昭回头看他,一脸疑问。   白玉堂凑过去些,略带暧昧得说道:“猫儿,没想到你刚才居然主动投怀送抱……”   ……   房外的公孙策一口茶喷将而出,他忙咳了几声,用手捂着嘴巴偷笑,还没笑多久,就有一个人出现,高高的身材一下子挡住了照在他脸上的阳光……   “公孙先生,何事如此可笑?”   公孙策一抬头,眨眨眼,微笑道:“大人,来喝杯茶,陪学生一起看一出好戏如何?”   ……   于是等一猫一鼠闹得天翻地覆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开封府的青天大老爷正跟自己的师爷特别悠闲得品着茶,嚼着干果,大有一副正在茶楼看戏的派头……   展昭顶着一脸灰,无可奈何得看了两人一眼,还是彬彬有礼得唤了声:“大人,公孙先生。”   白玉堂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看了两人一眼,微一点头,冷着脸没说话。   包拯见白玉堂脸色不善,起身笑道:“本府听公孙先生说,展护卫和白少侠主动请缨帮开封府晒书,真是辛苦两位了!”   展昭回头望了眼已经一片狼藉的书房,嘴角抽搐,辛苦啥,辛苦来捣乱吗?   公孙撇过脸去笑,肩膀还抖啊抖的。   白玉堂站出一步,脸不红,心不跳得说了句:“不客气。”   展昭无力,心说我不认识这人,不认识,不认识。   包拯揽了揽胡须,看着白玉堂道:“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白少侠果真是裒然举首之姿,伏龙凤雏之德,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若我大宋江山能得如白少侠此般风流人物相助,实乃国之大幸!”   公孙策差点没又喷出来,心道:这老包,又想招揽白玉堂为朝廷效劳,这拍马屁的功力还真是见长,一次比一次夸张……再下去该说人家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   白玉堂道:“包大人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包拯吃瘪,白玉堂态度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就两字:没门。   包拯转头看向公孙策,公孙朝他挑挑眉,再看看展昭,示意:大人,要想得到白玉堂,怎么着也得从展护卫那下手啊!   包拯恍然大悟,急忙朝展昭望去。   展昭咳了一下,装看不见。   包拯无奈,再朝公孙望去,公孙摇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了这只猫还怕跑了老鼠?   包拯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很激灵子得换了个话题:“听公孙先生说,白少侠来打听一把名为‘泣雪垠刃’的妖刀?”   此话一说完,白玉堂果然有了些反应,终于正视着包拯。   包拯微微一笑,看着公孙道:“公孙先生,本府也对这把妖刀很感兴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本府愿闻其详。”   公孙策本来打算再磨个一段时间好好整整这一猫一鼠再告诉他们泣雪垠刃的事的,结果老包居然想卖个人情给白玉堂,活生生把他给推了出去,不由感叹,包大人就是包大人,除了脑门上的月牙,果然……够黑!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又呷了口茶,缓缓道:“学生在几年前的确有听闻过这泣雪妖刀,传说是上古时期一位神匠澹台丞所造,传言他的妻子为妖魔所害,他将满腔愤怒以及复仇欲望倾注其中,予此刀为‘斩妖泣血’,这澹台丞发誓要以这把刀斩尽天下妖邪!只可惜……”   公孙策一边说着,一边又呷了口茶,众人皆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看着公孙。   包拯道:“可惜什么?”   公孙道:“可惜澹台太过执着,怨念太深,那些惨死在他刀下的妖魔魂魄难以消散,均附着在了这把斩妖泣血的刀身之上,久而久之,这刀也渐渐附于了魔性!”   展昭道:“想来是澹台前辈自己都控制不了这把刀了吧?”   公孙道:“正是如此,这刀具备了魔性之后,竟起了反噬之心,刀身欲血,刀锋萦魔……日日需以鲜血相供,否则它就自行出去嗜血,根本管束不住!就这样,死在刀下的冤魂越来越多,这其中,不乏无辜的黎民苍生……”   包拯道:“真乃妖刀也,只是,这刀后来又如何被封印了?”   公孙有些悲戚得笑了笑,接续说道:“封印这把妖刀的人,亦是澹台丞本人,他深知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这把妖刀,便用自己心头热血淋于刀身之上,以铸刀之人的鲜血压制此刀魔性,并以自己的性命立誓镇住此刀,直到这刀遇到下一任可以压制住它魔性的主人才可出世!”   展昭点点头,眉目清正:“澹台前辈风骨峭峻,光风霁月,实乃我辈临摹之典范。”   公孙又道:“这刀后来又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夏后氏首领禹治水之时,此刀出世助其治水并平定天下,然禹死后,这刀便再次隐迹;第二次出现,便是姜尚伐纣助周之时,姜尚凭借此刀斩妖除魔,最后还颁了封神榜……”   包拯又捋了捋胡须,叹道:“看来此刀非有得之士不能得之,只是,照公孙先生的意思,此刀应名‘斩妖泣血’,为何如今人人都只识得‘泣雪垠刃’?”   “大人有所不知,斩妖泣血这名过于暴戾,那姜尚以为刀名将助长刀的煞气,恐此刀再伤及无辜,便将此刀改了名为泣雪垠刃。”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玉堂忽然问道:“公孙先生,此刀出世,会有何种征兆?”   公孙点点头:“确有征兆,传说天降红雨,血浸峰绵便是妖刀出世之兆。”   展昭挑挑眉:“天降红雨,血浸峰绵?”   公孙道:“皆是不详之兆。”   展昭摇摇头,转过头去看白玉堂,却见白玉堂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些。   许是感觉展昭正看着自己,白玉堂回过头,凤眸微眯,下颚轻扬,语气沉敛道:“猫儿,看来,郑州之行,定不会让我失望。” 第4章 开封切磋   展昭见白玉堂笑得如此诡异,不禁嘴角抽搐道:“不会那么巧吧?”   白玉堂点点头,不理展昭:“先生说的两种异象已然出现。”   公孙策抬起头,有些讶异得问道:“五爷的意思是,郑州果如传言所说,天降红雨,血浸峰绵?”   白玉堂道:“便是穹山之顶,我来之时有听闻穹山之顶忽降血雨,将整片山头都褪染成了鲜红一片,这种异象百年难得一见,自然传得也快。”   公孙策摸着下巴,蹙着眉头想了想,然后道:“郑州穹山之顶?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应该有一座诡宅,名叫洛羲府。”   一旁的包拯没听明白,又重复道:“鬼宅?”   公孙摇头,说道:“大人,此诡非彼鬼,那洛羲府乃是一座藏满机关的府宅,诡异程度难以想象,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建成的……”   展昭道:“谁那么无聊在那么高的山上造一座放满陷阱的老房子?又不是捕耗子。”   白玉堂转头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抬头望天。   公孙眨眨眼,笑道:“展护卫,如果你有一件宝贝,世间之人纷纷觊觎,你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抵挡过一众之力,又不想让别人把宝贝抢走,这个时候,你会如何做呢?”   展昭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眼白玉堂,继续望着天说道:“这个……让他们知难而退?额……公孙先生的意思难道是……”   “他们建了座铜墙铁壁,将宝贝圈在里面,让人敬而远之。”   “这宝贝,该不会就是……”   公孙站起身,拍了两下衣袖,嘴角勾着一抹神秘的笑,只见他慢悠悠踱着步朝自己房间走去,走了没几步,头也不回得说了句:“以前没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想过,现在看来,洛羲府的那件宝贝,很可能就是你们想要找的那东西……”   是夜。   白玉堂拽了拽自己还有些湿哒哒的发丝,坐在桌子旁边看着展昭忙里忙外得铺床。展昭在床下又加垫了一层垫絮,又铺了一床晒了一下午的新被子,抖抖枕头,掳掳被子,最后双手插在腰上吐了一口气,大功告成。   然后他回头看白玉堂。   白玉堂起身走到床旁,摸了摸被絮,然后坐在被子上,很无辜得抬头看着展昭:“没有得月楼的天字一号房好。”   展昭嘴角抽搐:“还真是委屈白五爷你了。”   白玉堂还很大度得笑笑:“没有关系,将就一下吧。”   然后他刚想钻进被子里,展昭就点了点他的肩膀,朝着里边那床被子努了努嘴:“老鼠,早上打赌你输了,睡里边去。”   白玉堂没多想,反正睡里睡外都一样,于是手轻轻一撑,一个轻巧的翻身就进了内床,刚打算盖好被子,就见那猫笑得很贼得看着自己,白玉堂心里一咯噔,就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猫儿,你笑什么?”   展昭摇摇头,亦上床盖好被子躺下,然后说:“没什么,睡吧,明早还要赶去郑州。”   白玉堂越想越不对劲,可是又是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于是就一脸防备得盯着展昭。   展昭笑道:“老鼠,干嘛?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白玉堂看着展昭,最后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两人睡的位置上,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猫儿,睡内睡外究竟有何讲究?”   展昭道:“其实也没什么讲究。”   白玉堂挑眉,一脸怀疑。   展昭抓了抓脸,小小声说道:“其实,就那么一点点讲究。”   白玉堂眯了眯眼。   “前些日子,公孙先生给我们大家普及了一下关于床上睡法的讲究……”   白玉堂若有所思得看着展昭。   “他说,自古以来就有男主外,女主内一说,其实这一说法即是来源于床榻。”   白玉堂看了看自己目前和展昭的位置,没说话。   展昭继续道:“做丈夫的睡在外侧,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妻子;而妻子睡于内侧,便等同于绝对服从自己的丈夫……”   白玉堂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我头一次知道,原来公孙先生还喜欢研究这个……”   展昭笑眯眯得看着白玉堂:“早点歇息吧。”   白玉堂“恩”了一声,突然间爬出被窝,起身就要跨过展昭。   展昭一愣,问道:“你干嘛?”   白玉堂说:“去吹蜡烛。”   展昭“哦”了一声,心道:何必那么麻烦跑去吹,用你的飞蝗石一弹不就灭了么?   白玉堂吹熄了蜡烛后,转身又走到床旁,展昭刚想缩缩腿让他进去,结果就感觉身体被人平推了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白玉堂已经扯过被子躺在了展昭刚刚躺的地方,而他,就这么被某人轻而易举得推进了内床……   于是,目前的情形一下子就变成了,某只猫睡在了里面,某只老鼠躺在了外面……   白玉堂盖好被子,两手还放在被子外面,撇过头微微一笑:“猫儿,晚安。”   ……   片刻的沉默后,整个开封府热闹程度堪比白昼。   公孙两耳朵塞着棉花,躺在榻上慢悠悠翻着一本《太白诗集》,只见他卷着书轻轻敲了一下榻旁的窗台,抬头微微吟了句:“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唉,多么清净寂寞的夜啊……”   包拯整个人捂到被子里,扭到东,再扭到西,最后两脚一伸,平躺,开始数羊……   王朝闭着眼睛踢了马汉一脚:“头儿跟老鼠又闹上了,去,打扫战场。”   马汉翻了个身继续睡:“唔……现在去就是找死,赶明吧……”   另一间房里,张龙转头看着睡得死死的赵虎,叹气道:“让包大人再给腾间房出来给那白老鼠吧,别光用开封府的客房救济黎民百姓了,好歹也顾及顾及我们这些苦命人哪!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赵虎打着呼噜咂咂嘴,睡得雷打不动。   翌日一早,展昭打着哈欠坐起身,看到自己旁边的被窝空了,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这老鼠昨晚上把床的一圈围栏全给拆了不分内外才肯睡,今天怎么还起那么早,精力充沛啊!   想一想的,又抱着枕头歪着脑袋眯起眼睛,迷迷糊糊刚开始要进入睡眠状态,忽然,有人“砰”得一下撞进了门来,展昭立马就被惊醒了,然后一脸奇怪得看着门口一副惊魂未定跌跌撞撞闯进来的赵虎。   “头儿,头儿,别睡了!事关咱们开封府的颜面啊,你要再不出去,我们就全军覆没啦!快快快,十万火急啊!”   展昭眨眨眼:“出什么事了?”   赵虎一脸挫败,哭丧着脸道:“头儿,五爷他不是人。”   展昭一听,反而笑了,笑过后,他才一本正经道:“他本来就不是人,他是老鼠。”   赵虎咳了两声,无比郁闷得说道:“头儿,赶紧出去为弟兄们挽回些面子吧,我们四对一还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就马汉还在死撑,我怕再过一会他就该飙血了……”   展昭站起身,一边慢条斯理得穿着衣服,一边说道:“谁让你们不自量力去招惹那只老鼠的,自己收拾残局去。”   赵虎拽住展昭的衣角,可怜巴巴得说道:“头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老鼠有起床气,大清早的去惹他肯定是自找苦吃。”   赵虎哀嚎:“头儿~~~~~~~”   展昭好不容易洗漱穿戴完毕后,才回头慢悠悠问了句:“哪?”   赵虎一个激灵,一手笔直得指着门外:“后院,演武场!”   展昭叹了口气,心道,这麻烦老鼠,一点不安分,多么美好的早觉啊,就这么没了……   两人来到演武场,就看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展昭呆了下,拎住一直拽着他往里走的赵虎,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   赵虎擦了把汗,道:“头儿,你忘了啊,今天是牌司收状,堂开会审的日子,任何人都能来开封府听审啊!”   展昭伸出一根手指抓了抓脸,笑:“还真给忘了。”   赵虎嘴角抽搐:头儿每次一见那只老鼠,就什么都忘了!   四周的人一见展昭来了,纷纷激动得嚷着“展护卫来了”,接着全部往两边站让开了一条道,展昭微微笑着向众人示意,刚走进人群之中,就见王朝马汉张龙已经都站不起身来,躺在地上很没面子得□□着……   白玉堂依旧一袭白衣站在正中央,一尘不染。   赵虎转过头:唉,丢人,早知道就不找白玉堂切磋了,这不是闲着无聊没事做,自触霉头么!   展昭摇摇头,不紧不慢得走到场地中央:“白兄,就让展某来陪你练练,如何?”   白玉堂见展昭来了,微微扬了扬头,有些挑衅得看了他一眼,不说一字。   所有的人一阵抽气。   太冷艳了啊太冷艳,以致四周温度骤降!   展昭叹了口气,心道:老鼠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刚想完,那一袭纯白的身影便如鬼魅般袭至自己身前,展昭自不敢怠慢,定神招架起来……   一红一白的身影很快交战在一起,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原本倒在地上的张龙捂着受伤的腰一瘸一拐得走到赵虎身边,表情还很痛苦得问道:“你说,没有巨阙剑在手,我们头儿能赢么?”   赵虎还没回话,一旁的王朝就抢话道:“那自然是我们头儿赢!”   两人回头看着他,一脸疑惑:“为什么?”   王朝抹了抹鼻子,然后坚定得握拳道:“我刚才把这个月的俸禄都压我们头儿身上了,所以他肯定要赢!”   赵虎惊讶道:“谁那么大胆,敢在这边设赌……还有没有王法了?”然后就见他探了个脑袋过去,斜着眼架着小巴掌特小声得又问了句,“现在行情如何,买头儿的人多还是买老鼠的人多?”   “买头儿的人多,买那只老鼠的也多。”   “你这不是废话!跟没说一个样,诶,马汉,你去哪?”   马汉头也不回得说:“当然是去买头儿赢!”   赵虎和张龙忙异口同声道:“帮我那份一起买了啊!”   然后就见马汉消失在人群里,赵虎这才想起来一件事,问王朝:“对了,这谁坐庄?”   王朝毫不犹豫得说:“公孙先生。”   赵虎看看张龙,张龙也看看赵虎,隔了一会,两人同时惊呼道:“吾等银子完矣!” 第5章 始离开封   白玉堂的动作一向快准狠,招招到位且华丽非凡,围观的人自然看得大呼过瘾,目不转睛!展昭起先一直用轻功躲避白玉堂的进攻,偶尔应应景,接个几招,本想跟这老鼠玩过闹过也就算了,等等还要去郑州,闹大了不好,结果白玉堂却是紧追不舍,毫不手下留情,展昭无奈,转身跟白玉堂一个交锋,然后压低声音道:“老鼠,你来真的啊?”   白玉堂挑挑眉:“谁跟你来假的?”   展昭坏笑道:“玉堂,乖,别生气了。”   “赢了我就不生气。”   展昭眼珠一转,朝白玉堂的身后望了一眼,接着微笑:“好,你说的。”   话落,忽然伸手搂向白玉堂的腰侧,白玉堂浑身一怔,就感觉展昭的手很恶意得在他腰上捏了一把,这个角度,只会让外人看到他们争锋相对的一面,而某只猫的某些不怀好意的小动作,就只有白玉堂自己能感受到了……   展昭凑到白玉堂耳侧,轻笑着说了句:“腰线真好。”   白玉堂只感觉耳畔一热,本来一直冷绷着的脸一下子呆住,隔了会,他才磨磨牙道:“死猫,你……”然后就想要退后挣脱开来,结果脚刚挪一下,就听见展昭很是轻松得说了句,“小心,后面是池子。”   白玉堂本来就被展昭那一摸弄得心烦意乱,再听见“水”这个字一下子就蒙了!   谁都知道,他锦毛鼠白玉堂文武双全,什么都会,唯独一样东西是他的死穴——不识水性。   小时候,他曾经被他四哥扔到水里学习水性,蒋平还乐颠颠得说,再笨的人,呛个几口水的立马就学会了!结果,事实证明,他白玉堂真的差点就呛死在水里了,从此以后,不管他四个哥哥怎么劝,他都不肯再下水了……当然,洗澡水除外……   所以展昭坏就坏在这了,他明知道这点,就故意分散白玉堂的注意力,弄得他一惊再一乍,然后趁着白玉堂还在犯迷糊,一把拉着他就下了水……   “哐当——”一声,两人纷纷落进了水池。   白玉堂一进水,立马不顾形象,紧张得乱扑腾起来,还没扑腾几下,就感觉有人用手拖住了他,他急忙死命抓住那个人的手。   展昭笑了笑,将落了水的老鼠拉了起来。   白玉堂被拉出水后,咳了半天,咳完后,他才发现那水池的水不过只到自己的胸前罢了,这只猫居然敢耍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一脸笑意的展昭,又忍不住鼻腔里的寒意,咳了几声,瞪眼咬牙:“死猫,你给我记着!”   展昭理了理白玉堂湿漉漉的头发,微笑:“唉,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居然不会游水,你真的是在陷空岛长大的?”   白玉堂推开展昭,冷着脸笑:“莫不是鼎鼎大名的御猫展昭就识得水性?”   展昭噎了一下,抓抓脸,看着白玉堂自顾自推开水离去的背影,嘟囔了句:“嘴不饶人的老鼠!”   事实上展昭也不会水,这点他倒是跟白玉堂半斤八两,之所以这么大胆敢拉着白玉堂往水里跳,着实是因为,他知道这水池的深浅,绝对淹不死人,吓唬吓唬某只不会水的老鼠倒是不错……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上了岸,岸上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蒙了,半天没人说话。   很久之后,赵虎戳了戳旁边王朝的肩膀,一脸迷茫得问:“他们这算是,谁赢了?”   王朝很认真得想了想,然后郑重得摇摇头,接着看向马汉,马汉又望着张龙,张龙说:“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众人一脸无奈得看着他。   张龙叹了口气,更加无奈得说:“假话是——平局。”   “那……真话呢?”   “真话是,我们被耍了!”   “啊?”   “公孙先生说,通吃。”   众人集体跪地痛哭。   白玉堂和展昭回去各自洗了个澡后,又神清气爽得来了开封府正堂跟包拯道别,包拯见两人一副不自在得样子,好心问了句:“两位要去郑州寻那千古妖刀,可需要带上公孙先生?”   展昭望望白玉堂,白玉堂亦望了望展昭,两人脑海里一同浮现出了公孙策摇着羽扇,一脸微笑的模样……   于是,赶紧摇头,态度那叫一个坚决!   包拯摸摸下巴,心道:本来还以为这猫鼠想要将公孙一起带上路,毕竟公孙是智囊,好用得很,想做个顺水人情送与他们,难不成,失算了?   其实包拯又哪里会想到,公孙的确好用,不过,真想要他心甘情愿,又不无要求得帮你,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展昭和白玉堂宁愿自己多费些工夫,也怕得罪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书生师爷。   尤其是,从昨天相处下来之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打消两人之前将公孙打包上路的念头……   包拯也没勉强,又说了几句体面话后,就让两人上路了,只是,当两人来到马房取马准备上路的时候,立刻就呆了。   马房前坐着一个人和一头驴。   那驴嘴里一直嚼啊嚼的,特别漫不经心地样子,见有人来了,还很无精打采得看了一眼,继续嚼嚼嚼。   至于那个人,就一副悠悠闲闲的样子倒骑在毛驴上,手上还捧着一本书,感觉到有人来了,他抬起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展昭左右看了看,低声问一旁的白玉堂:“耗子,你有没有一种……厄,不祥的预感?”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接着面无表情得转过脸去。   展昭无奈,硬着头皮走上前,还是带着希望得问了句:“公孙先生,您这是……要出远门么?去哪呢?”   公孙策微微一笑,朝着马厩里的两匹马努了努嘴。   展昭抬头看去,只见马厩的正前方就两匹马,一赤一白,这两匹马霸占着大半个马厩,其余的马全窝在两边角落,没一匹敢过去。   话说这赤马便是展昭的坐骑,名曰絷火凌,为古代名马赤兔的后代;而白马便是白玉堂的逐渊雪,一匹纯白到让人不敢亵渎的神物。   这两匹马一在马厩之中,其余的马便很自觉得让道了。   展昭正觉奇怪,就看见两匹马的马鞍上都系着绳子,再顺着绳子一路往前看,就见那绳子一路延伸到公孙策身下的那匹驴子的铃铛上,那驴子嘴一嚼,铃铛还很清脆得一响……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展昭的嘴角抽了一阵又一阵。   公孙道:“两位,何时启程?”   展昭滞了半晌,说:“公孙先生,怎么突然想和我们一起上路?”   公孙点点头,笑:“我一直对那座洛羲府很有兴趣,有机会,当然要去见识见识了。怎么,两位是不愿意带着学生上路了?”   展昭语噎。   白玉堂缓缓撇过头:“恩,真会挑啊。”   公孙笑:“五爷过奖了。”   展昭只好去牵马,絷火凌见展昭来了,特别傲气得扬了扬脑袋,又踩了几下马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展昭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这才想起一件事:“公孙先生,这个,大人也放你假了?”   公孙翻了一页书,说:“我已经放了一封信压在大人的枕头底下了。”   展昭点头,半天后,他无比郁闷得问:“你确定他找得到?”   公孙抬起头,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不确定,不过我确实放了,不是么?”   展昭脸上满是黑线,然后转头看白玉堂,白玉堂叹了口气,然后去牵逐渊雪。   于是,就这样,三人两马一驴上路了。   事实上,郑州离开封不远,就算是步行,一天一夜也差不多,不过,大大出乎展昭和白玉堂预料的是,他们居然花了两天才到!   这不得不感谢公孙那头宝贝驴子。   展昭跟白玉堂身下的马都是绝世良驹,本来两匹在一起,竞争上路那是无可避免的,只是,这一次,两匹马都拖着一头……驴,于是,一旦想跑,就被展昭和白玉堂喝住;一旦走快,就会听见某只驴的傻叫,接着展昭跟白玉堂又不得不拽拽缰绳让两匹马慢下来……   总之看着其他的车啊,人啊,马啊,狗啊,鸡啊,猪啊全部赶到了他们前面,两匹马绝对是无比憋屈的!   就这样,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几人终于到了郑州边境,公孙策摇了摇驴子身上的绳子,两匹马回头,马上的两个人亦回头。   公孙道:“饿了,停车吃饭吧。”   两匹马对视一眼,垂头。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   然后几人便找了家还算体面的馆子坐下来吃饭。   刚坐下,店里的小二便特别热情得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鲁、川、苏、粤、浙、闽、湘、徽八大菜系,只要是您想得到的,我们都有!”   展昭拿了跟筷子,转头问道:“小二哥,跟你打听个事。”   小二立马哈腰笑道:“客官请说。”   展昭笑眯眯:“小二哥,请问这里离穹山还有多远?”   小二一愣,脸色立马变了,犹豫了一下,他才问道:“几位是要去穹山?”   展昭点点头。   “客官,该不会也是为了那把妖刀吧?”   展昭看了眼一脸云淡风轻的白玉堂和正拿着茶水洗碗筷的公孙策,然后再笑着对小二哥点了下头。   小二一脸惊悚得看着展昭:“客官,去不得,去不得!那穹山上啊……”   “怎么?”   小二小心翼翼得看了看左右,才憋住气,脸色铁青:“闹鬼!” 第6章 邋遢老头   小二哥一句石破天惊的“闹鬼”结束后,就见公孙策依旧不疾不徐得洗着杯子,晃晃里面的茶水,接着,很镇定得倒掉,然后,又倒了一杯茶,开始洗筷子……白玉堂一手撑着下颚,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店小二,一脸强忍着不打哈欠的无聊样……   小二顿感挫败,真是奇了怪了,平时自己都能把那些个江湖人唬得牢牢的,怎么今日这几位好像完全没反应,难不成,他作为店小二侃天描地的本领被人彻底华丽丽得无视了?   小二正在哀叹世态炎凉,却发现一旁的展昭一直笑眯眯得看着他,小二终于在展昭和蔼可亲的笑容中重新拾回了信心。   展昭拿着筷子在指间转转转,笑着问道:“小二哥,请问是怎么个闹鬼法?”   小二就觉得那一双筷子在眼前缭乱,半天后,他才道:“爷,您真想知道?”   展昭点点头。   小二道:“好吧,爷,我看几位也不是普通人,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有什么妖刀即将出世,而且啊,就是在穹山顶上……一时间,好多江湖人物都涌上穹山,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下来……”   公孙策刚帮三人倒好茶,接着,抬起头看了眼店小二;白玉堂颇是优雅得拿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微眯了下眼睛;展昭轻皱了下眉,问道:“小二哥,你的意思是,有人死了?”   店小二点头,又接着说道:“对啊,而且,都是被鬼宅里的恶鬼害死的!”   “鬼宅?”   小二激动道:“我小时候就听我爷爷说,穹山顶上有一座鬼宅,千万去不得,去了,就会被勾去魂魄,永远都回不来……”   展昭道:“你真信?”   小二不好意思得挠挠脑袋,尴尬得笑:“不瞒这位爷,小时候不乖,那些大人就经常吓唬我们说再不听话就把我们扔到穹山脚下让鬼怪吃了我们,那时候信得很,后来长大了,也就不那么怕了,不过,最近又出了这档子事,就觉得,就觉得……”   “就觉得小时候的那些传言反倒像真的了?”公孙策放下茶杯,一脸淡然的微笑。   小二顿了下,接着又点点头,心想,今儿个怎么就遇上三个神仙般的人物呢!啧啧啧,瞧瞧人家那长相,蓝衣服的公子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那书生模样的公子清秀怡人,神采斐然;最出彩的是那位白衣公子,不染丝毫浊气,简直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嘛!   正自想着,就听见不远处有个长得挺彪悍的汉子吼了声:“小二,咱家的酒怎么还不上,老子酒足饭饱还要上穹山拿刀,你小子可别耽误了爷的大事!”   小二急忙应了声“就来,就来!”然后低头对三人说:“几位爷要些什么菜,小的去帮几位准备!”   展昭见店里人挺多,也不好多耽搁人家干活,于是随意点了几道菜便放小二忙去了。   等小二走了,他才问身边的两个人:“怎么样?”   白玉堂慢吞吞放下杯子,然后道:“店小了点,不过还算干净。”   公孙策点头道:“就是不知道菜的味道如何了。”   展昭:“……”谁问他们这个了?   忽然觉得自己跟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两只,好像,都有洁癖?   展昭正打算再问,就听见门口有人囔囔了一句:“好酒啊好酒,这么好的酒,引得老爷子我又诗兴大发了……”   几人回过头,只见门口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耷拉着花白的胡子,抱着个黄皮大葫芦,正咕噜咕噜往自己嘴里灌着酒,等喝了大半壶后,他才“哈”的一声放下葫芦,用脏得可以当抹布的袖子抹抹嘴,然后摇头晃脑得吟起诗来:“三两杯不得天外,一壶酒笑傲群雄!”   这句诗一吟完,所有在酒楼里的人全朝那老头看了过来。   那老头见大家都看着他,也不躲也不避,还笑嘻嘻得灌了一大口酒,眼角旁的皱纹仿佛刀刻过一般深隽,只见他仰着脑袋,笑呵呵道:“怎么,老头这诗不好?那老爷子给大家伙再来一首?”   话落,也不管有没有人搭理他,又饮了口酒,自得其乐得吟起诗来,展昭和白玉堂都朝那老头望去。   只见他囫囵着口中的酒,嗓音带着些模糊的苍老,展昭抿了抿唇,只记得老头好像吟了这么一首诗:   “立临落红雨,血浸穹山土;   艮隅殁瑕点,刀断魂忘川!”   不自觉皱了皱眉,展昭转头看白玉堂和公孙策,只见白玉堂摇了摇头,再看了看展昭,示意再观望观望。隔了一会,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拿着把折扇,笑着说了句:“老人家,您不觉得把‘刀断魂忘川’改为‘刀断忘川魂’读上去更舒服些么?”   那书生的话一说完,老头就“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拍拍后脑勺,微微睁开一只眼:“年轻人,老爷子我老了,不爱你们那些风花雪月的小怡情,也不对那乱七八糟的平仄疙瘩,自己读着舒坦就成!”   话落,他便提着那大大的黄皮酒葫芦哼着小曲走了。   展昭回过头,就见公孙策正盯着老头的背影,出神得想着什么,刚想问话,一旁就有人乐呵得喊道:“几位爷,您点的菜来了嘿!”   展昭看着小二忙活的样子,问了句:“小二哥,刚才那位大爷是谁?”   小二看了眼已经走远的老头,边放菜边道:“那是周老头,酒鬼一个,每天就在我们这些酒楼门前赊酒喝,跑完这家跑那家,还总是吟些奇奇怪怪的诗,早些时候还有人以为他跟那把传说中的妖刀有什么关系,后来每日见他吵吵囔囔的光打雷不下雨,关注他的人便少了,除了初来乍到的人会对他感点兴趣,问问关于他的情况,像我们这些老赊客,早就对他见怪不怪了!”   展昭道:“你们倒乐意赊?”   小二嘿嘿一笑:“那是当然,周老头每回赊完酒第二日便会还双倍的钱,哪家会不乐意呢!”   小二放完菜后便走了,展昭夹了根菜心,放到白玉堂碗里,然后问:“老鼠,说说你的看法?”   白玉堂想了想,说:“那老头,不简单。”   展昭又看向公孙策,公孙策起先正在想着什么,见展昭看过来,忽然道:“等会我们去逛下书市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挺不错的书市,卖得书还挺全。”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特别默契得低头吃饭。   几人吃完饭后,便按着公孙的话,果真去了附近的书市,一到书市,公孙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乐颠颠得跑来跑去翻书,完全不理身后的白玉堂跟展昭。   两人无趣,只有坐在书市前的小茶寮聊起天来。   “老鼠,我总觉得那老头好像知道什么。”   “恩,那首诗分明就是公孙先生所说的妖刀出世预言,而且照小二的说法,那老头肯定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潦倒,只是他每日游走在酒楼门前装疯卖傻又是为了什么呢?”   “的确,我还比较在意那首诗,打头两句应该是预示‘天降红雨,血浸峰绵’,后面那一句,似乎是在说妖刀出世的地点在北边,还有‘忘川’一说,是指这妖刀出世,会夺去许多人的性命么?”   “如果说天降红雨,血浸峰绵是预言的前半部分,那那首诗的下半阙,就更像是预言的下半部分……”   两人对视,忽然异口同声道:“难道这整首诗,就是一个完整的预言?”   展昭轻咳了两声,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说:“总觉得那老头是条重要线索。”   白玉堂不置可否,脑子里正回忆着周老头念的那首诗……   立临落红雨,血浸穹山土;   艮隅殁瑕点,刀断魂忘川!   两人正想得出神,已经买了一堆书回来的公孙策忽然将两本厚厚的书扔到两人面前。   展昭和白玉堂回过神,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书,蓝色的封皮上写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标题——《周易》 。   抬起头,便见公孙策一脸笑意得看着两人,展昭拿起桌上的《周易》很是随意得翻了翻,接着问:“公孙先生,怎么突然想起买《周易》了,而且,一买就是两本?”   公孙策坐到两人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才微微笑道:“这不是给我买的,是给两位的。”   展昭惊讶:“给我们?”   公孙策点点头:“你们这几日一定要熟读这本书。”   白玉堂亦拿起书,翻了几页后,才淡淡问道:“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愿闻其详。”   公孙策笑着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学生并非与两位开玩笑,切记,这书一定要看,生死攸关啊!”   展昭道:“先生,别卖关子了,直说吧!是不是跟那个周老头有关?”   公孙策笑:“好吧,就告诉你们一点点。”   两人同时凑过去。   公孙清清嗓子:“那老头是个好人,虽然,隐讳了点。”   两人一脸茫然,觉得公孙说了比不说还让人心痒难耐。   公孙抱着自己买来的一堆书,心满意足道:“好了,我们上路吧,穹山离这不远了。”然后就去牵自己的那头小毛驴。   展昭和白玉堂只得跟上,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本《周易》 。   隔了一会,展昭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孙先生,你让我们熟悉《周易》,那你自己呢?”   公孙正看着一本《列国传》,听到展昭的话,抬起头,特不经意得回了句:“你说那个啊,我八岁的时候就能倒着背了。”   展昭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本厚到可以当砖头砸人的书,然后,彻底沉默了。 第7章 穹山脚下   三人两马一驴行了没多久,果然就到了穹山脚下。   展昭老远就看见穹山底下居然有两个官府的衙役,不免有些好奇,便骑着马来到了衙役身前,下马刚打算上前询问,不想那衙役一下子伸手挡在他面前吼道:“回去,回去,这里不让过。”   展昭抬头瞄了眼穹山,还是很有风度得一笑:“为何不让过?”   两名衙役本来被安排在这守了一整天山挺不爽的,对过往的人脾气都很臭,但见展昭挺和气的一个人,长得好看又彬彬有礼,于是说话便也软了下来:“这位朋友,不瞒你说,我们身后这山哪,最近出了很多命案,我家大人怕再有人无辜丧命,就命我二人在这里看守住上山的必经之路,不让人上山!”   “命案?”   “没错呀,近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话,说穹山顶上有一把妖刀即将出世,引得好多江湖人士都跑来这边探宝,可是啊,上去的人,死得一个比一个惨……”   展昭还想再问,公孙却突然凑过来道:“喔?是怎么死的?”   两个衙役一愣,就见展昭身后,又冒出一个书卷气极重的儒雅书生,再一看,一旁又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超级冷艳美人,两个衙役惊得倒抽一口气,再仔细一看,美人居然是个男人……   见两个衙役盯着某人没了反应,展昭回头飞了白玉堂一个白眼:白老鼠,你又祸害人了吧!   白玉堂看着展昭,忽然觉得展昭飞白眼的样子特别可爱。   公孙策咳了一声,又问了遍:“两位官差大人,请问,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呢?”   两个衙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公孙道:“这个……我们不太方便透露……总之,几位还是请回吧,这里太危险……”   展昭又问道:“既然危险,那两位还呆在这里,就不怕……”   两个衙役对看一眼,摆手道:“我们也就白天会在这边,晚上可是绝对不敢呆在这里啊,一到晚上,这穹山上可就鬼火丛生,鬼影骚动,太恐怖了!根本不是人能呆的下去的!”   白玉堂冷声道:“晚上不守,白天守又有什么用?”   两个衙役见白玉堂冷冷的样子,纷纷一颤,看着展昭不敢说话,心想这白衣公子明明长那么好看,可以给人感觉好像很难相处啊?   展昭笑道:“两位别理他,他天生就一张冷脸,脾气臭,又不待见人,还老是自以为是,其实啊,他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没事哈!”   他这话一说完,一旁的公孙策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白玉堂看了眼公孙,公孙立马停住笑,接着,用万分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以示安慰。   两个衙役想了想,说道:“我们大人说,拦得住的就拦,拦不住的就随他们去,反正那些不听话的,肯定都不是善茬,善恶有报,皆是轮回!”   公孙摸着下巴道:“你家大人真有意思。”   两人摸不透公孙说这话是褒是贬,一时间,只能尴尬得笑。   公孙又说道:“两位衙役大人,你们还是没有说那些人的死因。”   “这个,真的不方便交代……”   见两名衙役一直面露难色,展昭微侧过脸,朝白玉堂眨眨眼,白玉堂一挑眉,甩脸,展昭凑过去搭了搭白玉堂的肩,勾着嘴笑,白玉堂无奈,摇头轻咳了声……一旁的公孙策还在纳闷这两人在干嘛,就听见白玉堂忽然冷笑了声:“要怎么样才算方便?”   两名衙役为难:“这……”   白玉堂淡淡道:“两位既然身为公门中人,自然就应该行得正,坐得直,这般言辞闪烁,躲躲藏藏又算什么?”   两人脸色开始难看:“……我们……”   白玉堂哼笑一声:“呵,莫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不敢开口吧?”接着,他朝展昭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得说了句,“果然官场中没有一个好人……”   展昭撇撇嘴,心里骂道:死耗子,指桑骂槐……   两人开始头冒冷汗,手心也跟着粘粘乎乎,心想这白衣公子说话真是咄咄逼人!   白玉堂冷冷看着两人,那种冰冷的气势直逼得两人噤若寒蝉。   就这样被注视了一段时间,两人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一旁的展昭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笑眯眯得插嘴道:“别担心,我们真的没有恶意,两位若真是有苦衷,那就当我们没问过吧。”   两人心中一怔,有些犹犹豫豫得看着展昭。   展昭又笑道:“叨扰两位大人真是抱歉,我们还是先走了……”话落,转身朝公孙挤了挤眼睛,还不等他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出声道:   “……这样吧,几位若真的想知道,可以去城西的义庄看一下……”衙役朝四周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们随意打开一具封了口的棺材便可明白……不过,千万不要说是我们说的,也不要到处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展昭点点头,终于带着公孙策和白玉堂走了。   公孙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那两衙役,见两人好像送走了什么瘟神一样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对着展昭和白玉堂笑道:“你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得倒是挺开心,绝配啊……”   展昭点点头,再点点头,然后看着白玉堂一本正经得说:“没错,而且是一个很白很白很白的小白脸。”   白玉堂:“……”   公孙乐够了,转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穹山。   展昭还在和白玉堂还在打闹,就感觉身旁的公孙策没跟上来,两人一齐回头,就见公孙策仰着脑袋,有些出神得看着某处。   两人朝公孙仰望的地方看去。   就见一片鲜红的血云,朦朦胧胧得罩在穹山山顶之上,染得整座穹山仿佛正淌下血来……   白玉堂眯了眯眼,缓缓念了句:“天降红雨,血浸峰绵。”   公孙转回头,就见白玉堂的嘴角微勾,笑得妖孽极了。   日落时分,三人终是来到了城西处的义庄。   公孙策坐在毛驴上,抬头看着不远处泛着阵阵阴森之气的“义庄”二字,忽然扯了扯驴身上的绳子,展昭和白玉堂回过头,看着公孙策。   公孙道:“你们说,一般一个地方突然横死了很多人,官府可能会就把尸首扔在义庄,然后不管不顾么?”   展昭想了想,回道:“公孙先生的意思是……这里面有门道?”   公孙轻皱了下眉头:“说不上来,刚才那两名衙役又一直不肯明说,我总觉得,官府好像在怕什么,所以隐瞒了些内幕。”   白玉堂看了看不远处的义庄,淡然道:“等见了那些尸体不就清楚了。”   三人不再说话,来到义庄门口,本想敲门,却见义庄的门虚掩着,三人对视一眼,展昭轻轻推开门,那扇破旧不堪的门发出“吱呀”一声,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问了句:“谁啊?”   展昭忙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是来认尸的。”   隔了会,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紧接着,有人低低咳了几声,然后自言自语道:“认尸?该不会是那些封死的棺材吧?那可惨了,棺材都被钉死了,要打开很麻烦!”   三人不语,只是暗自打量着义庄内的情形,满是灰尘和冥钞的地上,并排放着好几副最普通的棺材,都是用那种很大的铜钉钉死的,直直躺在大堂中央,一眼看过去,令人从心底产生寒意。   没一会,内堂里便走出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衣服上全是补丁,但还算干净,只见他用手捂着嘴巴边咳嗽边走,头发散开,还披了件衣服,显然是刚刚从床上起来,等见了来人,他显然是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说:“老汉我在这边陪这些尸体那么久了,除了那些送尸首来的官差,还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人……”   展昭见老汉身体不好还特意起身来迎接他们,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老人家,真抱歉,扰了您的清梦了。”   老汉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老汉我每天跟这些死人呆多了,难得见到些个活人,高兴还来不及!”   展昭笑了笑,问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汉我姓何,那些官爷都叫我何老头,几位是同路么?”   展昭点头道:“何老,请问,那些钉死的棺材都是最近送来的么?可有人来认尸?”   何老汉摸了下其中一具棺材,回道:“的确都是这些日子送来的,也不见有人认尸,我还觉得奇怪嘞!”   公孙上前一步,打量了下棺材,很有礼貌得问道:“何老,我们可否打开棺材一看?”   何老汉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咳咳……不是我不想帮几位,实在是,这些棺材板都被钉死了,老头我本来也很想看看棺材里躺的是什么人,无奈,打不开啊……”   公孙策轻轻拍了拍老汉的肩膀,微笑:“没关系的,何老,您光看就成了,不用您动手的。”   何老汉吃惊:“不用我来开棺?那……”   公孙一手指了指展昭,又指了指白玉堂:“你看,他俩壮得跟牛一样,开棺是小意思啦!”   展昭,白玉堂:“……”   普天之下,估计会说他俩壮得跟牛一样的人,也就只有公孙策一个人了!   何老汉瞄了眼白玉堂,再看了看展昭,一脸不信:“这位爷你说笑了吧?他俩看上去明明身无三两肉的,怎么可能会开得了那些棺材?”   公孙策得意得笑:“不信,我们瞧瞧?”   何老汉还在纳闷,就听见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白玉堂突然道:“猫儿,你来开吧。”   展昭撇撇嘴:“每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都是我来做。”话落,不情不愿得抽出巨阙,快速划过其中一具棺材顶上的隙缝,剑锋凌厉,与其中的铜钉接触发出“铿”的几声,下一刻,展昭便将巨阙插入棺材板的隙缝,轻轻松松得一挑……   何老汉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他擦了擦眼睛,再擦了擦,接着不敢相信得看着一脸不满的展昭,这个人,居然这么轻松就把棺材板给掀了?那么粗的铜钉他砍断居然连眼都不眨一下?这……忒神奇了吧!   白玉堂意味深长得看着展昭:“公孙先生说得没错,真是壮得像牛一样。”   展昭嘴角抽搐。   公孙倒是没心思再看两人,他第一个捂着鼻子往开了封的棺材里瞧,只看了第一眼,便皱眉说了句:“难怪官府的人不肯说明死因了……”   展昭和白玉堂见公孙皱眉,便也探着身子往里瞧,一股尸体的恶臭沁出,他俩急忙捂住口鼻,再往棺材里看去,然一见到棺材里的东西,他们纷纷疑惑了,正常的尸体,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一旁的何老汉就吓得连连后退,三人回头看他,只见他脸色苍白得哆嗦道:“僵尸……是僵尸啊……快封住棺材,不然,僵尸吸了人气会活过来啊!” 第8章 义庄验尸   只见被展昭打开的那棺材里,是一具蜡黄的干尸,全身的肌肉全部萎缩起来,皱不拉搭得贴在人身上,就好像沉压了很久的旧衣,浑身都是扯不平的皱褶。那尸体的脸部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根本看不出肉,仿佛一张干涸的皮贴在上面,还有很多高高低低不平的褶,门外斑驳的月光漏进,照在干尸的身上,脸上,森白诡异,看上去分外渗人。   展昭皱了皱眉,回头却见何老汉一脸惊恐的样子……有些不明白,按道理,何老在这义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这尸体是有些吓人,但也不至于把一个常年与尸体相处的人吓成这样吧?   这时,一旁的公孙忽然道:“何老,你为什么说他是僵尸?”   何老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睁大双眼喘着粗气说道:“他是僵尸,肯定是僵尸,这尸体我记得很清楚,是昨日傍晚送来的,当时官差大人还跟我说棺材里的人是当日在穹山上死于非命的,你们说,昨天才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不是僵尸还能是什么?!”   白玉堂略带疑惑得看了一眼展昭,展昭没说话。   这时,公孙突然从随身带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副白色的手套,也不管旁边的几人,径直戴好后,扯了扯手套的边缘系绳,接着又拿出一把极其细薄的小刀,轻轻划过那具干尸的手腕。   何老汉看得一抽气!心想这年轻人怎么能对亡人不敬!   划完后,公孙抬起头,毫不在意得对展昭和白玉堂道:“跟我想得一样,他身上一滴血都不剩,所以才变成了这副摸样。”   “一滴血不剩?”   公孙点点头,又轻轻抬起那干尸的手,左右翻了翻:“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吸光的……”接着又微微抬起尸体的下巴,“他死的时候,很痛苦。”   “先生的意思是,他是活生生被吸干了血?”   公孙点点头,复又道:“我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你们带何老先出去吧。”   两人对看一眼,架着一脸惊恐的何老头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的公孙头也不抬得丢了句:“把门带上。”   两人无奈,伸手关门。何老头在门合上前颤颤巍巍得看了眼里面忙碌着的公孙,一脸想不通的表情看着白玉堂和展昭:“让他一个人在里面,不要紧么?”   展昭抓了抓下巴,想了想还是表情严肃得问道:“你是指那些尸体要不要紧么?”   白玉堂嘴角抽搐,就见何老汉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正经问道:“最近官差经常送来这样的棺材么?”   何老汉回过头,见月光下,白玉堂清霜似珏的脸,真是冷艳得不似凡人,又漂亮得无可比拟,他呆愣愣得点点头,心想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长在男人的脸上,这要是个女娃儿该迷死多少个人哟!   白玉堂倒是没注意何老汉在想什么,他见何老汉点头,便又问道:“他们送来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何老汉这才回过神,颇是认真得想了想,说道:“他们说最近穹山上不太平,让我千万不要跑那去,要是去了,指不定下次躺棺材里的人就是我了,还说什么这些人不听劝,结果全成了祭刀的亡魂……”   展昭甫一皱眉:“祭刀的亡魂?”   何老汉点头:“我问他们为什么这些棺材要拿铜钉封死,他们说里面那些人都是在穹山上死于非命的,怨气太大,不封死怕尸体会化成厉鬼害人。”   展昭道:“这些鬼神之说,一向都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的,何老你根本不必当真。”   何老汉抬头看着展昭,欲言又止道:“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可是,就在这几日,我听到了……听到那些被钉死的棺材里面传出了声音……”   “棺材里有声音?”   何老汉咽了口口水,还是有些战战兢兢得说道:“是的,很轻,很轻,可我还是听到了,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人想要出来,一下一下得敲着棺材……咚,咚,咚……”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不自觉的,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白玉堂看了看紧闭的义庄门,问道:“难道……棺材里的人并没有死?”   何老汉猛摇头:“不……不,不可能……”   “为何?”   “因为,这些棺材刚送来的时候,跟普通的棺材一样,安安静静的……可是隔了几日,这些被钉死的棺材就不断得发出敲击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你们说,如果棺材里的是活人,怎么可能会过了几天才敲棺材板想要出来呢?”   白玉堂刚想说会不会是里面的人诈尸或者人被下了药……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展昭对着月光正在翻着一本书,还看得一脸起劲的样子……   “猫儿,你居然还有心情看书?”   展昭抬起头,看着一脸郁闷的白玉堂,眨眨眼回道:“当然要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白玉堂这才看见展昭居然在看公孙策买的那本《周易》 ,愈加不解。   “早些时候,公孙先生不是告诉我们一定要熟读这本《周易》么?”   白玉堂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道:“你该不是想说,你打算现在……”   展昭微笑着扔过去另一本《周易》,特别诚恳得说道:“耗子,赶紧学起来吧,等先生一验完尸,我们就上穹山。”   白玉堂接过展昭扔过来的那本书,掂了掂重量,叹气:“我宁愿去陪公孙验尸,也不想看书,何况,这书我早就……”   展昭一本正经得看着白玉堂,把他从头打量到尾,直把白玉堂看得浑身发毛,他才摸着下巴总结道:“耗子,以我这么多年跟公孙相处下来的经验,我可以很有把握得告诉你,如果不听他的话,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白玉堂仰头想了想公孙策时常意味不明的笑意,定格了一下,拽着书坐在展昭旁边翻看起来。   于是,一旁的何老汉抹了把汗,自认为看到了月光下比棺材里发出响声还要诡异的场景,两个大男人,坐在义庄门口,抱着两本书,尤为,极其,以及非常认真得翻阅着?   不知过了多久,义庄的门终于被打开了,门口的三人同时回头,只见公孙策扯着手套走了出来,见两人正坐在门口看书,他一愣,这才见到两人看得正是早些时候自己买给他们的《周易》 ,不禁勾唇一笑。   展昭见公孙终于出来了,急忙起身问道:“先生,如何?”   公孙策回头看了眼义庄内的棺材,说了句:“我在验尸的时候好像听到其他被钉死的棺材里有很轻微的响声,可否帮我个忙,将其余的棺材板一并掀了去?”   公孙的话刚落,两人就同时朝何老汉看了一眼,心想,难道是真的?   公孙见两人神情有异,便问道:“怎么了?”   展昭摇摇头,解释道:“先生,就在之前,何老还告诉我们他听到棺材里有传出响声的事,我们还正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孙道:“喔?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开棺看了再说吧。”   展昭点点头,拽着白玉堂就进了义庄门内,白玉堂被拖了几步,忙抓住展昭的手问道:“你拖我干嘛?”   展昭指了指义庄内一排的棺材,毫不犹豫道:“帮忙开棺喽,没看见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白玉堂看了眼满是灰尘和污垢的棺材,脸色扯得比棺材里的人还难看。   展昭眯着眼笑:“久闻白五爷侠肝义胆,义薄云天,该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吧?”   白玉堂叹气,心想这猫儿还真是有够坏,明知他有洁癖,还偏找些折磨他的事给他做,不做吧,还就不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了?   想了想,白玉堂看着展昭道:“借你的巨阙一用。”   展昭一愣,他本意是想看白玉堂左右为难的样子,觉着有趣,没想到人家居然问他要巨阙剑,展昭抓了抓脸,还是乖乖把巨阙剑递了过去。   白玉堂接过巨阙剑,一句话不说,瞬间出手,华丽的横劈带起剑影,凌厉的剑锋扫过棺材板,那些板盖便一齐飞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打开所有的棺材板后,白玉堂将剑插回剑鞘,转身扔还给展昭,冷脸:“好了。”   展昭接回巨阙,暗自吐了吐舌头,心想这老鼠生气果然很恐怖……   “死状都一样。”   两人回过头,这才看见公孙已经趴在棺材前瞧了起来,只见他来来回回在几具棺材前走来走去,然后皱皱眉,似乎有些困惑的样子。   “我解剖了第一具尸体,他的确是被吸干了身上所有的血而后身亡的,可如果说是被什么东西吸干,那身上应该会有伤口之类,但是,我在他的身上并没有找到任何伤痕……”   公孙走到两人跟前,缓缓说道:“而这些棺材里,所有人的死状都是一模一样,并且,这些人都死了有一天以上了……”   “那……你们听到的棺材里的响声……”   公孙摆摆手:“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才发现每一具尸体的……”   “的什么?”   公孙想了想,道:“还是先不说了,免得你们嫌恶心。”   几人正在沉思究竟是怎么个恶心法,就听见公孙忽然道:“你们书看得怎么样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异口同声道:“还没看完!”   公孙道:“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就去穹山,否则会有更多的人丧命!” 第9章 穹山偶遇   三人刚打算赶往穹山,公孙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他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还有些摸不清头脑的何老汉,招呼展昭和白玉堂道:“你们两个,先留一个下来。”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   公孙和蔼可亲道:“麻烦留个人,先把那些棺材的盖子盖回去。”   两人看了看义庄门内敞开大口的一具具棺材,再转头看了看彼此,最后异口同声道:“你去!”   ……   半盏茶的功夫后,公孙坐在白玉堂的马上,挨着白玉堂道:“五爷,我们就这样把那只猫撂在那里,他该不会生气发火吧?”   白玉堂笑道:“猫儿会生气?我倒是挺想见见的。”   公孙策抽抽嘴,心想这耗子爱好挺奇特的……这么一想,他回头望了一眼,又问道:“展昭还追得上我们么?”   白玉堂笑着没回话,只是鞭策着身下的逐渊雪赶往穹山,隔了一会,问道:“公孙,那穹山上到底有什么?”   公孙策想了想,皱眉道:“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只知道穹山上有诡。”   白玉堂又道:“那跟酒楼前周老头念的那首诗又有什么联系?”   公孙策笑道:“五爷知道那首诗有名堂?呵,不过,我还不能马上告诉你,过会,你就明白了……总之啊,这穹山很危险,普通人若硬闯,绝对会害了自己!”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是因为那把刀?”   公孙策推敲了下,莞尔道:“五爷是怕那把刀真的嗜血?可我记得,我认识的白五爷,似乎不怎么相信江湖传言的……”   白玉堂紧了紧缰绳,勾唇一笑:“那要看这江湖传言是出自谁的口了。”接着他微微压低了身体,轻声道了句,“坐好,那猫儿快要追上来了。”   话落,不等公孙反应过来,就用力一夹马腹,原本就已经高速奔跑的逐渊雪高鸣了一声,放开雪白的蹄子使劲跑了起来……   放开全力奔跑的逐渊雪很快就带着白玉堂和公孙策来到了穹山,白玉堂让公孙先下了马,再一个轻巧的翻身……   两人刚下马,就听见身后有人“啪啪啪”得拍起手来,公孙回过头,就看到几个人站在他们不远处,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江湖中有些来头的人物,打头的一人也穿着白衣,还故作潇洒得拿着一把折扇,在那摇啊摇的。   “我道是谁呢,简简单单一个下马的动作就这么迷人,一个背影就能把人的魂勾过来,这身手……原来是陷空岛的五当家,锦毛鼠白玉堂。”   公孙策眯了眯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衣人,心道:同样是白衣服,怎么某些人穿着就这么猥琐?   白玉堂倒是全无反应,就跟没听到身后的人说话一样,他抬头看了眼穹山,语无波澜道:“公孙,我们上山。”   公孙点头,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人笑道:“久闻白五爷冷艳孤傲,清高桀鹜,而且不近人情,看来是真的喽!”   白玉堂脸都不甩一下,只是继续往前走,公孙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熟。   “白玉堂,你好大的脾气,晋央公子跟你说话,你难道没听到么?”   “诶,姬兄,对美人怎么能这么凶呢!万一把美人吓着,跑了,那我们这一路上山岂不是无趣得紧了?”白衣人收了扇子,一脸陶醉得看着白玉堂。   “哟,晋央哥哥又开始疼惜美人了呀?怎么这次换成冰山美人了?”他身边的一名身着妖艳的女子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舞雪妹妹,冰山美人怎么了,只要是美人,就没有我们晋央不想一亲芳泽的!”一旁的黑衣男子将双刃架在自己肩上,微翘着下颚调笑。   公孙策仰起头,这才想起这几人是谁。   那白衣服的是江湖上有名的骚客,柏晋央,江湖人称晋央公子,听闻此人极好美色,且男女通吃,武功自成一派,相貌一表风流,不过公孙倒是觉得,应该说下流差不多……尤其是看惯了完美到不可思议的白玉堂,再看其他一身白衣打扮的人,都觉得特别做作。   那不用想了,他身边的几人肯定就是暴雪狂刀姬冷阎,魔冥双刃李奂以及美人鞭闵舞雪了,这几个人就跟连体婴儿一样,走哪连哪,近来在江湖上名声倒是不小,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尤其是哪个晋央公子,根本就是色狼一个,听说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从一山贼头子手里救回了一位千金小姐,转收做第二十八房姨太,咳,也难怪白玉堂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了……   公孙摇摇头,跟着白玉堂继续走,结果还没走几步,那白衣的晋央公子居然一下子就闪到了他们面前,依然摇着折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白玉堂打量:“白兄可也是去探那把妖刀?不如,和我们结个伴,如何?”   白玉堂冷冷看了他一眼,那柏晋央顿时觉得浑身一颤,那叫一个冷啊……不过他还是很不识趣得对着白玉堂道:“白兄,怎么都不说话,害羞么?”   公孙差点没笑出声,白玉堂会害羞?这个晋央公子是不是被美色冲昏脑袋了?还是,天生就是白痴?   “笨蛋耗子,不过才离开这么一会,就被人调戏了。”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白玉堂的肩膀就僵了下,嘴角微微抽搐。公孙直接回过头,看着马上的人微笑,心想,哟,猫咪要闹脾气了,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那晋央公子见又有人来了,微微抬了抬脑袋,只见坐在马上的是一个一身蓝衣的男子,嘴角勾着一抹让人心痒的笑意,脸蛋虽然没有白玉堂那般完美精致,却也是上等姿色,尤其是那身材,一看就是常年习武所养,看得柏晋央频频吞口水……   “阁下是……”   蓝衣人下了马,笑眯眯:“这耗子是我先看上的,你抢不得,也抢不了。”   柏晋央一愣,转脸就去看白玉堂。这会儿白玉堂倒是转过身来了,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那蓝衣人,那表情,错愕中带着几分可爱,看得柏晋央都忍不住想要扑上去……   蓝衣人上前几步,走到白玉堂身边站定,拉起他一缕长发,很是体贴得理了理,眯眼笑道:“玉堂,你真不乖,我不过才离开没多久,你就勾搭别的男人……我看啊,我真该把你关在盒子里,拿钉子一根一根得封住盖子,让你,永远都跑不出去。”   白玉堂后退一步,只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封盖子?这小气猫,该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件事……   公孙摸着下巴,想笑又不敢笑,这只猫,表达生气的方式还真是有够特别的,白老鼠又该吃瘪了……看来,某只老鼠的确会害羞,不过,只是在被某只猫调戏的时候……比如,现在。   看到两人如此暧昧的态度,一旁的几人倒是呆住了,隔了半晌,那晋央公子才恍然大悟道:“两位……难不成……难不成是那种关系?”   展昭的手一搭白玉堂的腰侧,将他轻轻往自己身边一带,接着仰脸微笑:“哪种关系?”   “咳……”晋央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白兄,难不成,你是下面那个?”   白玉堂无语了,反驳吧,怕越描越黑,不反驳吧,就等于默认……唉,所以说,得罪谁都好,就是不能得罪这只黑猫,再看看一旁的展昭,笑得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每次一碰到这只猫,原本冷静无比的白玉堂就怎么都冷静不下来,他还正琢磨着怎么回话,就看见旁边那几个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   “没想到锦毛鼠居然是被压的那个?不是说白玉堂很厉害的么?难道江湖传闻有误?”   “厉害怎么了?厉害就不能被压了?没见识……天王老子还有被压的呢!”   “咦,这么说,压他的人更厉害喽?”   “那肯定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压他的人到底是谁啊?”   几人磨叽完,就一脸好奇得看着白玉堂身边的展昭。   展昭微微笑,对那句“压他的人更厉害”感觉特别好,于是,顺势就勾了勾白玉堂尖尖的下巴:“白耗子,你说,我是谁呢?”   白玉堂无可奈何得斜了展昭一眼,转身,走了。   展昭笑得特别得意,公孙摇摇头,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别闹得太过哦,小心玩火自焚。”   展昭眨眨眼:“什么意思?”   公孙笑得别有深意:“我也觉得白老鼠不像是被压在下面的人。”   展昭困惑:“恩?恩?”   公孙光是笑,不再说话了,转身追着白玉堂走了。   展昭抓了抓脸,嘀咕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柏晋央这才注意到展昭手中拿的东西。   上古名剑,天下至尊。   巨阙。   “你是,南侠——展昭?”   展昭回过头,勾唇微微一笑。   柏晋央站在原地呆了好久,一旁的李奂扯了扯他衣角:“晋央,你刚才说……那个人是展昭?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展昭?那只御猫……展昭?”   闵舞雪凑过去:“御猫展昭?他跟锦毛鼠不是水火不容的么?”   姬冷阎嗤笑一声:“这可稀奇了,这两人居然会如此要好?”   李奂咂咂嘴:“不过那只老鼠的确很漂亮,就是冷了点……诶,晋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三人回头去看柏晋央,就见柏晋央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很是悲戚戚得说道:“好不容易看到这么令人馋涎的美人,结果,居然是一对,而且,还怎么看怎么般配!最可恶的是,两个我都打不过,想霸王硬上弓都不行……”   李奂坏笑道:“那两只不行,不代表那两只身边的那个不行啊。”   柏晋央抬起头:“他们身边的那个?我没注意看长相……”   闵舞雪笑道:“晋央哥哥,你居然没注意看?也是个美人啊,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看上去,特别好欺负哟!”   “咦,书生?我记得那不是晋央的口味啊……”   “少来了,晋央,我敢打赌,你要是认真看了那人,肯定被迷上!”   “没错,没错,那气质……”   “唉……”几人正聊得兴高采烈,突然又听到柏晋央的一声叹息,于是全部盯着他。   柏晋央望着天,特别深沉得说了句:“为什么每次跟你们这群人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特像一流氓呢?”   三人沉默了半晌,最后一齐指着柏晋央吼道:“你本来就是流氓!” 第10章 结伴登山   展昭,白玉堂和公孙策正打算上山,身后就跟来几个人。   展昭回头一看,就见刚才那四个人全跟了上来,还不待展昭说话,那个柏晋央就拱手道:“展兄,不介意我们一起结伴登山吧?若有危险什么的,大家相互也可以有个照应。”   公孙摇摇头,心想这人还真是自来熟,一口一个白兄,展兄,叫得挺亲热。   展昭看向白玉堂,笑眯眯:“我是不介意啦,不过……”不过这只白耗子愿不愿意我就不清楚了……   只是展昭的不过还没说完,那柏晋央就颇是认真道:“展兄放心,我柏晋央虽然爱美惜美,但绝不夺人所好!两位既然情投意合,柏某人就绝不会横亘枝节!”   展昭楞了下,回头看白玉堂:耗子,他在说什么?   白玉堂无语望天。   “只是不知,两位身边的这位美人,又姓甚名谁?看这位兄台,应该是不会武功吧?这样,柏某人吃亏些,来保护你?”   白玉堂和展昭顺着柏晋央的眼神看去,就见他正笑眯眯得打量着公孙。   公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那柏晋央还不知廉耻得上前一步:“还未请教,兄台贵姓?”   公孙看了眼展昭和白玉堂,轻咳了一声,忽然一本正经得问道:“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武艺高强的人都死在这穹山之上么?”   没想到公孙会突然问这个,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   公孙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笼罩在黑夜之中的大山:“你们看这穹山上,是不是能看到很多亮光?”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顺从地抬头往穹山上看,果不其然,看到很多荧荧的亮光,而且,很有规则得排列着……   一旁的闵雪舞吓得叫了一声:“啊呀,该不会是那些人说的鬼火吧?”   展昭盯着穹山上的亮光看了一会,才说道:“一般人们所说的鬼火是指磷火,只是,磷火居无定所,随风而散,不可能像这样排列整齐……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   “白蜡虫。”白玉堂淡淡吐出三个字,接着毫不在意得说道:“这一代最多的便是白蜡树和冬青树,都是白蜡虫最喜欢的栖息场所。”   公孙笑着点点头:“没错,是白蜡虫。有人在指定的地方涂抹了白蜡虫最爱的食物,白蜡虫体内有一种寄生的虫子,一到夜晚就会发光,所以,才会形成这样奇怪的亮光。不过,你们知道这样的排列代表了什么吗?”   众人摇头。   公孙故意顿了顿,忽然微笑着说道:“你们不觉得,那白蜡虫排列的形状有些眼熟么?”   众人盯着不远处的白蜡虫看了良久,隔了一会,那柏晋央莫名兴奋道:“我好像看到一只鸡,啊,还有狗,马,羊……”   柏晋央身边的三人纷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就算看出那些白蜡虫排列成这些动物的形状又怎么样……   展昭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只见那些白蜡虫排列得虽然很不明显,但大致还是可以看个模糊的轮廓,于是慢慢数道:“牛,蛇,马,鸡,猪,狗,羊……诶,该不会是十二生肖吧?”   “不是十二生肖。”白玉堂缓缓指着每一处,“只有八种,马,牛,龙,鸡,猪,鸟,狗,羊。”   “不是蛇,是龙?”   白玉堂无力道:“猫,如果蛇长了脚,那就不是蛇,而是蜥蜴……”   展昭点头:“好吧,那为什么不是蜥蜴?”   “你见过蜥蜴脑袋上长着跟龙一样的角?”   展昭咳了两声,摸下巴:“那个……提到八?我怎么感觉有那么点熟悉?好像刚刚见过一样……”   白玉堂叹气,这猫,什么转折能力?   公孙点点头,也不打算卖关子了,直接说道:“这八种动物图腾便是八种卦象,你之所以觉得有印象,是因为你之前在看《周易》的关系,马为乾,牛为坤,龙为震,鸡为巽,豕为坎,雉为离,狗为艮,羊为兑。”   展昭一脸恍然的表情:“难怪觉得眼熟。”   公孙又道:“这山上按八卦阵摆了八门,按那些动物图腾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看上去平澜无波,实际暗藏汹涌,‘死门’,‘休门’,‘惊门’和‘伤门’各占一角,也就是说,任意一条线上都有危险暗伏埋守,想要上山,除非先过了这卦门阵,不过这八门中,尤以‘死门’最难破除,不懂奇门之术的人若冒然进去,很容易就会出事。”   展昭伸出食指抓抓脸:“难怪先生让我们读《周易》了,原来是为了让我们有备而来……只是,先生你怎么会未卜先知清楚这穹山上有奇门遁甲之术呢?按道理说,白天是看不见那些白蜡虫的……”   公孙道:“还记得那周老头念的诗么?”   白玉堂想了想,吟道:“立临落红雨,血浸穹山土;艮隅殁瑕点,刀断魂忘川!这首诗不是象征那个预言么?”   公孙笑道:“预言只是诗的表象,事实上,这诗是一个大提示。”话落,公孙捡了跟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圈,展昭点了火折子,凑到跟前看,只见公孙将一整首诗首尾相连填进了圆圈里。   “先生,这个,应该是‘血’吧?你怎么写成‘彐’了?”展昭指着地上的那圈字,有些疑惑得问道。   公孙用树枝点了点地上的字:“没错,是‘彐’。彐和血的发音本就一样,不过,联系整一首诗的话,就可以明白是彐而非血了……”接着,他用树枝将两个字,两个字的圈在一起,众人低头一看,只见他圈了“川立”,“雨彐”,“土艮”,最后是“点刀”。   另外几个人还没明白过来,白玉堂倒是有些眉目了。   “川立”合在一起便是泣,“雨彐”则是雪,“土艮”是垠,“点刀”是刃,全部加起来的话,便是泣雪垠刃。   正是所有人追寻的那把妖刀——泣雪垠刃。   展昭用巨阙点了点公孙画在地上的圈:“先生,从这个就可以看出端倪来?”   一旁的闵舞雪突然惊叫了一声,然后指着公孙兴奋道:“我想起来了!你该不会……就是,就是开封府那个孔明再世的公孙策,公孙主簿吧?”   公孙策没回话,只是淡淡一笑,接着蹲下身,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发现了这诗里暗藏‘泣雪垠刃’四个字,等我将这几个字首尾连起来摆成一圈的时候,发现整首诗的样子正符合八卦的图形,再加上坊间一直传闻洛羲古宅与那上古伏羲八卦有关,所以才会有此联想。”   展昭道:“难怪让我们看书……”   公孙复又道:“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不过,这首诗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作用。”   “是什么?”   “这诗里揭示了走出穹山上卦阵的方法。”   众人惊呼道:“什么?!真的?”   “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事毕矣。我所圈出的八个字便为八个方向,亦为八门,用四来衡量就形成易数,只要按推衍的方法算出先后顺序,就能平安出入穹山。”   柏晋央身旁的三人迷茫得对视了一会,最后齐声道:“公孙先生,您能说人话吗?”   公孙点点头,无比镇定得说了一句让所有人精神立马为之一振的话:“有,就四个字。”   众人都全神贯注得盯着公孙看。   只听公孙慢悠悠吐出四个字。   “跟着我走。”   众人擦汗。   公孙最后看了看柏晋央,特随意得说了句:“刚才是谁说要保护我来着,跑前面来带路,不过……踏错一步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了。”   柏晋央擦了把汗,心说:就现在这情况,谁保护谁还真吃不准了,以为碰到锦毛鼠跟御猫就已经够呛了,结果他们身边那个好像更加不能得罪……那个,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娘的,放屁……   几人刚打算上山,忽然,山上传来一声尖叫,那一声嘶哑的叫声,一下子撕裂了黑夜的寂静,让人顿时感觉到身边濒死降临……   展昭皱皱眉:“不好,有人在登山!公孙先生,还请先行带路。”   公孙点点头,带着一行人就往穹山上走去。   几人刚走,不远处的林子里便探出几个黑黑的脑袋,瞪大了眼睛看着展昭一行人离去的方向。   “他们上去了呐。”   “那个穿白衣服的和穿蓝衣服的还有那年轻书生好像很厉害,还没有上山就知道好多东西哩!”   “诶,那怎么办呢?”   “白衣服跟蓝衣服的武功好高的,我们打不过……”   “不如,我们抓那个书生吧?”   “好啊好啊,抓了书生,他们就再也走不出这里了呢,嘿嘿,嘿嘿……”   “抓书生,抓书生……嘻嘻嘻嘻……”   夜色茫茫。   展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了一下头,只是身后除了参差不齐的树影便再无其他,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得吸了吸鼻子。   白玉堂见展昭不动,问了句:“猫儿,怎么了?”   展昭转回头,撇撇嘴:“没……我好像听见很奇怪的笑声……”   白玉堂静听了一会,道:“还有么?”   展昭耸耸肩:“可能听错了吧,我们走吧。”   白玉堂又回头望了一眼,转头,“恩”了一声便跟展昭一起走了。 第11章 穹山之上   几人徒步上山,白玉堂和展昭牵着马,跟在公孙的身后。   话说这穹山山如其名,是一座光溜溜的秃山,除了植被林木外,什么都没有,几人走了一段时间,连一只会跑的动物都没瞧见,哪家的猎人要是来这山打猎,估计得郁闷死……   公孙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然后拿石头在地上画些什么,接着,偶尔会让身旁的几人把树砍了,要不就让人把路中央的大石头挪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总之几人就是走走又停停,不过没遇到什么怪事,走了大半天后,白玉堂戳戳展昭的肩膀,小声道:“猫儿,你说公孙看起来像不像神棍?”   展昭摸摸下巴,随即狠狠点头表示同意。   公孙刚开始还走得挺轻松,渐渐的,就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身边多了只聒噪的苍蝇,一直围着他飞来飞去。   “公孙先生,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山顶呢?”   “公孙先生,这条路我们刚刚是不是走过次了?又绕回来了么?”   “公孙先生,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   “公孙先生,公孙先生……”   公孙正不胜其烦,刚想抬头好好说说那个柏晋央,谁知还没开口,就见一直走在他身旁的柏晋央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往前冲,好在柏晋央武功不弱,才没有跌倒出丑,他挥了挥扇子,特别不自在得矮身去看刚才绊到自己的东西,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他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几人见柏晋央一脸惊恐的样子,纷纷疑惑得走过去。公孙见一直在自己身边唠唠叨叨的苍蝇突然安静下来,不免有些奇怪,终于正视了他一眼:“怎么了?”   柏晋央脸色难看,见公孙在看着自己,急忙捂住嘴,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公孙眨眨眼,低下头看去,这才知道为何柏晋央脸色如此难看了。   地上,是一只断手。   如果是普通的断手那也就罢了,但这只手还很新鲜,很明显不久前,它还长在人的身上;如果是普通的新鲜断手那也还好,可是,现在这手臂上却满是咬痕,血肉翻卷,筋骨外露,夹杂着地上的泥土和青苔,在这冷溶溶的月色下看去,斑驳血腥,有些触目惊心……   一直跟着柏晋央的三人见了断手,也急忙跑一旁呕吐去了。   白玉堂素来有洁癖,皱了皱眉,微微站开了些,却没有什么不适。展昭和公孙对这种场面倒是司空见惯了,展昭撑着巨阙蹲下身,低下脑袋打量了一会断手,只见那断手的根部有扭错的痕迹,筋络断得很凌乱,展昭抬起头,就见公孙戴起了手套,于是轻声问了句:“公孙,这断手,该不会是被硬生生扭下来的吧?”   公孙轻轻翻动了一下断手,点点头,接着吐了一口气站起身,转头四处看了看。   展昭跟着站起身,想了想,又问道:“这么多咬痕,该不会,是被这穹山上的野兽给……”   公孙摇摇头:“不是野兽,而且这一带也鲜少有凶猛的野兽。”   “那……”   “是人。”   白玉堂挑了挑眉,指着地上的断手道:“你是说,把这只手咬成这样的怪物,是——人?”   一旁好不容易吐完脸色苍白的几人,听到白玉堂的这句话,立马又集体转过身,一字排开继续吐……   公孙道:“那断手上的咬痕是人的牙齿造成的。”话落,公孙又低着脑袋,好像在找什么。   展昭要走过来,公孙忙制止道:“小心,这里有血迹……”   展昭朝后退了一步,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果然见一滴滴的血绽开在地上,断断续续得延伸着……   公孙说了句:“人应该还没走远……”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展昭的坐骑絷火凌突然不安得嘶鸣了一声,几人回过头,只见絷火凌前后踱着小步,马鼻一直不耐得哼哼着,展昭微一抬头,就感觉到那边的树上似乎有些不对劲,树叶微微耸动,接着,不等众人反应,从茂密的树中突然跃出一道黑影直直扑向展昭的絷火凌!   月色下,只见一浑身染满鲜血的男子睁着一双绿莹莹的双眼,张大了嘴,嘴里流着红色的涎液,恶狠狠朝着絷火凌咬去……   絷火凌是名马之后,自然不是这样好惹的,见那人朝自己扑来,抬起双蹄,毫不犹豫得就想一蹄子踢去,只是那人从正上方扑向它,絷火凌无法防备,瞬间就被人抱住了后背,絷火凌气得直甩身子,想把那人甩下去,却被那人牢牢抱住,只见他张大了嘴巴,正要一口咬下去……   展昭射出一枚袖箭,正中那人肩胛,那人捂着肩头一下子坠下马来。   见那人跌下来,一旁的李奂皱着眉说道:“这家伙搞什么?居然想要生吃马?还是不是人了啊?”   闵舞雪端详了一会地上的人,忽然惊讶道:“该不会是山里的野人吧?我听说有些野人跟野兽一样,吃生肉活物!”   “不是的。”公孙凑近了些看,接着指了指那人,回头道,“他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却也是普通百姓的物什,可见绝不是常年生活在山上的野蛮人……他……”   “小心!”   公孙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那人便清醒了过来,只是公孙因为在跟众人解释,所以背对着那人,一边的几人只见那人眼中绿光闪动,满身的污秽猛得朝自己身前的公孙扑将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站在公孙身旁的柏晋央高喊了一声“小心”,一把拉过公孙又用手肘狠狠一顶那人的肚子,公孙被柏晋央单手搂在怀里,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就见那个人一下腾空飞了出去。   柏晋央放在公送腰上的手捏了捏,心想,这书生的身子骨可真纤细啊……   展昭忙道:“先生,你没事吧?”   公孙摇摇头,从柏晋央怀里退出来,接着拍拍刚刚靠在柏晋央身上的肩膀跟袖子,一脸认真得问展昭:“脏不?”   展昭无语,公孙难不成真把某人当成苍蝇来看了?   柏晋央愣了愣,隔了一会才跳脚道:“喂!我救了你好不好,居然还嫌我脏!要不是我你刚才可就被他给咬了!”   公孙无视之,继续拍袖子。   展昭无奈得摇了摇头,刚想转身去看之前的那人怎么样了,就听见白玉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死了。”   “什么?!”   柏晋央惊讶得跑到白玉堂身边,也顾不得那人满身的鲜血,伸手就去探他的脉搏,结果,真的一点没有活着的迹象,他不敢相信得睁大眼睛:“不是吧,我只是打了他一拳,就……就这么挂了?”   一边的姬冷阎看了眼展昭,冷道:“莫不是展大人的袖箭有毒?”   展昭还没说话,公孙就回了姬冷阎一个大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得出他是中毒死的?他是饿死的!”   几人一齐看向公孙:“饿死?”   公孙道:“没错,饿死的。你们看他,面黄肌瘦,毫无血色,脸颊都已经凹陷下去了,肚子那里就贴了一层薄薄的皮,瘦到连原本的衣服都变得松松垮垮,肯定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饿到眼睛都绿了,都已经开始生吃人肉了!”   “吃人肉?你的意思是,那只断手是他的食物?!”   公孙冷着脸点点头。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反胃。   “可是,没有理由啊,就算这破山没有可以充饥的东西,但是看他的衣服也不像是没有钱的人,走出这山想吃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会挨饿,还搞到要吃人肉果腹?”   公孙斜看了一眼发问的柏晋央,问道:“如果,一直走不出这山呢?”   “厄……”众人一想到刚刚一路上山时候公孙绕得那些让人犯晕乎的路,终于开始明白之前公孙所说,那些不懂奇门之术的人,是绝对走不出这穹山的说法……   公孙诡异得笑了笑:“我告诉你,如果一直走不出去,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吃同伴的尸体……当然,如果你吃的下去的话。”   “你是说……他不止是一个人,还有同伴?他把同伴给……吃了?”   “他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上山找不到路,下山又寻不回道,一直呆在这里又找不到食物,身体差一些的熬不住,就先饿死了……身体好些的,自然就撑得比较久,可他们毕竟饿了那么多时间了,这时候,就开始饥不择食了……”   闵舞雪嫌恶得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换了我,宁愿饿死也不吃尸体……”   公孙点点头:“他开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一直没吃,只是后来,饥饿使他迷失了自己,最后,他活生生撕了自己的同伴的手臂,吃了他的肉!”   柏晋央嘟囔了句:“说得就跟你亲眼看见一样。”   公孙无所谓道:“那只断手还有我们上山前听到的那声惨叫告诉我的。应该就是他撕扭下同伴的手后,同伴发出的叫声……而且,他似乎只对活物的肉下手,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同伴应该已经死了,所以他才袭击我们,他想吃,新鲜的肉。”   李奂突然不安道:“我们,该不会也找不到路吧?”   闵舞雪抱着双臂,一脸鄙夷道:“笨死了!我们有智囊公孙先生呢,怎么可能还会迷路!”   众人纷纷看向公孙,然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结果就听见柏晋央若有所思得说了句:“万一这书生跟我们走散了怎么办?”   “……”   众人陷入沉默。   隔了会,白玉堂拽了拽展昭的衣袖,问:“猫儿,你刚才有没有记住上山的路?”   展昭憋气道:“拜托,那种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可以记得住的路好不好?”   白玉堂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正常人无法企及,可是……你不是猫么?”   展昭:“……” 第12章 山中妖物   展昭刚想反驳白玉堂几句,就听见身旁的公孙“咦”了一声。   展昭回过头,就见公孙正蹲在地上,很认真得看着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一起凑过去看。   只见公孙正打量着那只断手。   “奇怪……”   “先生,可是有什么发现?”   公孙把那只手拿起来,一脸困惑得说:“你们看,血都不见了,刚才明明还是鲜血淋漓的一只手。”   众人纷纷朝那只断手看去,只见那手真如公孙所说,蜷缩在一起,干瘪瘪的像一张皮,里面的血液全不见了,仿佛突然被什么一下被抽干了一般……   看着这只断手,一种诡异的气氛不自而然得升起,让几人顿感凉瑟。   “该不会,这穹山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妖怪吧?”闵舞雪抱了抱双臂,往柏晋央身边靠了靠。   “我看不见得,你们妇道人家就相信那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一旁的李奂看了看闵舞雪,突然说道,“会不会是因为那个……”   姬冷阎问:“哪个?”   李奂一挑眉:“我们上山是为了哪个?”   一段时间的缄默后,柏晋央开口道:“你是说,那把妖刀真的嗜血?”   李奂一摊手:“除了这个你们还能想到哪个?”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隔了会,公孙拍了拍手站起身,对着白玉堂和展昭说道:“走吧,我们不要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话落,又带头走了起来。展昭和白玉堂跟上,展昭又回头看了一眼断手,若有所思得问白玉堂:“怎么看?”   白玉堂笑了笑:“我不信那把刀真的会嗜血。”   展昭点点头,突然伸出一只手放到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一愣,问道:“猫,你伸爪子做什么?”   展昭很自然得收了收手指,一本正经道:“来,牵着。”   “……牵手做什么?”   “你不是怕迷路么?牵着就不会了,走到哪里都丢不了。”   白玉堂见展昭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只猫又在戏耍自己,估计是气刚才说他是猫那件事……想了想,白玉堂忽然一把抓住展昭伸出的手,用力握住,接着,露出异常轻松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就牵着吧,猫儿。”   这下轮到展昭楞了,本来还以为这只老鼠会恼羞成怒的,结果……   展昭低头看了看两人相互握着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放开……   不对,放开不就等于自己向他认输?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的几人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白五爷和展大侠的感情那么好啊,手牵手诶?好甜蜜哟!”   “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相濡以沫,真是我辈典范啊!”   “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这么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人呢?”   ……   哦嚯,原来八卦是这么产生的。   虽然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已经有够轻了,不过以展昭和白玉堂如此深厚的功力,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候要是分开手吧,那就更加那什么什么了,于是佯装镇定得继续握着,只是,身后的几人倒是完全没有自觉,越说越那什么什么,渐渐渐渐,有人就开始那什么什么挂不住了……   “咳……”展昭红着脸咳了一声,转头去看一旁的白玉堂,就见白玉堂的耳朵那里也红红的!虽然,两个男人手牵手真是矫情了些,不过,这样的感觉似乎还不错,白玉堂的手凉凉的,握起来很舒服;白玉堂也正琢磨着这猫爪握起来暖暖的,手感好……结果前面的公孙突然一回头,正打算说话,就看到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两人瞬间一起弹开手,各自扭头,脸色尴尬。   “……”公孙看着两人迥异的表情,眨眨眼,微微转头,再微微转头,意味深长道:“这天,怎么能这么黑呢?什么都看不见,真奇怪……”然后就见公孙抬起头,望着天,沉思了一下道,“诶,难道都是月亮惹的祸?”   一语双关……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一齐感叹公孙的思维!   隔了会,公孙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你们还记得白天我们看到穹山顶上的血云么?”   展昭点点头:“自然记得。”   公孙道:“总觉得,有点奇怪,普通的云,怎么可能变成那样的颜色,而且,厚度,浓度,还有高度都很不对劲……”   “你说穹山上的血云啊?”柏晋央摸了摸下巴,忽然插嘴道,“我听当地人说,以前也是没有的,不知怎么的,最近穹山的山顶上总是绕着那片血云,有时候很快就散去,有时候又一直散不去……他们都说,这是有异宝要出世的征兆!”   公孙终于正眼看了下柏晋央,略带丝挑衅得问:“你也信传闻?”   柏晋央调笑:“不信的话也就不来这鬼地方了,是吧,美人?”   公孙瞥了一眼柏晋央,抓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又突然转回头出声道:“你别动!”   柏晋央一愣,立马站直身体,有些不明状况得问道:“怎么了?!”   公孙直直盯着柏晋央的身后,声音略带一丝慌乱:“不要动,有个奇怪的东西趴在你身上……”   “什么?”柏晋央急忙想要转头看,却被公孙再一次制止。   “有个红衣服的小孩坐在你肩膀上,还在笑……”   “不是吧……我……”柏晋央一惊,浑身的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公孙策望望柏晋央身边的几人,问:“你们看见么?”   三人对了下眼,再看了看柏晋央,一齐紧张兮兮得摇头,只觉得背后一阵凉凉的阴风吹来……   公孙抿了抿唇,脸色难看道:“不好……难道是碰上赤童子了……”   “啊?那是什么?”柏晋央刚想转过头去看看,就听见公孙喊道,“不要回头!”   “为……为什么?”   “我过去听说如果有一个地方不明不白枉死的人太多,他们的怨气会全部凝聚到一起,变成一个身穿红衣服的小孩,名叫‘赤童子’。赤童子没有实体,有的人能看见,有的人看不见,因为赤童子死前心有不甘,本身怨气极重,所以喜欢依附在活人身上感受活人的气息,不过赤童子本身不会害人,除非……被他依附的人回头看他,一旦回头,你的灵魂就会被他吸走,成为赤童子的一部分……”   柏晋央瞪大眼睛看着公孙:“不是吧?那那……我现在怎么办?”   公孙想了想,问:“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肩膀越来越沉重?”   柏晋央艰难得动了点肩膀,还真是,比原来重了很多,于是流着冷汗点头,他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久,还头一次碰上这么诡异的事……闵舞雪吓得急忙躲到姬冷阎身后,一旁的李奂也微微站开了些,一脸惊恐得看着柏晋央。   公孙道:“只要赤童子厌了你就会离开,这期间你只要保持上半身不动的姿势,就没关系了。”   “那……要多久?”   公孙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柏晋央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越来越沉重,却又不敢乱动,只好哭丧个脸看着公孙策。   躲在姬冷阎身后的闵舞雪颤颤得问了句:“公孙先生……那,如果这赤童子厌了晋央哥哥,会不会……依附到我们身上来呢?”   公孙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状:“我不确定,还是很有可能的。”   三人瞬间脸色惨白。   ……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几人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白玉堂有些好奇得问道:“真的有公孙先生说的那种东西?”   展昭嘴角抽搐,万分无奈得说道:“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肩膀肯定会觉得酸嘛!先生一误导,那家伙就真以为自己肩膀上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唉,我都说不要得罪先生了吧,得罪先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白玉堂无语了,看了看公孙那一脸正经说教的表情,忍不住说道:“公孙的性格还真是……不知道以后谁能制得住他。”   展昭抓了抓脸:“等先生娶了媳妇吧。”   “你确定有人敢嫁?”   展昭摸着下巴笑:“不嫁?难道用娶的么?”   白玉堂转脸看向展昭:“猫,你有没有打算?”   “打算什么?”   “娶一个呀,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展昭不满得看了一眼白玉堂:“该不是,白五爷想做媒人,帮展某人牵线搭桥吧?”   白玉堂笑笑:“你这小气猫,问问怎么了?”   “我还没想过……你呢?”   “我?”白玉堂勾着嘴角,笑得妖魅漂亮,“我的他啊,当然是和我最相配的,这辈子,除了我,他决不能有第二个人,只能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展昭眨眨眼:“说得就跟你有心上人了一样。”   白玉堂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展昭:“谁说我没有?”   展昭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有些不爽道:“哪个她啊?这么招五爷喜欢?”   白玉堂扬了扬精致的下颚,笑得越发好看:“不告诉你。”   展昭眯了眯眼,转头。   白玉堂得意得勾着唇角,就听见展昭特别轻得“哼”了一声。   ……   一边一猫一鼠正聊得旁若无人,公孙假装正经得看着那几个吓得脸色苍白的人,心里却是不断偷偷笑着,正打算让柏晋央保持这个好笑的姿势往前走,结果就感觉有东西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公孙毫无防备得回过头。   ——   是一个小孩子,仰着脑袋,一脸好奇得看着公孙,一双大大的眼睛空空荡荡,黑黝黝的眼珠大得吓人,仿佛只有无尽的黑暗……   一身鲜红的衣服弗如从鲜血中沐浴而出。   只见他小小的手抓着公孙的衣袖,发现公孙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忽然,小孩咧开嘴,笑了起来……   *后台番外一则*   完成拍摄工作后的白玉堂和展昭正在躺椅上休息。   白玉堂很随意得翻着一本杂志:“猫儿,你真的没想过要娶?”   展昭吸了口冰镇酸梅汤,含糊道:“唔……”   白玉堂的手指忽然定在一页,动作娴静:“那嫁呢?”   展昭眨眨眼,吸了口酸梅汤,再眨眨眼,抬头:“哈?”   白玉堂抬起头,微笑:“嫁我。”   展昭顿了很久,盯着白玉堂又看了很久,最后又吸了口酸梅汤,弯着眼,笑着问:“你这算是变相求婚?”   白玉堂转回头,继续安静得翻着自己的杂志:“如果你答应的话,那就是求婚成功。”   展昭用食指抓了抓脸,半天后嘟囔了句:“我还是喜欢娶……”   白玉堂一挑眉,刚打算放下杂志,就听展昭吸着酸梅汤补了句:“某只白老鼠。”   白玉堂楞了一下,继而又笑了:“猫儿,你这算是变相示爱?”   展昭笑道:“哦,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还可以变相抢婚。”   “哦?抢一个我看看。”   展昭眯眼看了看白玉堂,忽然起身凑过去……   半天后,剧组的工作人员正打算下班,就听见某人大喊了声:“臭猫,以后不许喝那玩意,嘴巴酸死了啦!” 第13章 公孙遇袭   公孙还来不及说一句话,那红衣小孩就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力道大得吓人,两人站得地方正好是个不高不矮的斜坡,公孙一下就被拽了下去。   正巧看见这一幕的闵舞雪吓得尖叫起来:“啊!不好!赤童子附到公孙先生身上去了!还……被他,被他吸走……”   闵舞雪的话刚喊到一半,就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追着公孙的方向跃了下去,速度快得惊人。   李奂一顿,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轻笑了声,李奂转头,就见另一边的白玉堂勾着嘴角,眼睛盯着公孙被拖走的方向,那样一脸笃定的样子,仿佛早就料到了什么一般……李奂汗颜了一下,心道,这一猫一鼠该不是早就觉察出有人对公孙意图不轨,所以故意假装聊天不闻不问,然后引蛇出洞吧?   一直僵硬着身体的柏晋央这时才反应过来,见白玉堂负手而立的样子,突然有些紧张得问道:“白五爷……这?”   白玉堂懒懒得斜了柏晋央一眼,一旁的几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那慵懒却又极尽魅态的眼眸啊,真是美到惊心动魄!   看到几人毫不避忌盯着自己看的眼神,白玉堂有些不爽,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跃下了斜坡,追着蓝影去了。   李奂忙跟上前去,结果往下一看,一个人影都没了,他急得一回头:“他们不见了!”   柏晋央凑上来看,果不其然,几人都已经没了影。   ……   展昭追了没多久,就看见有好几个红衣服的小孩拽着公孙走,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诡异。展昭不曾多想,弯腰拾起地上的几粒石子,用了一些巧劲射向几个小孩的小腿肚,几个孩子“啊”了一声,纷纷摔倒在原地,展昭见势忙从中拉出了公孙策站到一旁。   被拉着跑了一段路的公孙策吁了一口气,看着几个红衣小孩无语道:“我随便说说的,你们不用出现得这么应景吧?”   展昭失笑,看见几个小孩抱着自己的小腿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自己,便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因为他太聪明!”   “聪明,聪明……”   “对对,太聪明,聪明的人好可怕!”   几个孩子居然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   公孙转头看展昭,一脸无奈,像是在问:这也算理由?   展昭还没说话,就看见自己的身前降下了一袭翩翩白衣。   “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几个孩子相互看了几眼:“这个穿白衣服的哥哥好凶喏!”   “可是他长得很好看啊……嘻嘻!”   “我喜欢蓝衣服的哥哥,一点啊不凶,看起来好好的!”   “我也是,我也是……嘿嘿嘿嘿。”   展昭很无奈,这谁家的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脑袋里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笑声还那么诡异,大半夜听到还真以为闹鬼呢!   白玉堂朝四周一打量,微一沉吟,脸色又冷了几分,只听他缓缓说道:“既然没有人出来管,那就让我来好好管教管教这几个小鬼头!”   话落,假意做了一个要打人的手势,几个小孩被吓得立马大哭,只是还不等白玉堂的手落下,众人就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请手下留情!”   白玉堂收了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还不现身。”   公孙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你家小白鼠就喜欢吓唬人。”   展昭笑着点头,心想白玉堂那不近人情的样子的确很适合唬人,只是他点着点着嘴角就开始忍不住抽搐,隔了会,展昭面无表情得转头看公孙……   ……什么叫“你家小白鼠”?   公孙笑得特别深沉。   这时声音的主人终于现身,展昭单手刮了刮下巴,开始一脸兴趣盎然得看着眼前的人。   难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原来是之前在酒馆遇上的邋遢老头,那个赊酒吟诗的周老头!   他果然跟这穹山有关系……   那老头也不认生,上来就做了个鞠:“多谢少侠手下留情,未请教少侠大名?”   “白玉堂。”   周老头一下瞪大双眼,万分惊讶道:“白玉堂,鼎鼎大名的锦毛鼠白玉堂,陷空岛的五岛主,五义之一的白玉堂?”   公孙策用手肘撞了撞展昭,小声道:“你瞧瞧,自己就报了仨字,人家硬是帮他把全部的都给补齐了,啧啧!”   展昭嘴角抽搐:“先生,你该不是羡慕玉堂的称号比你长吧?”   公孙策想了想,很认真得回道:“还真是没有他长。”   展昭顿感无力。   “两位是……”   展昭回头,彬彬有礼道:“在下展昭,这位是公孙策,公孙先生。”   老头一愣:“开封府的人都来了?”   公孙策叹了口气,拍拍展昭的肩膀:“你看吧,我俩加起来都没你家小白鼠的长,人家一句开封府的就把咱俩都打发了。”   展昭:“……”公孙已经强调了多少个“你家小白鼠”了?   老头闻言哈哈笑道:“早就耳闻开封府主簿公孙先生是孔明再世,聪明绝顶,诡才傲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如此轻易就寻得穹山的路。”   展昭眯着眼笑:“先生这回该满意了吧?比玉堂的都长了。”   公孙看了展昭两眼,若有所思道:“展护卫这声‘玉堂’还真是越叫越顺口了嘛……”   展昭语噎。   老头来了兴趣,又盯着展昭看:“南侠展昭?”   展昭嘟嘴,心说真不公平,为嘛我的最短,才四个字,其中两个还是自己的名儿……   白玉堂看着展昭嘟嘴,忍不住就想上去掐一下,这猫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爷爷,那个白衣哥哥刚才凶我们,他是坏人!”几个红衣小孩见周老头来了,纷纷跑到他身边,拽着周老头的裤腿晃啊晃,一脸的委屈。   周老头笑着摸摸几个孩子的脑袋,说道:“乖,没事,大哥哥是在逗你们玩呢!”   几个孩子一仰头:“真的?”   周老头笑着点头,几个孩子又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白玉堂,见白玉堂还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扁了扁嘴,缩着身子站到周老头身后去了。   “啊!你不是……那个酒馆门前疯疯癫癫的老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公孙策回过头,就见柏晋央等几人也追了上来,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盯着突然出现的周老头。公孙摸了摸下巴,转头去看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就见白玉堂轻轻皱了下眉,展昭则是饶有兴味得看着几人。   “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让这几个小孩装神弄鬼的?有什么目的?”姬冷阎一把揪住周老头的领口,大声责问道。   几个孩子见又来了几个凶狠狠的人,吓得脑袋也一起缩起来,周老头见状忙摆手解释道:“得罪几位了,我们绝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让几个小毛孩伪装成赤童子吓唬人?”   周老头楞了下,反问:“赤童子?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公孙策轻咳了一声:“周老,请问,你与这穹山洛羲府有何关系?”   周老头看了看公孙策,又看了看还怒气冲冲拽着自己领子的姬冷阎。一旁的柏晋央轻轻一扇打在姬冷阎手上:“冷阎,还不放手,怎么对待老人家的?”   姬冷阎冷哼了一声,终是放了手。   周老头吁了口气,缓缓道:“想必大家既然来了这里,应该都有听过洛羲府的名字吧?”   见众人都点点头,周老头又接着说道:“这洛羲府正是当年神匠澹台前辈为了自己的发妻洛羲而建,说白了,其实这整座穹山就是一座衣冠冢,澹台前辈为了不让后人打扰他和妻子长眠,便布下了很多机关,我家主人的祖先原是澹台前辈的徒弟,自澹台前辈仙逝后便世代住在这穹山洛羲府中……不瞒几位,老头便是那穹山洛羲府的管家,这几个孩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让生身父母抛弃,被我家主人抱回来抚养,一直跟在老头身边。”   几人沉默不语,等着听周老头说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这几个孩子啊,自小就很有孝心,只要是我家主人的事,他们都会比自己的事情还紧张,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得罪了上山的几位,还望几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李奂顿了顿,忽然出声问道:“这是何意?难不成,这穹山上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这几个小鬼头害的?老头,该不是你家主人指使他们误导那些上山的人,所以才那么多人迷路被困在山上出不来吧?”   周老头脸色一白,忙摇头道:“没有的事,这位大侠这么说,可是要折煞老头我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老头叹了口气:“那些迷路的人,的确是因为找不到出路才死,但却不是因为这几个孩子,而是因为,这穹山上所布的玄天八门。”   “玄天八门?”   周老头笑了笑:“正是,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澹台前辈在这整座山上布满了机关,这玄天八门便是其中之一,他根据《周易》演化而来,不识玄术的人绝难走出这生死门,而识得的人,就好像公孙先生这样的能人,就根本困不住他。这些日子上穹山的人,大都是因为走不出这八门而被困死在其中……”   “喂,老头,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很清楚怎么走出这什么七门八门的吧?”李奂插着手臂,突然问道。   周老头点点头,答道:“的确很清楚。”   话音刚落,李奂就怒气冲冲得吼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将那些人引导上正确的路,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因为走不出这破门而枉死在这山上,这跟你亲手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周老头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救他们?既然他们觊觎我家主人的宝贝,就势必得付出代价……何况,若我真的告诉他们破解之法,只怕,下一刻死在这的便是老头我了吧?”   “你!”   “我?我怎么了?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本就是生存规律,你要是死在这里,也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公孙先生能上得了山,那也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你?不过是搭了顺风车而已。”   李奂被周老头气得咬牙,却又无从反驳。公孙策仅凭一首简单的诗就找出了上山的路,而这首诗,自己不是没有听过,如果自己真有公孙策那样的诡学多才,自然也用不着这般窝囊!   公孙琢磨了一会周老头的话,忽然出声问道:“可是,这几个孩子为什么要袭击我呢?而且,还说什么聪明的人可怕?”   几个孩子探出脑袋看了公孙一眼,公孙对他们淡淡笑了笑,老头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有些无奈得说道:“那是因为,一年前,也有个很聪明的人,轻而易举就识破了玄天八门,直接上了我们洛羲府,主人本来是当上宾一样款待他的,结果他却是有目的的,想要偷我们府上的镇宅之宝,好在宝贝藏得比较好,没有被他发现,我家主人跟他交手,结果两人都受了重伤,他临走时还说会再来……所以啊,这几个孩子就特别害怕聪明的人上山……”   公孙点点头:“难怪了……”   一旁的闵舞雪忽然问道:“大爷,您说的镇宅之宝,该不会,就是那把旷世妖刀吧?”   周老头微微皱了皱眉,隔了会,还是点点头:“正是,妖刀泣血。” 第14章 洛羲古宅   公孙转过头,就见那几人在听完周老头的话后,眼神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公孙抿了抿唇,还是问道:“周老,你的意思是,那些死在穹山上的人都是因为过不了这玄天八门而后受困而死?”   周老头点点头,一旁的孩子拽了拽他的衣袖,他低头,拍拍孩子的脑袋,又抬头看着公孙。   公孙冷笑了声:“真的只是那么简单?”   “额……先生的意思是?”周老头后退了一步,笑得有几分尴尬。   公孙道:“来此之前,我有查看过那些人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每一具尸体都如干尸般不剩一滴血,如果只是在穹山上受困而死,那顶多腹中无物,又怎么可能血液殆尽?”   周老头噎了下,没接话。   “难道真的是那把妖刀会吸血?”   “我看也是,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一旁站着的闵舞雪和李奂低声讨论起来。   公孙见周老头不说话,走前了一步,看着周老头的眼睛缓缓说道:“还有,所有的尸体都少了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周老头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笑得万分不自在:“这个……老头又怎么会知晓?”   公孙笑笑:“他们的左眼都不翼而飞了。”   周老头瞪了下眼,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忽然又眨了下眼,有些恐慌得说道:“先生的意思是,那些尸体的眼睛都被人挖走了?那多吓人……”   公孙看了周老头一会,摇摇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从尸体的外表上看,根本就不会知道他丢了眼睛。”   周老头把手放到身后,有些尴尬的样子:“那先生的意思是?”   “凶手取眼睛的技术很高超,能做到完全不破坏眼皮而取出眼球,而且等取出眼球后,他还会将死者的眼皮合上,做到完全不塌陷,因此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尸体的眼睛已经没有了。”   周老头看了看大家,然后又朝公孙望了一眼,最后点点头:“原来如此,公孙先生果然慧眼……如此细微的地方都能发现。”   公孙策笑了笑,忽然不说话了。   白玉堂看了眼展昭,挑了下眉,公孙有阴谋?   展昭笑眯眯,耗子嗅觉灵敏了嘛!   隔了会,周老头像是妥协了般,无可奈何得抬了抬手:“好吧,我知道这玄天八门根本就难不住公孙先生,干脆老头我破个例,直接带各位上去吧。”   公孙不客气得点点头:“老爷子是聪明人,不过这玄天八门毕竟不是什么好物,过于阴狠毒邪,我一路还是会用我的方法破除这阵法,以免今后有人误闯再伤到性命。”   周老头一脸想笑又笑不出的表情,摇摇头,这个书生可真不是简单角色,想阻止吧,身边那一猫一鼠绝不是那么好惹的,于是只好自己牵着几个小鬼走在最前面带路。   公孙看了一眼还在混沌状态的柏晋央,挑眉道:“还不赶紧跟上老爷子?”   柏晋央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这书生了,想他晋央公子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这么怕过谁么?说出来还真是可笑了……不过,郁闷归郁闷,小命还是需要保牢的,于是急忙招呼另外三人跟上周老头,也不敢再瞎跑了,真他娘得窝火!   白玉堂和展昭跟公孙走在最后,走了一段路后,公孙低声说道:“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那老爷子在说谎。”   展昭点点头:“先生刚才有意试探他?”   公孙负手而走,眼睛还是一直盯着最前面带路的周老头:“恩,我说那些尸体的左眼都不见的时候,他的表情犹豫了几下,眼神飘忽,再加上喉结处细微得抖动,很明显他应该是想反驳我的话,但却克制自己不能说出来。”   “先生的意思是,他明明清楚那些人的死因以及死状,但是故意装作不知?”   公孙点头。   展昭想了想又问道:“先生,那些人身上不翼而飞的究竟是什么?既然你刚刚是在诓他,那事实上缺的应该不是左眼吧?”   公孙道:“应该说,不止是左眼,那些人的两个眼球都不见了,我查的每一具尸体都被人剜去了双眼,而且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他们被人剜去双眼。”   展昭顿时觉得全身毛毛的感觉,被剜去双眼啊!可真够变态的了。   “不过,最让我奇怪的是,每具尸体的口中都含着自己的一只左眼,而右眼则是彻彻底底的不见踪影。”   展昭倒抽了一口冷气,公孙说这话的时候倒是避重就轻,说得一点不渗人,可是,口中含着自己的眼睛?想想都觉得冷飕飕的……   白玉堂有很重的洁癖,听到尸体都被人剜去双眼后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居然还听到口中含目,更觉难受……要不是身边的人是展昭,想必早就拂袖离去。难怪之前公孙说怕恶心到他们所以不说出来了,想到这,他皱了皱眉,问道:“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展昭摸了摸下巴:“剜了人的双眼又故意做到看不出来,应该是凶手不想让人发现尸体没有眼球这件事,至于将剜去的眼球放入死者口中……这个意图确实很难推测,然后就是不见了的右眼,又会去哪里了呢……”望了望前方正不紧不慢带着路的周老爷子,展昭正色道,“我看我们所有的线索,都需要从周老爷子身上来获取了。”   “猫,你说,会不会是老爷子在袒护什么人呢?我记得先生说过,老爷子是个隐晦的好人?”   展昭望向公孙:“先生?”   公孙笑道:“这事的确有蹊跷,按刚刚老爷子的说法,他应该根本不屑那些上山人的死活,可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应该特意留下这首揭示路径的诗,我当初说他是隐晦的好人,就是因为看到他留下的这首诗,不过现在想来,恐怕并不是这么简单,一切,等我们上了洛曦古宅再做定论了。”   不等展昭他们回话,就听见走在前面的几人叫道:“这山里怎么这么多蚊子,块头还那么大!”   公孙转头看去,就见闵舞雪一刻不停得左拍拍右拍拍,显得很烦躁一般,一旁的李奂笑道:“我说舞雪妹妹,你细皮嫩肉的,这些蚊子就爱盯着你一人咬呢,我们几个都没事呀。”   闵舞雪瞪了李奂一眼:“人家才没有被咬,只是听到蚊子飞来飞去的声音烦得不得了,你们几个难道不觉得有虫子在你耳边嗡嗡嗡叫很恼人么?”   柏晋央打开折扇扇了扇,有些不耐得说:“是恼人,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   闵舞雪惊恐道:“晋央哥哥,不要说那个字!吓人的!”   柏晋央道:“什么字?鬼么?”   “你还说!”   “……”   公孙不去理前面闹哄哄的几人,自顾自看了下四周:“声音是挺大的,看来这一带是飞虫的栖息所。”   白玉堂道:“不似普通蚊虫的声音。”   公孙看了眼一直信步闲庭的白玉堂,终于不满道:“五爷,你也忒不厚道,明知道我要破了这玄天八门也不过来帮忙,陪展昭溜街溜得倒是开心。”   白玉堂笑了笑,不答话。   展昭倒是一愣:“先生,此话怎讲?如需我们帮忙,吩咐一声即可,何必单单责备玉堂……”   公孙叹了口气,心说别看这猫平时跟耗子吵吵闹闹,关键时刻倒是维护得很啊,他摇了摇头道:“展昭啊展昭,怎么连你也被他给唬过去了,莫不是忘了陷空岛上精妙的奇门机关出自何人之手?”   展昭看了看公孙,又看了看白玉堂,一脸费解。   公孙见了展昭的表情,这才有所了然,有些好笑得问白玉堂:“怎么,你竟然没有给你家展小猫看过你的得意之作?”   白玉堂毫不在意道:“不过是些玩玩的东西,有甚好炫耀。”   公孙斜了白玉堂一眼:我看你是心疼你家猫咪怕他被你的机关伤到,所以才不在他面前显山露水吧?   白玉堂笑得眼睛都快弯了。   展昭狐疑道:“你俩在打什么哑谜?”   公孙叹了口气:“你真以为这白老鼠对奇门遁甲之术一窍不通?”   展昭眨眨眼。   公孙道:“当今世上,怕是难找出第二个人能比他更精于此道。”   展昭看向白玉堂:“这么说,你之前都是装不懂喽?”   白玉堂摇头:“我没有装。”   展昭来气了:“那我让你看书你还老老实实看!”   白玉堂诚然道:“为了陪你。”   展昭一时语塞,憋红了一张俊俏的脸蛋,白玉堂笑道:“猫儿,做什么脸红?”说完,还拿手指轻轻碰了下展昭的脸蛋。   展昭登时炸毛,作势就要扑上去。   公孙咳了两声道:“我说,我要得是帮忙,不是帮倒忙。”   展昭一脚踢白玉堂的小腿上:“滚去帮忙,装腔作势的耗子。”   白玉堂看着自己雪白衣摆处的猫脚印,不知怎滴,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公孙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白玉堂,忍不住扯嘴道:“再笑,再笑嘴都要咧开了,以前怎么都不见你那么爱笑的。”   白玉堂还一本正经道:“难得见那只猫炸毛,可爱有趣得紧。”   公孙无语望天。   对白玉堂来说,展昭不管什么表情他都觉得有爱……这是个什么道理?   不过,后面有了白玉堂的帮助,公孙破起玄天八门来简直得心应手,有如神助,只是白玉堂也懒得慌,那些破阵挪位的苦力事全让柏晋央一行人来做,弄得柏晋央他们憋着怨气,敢怒不敢言。周老头带着几个小鬼头走在前面,不时回头连连叹气,祖辈辛辛苦苦布下的玄天八门,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得破了,从此之后,固若金汤的穹山将不复存在。   展昭则化身问题宝宝,一边拿剑敲着后背一边不停得问白玉堂为什么这个,为什么那个的,本来这些玄学的东西就弄得人很头疼了,一边要精确计算一边还要汇总思虑告诉这只猫,简直就是逼人一心二用,问到后来,连公孙都已经受不了展昭的啰嗦想爆发了,结果白玉堂还是耐心极好得跟这猫慢悠悠得解释,瞧着教学态度估摸着连孔夫子再世都自愧不如!   公孙叹了口气,能让白玉堂这么有耐心逐字逐句解释还不厌其烦乐在其中的,天下怕是只有这只不知好歹的猫儿了。公孙跟在两人身后,越想越觉得……其实这只猫是故意问那么多来骚扰白玉堂以行报复之实的吧?   公孙望天,真是只笑面黑猫,也就这只白老鼠受得了他。   正想着,前面周老头突然嚷了句:“各位,我们到了!”   +++++++++++++++++++++++++++++++++++++++++++++++++++++++++++++++++++   后台番外   拍戏结束后,展昭拿着冰饮料递给白玉堂喝,就见公孙一脸认真得盯着电视机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展昭盯着公孙那看了良久,转头问白玉堂:“公孙最近怎么了?每次一结束就抱着电视狂看?”   白玉堂接过饮料,抽了一旁的湿纸巾擦了半天,展昭抽搐道:“别擦了,我都有事先擦过的,你放心喝就是了,毒不死你。”   白玉堂还是慢腾腾得擦了N遍,然后打开饮料放一旁,再看着展昭道:“猫儿,你不觉得公孙今天那段关于微表情的话很熟么?”   “熟么?”展昭想了想,“等等,你该不是想说……”   白玉堂一本正经得点点头:“公孙最近迷上美剧Lie To Me了,所以你跟他讲话的时候,尽量做到面无表情是最好了,不然什么都能被他看穿。”   展昭道:“像你平时那样么?”   白玉堂无力:“……猫儿,我说真的。”   展昭戳戳白玉堂:“谁信你。”   白玉堂还挺较真,立马把公孙喊来,公孙正看得起劲,突然被拉过来正有些不爽,听到展昭不信自己,更是双眉一挑,盯着笑眯眯的展昭道:“昨晚,疼么?”   展昭没明白过来:“啊?”   公孙笑道:“两次在床上,一次在浴室……”   展昭脸顿时一阵烧红:“先生……你说什么呢……”   公孙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哦~原来你都是下面那个……”   展昭脸白了白,白玉堂在后面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公孙拍拍展昭的肩膀:“小心呐,你表情再多一些,指不定我连细节都给你吐露出来呢……”   话落,摸了摸下巴心情颇为愉快得走了。   展昭楞那,白玉堂咳了两声,平复道:“猫儿,都说让你听我话了吧?”   展昭憋气:“……死耗子,你就是故意的!”   ……   于是,剧组的一天又在一猫一鼠的打闹中过去了……   公孙按下电视播放键,心里琢磨着下次要让白玉堂再多透露点细节,耍这只黑猫果然很有趣得说……   呵呵呵。 第15章 白门锦堂   几人同时抬头看,都不约而同被眼前府邸的庞大惊了一下。   这洛羲府整个呈环形结构,廊腰相连,檐牙交抵,虽依山而建,然有媚水相扶,山刚水柔,相映成辉,环宅南去清晨夕暮,烟水弥漫,宅有八门,以正北为主门,从北门渡石桥入宅,两翼修廊委蛇,期间山丘石土相衬,林木森郁。沿西廊南行,可见古参大可合抱,巨干撑天,月色下透露出几分斑驳,几分冷鹜,而府宅中央,则是两泓幽泉,越几十多丈的直径,已经形成了不大不小的湖,两湖相依相靠,中间有一曲形回廊隔开两湖。   公孙一进门,就顿了一下,再退出门看了两眼后,小声对白玉堂说:“这洛羲府是按伏羲八卦所布。”   白玉堂笑了笑:“小把戏罢了,不值深究。”   公孙又停了停,眯着眼睛说道:“那个湖水中央好像有东西……”   白玉堂毫不在意得说道:“是山石林木做的阴阳眼。”   展昭站在两人身旁,看了看湖中黑乎乎的东西,问道:“阴阳眼?是什么?”   公孙还没答话,白玉堂就解释道:“猫儿,这湖水的布局是按太极八卦形状来的,湖中的延廊隔开了阴阳两仪,这两仪也可以叫阴阳鱼,白为阳鱼,黑为阴鱼,白鱼中间有一黑眼睛,黑鱼之中有一白眼睛,即为阴阳眼,表示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之理。”   展昭“哦”了一声,笑眯眯得看白玉堂:“懂得真多呀。”   公孙心里碎碎念道:那耗子也就对着你能这么耐心,换了别人问,早被他用眼神秒杀了。   “小琳,去跟老爷说,有客人到了。”周老头拍拍自己身旁的小鬼,示意他先进里面通报,自己则带着几人慢悠悠得往前走着,公孙,白玉堂,展昭几人倒是走得分外悠闲,而柏晋央他们可就走得胆颤心惊了,因为公孙很早之前就提醒他们,这洛羲府处处机关,踏错一步可能就万劫不复,想活命,跟着前面好好走……所以他们绝对是走得步步惊心的!   公孙边走就边观察,因为是晚上,所以看湖水的感觉会很奇怪,黑黝黝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一样,没走几步,忽然就听见有人在笑,公孙被这笑声笑得全身毛毛的,再看身边的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皆警备状态,皱着眉头朝不远处的屋顶盯着看。   公孙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就见那边黝黑的屋顶上站了个人,身着玄色的外衣,因为站得太远看不清脸,身材修长却不显瘦弱,是那种很多人会嫉妒的匀称身材,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那人忽然开口道:“哦,这么多人呢。”   话落,那人施展轻功,一下从屋檐飞到了几人身边,那样飒爽的武姿,竟让几人看得一阵失神,想来,此人武功必定极高。   只是,这人刚一降到众人面前,白玉堂的嘴角就不自觉得抽了抽。   展昭看着眼前的玄衣人,再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白玉堂,接着拿手肘撞了撞白玉堂,不可思议道:“虽然气质完全不一样,不过,他跟你长得好像呢?”   白玉堂刚想说话,那玄衣人就很自然得走过来搭了白玉堂的肩,笑道:“玉堂,几年不见,越发标致了嘛!看来陷空岛的水土果然不错,养人呐!”   展昭眉头挑了挑,心想这人跟白玉堂究竟什么关系?那死耗子居然会应允别人跟自己勾肩搭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   白玉堂看了看身边这只猫的脸色,一阵无力,只好对着玄衣人道:“哥,你来做什么?”   展昭瞪眼,哥?!   那玄衣人听到白玉堂这么叫他,似乎还挺受用,点点头道:“乖玉堂,再叫声来听听。”   白玉堂终于火了:“白锦堂!”   那玄衣人“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他是笑了,他们身边的几人可就呆滞了!   白锦堂?这人是白锦堂?   大名鼎鼎的夜阑帮老大白锦堂?   说起夜阑帮,那绝对是人人熟而周知的大帮,他并不是像江湖上那种广招门生的武林帮派,而是生意遍布官场以及民间的以盈利为主的帮,主营项目便是造船。明理人都清楚,北宋自定都开封之后,东南漕运以及海外的贸易往来就显得尤为重要,船只作为不可或缺的运输工具,引得大批商家都想投资造船,牟取暴利。   只是上面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任这块肥肉流入他人之口,所以干脆就颁布法令限制了民间作坊的制作权,民营作坊只限制造商船以及游船,而利益之最的漕船,座船,战船以及运兵船,则必须由官营作坊进行,但夜阑帮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是唯一一家朝廷承认的可以制作漕船,座船,战船等高利船只的民营作坊,也就是说,官家也会向夜阑帮订船买船,这其间的暴利,根本就是让人垂涎三尺,想都不敢想的,而夜阑帮一直很高调得运营了数十载,龙头地位更是无人能撼动,稳固到连朝廷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所以很多人都说,夜阑帮的金库必定富可敌国,夜阑帮的老大简直就是传说的代名词。   其实光是这样那夜阑帮也只是在民间有口碑,不至于连江湖人都清楚,然自从三年前,夜阑帮的前任老大白天琼退位后,就有一人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那个人姓白,名锦堂。是白天琼之子,也就是现任的夜阑帮老大!   说起白锦堂,最初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不过是个二世祖,靠祖传家业混饭吃,反正他夜阑帮的产业也够他挥霍十八辈子的了,但是,事实证明,白锦堂绝对不是他们想得那么简单,白锦堂一上任,就带头将船价又提了三层,朝廷急了,想要打压,结果人底气硬得很,任你怎样软磨硬泡,我自岿然不动,朝廷软硬兼施都完全不顶用,最后只好允了新定价位,就这一贡献,大宋的船商们一下子都以白锦堂马首是瞻,而白锦堂也低调得很,平时鲜少露面,但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都清楚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为何?因为这白锦堂不仅家世完美,头脑完美,连身手也不是一般的完美!但凡是跟白锦堂交过手的人,都不敢小觑他的实力,对他赞叹有加。白锦堂更是跟许多隐世的老怪物有拜把子的交情,而这些老怪物往往都是什么门派的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人一口一个白老弟叫得那叫一个欢,所以在江湖上,说没听说过白锦堂这个名字简直就是笑话!   不过,让在场所有人惊讶的是,这白锦堂居然是白玉堂的哥哥?   白锦堂笑过后,朝一旁的展昭看了看,问道:“你就是开封府的那只御猫?”   展昭也不犹豫,直接抱拳道:“在下展昭,见过白大当家。”   白锦堂哈哈大笑起来:“自家人,叫什么白大当家,展家兄弟若是不嫌弃,随玉堂叫声‘大哥’即可。”   展昭还未说话,白玉堂就冷哼道:“谁跟你自家人,这猫儿跟你很熟么,乱攀亲戚。”   一旁的柏晋央几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怪怪,敢跟白老大这么说话的,天底下能有几人?   白锦堂还不甩白玉堂:“我又没问你,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是吧,小猫?”   白玉堂挑眉:“谁允许你这么叫他的?”   “不这么叫要怎么叫,猫咪?猫猫?还是喵喵?”   白玉堂有想杀人的冲动。   公孙在一旁看哥俩吵架看得不亦乐乎,就差笑出声来了。   等平息了一会儿后,白玉堂才问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白锦堂笑笑:“自然是来看看我那个冷冰冰的弟弟一直挂在心尖上的人长什么模样。”话落,往展昭那挪了挪,刚想把手搭上展昭的肩膀,白玉堂就冷着脸往展昭身前一站,“少糊弄我。”   白锦堂退了一步,笑道:“占有欲那么强作什么?”   不过他这一步退得不偏不倚,正巧是公孙所站的位置,公孙出于本能也往后一退,楞没想到,这后面居然就是太极池,公孙一个没留意,脚下一落空,噗通一声落了水!   “公孙先生……”展昭一惊,下意识想要下水救人,白玉堂忙拦道,“猫儿,你不会水,别乱来!”   一旁的柏晋央扯开外衣喊道:“我会水,我去。”话落,扔了外衣就往水里跳,白玉堂皱着眉往前了一步,就见黑压压的一片水什么都看不见,他略带疑惑得看了眼白锦堂,就见白锦堂唇角露出一抹难以查寻的笑意,非常讳莫。   隔了没多久,柏晋央就拉着公孙浮出水面,他们刚一露出上半身,一旁的白锦堂就施展轻功,一下将两人从水里提了出来,公孙被救起来后,冻得不行,一个劲打喷嚏,白锦堂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衣,然后扔给公孙道:“把湿衣服拖下来,先穿我的。”   公孙抬头看了白锦堂一眼,没动作,眼神倒是把周围的几个人给瞬间冰刹到了,展昭拽拽白玉堂的衣角,凑过去小声说:“让你哥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记切记!”   白玉堂无语,不过按过去的经验来看,得罪公孙真的……好像没什么好结果?   白锦堂见公孙没动作,还当是他害羞不敢在众人面前宽衣,于是朝周老说道:“劳驾给备间房,让这两位先换了衣裳再说。”   周老头自然也知道这享誉盛名的白锦堂,只是他想不通的是白锦堂是如何登的山……难不成,他一直尾随众人而来?只是现下也没时间想那么多,急急忙忙引路带着众人去厢房换衣服。   一众人被带到厢房后,白锦堂很自来熟得把公孙给推进了房,柏晋央也跟着进来,进来后也不说话,自顾自脱衣服,公孙依然没动作,冷着一张脸,白锦堂还很没自觉性得走到公孙面前,伸手帮他解开身上的衣服扣子:“都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来来,我帮你脱!”   公孙吓了一跳,慌忙打开白锦堂的手道:“不用。”   白锦堂还笑道:“什么用不用的,我来就好了。”话落,大手大脚得帮公孙脱衣服,公孙憋红了一张脸,可白锦堂什么人,公孙一个书生力气自然没有他大,最后两人扭捏在一起,一个非要帮忙脱,一个非要按住几乎手脚并用,最后白锦堂叹了口气,“你再挣扎,弄得我跟非礼你似的……你就不能配合点么,长得挺漂亮,性子怎么这么倔?你看人家都已经脱完在穿干净的衣服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别扭?”   公孙终于火山爆发了:“姓白的,你给我滚!” 第16章 公孙落水   白锦堂出来的时候,两边脸颊多了一双非常对称的巴掌印。   白玉堂用一脸你活该,自作自受的表情看白锦堂。   展昭想忍的,结果没忍住,给笑了出来。白锦堂搓了搓自己的脸,感叹道:“没想到那书生文质彬彬的,手劲还挺大……对了,老爷子,有没有洗澡水?”   周老头一愣,忙点头道:“有的有的,老头我这就去安排。”   一旁的闵舞雪唏嘘道:“不就落个水么,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得洗澡么?晋央哥哥也泡了水,还不是换件衣服出来就好了?真娇气!”   白锦堂回头看了闵舞雪一眼,微微扬了扬下巴。   闵舞雪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吓得得急忙低下头,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只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展昭又拿手肘顶顶白玉堂:“大哥气场好足啊,就算脸上有巴掌印,还是霸气外露,气焰十足!”   白玉堂有些无语。   不过他们哥俩的确给人这样的感觉,两人长得是很像,可气质却是完全的不一样,白玉堂给人冷艷邪魅,桀骜不驯的惊艳之感,而白锦堂则是一方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之感。   没一会,周老爷子就招呼手下人搬来了洗澡水送进房间,几人在门外正觉等待无趣,就见有一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踱步走了过来,周老头一见此人,急忙行礼道:“老爷,您怎么来了?”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站在门前的几人,颔首道:“听说有贵客落了水,我来看看要不要紧,府里大夫来看过了么?”   周老头摇摇头:“老爷,您有所不知,那位先生本就是一位绝世神医,想必是看不上我们这的大夫的。”   中年男子惊讶道:“哦?”   周老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给自家老爷介绍了,急忙来到白锦堂几人身旁:“爷,这位是夜阑帮龙头白大当家,这是陷空岛的五岛主白五爷,开封府御前侍卫展大人,这四位是柏晋央,李奂,姬冷焰和闵舞雪。”等把人给自家老爷一一介绍清了,他才对身前的几位鞠了一礼:“这位是我家老爷。”   “敝姓周,名烬,久仰各位大名。”周家老爷看了看一边紧闭的房门,笑道,“既然展大人都到了,那想必管家指的神医必然就是开封主簿公孙策,公孙先生了?”   展昭点了下头,笑道:“正是公孙先生。”   周烬笑道:“今日能一睹几位风采,真乃大幸!”   白家两兄弟一个冷,一个傲,两人都不说话,于是展昭倒成了发言人,一直温文有礼得应对:“周老爷客气了,愧不敢当。”   那周烬似乎也知道几人的性子,识趣道:“想来几位登山也累了,我这就去给几位备些酒菜,再准备房间给几位歇息。”   “有劳了。”   接着,周烬就带着管家离开。   等确定他们真的离开后,白锦堂才说了句:“那老头看着有些玄乎。”   白玉堂白了白锦堂一眼:“还用你说?还有,你是怎么上的山?”   “你跟那个书生不是破了他家的阵法吗?我轻轻松松就上来了。”   白玉堂:“……”   “那小猫,你怎么看这个老头?”   展昭摸了摸下巴:“一般就算是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听到官府衙役来访,面上也肯定会有些不自然,可这位周家老爷周遭如此多的命案,却表现得如此正常,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白锦堂笑道:“那我们就看看这家伙到底怪在何处。”   说话间,几人身后的房门开了,公孙散了一头湿发出来,浑身上下还热气腾腾的,脸颊也被热气蒸得绯红,展昭忙上前道:“先生,没事吧?”   公孙抬头看了眼展昭,摇摇头:“受了点凉,洗完澡更觉得乏了。”   展昭道:“这的家主已经在给我们安排客房,等下先生早点歇下吧。”   公孙点点头,眼里还满是氤氲的感觉。   白玉堂见公孙没事,也就稍安了下心,只是感觉身旁安静得过分,于是回头,不出所料,只是柏晋央几人看呆也就算了,自家大哥居然也一脸惊为天人的表情看着公孙。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哥,你还年轻……”   白锦堂回过神,就见公孙已经跟展昭走了,于是自顾自喃喃道:“顾盼盈水之态,琉月零露之姿……玉堂,你刚说什么?”   白玉堂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怕英年早逝,可以试试看。”   白锦堂咳了两声道:“有那么严重么?不就是个书生么?”   白玉堂望天:“他有这个能力,你到死了指不定还念着他的好……”   白锦堂眯了眯眼,微笑:“这么有挑战性啊,我喜欢。”   白玉堂觉得某些人真的无药可救,于是懒得再废话下去,转身就走了,白锦堂还在后面追:“诶,玉堂,我好歹是你哥哥,给点建议喽?”   白玉堂也不去睬他,追上展昭后一起送公孙去了房间休息,进了房间后,公孙就打算上床休息,他的体质一受凉就容易感冒,一感冒就浑身无力,提不起劲,必须要好好休息才行,展昭见公孙要休息,出于关怀好心,就问了句:“先生,一个人在这边要紧么?是否需要人陪夜?”   一旁白玉堂挑了挑眉,瞪展昭,那模样好像在说:怎样,难不成你还打算陪整夜了?   展昭表示目不斜视,耗子什么的,看不见……   公孙理了理床铺,觉得还算干净,就自己钻了进去,然后对两人摆摆手道:“没事的,你们俩回去休息吧,我睡一觉就好,不用陪了。”   展昭很细致得帮公孙盖好被子,然后说:“那先生休息吧,我们俩就住在先生隔壁的房间。”   公孙点点头,刚想闭上眼睛,就又加了句:“你们俩住我右边的那间,左边的那间留给那个白锦堂。”   展昭纳闷了下:“先生,这有什么说法?”   公孙转身睡:“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展昭无言,刚打算跟白玉堂出去,就听见公孙说了句:“对了,那湖底有东西。”   “恩?”   “我落水的时候,看到湖底有很淡的亮光……”   展昭点点头:“恩,知道了,先生休息吧。”   公孙不再说话,闭眼睡了。   展昭和白玉堂走出门,就见白锦堂正背对着门,一脸沉思状望着月亮。白玉堂走过去,拍拍白锦堂的肩膀,面无表情道:“听墙角就听墙角了,对着月亮装什么装?”   白锦堂假咳了两声道:“你是我亲弟弟?一点面子都不给。”   白玉堂很想打人。   “那书生没事吧?”   “明知故问。”   白锦堂叹了口气,感叹:“玉堂,你小时候还可爱些。”   展昭忽然眼睛一亮:“小时候?”   白玉堂一愣,才急道:“瞎说什么呢……猫儿,走了,睡觉去!”   白锦堂这算是逮住了白玉堂的尾巴,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小猫,想知道玉堂小时候的糗事么?”   展昭狂点头,眼睛那叫一个亮,跟猫似的。   “白锦堂!”   某人微微笑:“怎么了?”   白玉堂看了眼公孙左边那间房,拿手一指:“公孙让你上那房睡,所以晚上保护他的职责就交给你了,好好表现。”   白锦堂笑道:“那书生还挺为我着想,都安排好房间了。”   白玉堂也不甩他,拉着展昭头也不回得就走,展昭被拽着走,还回头瞅白锦堂,就见白锦堂对他摆摆手道:“小猫,玉堂会害羞的,那个下次再告诉你,咱来日方长。”话音刚落,就有一暗器射来,白锦堂侧身躲过,一回头,就见身后的树上被飞蝗石射穿了个孔,白锦堂摸了摸鼻子,好笑起来,“臭小子,没大没小。”   等展昭被白玉堂拉进房间,他才问了句:“玉堂,你大哥是有意把公孙先生弄下水的吧?”   白玉堂坐下,点了点头:“你也看出来了?”   展昭道:“他想让我们知道这水底下有秘密?”   白玉堂道:“这是其一,但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不过按他的性子,就算问他,现下肯定也不会老实说,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展昭表示同意:“我们都不熟悉水性,贸然下水的话恐怕得不偿失,只有先隔岸观火了。”   白玉堂点头:“早些歇息吧。”   展昭刚要起身,忽然就想到个事,问白玉堂道:“对了,为何公孙先生非要让你哥住他左边那间房呢?”   白玉堂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那自然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你明早就知道了。”   展昭觉得汗毛竖了起来:“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好事?”   ……   后半夜的时候,展昭躺在被窝里一直很纳闷,这房间明明有两张床,按道理他俩洗澡完后就应该各睡一张然后一觉到天亮,可为嘛现在他身边躺着一只霸占他床空间的老鼠?   “玉堂……”   “恩?”   “其实你没觉得,这房间他有两张床么?”   “是有两张。”   “那你为何不去那张睡?”   白玉堂转了个身,闭着眼嘟囔了句:“那床没有猫味。”   展昭:“……” 第17章 千机命盘   翌日一早,展昭第一个醒了过来,洗漱完就打算先去看公孙的病情,白玉堂有些不爽道:“猫,你不是最爱懒觉的,怎么今儿个这么勤快?”   展昭回头,以为白玉堂被自己吵醒了在生气,毕竟这耗子有起床气他先前就知道,所以笑道:“我担心先生,还是先去看看比较好。”   白玉堂的不满化作无奈,只有叹气道:“你别什么事都这么上心……”   展昭笑笑,打开门就走了出去,白玉堂看着展昭消瘦的身形,忽然开始有些心疼,这猫,嘴上不说,其实开封府里最忙最累的就是他,什么事都管,什么事都帮,白天要巡街,要处理开封大大小小的琐碎案件,晚上要隽写繁复的案宗,要陈列所有案情经过呈阅给包拯,有时候还要去宫里整晚值班,他还每天一脸灿笑迎人,是个人看见他都喜欢……可是,展昭总归是一个人,总会有累,有疲惫的时候,他虽然不说,可不代表白玉堂看不见,这世上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白玉堂,唯有遇到这只猫,就好像是自己心头的一块肉,明明宝贝得不得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好好待他。   可,自己为什么会对身为同性的展昭有这样的感情?   白玉堂摇摇头,自嘲般得笑笑,起身也走了出去。   刚出门口,就见展昭正站在门口发呆,白玉堂走到展昭面前,望他:“怎么了,猫?”   展昭眨眨眼,小声道:“奇怪,我一出来就看见你大哥睡在门口。看那样子,好像睡了一夜?”   白玉堂走过去,很不客气得拿脚踢白锦堂:“喂,挡着门了。”   白锦堂可算是醒了,因为没睡好,两眼充血充得厉害,他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打了个哈欠起身道:“你们醒了?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白玉堂笑道:“你睡得不好?跑出来做什么?”   白锦堂继续打着哈欠:“说也奇怪,我那房间有种很诡异的感觉,一在里面就浑身不对劲,一闭上眼就做乱七八糟的梦,睁开眼就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我担心这书生也有相同的情况,就干脆跑了出来,不过怕贸然进去会惊到他,就在他门口坐守了一夜。”   展昭道:“哦?可是我们昨夜很安稳,并没有出现大哥说的这些。”   白锦堂道:“没事就好,那你们先去看那书生吧,我去洗漱一下就来。”   展昭点头:“好,昨夜劳烦大哥了。”   白锦堂笑着离开:“不碍事。”   等白锦堂走了,白玉堂才说道:“这些房间的布局都是有风水之律可循的,昨夜我哥住的那间,便是所有房间里最凶的一间,在里面根本就呆不久的。”   展昭楞了下:“那你不早说!”   白玉堂道:“你忘了这是公孙昨晚上指定的了?我要是坏了公孙的计划,我哥还不定要被多整几夜呢……想必公孙应该也知道我哥在他门外守了一夜,该消气了。”   展昭恍然道:“原来你说的目的就是这个?大哥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生气呢?”   白玉堂望天:“得了吧,他可能还觉得公孙对他有意思更高兴了……”   “咳咳……”   两人一齐回头,就见公孙已经站在两人身后,脸颊还有些红红的:“你们两个,非要站在我门口聊这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的话题么?还绝世高手了,难道不知道我在你们身后站多久了么?”   白玉堂和展昭打了个眼色:果然消气了吧?   展昭忙道:“先生,觉得身体怎么样?”   公孙摇头道:“好一些了,其实没甚大碍,就是现在还有点无力,再过一日应该就全好了。”   “那更应该好好休息。”   三人转头,就见白锦堂已经收拾好精神,一脸神清气爽得看着几人。   展昭点头:“是啊,先生,你休息吧,宅子的事情交给我们去调查就好了。”   公孙看了眼白锦堂,想了想,还是犹豫着说道:“昨晚……对不住……”   白锦堂装傻道:“说什么呢,书生,你现在还是病人,赶紧回去休息,等病全好了才准出来,进去进去,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玉堂给你弄去。”   公孙道:“不需要,我又不是老弱残兵,用不着特殊化。”   “要的要的,一看你身子骨就不经抗,等我回帮里给你找些滋补的药材,太瘦了容易生病。”   “都说不需要了。”   “肯定要的。”   话落,白锦堂上前一下打横抱起公孙就往房里走,公孙被弄得懵了下,等反应过来才猛挣扎:“你干嘛?放我下来!”   白锦堂一边抱着一边走:“抱你上床休息呀。”   “姓白的,你快给我放下!”   “啊……好。”白锦堂很识时务得松手……   “噗通——”公孙摔在地上,疼得屁股都快碎了,“白锦堂,你!”   白锦堂笑笑:“我很乖?很听话吧?”   于是,公孙再一次火山爆发了……   展昭看看白玉堂,无语道:“你大哥是我第一个见识到敢把公孙惹急的高手!”   白玉堂面无表情:“我哥他真的不是一般得胆肥。”   两人觉得再待下去会殃及池鱼,正打算离开,就见柏晋央几人脸色有些不太好得走了过来:“两位,请问今早是否有见过姬兄?”   展昭看了眼白玉堂,摇摇头:“并无,怎么了?”   柏晋央神色有些不安:“我们一直找不到他。我担心,他乱走,进了什么陷阱……”   闵舞雪脸色也很难看:“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我老感觉这边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李奂皱眉道:“别乱说。”   展昭瞧了瞧四周,问道:“可有找周老爷子问过?他是这里的管家,定然熟悉此地,若姬兄真的走迷路了,或许他会清楚。”   柏晋央摇头:“我们都没看到周老爷子,正打算来问你们的。”   “哦哦?是哪位那么一大早就想老头我了,一直念叨老头的名字?”   看到周老头一脸笑意朝几人走来,展昭忙鞠礼道:“叨唠老爷子了,柏兄说今早不见了姬兄踪影,所以我们想跟老爷子打听一下是否有见过姬兄本人?”   老头抓抓脑袋想了想:“姬兄?展大人是说昨日那个说话很横,很冷的那个家伙么?”   柏晋央忙道:“老爷子,姬兄多有得罪,我替他向你道歉,还请见谅……只是,你后来是否有见过他呢?”   周老头想了想:“没啊,昨夜给你们分好房间后我就回去歇息了,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呀?会不会是你们那位朋友待不住,自己下山去了呢?”   柏晋央道:“不会,就算要走,他也一定会跟我们打过招呼。”   闵舞雪抱了抱自己的胳膊:“这可不一定,这地方稀奇古怪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姬哥哥可能就是呆不下去了所以才自己先跑了的……反正那什么阵已经被破了,来去还不自由么?”   柏晋央和李奂都沉默了。   周老头见两人都不说话,就安慰道:“好啦,别瞎操心了,那姓姬的也不是两三岁的孩童,指不定他现下有事,晚些就会出现呢?”   几人还是不说话,周老头也懒得再搭话,直接对展昭和白玉堂道:“我家老爷让我请几位大人过来一聚,有事相商,可否移步?”   展昭和白玉堂还未搭话,里头的白锦堂就说道:“这书生身体不适,就不去了,我留下陪他。”   里头公孙的声音还处于愤怒状态:“谁要你擅做主张的?”   周老头也不急,就淡淡来了句:“我家老爷说,是找几位过去商议‘千机盘’一事……”   他这话一说完,白玉堂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下。   而公孙的屋子安静了一刻,就见公孙一下子冲了出来,两眼放光兴奋道:“你说什么?千机盘?”   周老头笑道:“正是,老爷说只要一提‘千机盘’,几位定然会感兴趣。”   公孙急道:“你们老爷在哪,快带路领我们去!”   “好,老头这就领路!”   展昭见公孙兴趣这么大,而自己身旁这只耗子虽然没什么表现,可明显变得兴奋就算外人看不出,他展昭可是一清二楚的,于是低声问道:“千机盘是什么?为什么你跟公孙都这么在意?”   白玉堂忍不住笑起来:“那个啊,是神机老人的毕身杰作。懂奇门遁甲之术的人都知道,这一门的祖师爷即是神机老人,而神机老人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千机盘……我也只是听说,传说这千机盘是一门百转千回的学问,他一般是和地底迷宫相连的一个石盘,石盘上有千万种方法构成这个迷宫,但只有一条能通到正确目的地,其余的都是死路,人可以通过拨动石盘上的装置调整整个迷宫的路,只是,一旦调错,千机盘一开,进去了,就永远都出不来。”   展昭皱了皱眉:“也就是说,只有一条路可以安全通过,是么?”   “没错,猫儿,想要到达目的地,我们必须要调整石盘上的装置并确保我们调整的即是唯一的,正确的途径,否则,真正是有去无还!”   展昭道:“难不成神机老人,将千机盘放在这了?”   “猫儿……”   “恩?”   “你能理解么?我现在,真觉得浑身上下都好兴奋,如果真的是千机盘,如果真的是……”   展昭看着白玉堂,忽然莞尔:“我完全理解,就好像猫见了老鼠,必然是兴奋加难耐的,对么?” 第18章 香叶天竺   一众人跟着周老头走,公孙一路上都显得很兴奋,白玉堂表面上看不出,不过内心却也是暗潮汹涌,激动不已,展昭跟白锦堂倒是显得比较悠闲,两人凑在一起聊得倒是挺投机。   展昭注意到这洛羲府的参天大树很多,但是地上的灌木却只有一种,味道香香的,闻着挺舒服,就想着要是知道名字了,回去也能种一些,于是就问公孙:“先生,可知这洛羲府种的是什么花草?我闻着挺提神的。”   公孙饶有兴趣得摘了片叶子,轻嗅了下,复又看了看,说道:“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天竺葵吧?”   在前边领路的周老头笑着回头道:“公孙先生真乃神人,没有东西能瞒得过先生的眼睛。”   公孙笑了下:“老人家说笑了,大宋境内鲜少有这植物,学生也是看书才知晓的,而且据了解,大多数人会养观赏性的天竺葵,但这洛羲府的……怕是味道最浓郁的香叶天竺葵了吧?”   周老头点头:“先生说的没错。”   展昭奇怪道:“先生,这香叶天竺葵的香味有什么说法么?”   公孙道:“可以提神醒脑,清新空气,驱赶蚊虫,其余也并无大用了。”   展昭笑道:“那回去我们也给大人种几株,给他提神?”   公孙摇摇头:“我们那里的气候不适合,别浪费了,大人要是乏了,直接往他脑门上涂辣椒油。”   展昭,白玉堂:“……”   包大人会哭的……真的!   没一会,就到了目的地,就如白玉堂所说,在一整片的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石盘,石盘上有千奇百怪的装置,大多数是可以整圈转动的石片,整个石盘看上去就像一个扑朔迷离的地宫,只是完全没有头绪,哪里是入口,哪里又是出口。   白玉堂蹲下,轻轻用手拨动了一下其中的一片石片,石片的方向改变,一下就影响到周身的石片和装置,瞬间起了一片的变化。   公孙抽了口气:“喝,真家伙!”   白玉堂也点头表示赞同。   “哈哈哈……几位果然是我辈中人,看得出这是真正的千机盘,老夫也不怕跟几位说,这千机盘里,藏得便是那把妖刀,想得妖刀,就必须破了这千机盘,寻得正确的路,才能找得到妖刀!”   几人转头,就见周烬周老爷正一脸洋洋得意得笑,脑袋上依然戴着纶巾,手掐着自己的胡须正看着这边。   白玉堂对这老头没甚好感,于是也懒得去搭理,自顾自去看那千机盘,倒是公孙问了句:“周爷,这千机盘真是神机老人布在此地的?”   周烬笑道:“想来这位先生定是开封府的公孙主簿了吧?幸会,幸会。先生所言无误,那神机老人当年与我祖上是故交,得知洛羲府有泣血垠刃后,便做了这千机盘,我祖辈一直告诫我们,有实力开启这千机盘的人,才有资格配得上泣血垠刃!只可惜,迄今为止,还未有能者能成功,即便开启了千机盘,也最终困死盘中迷宫,不得其解,连尸身都寻不回来。”   展昭见白玉堂看那千机盘看得很入神,便凑过去小声问道:“老鼠,有几分把握?”   白玉堂不动声色摇了下头:“还没有头绪,需要给我时间。”话落,又拨弄了一下石片,哗啦啦的一片响声,石片的方向又改了一大片。   公孙复又说道:“周爷既然带我们来此,看来是希望我们能破解这千机盘的奥秘了?”   周老爷点头:“老夫很期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得有人能正确无误得开启这千机盘,取到那泣血垠刃,且最近这段时日,天有异象,怕是这妖刀真耐不住寂寞,要寻他的本命之主来了!”   公孙看了看白玉堂,见白玉堂朝他微点了下头,这才笑道:“好,那我们就来试试破解这千机盘,看看他到底有多玄奥!”   这之后,白玉堂和公孙便在一起研究千机盘,白锦堂见左右无事,就问展昭:“小猫,他俩办正事,我们做什么呢?”   展昭笑道:“我正想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毕竟有人失踪了……大哥有何打算?”   白锦堂看了看公孙,转头对展昭笑道:“我随你同去吧。”   “我们也去!”   展昭侧头,就见柏晋央几人也纷纷凑了上来,展昭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随后朝周老头问了句:“周老,可否方便带路?”   周老头看了下自家老爷,见老爷点头应允,这才跑过来道:“展大人辛苦了,老头这就带路。”   一行人走后,公孙小声问了白玉堂一句:“你就这般放心让你家猫儿在这宅子里调查?没记错的话,我们一路行来经过的机关至少有一十八处。”   白玉堂道:“放心,没事的,猫儿鬼精着呢,何况有那个人在,想出事也难。”   公孙琢磨了下,眨眼问道:“那个人?你说白锦堂么?”   白玉堂笑着不语,又去拨弄了一块石片,紧接着,哗啦啦的一片又都改变了方向,白玉堂想了想,折了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写了起来,公孙凑过去一看,抽了一口气,好家伙,还当他只是随意拨了石片调试,原来每一片都代表了四神兽的方位,并且每拨动一片,所改变其余石片的方向,数量都记得清清楚楚,调动方向超过两次的石片,还被打了着重符号,公孙不仅开始佩服起白玉堂。   隔了会,白玉堂抬起头,看见风拂过树枝带起叶动,又问了句:“公孙,你有没有听出来,拨动的石片不同,发出的响声也不一样?”   公孙想了想白玉堂前两次拨动的石片,回道:“的确有些出入。”   白玉堂兀自想了想,嘴角一勾,笑了出来:“原来,那部分是障眼法。”   公孙还没弄明白:“障眼法?”   白玉堂点点头:“这石片能控制地底迷宫的走向,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石片都能改变,只有部分会改变路径,所以,才会导致发出不同的声响,我们需要先把那些废弃的石片排除掉,再研究那些会改变路径的确实石片,这样就能事半功倍了。”   公孙了然道:“原来如此,真不愧是白五爷。”   白玉堂道:“不过这办法也只是先取个巧,后面我们还是要再慢慢破解,总之,先试了再说。”   公孙点头表示同意。   而另一边,展昭一行人跟着周老头开始对洛羲府展开调查。展昭将上山时遇到的种种情况跟白锦堂说了,白锦堂显然对死人口含自己的眼睛很感兴趣,对展昭说道:“我以前有听过一种巫术,就是关于眼睛的,跟你说的还挺像的。”   展昭:“哦?还请大哥赐教。”   白锦堂道:“那个族群以眼睛为图腾,所有的族人都崇尚眼睛,他们认为眼睛是神赐予给他们感受这个世界的,是无比尊贵的,所以在死后,为了对眼睛表示尊敬,需要将死人的眼睛挖出吞入口中保持不腐,男子的话需口含自己左眼,女子的话则是右眼,剩下的那只眼睛,需要由族长来祭回给天地。”   展昭皱眉道:“有如此奇怪的风俗?”   白锦堂点头:“我也不信,所以一直把这事当一个传说故事,听过便罢,今日听你说起那些尸体的死状,才忽然想起来……对了,我还听说,这个族历任的族长都会有三只眼睛,他们称之为‘天眼’,据说天眼能通晓过去未来。”   展昭摇头道:“真是胡来的一族。”   白锦堂笑:“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可多着呢。”   展昭也表示同意,想到失踪良久的姬冷阎,就问一直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几人:“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冷阎兄是何时呢?”   柏晋央道:“昨晚就剩了三间房,所以我一间房,舞雪一间房,阿奂跟冷阎一间房,自分开歇息后,我便没有再见到他人。”   闵舞雪可怜巴巴得看了看展昭:“我跟晋央哥哥一样,回房后就没见过冷阎哥哥了……”   李奂先是不说话,等大家都朝他看来后,他才有些犹豫得说道:“昨晚我们一回房间就各自歇息了,我记得后半夜的时候我有听到冷阎那有动静,好像是推门出去了,但我当时以为他是去起夜,也就没太在意,后来就又睡着了,早上起来才发现他人一直没回来过……”   展昭点点头:“可记得是什么时辰?”   李奂费劲得想了想:“我也不清楚,当时我睡得昏昏沉沉的,也没去留意时间。”   展昭道:“麻烦周老,还是先带我们回他们的房间看一下吧。”   周老头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展昭刚打算走,就有人拉了下他,展昭回头,就见白锦堂一手指了指天,展昭抬头一看,不禁怔了怔,只见那洛羲府的上空有一片华丽的血云,颜色艳丽得好比鲜血染就。   李奂见了血云,有些不安道:“定是那妖刀耐不住寂寞,要出来寻主了!” 第19章 御猫下厨   展昭盯着血云看了良久,微微一皱眉。白锦堂看展昭的神色,问了句:“小猫,怎么了?”   展昭这才回神,看着白锦堂说道:“这云…有点奇怪,跟普通的云不太一,而且我总觉得,它好像在动?”   白锦堂抬头看了一会:“似乎要散了。”   隔了一会,那血云果然散了,天空恢复一片晴朗,展昭眨眨眼,又望了望宅子的周围,若有所思得想了想,接着问周老头:“请问,府里有女眷么?”   白锦堂纳闷了下,这只猫的转折能力,好强大!这两件事,完全不搭噶嘛?   周老头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楞了下才回道:“啊……有,有,府上女眷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展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展昭笑道:“因为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府上的女宾,所以好奇,就冒昧问了一下。”   周老头这才点着头回道:“我家女主人比较好静,不爱出房门,其余女眷也大都因为府上机关的原因,喜欢待在房里,只是偶尔出来走动。”   展昭道:“原是如此,敢问周烬老爷他膝下几人?”   周老顿了下,叹了口气说道:“过去曾有一子,只是十多年前被仇家掠了去,我家老爷遍寻多年,也未有任何消息。”   展昭道:“可有报官?”   周老头摇摇头:“没有,我家老爷说,生死由天不由命,如果孩子福大命大,总会有家人相聚的一日,何况,官家的人哪会有自家人找人那般尽心尽力呢?”说完后才想起展昭也是官府中人,于是有些担忧得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坦言道:“周老不必顾忌我的身份,想说什么都可以的。”   周老头鞠了一礼:“让展大人笑话了,展大人可是要见一下我家女主人?”   展昭摇摇头:“不用,我们还是先去姬兄的房里看一下好了。”   就这样,两人都忙活了一整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展昭没见着白玉堂,心里就觉得闷闷的,公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困倦得揉着眼睛说道:“你家小白鼠用脑过度,直接回去休息了,我也困得不行,吃完就回去睡了,等下千万不要来吵我。”   展昭点点头,心道看来那千机盘真不是什么简单玩意,竟然让那只从来没事上心的耗子都那么拼命,想了想,展昭匆匆扒了几口晚餐,提了巨阙就急急往回赶。   公孙见展昭跑得那么快,摇摇头,继续细嚼慢咽。一旁的白锦堂笑道:“这孩子对玉堂倒是上心……对了,公孙,今晚我睡哪?”   公孙白了他一眼:“你想睡哪?”   “你那。”   一旁的几人差点都喷饭出来,纷纷咳嗽起来。   公孙很想把手上的饭跟菜都甩白锦堂脸上,后来想了想,他心平气和得笑笑:“可以呀,今天在府里行走的时候,瞧见有张做机关的钉床不错,那一根根钉眼儿尖的,啧啧……不如,晚上给搬来让你睡?”   白锦堂几乎立刻转头看周老头,很坚定得问道:“劳驾,老爷子,还有正常点的客房么?”   ……   展昭回到房间后,就见白玉堂真的已经睡熟了,而且显然是一回房间就倒在了床上,所以衣服什么的都没脱,连被子也没盖……展昭小心翼翼得关上房门,又轻轻走到白玉堂的床前,刚打算帮他盖好被子,就见那耗子已经睁开了眼睛。   展昭拉着被角眨眨眼:“我吵醒你了?”   白玉堂摇摇头,紧接着坐起身,看着展昭道:“刚刚确实是累了,不过小睡了一会,已经缓过劲来了。”   展昭笑:“既然累了就继续睡吧,只睡那么一会儿怎么成?”   “没洗澡又合着衣服,难受……”   展昭嘴角微微抽搐,洁癖耗子。不过展昭还是很体贴得说道:“那我去帮你倒热水……对了,你饿不?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白玉堂调笑道:“猫儿难不成要亲自下厨?”   展昭本意是去厨房给这耗子再端点吃的过来,结果白玉堂那么一说,展昭居然想也没想得说了句:“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就是。”   白玉堂像是来了兴致:“猫儿你真会做?”   展昭笑道:“你不是说我像开封府的杂役么,那怎么可能连做饭都不会,就怕白五少吃惯了山珍海味瞧不上我们这些粗食鄙物。”   白玉堂知道这只猫又在开自己玩笑,摇摇头,看着展昭的眼睛轻轻巧巧得笑:“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吃得心甘。”   只是这话一说完,就把展昭给逗笑了:“你这耗子,这话若是对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说了,人还不得以为你对她有意思了……诶,好了,不逗你玩了,先生说你今天用脑过度,我去做些吃食于你补补,乖乖在这等我。”   话落,转身走了出去,白玉堂看着展昭的背影,突然就想着,自己怎么会对那猫说这些话?是平日与这猫玩笑开多了还是……   没一会,展昭就给白玉堂打了洗澡水来,等放好水调节好水温后,展昭才对白玉堂招招手:“玉堂,你先洗吧,我去做饭,等你洗完就能吃了。”   白玉堂点点头,就见展昭又跑了出去。   这猫……其实也忙了一整天了吧?竟然还为了自己在这里忙前忙后……白玉堂站起身,正想往澡盆那里行去,就觉得脑袋一阵抽痛,果然是费脑过度了么?白玉堂晃晃脑袋,想起自己过去因为一直钻研机关玄数,经常几天几夜都不休息,结果烙下了这个病根,一旦用脑过度,脑袋就会抽痛……如果不适当休息,脑袋就会一直疼下去,顾不了太多,只好先脱下衣服泡入热水,希望热水能缓解一下抽痛……   展昭打听了厨房的位置后,就跑去给某只老鼠做起饭菜来。   厨房里的食材倒是很充足,展昭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就想要给银子,只是那周老头哪里肯收,只一个劲说让展昭不用客气。   于是展昭就真不客气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大刀阔斧起来。   白玉堂泡完了澡,就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脑袋也终于不再抽了,这会儿肚子倒是有些饿了,正想着猫儿怎么还不回来,就听见有人在敲门:“玉堂,洗好了么?”   白玉堂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就见展昭小心翼翼得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站在门口,白玉堂莫名觉得心里最柔软的一处被什么揪了一下。   展昭见白玉堂已经沐浴完毕,就端着饭菜走进屋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笑道:“洗完澡是不是有些饿了?快来吃吧。”   白玉堂走过来,就见展昭做了一个鱼头豆腐汤,一个鹅肝炒素芹,还有一小碟焦糖大核桃,旁边配了一小碗饭,洁白的饭上还撒了几粒黝黑发亮的芝麻,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白玉堂瞪大眼睛看着饭菜:“猫儿……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展昭把筷子递给白玉堂,挑挑眉:“那自然,不然你还当这里是你自家府上,过了饭点还有人给你大少爷留着煮宵夜呢?”   白玉堂笑道:“没……我只是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御猫展昭私底下竟然如此贤惠,恩……先让我尝尝再说。”   展昭刚想教训教训这口无遮拦的耗子,结果见他真的坐下来,开始夹菜吃,也就忘了,只是坐在白玉堂身旁,问了句:“味道怎么样?”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没说话,又去夹了其他的几道菜,一一品尝后,才叹了口气。   展昭以为自己做的味道差了,有些不安得问道:“怎么了?是我口味做得重了么?”   白玉堂摇摇头:“猫儿,我在想,你若是个女子,我今生今世铁定非你不娶。”   展昭这才坐下,看着白玉堂笑道:“玉堂若是个女子,那我展昭也定是非你不娶。”   白玉堂喝了口鱼汤,想了半天还是问道:“这个有什么说法?”   展昭眯着眼笑:“做男人就已经美到无法无天了,这要是女人,啧啧……”   白玉堂无奈得看展昭,就见展昭在那笑得很欢,要换了别的人这么说,白玉堂铁定提着刀就上了,不过,展昭不一样,在白玉堂心中,展昭是全世界对他来说最最最特别的,于是摇摇头,开始自顾自吃饭,吃了一会,他有些期待得看展昭:“猫儿,可有酒?”   展昭佯装不高兴得说道:“你身体不适,喝什么酒,吃完就赶紧去歇息,不然明儿个就成病耗子了。”   白玉堂本来还想说,但见展昭的眼皮底下隐隐泛起青色,知道这猫儿也的确是累了,于是就乖乖得把展昭做的饭菜都吃干净了,看白玉堂把饭菜吃那么干净,展昭惊异道:“你很饿么?平时我看你食量很小的呀,怎么今儿个全吃完了?”   白玉堂掰了一旁小碟子里的焦糖大核桃吃,一边笑道:“你做的嘛……对了,怎么突然想到做这核桃了?香香脆脆的,味道不错呢!”   展昭道:“看到厨房里放了一袋,我就拿了些砸开,浇了糖汁与你吃,不是说大核桃补脑么!”   “猫儿……”   “什么?”   “我真的想娶你了。”   “……”展昭无语,隔了会,才施施然问道,“那千机盘破得怎么样了?”   白玉堂嚼着大核桃,一边感叹展昭的跳跃能力。   “我和公孙刚有些头绪,但今天只是破除了一些没有用的障碍,剩下的,需要明日再研究了。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我每次排除到一半总是会遇到堵塞,以至于经常走冤枉路……”   “哦?所以你是靠控制千机盘上的机关来调整地下迷宫的走向喽?”   白玉堂点点头:“我总感觉那千机盘上少了一样关键的物什。”   “是什么?”   “不清楚,很多处我都还没有想通……对了,你今日查案查得如何?”   “没有找到姬冷阎,不过这宅子给我的感觉有些不祥,尤其是,见了那诡异的血云之后。我明日想到洛羲府的外围走一圈,或许会有收获。”   白玉堂道:“这宅子的确有诡,若是晚上,你绝不可单独行动,这宅子的死位比生位要多得多,踏错一步,很有可能就会出事,而且此处阴气过盛,那周家主人定不是什么善茬,穹山上那些亡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猫儿,若你对上他,千万小心,此人必定十分歹毒。”   展昭道:“你是从他布的那些机关看出来的么?”   “正是。”   “好,我会注意。”   “猫儿!”   “恩?”   “我突然想到,我大哥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在这里,必定有他的理由……”   展昭会心一笑:“咱俩想一块去了。” 第20章 天玄地黄   所以一大早,白锦堂刚打开门,就有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一跃而进,白锦堂关上门,转头对着两人说道:“你俩,敲个门进来有这么难?”   白玉堂扬了扬下巴,冷冷道:“老实交代吧。”   白锦堂:“交代什么?”   “你来此地的目的。”   白锦堂笑道:“自然是看我的宝贝弟弟了。”   白玉堂挑眉不屑:“多少年不露脸的家伙,突然跑到人迹难寻的荒山野地来,看弟弟?谁信?你说你来赏月还切实际点。”   白锦堂咳了两声:“好吧,其实我就是来赏月的。”   白玉堂反倒笑了:“你倒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白锦堂摇摇头,看了眼一旁笑吟吟的展昭,随手扔了块东西过去。   展昭伸手接了,就见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正觉奇怪,身旁的白玉堂就有些不敢相信得说了句:“这是……天玄石?”   白锦堂笑得颇为得意:“不愧是我弟弟,一眼就看出这并非普通的石头。”   白玉堂皱了皱眉:“你哪来的天玄石?”   “人家送的呗!”   白玉堂很想把石头一下砸白锦堂脑门上,这天玄石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尤其是对于研习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来说,更是稀罕,送?谁能那么大方拱手相让这么珍贵的宝贝?除非那人根本不识这是什么玩意!   看白玉堂满眼的不相信,白锦堂只好说道:“神算子鲁尹知道吧?”   白玉堂点了下头:“神机老人的关门弟子。”   “恩,神机在临死前把天玄跟地黄石交给了鲁尹,告诉他,想破解千机盘,必须要辅以这天玄跟地黄石,否则,都是白费功夫。”   白玉堂看了眼展昭手中的地玄石,万分不爽……白锦堂是故意的吧,明知道不把石头给他们就是做无用功,昨日竟然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害他跟公孙在那里研究得都快脱力了……其实他白锦堂躲在后面看得都乐死了吧?   “我几年前结交了鲁尹,他就将这天玄石交付与了我,并嘱托我帮忙关照一个人。”   白锦堂结交的出世与不出世的高人简直已经多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各个交心,属于那种为对方肝脑涂地都心甘的铁交情,所以虽然白锦堂简简单单只说了个结交,但能把这天玄石交付的,又怎会是一般的交情?   展昭好奇道:“谁呢?”   能够得夜阑帮老大白锦堂一声关照的,怕是天皇老子也动不了了吧?   白锦堂倒是一脸无所谓:“柏晋央。”   “他?”   展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柏晋央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让神算子鲁尹开口求白锦堂帮忙。   “我开始也很奇怪鲁尹怎么会提这个要求,所以就派人查这个柏晋央,发现他跟鲁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觉得更是难以理解。不过既然是好友嘱咐的,自然也是要关照关照的,只是这小子在江湖上的风评的确有够差,四周又竟是些不入流的狐朋狗友。”   “不过难得的是,这小子人还不错,武功也不赖。我就渐渐觉得鲁尹当初让我关照他绝没有那么简单,后来才查到,原来,柏晋央是在五岁的时候被捡来收养长大的,收养他的柏家一向财大气粗,喜欢结交江湖豪杰,只是那柏老头从来不分青红皂白,只要见人家有些武功就示好以待,所以柏晋央从小就厮混在一群乱七八糟的江湖人之中,黑白两道什么都有……不过最让我诧异的是,调查到最后我居然发现,当年把这小子扔在柏府家门口的人,正是神算子鲁尹。”   展昭眨眨眼:“这么奇怪?”   白锦堂笑道:“小猫,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以眼睛为图腾的族群么?”   展昭点点头:“记得。”   “那个传说,就是鲁尹告诉我的。”   展昭摸了摸下巴,问道:“大哥是觉得,这次在穹山发生的这些命案,可能跟那个神秘的族群有关系?”   白锦堂点头:“莫大的关系。”   白玉堂想了会,突然插了句:“那地黄石现下何处?”   白锦堂把脸贴过去笑:“你猜。”   某只老鼠抓狂,很想现在就揪着领子狠揍自己那不着调的大哥一顿,不过最后还是忍住。展昭在一旁偷着乐,大哥这性子,能把平时冷静得过分的人都给弄到炸毛,比如白玉堂,比如公孙。   “地黄石是什么呢?”   白玉堂叹了口气,看向展昭:“猫儿,这天玄石跟地黄石本是一对,代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玄石指天,地黄石则表地,这天地万物,皆有灵有性,天玄地黄即是万事万物的表象亦是精华所在,玩巧术的人都知道,这两块石头是稀罕物,更有人穷极一生都研究不透这两块石头。”   展昭“哦”了一声,又看了看白锦堂,笑道:“大哥这么反问玉堂,看来应该是知道地黄石的所在吧?”   白锦堂坐在桌旁,撑着个脑袋满脸笑意得看展昭:“恩?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   展昭摸了摸下巴:“没想错的话,那地黄石应该在柏晋央身上,而且,你应该也是刚刚才确认得知,对么?”   白锦堂一脸赞赏得看展昭:“你如何得知?”   展昭一笑,猫似得狡黠:“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有意将公孙先生弄下水,你明知道我和玉堂都不熟水性,这时候如果我们都没立即下水救的话,那很有可能柏晋央会下水……等他真的下水救完人后,你又着急着让他们换衣服,故意表现得对公孙很殷勤跟着他进去帮他换衣服,其实是想暗中观察那地黄石是否在柏晋央身上吧?”   白锦堂看看白玉堂,“啧啧”两声道:“玉堂,以后千万别做坏事哟,就算做,也千万不能让这小猫发现猫腻……”   白玉堂无语。   展昭笑眯眯:“大哥现下如此坦然,怕是已经确定那地黄石正在柏晋央身上吧?”   白锦堂点头:“确实,那石头就挂在他脖子上,看那挂绳的成色,想是他自小便一直挂着,当做附身符之类的吧。”   白玉堂道:“所以你来是取他身上的石头?”   白锦堂朝白玉堂眨眨眼,抿着唇笑。   展昭道:“大哥若是想取石头,应该早就下手了,毕竟已经‘关照’柏晋央多年了,想来,应该是知道玉堂取刀必须要破解千机盘,而破解千机盘又必须要这天玄地黄石,所以才来帮忙的吧?”   白锦堂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展昭说道:“我算是见识南侠展昭的能力了,恩,下次给我留几分薄面,不用揭得那么光吧?”   展昭抓抓脸,有些不好意思得看白锦堂。   白玉堂倒是真没想到自家大哥居然是为了帮自己才来,一时间有些愣神。   白锦堂道:“事实上这几年我一直有按鲁尹的嘱托,暗中照顾柏家小子,知道他被那些狐朋狗友怂恿要来这穹山取妖刀,本来也没太在意,只不过,听说玉堂也对那刀有意思,我便对这事在意起来。”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就见这耗子似乎若有所思。大哥对白玉堂的事这么清楚,难不成,是有安插什么人在白玉堂身旁?怕这耗子想多,展昭忙咳了几声,对白锦堂道:“大哥,那既然我们要破那千机盘,就需要找柏晋央把那地黄石借过来吧?”   白锦堂笑道:“用得着那么麻烦?”   展昭又眨眨眼。   白锦堂拿出一块系着红绳的黄玉般的石头放在桌子上。   白玉堂嘴角抽了一下。   这混账东西果然早就得手了还藏着捏着,居心叵测,天理难容啊!   白锦堂还很大度得笑着说道:“不用特别谢我了,我只是跟他说我有个爱玉的朋友对这种古玉很感兴趣,问他能否借我一用,这小子还挺爽快,取下来就拿给了我。”   白锦堂越说,白玉堂的脸就越阴沉,感觉气氛不对的展昭急忙拿起桌上的地黄石和自己手中的天玄石一起放到白玉堂手上,然后急匆匆推着白玉堂出门:“玉堂,你先去找公孙先生吧,有了这天玄地黄石应该就能马到功成了吧?”   白玉堂有些无奈得看了展昭一眼,见展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满是笑意得看着自己,心情就莫名一阵大好,捏了捏手中的石头,也懒得再跟白锦堂一般见识,毕竟自己有猫关心比什么都重要,于是亲密得摸了下猫脑袋走了。   展昭一晃神,白玉堂就心情愉悦得走了,展昭心道:这耗子,怎么就阴晴不定的?一会儿闹一会儿又笑的,真是难伺候的主。   回头的时候就见白锦堂正托着下巴一脸耐人寻味得看着自己,展昭尴尬,轻咳了声,说道:“大哥,我打算叫上周老一起去宅子的外围看看,你要一起去么?”   白锦堂懒懒打了个哈欠:“左右无事,我同你一道去。”   展昭笑笑。   就这样,展昭叫上了管家周老头,和白锦堂三人一起到了洛羲府的外围查看,却依然没有任何关于姬冷阎的线索,展昭皱着眉,心想难不成姬冷阎出了什么意外?   白锦堂一边走,一边说:“这里的草可真多。”   周老见白锦堂说话,忙笑着回道:“让白老大见笑了,这边就是这种草多,不过这草有清香,又可驱虫,府上的女眷都爱用这草做香囊带在身上。”   展昭听了周老的话,这才注意起脚下的草,发现洛羲府的外围一圈竟然都是同一种草:“周老,这是艾草么?”   周老头笑道:“展大人说对了,正是艾草。”   展昭“哦”了一声,猛然间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可又模糊不清,抓不住关键。 第21章 失心妇人   几人回洛羲府的时候,看见一个妇人正一脸焦虑得站在门口,看神情,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归来,展昭正觉奇怪,身旁的周老头就急忙跑上前,对着那妇人恭敬道:“大夫人,您怎么出来了?这儿风大,还是先回房吧,不然吹坏了身子,老爷该生气了。”   原来这妇人便是洛羲府的女主人。   “老周,我听见阿煜在叫我娘,你听你听……是不是我家阿煜要回来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我家阿煜终于要回来了!”   “大夫人,您听错了……少爷他没有回来……”   “不会,不会,一定是我家阿煜回来了,我能感觉到,老周,你快下山看看,阿煜一定是找不到上山的路,快,快去……”   周老头还想阻止,那妇人却是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展昭和白锦堂,一下子激动不已:“阿煜,阿煜是你么?你回来看娘了?你终于回来了?”   周老头忙拦在妇人身前:“大夫人,这两位都是老爷的贵客,不是少爷。”   “你骗我,骗我……”那妇人突然双目圆瞪,发起狂来,拼命用手抓着身边的周老头,尖利的指甲瞬间抓破了周老的脸颊,“我的阿煜,我的阿煜在哪里?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   见此情景,展昭正要出手,白锦堂却先一步拦住了他。只见周老头大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快把大夫人送回房间!”   周老头的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下人跑出来,拉扯着把还哭闹着的妇人给带了回去。   周老头嘘了一口气,擦了擦脸才有些歉意得看着展昭和白锦堂:“对不住两位了,自从我家少爷被掳走后,大夫人日思夜想,念子成疾,身体欠佳才会如此失态……两位请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大夫人。”   展昭还礼道:“周老言重了,夫人这样,可有请郎中看过?”   周老头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大夫说我家夫人患了失心病,是心病,没办法医,所以只是让我们不要去刺激她,平时我们都不敢让大夫人出房门,怕她突然发病。”   展昭想了想道:“失心病么?公孙先生对一些疑难杂症颇有心得,或者,可以请他帮忙查看一下夫人的病情?可能夫人的病有所转机也不一定?”   周老头楞了下,竟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就有个小厮跑出来说:“周管事,老爷让你过去一下。”   周老头看了眼展昭和白锦堂,对小厮说道:“你带客人回去吧,我自去找老爷。”话落,他又转头对两人说道,“对不住,老头我离开一会,两位请自便。”   接着就急匆匆得走了。   那小厮是个胆小的人,见了展昭跟白锦堂连头都不敢抬,就一声不响得带着两人往回走。   展昭和白锦堂慢悠悠跟在小厮身后,展昭看似漫不经心得轻声对白锦堂说道:“他似乎不愿意让公孙帮忙看病。”   白锦堂轻轻一笑:“小猫,他心里有鬼。”   等两人回到房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怔到了。漫天世界的纸啊,多得数也数不清,整间屋子里全是纸,而在那些纷纷扬扬的白纸中,一身雪衣的白玉堂和书生打扮的公孙,全都埋头奋笔疾书,完全的专心致志,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展昭呆,这是个什么状况?   随意得拿起一张纸,只见上面写满了奇奇怪怪的玄数,展昭看了一眼就有些犯晕,可几乎每张纸上都写满了这些难懂的东西。   其实真要说起来,展昭也算是个十足的文武全才了,只是打小就对算术这玩意异常得有恐惧感,一看到数字就迷糊,小时候家里给展昭请的那些夫子就总是摇头说展昭是块读书的料,诗词歌赋虽不及唐宋大家,但也绝对得凌人一等,可就是算术这门太弱,可惜了一个好娃娃胚子,不过好在那时候对算术什么的没太大要求,所以家里人也都挺无所谓,只是展昭小时候脾气可没现在那么好,还挺倔,哪里容得人家说自己不好,于是就想要发奋学算术,但就是怎么努力都不得要领,最后干脆放弃这门学科,跑去学了武……然后就遇到了自己的师父,有了现下的成就。   白锦堂瞄了一眼,轻声道:“在演算呢,别去打扰他们,这玩意一旦被打断可能就要从头做起,到时候就不是一屋子的纸了。”   展昭点点头,想来一定是这白耗子在跟公孙两人研究千机盘的破解方法,正打算跟白锦堂出门,就听见白玉堂叫了声:“猫。”   展昭心里就忽得一跳,顿了一步,才回头,见白玉堂正看着自己,才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白玉堂道:“饿了。”   展昭有些无力,看了眼白锦堂,才对白玉堂说道:“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白玉堂点点头,又奋笔疾书去了。   展昭和白锦堂退出房间,有些困惑得问了句:“大哥,我有一事不明。”   “恩,但说无妨。”   “你已经将天玄地黄两石给了玉堂,怎么感觉那千机盘还是如此难以破解?”   白锦堂笑道:“小猫,你当那千机盘是如此简单的物什?怎可能就凭那两块石头就破得了?”   展昭皱眉:“那……”   “打个比方,天玄地黄石就等于那启门的把手,但你若没有钥匙,光有这把手还是入不得其门。”   “可我听周家老爷的意思,应该是之前没有天玄地黄石的时候,也有人打开过千机盘,只是不得要领,进得去,出不来,这又是为何?”   “正是因为没有这天玄地黄,那些人无法找到正确的路才被困死在里面。所以说,这天玄地黄石,还有这里……”白锦堂笑着用两指轻触了下自己的额头,“缺一不可。”   到了后半夜,白锦堂终于看不下去,也不管会不会打断人演算,硬是把公孙给扛了回去,公孙已经算红了眼,正要发怒,白锦堂就很男人得说了句:“你以为我是为你?我是为了我弟弟!”   公孙看了眼白玉堂,一下子想到他过度用脑会犯头疼病的事,于是纵使有再大的火也不好发,只好憋着气回了房间,身后白锦堂很自来熟得想要跟进去,结果被公孙一脚给踹了出去,白锦堂叹口气,心说这书生怎么这么别扭呢?不过想起公孙憋红的脸,心下又一乐,反正别扭得很可爱就是了。   公孙和白锦堂走后,屋子里就剩下展昭和白玉堂,白玉堂还在不停得演算,展昭又看了一会,觉得再不叫这耗子天就该亮了,于是轻唤:“耗子……”   没人理。   “老鼠。”   还是没人理。   “玉堂……”   依然没人理。   “泽琰……”   白玉堂手中的笔顿了下:“你刚才叫我什么?”   展昭脸微一红,打马虎道:“我招呼你睡觉呢,别太累了,等下想多了脑袋又该疼了。”   白玉堂放下笔,朝展昭走过来:“你刚才,叫我‘泽琰’?”   展昭腾得一下站起身,指着白玉堂道:“我警告你你可不许叫我熊飞,你敢这么叫我立马跟你急!”   白玉堂一下就笑了出来,努力控制住想要一把将展昭搂进怀里的冲动,说了句:“你再唤我一遍‘泽琰’……”   展昭有些懵,谁都知道他白玉堂,字泽琰,号锦毛鼠;而他展昭的字比较让人无语——熊飞,咳咳,这郁闷的名字不提也罢,不过,他就叫了一声“泽琰”,这耗子有必要那么激动么?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关心那老鼠:“别闹了,快去睡觉,演算的事留着明天再做就是了,反正也不急那么一时半刻的。”   白玉堂笑道:“好,我听你的,只是猫儿,你再唤我一声,我就去歇息,可好?”   展昭倒是听出来白玉堂这话颇有些撒娇意味,不过一想到白玉堂昨日用脑过度的难受样,展昭觉得还是先顺了这耗子意让他去歇息得好,于是又轻唤了声:“泽琰。”   白玉堂弯着眼笑:“好猫儿。”   徒然看见白玉堂这么温柔的笑容,展昭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心脏更是猛得跳了一下。只是白玉堂笑过后就径直拿了换洗衣物打算沐浴歇息了,展昭晃晃脑袋,强自摸摸自己胸口:那是耗子精啊耗子精,展昭你千万不要被这耗子精迷惑!   第二天天还没亮,展昭就被白玉堂给拽醒,本来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白玉堂声音很愉悦得说:“猫儿,我想到了,我终于知道这千机盘该如何破解了!”   展昭这才揉揉眼睛,看着白玉堂,有不敢相信得瞪他:“你该不是,想了一整晚吧?”   白玉堂点点头:“解不开我就睡不着,怕影响你休息就只好躺在床上在自己脑子推算,总算让我想明白了,走,我们去找我哥还有公孙!”   展昭很想狠狠敲白玉堂两下说这你耗子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身体,可一看见白玉堂兴致满满的样子,到嘴边的责备又生生咽了下去。 第22章 地底迷宫   四人再次来到千机盘,这次白玉堂下手速度简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动作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万次般,熟稔得拨动需要的石片,千机盘里所有的石片在白玉堂的手下时刻变幻着方向。   一旁的公孙有些讶异:“真的能破解?我昨天也想了一晚上,可还是没有头绪,要想把这千万的石片方向都弄对,真是难如登天……白玉堂是天才吧?神机老人要是知道有人能这么轻松得破解他引以为傲的千机盘,估计能尖叫着从棺材里跳出来。”   展昭按了按已经有些看晕乎的眼睛,问公孙:“可是,即便这千机盘开启,我们又如何能确保地底迷宫的路是正确的呢?”   公孙笑了笑,斜了旁边的白锦堂一眼,冷飕飕得说道:“这还得感谢他大哥,那么~早就把天玄地黄石给拿出来,真是节~约了我们好多工夫!”   一旁的白锦堂假装没听到,轻咳了一声,继续一本正经得看白玉堂破解千机盘。   展昭自然知道公孙是在怨念白锦堂明明身上有天玄地黄石,却非要隔了一天才拿出来,想起大哥说的天玄地黄石就好比启门的把手,展昭顿有所悟道:“难道可以凭借那两块石头来验证?”   公孙点头:“凭白玉堂的本事,应该能找到隐藏的暗格。”   正说着,就见千机盘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口子,白玉堂轻轻一笑,取出天玄地黄石放了进去,再微微一转,片刻的工夫,那千机盘竟然就开了!   公孙不禁感叹:“好本事!”   展昭觉得稀奇,要说公孙骂人他倒是习惯了,公孙夸人,这还真是天要下红雨了呀!这耗子果然本事不凡!   白玉堂往打开了的千机盘里看了一会,知道这里就是地底迷宫的入口,便取了一枚飞蝗石,轻轻一弹,“嗖”的一声滑过,火星擦出,一下就点亮了内里的长明灯,那长明灯底下应该是相连的,所以只点亮了一盏,后面的就一盏接着一盏完全亮了起来。   一瞬间,幽暗的地底迷宫变得亮堂起来。   这时候,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周老爷走了过来,起先还不以为意,笑着说道:“阁下真是我见过最快能够开启这千机盘的,只不过,之前的人即便开启了,最后也还是困死在这迷宫内……”正说着,他眼睛突然瞄到了嵌入盘内的两块石头,脸色一变,“这……你哪来的天玄地黄石?”   白玉堂不太喜欢姓周的家伙,就没回话,只是对着公孙说道:“公孙先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公孙正往那里面仔细瞧着,突然听见白玉堂对他说了一句,就朝白玉堂看去:“何事?”   白玉堂道:“劳烦公孙先生帮我将这千机盘上的迷宫图画下来可否?”   公孙点头:“自然可以……只是,你打算何时进去?”   白玉堂看了一眼内里的长明灯:“需再等烛火燃过一段时间,否则人进去容易窒息……对了,等下我一人进去,哥,你在外面看着。”   公孙皱眉道:“不行,这迷宫里面有多凶险我们谁也不知道,你一个人的话太危险,万一……”   “我陪玉堂一起进去。”   几人回头,就见展昭一脸的不放心。   白玉堂一挑眉:“猫儿,你不懂机关玄数,进去了绝难应付,我自己一人的话比较好脱身。”   展昭道:“我不懂的话,你可以教我,但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深陷囫囵。”   白玉堂一听展昭这话,无来由得感觉心头一暖,但这地底迷宫的危险未知,他可不想让这猫儿碰上什么危险,正欲反驳,就听展昭突然说道:“玉堂,倘若换了我,撇下你一人去闯,你可愿意?”   白玉堂一想,若换了自己是展昭,怕也绝不会容得对方一人闯那劳什子龙潭虎穴,这猫,竟是和自己一般的心思么?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展昭和自己一同进入,但还不忘牢牢嘱咐展昭进去后一切都要听自己的,绝不可离开自己半步之内。   只是想到展昭和自己要一同进去,白玉堂不由得再交代了白锦堂一遍:“哥,等下我们进去,你切不可让任何人接近这千机盘,更不可让他们改变这千机盘的石片方向,切记!”   白锦堂点头:“刚还说得满不在乎的,怎么一跟这猫连一起,你就啰嗦起来了?”   这回白玉堂竟是万分正经得说道:“这千机盘上的石片跟地底迷宫的路径是相连的,我虽打开了千机盘,但若有人在我进入后调整了石片方向,迷宫内的路径还是会做更改,我在内里瞧不到他改变的方法,就推测不出内里的路径,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出不来了。”   公孙知道白玉堂这是顾虑展昭的安危,不然刚才他打算一个人进去的时候就不会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于是便说道:“放心,我也会守在这里,不让人接近。”话落,别有深意得看了一眼一旁皱着眉头的周家老爷。   白玉堂点点头:“麻烦先生了。”   有公孙在,就算自家大哥再怎么玩世不恭,也应该没太大问题才对。   一个时辰后,白玉堂和展昭拿着公孙绘制好的地图打算入地底迷宫,临走前白玉堂还有些不放心得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直死死盯着几人看的周家老爷,小声对公孙道:“千万别让他有机会动手脚。”   公孙点了下头。   白玉堂又看看展昭,柔柔一笑:“猫儿,我们走。”   展昭微转了下身后的巨阙剑,笑着随白玉堂一同走进了迷宫入口。   一进去后,展昭就看了眼那些长明灯,问了句:“这些灯,会熄灭么?”   白玉堂点头道:“会,如果千机盘闭合的时间够久,内里的空气一旦被燃尽,这些长明灯就会自动熄灭,但是只要开启点燃他们就又能烧起来。”   展昭道:“所以我们也可以凭借这点来知道这地底的空气是否足够了,对么?”   白玉堂笑:“猫儿,真聪明。”   展昭顿了顿,心说这有什么可以夸聪明的……不过不知怎么的,想虽然这么想,可我们的展大人内里还是开始不自觉得洋洋得意起来,嘴角都止不住得要上弯,怕那耗子见了笑话自己,展昭赶紧搓搓脸,努力保持平静。   两人按着公孙绘制的地图行进,在岔道上看见许多的白骨,展昭摇摇头:“看来真的有很多人困死在这。”   白玉堂道:“其实我比较好奇他们死的时候有没有被剜去双目,可惜他们都成了白骨,分辨不出了,猫儿,这边,跟紧我。”   展昭跟上白玉堂,又开口问了句:“按照大哥的说法,这做法很有可能是那个奇怪的族群……”说到这,展昭忽然抓了抓脑袋,有些懊恼道,“居然忘记把这事跟公孙先生说了,他见多识广,可能清楚那个族群也不一定。”   ……   “以眼睛为图腾?”公孙想了想,看向白锦堂,“你说的是阿若族?”   白锦堂眼睛一亮:“你知道?”   公孙不太肯定得摇摇头:“我有看过一些残本,里面有记载关于一些阿若族的传闻,但是都不太完整,我只知道这个族的人都崇尚眼睛,即便是死后,也要将眼睛供奉起来,以谢上天对他们赐予眼睛的恩泽。”   白锦堂笑道:“先生说的没错,那个族的人的确会做那样的事,想来,我所说的那个族群,便是公孙你口中的阿若族了。”   公孙皱皱眉:“可是阿若族已经消失很久了,所以有关他们的记载才会少之又少,我记得他们会把死者的眼睛剜出后放入圣器,每日朝拜……至于你说的口含眼珠,我倒是没有看到书中有提过。”   白锦堂冷冷一笑:“想来书中还隐瞒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内幕。”   两人正说着,就瞧见不远处周家的大夫人又神情恍惚得走了出来,口中喃喃喊着:“阿煜,我的阿煜,你在哪里?”   公孙没见过周家夫人,便问白锦堂:“这是?”   “周烬的发妻,听说是患了失心病。”   公孙看了看妇人:“失心病?那她口中的阿煜?”   “应是他们失踪的儿子。”白锦堂皱着眉头,就见那妇人正朝他们走来。   ……   彼时,白玉堂和展昭已经小心翼翼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由于有地图,再加上白玉堂对于各类机关的熟悉,所以一路都有惊无险。又走了一段路后,白玉堂忽然转头问展昭:“猫儿,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展昭道:“是有一股味道,好像还越来越浓了。”   “好像是腐烂的味道。”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了。”展昭皱眉,示意白玉堂看另一个岔道口。   白玉堂顺着展昭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里直挺挺得躺着一具尸体,已经开始缓慢得腐烂。   “难怪怎么都找不到他,原来在这里。”展昭摇摇头,“只是不知,他又是怎么进入这千机盘的呢?”   这尸体,正是柏晋央他们一直遍寻不着得同伴——姬冷阎。   白玉堂带着展昭来到尸体身旁,就见姬冷阎的尸身已经开始生蛆,白色的蠕动虫子从尸体空荡荡得眼窝里钻来钻去,看得白玉堂无来由一阵恶心。   展昭捂住口鼻,微蹲下身查看了一会姬冷阎的遗体,隔了一会起身道:“手法一样,眼珠被剜走了,嘴里被塞了一个,另一个不见了。”   白玉堂点点头:“应该是被杀后,让人给扔进来的,如此说来,凶手很有可能是府中的人。”   展昭点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便又蹲下身观察了一会:“玉堂,他应该遇害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跟之前那些尸体有些不一样呢。”   “怎么?”   “你还记得么?之前我们看的那些尸体都是跟干尸一样,身上血液都殆尽的,可是姬冷阎的尸体,并没有干瘪……”   白玉堂摇摇头:“猫儿,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回去再找公孙商量。”   展昭点头,现在留在这里的确也于事无补,于是随白玉堂走了。   ……   另一边,周老爷见自家的夫人跑了出来,就追上来,一边责怪管家怎么放夫人出来,一边观察公孙和白锦堂的脸色,见两人对自己有所防备,他突然就扶着自家夫人来到公孙面前:“久闻公孙先生乃华佗再世,拙荆自犬子失踪后,就患了失心之症,遍寻名医都未曾看好,不知公孙先生可否屈尊帮拙荆看上一看?”   公孙一愣,想也没想就应了声好。   白锦堂脸色不善得看着周烬,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出声阻止。   公孙往前走了一步,对那妇人说道:“夫人可否先让学生把脉看看?”   那妇人还在恍恍惚惚得唤着自己孩子的乳名,周烬便拉过她的手递到公孙面前,只是公孙刚要搭脉,那妇人忽然狂性大发,一把打开公孙,又狠命一推……   公孙到底是一介书生,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好在身旁的白锦堂一把托扶住才没有被那妇人推倒,只是两人不曾想到,那妇人在推了公孙后,自己也没站稳,竟一下摔在了千机盘之上……   瞬间,千机盘上的石片方向全做了改变!   公孙惊道:“糟糕!千机盘的路径都改了!” 第23章 迷宫隐室   毕竟医者仁心,所以在周烬恳求公孙帮忙医病后,公孙想也没想就应了声好,白锦堂明知有诈,但却不便阻止,只好把戒备都放在那周家老头身上,两人都未曾想到,那看似安妥的妇人会突然发狂,以致两人都没来得及阻止千机盘的路径被那妇人破坏!   正当公孙懊恼之际,千机盘原本开启的大门忽然重重一下关合,嵌入其中的天玄地黄石瞬间弹出,公孙脸色一白:“石门关起,这下真的麻烦了。”   ……   千机盘内的白玉堂自然是听到了那一声重重的关门声,而身边的岔道也不停得改变方向,他明白外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千机盘内的走向全然大变。正想着要好好看紧那猫,谁知先前那姬冷阎的尸体由于岔道的改变,徒然又被推挤冒了出来,眼见两边的夹道即将改变方向,那尸身面临被一夹为二的悲惨境地,展昭急忙往前迈了一步飞身过去想将尸身往内挪些,谁知展昭这一步就踩中了白玉堂避忌多时的机关,哗啦啦一片的石头全部踏了下来,原本平坦的路一下毁了,露出一根根雪亮的尖刺,白玉堂的心猛然漏跳一拍:“猫!”   展昭也被突来的机关吓了一跳,不过南侠毕竟是南侠,眼见脚下的路变成了尖锐的铁刺,展昭用巨阙一顶墙壁,之后人横过来快速从墙壁上掠过,一眨眼的工夫便降在白玉堂身侧,再回头看那姬冷阎的尸身,已经断成了两半,一半还落入了铁刺之中被扎成了刺猬!   展昭看了一眼便缩了缩脑袋,心想差一点自己也成刺猬了!   “玉堂,怎么……”展昭回头正欲和白玉堂交谈,却被白玉堂一把拽入怀里,突如其来的温暖一下子浸润全身,展昭眨眨眼,就只听见白玉堂胸膛里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竟是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这耗子?也会害怕么?   “猫,别再吓我。”   白玉堂是真的被展昭刚刚那一下给吓到了,即便是在此时,心跳还是平稳不下来,万一这猫就这样落入陷阱……   展昭楞了一会后才笑着拍拍白玉堂的肩:“玉堂,我没事呢。”   白玉堂这才感觉到自己这样抱着展昭委实有些不妥,可刚刚那生死一线过后,他只想把这只猫藏好匿好,怎舍得让展昭再遇半分危险,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可能……白玉堂定定神,放开展昭后又牢牢握住展昭的手:“猫儿,别再擅自行动!”   展昭点点头,就见白玉堂掏出几粒飞蝗石又弹向那些长明灯,远处的几盏灯被弹后一下子就熄灭,连烟都没有冒出,原来白玉堂竟是将内里的灯芯从上部切断,使得灯芯整根没入灯油,无从燃烧。   见展昭一脸若有所思,白玉堂便解释道:“千机盘被搅,所以门合了起来,如若不熄灭这里的一部分灯,那空气会缺失得更快,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展昭点点头,刚打算要走,就听白玉堂阻止道:“现在每一步不比先前,猫儿,还记得公孙让我们看的书么?”   展昭嘴角抽了下:“你不是想说《周易》吧?”   白玉堂笑:“记得就好,从现在起,若我们走的方位是顺位,那就按先天八卦的方位找到数位再行走,若是逆位,则需按后天八卦的方位找到数位再行走。”   展昭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先天八卦的方位是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而后天八卦的方位则是震东,兑西,离南,坎北,乾西北,坤西南,艮东北,巽东南,不过,如何按照这些方位再进行数位行走?”   白玉堂点头道:“那神机老头喜欢按八卦的方位安置机关,所以我们行走的时候需要按这些方位数位来,否则便容易触碰机关,好比这条道我们走的是顺位,行的东南方向,就按兑二的数位,空开两格的地砖。”   展昭有些晕:“你是说,我还得先搞清自己行的方位?然后按八卦方位来推算,再代入数位?玉堂,方位我都是勉强记下来的,至于数位,我只记得先天八卦的数位是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先天剩下的数位还有后天的数位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白玉堂道:“没事,有我在。”   ……   这一头白玉堂和展昭在千机盘内摸索前行,另一头千机盘外的公孙可是皱起了眉头,倒是白锦堂,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一旁的周烬正想上前安慰几句,却被白锦堂一个冷冷的眼神吓住,周烬只好悻悻拉着自己的妻子退到一边,明明隔得老远,还止不住身上的冷汗直冒。   “路径我有记下,只是如果现在再将石片拨回原来的路,无端改变内里的路径,可能会触碰到很多机关,到时候他俩在里面更加凶险。”公孙蹲下身,有些无奈得看着改变方向的石片。   “不用。”   公孙抬头,就见白锦堂正对着自己淡淡得笑。   “他们一定能出来。”   公孙挑了下眉。   白锦堂微微弯腰,轻声说了句:“还记得你在湖中看到的东西么?”   公孙一滞,脑中思虑一转,有些讶异道:“你是说……”   白锦堂勾起一边嘴角,笑意惑人:“公孙,路,永远不会只有一条。”   公孙的心莫名很快得跳了下,这哥俩,弟弟已经长出非人的容貌,非人的性情,非人的脑袋,这做哥哥的,也还真是不遑多让,而且气质没有白玉堂那般不近人情,七分霸气三分随性,平时的时候爱装傻充愣,正经的时候却是十足十的勾引人。   白锦堂见公孙不说话,本性上来,把脸凑到公孙面前,骤然放大的脸把公孙吓了一跳,忙往后一退,结果就被白锦堂拉着往身前一带,差点脸碰到脸。   公孙怒道:“你做什么?”   白锦堂坏坏一笑:“你不是想看么?贴近了看岂不是看得更真切?”   于是公孙面无表情得脸贴脸看了白锦堂很久,看得白锦堂都觉得心里痒痒应该接下去做点什么的时候,公孙突然伸手,然后五指分开贴在白锦堂脸上,接着,用力一下推开。   白锦堂差点被个书生推倒,回过神来后公孙已经起身离开,还边走边念:“看看看,看你个大头鬼!不知道长得丑容易吓坏人么!”   白锦堂心情大悦,这书生真是有趣得紧!   ……   约莫过了大半日,纵然展昭再好的性子也被那些变态的机关磨得坏了性子,终于忍不住问白玉堂:“玉堂,还有多久?”   白玉堂没回展昭,反倒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猫儿,知道我们现下何处么?”   展昭早就已经晕乎了,哪里还辨得清自己具体的方位,只好摇头道:“只知晓我们在洛羲府地宫,具体便说不上来了。”   白玉堂笑道:“猫儿,我们一路走来,虽然绕了很多圈子,不过现下的地域,便是那洛羲府阴阳湖的下方。”   展昭有些无语:“你连这都记得?”   白玉堂点点头,又问道:“还记得公孙先生落水后说的话么?”   展昭皱皱眉:“先生说这湖底有东西……似是光亮?”   白玉堂握着展昭的手紧了紧,一边不忘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一边解释给展昭道:“猫儿,这湖底的光亮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定是有什么物件会发光或者带起光源,按我的推测,那光绝不是烛光之类……”   “那是……”   白玉堂笑得越发精致:“听闻上古神器,总会有一些带有独特光芒,就好比你的巨阙,对敌时会晕染上主人的心境,幻化出与之相衬的光芒剑气,那妖刀,亦是如此……”   展昭握着巨阙的手微微一动。   原来,这耗子一开始就有这打算么?   白玉堂心里默默推算着步数,一边对展昭说:“若我的推算无误,那妖刀,想必是离我们不远了。”   说完后,白玉堂用手轻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微微皱了下眉。展昭见白玉堂如此动作,想起这段时间白玉堂时刻费脑,定是又招惹了那头疼,于是紧张道:“玉堂,头又难受了么?”   白玉堂又按了两下额头,摇头道:“不碍事,等我们出去休息会就好了。”   展昭只觉得噎了一口气:“玉堂……”   白玉堂回头,对着展昭笑:“恩?怎么?”   展昭楞了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唤了白玉堂的名字,唤了以后又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堵。   白玉堂倒是像知道展昭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展昭的眼睛道:“猫儿,我真的没事,别担心。”   ……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被白玉堂找到了迷宫中的隐门。展昭就听白玉堂松了一口气,心中了然,这耗子终是成功了。   等白玉堂又费了一番工夫打开那道隐门,一道道光华瞬间从里面溢出,习惯了黑暗的两人不由眯起了眼,原来这隐室中竟藏有千万粒的珍奇异石,闪闪耀耀!   只是,没有光源的依附,这些宝石又岂会自行发光?   等习惯了光亮,展昭终于明白令这些宝石大放异彩的物什是什么了。 第24章 逃离迷宫   万千璀璨的宝石中,一柄银色的古刃立于其上,静静绽放着雪亮的光芒。   满满一间隐室的宝石,却抵不过那柄古刃一丝一毫的光谲。   妖刀——泣雪。   这刀不似普通刀看起来那般厚重,刀势沉凝,未近刀身,已感刀寒,刀如新月,纤长细弯。刀背上的纹路似雪如冰,看不出具体的图案,似乎会随时变化一般。   白玉堂走上前,轻按了下刀柄,接着,用食指往刀刃摸去,那刀忽然发出一声幽鸣,白玉堂笑得肆意,反握刀柄一下就将刀抽了出来,然后不等展昭反应,就一刀袭了过去,展昭神色一凛,巨阙瞬间出鞘。   “铿”的一声,刀剑相撞,两把上古神器磨砺出相交辉映的光芒,那妖刀沉寂了多年,遇上了神兵巨阙竟兴奋得隐隐颤动,而巨阙也似感应到了强敌在侧,光芒大盛!隐室内一时华光万丈,展昭承了一下刀势,暗暗感叹,那刀居然很重,明明看上去如此轻巧的结构……   白玉堂一握上那妖刀,整个气势就变得不一样了,展昭看着握刀的白玉堂,觉得那刀简直就像是专为白玉堂量身打造,他一握上那刀,就似和刀融为一体,刀如人,人似刀,一样的清冷,一样的诡谲,一样的华贵以及令人越加沉沦的妖魅。   白玉堂收了势,拿着刀在手上把玩。展昭亦收剑回鞘,走到白玉堂身侧:“真的是泣血垠刃?”   白玉堂点头,笑:“轻重适当,挺趁手。”   展昭见白玉堂终于找到了趁手的兵器,自是为他高兴。   白玉堂收了刀,那刀认了新主,一下子也收敛了光芒,静静栖息起来:“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出这千机盘了。”   展昭看了看隐室的屋顶,想了会说道:“公孙先生看到的湖底光芒,想必就是这里映射出的了吧?”   白玉堂道:“正是,我们的上方便是那阴阳湖,这屋顶能够映射出泣雪的光芒,说明他的厚度一般……”说到这,白玉堂忽然望向展昭,“猫儿,不如我们在这再战一场?”   展昭顿了下,看看白玉堂,再看看那屋顶,最后有些有气无力得说:“玉堂,你该不是打算把这屋顶给打穿吧?”   “合你我二人之力,将巨阙泣雪发挥到极致,破坏这屋顶的承载应该不成问题,一旦打通,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展昭吐气道:“可你是否想过打通之后?外面的湖水瞬间倒灌进来,会游水也指不定被倒灌的冲击力弄得七荤八素,更何况我们俩都是旱鸭子……”调戏瘾上身,展昭勾了勾白玉堂尖尖的下巴,“难不成,玉堂想跟我做一对同命鸳鸯?死生同穴?”   白玉堂笑道:“若猫儿愿意做鸯,那我自然乐意做你的鸳,生死不离。”   展昭眯了眯眼看白玉堂,谁不知那鸳鸯鸳鸯,鸯是雌鸟,鸳才是雄鸟,这死耗子!我们俩谁看上比较女气?好吧,他白玉堂虽然不能说女气,但……长得漂亮那是不争的事实好不好?怎么说他做鸯才比较合适好不好?于是从来都是不甘示弱的展大人,凑上去对着白耗子坏笑道:“我怎么舍得让天生丽质,倾城绝艳的白美人寂寞一个人……”   白玉堂看了看笑眯眯的展昭,忽然执起他的手,说了句:“猫儿,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我白玉堂生生世世只愿执你一人之手。”   展昭楞了下,莫名脸上有些燥,死耗子,开玩笑归开玩笑,说得那么啥啥啥一本正经,有必要么?   说完后的白玉堂挑眉看了看展昭,那意思像是在说:怎样,有本事你再接?   展昭望天,他们俩这是在比谁膈应死谁么?   抽回自己的手,展昭晃晃脑袋,不去搭理白玉堂,取了一旁的长明灯就往隐室里走,白玉堂已将周围一圈的机关都给毁了,所以展昭终于觉得自己从钢丝绳上回到了平地,走路都正常了许多……   这进去一看,展昭忽然叫道:“老鼠,快过来看,这隐室的墙上有画东西!”   白玉堂闻言走到展昭身旁,就见黑漆漆的墙上果然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画,两人就着长明灯的光芒,细细打量着那些壁画。   这一看,展昭咂咂嘴,有些不解得说道:“这个族群的人真是疯狂,竟然真的剜人眼睛。”   白玉堂亦打量良久,指着壁画对展昭道:“猫儿,这画上也是剜去人一边眼睛供奉起来,跟穹山上的一模一样,而且,他还画了需要集齐九九八十一人的眼球……”   展昭凑过去看,隔了一会,有所发现道:“玉堂,你看,这个站在中间的人,有三只眼睛!”   白玉堂点点头:“画上的祭祀,好像就是将集齐的八十一颗眼球供奉给天神,那供奉者便能开启第三只眼。”   “第三只眼?难道是所谓的天眼?”   白玉堂道:“这画的最后一幅,是那个三只眼的家伙拿着妖刀泣雪站在顶峰接受万众膜拜的情景。”   展昭皱眉道:“真正是胡来,那些族人该不会都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吧?”   白玉堂抬了抬手中的刀,笑道:“猫儿,我们先出了这里再说。”   展昭望望屋顶:“来真的啊?”   白玉堂见展昭一幅不太情愿的样子,知道这猫是惧水,想逼自己另寻他路,事实上如果多给他白玉堂一些时间,那找到一条路安安全全得出去自然是没问题,可有问题的是,他们的时间不多,这迷宫内的空气越来越少,而且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再拖下去绝不是办法,只有速战速决,于是白玉堂就朝展昭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展昭一脸疑问得走到离白玉堂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下,问:“干嘛?”   白玉堂继续招手:“再过来些。”   展昭挪过去,奇怪得看白玉堂。   白玉堂道:“耳朵凑过来。”   展昭郁闷,这儿就他跟白玉堂两个人,想说什么不能说,干嘛还非要人把耳朵凑过去听,不过想归想,还是把自己的耳朵凑到白玉堂嘴边:“你要说什么?”   白玉堂轻笑了下,抓住那猫的下巴,然后微微张开口,一下咬住展昭的耳朵,再微用力扯了下,舌尖轻舔了下那猫凉涩的耳廓,接着果断离开。   展昭先是由耳朵开始红,再是脸,再是脖子。   紧接着,白玉堂满意得看着某只红皮猫炸毛狠狠朝自己挥剑袭来!   ……   在阴阳湖畔从天亮等到晚上的公孙和白锦堂正纳闷展白两人怎么还不出来,就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湖水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小漩涡,不一会,那漩涡就越变越大,白锦堂紧盯着黑暗的湖水,不等身旁的公孙反应,就一下跃入水中,身手快得让人看不清。   不一会,白锦堂从湖中飞身而出,还一并带出了水中的另外两人。   浑身湿透的展昭一上岸,就剧烈咳嗽起来,只觉得眼睛里全是水啊水,鼻子里全是水啊水,嘴巴里全是水啊水,耳朵里全是水……耳朵?!   “白玉堂!你给我解释清楚!”   一旁的白玉堂自然比展昭好不到哪里去,难得全无形象得趴在岸上大口大口吸气,要不是心里清楚白锦堂会在湖边守着,他断然也不会这么冒险,刚才那些巨石落下,真是十足十的危险,若不是他和展昭这一身功夫,怕也是绝难应付!这时候听见展昭这么愤怒的一声大吼,白玉堂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这猫,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解释什么?”   公孙和白锦堂一脸好奇得看着两个刚刚得救的人:他俩,这是出啥事了?   展昭再次脸红:“你刚才……那算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一本正经得看看展昭,然后清清嗓子,理所当然道:“那是为了逼你出手。”   湖面的风吹啊吹,四周那叫一个诡异的安静。   白玉堂眨眨眼,扮无辜:“猫儿,你误会了?误会成什么了?”   展昭:“……”   “误会你个头!拔刀,老子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温文尔雅的展大人,儒雅兼备的展大人,终于再一次被某只老鼠彻底惹毛了。   看到两个刚从水里被捞起来的人就这样打到一起,公孙有些无语得问了白锦堂一句:“你家小耗子把那只猫给怎么了?”   白锦堂摸摸下巴,头头是道得分析:“要说小猫这态度,怎么看怎么像是被生米煮成熟饭后,对方打白食,不认账。”   公孙抽了抽嘴角:“那个不认账的对方,是你家小耗子?”   白锦堂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手上一敲,高喊:“玉堂,这弟媳妇我认定了,你可千万别弄伤人家!”   两人终于挂不住,收了手回来,白玉堂知道这猫虽然平时跟自己嬉闹惯了,不过脸皮还是没那么厚的,怕展昭尴尬,就扯开话题道:“公孙先生,你可知这世间有三眼之人?”   公孙看看白玉堂:“三眼?”   白玉堂点点头:“就是额头上多了一只眼睛。”   公孙问:“你说的是纵目?”   白玉堂继续点头。   公孙笑道:“那只是神话传说罢了,不存在的。”   这时候,展昭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白玉堂给吓了一跳,一转身,就见展昭一脸哀怨得看着自己,忙道:“我们先回房换身行头再说不迟。”这猫要是着凉了可就不妙了!   公孙道:“好,我在房内等你们。”   白玉堂点头,拉着展昭就打算回去,展昭倒是没反抗,跟着白玉堂就走。   白锦堂看着白玉堂手中提着的刀,嘴角勾笑。   公孙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白玉堂的笑,不禁再次感叹,这男人笑起来……怎么能这么惑人的?   一回到两人的房间,白玉堂刚把门关上,正要说话,肩膀就被人一把搂过,紧接着,耳垂那里一阵温热的感觉袭来,先是一疼,紧接着湿滑的软物在他耳畔轻一打转,就离了去,白玉堂莫名一阵心跳,身体竟是呆了。   某只猫还嘴咬完后,得意洋洋:“还你的,哼哼!” 第25章 设计擒凶   展昭咬完后就打算洗澡换身衣服,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人给拽回来,展昭回瞪白玉堂,刚想说话,就见那白净耗子的耳朵红了,还红得好像能滴出血来。   于是,展昭乐了,伸手弹了弹白玉堂的耳朵。   白玉堂退了一步,努力忍住不把眼前人抱入怀中狠狠吻下去的冲动,尽可能努力保持平静再牢牢抓着展昭的臂膀,小心翼翼问道:“猫,不跟你闹,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展昭眨眼:“什么问题?”   “若是别人对你做了这样的事,你也会这般还回来么?”   展昭抓抓脸,不明所以:“哈?”   白玉堂抓着展昭的手又紧了紧,有些不安得加了句:“到底会不会?”   展昭只觉得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抬头莫名其妙得看白玉堂:“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你当人人都跟你这疯耗子似的乱咬人?”接着展昭甩甩臂膀,就自顾自走到后面洗澡去了,白玉堂没捞到答案,不死心,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去就发现那猫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得脱衣服,白玉堂想了想,就站在那里看展昭脱。   展昭脱到一半,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白玉堂在干嘛?用得着站在那里摆出一副大爷就是来看你脱的表情盯着自己么?   于是越脱越郁闷的展昭愤愤转头:“你站那做什么?要不就你先洗,要不就等我洗完你再来,总不见得说你还打算跟我一起洗?”   白玉堂很精华得抓住了最后三个华丽丽的字:“一起洗?”   展昭摸摸下巴:“一起洗的话挤了些,不过我都已经脱了一半了,你该不是想再跟我抢吧?”   白玉堂摇头:“我不跟你抢,就想看看你洗澡。”   白玉堂说的这话真有水平,展昭忍不住抽搐:“洗澡有什么好看的,我有的你不都有。”   白玉堂一手撑在木桶上,一手指着展昭未脱下的裤子,笑:“我觉得你的应该比较好看。”   展昭楞了片刻,接着走到白玉堂面前,伸手就开始扯白玉堂的衣服,白玉堂急忙按住展昭的手:“猫儿,做什么呢?”   展昭一本正经开始耍流氓:“脱了让我比比看。”话落就去扒拉白玉堂的裤子……   白玉堂哭笑不得,只得按下展昭的手,转身说道:“好了,你洗吧,我不看就是了。”   展昭又“哼哼”两声,也转身脱衣服去了,谁知白玉堂头也不回得补了句:“你若是对第二个人如此,我定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于是接下去的时间,我们的展大人泡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仰着脑袋很费力得想:这究竟算是……什么跟什么的占有欲啊?   两人洗完后换了身干爽衣服便一齐到了公孙的房间,就见白锦堂正厚着脸皮做那喝茶,公孙一见两人来就一人手里塞了一碗姜茶,指挥:“趁热先喝。”   展昭很听话得把姜茶一口喝了,只觉得全身暖呼呼得舒服,白玉堂闻了闻姜茶的味道,轻皱了下眉,姜的味道太重,他不太喜欢。   展昭喝完后戳戳白玉堂:“快喝,不然感冒了就让公孙先生好好给你治治!”   白玉堂抬头:“恩?”怎么个治法?   然后就见一旁的公孙亮出一排银针,那个闪啊,那个耀啊,接着公孙狡黠一笑:“用这个给你好好治。”   白玉堂无语,感冒?用银针?这也……太神奇了吧?其实你是想借治病之名玩得人千疮百孔吧?   于是白玉堂憋了一口气,学展昭的样子一口气喝干了姜茶,结果喝太急,给呛到了,“咳咳咳咳咳……”   展昭还很体贴得马上过去给白玉堂拍背顺气:“都说让你别急了嘛……不如让先生给你拿银针顺顺气?听说戳哪顺哪的,试试?”   白玉堂闻言,咳得更厉害了,展昭坏心眼得加重拍背的力道,白玉堂无奈得想:黑猫复仇记这是要上演了么?   “玉堂,刀给我看下。”   听到说话声,白玉堂随手就将自己手中的刀递给了自家大哥,白锦堂拿着刀看了会,感叹:“刀是好刀,不过,说这刀会嗜血还导致穹山上出现那么多尸体也太无稽之谈了吧?”   公孙斜了眼白锦堂,还是递上一碗姜茶:“本就是言过其实,说得那么玄乎,不过是想把所有的罪实都飘渺化罢了。”   白锦堂接过姜茶喝得喜滋滋的。   白玉堂道:“先生也觉得一切都是人为?”   “自然。”   白锦堂又看了白玉堂和展昭一眼,问道:“你俩在下面看到什么了?”   白玉堂简洁明了:“画。”   公孙就差没翻一个大白眼过去,不过白锦堂估计是习惯白玉堂的简洁明了了,还点头继续问道:“什么画?”   “以眼祭天,执柄妖刀,号令天下。”   公孙抽了一口气,以眼祭天?果然是那个传说中的阿若族么?   正想着,白锦堂就笑道:“果然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看来这事十成十是那个阿若族的后裔做的了。”   “阿若族?”   “恩,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个以眼睛为图腾的族群,公孙有过听闻。”   “那,如此说来,只要我们揪出那个阿若族的后裔,就能解开所有谜题了?”   公孙看看白玉堂:“得想个办法把那人引出来。”   白锦堂见展昭一直听他们说话也不插话,而且又一直笑眯眯的坏坏表情,就料想这开封府的猫必定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小猫,你不说话,其实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吧?”   展昭见白锦堂突然把话头扔给自己,摇了下头问道:“你们可有算过,迄今为止,有多少人在穹山上遇害了?”   公孙想了想,答曰:“按推算,应该有二三十人了吧?”   展昭摇摇头:“不止,二三十人只是我们目前所见,在此之前,穹山上失踪或是无故丧命的人可不止这些,尤其是,迷宫内有那么多具的无名尸骸。”   白锦堂看看展昭:“小猫,你想表达什么?”   展昭微微一笑:“那迷宫隐室内的墙上标明了只要集齐八十一人之目,再配上这妖刀泣雪垠刃便可号令天下,假如我是阿若族人,已经几近集齐了八十一人之目,那剩下的,便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无方可取的妖刀了……”   话至此,展昭故意微微一顿,公孙眼睛一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放出消息想引有能之士来寻妖刀,然后他再以此抢夺妖刀?这么说来,难怪这段时间忽然对妖刀的传言越传越狠,引得江湖中人心难耐。”   展昭笑道:“穹山上那么多古古怪怪的阵法都是为了对那些蜂拥而来的江湖人做筛选,若不是能过穹山上的玄天八门,那即便是进了洛羲府也破不了千机盘,这些人若是死在玄天八门里,正巧又充实了眼睛的来源。”   白锦堂道:“小猫,那穹山上的异象血云又该如何解释呢?若不是真的有那异象,也不可能引得如此多的人寻宝而来。”   展昭笑着回道:“那不过是他们做了些不高明的手脚,待明日血云出现,便可真相大白,现下有一事需要请大哥和先生帮忙。”   公孙和白锦堂异口同声道:“何事?”说完后两人互看了一眼,公孙皱了皱眉,白锦堂挑了挑眉,接着两人回头继续看展昭。   白玉堂有些无语得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开始有默契的?   展昭道:“明日一早请帮忙煎药,恩……要那种治重伤的药,若有人问起,也别告诉他们药有何用,只管煎药即可。”   公孙眨了下眼,笑道:“哦?这算是引蛇出洞?”   展昭眯着眼笑,然后转头看看白玉堂:“耗子,走了,回去睡觉了,明日逮大鬼了。”   白玉堂嘴角抽了下,展昭大咧咧得拽起白玉堂的袖子,拎着他就往回走,白玉堂难得得乖乖就范,被猫牵着走,等进了房间,就反握住展昭的手,问道:“猫儿,打得什么主意呢?”   展昭笑道:“明日你就知道了,现在只管睡觉就好。”   白玉堂知道展昭这么说便是有了十成的把握,这猫一向很精,过去见他办案,都是白玉堂还没清楚来龙去脉,展昭就已经把案给破了,让白玉堂不得不佩服展昭的推理能力,往往是一些不经意的小问题或者小事,都能成为那猫破案的关键,而且这猫很贼,经常就是知道了真相,还要戏作一番凶手,真是像极了猫的品性。   白玉堂还在想着,那猫已经伸着懒腰边打哈欠,边往床那走去,见那猫开始铺床,白玉堂就故意走到他的身后,展昭铺完床后就开始脱衣服,白玉堂站在他身后,感叹道:“猫儿,你怎么这么瘦?”   展昭皱皱眉,抬手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哪有瘦?”   白玉堂坏笑了下,伸手去摸展昭的肩膀,再到腰,环了环后把手放在上面说道:“还说不瘦,你看,肉都掐不到……”话落,又在展昭的腰间掐了几下。   展昭也掐掐自己的肉,正经道:“那是没有赘肉好不好?你这古怪耗子,到底睡不睡呢,你不睡我可先睡了!”   白玉堂往前贴了贴,点头道:“睡,一起睡。”   展昭晃晃脑袋,说实话白天精神高度集中应对那些机关他早就又乏又累了,所以也没多想,就钻进了被窝,蒙着脑袋开始大睡起来,白玉堂慢条斯理得脱了外衣后,也钻了进来,躺在展昭身旁,隔了会,他把手搭在展昭身上。   展昭终于开始有反应:“两个人挤,容易磕着碰着,你去那张床上。”   白玉堂又凑近了些展昭:“两个人睡一起暖和。”   展昭忍了忍,没说话,结果白玉堂见展昭不说话,就更加放肆得把展昭给搂了过来,展昭终于忍不住转过脸,却差点碰到白玉堂的脸,展昭忙后仰了下,微怒道:“白玉堂,你是不是在……”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白玉堂却是笑得妖孽:“是不是在什么?”   在勾引我?!   这样的话,展昭一下子还吼不出来,两个人虽说是玩惯了,不过分寸还是有的,展昭叹了口气:“别闹了,真困了,快睡。”   然后转身,闭上眼睡了。   白玉堂在展昭身后偷笑,心说这猫儿还真是不解风情,别哪一天自己把他给吃了,他还以为自己在闹着玩吧? 第26章 血云真相   第二天一早,白玉堂睁开眼,正打算起身,就有人一下压在他身上:“别动!”   白玉堂有些无语得掀开被子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某只猫:“猫儿,你躲被子里做什么呢?”   展昭笑道:“等鱼儿上钩,你一动,鱼就跑了。”   “可你也不用钻被子里压我身上吧?”白玉堂扭扭脖子,“不舒服的。”   “哪不舒服?”   “闷得慌。”   “我不闷呐。”   “所以是我闷嘛。”   展昭嘟了嘟嘴,正打算从白玉堂身上撤下来,谁知那白耗子突然一把将他搂住:“算了,闷就闷了,别动了,等下打草惊蛇。”   展昭很想揍人,这耗子怎么这么麻烦的?殊不知,此刻白玉堂嘴角正噙着一抹展昭看不到的笑意,还伸出一只手,在那猫的脑袋上撸着顺毛,估计吃豆腐都能吃得这么占理,还能表现得是自己吃了大亏的,也就这只白耗子了。   白玉堂心道:这猫儿的毛挺滑的,摸着手感不错。   隔了一会,门口传来脚步声,展昭微皱了下眉,轻声道:“快装病。”   白玉堂一愣,装病?要怎么装,一时分心,展昭就将他拽过来侧身躺着,脑袋朝内。   这时,门被人缓缓撬开,有人小心翼翼得潜入房间。   白玉堂微闭着眼睛,就感觉那人在放巨阙和泣雪的地方顿了一顿,接着,径直朝他们走来……   来人见床上的人全无反应,低声一笑,举起手中的利刃,一下就要砍下去……   寒光凛然。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一瞬间的工夫,白玉堂便反手将那利器架在来人咽喉之处,死死将人按在墙上。   展昭坐在床上,翘着个腿笑道:“就猜到你会忍不住出手。”   “你们……不是受了重伤,怎么会?”来人战战兢兢得看着白玉堂和展昭,一脸的难以置信。   展昭坏笑道:“煎个药就一定是受了重伤么?”   “你!”来人狰狞着脸愤愤道,“从没有人能从千机盘全身而退,你们破了千机盘,又取了那妖刀竟会毫发无伤么?”   展昭道:“也不是毫发无伤。”然后他揪起几根头发,很认真得说道,“其实还是伤了几根头发的。”   白玉堂无语,干脆点了来人的穴道又走回展昭身旁。   “哼,老夫既然落入你们手中,也没甚好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原来来人正是洛曦府的一家之主,周烬周老爷。   展昭笑道:“那你就是承认了?造成穹山上登山之人离奇死亡的元凶就是你喽?”   “老夫可没这么说!”   展昭摇摇头:“怎么,非要我把证据放你面前你才肯承认?”   “何来证据?展大人莫不是破不了案就硬把责任都推到老夫身上?”   展昭站起身,慢慢走过去:“你们卧房内,有一个三尺见高的白玉瓷瓶,那里面装了何物,想必周老爷应该比我清楚多了吧?”   周烬的脸色瞬时铁青。   展昭走到周烬身旁,一下出手摘掉了他的纶巾,周烬急得瞪大眼睛:“住手!”   展昭“哼”了一声道:“还在做着你的天眼梦呢?我告诉你,你额上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即开的天眼……”   白玉堂朝周烬的额头上瞄了一眼,就见他的额前有一块肉凸了出来,远远看去,还真的好像多长了一只肉色的眼睛,平时用纶巾一挡,倒是真看不出来。   “你胡说,我即将要神启天眼,只要得了这妖刀,便可天下无敌,从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展昭笑道:“不过是你额上的皮肤病变产生的肉瘤罢了,先生说了,这种肉瘤只要配以双花入水服用便可药愈,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你敢毁我天眼!”   展昭摆摆手,继续说道:“我明明是好心帮你治病。对了,你就是阿若族的后裔吧,知道你们祖辈为什么会传闻什么开启天眼,执柄妖刀即可取这天下?”   周烬磨了磨牙,没说话,只是怒瞪着展昭。   “其实你们先祖崇尚眼睛什么的并没有错,何况他们处理的只是将死者之睛,不过,你却为了一己私欲,故布迷阵,杀人取目,这便是大错;再来,你该清楚要取这妖刀势必要破了千机盘吧?千机盘的复杂程度我看这里你一定是最清楚的了吧?所以,能破解千机盘的人,必定是马中骐骥,人中之龙了,这为一智;而敢闯这千机盘,又需要何等的胆量加身,纵横驰骋?此为一勇;再来,估计连你都不清楚的原因,就是雪藏这妖刀的隐室内有大量的奇珍异宝,这可不是一笔小财,此为一富……”   白玉堂听到这里,莫名觉得心情大好,这猫,拐着弯儿夸自己的模样,真是可爱得像只摇着尾巴的黑猫崽。   展昭继续道:“所以你先祖说得妖刀者得天下,其实是要看人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你懂吧?”展昭指了指身后一身白衣的白玉堂,“其实这家伙挺符合的,不过他一辈子没那野心,得了妖刀也不会怎样,皇宫大院的高床暖枕,他可能觉得还没开封府的硬木大床舒坦,至于钱,他本就富可敌国了,所以更加不会在乎。”   白玉堂对天翻白眼,这猫,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呢?   周烬本就已经被展昭气的不清,听到这话,更是气得七窍冒烟。   “所以你搞那么多事出来,也是白搭。”   展昭正数落得欢,门外和公孙站了良久的白锦堂就忽然叫了一声:“小猫,血云又出现了!”   展昭打开门,就见白锦堂,公孙策,柏晋央等一众人都聚在门口,展昭微微一笑,把门开到最大,故意让内里的周烬也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今日就揭穿你的把戏!”   话落,展昭走到李奂面前,笑道:“李兄,借你的兵器一用。”   李奂想啊没想就把自己的武器魔冥双刃递给展昭,递完后才郁闷起来,南侠不是有巨阙么?怎么就问自己借起武器来了?不过不容他多想,展昭便接过双刃的其中一刃,施展轻功一跃而上房顶,紧接着,又借力轻然一跃,那灵活程度和跳跃的高度,让下方的几人人纷纷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好俊的身手!   白玉堂抱着双臂斜靠在门上笑:这世上除了猫儿的轻功燕子飞能做到如此高度,怕是没有人再办得到了。   几人仰着脑袋,就见展昭的身影没入血云之中,紧接着,血云中忽然一阵搅动,大片的血云竟然一下子散开了去,众人正在诧异,就见展昭已经下来,稳当当得落在众人之间,接着展昭将李奂的魔冥双刃插入土中,笑着招呼公孙:“先生,过来看看这刃上之物。”   公孙闻言走了过去,蹲下身在那刀刃上查看起来,看了一会,公孙眯了眯眼:“血蚊蝇?难怪了。”   一旁的柏晋央不解道:“血蚊蝇?那是什么?”   公孙站起身,看了眼柏晋央说道:“你自己过来看。”   柏晋央有些疑惑得走到刃旁,低头一看,才吓了一跳,那刃上满是细麻的红色虫子,长得有些像蚊子,但浑身的颜色跟血一样渗人。   “血蚊蝇也是吸血虫的一种,不过在我们中土比较难见,而且跟普通蚊虫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它不吸食活物的血,却偏爱死物,腐物身上的血,一旦遇见,必定群拥而上,将其内里的血吸食干净,一丝不留。”   “这……难道穹山上的那些尸体之所以成了无血干尸,是因为被这些虫子给吸干净了?”   展昭笑道:“正是如此,而且这虫子还喜欢在猎物上方群聚,经常会大片得聚在一起,通体红色的样子远远看去就像一大片血云,不过那些虫子极易受惊,一旦感觉到危险就会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柏晋央感叹道:“如此神奇,展大人是如何发现这血云即是血蚊蝇的?”   展昭道:“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这宅子这么大,按道理花草树木的品种应该很多,可他们却偏偏只种了那天竺葵,而宅子的外圈,又全种满了艾草之类的驱虫草,如果不是为了堤防什么,有何理由需要种那么多驱赶蚊虫的香草呢?”   “再到后来,我们在地底迷宫内发现了一具新鲜的尸体,我就觉得更奇怪了,按道理说在穹山上发现的尸体都是被吸成干尸的,为何独独这具尸体没事?这跟被泣雪吸尽人血的传言有相悖,让我不得不换个方向思考。”   “其实,那尸体没有变成无血干尸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他死在洛曦府内。”   “我之前在开封府的时候,有听公孙先生提到过这种血蚊蝇,当时觉得很是稀奇,就比较有印象,在看到这些后,就一下联想起来,洛曦府内之所以有那么多的防蚊草,尸体之所以没有被吸食鲜血的原因,正是因为那些血蚊蝇畏惧府中的天竺葵,不敢接近,所以经常会聚集在洛曦府的顶空,让外围的人误以为是天降神旨,妖刀出世……”   公孙忽然说道:“原来如此,难怪那些放了几日的棺材会发出奇怪的声响,正是因为尸体被血蚊蝇吸食之后,那些血蚊蝇想要出棺而发出的响声,开棺的时候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大部分血蚊蝇顺着棺材的缝隙飞出去了。”   屋内的周烬冷笑道:“哼,就算你能证明血云是什么破虫子,又如何能说明一切就是老夫所为?”   展昭摇摇头,心想这老头还真是冥顽不灵,该不会到现在还觊觎着泣雪吧?怕是就算把花瓶内的证物取出来,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承认自己杀人……   想了想,展昭说道:“周老爷,其实我们下到迷宫的时候,那人还有一口气尚在,他临死前,告诉我们一个秘密。”   周烬皱了皱眉,嘴巴动了动却没接话,冷笑一声后,他转头不去看展昭。   “他说,他不过是起夜时迷了路,不小心经过你们的房门前,看到了你们对着一只大花瓶祭拜,就被你们灭口,扔进了迷宫……”   “他说,他看到你取下纶巾后的额头,有一只奇怪的眼睛……”   “胡说八道!”周烬大吼了一声,“姬冷阎那家伙前日就已经死了,你们明明是昨日才下的千机盘,如何会听到他说的这些?!”   门口的几人纷纷大惊。   展昭微微一笑:“哦?原来你知道姬冷阎已经死在千机盘内了么?我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呢。”   *******************************************************************   后台番外第三则:   一天拍摄结束后,展昭和白玉堂正打算收工回家,就见剧组那放了一块崭新的牌子,展昭立马拽着白玉堂就奔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展昭便笑了。   只见那牌子上写了:《半江秋月一江春》主角腹黑等级PK赛   展昭指着牌子上自己的名字,神气活现得对白玉堂道:“看到不耗子,我的腹黑指数比你高哟!”   白玉堂看了一眼,只见牌子的最上方这样画着:   《半江秋月一江春》主角腹黑等级PK赛   (★数越多代表腹黑指数越高,☆代表★的一半状态)   展昭腹黑指数:★★★★☆   白玉堂腹黑指数:★★★   白玉堂抽了抽嘴角,揉了揉猫毛后,继续往下看,接着感叹道:“果然呢,公孙的腹黑指数最高。”   展昭凑过去看,就见下面跟着的几人:   公孙策腹黑指数:★★★★★   庞统腹黑指数:★★★   包拯腹黑指数:★★   ……   展昭刚要发表意见,就看见身旁的白玉堂不断在那揉眼睛,展昭凑过去,不解道:“怎么啦?眼睛不舒服?”   白玉堂摇摇头,一副难以置信得表情道:“猫儿,我是不是看错了,你看我大哥的腹黑指数……”   展昭闻言回头去找白锦堂的名字,找到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白锦堂腹黑指数:★★★★★☆   “居然,比公孙都多么?不会吧……”   两人正在费解,就听见身后有人说了句:“你两干嘛呢?”   两人回头,就见公孙正站在两人身后。   公孙也看到了排名,想了想,说道:“听说剧组就是按照这个来设计我们的腹黑等级的。”   展昭看看白玉堂,白玉堂也看看展昭,莫名觉得风吹得好冷。   公孙拿起牌子下面的擦板:“所以,剧组一定搞错了点什么。”话落,他把白锦堂后面的★全给擦掉了,一个不留。   擦完后,公孙笑眯眯拍拍手:“按这样拍就可以了。”   接着,心满意足得转身走了。   展昭:“……这事,要告诉大哥么?”   白玉堂:“……等你的腹黑指数高过公孙了……再说吧……” 第27章 重返开封   身边的人都是一怔,心道:没想到这看似儒雅的御猫竟如此狡猾!故意让姓周的自己露出破绽!   周烬被展昭的话噎住,半晌才怒瞪着展昭道:“你……你套我话!”   展昭挑挑眉:“你若没做亏心事,就不会被套出话来了呗。”   周烬刚想回话,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声声熟悉的喊声:“老爷,老爷……你在哪里?”   周烬知道是自家夫人的声音,急忙喊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话落,只见周夫人抱着一个大花瓶,有些不稳得走了进来,身后周管家一脸担忧得跟着。   “老爷,老爷,你可有取到那刀?”   周烬有些绝望得看了看自己略带疯癫的发妻,又看了看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轻叹:“夫人……”   “老爷,快,快,取了那刀就可以开天眼,开了天眼就可以知道我们的孩子在哪里了,你看,老爷,我把花瓶都拿来了,快开天眼看看我们的孩子在哪里?我好想阿煜,好想他……”周夫人眼神中带着忘我的激动与喜悦,全然不知现下自己丈夫的处境,只是一味催促着自己的丈夫。   “老爷,夫人她……”周管家有些为难得看着周烬。   周烬被点了穴动不了,只能叹气。   那周夫人见自家老爷不动,便又捧起了花瓶,颤颤巍巍得想要递上前去,却不想,手没抓牢,花瓶一下摔在了地上。   “哐当——”   花瓶摔成了许多碎片。   一粒粒黑白色带着红丝的东西蹦了出来,散了一地。   众人看见瓶中的东西,纷纷难以置信,那闵舞雪更是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白玉堂皱眉看看地上的东西,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走出门去。   那周夫人却是像被砸了最珍贵的宝物,吓得急忙趴在地上把那些东西擼进怀里,嘴里还喃喃着:“阿煜,阿煜,我的阿煜,不见了,阿煜……不要怕,娘很快就来寻你,不要怕噢……”   周管家看不下去,拉住周夫人的身子一把拽起:“大夫人!别再糊涂下去了!”   “哗啦”一下,周夫人拾起的那些东西再次掉到地上,有些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得更远了些。   那些,一颗颗,黑白分明,甚至夹带着血丝的眼球就这样躺在地上,看着洛曦府的一家人。   周夫人突然傻愣愣得看着那些眼珠,隔了一会,忽然捂住脸,坐在地上无助得放声大哭起来。   地上的眼珠不会再动,只是孤孤单单得望着,望着……   这之后,白锦堂放了信号弹找来了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带官府的人来抓凶和处理后事。   展昭坐在洛曦府的大门前,有些无精打采得望着天空。   白锦堂走到展昭身旁,也坐下,笑道:“小猫,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展昭回头,见是白锦堂,才摇头说道:“只是在想一些问题。”   白锦堂道:“是什么问题呢?”   展昭道:“我原本以为他们杀人取眼的目的是为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天下第一,可是刚刚看那周夫人,才知晓原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骨肉……这么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白锦堂摇摇头:“小猫,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管这目的有多伟大,有多感人,有多正义,但只要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危,便是错,行了错的事,做了坏的人,就势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担负责任。”   展昭想了想,才释怀道:“大哥说的在理,种了什么样的因,就会结怎么样的果,是非对错,当理性处之,绝不可意念而为。”   白锦堂笑着点点头。   展昭站起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问道:“对了,大哥,你说要不要告诉柏晋央实情?”   白锦堂一挑眉,有些赞许得看展昭:“什么实情?”   展昭道:“柏晋央便是周夫人口中失散多年的‘阿煜’。”   白锦堂笑道:“你如何得知柏晋央便是当年失踪的稚儿?”   展昭道:“起先倒也没想到,只是在千机盘隐室内的壁画上,无意间发现那阿若族号令天下之人正佩戴着天玄地黄石,当时就有些奇怪,因为大哥之前说是神机老人临死前将天玄地黄石交给了自己的关门弟子鲁尹,看这壁画的意思,天玄地黄石应是阿若族的圣物,而洛曦府中的千机盘又是神机老人费尽心机所造,如此一来,神机老人必定是和阿若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之后又联想起当初周老周管家说的话,他曾说过周家老爷有一子,但在十多年前被仇家掠了去……我当时就想,能上这诡阵重重的穹山,又轻松将周家小少爷掠去的人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再一回想起大哥说的神算子鲁尹曾将五岁的柏晋央放在柏府门口这事,就觉得有一种推断越来越有可能。”   白锦堂点头:“说下去。”   展昭呼了一口气:“展昭推测那神机老人也是阿若族人,因此他的弟子神算子鲁尹也清楚关于阿若族的一切,神机老人仙逝后,鲁尹洞察了周烬想要靠阿若族古老祭祀的方法赚取天下的痴念,于是便将周烬的独子和天玄地黄石都带走,想来,鲁尹是希望周烬一家可以入世寻子从而放弃那个疯狂的念头,所以才特意将夺来的孩童交给口碑不错,家财殷实的柏家抚养,又怕这孩子将来会学坏,故而让大哥帮忙‘关照’,这也解释了为何柏晋央身上会有地黄石的原因……只可惜,那周烬早已被欲望蒙蔽了双眼,根本就没有尽力出来寻过自己的亲身骨肉。”   白锦堂笑道:“小猫果然不简单,玉堂当真没选错人。”   展昭转头看着白锦堂笑:“那大哥的意思是说还是不说呢?”   白锦堂想了想,回道:“这事,待我试他一试。”   展昭动了动眼珠:“大哥是要试那柏晋央的人品么?”   白锦堂微微一笑:“正是。”   ……   半日后,几人下山。   “有一事我还未想通,你究竟是如何得知周氏夫妇房内的花瓶里装着那些眼珠的呢?”   展昭抓了抓脸,看着公孙道:“这个嘛,说来惭愧,其实当初调查的时候,除了让周管家带我每间房走一遍,我自己也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掀开每间房的瓦片观察过,当时从高往下看的时候,就发现那花瓶内装着很奇怪的东西,不过那时没有多想,后来看了那些壁画才觉得那花瓶有异。”   闻言白玉堂却是皱了皱眉:“猫儿,你竟没听我的话,私自在洛曦府内乱走?”   展昭忙道:“周管家带我走过一遍后,我便将所有的路都记熟了,确保不会走错才自己去做调查的。”   白玉堂道:“即便是你记熟了路,也不可胡来,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必须叫上我,听到么?”   展昭撇撇嘴,还是不情不愿得应了声“好”。   公孙想了想,说道:“所以那周烬脑门上有‘天眼’的事,也是你偷窥时候发现的?难怪会问我脑门上瘤症的治法。”   展昭有些无力道:“偷窥?先生就不能换个……额,优雅点的遣词?我只是在单独调查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周烬取下纶巾后的样子罢了。”   公孙道:“窥探,窥视,窥伺,闚伺,狙狙,狙候,伏伺,狙觑,选个?”   展昭无语,先生真是高才呐!为毛随便说的几个就全是贬义的!清了清喉咙,展昭转头看一旁的白锦堂:“大哥,你之前不是说要试柏晋央,结果如何了?”   众人再次感叹某只猫岔开话题的能力。   白锦堂回道:“恩,我告诉他这府中某处有一大笔的财富,只要他用地黄石跟我交换,我就告诉他宝藏的地点,不想他断然拒绝了,说地黄石是他从小佩戴之物,若是我要借去几日的话自然可以,但若是要他出卖或者割舍却是万万不可,这之后还把我骂了一顿,说府上的宝藏不管主人还在不在,都应交由这洛曦府的人,说我想要私吞的做法是没有江湖道义的……别看这小子在江湖上比较混,不过人品却委实不差。”   “所以大哥把实情告诉他了?”   “便是如实说了。”   “那……”   “相认了。”   展昭回头,看着已经愈行愈远的洛曦府,微微一笑。   一句相认,便是千言万语也道不清,言不明的辛酸呢。   “然后我顺便提了提湖底隐室内的那些奇珍异宝,柏晋央便以自己年纪尚幼不懂理财的理由,让我帮他处理即可。”   展昭,白玉堂和公孙策看着一脸笑意的白锦堂,莫名一齐想到了两个字:奸商!   好不容易下了山,白锦堂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展昭,白玉堂和公孙策说道:“我需要先行一步了,离开夜阑帮太久,必定积压了许多的事务。”   展昭道:“大哥若是有事自可先行,我们也打算回开封府了。”   白锦堂看了看白玉堂:“玉堂,你也许久没回夜阑了,不如同我一道回去?”   白玉堂道:“不用了……对了,把你那些人都撤了吧。”   白锦堂一愣,随即一看展昭,便笑了:“好,那些人原本也只是为了保护你,不过你身边既然都有这只猫了,我看也就不需要了,只是这么一来,心爱弟弟的状况我就不能时刻掌握了呢!”   白玉堂冷哼了一声。   白锦堂又看看公孙:“改日定来开封府拜访一二。”   公孙摇了摇羽扇,微微一笑:“希望再见不会是在开封府的公堂。”   白锦堂“哈哈”大笑了几声,翻身上马便御马前行,不久便没了踪影。   展昭,白玉堂又开始无奈得拉着公孙和他的那头小毛驴慢慢悠悠得回开封府,只是没行多久,就看到前面奔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展昭定睛一看,发现来人居然是赵虎。   赵虎驾着马气喘吁吁得奔到三人面前停下,上气不接下气得说道:“总总算……是找到…你们了,白……白少侠,蒋蒋……四爷受了伤!大人,大人喊你们赶紧跟我回去!” # 第二卷 ·傀儡偶师 第28章 黑衣偶师   四人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眼见着就要进入京城的地界,白玉堂却突然说要在一旁的酒楼休息一会再走。赵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略有些不解得看展昭,明明白玉堂是最心急回开封府的那个,怎么现在一下又说要休息?展昭微微一笑,看了看已经喘得脸色有些发白的公孙策,小声说道:“你别看这耗子平时冷漠得不行,其实心眼还是挺好的。”   赵虎眨眨眼,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公孙,再眨了眨眼,跟着展昭往酒楼里走。   白玉堂的确是担心蒋平的伤势,恨不得立刻能赶到他四哥身前,只是,他也考虑到了公孙策,公孙策毕竟不是练武之人,他白玉堂和展昭或许能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得赶路,但是公孙却未必,所以,适时的休憩是必要的,只是白玉堂这人素爱干净,就算是小小的休息也一定是要找最好的地方。   上了酒店二楼,白玉堂随意点了些菜便坐下来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展昭坐在他对面,见白玉堂一脸眉头深锁的样子,便帮他倒了一杯茶,说道:“玉堂,赵虎说了四哥伤势不重,先生不在,包大人肯定也已经为他请了大夫,你别太过担心。”   白玉堂转过头,看了眼展昭,见展昭正在为自己斟茶,不禁眉头一松。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猫,心情都会好上一大半。端起茶杯,刚打算喝上一口,忽而听见茶楼下面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四人一愣,就听见楼下有个孩子哭闹道:“爹爹,我要那个娃娃嘛,呜……爹爹给我买嘛……呜……”   赵虎凑过脑袋往下看去,就见一楼那有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拽着身边大人的衣摆,哭得稀里哗啦,这小孩倒是长得虎头虎脑尤其可爱,只是那小手不知道抓过多少东西,又在自个儿脸上抹来抹去的,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很快就成了脏兮兮的花猫脸。   “宝宝乖,回去让你娘给你缝一个娃娃,爹爹没带那么多钱,买不了这么好的娃娃。”那孩子的爹爹显然是个老实人,手忙脚乱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只好一边帮孩子擦着哭脏的脸,一边拉着孩子的手想要带他离开。   “我不要……我就要那个娃娃……呜……爹爹不疼宝宝……爹爹坏!”那孩子丝毫不肯退让,站在店中央仰着脖子,哭得越来越起劲。   “你这孩子!爹爹已经陪着你跟着那个人的跑了一整天了,再不回去你娘就该担心了,快,跟我回家。”男人抿了抿唇,拖着孩子就打算往外走。   结果那孩子死拽着酒店的门板就是不肯走,哭声越加响亮,整间酒楼的人都微微皱起眉来,有些嫌吵的人都已经开始不满得投诉起来。   店老板见父子俩影响到自己的客人,忙上前推道:“走走走,进来又不吃东西,小孩子还吵吵闹闹的,赶紧出去,别耽误我做生意。”边说边去扯小孩子扒拉在门板上的手,也不知是不是用的力气太大,那小孩子哭得更加卖力。   展昭看不下去,正打算出手,却听见有一个分外淡然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明明不大,却让整间酒楼的人都听得很是清楚。   “这个给你,乖,不哭了。”   酒楼里的人纷纷转过头,只见一个人,一身如夜色般的黑衣长袍,一头并未梳髻的长发几乎要拖曳到地上,身材修长却又不显瘦弱,而最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在那个人的左边肩膀上,坐了一个精致的人偶,也是一身黑衣,头发长的可怕。他背对着所有人,弯下腰,将手中拿着的另一个漂亮娃娃递给一直在嚎啕大哭的孩子。   那孩子抽了几下鼻子,接过黑衣男子递过来的娃娃,真的不再哭了。   “这……大老爷,这个娃娃很贵的吧?我们……真的没钱买……跟了您一天,其实就是为了让孩子多看两眼娃娃解馋……”孩子的爹爹有些为难得看着黑衣人,想把孩子手中的娃娃还给他,可是孩子却抱得紧紧的,还一脸倔强得看着自己。   “没关系,就送给你的孩子了。”那黑衣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声音清淡得好似雪夜腊梅,那孩子的爹爹一愣神,就见黑衣人颇是优雅得转过身。   他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却让酒楼里一大半的人忘记了去夹菜喝酒。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正面。   这人,长得太过妖魅,也太过漂亮,或者说,过于精致……如果说白玉堂的相貌是邪中带魅,那这个人,便是妖中带魅,而且,有种极为不善的感觉……   无论是皮肤,五官亦或是黑衣下的身材,都好像是精心设计过一般,无可挑剔。   而那个坐在他肩膀上的人偶,居然跟他有着八分的相似,若不仔细看,可能还会以为是坐着一个较小的孩子,这倒令原本诡异的他看上去更加诡异。   公孙看了看那个黑衣人,再看了看那孩子抱在怀里的人偶娃娃,忽然说道:“他送给那孩子的人偶,做工很精细呢,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啊,他就这么简单得送掉了?”   赵虎有些不明白得抓了抓脑袋,问:“再精细也就是个人偶娃娃嘛,送人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公孙撇撇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懂,真正做的好的人偶,可是千金难求的,那些人偶身上的一针一线,从头发丝到穿衣的材料都是很有讲究的,我听说有一些人偶都是从真人身上取材的,有很多富商都会收藏这些东西,而且据说,做得越是像真人,就越具有灵性,有的,甚至可以和主人交流,帮他做事……”   赵虎咂舌:“这么厉害啊?”   公孙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唐朝的时候,有个富商找了个人偶师做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那人偶的头发,衣服什么的都是从那个富商身上得来,听说做完后,那人偶便能自己动起来,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富商很高兴,教人偶经商之道和算术营运,于是白天的时候他自己打点生意,晚上的时候,那个人偶就会帮他结账算钱,时间一点都不耽误,富商的生意由此也蒸蒸日上。”   展昭摸了摸下巴:“哦?还有这么离奇的事?”   “只是后来,出了件可怕的事……”   赵虎凑过去了些:“出了什么可怕的事?”   “那人偶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不甘居于人下,便想要代替那个富商,成为真正的人!于是,他开始一点一点吃了他……”   “什么?!”赵虎惊得大叫起来。   公孙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那个人偶,每天活生生得吃掉他主人的一部分……等人们发现那富商的时候,他已经被吃得没剩下多少了,最恐怖的是,他裸露在外的那颗心还一直跳动着,血淋淋的……”   赵虎只感觉一阵恶心。   “后来那个人偶和人偶师都被人们烧死了,不过,最终那富商也没活下来。”   赵虎脸色煞白:“先生,你打哪儿听来的故事,只是讹传吧?”   公孙耸了耸肩,看到赵虎脸色,顿时感觉心情良好。   展昭无奈得摇了摇头,白玉堂面无表情得看着窗外,隔了一会,同时叹气。   赵虎刚想再求证一下下,就看见那黑衣人慢慢走上楼来,朝着最里边的一间包厢走去。   盯着黑衣人看了会,赵虎终于管不住好奇心,出声问道:“请问,你是人偶师么?”   本来也就是随意的一问,结果那黑衣人就真停下了脚步,赵虎一愣,就见那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抹妖异的笑,微微侧过头,声音不轻不重得说道:“我的确是哦,人偶师。”   赵虎瞟到他肩头的那个奇怪的人偶,想到之前公孙说的故事,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句:“那个……请问,你肩上的那个人偶怎么卖?”   黑衣人靠在四人的包厢门前,笑得愈加诡异:“这个人偶,不卖。”   看到这样的笑容,赵虎完全怔了。   公孙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了黑衣人肩上的人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刹那的时间公孙觉得他肩头那个人偶似乎露出了和他主人一样诡异的笑容……晃了晃脑袋,呷了口茶,公孙心想一定是这几天接连赶路太累了,幻觉,幻觉……   展昭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黑衣人,再看了看呆呆的赵虎,在桌子底下伸脚,一踹,赵虎立马清醒过来,咳了一声看着黑衣人道:“哦?为什么不卖呢?”   黑衣人笑着摇摇头:“他不适合你。”   赵虎一脸郁闷,“怎么不适合我?”   黑衣人用手指勾了勾人偶的发丝,笑道:“我做的人偶一定要漂亮。”   赵虎看看公孙,心想这漂不漂亮跟适不适合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结果就听见那黑衣人笑着说道:“而你,太难看了。”   赵虎嘴角抽搐,话说他赵虎的确是比不上展昭跟公孙策有那样出众的外表,更不敢和白玉堂那种漂亮到侵袭人眼睛的美貌相提并论,可他赵虎好歹也是一铁铮铮的汉子,倍有男人味,就算说不上英俊,那也是霸气十足好吧,长得难看?活那么大还真没被人这么说过……这……真是严重伤害了我们赵虎的自尊心!   不等赵虎消化完黑衣人的话,就听见黑衣人又说了句:“如果是他的话,我倒是很愿意为他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偶。”   包厢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几人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   衣白胜雪,雪玉城倾,倾堂湮世。   白玉堂。 第29章 鬼泣迦邺   看到那人偶师如此直白的目光,展昭也禁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偶师给人的感觉不太好,转头看了眼白玉堂,就见他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冷冷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莫名的,展昭心里隐隐觉得不爽,至于是怎么个不爽法,展昭自己也说不出来。   谁知那人偶师居然就这样走了进来,接着明目张胆得盯着白玉堂打量了起来,就好像,在观赏一件精美的奇珍古玩,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展昭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正要开口,就见白玉堂抬脚轻轻松松一勾放在身旁的佩刀,泣雪瞬间飞弹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雪影,一下钉在了黑衣人身后的墙上。   刀风拂起黑衣人的衣摆,又在一切静止后,落下。   一抹血迹从人偶师的脸上慢慢淌下,他用右手轻碰了下左脸上流下的鲜血,笑得有些玩味:“哦?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在这里看到这把妖刀的主人,呵,可真是有趣了。”   一旁的公孙微微一怔,就见展昭已经警觉得眯起了眼睛。   赵虎还有些摸不清头脑,问展昭:“头儿,他说什么妖刀呢?”   展昭微皱了下眉,没有回答赵虎的问题,而是直视着黑衣偶师:“在下开封府展昭,敢问阁下是?”   那黑衣偶师毫不避忌自己的目光直直打量展昭,那表情,似乎也很满意展昭的相貌:“展昭?我在西域也有听过你的名号,不过未曾想到堂堂南侠原来不是虬须大髯,竟长得如此……”   不等黑衣偶师的话说完,白玉堂便是一掌袭了过去,谁知那黑衣偶师居然完全不躲,直受了白玉堂的一掌后被震到门上一口鲜血喷将而出。   白玉堂站到展昭身前,挡住那人看向展昭的视线,见黑衣人全无招架之力,微一皱眉,此人竟不会武功?   那黑衣偶师抹了下唇角的血迹,咳了很久后,抬头看着白玉堂,笑得越加轻佻:“这么护着他?为什么?兄弟?呵,不像……难不成,情人?”   等他说完这句后,一直不声不响观察黑衣男子的公孙忽然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古楼兰的鬼泣迦邺?”   黑衣偶师一挑眉,转头看向公孙策:“哦?中原竟然还有人能认得出我?不简单哦!”   展昭,白玉堂和赵虎纷纷都看向公孙,表情非常一致得像是在问:那是谁啊?   公孙忙解释道:“迦邺是西域最有名的傀儡偶师,听闻他做的傀儡偶人连鬼神见了都要恸哭,所以他又被人们称为‘鬼泣’。”   那迦邺低低笑道:“你跟他们是一路人?长得可真是斯文干净……”   公孙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得还嘴:“哪敢跟阁下妖孽众生的皮相相比?”   迦邺倒也不生气,只是转身走到泣雪身旁打量起来,然后笑道:“妖刀认主,风云际会,难怪引得三界群魔乱舞,泣雪垠刃,啧啧……”话落,刚想伸手触碰刀身,那刀却起了强烈的嗡鸣之声,像是排斥他人一般,迦邺摇头笑笑,没有继续伸手向前,只是再看了一眼冷漠傲桀的白玉堂,翩然离去。   赵虎见迦邺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得说了句:“这人真是奇怪。”   “几位爷,您点的菜来咯!”   等小二将几人的菜放好离开后,展昭才朝公孙问道:“先生,那个迦邺究竟是何人?”   公孙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传闻他做的偶人都是有价无市,而且他为人很古怪,喜欢样貌好看的男子,若对方模样符合他的口味,他甚至可以无偿帮人做偶人,但若长得难看,他连理都不理,还会嘲弄上一番。”   展昭转头看身旁的白玉堂,心道:白耗子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乱放秋波,乱勾引人,乱没三从四德……   白玉堂感觉到展昭的目光,也回望展昭,心想:这猫儿长得比较耐看招人,稍不留神,就给人瞧上了,真是一刻离不得。   展昭见白玉堂回望自己,颇是不服气得朝他挑眉。   白玉堂眨眨眼,觉得这猫的表情,怎么看都让自己喜欢,于是干脆肆无忌惮得看展昭。   赵虎一边夹着菜,一边看展昭和白玉堂“眉来眼去”。   公孙咳了两声道:“不过还有一个传闻。”   三人回神看公孙:“什么?”   公孙喝了口茶,很认真得想了想说道:“听说,那鬼泣迦邺活了上百年了。”   展昭纳闷:“不会吧,那人虽然鬼气了点,不过怎么看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上百年不是都成精了么?”   公孙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反正都是传说的事,没个准的,以讹传讹的事多了去了。”   “可是他一看到玉堂的刀就知晓刀的来历,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白玉堂闷骚了很久,才不轻不重得说了句:“他身上没有内力,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赵虎一边嚼着饭一边说道:“诶,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人都走了,我们还是赶紧吃完饭回开封府吧!”   众人一想也是,于是便开始吃饭。   等几人赶回开封府,赵虎便直接拉着几人去了蒋平所在的房间,蒋平正坐起在床上喝粥,一见白玉堂进来,差点没把碗给弄翻了,手忙脚乱了会,才抬头,嘴角的两撇小胡子微微上翘:“哟,老五,来了?”   白玉堂见蒋平没有大碍,能说能吃,便安下心来,走到蒋平身边道:“四哥,先让公孙先生帮你看下。”   蒋平摆手道:“你四哥我没大碍,是包大人不放心,非要人把你们寻回来,我都说没那必要了嘛……”结果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公孙按住开始把脉,蒋平还欲说话,公孙就瞪了他一眼,蒋平立马缩着脑袋噤声。   一句话,这开封府,宁得罪包大人,也决不能得罪公孙策!包大人是面黑,公孙策……那可是心黑……   公孙把完脉后起身,看着蒋平说道:“四岛主运气不错,是没大碍,不过,伤你的那个人是谁?武功不错的样子。”   蒋平抽回手,谄笑着说道:“四爷也想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可要不是我水遁逃得快,估摸着现在躺这的就不是四岛主而是死岛主了。”   白玉堂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平叹了口气,说道:“也怪我多事,来开封的路上遇见个带着布娃娃的怪人,就上去问了几句,结果那人居然笑我长相鄙陋,不堪入目,乖乖隆滴咚,你说老子长得丑招谁惹谁了,再说道上哪个对我不是客客气气的,哪受过这鸟气,那还不得出手教训教训这家伙……结果一出手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还好附近有条河,于是我就水遁了。”   展昭听蒋平这么一说,顿了下才问道:“四哥说的那个怪人,是不是头发老么长,穿着黑色的衣服,长得妖里妖气,一边肩膀上还坐着个人偶娃娃?”   蒋平立马抬头,眼神那叫一个惊讶:“展老弟,你也见过那怪人了?”   展昭看看白玉堂,就见白玉堂微锁着眉头:“我们在回来的路上见过,那人是西域的傀儡师——鬼泣迦邺……不过,我试过他,应该不会武功才对,怎么……”   蒋平咳了两声说道:“其实我也没看到他有所动作,可就是发现自己全无招架之力,我还觉得奇怪嘞,难不成……妖术?”   展昭想了想,对白玉堂说道:“玉堂,看那迦邺的路线,该不会,是往开封府而来得吧?”   白玉堂冷冷一笑:“来了更好。”   他虽没说为何更好,但是在场的人见他的表情却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想这白老鼠生气了……   展昭突然问蒋平:“对了,四哥,怎么突然想到来开封府?”   蒋平楞了下,还没从之前的话题里反应过来。众人扶额,展昭扯开话题的本事,那是见长啊!隔了会,蒋平才像是明白展昭问得什么,忙道:“这不是为了咱家五弟嘛,前些日子大嫂说天气转凉了,也不知道五弟何时才会回陷空岛,怕五弟穿不惯外面的衣服,干脆就做了一些御寒的衣物让我捎带过来,不过前几日我一水遁衣服就浸了水,还好来这已经洗干净晒干了,不然让大嫂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说完蒋平还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另一旁桌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说道:“对了,展老弟,大嫂也给你做了一件,看看合不合身。”   展昭眨眼睛,一指自己:“我也有?”   蒋平点头,心想自家那嫂子对五弟和展昭好得跟对自己儿子有得一拼了,什么事都考虑得一应俱全,面面俱到。   见蒋平点头,展昭笑得眼睛都快没了,立马就跑到一边去看卢秀秀新做的衣裳,就见桌上放了一件全白色的袄和蓝底白边的袄,不用说了,全白的肯定是给那白耗子的,至于这蓝底白边的自然是给自己的了!这袄的质地极轻极软,料子一看就是上上乘,手工好得就是那御织师都要自卑,领口袖口还嵌着软软的白狐绒毛,端得是精致耐看,而且这衣服穿在身上绝不会有寻常袄衣的厚重之感,只会觉得舒适暖和,展昭自是喜不自胜,笑道:“大嫂这手艺真是巧夺天工,改日一定要亲自登门道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玉堂闻言凑到展昭身旁笑道:“好啊,何时?我让人先去备着好酒等你。”   展昭想了想道:“等把这鬼泣迦邺的事解决了再说吧,我总觉得那人鬼气森森,定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白玉堂点头,回望蒋平道:“也好,四哥你就安心在开封府养伤,我跟猫儿去探探那怪人。” 第30章 飞星将军   这之后,展昭去见了包拯,把这次穹山上所遇之事都说了一遍,包拯详细问了一些问题后就放展昭回去休息。展昭一出门,就见白玉堂站在一棵雪梨树下,正仰头看着纷纷扬扬梨花摇霰而下,雪白的梨花瓣儿落在白玉堂的发间,肩膀,白裳,仿佛融入他的身体一般……   黎雪染晕,风华一世。   展昭看着这样的情景,竟有些呆了。   白玉堂回头,见展昭正看着自己,轻轻一笑,肩处的长发散落而下,他微微侧头,轻唤了声:“猫儿。”   展昭忽然就觉得,整个世界仿佛消失不见,眼前就只剩下一个人。   只是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微笑,竟已经美得让自己挪不开目光。   直到白玉堂唤了第二声“猫儿”,展昭才晃了晃脑袋,走到白玉堂身旁站定,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雪瓣,白玉堂只是一直看着展昭,并未说话,拍完白玉堂身上的雪瓣后,展昭忽然觉得有些莫名,收回手,刚想说话,就看见白玉堂那直接入骨的眼神,展昭笑笑,伸手在白玉堂脸上轻抚了一把:“我还当是哪位绝代佳人站在这梨树下呢,原来是你这只白耗子。”   白玉堂笑着摇头,凑近到展昭鼻息之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缓缓说道:“你这猫儿,又逞嘴舌之快,我若真的……”   “这青天白日的,你两就非要在这么醒目的地方卿卿我我?”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回头,就见门口站了一束发锦衣之人,一脸好笑得看着他们。   展昭楞了下,站开了一步问道:“飞星将军,你怎么来了?”   白玉堂皱眉,飞星将军?大宋的飞星将军只有一个,便是太师庞籍的大儿子庞统。   白玉堂本对官场之事并无兴趣,但自从接触了这猫,也就熟悉了一些官场上的事,这庞统也算是大宋名将,骁勇善战,战功赫赫,而且不但在沙场上驰骋万里,这为官之道也跟他爹庞太师学得丝丝入扣,不遑多让。   庞统自顾自走了进来,看了眼展昭,又瞧了眼白玉堂,笑道:“我听包大人说这几日展护卫有事不在开封府,没想到今天便是回来了,可巧,这位是……”   展昭道:“这是展某的好友,白玉堂。玉堂,这是庞将军。”   白玉堂微一点头,并没有搭话。   庞统倒也没说什么,也点头算是跟白玉堂打招呼,完后问展昭:“公孙也回来了么?这一路可好?有没有伤到或者不适?他身子一向比较单薄,舟车劳顿恐伤及他的身体……你们出发前也不知会我一声……”   还不等庞统絮叨完,展昭一脸我就知道你憋不住要问的表情看庞统。   庞统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算了,我自去看他……帮我跟包相打声招呼,谢啦。”话落,快步朝公孙的屋子走去。   展昭叹了一口气,对白玉堂道:“京城里,有一个人让先生最头疼。”   白玉堂难得不相信道:“这世上还有让公孙麻烦头疼的人?”   展昭道:“当然有,倒也不是麻烦,只是这家伙跟牛皮糖似得黏着先生。”   白玉堂挑眉,心想,大哥有情敌!于是赶紧打听道:“是谁?”   展昭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看公孙的屋子,小声说道:“我们去得月楼吧,路上我再告诉你。”   白玉堂点头。   于是一猫一鼠就溜出了开封府,展昭在路上如数家珍得跟白玉堂解释道:“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啊,那不就是方才进去的飞星将军庞统!我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皇上邀所有大臣一同赏月,还说可以携带家属,包大人未有成亲,就死皮赖脸得非拽着我跟公孙先生去,说是充场面,我跟公孙被他磨得没办法,就只得去了,谁知宴席到一半皇上忽然诗兴大发,说要臣子临时以月作诗,接龙赛,谁接不上就要挨罚,而且规定每人一句,句中不得含有月字,又必须含有月意。”   “等陛下起了头后,就开始了接龙,几轮下来后又轮到了包大人,大人一下子没接上,皇上刚要开罚,公孙就随口接了句‘折桂上青天,扶摇万里云’。众人皆是叫好,明眼人一听就明白公孙这句可是暗喻包大人,青天为民,匡扶社稷,连皇上听了都觉得好。又过了几轮,都变成了先生来对接,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庞统还在跟公孙对诗,最后先生一句‘九霄云响蟾宫怯,广寒怎赛人间景’博得了满堂彩,尤其是那句‘广寒怎赛人间景’可是十足得拍皇上马屁,那些大臣们当然是叫好不已,自是把晚宴推向高|潮,那庞统就算再有大词大阙,也不敢再说了,于是先生就这么赢了。”   “就这之后,庞统就经常借由让公孙教导诗词歌赋的理由,跑来我们开封府找先生,粘先生粘得可紧。”   白玉堂无语,公孙策拍马屁什么的,也是一绝啊!隔了会,白玉堂不解得问道:“等一下,公孙先生的强项也不是诗词歌赋呀,这找人的借口也太拙劣了一些?”   展昭一阵无力,两手一摊:“可不就是,摆明了司马昭之心啊!”   接着展昭默默想了想,咋舌道:“说不定他们当将军的觉得跟人谈论诗词歌赋就是……谈情说爱?”   白玉堂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得月楼,刚一走进,那陆掌柜就马上迎了上来:“展爷,白爷,两位是要吃饭么?楼上雅间请喽!”话落亲自走在前边带路。   展昭笑道:“有劳陆掌柜了。”   结果刚上了二楼,路过第一个雅间,就被人一下叫住:“哟,这不是展护卫吗?”   展昭闻声吓了一跳,心说这声音真是耳熟得让人寒毛起啊,回过头,就见那雅间里做了两个人,正对着自己笑。   展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还差点踩着白玉堂的脚,里面人马上抬手招呼他道:“跑什么跑!赶紧进来!”   展昭开始犯难,这两位都穿着便服,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自己到底要怎么回?就这样,展昭站在门口尴尬了半天:“皇…皇……八……”   那位年纪稍长的人站起身,拽着展昭的臂膀就把人拖了进来:“瞧你这记性,不过是换个袍子,龙公子和八爷都认不得了?”   展昭嘴角抽了抽,看了眼坐在内里一直微笑着看自己的人,恭敬得低头唤了声:“龙公子。”   那被称为龙公子的人一身贵气的紫衣,看着展昭的笑意轻快明亮,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展昭又看看身旁年纪稍长却显得慵懒散漫的男子,畏畏缩缩道:“见过八王爷。”   男子咳了一声,点了点展昭:“把‘王’字先去了,还有啊,外面的白少侠,你跑什么?猫不要啦?”   一听到“八王爷”三个字就有些应激反应的白玉堂刚转身迈出一步,就被某人给逮了回来,不得不直面房间里的两人。   见猫鼠都被逮着了,那自称八爷的男子对着一旁龙公子介绍起来:“好侄儿,这展护卫自不必介绍,他身旁这位白少侠,那我可得给你好好说说。”   那龙公子瞧了瞧白玉堂,见白玉堂器宇不凡,端得是一副好相貌,就知此人定非凡品,而且听八爷这口气,似乎非常器重这位少侠,不免也来了些兴趣:“那我真得洗耳恭听了。”   展昭和白玉堂有种感觉,就八爷仿佛是位瓜农,他俩就是窝在一旁等着被瓜农夸夸其谈推销出去的两大西瓜……   结果这八爷还没开始介绍,那龙公子好像突然领悟了一般:“等一下,八叔,这位白少侠,该不会就是当年大闹京都的锦毛鼠白玉堂吧?”   八爷笑逐颜开道:“可不就是他了!”   龙公子对着白玉堂颔首:“久仰大名啊。”   白玉堂没啥反应,展昭一记肘击后,他才慢吞吞“嗯”了一声。   其实这位八爷就是鼎鼎大名的八王爷赵德芳,素有八贤王的美誉,而这位龙公子便是当朝天子赵祯,这八贤王素来不喜欢上朝,也不堪官场束缚,经常跑各地游玩结交好友,认识白玉堂也是因为和白锦堂有交情。今儿个两叔侄难得见面,不想有君臣之分于是一同便装来了得月楼,没想到遇到了鼠猫二人。   八爷见两人还站着,特别热络得招呼两人坐下。   展昭有些为难得看了眼内里的龙公子,那龙公子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无妨,一起坐吧。”   展昭点点头,拽着白玉堂一同坐下了,这一坐在八贤王身旁,两人如坐针毡的感觉越加强烈。   等展昭和白玉堂坐定后,机灵的小二立马又帮忙多添了两副碗筷,八贤王正要说话,展昭赶忙阻止道:“八爷,过往是我跟玉堂年轻不懂事,这经历咱今日就别再提了吧?”   八贤王毫不给展昭面子道:“展护卫现下也很年轻呐。”   展昭一脸无助。   “好好好,那今日就不提往事,改日空了我去老包那再聊聊。”   展昭和白玉堂都吁了一大口气。   “瞧我这记性!”两人刚落座,就见八贤王用折扇敲了下自己脑袋,“出发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得走了!乖侄儿,方才与你说的事你自己多想想,八叔得离开京城一阵子,府上车马都备好了,就不陪你们多聊了,让这两位小朋友陪着你玩玩。”   话落,他打开折扇,慢悠悠得边扇边走了出去。 第31章 竞争对手   展昭愣愣得看着八王爷离去的背影:“八王爷……不是,八爷怎么刚来就走了?”   “也不是刚来,八叔已经同我聊了好一阵子了,估摸着看你俩来了,想赖个酒钱。”   展昭无语道:“他堂堂一个王爷,好意思么他!”话落,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急忙咳嗽了两声。   那龙公子看出展昭的心思,笑道:“出门在外,不讲究礼节。”   展昭悻悻答道:“是。”   一时间三人无言,此时展昭倒是希望八贤王还在这屋里了,起码气氛不会如此尴尬。   隔了一会,龙公子用杯盖轻刮茶盏内的清茶,不饮,只是微笑着说道:“展大人还未给我好好介绍你的这位朋友,过去虽有耳闻,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展昭看看白玉堂,心说你怎么就这么招人问呐你!   “龙公子,这位是白玉堂,陷空岛五岛主,在下的至交好友。”想归想,展昭对这位龙公子还是恭敬万分的,“玉堂,这位是龙公子。”以这耗子的精明程度,应该已经清楚这龙公子的真实身份了吧,当今世上能喊八贤王为叔的,也就御座上那位了。   自八贤王走后,白玉堂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听完展昭的介绍,一瞬间还觉得那句“至交好友”很是耐听,至少,比路人甲或者普通朋友好多了吧,这么想着,白玉堂难得给了个好脸色:“龙公子,幸会。”   龙公子饶有兴趣得看白玉堂:“我听说展大人过去跟你可是对头,更有传闻说你们猫鼠之争极激,若不是今日亲眼相见,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你俩如此要好。”   白玉堂正欲回话,展昭就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得握了握白玉堂的手,示意:耗子,你该清楚此人是谁,小心斟酌……   这猫儿处处为自己考虑,白玉堂心里委实欢喜,否则依着他的性子,管他面前做得是不是皇帝老子了!想了想,白玉堂回道:“初时年幼无知,为了意气之争做了些莽撞之事,这以后在下也是佩服展大人的胸襟气量,更钦佩展大人身于江湖,却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心,便有心与展大人结交,幸得展大人不计前嫌,才得化干戈为玉帛。”   展昭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嗯,白耗子这官腔打得不错,我得学习学习,说不定将来能用上!就是听上去忒假了一些,假到没人好意思戳穿……   龙公子见白玉堂的身法气度,自然知道这也不是个会对自己说实话的主,莫名觉得有些寂寞,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他自小就懂。因此,他的世界里,谎言永远是谎言,即便他知道那是谎言,也不会去揭穿那些谎言……   每个人都对他戴着面具,他不知道如果剥下那条明黄色的外袍,剩下的,会是什么。   一直到,几年前,见了展昭第一面。   耀武楼前那个如灵猫般跃越的少年,那个会对自己露出明媚笑意的少年,那个明明喜欢江湖自由却愿意跟随包拯肩抗青天的少年,那个偶尔迷糊却慧黠无比的少年……   每每想到展昭,他的心里就会觉得很暖。   展昭的笑,干净,透澈,没有任何的欺骗与敷衍,他爱笑,也笑得好看,对一直樊禁在宫闱中的自己来说,那真是难能可贵的一种奢侈。   是啊,那是一种多么昂贵的奢侈呢!   他心里默念着。   因为奢侈,所以舍不得破坏一分一毫。   他想守着他,哪怕只是每次不经意的碰面,却仍让他希冀可以看到展昭对自己绽开的笑颜。   却未曾想到,这个有着绝色之姿的白衣男子一出现,便就让他甘心守护的心起了妒意。   原来,人的欲念总比自己想要的多得多呢。   明明是三个人在这里,可是展昭跟白玉堂明显有很多的细微交流和不着痕迹的肢体接触,他仿佛一个第三者,完全融入不了他们的世界,甚至,连一直对他洋溢明朗笑容的展昭,都有意无意得在规避他,转而对另一个他陌生的人敞开心扉,明明自己认识展昭更早才对……   他又望向眼前的白玉堂,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却可以为了展昭对他虚与委蛇;而展昭更是处处维护对方,两人同声同气,亲密无间,这份默契让他羡慕得快要待不下去了。   “龙公子,龙公子?”   被展昭唤了两声后,他才回过神:“怎么了?”   “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   龙公子楞了一下,紧接着摇了摇头,拿起茶盏吹了吹早已经凉了的茶水,像突然想起什么般问道:“对了,今晚是谁当值御前?”   “今晚?”展昭想了想道,“应该是洛祺兄。”   “换你吧。”   “啊?”   龙公子放下茶盏,看了看展昭:“怎么,你有事?”   展昭忙道:“倒也没有什么事,那我临时跟洛祺兄换个班吧。”   龙公子点了下头:“好,今晚你守御前。”   闻言,一旁的白玉堂眼神凌厉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许久没去开封府听审了,今日有升堂吗?”龙公子又开始漫无目的得刮着杯盖。   “今日不曾有。”   “那包相可在府上?”   总觉得龙公子在没话找话,您老人家都在这,包大人不在府上还能在宫里吗?展昭只好附和着点了点头:“包大人此刻正在开封府里。”   “好,你带路,我去开封府找包相聊聊。”   于是,展白两人就带着龙公子回了开封府,展昭有些后悔,怎么就挑这么个时间去了得月楼,这不又给自己找了个加班的活,晚上还得加守御前,唉!他侧头看了下身旁白玉堂,就见这家伙脸比自己还臭,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这耗子,不会是因为一顿饭没吃成就生气了吧?   不对啊,白耗子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啊!   “耗子,”展昭戳了戳白玉堂,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饿得生气了吗?我改日再请过你,今日委实抱歉了。”   白玉堂回头看展昭,皱了皱眉道:“不,我只是发现自己多了个麻烦的竞争对手,并且一时间拿他毫无办法,所以有些恼火。”   展昭眨了眨眼,没太明白白玉堂的意思:“有什么对手是你白五爷比不得的,我展昭第一个不服。”   白玉堂闻言舒展开了眉头:“你当真这般想?”   “当然啦。”   白玉堂似乎一下心情好了很多,他点了点头:“那我就胜券在握了。”   展昭一头雾水,总觉得两个人好像不在交流同一件事。   三人行至开封府,刚准备进门,就见庞统急匆匆得走了出来,正巧跟三人打了个照面,庞统还来不及说话,就有人骑着马在开封府外“吁”了一声,几人回头一看,就见庞统的侍卫长骑马带了个超大的食盒送到庞统面前,庞统接过那个看上去特别华贵的食盒,侍卫长转身一骑绝尘离去了。   庞统尴尬得拿着食盒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眼下这个场景该不该跪下去:“皇……皇上……”   龙公子摆了摆手:“中州王不必多礼,此处唤我龙公子便可。”   “是,龙公子。”庞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小皇帝微服出巡。   “你这个食盒?”龙公子饶有兴趣得盯着庞统手中的食盒。   “啊,这个是送给开封府的各位吃的,属下听闻展大人趁着休假又破了一起案子,特地带了些美食来,想听听展大人的办案经历。”   展昭闻言凑过去,扒拉开食盒一角,笑道:“是吗?可我瞧着里面的食物也没我爱吃的啊,倒像是合公孙先生胃口的点心……”   庞统尬笑了几声:“那公孙先生不也同你们一起去的吗,我就想着找他聊聊,免得打扰你跟白少侠查案不是!龙公子,您要不要尝尝?”   那龙公子也不客气,开始往食盒里挑起想要尝试的点心。   “可我今日也没有案子……”展昭话还没说完,庞统就凑过去比了两根手指低声道,“京郊温泉贵宾席两张,绕了我吧,展大人。”   展昭笑眯眯道:“成交!”   庞统又松了一口气,看着正慢悠悠品尝点心的龙公子,上前道:“龙公子,怎么样,这是我爹刚从江南请来的名厨,龙公子若是觉得口味合适,改日我……”   “不不,我不太喜欢这么甜腻的食物。”龙公子摇了摇头,勉强把自己手上的那口吃完,“拿去讨好你的公孙先生吧。”   庞统受宠若惊,端着食盒兴高采烈就往里找公孙去了。   “没想到中州王也在开封府。”龙公子望着庞统离去的背影,话题一转道,“展护卫也不喜欢这些甜的点心吗?”   这中州王是仁宗皇帝赵祯给飞星将军庞统的封号,朝中直呼庞统“中州王”的可不多,大部分都是称呼庞将军或者飞星将军。   “小时候爱吃,后来吃蛀了牙,往后就再也不爱吃甜食了。”展昭回忆起小时候两边牙齿都疼得打滚的经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总之小时候的经历导致他换牙之后就再也不敢乱吃甜食了。   “那你爱吃些什么呢?”   “我不挑食,管饱就行,硬要说的话,肉类都比较喜欢,浓油赤酱那种最佳。”展昭没心没肺得答道。   一旁的龙公子和白玉堂都默默点了点头,记下了。 第32章 京郊温泉   展昭和白玉堂领着龙公子进了开封府,猜测包大人此时正在书房阅读卷宗,于是就直奔书房而去,包大人正巧走出书房,见展白两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迎面朝他走来,刚要开口询问,就看见了跟在两人身后四处张望的某位贵客。   包拯急忙行礼道:“微臣参见……”   “包卿免礼,朕就是来找你闲聊闲聊,不用太介意君臣礼仪。”   包拯点头道:“遵旨。”   包拯为赵祯安排了座位,又见展白两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替两人解围道:“展护卫,你与白少侠去公孙先生那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是!”   终于能脱离苦海,展昭激动得拽着白玉堂就开溜,心说包大人果然有体恤万民之心,那真不是盖得。赵祯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愣神,直到包拯递了杯茶给他,他端着茶杯,才有些回过神。   “包卿,那白玉堂与展护卫究竟是何关系?”赵祯轻吹了一口茶雾,假装不经意得问了一句。   包拯眨了下眼睛,看向赵祯:“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赵祯道:“朕以为那白玉堂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正考虑纳贤。”   包拯了然道:“原来如此,只是这事……”   “怎么?有难度?”   包拯皱了皱眉,额上的月亮也变皱了:“岂止是有难度……据微臣与那白少侠相处下来看,他不会属于这庙堂。”   赵祯扬了扬眉:“哦?说来听听。”   “陛下,那白少侠出身江湖,他们江湖中人会坚持自己的正义,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对与错的认知,会按自己的手法来裁决是非,这便是所谓的江湖事江湖了。而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身处朝野的,必然是忠君之事,担君之忧,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处理事情的办法就会不同,我们不能以我们的言行准则去约束他们,他们亦不能以他们的江湖道义来框定我们,两方面的反差极大,所以自古以来,朝廷不干预江湖之事,而江湖,也不涉及朝廷党分,陛下若硬把江湖中人招揽,很可能得不偿失。”   “那展护卫呢?他不也是江湖中人?”   包拯摇摇头,笑道:“陛下,展护卫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包拯道:“展护卫他懂。”   “恩?”   “陛下以后也会懂,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展昭。”   “包卿,”赵祯摇着摇椅,有些出神得看着天空,“那这个世间唯一的展昭,会属于朕么?”   包拯顿了顿,忽然恭敬道:“陛下,微臣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   赵祯微一错愕,紧接着才按了按脑袋轻笑道:“恩,刚才朕说胡话呢,可能是倦了吧……朕想先回宫了,包卿等下知会一下中州王,朕先行一步。”   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包拯急忙也跟着站起身:“陛下,微臣派人送陛下回宫。”   赵祯摇摇头:“无需。”   “可是……”   赵祯笑道:“怎么,除了展昭外,你还有人能比得上朕身边的影卫么?”   包拯被噎了下,赵祯摇头笑着离开了,包拯看着赵祯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另一边公孙去给蒋平复诊去了,庞统本打算跟着,被公孙给轰了出去,于是提着食盒一阵叹息,最后把食盒交给张龙,自己干脆就回去了。   庞统走了一半,忽然就感觉身边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就见展昭笑眯眯得看着自己,一边还跟着一副事不关己百无聊赖样的白玉堂,庞统心思微一打转,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被这两人跟踪,是自己疏于防范还是此二人的武功太高?   “庞将军,”展昭见庞统看着自己,凑上去打招呼,“要回将军府么?”   展昭鲜少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平时遇见也就是点头之交,所以一时间,庞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展兄,有事?”   展昭点点头,眯着眼笑:“方才说好的两张温泉票?”   庞统有些不甘心得拿了两张包装精致的信封递给展昭:“唉,原本打算带公孙去的,结果话都没搭上几句就被赶出来了。”   展昭笑道:“如此,就多谢将军割爱了。”   庞统一脸无奈:“……”   ……   到了晚上,展昭进宫值班,愣是没想到赵祯命人准备了一桌子菜,关键还全是肉,什么红烧肘子,东坡肉,粉蒸扣肉,还有个暖锅里炖着羊蝎子……   小皇帝也不藏着捏着,直接招呼展昭来吃,还说就是为他准备的。   当晚上把展昭给吃腻味了,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好不容易熬过了值班,展昭就马不停蹄得赶回开封府了,想着白天补一觉,晚上就能跟玉堂去舒舒服服泡个温泉了,一时间心情大好。   等到了开封府,没看到白玉堂人,展昭也没太在意,想着耗子可能去四哥那了,于是自己先补觉去了,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就见白玉堂端了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   展昭坐起身,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又瞄了瞄他手里那一碗看不清状况的东西,问道:“玉堂,你这是?”   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得转过脸:“我早上回来见你睡了,左右无事就去厨房跟王大妈学了个菜。”   “啊,是吗?”展昭一脸震惊得看着他手里那碗菜,“你?学做菜?”   白玉堂点点头:“红烧肉。”   展昭看着碗里黑乎乎的焦块,红烧肉是这个色的吗?   “可能火太大了有些焦,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吃了。”白玉堂说完又想端出去,结果被展昭一把拦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第一口就是苦的,展昭边吃边笑道:“你自己吃过没?”   白玉堂摇了摇头,展昭道:“你这糖色炒过了,所以都有苦味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接着反应过来道:“都苦了你就别吃了!”   展昭拿过碗:“你第一次下厨,不能浪费了。”   话落,他一口一口把一碗肉都吃了,边吃边看着白玉堂道:“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了,昨夜也非让我吃了一桌菜,不过我觉得他那一桌佳肴都比不上你这碗红烧肉让我吃得舒服!”   闻言白玉堂百感交集,这猫,到底还是向着自己,不枉他堂堂白玉堂在厨房被厨娘大妈给数落了半天。   展昭吃完后说道:“我下午处理下开封府的事,晚上得了空咱们一起去泡温泉!”   白玉堂柔声道:“都听你的。”   ……   当夜,京郊,四季轩。   原来这京郊的温泉是最近被开掘出来的,有人觉得这是一块赚金的宝地,便买了下来,改建成了一家温泉客栈,取名四季轩,京城里的富家子弟都喜欢上这四季轩来泡个温泉,赏文弄字,附庸风雅。而庞统由于位高权重,年纪又轻,所以那些富家子弟都爱巴结于他,有什么好玩逗趣的东西都拿来孝敬庞统,他也是来者不拒,所以这么好的地界庞统自然清楚,只是他原是想带公孙来此泡温泉,结果没想到,被展昭和白玉堂给抢了先。   展昭换了便装与白玉堂来了四季轩,那四季轩里有不少京城出名的二世祖,平时相互之间都是酒肉之友,熟得很,突然看到进来两个眼生的绝色之人,不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加注到展昭与白玉堂身上。   其实按说展昭也是京城耳熟能详的人物了,只不过,那些富家子弟都是相当得忌讳开封府,毕竟都忌惮包青天的威名,连平时逛街撒泼都不敢上开封府那条道,展昭若是着官府他们可能还有人能认出,如今展昭便衣装扮再加上身边跟着贵气非凡的白玉堂,那些公子哥们自然也就把他们当成了同道中人,没往官府那想,更别提开封府了。   白玉堂见这客栈人还挺多,就有些皱眉,展昭像是知道他的心思,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庞统说这客栈有单间的温泉房,你这洁癖耗子就不用担心了。”   白玉堂反手抓了展昭的手:“猫儿,你的意思是,等下只有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洗?”   展昭看看白玉堂:“怎么?还不舒服?那我找老板开两间房,一人一间如何?”   白玉堂笑起来:“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猫儿你今日居然这么识趣……”   展昭以为白玉堂是指自己清楚他有洁癖不能接受跟陌生人同洗这件事,还笑着调戏了这白老鼠的漂亮下巴:“我不了解你还有谁了解你呢?美人……”   展昭平日跟白玉堂嬉闹惯了,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只不过这动作被那些混迹风月场的公子哥们瞧了去,可就不会想得那么简单了。   展昭很习惯性得拽了白玉堂去找老板开房,打算泡一个舒舒服服的温泉。那店老板一听展昭是庞统介绍来的,一下就说要给展昭和白玉堂找间最好的温泉房,展昭心里琢磨:原来庞统的名号挺好使的嘛!于是拉着白玉堂随店老板去上房,只是还没走几步,就有人一下拦在他们面前。   展昭看了看眼前的人,问道:“兄台有事?”   那人看了看展昭,又瞧了瞧白玉堂,毫不避讳自己炙热的眼神,接着右手在自己左手的袖口划了一下道:“两位也是同道中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展昭没理解那人的意思,有些不解道:“同道中人?”   一旁的白玉堂冷冷一笑,眼神锋利。   那人被白玉堂的眼神一震,吓得跑到一边去了。   白玉堂推了推还没想明白的展昭,让他继续往前走,展昭莫名其妙得走了几步,问白玉堂:“他到底说什么同道中人呢?还有那个砍手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摇头:“笨猫,那才不是砍手。”   “不是砍手那是什么?”   白玉堂很想狠狠敲这猫的脑袋一番,平时这么聪明怎么一到这种问题上就……   “傻猫,他砍的不是手,是袖子。”   “袖子?诶?可是为什么要砍袖子?砍了的话,袖子不就断了么?那要怎么穿?”   所以才叫“断袖”嘛,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   “猫儿……”   “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的?”   “……” 第33章 富家子弟   两人被领进一间清新雅致的单间,内里是一个大大的换衣房,用各式各样飘逸的屏风隔开,屏风上是四君子的水墨图,且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手笔,中间放着茶座,是精巧的紫竹茶壶和茶杯,茶座上还点着熏香。再往里,便是露天的山石与香草相攀的温泉,由于周围空气较冷,所以温泉散着淡淡的白烟,看上去分外暖和。   白玉堂还在琢磨这间房间,展昭已经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等白玉堂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屏风后面映出展昭换下衣服的剪影,还不等白玉堂多看,展昭已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从头到脚脱得干干净净,就在腰上围了一块白色的浴巾。   白玉堂从上往下看了一遍,又从下往上再看了一遍,就想着,这猫儿的身材,可真不是盖的!不过,这浴巾怎么就这么碍事呢?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白玉堂觉得脸上热热的。   展昭倒是没注意到白玉堂看自己的眼神,见白玉堂还站在那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凑上去戏谑道:“傻站着干嘛,还不脱衣服?怎么,大少爷还要人来伺候更衣不成?”   那猫凑得太近,肌肤差不多都要碰上白玉堂的身子,不自觉得后退一步,白玉堂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厉害,展昭见白玉堂还愣在那,坏笑着伸手:“来来来,白五爷,还是让我帮你吧。”说完就去扯白玉堂的腰带,白玉堂急忙按住展昭的手,“猫儿,别乱来,会出事的……”   “出什么事?”   白玉堂有些尴尬得看展昭:“就是……”   结果展昭等了半天也没见白玉堂就是个什么出来,于是不耐烦道:“你这白耗子,脱个衣服这么磨磨唧唧,难不成是怕被我看去了,大家都是男人嘛,怕什么?”说完又去扯白玉堂的衣服,还着挑眉,“我还就不信我今天扒不了你的老鼠皮!”   就这样两人差点没打起来,手忙脚乱了一阵,最后我们的白五爷一咬牙,心说让你这猫扒,不就考验五爷的定力么!这点定力,爷还是有的!于是扭头,站在那里任展昭来脱自己的衣服。展昭喜滋滋得扒着老鼠皮,还装成大爷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美人,皮肤好滑嫩呀,让本大爷好好疼爱疼爱你如何?”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心说这猫真的不是故意在撩拨自己的底线么?   腰带被扯下来,上衣被解开,皮肤一阵凉涩,衣服扔在了地上,展昭的手正要去扒拉白玉堂的裤子,某人终于忍不住扭头喊了句:“行了行了,我自己脱,你先进去泡着吧!”   展昭终于停了手,抱着双臂笑道:“白耗子终于破功了呀?有趣!”   白玉堂忽然有一种很想把这只猫的手绑起来然后蒙上猫的眼睛狠狠那个啥啥啥的冲动!整天撩拨不自知?!   忍了忍,白玉堂还是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等出来的时候,那只猫已经自己舒舒服服得泡在温泉里了,看到白玉堂出来,还乐呵呵得朝他招手:“耗子,很舒服嘞,快过来!”   白玉堂顿了一会,还是朝温泉走去,临近了才发现,那猫儿的脸被温泉热气熏得红彤彤的,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变得粉嫩嫩得分外诱人,那温泉水又清澈得几乎能把下面都一览无遗,白玉堂开始后悔,他当初到底是脑子犯了什么抽答应跟这猫来这种地方害自己活受罪的?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白玉堂小心翼翼进了温泉,然后泡在离展昭最远的地方。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展昭看,展昭见白玉堂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好笑,说道:“离那么远做什么?难不成你这耗子还真怕我把你吃了?”   白玉堂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太没面子了,于是干脆来到展昭身旁,一手揽过展昭的腰,一手轻挑起展昭的下巴,勾着嘴角邪笑道:“猫儿,不如,我们做点别的事?”   展昭不自在得动了动身子,看着白玉堂的笑抬抬眼:“别的事?”   白玉堂的手慢慢往下摸,点着头笑道:“我教你一些两个人能做的美妙无比的事……”   展昭眨了眨眼,微微往后仰了仰:“是什……”   “两位公子,奴家送酒来了,请问是否方便进来?”   白玉堂当时就想提着刀出去砍人了,什么时候来不好?什么时候来不好?!你到底什么时候来不好?!!   展昭推开白玉堂,应了声:“进来吧。”   白玉堂哀怨得看展昭。   接着一个水灵灵的小丫鬟便端着酒走了进来,见到两人泡在温泉里得样子也丝毫不惊,只是将手中的托盘放平,接着,顺着温泉水推向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觉得挺有意思,那盘子稳当当得浮在水面上,有种随波逐流的感觉。   那小丫鬟笑道:“这是浮春盘,专为喜欢在温泉里饮酒的客人设计的,放心,他不会沉,酒也不会撒。”   展昭“哦”了一声,那小丫鬟轻笑着用手推了推水,浮春盘便晃晃悠悠得往展昭面前飘过来,展昭拿起里面的酒吧,轻嗅了下。   “公子,要奴家伺候搓背么?”小丫鬟笑得甜甜的。   只是不等展昭回话,白玉堂就一句冷冰冰的“不用,出去吧”甩过来。   那小丫鬟皱皱鼻子,有些委屈得揖了一福,便退了出去。   展昭见小丫鬟走了,看着白玉堂笑道:“这么凶做什么,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白玉堂不语,只是端起那浮春盘内的杯盏,抵在自己的唇边:“猫儿,酒被下了药。”   展昭微微一笑:“晓得,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无聊。”话落,将杯中的酒饮进,笑眯眯得看白玉堂。   白玉堂自然不甘示弱,也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后又伸手取了酒壶来,帮展昭斟满酒:“猫儿,饮个交杯酒如何?”   展昭白了耗子一眼:“无不无聊啊你。”   接着展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白玉堂:“你该不是想成亲了吧?上次你说有心上人来着?”   白玉堂侧着脸看展昭:“若我成亲了,你会如何?”   展昭想了想:“会生气吧。”   白玉堂禁不住嘴角上翘:“哦?”   展昭道:“那当然,咱俩的交情,你怎么可以见色忘友,不等我一起成亲呢?”   白玉堂抽了抽:“一起……成亲?”   展昭笑眯眯点头:“对啊,我一直想跟你同一天成亲,婚宴最好也是在一起,以后我们的娘子可以义结金兰,等有了孩子还可以指腹为婚……你要是甩了我先成亲,那很多的梦想就不能实现了。”   白玉堂无语望天:“猫儿,你想多了。”   展昭笑得很奸诈,正想起身,忽然虚晃了一下,白玉堂急忙扶住他:“怎么了,猫儿?”   展昭揉揉额头:“好像有些晕……”   话落,就靠在了白玉堂身上,不动弹了,白玉堂晃晃脑袋,有些力不从心的搂着展昭,脑袋开始无力得搭在展昭耳畔,嘴里还忍不住喃喃:“死猫,装晕还非要找个靠垫!”   ……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温泉的声音。   隔了一会,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爷就看上他俩的姿色了,而且一看就知道他们有练过武,那身材玩起来肯定很爽!”穿着上等丝绸质地的浴衣,来人手上还把玩着两个青玉球,笑里满是得意。   “啧啧,林少果然好眼光,这两人绝对的上层货色啊,不过他们既然会武功,那玩之前还是先束缚上手脚比较好!”说话的人背有些驼,五官倒还算过得去。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说话的人是个吊梢狐狸眼。   “眼熟你个头啊,这么绝色你要是见过会不记得?对吧,林少?”此人脸微胖,身材倒是还好,笑起来却是十足的猥琐。   狐狸眼走近了一步,回头:“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四人正欲争论,温泉那就忽然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笑声:“曾少爷记性不错嘛,我还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那狐狸眼吓得一激灵,转头看向温泉,就见展昭正歪着个脑袋打量自己:“你,你,你是……”   展昭挑挑眉:“看来少卿大人的家法还管教得不够嘛?”   狐狸眼瞪大眼睛:“展昭?!……不是,不是,是展大人……”   “展昭?开封府展昭?不会吧……”   “开封府?老天……”   三个人听到展昭和开封府的名号,一下子吓得脸色发白,只有那个被唤做林少的家伙面不改色,依然把玩着球笑道:“区区一个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爹可是吏部尚书林广骏,展昭,见了本少爷,还不行礼?”   展昭露出犯难的表情:“原来是林尚书的公子呀,不知林公子所任官职为何,在下又该行何礼为好呢?”   展昭的意思很明白,你小子不过是仗着自己老爹的官职在这里狐假虎威,压根就没有真本事,想在这里作威作福,嫩了去了!   “你……”那林少被展昭轻飘飘的话一激,顿时火了,“信不信我明日就让我爹参你一本!”   展昭打个哈欠:“参我什么呀?说是因为看到林公子在此地下药迷人,欲施暴行,罪行败露,所以呈给皇上参议参议,看这么给尚书大人长脸的公子该赏个什么官职不成?”   “你!”   白玉堂老早就对那林少不爽了,听他一直对展昭出言不逊,终于不耐烦道:“猫儿,跟他们啰嗦什么,直接教训了!” 第34章 杀戮之初   接下去的情况就是,展昭窝在温泉里,眼看着白玉堂下狠手把四个富二代给教训了个够本,展昭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心说这老鼠今天怎么这么暴戾呢?就一会功夫已经看见这几人轮流在他面前飞过来又飞过去好几次了,他趴在温泉里看得都嫌脖子酸。   最后展昭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阻止,估计那四个人今天就不用活着出去了,于是朝白玉堂招招手:“喂,够了,收手吧,都被你打坏了我明天还怎么让他们去开封府报道?”   白玉堂收了手,淡淡道:“早就打坏了。”   几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家伙一听到开封府,立马垂死挣扎:“不是吧?开封府?”   “报道?展大人,不要啊……”   “被我爹知道会杀了我的!”   只有那个尚书儿子林公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擦了擦脸,怒瞪着白玉堂:“你到底是谁?敢这么对我?!”   白玉堂斜了他一眼:“你管我是谁,反正我现在心情不爽,你们又自己送上门来。”   “你……你给我等着!”   白玉堂冷冷道:“谁有空等你,都给我滚。”   那林少咬着牙瞪着白玉堂一句话说不出来,他身边的三人急忙扶着他:“林少,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我们还是先走吧!”   话落,跌跌撞撞的几人就打算要离开,展昭见他们要走,懒洋洋得在后面加了句:“别忘了明天来开封府,有谁敢不来的话……”展昭笑眯眯,“后果自负。”   三人架着林少战战兢兢得跑了出去,那林少一出门就甩开三人,重重一拳击在墙上:“混账东西,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结果因为扯到身上的伤口,自己又疼得呲牙咧嘴。   “林少,别这样,先去处理下伤口,明天还要去开封府,我们要先想好对策……”   林少一转头,怒视几人:“要去你们自己去,我才不会去找那劳什子包黑鬼!他跟我爹比,算什么?”   “不是啊,林少,”狐狸眼显然是有些急,“那个展昭可是个笑面虎,绝对不好惹,我之前就是因为在得月楼喝酒的时候调戏了一个小妞,就被他轻轻松松得扔到了十几尺高的柱子上,我爹那时候为了把我弄下来,可是在下面跟他说得嘴皮都磨破了,可他就在楼里笑眯眯的喝茶,最后我爹说要我当年跟那小妞道歉,再关三个月禁闭,每日默写《礼记》,他才答应了救我,本来我以为能松一口气了,结果,他家伙跃上柱子后,又一脚把我踹了下去!还装很不好意思得说‘啊呀,脚滑了,不好意思’!老子当初真是欲哭无泪,他奶奶的,搞半天我还是摔下来的,干嘛要前面答应那么多遭罪的事?”   另外的两人沉默,隔了会,驼背男问:“那你第一眼看到他居然会没认出来?”   狐狸眼懊悔道:“他当初穿的是官服啊,再说,我哪里敢正眼去看他呀!”   “那我们还是老实去开封府报道吧……”   林少唾了一口:“切,一群孬种。”   “哟,我当是哪根花杵在这挡道,原来是林少呀,怎么身上挂了那么多彩,可新鲜了嘛……”   林少转身,就见身后站着个嬉皮笑脸特别讨打的家伙,皱了皱眉,不耐道:“姓庞的,你怎么也在这?”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来人舔着脸笑,看林少的表情特别不屑,“枉你们还并称什么京城四少,现在改叫京城四花得了,哈,各个身上都挂了这么多彩!”   “庞煜,你少目中无人!”   “我爹是当朝太师,我哥是飞星大将军,我可是圣上亲封的安乐侯,还就是目中无人了,你能耐我何?”   来者正是庞太师的小儿子庞煜,这庞氏一族,最小的便是庞煜了,说来因为庞太师老来得子的关系,特别宠这孩子,从小就给宠坏了不学无术,而且不仅庞太师宠着他,连他哥庞统大将军也一样惯着这个弟弟,早先还找了个正经官职给弟弟,结果他这弟弟对做官压根没什么兴趣,连装样子都懒得装,后来小皇帝实在看不下去,直接丢了个“安乐侯”给庞煜,没什么具体工作,就是负责平时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然后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以推荐给宫里,说白了,就是个白拿公款娱乐的闲职。   不过虽然这庞煜打小被宠坏,但还算是个懂得分寸的,从来没给家里闹出过什么烂摊子,像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他完全没有兴趣,也觉得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他唯一的乐趣,就是挑衅别人,比如眼前的林佑,就三番五次得被庞煜挑衅,这回瞧见他们的落魄样,免不了又是上前一顿嘲讽,什么京城四少,在他庞煜眼中,就是一堆笑话!再因为他爹的关系,他也不喜欢开封府的人,知道林佑这次是被展昭和白玉堂教训,他觉得这可是挑拨两家的大好时机啊,所以想都不想就凑上前开嘲讽了。   “就是,庞二少他爹可是当朝一品,林佑你爹不过是从二品,有什么本事在庞二少面前嚣张?”   “本来嘛,被人打了就早点滚回家舔自己伤口去吧……”   “哈哈,就是,就是!”   庞煜身旁的几人哄笑着附和,庞煜歪着嘴笑,依然一脸讨打像。   林佑皱了皱眉,庞煜笑了笑,管自己往前走,经过林佑的时候,低声道:“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么?”   林佑:“……”   庞煜摇摇头:“看你,连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真没用,还想跟我斗?”   “你!”   “虽然我觉得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不过,还是告诉你,跟那御猫在一起的,便是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   庞煜笑着走了,还是一脸欠扁的样子,他身边的几人一脸同情得看看林佑以及他身边的三人,同样好笑得走了。   漆夜。   黑衣傀儡师坐在高高的树上,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四季轩,用手勾了勾肩上的人偶:“阿夜,有好玩的事了呢!”   ……   “猫儿,该出来了,再泡下去你的猫皮都快要被泡掉一层了。”   展昭懒洋洋得趴在温泉里,眼睛都睁不开:“嗯嗯,再过一会儿就出来……”   白玉堂叹了口气,知道这猫是累了,所以泡在温泉里耍赖皮呢,看到这猫对自己使小性子,白玉堂觉得既心疼又无奈,他自己早就换好浴衣在温泉外了,见那猫还没打算出来,没辙,白玉堂只好半蹲在岸边扯了扯展昭的耳朵:“猫儿,再泡下去对身体不好,快出来吧,听话……”   展昭的回声已经轻不可闻:“再一小会儿,真的一小会儿……”   白玉堂心想,猫儿这样子好可爱,舍不得再念他……算了,等下把这猫儿抱出来就是了……   于是白玉堂就在岸边把玩着展昭的长发,隔了会,展昭彻底没了声音,身体还渐渐下滑,白玉堂吓了一跳,这猫居然真的在温泉里睡着了!急忙跳下温泉,一把将展昭下滑的身体托住,展昭服帖得倒在白玉堂怀里,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白玉堂吁了一口气,看展昭轻语道:“都说了泡太久不好,居然真的晕过去了。”   展昭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玉堂无奈,只好将展昭从温泉里抱出来,接着不停得给他扇着扇子。这猫实在是太没自控能力了,不过他自己也有错,明知道泡久了对身体不好,反而一直惯着这只猫,委实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他。   等展昭醒过来的时候,头疼个半死,嘴也干得不行,还不等他说话,就有人递过来一杯水,展昭看都不看接过就一口气喝干净了,然后擦着嘴还杯子:“再来一杯。”   再一杯水喝干净后,展昭才有些缓过气来。   “笨猫,都跟你说别在温泉里泡那么久了。”   展昭看了看身上已经换好的干净浴袍,转头看白玉堂道:“我以为多泡一会没关系的嘛,谁知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在,我才不会那么担心。”   白玉堂一愣,就见展昭笑得很灿烂得看自己,目光不自觉得移到展昭一开一合的唇上,白玉堂开始脸红。   展昭笑着戳戳白玉堂的脸:“说你几句就脸红了啊,真是的……”   “猫儿……”   “怎么?”   “不,没事。”   ……   两人在城内吃完早点后回了开封府,刚到开封府大门口,就看到三个人战战兢兢得站在那里,展昭眯了眯眼,上前:“挺听话嘛,还有一个呢?”   那狐狸眼急道:“展大人,我们的确有心悔改,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一回?”   展昭还未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狂奔的脚步声,所有人转头,就见有个穿着管家服的大叔满头是汗,尤为惊恐得朝他们跑来。   那狐狸眼一见来人,喊道:“林管家,出什么事了?跑那么急?”   那林管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睁大眼睛断断续续得说:“死…死了……少爷他死了!” 第35章 傀儡娃娃   死的人便是展昭和白玉堂昨晚上见过的林佑,林尚书的公子。   等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公孙一同来到案发现场,同时都被房间里的景象震住了,而那几个当时和林佑一同作伴的富家公子,更是各个吓得跑到一旁呕吐。   房间里,全是线,丝丝缕缕的细线,就好像蜘蛛丝一般,缠得到处都是。   而林佑,就披头散发得被吊在一堆线之中,脸上,手上,身上,腿上都被那些细线贯穿,贯穿的根部还不断留着血,他身体垂直悬在半空之中,耷拉着脑袋,眼睛睁得很大,嘴巴由于线得关系,还微微张开,似在说着什么一般……   整个现场血腥得让人胆寒。   展昭皱了皱眉,虽然对这个林佑无甚好感,可是看到他被人以这种方式残害,也太过分了一些,而且,凶手将案发现场弄成这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没人进去过吧?”   一旁的林管家点了下头。   “那尚书大人知晓此事了么?”   “我家老爷和夫人已经知道了,夫人来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老爷正请了大夫在帮夫人看诊。”   展昭叹了口气,转头继续看这诡异的房间,心说这线摆得,人也根本进不去,进去了就非把那些线都弄断了不可,他还正想着,一旁公孙就揪起一根线,轻轻一拽。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房间中央那具悬挂着的尸体,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他的嘴微微裂开,就好像笑着一般,手脚上下摆动,弗如走路,然而,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更多的血液滴下,落在地上形成一个血坑。   几个胆小的下人纷纷吓得尖叫起来。   一具尸体,在悬空中磕磕绊绊得动作,嘴角还挂着瘆人的笑……   公孙看了看展昭:“你觉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像什么?”   展昭说:“像什么?”   “木偶人。”   展昭回头看说话的白玉堂:“木偶人?”   白玉堂点点头:“小时候见过一些艺人,将布和木头做成的玩偶拿线穿起来,然后做个布景,耍戏来赚钱。”   展昭回头再看了看那句因为嘴角被牵动而露出诡异微笑的尸体:“那……这也太恐怖了一些吧?”   公孙又抬头仔细瞧了瞧房内看似杂乱无章的线:“五爷,帮我看看,这些线是否都牵扯着尸体的某个部位,只要动其中的一根线,尸体就会随之而动?”   白玉堂道:“恩,是这样没错,但我不太理解凶手为何要把案发现场弄那么复杂,这可比直接杀一个人来得困难多了。”   “变态的心理往往琢磨不来的。”展昭朝身后的王朝和马汉招招手,“先把尸体放下来,等下要麻烦先生帮忙取证和验尸了。”   公孙应了声“好”。展昭便找了尚书府的林管家回来问话,原来这林家少爷昨夜跟展昭他们闹过后就回了尚书府,一回来什么话都不说,就一头闷进自己的房间乱砸东西,这位少爷自小脾气就不好,所以下人们一见少爷发脾气谁都不敢靠近,再后来估计是这位少爷砸累了,要不就是东西砸没了所以不砸了,反正房间里是没了声音,可等早上下人们来请少爷起床用餐,却发现他们的大少爷就这样惨死在了自己的房间,死状恐怖!   展昭问了一圈话回来,发现每个人的话都大同小异,府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只好把现场封起来,再把尸体带回开封府验尸。   回开封府的路上,白玉堂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展昭见白玉堂不说话,便戳了戳他的脸,白玉堂回头,就见展昭看着自己道:“想什么呢?”   白玉堂摇摇头:“没事,就是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怪怪的感觉?”   “恩,总感觉,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展昭愣了愣,突然笑了出来:“诶,我认识的白五爷,可不是什么喜欢凭感觉臆断的人呢。”   白玉堂依旧若有所思,展昭还想说话,就有人大老远得喊:“头儿,头儿,你们可回来了,有人送东西来开封府,说是给白五爷的!”   赵虎喘着气跑到展昭面前,指着白玉堂道:“五爷,快回去看看,四爷耐不住性子,直接把那盒子给拆了,结果里面的东西,真是……真是……匪夷所思啊!”   展昭好奇道:“里面是什么呢?”   赵虎继续喘:“你们自己去看……”   白玉堂和展昭来到蒋平的房间,就见有一群下人围在那里,展昭拽着白玉堂走进去,就见蒋平正坐在房间的床上,抱着个什么东西,正在一脸叹为观止得盯着看。   展昭带着白玉堂进去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致得看向白玉堂,接着,又都朝蒋平手中的东西看去,然后又转头看白玉堂……白玉堂被看得莫名其妙,就听见蒋平啧啧叹了几声,说道:“像,真像,怎么能这么像的呢?”   白玉堂皱了皱眉。   展昭忙问道:“什么像?”   蒋平顿了一下,这才把手中的东西转过来面朝着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的眼睛缓缓睁大。   蒋平手中拿的,是一个傀儡娃娃,只是这傀儡娃娃并非街上那种普通的布偶,做工相当的精致,从布料,到针线,就连这傀儡娃娃头上的发丝都足以体现制偶人的技艺之高……只是,这傀儡娃娃,无论是穿着,神态,眉眼,表情,都像极了一个人。   展昭回望白玉堂。   雪锦般的白色绸缎,略带慵懒的眼神,乌黑的长发中一抹白色银丝,冷傲不羁的神情……这分明,这分明,就是缩小版的白玉堂嘛!!!   蒋平手捧着那傀儡娃娃,对着白玉堂笑道:“我说老五,你这是把哪家姑娘的魂儿给勾去了,瞧人家想你想的,居然能做得这么惟妙惟肖,这手巧的!”   白玉堂看到那傀儡娃娃的一瞬间,心里就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却抓不住。   展昭把那娃娃取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再拽拽他的鼻子:“这谁送来的?”   一旁的赵虎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些看热闹的开封府下人,这才回了句:“我们也不清楚是谁送的,总之我跟张龙打算去巡街的时候,发现门口放了一个包得很好的大盒子,上面写了给白五爷,我们两也没敢耽搁,直接就拿了进来,结果被四爷给看见了,硬是说要拆了看里面是什么。”   展昭把那娃娃放在白玉堂旁边做对比,感叹:“还真是一模一样。”   白玉堂想伸手去拿那傀儡娃娃,却被展昭一下闪开,白玉堂抿了抿唇,出声道:“猫儿,这玩意不对劲,扔了。”   展昭还没说话,一旁蒋平就不爽道:“扔了做什么,这东西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做出来的,就算你对人家姑娘家没意思,也不能平白糟蹋了人家的心意不是!”   白玉堂道:“四哥,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那哪个家伙能这么无聊,把你的动作表情仿得那么入木三分,花那么大工夫送你这玩意?”   白玉堂想了想,难得沉默起来。   展昭忽然开口:“难不成,是鬼泣迦邺?”   “鬼泣迦邺?”蒋平眨眨眼,“展小猫你说的是那个差点让我变成死鼠的怪胎?”   展昭点了点头:“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曾有说要帮玉堂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偶人……所以……”   “这东西不能留,猫儿,把它给我。”   “你要做什么?”   “烧了。”   展昭道:“别,就算要毁也需要问过先生,我感觉,这傀儡会跟这次的案子有关……何况,这傀儡做得跟你如此之像,万一有什么灵气之类的,不能随意处置……”   “和这次的案子?你是说……”   展昭道:“案发现场的布置,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个人,玉堂,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白玉堂道:“好吧,那等先生验尸完再问他。”   ……   公孙验尸的当口,展昭拉着白玉堂去小憩了一会,毕竟昨夜自己晕了一夜,脑袋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而白玉堂照顾了自己一夜也没有休息好,所以展昭非拽着白玉堂小睡一会,白玉堂原本不太想睡,但这猫死拽着自己又躺在一起没一会就睡着了,白玉堂有些无奈,看看展昭的睡颜,也乖乖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闭,却让他做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梦。   在梦里,他的眼睛被人蒙上了一块雪白的布,世界变成一片纯白,什么都看不见。   等他掀开自己眼睛上的布,却看到自己满身都是鲜红鲜红的血。   可,那并不是他的血。   刀在他手上,正一滴一滴得淌着血,世界依然一片雪白,那血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鲜艳的血梅。   有个人倒在他的面前,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而他的身上,鲜血淋漓。   白玉堂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惊呼一声:“猫儿!”   心跳快得无法形容,白玉堂惊魂未定得喘着粗气。   “怎么了?”   白玉堂转头,就见展昭正揉着眼睛一脸奇怪得看自己,不由分说一把将展昭搂住,连说话都开始颤抖:“猫儿,猫儿……我做了一个梦……”   展昭怔了下,心道这耗子是做了什么恐怖的梦给吓成这样,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失态过:“什么梦?”   白玉堂噎了很久,眼睛那涌起一阵酸涩,隔了会,他才哽咽说道:“我梦见我杀了你,猫儿……” 第36章 陛下手谕   展昭眨了眨眼,等白玉堂稍稍稳定了些,才说道:“傻耗子,居然被一个梦吓到了,诶,我说,就算我凑过来给你杀,你也得下得了手不是。”   白玉堂放开展昭,还有些不安的样子,脸色极其难看。   展昭拍拍他的脸,故意挑眉道:“我说,就算你真的想杀我,我会是这么容易被你撂倒的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白玉堂看着展昭,忽然就笑了出来,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再晃了晃:“是我胡思乱想了……忘了你这只猫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想明白就好,走了,我们去找先生看看验尸结果。”   展昭的表情无论何时都让人觉得轻松愉悦,白玉堂刚想随着展昭起身,就见展昭取过了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娃娃,心里突得一跳,白玉堂轻皱了下眉。   展昭已经走出门,见白玉堂还没动静,就又退回一步:“还在想呢,走啦!”   白玉堂抬头,正打算跟上,忽然就见展昭手中的傀儡娃娃似乎笑了笑,但再细看的时候,那娃娃依然是之前的表情。   午后的阳光有些明晃晃的刺眼,白玉堂摇摇头,心道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两人来到验尸房,正巧公孙验尸完出来,见两人一齐来找自己,公孙便迎上去道:“没太大发现,死因是窒息,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发现尸体不到一个时辰内,不过,他死之前似乎受过伤,不知道是不是被凶手虐待所致。”   展昭道:“他身上的伤应该不是凶手造成,先前我跟玉堂有在京郊见过他,他欲下药施威,所以玉堂就出手教训了他,那些伤应该是那时候造成的。”   公孙皱皱眉:“我早就听说林尚书家的公子不是什么好货,竟然把主意打你们身上了?”   展昭还没回话,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哟,都在呢。”   展昭回头,就见中州王庞统正背着手缓缓朝开封府大门踱进,展昭嘴角抽了下:“将军,你怎么又来了?”   庞统走近三人,有些骄傲得挑眉:“什么叫‘又’?有人托我找你帮忙,我这才来的。”   展昭哼哼了两声,心说你一正牌大将军,有事随便找个人来开封府说一声不就成了,有必要亲自跑来的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问道:“何人所托何事?”   庞统道:“今晚皇上那轮到洛祺守夜,结果他啊吃坏肚子居然病了,让我来问你能不能跟他换一日班。”   展昭楞了一下:“陛下也给洛祺兄准备了一桌子肉菜吗?”   庞统:“啥?”   公孙道:“你就非得在休假期间还给人安排点事是不是?皇上那的带刀护卫又不是就只有洛祺一个,算上展昭少说也有七八个,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虾兵蟹将根本就是一铜墙铁壁,你耽误人家休假算个什么意思?”   御前护卫,是需要守御前的,而带刀二字更是极高荣耀,赵祯也就亲封了七人,其中属展昭的品级最高,因为展昭同时还供职开封府。   庞统见公孙一副红了眼打抱不平的模样,急忙解释:“这假当然还是会补上的,主要是他们平时都跟展昭交情好,所以第一个就想到他,我也问了其余几个,都正巧有事……而且这不是林尚书的儿子遭了横祸么,这事传到宫里了,宫里也戒严了,人少不得。”   公孙冷眼看庞统,一脸不信任的表情。   展昭道:“没事,我今晚再去宫里值班就成。”   他一说完,身旁的白玉堂就一脸不爽的模样,但又无可奈何。   话说着,公孙突然注意到展昭手上拿的东西:“这是……”   展昭这才想起手中的玩意,拿起来递给公孙道:“先生,这玩意可有何门道?”   一旁的庞统看见展昭手中的傀儡,又望了望白玉堂,感叹:“真是巧夺天工啊。”   公孙看到傀儡后脸色白了下:“这个……该不会是替身傀儡吧?”   “替身傀儡?”   公孙点了点头:“这玩意有点麻烦,你们哪里得来的?”   展昭道:“有人放在开封府门口,说是给玉堂的。”   公孙道:“但愿不是替身傀儡,如果真的是的话,会很麻烦。”   庞统不解道:“怎么个麻烦法?”   “替身傀儡是被下了咒的,他身上的衣物,头发,装饰应该都是来自饲主,也就是说他的一切都是由饲主供养,长期跟替身傀儡呆在一起,你的意识就会被他所替代,到最后,你自己的意志会消失,而替身傀儡会占用你的身体,受施咒人的控制。”   庞统再看了看傀儡:“这么邪门?”   “恩,不过相传制作替身傀儡的方法已经失传了,所以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替身傀儡。”   展昭顿了顿,忽然拿着那傀儡就转身要走,白玉堂拉住展昭的一条臂膀:“猫儿,你做什么去?”   “去烧了他!”   “别!”公孙急忙制止,“如果不是替身傀儡的话那还好,如果真的是替身傀儡,那他完成后就等于跟饲主建立了联系,你若烧了或者拆了他,饲主也会出现一样的问题。”   展昭急了:“那,如果是好?”   公孙想了想:“我对替身傀儡这方面的了解还不全面,宫里有一个专藏失传诡术的禁院,可能会有关于替身傀儡的破解之术,我去查一下。对了,你们也去看一下,白玉堂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丢了什么东西?”   展昭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我记得那禁院必须有陛下手谕才能进去的,我去找陛下先。”   话落,展昭转身就想要走,公孙忙唤了一声:“你带着那个不方便,先交给我吧。”   展昭犹豫了下,倒不是不信任公孙,只是公孙手无缚鸡之力,万一……   公孙见展昭犹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便道:“你放心,我带庞统跟白玉堂一同进宫,若这娃娃有什么闪失,我就拆了庞统小样的。”   庞统嘴角抽了抽,心说我这是招得哪门子罪?   展昭笑了笑,将手中的傀儡娃娃递给公孙,正打算要走,公孙又在身后唤道:“诶,我说你啊,怎么就乱了分寸了,进宫怎么能穿便服呢?”   展昭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还是那套丈青蓝的便衣,忙回礼:“多谢先生提醒。”紧接着心急火燎得回房换官服去了。   庞统见展昭走了,看了两眼道:“头一次看到这只御猫这么紧张的样子。”   说完就被公孙白了一眼,公孙见白玉堂一直没有发表什么话,就问道:“五爷,在想什么呢?”   白玉堂顿了顿,忽然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猫儿这么紧张的样子。”   公孙:“……”   几人进宫的路上,展昭由于先行一步的关系所以没有在几人身边,公孙拿着傀儡,和白玉堂交谈,两人都不约而同说到了在回京路上遇到过的鬼泣迦邺。   “我记得,那鬼泣迦邺肩上也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娃娃,难道,会是替身傀儡么?”   公孙想了想道:“我之前也考虑过,但是实在没有想通谁会那么不要命做这种东西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只当是一个跟他长得相似的娃娃。”   白玉堂皱眉:“要做这种东西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吧,先生不是说要收集饲主的物品么?”   公孙道:“所以我才问你最近有没有丢东西……”   白玉堂沉默,颇认真得想了想,最后回道:“不记得。”   庞统在一旁笑道:“自然不记得,哪个男人会关心自己每天丢了几件衣服饰品的?尤其是像他这种一看就知道富得流油的。”   公孙又瞪了庞统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庞统悻悻闭嘴。   白玉堂倒是没在意:“只是,光有饲主的物什应该还不够吧?”   公孙回道:“好像还要进行一系列祭祀什么的,但我不太清楚,需要去查阅一下。”   ……   这边三人还在去宫里的路上,那一边展昭已经进了宫,正在殿外求见赵祯。   没一会,通传的公公便告知展昭可以进去了,展昭谢过后,便进了殿内,见赵祯正披着明黄色的裘锦批阅着奏章,看到展昭进来,赵祯微微一笑,搁笔:“听说洛祺病了,今日又换了你来值班,休假还总让你特地跑来,辛苦了。”   展昭单膝跪地回礼:“陛下言重了,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赵祯笑了笑,摆了摆手:“起来吧,时间尚早,怎么不等换班了再来?”   展昭起身后,就直接开门见山得说道:“陛下,实不相瞒,属下有一事相求。”   赵祯挑了挑眉,来了兴趣,展昭向来给他的感觉是无欲无求,那些什么金银珠宝,公爵官禄似乎他都没有丝毫吸引力,他也曾在展昭立功后问他要什么赏赐,每次展昭都无所求,赵祯只好自己下主意乱赏东西给他,可每次都觉得,自己那些别人艳羡的赏赐一加诸到展昭身上就显得特别庸俗无力,所以这次展昭主动说有事相求,赵祯还真是没想到。   “说来听听。”   展昭抓了抓脸,说道:“想请陛下出一道通行禁院的手谕。”   “禁院?”赵祯拿起茶盏,轻刮了两下茶,“怎么突然想去那个地方?”   展昭笑道:“属下的一个朋友遇上些麻烦,公孙先生说宫内禁院的一些残本可能会有些线索,所以属下想……”   “哪个朋友?”   展昭顿了顿,依旧轻轻一笑:“陛下也见过,便是白玉堂。”   赵祯轻呷了口茶,眼神飘忽:“哦?那个锦毛鼠白玉堂?”   “正是。”   赵祯放下茶盏,摇头笑了笑,隔了很久,才托着自己的下巴,颇有挑衅意味得来了句:“如果朕,不答应呢?”   展昭道:“那不可能,陛下才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赵祯愣了下笑道:“难得你居然会拍朕马屁。”   “属下实话实说而已!”   赵祯想了想,提起笔很快写好手谕,走到展昭身旁:“通行手谕朕可以给,不过,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需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展昭看了眼赵祯手中的手谕,回道:“陛下有任何吩咐尽可直说,属下定竭尽所能为陛下达成。”   赵祯笑:“手谕你先拿去,至于条件么,等朕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展昭觉得有些憋屈,这些家伙难不成都爱玩这一招么?用烂了也不知道改改!还是白耗子好,至少直来直去不用老去揣测,不过,现在拿到手谕才是至关重要的,只好先应下赵祯,往后再看如何应付了。   赵祯见展昭点头答应了,便摆摆手,又回去批阅奏章了:“你先去吧,记得晚上回来,过了时辰,朕可是一样会扣你的俸禄。”   展昭顿了顿,还是转身走了。   赵祯看着展昭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第37章 宫内禁院   展昭得了手谕后,也不敢多耽误,急急找公孙他们汇合,几人碰头后便一起去了禁院。   路上,白玉堂见展昭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他:“怎么,赵祯有为难你?”   展昭摇头:“没,只不过是想到我等会还要去御前,怕是没法陪着你们找。”   公孙道:“没事,找书这种事,你原本也派不是大用场。”   展昭:“……”   等到了禁院,展昭向看门的公公出示了赵祯的手谕,几人很快便被放行,公孙熟门熟路得找书去了,庞统陪着公孙去了一边,展昭和白玉堂则去了另一边找书。说起来这禁院挺大,但是却很干净,而且跟普通的书架不同,禁院的书架是和墙壁连体的,而且堆彻得很高,中间则是圆形的书架,内一圈,外一圈,连布局都跟平常的书院不一样,白玉堂还在研究格局,展昭已经开始抽书翻了起来,白玉堂又看了几眼,问展昭:“猫儿,这么多书,你打算一本一本找过来?”   展昭把书放回去,又抽了本新的出来,头也不抬得扔了句:“不然?”   白玉堂靠到展昭的书架旁,伸手搭在展昭的肩膀上:“猫儿,头一次看你急得都乱了章法。”   展昭这才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得看白玉堂。   白玉堂笑着摇头道:“按你那找法到明早都不见得有收获,你仔细看看这里的布局。”   展昭顺着白玉堂示意的地方看去,稍留心了一会,便看出了门道:“原来书的摆放次序是有讲究的,恩……是按朝代再按地域,最后按年份细分的吧?我懂了,这样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想明白后展昭便又开始找了起来,白玉堂倒是没动手,就一直静静看着展昭,展昭是一心扑在了这些书上,希望能尽快找到跟替身傀儡相关的书籍。   找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找到替身傀儡的书,白玉堂知道再下去就要耽误展昭值班的时间了,虽然有些不舍,不过他深知这猫身在官场,不由己身,便对展昭说了句:“猫儿,到时间了,你该去值班了,这儿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展昭从书里抬头,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需要值班这件事,想了想,他对白玉堂笑道:“我先去看一下,若没什么问题,等晚一点再偷溜过来帮忙继续找。”   白玉堂心疼得看他:“不用。”   等下我来看你就好了。   展昭见时候确实不早了,便摆摆手,对白玉堂道:“我先去,就不打断先生他们找书了,你等下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美人,乖啊,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营救你的!等我。”   话落,很随意得在白玉堂脸上摸了一把后便带着巨阙走了出去。   白玉堂笑着摇摇头,这猫真是调戏上瘾了。   展昭快步走出禁院,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就稳稳得站在屋顶上,黑发黑衣,却被银色的月光洒亮了一身皎色银灰,见展昭出来,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用手轻轻拨了拨肩上的傀儡娃娃。   那娃娃在他的手指玩弄下,竟似咧开了嘴在那轻笑。   展昭眯了眯眼,手中的巨阙不由一紧。   “鬼泣迦邺?”   屋顶上的人微微一笑,似有赞许得看着展昭:“没想到展大人还记得在下,真是倍感荣幸。”   展昭皱眉道:“尚书公子林佑是你杀的?为何要杀他?”   迦邺淡淡回了句:“这种人,死不足惜,能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他的造化。”   展昭见这人回答也不拖沓,便直接问道:“那个傀儡娃娃是你做的?”   迦邺笑道:“是。”   “为什么要做白玉堂?那个娃娃,是替身娃娃么?”   迦邺“咯咯”笑了两声,摸着肩上的人偶:“公孙策果然知道很多东西,只是那个,现在还不能被称之为替身娃娃噢,不过,很快就会是了。”他有些挑衅得看向展昭,“你们,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呢……”   展昭微抬了下下巴,不服道:“有没有办法阻止,不是你说了算,得先问过我手中的剑!”话落,提着巨阙便跃上了屋顶,接近迦邺的时候,展昭只感觉四周空气瞬间乍凉,迦邺不躲不避,却在剑即将近身之际,忽然消失不见,展昭微一皱眉,稍做屏息,回转一剑挥向身后,迦邺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微微一笑:“不愧是御猫,不用眼睛也能清楚知道我的方位。”   展昭不多说话,横扫一剑却又扫进了迦邺的幻影,幻影消散,迦邺的声音依然在空中徘徊:“想依靠声音来确定我的方位么?那也绝对是行不……”   谁知展昭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单单一剑直直刺入,迦邺的本体出现,那一剑竟刺入了他的左腹,然而,让展昭惊异的是,巨阙明明贯穿了迦邺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刺中的感觉,反而像是扎进了一堆软软的棉花里。   “原来我猜错了,你是靠空气流动来判断我的方向的。”迦邺轻轻一笑,完全没有中剑后的狼狈。   展昭疑惑,刚想要把那剑抽出,就感觉身后有异,急忙轻巧得一闪,后背却依然被利刃轻擦了一下,展昭回头,就见原本坐在迦邺肩头的偶人居然正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那匕首上染了自己的鲜血,人偶露出诡异的笑。   这才注意到迦邺肩上的人偶已经不在,竟无声无息得潜伏到了自己身后。   展昭正欲还击,却发现身后受伤的地方一阵酸麻,仿佛万蚁噬肉一般,一瞬间,脚步有些虚晃,原来那匕首上有毒!下一刻,就有人一下托住了自己的后腰,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笨猫,这么大意!”   展昭磨了磨牙,耳畔忽然一阵风过带起的凉意,他急忙推开身边的白玉堂:“小心,那人偶自己会动。”刚一推开,那把有毒的匕首便从两人之间划过,展昭一支袖箭放出,那人偶却是轻巧闪过,朝另一边的白玉堂扑闪而去。   白玉堂也是没想到那人偶竟然会自己动,见人偶朝自己袭来,便是拿刀一隔,轻挑了一下后又来到展昭身侧,扶着展昭先下了屋顶交给已经从禁院出来的公孙和庞统。公孙一见展昭的唇色隐隐泛青,便知道这猫定是中了毒了,急忙去搭脉,果不其然!公孙一担心展昭的毒,就忽略了自己,一旁的庞统感觉到四周不对劲,以为那黑衣人要袭击公孙,便挡在公孙面前,然还不等他动作,手上却不知怎么缠上了奇怪的银线……   庞统皱眉,刚想要挣脱银线,那银线却突然收紧,一下子,他的手上被收紧的银线割出道道血痕,只听“铿”的一声,缠绕在庞统手上的银线忽然断裂,庞统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白玉堂手中的刀:“多谢。”   公孙看向庞统:“你……受伤了?”   庞统还未回话,就看向那些诡异的银线突然又飞了过来,这一次,直接朝着公孙策袭来!   “小心!”   可这一次的银线,却并非奔人而去,直直朝着公孙手中的人偶飞将而来,一瞬间的工夫,公孙手中的人偶脱手飞了出去。   一旁的展昭急了:“糟糕!”话落,就想要去追那偶人,白玉堂一把拽住展昭,“你这猫给我安分点,我去!”接着轻巧一跃,便是追着迦邺而去,迦邺得了人偶后,见白玉堂追来,轻笑了声,朝着皇宫内,最大的一处宫殿隐去。   展昭一见那方位,一下子就急了,也要跟着去,公孙一把拉住展昭:“你不要命啦!血液流动加速的话你身上的毒就……”   展昭道:“生生,迦邺去的地方是皇上的寝宫,皇上,现在就在那里……我不得不去!”   公孙皱眉,想了想后从随身携带的药囊取出一枚药:“先吃了这个,暂时可以压制毒性,但你不可太过拼命,听到没有?”   展昭接过药后便一口服下,道了谢后便追着迦邺和白玉堂而去。   而另一边,白玉堂一直追着迦邺,这一路来,宫内的侍卫也发现了两人的身影,宫里一下子戒严起来,灯火通明,底下的人开始喊“有刺客!”   在殿内的赵祯自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本就觉得奇怪,展昭到现在都没有来,按以往,展昭是从来不会迟到的,现下一听外面的动静,他反而开始有些担心,展昭会不会是遇上了刺客,受了伤之类?这么想着,他反而静不下来,站起身走了两圈后,就打算往门外走去,一旁的公公急忙拦着他:“陛下,现在外面危险,千万不要出去。”   赵祯皱了下眉,正打算回去,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了句:“展大人,你面色怎么这么难看,没事吧?”   赵祯根本想都不想,一瞬就打开了门,只见展昭正朝那人摆了摆手,然后轻轻咳嗽了两声,再一转头,赵祯便看见展昭的唇色跟眼睑的颜色都不正常,展昭见赵祯出来,显然一愣,回了下头才道:“陛下,别出来,外面……”   赵祯压根就没注意听展昭说什么,目光就直直盯着展昭:“你怎么……”   展昭又轻咳了两声,捂着唇道:“不慎中了毒,陛下先回殿内吧,等属下制伏了刺客,再出来不迟。”   话落就想要去帮白玉堂的忙,赵祯此时也看到了不远处和黑衣人战在一起的那一袭白衣,却是一把拉住展昭的手:“你既受了伤,又如何能再上去争斗,跟朕一同进殿!”   他这话说得一点反驳余地都不给,展昭被拉了两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一个回身,以剑一削,只见几道隐不可见的银线一下被削开,但却没有断,再顺着银线的走势看去,这才发现原来银线是迦邺手指尾端的指环控制着的!   而这银线并非只有一道,眼见有多道银线已经缠住了奔赴而来那些守卫,越缠越紧,很多人已经受了伤,看来这银线锋利无比,若不先将源头除去,会有更多人受伤……   想及此,展昭便朝白玉堂喊了句:“耗子,削他手上的指环!” 第38章 展猫中毒   白玉堂听到了展昭的喊声,那迦邺自然也是听到了,却是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忽然间收紧了所有的银线,只听“嘶啦”一声,空气中一下弥漫开血腥的气味,只见那些侍卫被银线缠住的肢体瞬间被切割下来,四周一下子满是断肢鲜血。   那些侍卫一下子都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展昭脸色一下就白了,心说那银线的韧度也太恐怖了吧,竟能直接将人的肢体平整得切下来!这……普通人怎么可能办得到?   迦邺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手中的银线一挥,又想要去缠人,只是这次他的银线刚发出,就被白玉堂的刀一下挑断,白玉堂冷冷看了迦邺一眼,反手一挑便要去削迦邺手上的指环,迦邺看到白玉堂的刀,脸色微微一变,却是顺着刀势一仰身,白玉堂正欲回转刀锋,却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想到刚才展昭中毒的情景,他急忙回身,果见那幽冥般的娃娃正朝自己刺来,白玉堂一刀挥就,电光火石间,明明觉得已经砍到了那人偶娃娃,但那娃娃忽然再次消失不见,再往下看的时候,迦邺的银线再一次缠住了多人,白玉堂正欲削断那些银线,却见其中一道银线直直朝着展昭那边飞去!   展昭一见那银线的方向,便知是朝自己身后护着的赵祯而去的,忍着毒发的痛苦一剑挥去,这一剑明明用了大力,本以为银线会断裂,结果没有,那银线非但没有断裂,反而一圈圈绕住了展昭手中的巨阙,而且力道大的恐怖,眼见手中的剑即将被卷走,却只感觉手中的力道一松,展昭抬头,原来白玉堂又一刀砍断了那些银线……   鬼泣迦邺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忌惮得看了眼白玉堂手中的刀,展昭这才发现他的手上竟然开始流血,刚刚明明中了剑一点事都没有的家伙,在没有受到外力的伤害下,怎么会突然受伤?正想着,胸口忽然一阵气闷,展昭一口黑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白玉堂也注意到了他的伤势,刚想动手,那迦邺却利用银线扯上了两个侍卫一把朝白玉堂抛去,然后转身离开,白玉堂躲过两人后正打算追上去,却听到底下人一串紧张的呼喊:“展大人,展大人……你怎么了?”   白玉堂一惊,怕是那猫毒发了,急忙掉转回身,果见一群人都围着已经晕过去的展昭手忙脚乱的,白玉堂心下一阵恼怒,一下便跃至展昭身侧,不爽得抬头看众人:“都滚开!”   众人一愣,心说这白衣人怎么这么凶的!   这时,公孙和庞统也赶来了,公孙一见那么多人都围着展昭,也是怒急,也不管都是什么人围着,上来就皱眉道:“别都杵这,这么多人,展昭即便没被毒死也被你们弄闷死了,都散开,让空气流通……”   众人一听,急忙散开了去,公孙伸手扒了下展昭的眼皮,吁了一口气,才朝四周看了看,问:“我需要一个房间,一张床,要快!”   “去朕的寝宫。”   这才发现原来赵祯一直在这,表情严肃。   可是,去皇帝的寝宫?这也太……公孙还有一丝犹豫,白玉堂却是已经抱起展昭朝寝宫走去,公孙楞了下,就见赵祯背着手也跟了进去,其他人自然是不敢跟进去,都一脸震惊得看着,庞统在一旁摇摇头:“真是乱来!”   公孙心想:这赵祯的确有够胡来,这事保不准会传……不,是一定会传出去,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就麻烦了!白玉堂也是,一遇到这猫出事,什么冷静睿智都成了狗屁!   不过这时候想那么多也没用,先治好那只爱玩命的猫再说!公孙皱了下眉,也快步跟了上去。进去后,就见白玉堂已经把昏迷的展昭放在了一张休憩的玉榻上,公孙也没心思去观望这寝宫,只觉得里面的奢华有些晃眼,这时候就心里颤颤得冒出一句:还好这白耗子没冲动到把展昭放龙床上!   白玉堂将展昭平放在榻上后,又将他翻了个身,让他的伤口朝上,见展昭紧闭双眼,脸上都是冷汗,白玉堂简直心疼得不得了。   公孙策取了一边的鎏金宫灯放到榻旁,翻出随身携带的百宝袋里的一套精细的道具,抽出一柄极细的扁刀小心翼翼在火上烤了烤:“这毒会随血液流通全身,等毒性进入骨髓的话那就很难救了,我刚有给他吃了一粒药压制,所以毒性暂时进不了他的骨髓,只需用把伤口周围的毒刮掉再服药修养几日就可以了。”   白玉堂点点头,让开了位置让公孙策来处理展昭的毒伤。   “刮毒需要完全的专心致志……”他有些为难得看了眼白玉堂和赵祯,“可否先回避一下?”   赵祯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听公孙策这么说,只是微一点头,刚准备离开却又转头问了句:“先生需要人帮忙么?朕可以安排御医……”   公孙脸色一凛,摇头道:“谢陛下好意,展护卫的伤学生还可以应付。”   赵祯犹豫了一下,皱了下眉还是离开了,白玉堂若有所思得看了一眼赵祯,再看了眼榻上的展昭,轻抿了下唇,也离开了。   其实公孙听到赵祯说让御医来帮忙之所以变了脸色纯粹是因为自尊心的关系,想他公孙策的医术绝对要比皇宫里那些养尊处优,倚老卖老的御医好了不少,这京城也属于人所周知的不争事实,现在赵祯居然问他要不要御医来帮忙,这在公孙看来,摆明了小皇帝还不信任他的医术,一向心高气傲的公孙策自然不爽,不过介于对方的身份,也不好发作,只是,他不曾想到,他的这下变脸,却是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戒备。   那个人便是白玉堂。白玉堂自然知道公孙策是因为自尊心的关系脸色忽变,但是,让他在意的是,赵祯理应清楚公孙策的医术以及能力,为何还提出这样的问题?以展昭的身份,赵祯居然会允许他进自己的寝宫来医治?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之前由于那猫出事的关系,所以白玉堂一下子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公孙策说知道那猫不会有大碍,白玉堂才开始静下心来分析这些事。   白玉堂忽然觉得,如果赵祯不是对公孙策的医术没有信心,那就是说,赵祯只是在考虑做一个万全的两手准备,他需要得到的结果是,展昭的毒不会有任何意外产生,即便已经有了一手的安全措施,但是还不够。那么,为什么一个帝王会对自己的属下如此用心呢?   之前不过是他的猜测,但现在他非常肯定,这赵祯果然对展昭别有用心。   想通了这一点,白玉堂看赵祯的表情自然起了变化。   因此,公孙策看到白玉堂最后表情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多想,等两人走后就马上开始帮展昭刮毒。   白玉堂和赵祯出去后,就见赵祯招来了底下人,轻声交代他们把所有御医都召集进宫。仿佛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一下,白玉堂看赵祯的表情就更冷了。赵祯交代完回头的时候,就见白玉堂一脸不待见自己的表情,赵祯微微错愕了一下,毕竟他还没被谁这么怒视过。   这之后,两人无话。赵祯让人马上将殿外清理干净,伤员带下去处理伤势,紧接着下令通缉那个傀儡师迦邺,白玉堂在一旁,就听到赵祯很详细的描述了一遍迦邺的外形,许许多多的细节部位都说得清清楚楚,有很多部位连靠迦邺最近的白玉堂都不曾注意,可是赵祯却说得很清楚,这些事之后,赵祯又直接让庞统带口谕给翰林学士,馆阁学士,殿学士,让他们连夜查出这个迦邺的来历和身份,庞统领了口谕便先行退下,临走前还跟白玉堂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照顾下公孙策。   这些事交代完后,赵祯回头看了一眼寝宫内明亮的灯光,又再看了一眼一旁的白玉堂,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白玉堂知道赵祯指的是这之前八贤王带着所谓的“龙公子”和他们在得月楼相遇的那一次,便微点了下头,口气一如既往的生疏冷淡:“白玉堂见过陛下。”   虽然白玉堂没给赵祯好脸色,但赵祯对白玉堂似乎也不恼:“白少侠今夜救驾有功,等明日早朝,朕自会封赏,只是,现下已晚,白少侠可先行回驿馆歇息。”   白玉堂挑了挑眉:“那猫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赵祯道:“朕已经安排展护卫今晚住在宫内养伤,白少侠不必担心。”   白玉堂道:“那猫绝对不会愿意留在宫内,陛下的好意心领了。”   在赵祯身旁的那帮子人都抽了口冷气,心说这白衣人还真不要命,对当今圣上讲话竟然如此无礼,还三番四次拒绝陛下,可奇怪的是,皇上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   赵祯顿了下,忽然笑道:“白少侠的意思是,如果展护卫自愿留在宫里,你就自行回去,不会强留,对么?”   白玉堂隐隐约约觉得这皇帝没有那么好对付,但以自己和展昭的熟知程度,他明白展昭绝对是不会愿意的,而如果赵祯以他自己的身份强留展昭,那就不能称之为“自愿”,微一思量后,白玉堂正色道:“展昭绝不可能自愿留在这里养伤。”   赵祯又是一笑。   这时,寝宫的门终于被打开,公孙策走了出来,见白玉堂和赵祯都在门口诡异得站着,一下子有些楞神。   赵祯见公孙策出来,便问了句:“先生,如何?”   公孙策忙恭敬道:“回陛下,展护卫的伤已经不要紧了,我们带他回开封府修养几日余毒便可清净。”   白玉堂道:“他醒了么?”   公孙策点点头:“醒了呢,说要回开封府,不过他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所以我才出来想找你帮忙带他回去。”   公孙策的话一说完,赵祯便道:“朕进去看看。”话落,便是背着手走进了寝宫,而白玉堂则是一并跟了进去,公孙觉得两人之间的感觉有些微妙,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不过很不好,他急急忙忙也跟着进了寝宫。   进去后看到展昭趴在榻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始终不着力,赵祯见状,便走到榻旁道:“别乱动,躺下养伤。”   展昭见是赵祯,便想要行礼,赵祯道:“免礼了,你今晚就在这静养吧,等伤好了再回开封府也不迟。”   展昭忙道:“陛下,属下私进了这寝宫便已经是死罪了,若还胆大妄为留夜于此,更是对陛下不敬,属下……”   赵祯打断道:“是朕允了你进来疗伤的,你病情还不稳定,留此处养伤也是形势所逼。当然,这先决‘条件’是,你自愿留下。”   展昭刚想回绝,却想到赵祯怎么就突然加重了“条件”二字。   ……   手谕你先拿去,至于条件么,等朕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   展昭心说,这么快就让我兑现条件了?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不过,展昭这人一向是说到做到的,想想反正再熬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马上回开封府也就是了,不然等反悔了还不知道这小皇帝以后要出怎样的难题。   这么一想,展昭便回了句:“属下遵命。”   只是他这一句,却让后面的白玉堂和公孙策大吃了一惊,白玉堂道:“你真的自愿留在宫里养伤?”   展昭此时脑袋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听到白玉堂的问话,便回了句:“恩,玉堂,你跟公孙先生先回去吧,我明日一早便回来。”   赵祯微微一笑。   白玉堂这时候的脸色却已经差到了极点,握了握拳后,转身快步就走。   公孙策看了看展昭,说了句:“那你好好歇息,明日我们来接你。”话落,追着白玉堂的脚步也离开了寝宫,心说,完了,那老鼠要吃人了! 第39章 挑拨离间   等白玉堂他们走了后,展昭才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得说道:“陛下一言九鼎,现下条件已开,后面应该不会再为难属下了吧?”   赵祯来到展昭身旁,坐下道:“展昭,你觉得我是在为难你?”   “没,”展昭揉了揉眼睛,咧着嘴笑,“陛下当~然是为属下好。”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苦笑:你害我把那老鼠给惹毛了,这下才叫惨!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样搞定这事了,偶尔调戏他是一回事,跟他玩装傻是一回事,但真触及耗子的底线,那醋耗子绝对是会发飙的……看他出去时的表情就知道了,这回不好好安慰他,肯定得倒大霉。   赵祯见展昭这样,摇摇头:“明日你就回去吧,今晚暂且休息吧。”   展昭点头,安安静静得闭上眼,半个时辰后,展昭睁开眼,特别无奈得看着天花板。   赵祯见状,问道:“怎么了?”   展昭抽了抽嘴角:“被这么盯着,睡不着。”   赵祯“噗”一声就笑了出来,接着帮展昭提了提锦被:“好了,不打扰你了,我也去休息了。”   展昭说:“诶,好,陛下辛苦了。”话落,就闭上眼睛自己管自己休息了。   赵祯又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微笑着起身离开。   展昭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不喜欢用“朕”这个称谓,如果用了“朕”,那必然是展昭惹了他什么。   这一点,赵祯清楚,而展昭,心里更是清楚。   赵祯是不能说,而展昭,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祯起身准备早朝,就发现展昭已经离开,赵祯盯着展昭睡过的玉榻发了很久的呆,才开始准备上朝。   开封府。   白玉堂回了开封府后就一直没睡,一个人躲在展昭的房间里喝起了闷酒,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倒在床上闷头大睡,结果刚一倒下,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一听脚步声,白玉堂便意识到是谁,但却没有一点动作,闭着眼睛假寐。   进门的当然是展昭,一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就往床上蹭,一只猫爪子毫不犹豫得就往白玉堂衣服里伸,白玉堂被突如其来的冰冻猫爪冻得一哆嗦,这下想装睡也装不成了,只得拽起猫爪,接着一本正经得看展昭。   展昭悻悻得笑笑,抓了抓脸道:“我回来了,玉堂。”   白玉堂不说话,冷着脸看展昭。   展昭眨眨眼,想把爪子抽回来,结果白玉堂拽得很紧,丝毫不放松,还直视着自己,展昭咽咽口水,又说了一遍:“玉堂,我回来了。”   白玉堂还是不说话。   果然在生气……   展昭顿了很久,终于可怜兮兮得说道:“美人,别这样,我一个病患为了你快马加鞭赶回来,你看现在天都没亮,外面真是冻死个人了!你好歹可怜可怜我让我取取暖不是……”   昨晚上明明气得快要疯掉了,可现在这猫完好无缺得躺在自己身边,还对自己撒娇,还用这种让人没有招架能力的口气……白玉堂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一点抵抗力都没,在听到这猫说“我回来了”的第一时间,就忘记了自己发火的原因,好歹也要让这猫长长记性,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的才对啊!   可是……   白玉堂盯着展昭苍白的脸,语气已经软了下来:“你身上有伤,这时候的雾气跟湿气最重,跑回来可不自己找罪受……”   展昭无所谓得往白玉堂身上靠了靠,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诶,你身上有女儿红的香味……不等我回来就偷喝酒?”   白玉堂叹了口气,居然真的就对这只猫没辙了么?还是说,这猫懂得戳自己软肋?   白玉堂笑着摇摇头:“等你伤好了,再喝不迟。”   昨夜,自己为了这猫喝了多少酒,已经记不清了……   展昭低头嘴角微微一勾,心里明白这耗子服帖了,便很安心得闭上眼睛。昨晚上压根没睡好,现在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床上,又有这只老鼠陪着,展昭很快就觉得困了。   “猫儿,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大碍了,就是使不上什么力气……玉堂,对不起。”   白玉堂楞了下,才反问道:“怎么突然道歉?”   展昭睁开眼,颇是认真得看着白玉堂:“我没保护好那傀儡娃娃,让迦邺把它带走了,我担心……”   “没事的,那种东西,总会有破解之法的,你现在不需要担心这个,好好养伤就是了。”   展昭想了想,说道:“等天亮,我就跟你去追查迦邺的下落,现在让我小憩一会会,就一会会……”   白玉堂道:“我说了,你好好养伤,迦邺的事,我会处理。”   顿了顿,白玉堂又道:“还有,远离赵祯。”   展昭下意识就接了句:“为什么?”   问完后,展昭脑子里意识一下就回来了,醒了一半,猪啊,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于是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白玉堂见展昭表情突然变了,一下子就侧过身半坐了起来,眼睛变成一个危险的弧度:“赵祯对你说过什么,还是……做过什么了?”   展昭心说,糟糕,醋耗子又变本加厉得回来了。   微微镇定了后,展昭很认真得问道:“说过很多,也做过很多,你具体指哪个?”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你再装傻试试?”   展昭眨眨眼,反问了句:“装傻?”   白玉堂看着展昭:“猫儿,公孙说这毒药即便刮干净了,但是这几日中毒的人都会感觉到浑身酸软无力,提不起精神……”   展昭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开始忍不住闭眼睛:“难怪那么困……”   白玉堂道:“你倒是挺会顺着我的话找台阶下。”   展昭笑道:“不不不,玉堂你昨夜肯定也没休息好,我这是诚恳得邀请你一同睡。”   话落展昭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补个觉?”   白玉堂没搭理展昭,又回到自己特别纠结的那个点上:“那你老实点,告诉我赵祯到底都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留在那里过夜,老老实实说!”   展昭有些无奈:“真不是什么大事,我好困啊,要不等醒了再说?”   白玉堂道:“猫儿,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叫酒后乱性?”   展昭被噎了下,就忽然感觉白玉堂的手正解着自己的腰带,闹归闹,但这家伙不会来真的吧?展昭开始有些着急:“玉堂,你别误会,之前我求皇上赐我进入禁院的手谕,皇上当时虽然答应了,但是说必须要答应他一个条件,而且说要等想到了才告诉我,我当时就直接同意了,所以才得以进禁院……”   白玉堂想了想,冷声问道:“所以他的条件,就是我走之前,他对你说的‘自愿留下养伤’?”   展昭点头:“恩,明白了?明白了就好,所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快放开我……”   白玉堂一下就联想到了赵祯总是意味不明的笑,登时来气:“你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可对我来说并非如此,这赵祯就是故意在挑衅我,想要离间我俩!”   展昭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他在故意离间,那还跟我置气,什么时候我们的白少侠这么小家子气,连这点小小的挑拨都受不了了?”   “对,我就是明知道他在气我,还是气得要死,一想到你整晚上待在他那里我就难受到不行,你从未体谅过我的心情,因为你从未正视过我对你的感情!”   “玉堂……”   “展昭,你对我,何其残忍?”   展昭皱眉道:“我从未不正视你的感情,相反,我正是因为太重视与你的感情,才没法对你做出回应!玉堂,你还年轻,现下心血来潮罢了,我知道你从未考虑过与我在一起的后果……”   “为什么要去想后果?展昭,我告诉你,只有一个后果我无法承受,就是失去你!”   展昭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有些悲观得笑了笑:“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会后悔,一定是因为没有紧紧得抓住你。”   话落,他抓住展昭的手,开始解开他的衣服,展昭惊道:“白玉堂,你要做什么?”   “做一件让我不后悔的事!”   白玉堂动了真格,展昭这次真的是惹怒他了,再者,若是换了以前的展昭,那白玉堂想要这么轻而易举得压住他自然不可能,可展昭现在毒性未愈,根本就逃不出白玉堂的禁锢,只能任凭他控制,白玉堂已经失了理智,再讲道理肯定是行不通的了,怎么办?   “白玉堂,你今日若敢这么做了,那今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白玉堂滞了下。   “展某人,言出必行。” 第40章 猫鼠纷争   “展某人, 言出必行。”   白玉堂抬起头,发现展昭的目光里是完完全全的认真以及倔强,这猫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白玉堂明白展昭是真的生气了。   白玉堂自嘲般一笑, 将展昭的衣服拉好:“差点污了展大人的身子, 还真是对不住了。”   话落, 翻身就下了床,头也不回得笑道:“白玉堂不过一介布衣, 的确比不上那真龙天子高高在上,难为展大人还愿意跟我这样的人结识……”   展昭楞了下,就见白玉堂已经打算离开, 紧皱了一下眉,挣扎着爬坐起来:“白玉堂,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玉堂站在门口,仍没有回头:“那么, 展大人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展昭抿了下唇,看着白玉堂的背影没有说话。   白玉堂笑着摇摇头,正准备出门, 就听见展昭冷静得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们两个以那种关系……维系在一起, 那后果会怎样?”   “白玉堂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展昭,只要你应了, 哪怕下一刻会跟天下为敌,哪怕立时要我来弑神灭佛, 白玉堂也愿为你一人扛了。”   周围一片寂静。   白玉堂回过头,看着床上的展昭, 淡淡一笑:“猫儿,我只要你一句话。”   展昭看着白玉堂,沉默了很久,很久。   白玉堂等了很久很久,终于,扶着门柩的手轻轻放开,转身,走了出去:“呵,我懂了,猫儿,是我自作多情了,告辞。”   展昭颇是颓废得倒在床上,提不起力气。   结果由于太累太困,展昭还是睡着了,等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展昭爬起身,按着脑袋晃了晃,想起了之前的事,有些懵然得看了眼房间,果然不见白玉堂的影子,展昭的心情一下子就差到了极点。   睡了将近一整天,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体力,只是人还是疲惫得不行。   但一想到白玉堂临走时的眼神和那句“告辞”,展昭不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就好像要窒息一般。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想,更不是不能,只是他有自己需要顾虑的,他做不到像白玉堂那般洒脱,傲视天下万物的气魄,展昭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思路,他所需要的是时间,但白玉堂,突然打破过去所有关系直直得逼了过来,打乱了所有的步调,让展昭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管怎么说,要先找到他,那耗子现在很危险。   拖着身子洗漱完毕,刚打算出门,就见公孙策正站在门口打算敲门的样子,展昭愣了愣,道了声:“先生?”   公孙策见是展昭来开的门,眨了下眼,往房间里一看:“怎么是你开门,白玉堂呢?”   一听到这个名字,展昭脑子里的那根筋下意识一抽:“闹脾气呢,跑了。”   “恩?”见展昭这个表情,公孙一挑眉,“吵架了?”   展昭摆了下手:“……没,对了,先生,有没有查到关于那个傀儡替身的事?”   公孙道:“我就是来跟你们说这事的,进去再说吧,你现在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多休养。”   展昭点点头,又朝门口望了望,公孙进了屋子,见展昭还不进来,就问了句:“怎么了?是要等白玉堂回来么?”   展昭回头,晃晃脑袋,说道:“不用等他,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   公孙心里咯噔了一下,要说这两人平时如胶似漆的,现在闹别扭看到另一个不在还真是有些不习惯,白玉堂该不会是因为昨天展昭留在宫里过夜的事情发火吧?不过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难办,早上有跟包大人提过,估计宫里那块他能搞定,至于白玉堂这边,还是只有靠展昭了……   定了定神,公孙说道:“我有翻到一些内容,是西域的古体文字,但也只是残章断本,我只能大致将里面的文字意思告诉给你听,且我也不敢肯定过了那么多年是否还一样。”   展昭道:“无妨,先生请说吧。”   公孙道:“那个玩偶,想要变成替身傀儡还需要饲主厌恶之人的血以及在意之人的血点于玩偶的双目,这之后,还需要集合四十九个人的魂魄束于玩偶体内……这部分有些凌乱,我不太明白他究竟要如何拘禁四十九人的魂魄,只知道这一步达成后,那替身傀儡就几近完成了,这时候饲主已经会受施咒者的控制。”   展昭想了想,问道:“那如果被施咒者控制之后,还有办法能破解么?”   公孙道:“不清楚,书上没有交代,不过应该有破解之术,我总觉得,受制者的意志力应该相当重要。”   展昭沉思了一会,眉头又皱了起来:“昨晚遇见迦邺的时候,我记得他有说过那个偶人现在还不是替身傀儡,但很快就会是了,也就是说,他近来肯定会做一些事来达成目的,算起来,最近发生的血案,就只有吏部尚书林广骏之子林佑的死最值得怀疑……先生,所谓的‘厌恶’和‘在意’有具体的程度么?”   公孙道:“书中没有提到,不过如果假设没有程度的限制……我记得你们之前的确跟那个林佑起过冲突?如此算来的话,那林佑被杀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迦邺认为林佑是白玉堂厌恶的人……”   展昭沉默半晌:“看来迦邺昨晚出现在那里也是有目的的了。”   公孙盯着展昭,猛然想起了展昭背后的伤:“糟糕,你的伤……可是,为什么是白玉堂?”   要说白玉堂在意的人,展昭必然是首当其冲的,难道,迦邺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故意来找展昭的茬?公孙皱皱眉,不明白那个迦邺为什么那么执着要为白玉堂做傀儡替身。   展昭冷静道:“是因为那把妖刀。”   “你是说泣雪垠刃?”   展昭点点头:“他在跟我们斗的时候非常忌惮玉堂的刀,他手中的银线寻常的武器根本砍不断,就连我的巨阙也拿那些诡异的银线没有办法,但是玉堂的刀却可以轻易将那些银线挑断,我跟玉堂的武功不相上下,没理由他能削断的东西我削不断,而且每次迦邺一对上玉堂的刀就没辙,我想一定是那刀有克制他的作用。”   公孙道:“你的意思是,他之所以要控制白玉堂,是因为只要控制了白玉堂,就不需要再担心他手中的泣雪垠刃?”   展昭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那个迦邺的身法很奇怪,我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内力,按道理,如果感觉不到对方的内力,除非他的武功高出我太多,要不然就是他根本不会武功。可这两个条件都不成立,他武功若比我们高出那么多,我们根本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果他没有武功,又不可能用那些银线伤人……”   “还有,我一直觉得他是故意不杀我,但是我想不明白原因。”   公孙沉默不语。   展昭站起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先将那耗子寻回来,然后赶在迦邺集齐四十九人的魂魄前阻止……”只是说到一半,展昭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坐了下来,公孙见展昭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急忙起身去搀扶,“你的毒刚清,这两日必须要休息,你刚才又费脑力分析,又一心急着找白玉堂,身体会受不了得,别折腾自己了,你歇着,那些事让庞统去做就好了。”   展昭按着脑袋晃晃:“没事,我去找四哥打听一下那耗子的下落。”话落,就打算起身出门,公孙一把按住展昭,怒气冲冲得说道,“别以为你身子骨好就可以任意糟蹋自己的身体,我跟你说,你这段时间若是不好好休养,以后很容易落下病根!”   展昭道:“伤是小事啦,我清楚那耗子,这回我惹了他,如果不是我亲自去找他,就算玉皇大帝要他回来他都不理的。”   公孙叹道:“没想到这白玉堂这么小家子气,你不就是在宫里呆了一晚上么,有必要……”   展昭摇摇头:“不,先生,他气的不是这个……”   公孙不解:“那?”   展昭笑道:“是我欠了他的,我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他恼我也是应该的。”   “那你是非去不可了?”   展昭“嗯”了一声。   公孙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绝对不能太过勉强自己,如果身体熬不住就马上回来,知道么?”   展昭点点头,拿过巨阙便出了门。公孙看着展昭的背影,还是放心不下,想了想,先去找几个帮手再说。   展昭先是去找了蒋四爷,说自己不小心得罪了白玉堂,现在把人给气跑了,想要去赔罪道歉,蒋平一直以来都挺喜欢展昭的,觉得两小孩闹闹脾气也正常,就在那边帮展昭出主意说白玉堂会去哪哪哪,展昭都一一记下,事实上大部分的地方展昭也都有想到,但是他怕白玉堂躲着自己,故意不去自己知道得地方,为了完全起见才想要问蒋平。   等打听好了地点,展昭道过谢后就急急忙忙出去寻人了。   至于白玉堂,事实上他根本就舍不得离开展昭,更尤其是在展昭生病的情况下,所以刚离开那会白玉堂并未离开开封府太远,正巧是东方露白即将之际,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得在还空空荡荡的街上走着,心里却还是念念着那只猫,本以为展昭会追出来的,结果没有,白玉堂有些不甘心,可现在回去吧,又觉得有些拉不下脸,不回去吧,又放心不下那只猫……   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正打算折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巷子尾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是迦邺!   白玉堂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只是这一追,却是追出了让他毕生后悔的一件事。 第41章 诡鱼加身   白玉堂跟着迦邺, 到了城外的一处荒坟。   那迦邺走得不紧不慢,而白玉堂也没打算现身,他很想知道这迦邺究竟打算做什么,隔了一会, 周围忽然起了雾气, 淡淡的一层, 周围变得湿漉起来,白玉堂皱了皱眉, 就见迦邺一个人站在一堆凌乱的坟前,口中默默喃喃着什么。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而且那迦邺是近乎无声得默念, 所以白玉堂根本就听不清迦邺到底在念什么,只好耐心看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白雾浓了不止一倍, 白玉堂正等得有些不耐烦,忽然,听见从土里传来几声轻轻的响声。   白玉堂一下警觉起来, 集中注意力看向发出响声的泥土。   只是一会的工夫,泥土的响声越来越多, 甚至,透过白雾,白玉堂已经能看见那些泥土自己松动了起来, 紧接着,一只只腐烂的手突然从土壤中冲出, 夹杂着白骨以及腐肉的人手就像笋一般拔地而起,泥土大幅度得开始抖动, 这荒坟本就埋得一些不明身份的流亡者,所以大部分埋的时候都是草草敷衍了事,随便在表面掩了些泥土的,这些腐手出土之后,土壤不停得松动,开始有腐烂的尸体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腐烂的匍匐尸体缓缓爬过湿漉的泥土,地上甚至牵连着他们身上的烂肉……   饶是白玉堂,见了这等诡异之事,也不免心惊了一番,正打算看仔细,却不觉周身的白雾越来越重,三尺内只能看见迷糊的轮廓影子,这才想起去找寻迦邺的身影,但白雾太重,而原本迦邺站的位置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白玉堂正欲离开,突然,一双冰凉的手一下子从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   展昭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遍寻不着白玉堂的踪影,不免有些心焦,这耗子发脾气还能跑到哪里去呢?总不至于直接跑回陷空岛去了吧……   正打算去城外寻人,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一句:“展昭!”   展昭回头,就见中州王庞统正骑着马带着一队人朝自己走来。   展昭一愣:“将军,你这是……”   庞统微点了下头道:“公孙说不放心你这样跑出来,让我来帮忙,还说如果找不到白玉堂的话以后就不能进开封府大门……”   展昭抽了下,心说公孙还真是……有本事啊!   “你回开封府养伤吧,免得公孙担心,找白玉堂的事交给我就行了,我这人多,就算要翻遍京城也没问题。”   展昭微微一顿,小声说道:“他应该不在城内……”   “为何?”   展昭嘀咕道:“京城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但是压根没人见过他,我感觉,他不在城内。”   庞统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白玉堂出城了?可是,他有什么理由需要出城呢?”   展昭想了想,摇摇头:“我正打算出城看看。”   “不行!”庞统直截了当得拒绝了展昭,“公孙最恨帮人治好了之后却又不爱惜身子,你已经触及他底线了,换了别人,估计直接被他怎么治好的再怎么整死……”   展昭噎了一下,一脸无奈得看庞统。   庞统坦言道:“白玉堂我来找,今天找不到就明天继续找,明天找不到就后天接着找,总之一定会帮你把他给找出来,你赶紧回开封府吧。”   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那就有劳将军了。”   庞统看了看展昭,没什么表示,只是伸手朝后勾了勾,示意自己身后的队伍跟着自己出城走,接着,轻夹马腹就离开了。   展昭还是定不下心来,可刚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浑身无力的感觉又排山倒海般袭来,看了看天色,自己居然已经找了白玉堂整整一天,展昭用巨阙撑着地,忽然一下子,疲劳和饥饿的感觉统统涌了上来。   结果,眼前一黑,竟然当街晕了过去。   ……   浑浑噩噩间,展昭做了一个梦,他梦见白玉堂回来了,远远的,那一袭白色身影朝自己走来,展昭伸出手,但却在即将触及的时候,一阵剧烈得疼痛让他睁大眼睛。   他看见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绽染了白玉堂一身华美的白衣。   ……   一下子被吓醒,展昭坐起身,浑身都是冷汗。   “做噩梦了?”   展昭回头,就见公孙策坐在自己床边,那张脸比包大人的黑炭脸还黑上那么几分。   “早跟你说你需要休养了,你还跑来跑去到处折腾自己身体,现在御猫大人可长脸了,居然晕在大街上,还好街坊邻居把你给送了回来,不然,我看你今晚就曝尸街头算了。”   展昭还觉得浑身提不起劲,対公孙策的抱怨也只能尴尬得笑笑:“先生,玉堂有消息了么?”   公孙策一边扯过展昭的手帮他把脉,一边没好气得回道:“还没呢,说来也怪,这几日白玉堂跟人间蒸发似的,一点影迹都没有,最奇怪的是,居然没人见过他。”   想起刚才的梦,展昭按了按脑袋:“但愿不会出事……等等,先生,你刚刚说这几日?何意?”   公孙把完脉,瞪了展昭一眼:“你睡了都快四天了!”   “什么?!”展昭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公孙一本正经道:“我警告你,你身体还处于虚弱期,不能过劳,等下用点吃食就给我继续睡觉,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展昭咳了两声,知道现在的公孙不好惹,只能乖乖应了声“好”,只是心里却一直疙瘩……这耗子失踪四天不见踪影,绝不像他的作为,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可是,天大地大,这耗子究竟会去哪里呢?   当夜,公孙策在确认展昭已经熟睡后,吹熄蜡烛便出了展昭的房间,刚出门,就有人喘着气说道:“公孙先生,展大人睡了么?”   公孙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轻声问道:“已经睡下了,怎么了?”   那人擦了把汗,急道:“诶,有人在宫外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好像,好像是白五爷的样子!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公孙就听到展昭房内一阵短促的响声,暗道了声“不好”,公孙急忙推门进去,却只看见那扇窗摇摇晃晃得在轴上荡来荡去,展昭的床上已经空了。   公孙气得脸都白了。   身后那人却是喘着粗气追进来道:“诶,先生,听我把话说完啊,那……那白衣人很不対劲!”   公孙回头,皱眉看着报信的人:“怎么不対劲?”   “他身边有很多银白色的鱼在半空中游来游去,而且,而且他的眼睛还被蒙了起来!就好像,鬼魂一样,好吓人的!”   公孙道:“劲瞎说,什么鱼游……鱼?你说的是魂铃鱼?!”   “啊?”   “这下惨了,展昭有危险!”   ……   展昭一听关于白玉堂的消息,想都没想便提剑跨马追了出去,然而越是接近皇宫地界,心里就越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周围的空气不知怎么的变得很稀薄,展昭觉得胸口一下烦闷起来,跑了一段时间后,突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半空之中。   难掩心中的喜悦,展昭唤了一声:“玉堂!”   然而,那袭白影却没有丝毫动作,展昭驾着马靠近白影,抬头的时候,就见白玉堂不声不响得立在半空之中,低垂着脑袋,没有半点生息的样子。   展昭皱了皱眉,心说白玉堂是怎么做到直立在半空中的?刚想再喊他的名字,就看到一幕诡异的场景,白玉堂的周围,有很多像鱼一样的东西在游来游去,是那种,白到几乎透明的鱼身,血红色的鱼眼,周身细长如锦鲤,但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鱼居然是悬浮在空中,以白玉堂为中心一直游来游去。   就在展昭惊诧之际,白玉堂一直垂着的脑袋忽然直起,这才看见,他的眼睛上被蒙了一块白色的绸布,展昭刚想说话,白玉堂却一下朝自己袭来,展昭微微一怔,急忙翻身躲开,身下的马却是吃了白玉堂一记,疼得一直嘶鸣,展昭忙喊道:“玉堂,是我,你做什么?”   然而白玉堂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这一次,直接挥刀划向了展昭,展昭用巨阙挡了下,跃到一旁:“玉堂,你怎么了?”   白玉堂依然没有说话,周身的鱼在他挥刀的瞬间忽然消失不见,然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又一刀砍向展昭,展昭再次躲开,身下的地被刀划出一道渗人的白影,白玉堂的攻势却是丝毫没有减弱,展昭无奈,他不愿与白玉堂打,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得躲开,实在不明白这耗子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见面就兵戎相见的……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要想办法。展昭想了想,觉得问题出在那蒙人眼睛的布上,抿了抿唇,决定出手将那布扯掉,但他忘了这样势必就要近白玉堂的身,而近身作战本就危险,尤其是,他还在未愈养伤的阶段。   好不容易逮到了一次近身的机会,展昭正要出手摘掉那白绸,白玉堂却是刀锋一转挑开展昭的手,展昭忙架开白玉堂的泣雪垠刃,又想要去摘那白绸,但之前交手的体力消耗过来,如今突然感觉身体一虚,硬是卖了个破绽出来,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切身的疼痛一下子让展昭浑身抽搐起来。   滚烫的鲜血一下子溢出,沾满了白玉堂一身白衣。   展昭忙用手挡住已经刺入自己腹部的泣雪垠刃,另一手握剑用剑柄挑开了那遮眼的白绸。   等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展昭才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看着白玉堂身上溅满的鲜血,闭上眼,舒了一口气,低语道:“还好,还好不是你的血……”   “猫儿?!” 第42章 魂铃诡鱼   等白玉堂清醒过来, 发现展昭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下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玉堂竟然开始手足无措……   他看到那刺进展昭体内的泣雪垠刃,还耀着妖异的光芒;他看见, 展昭在颓力倒下时看着自己微笑的神情;他听见, 展昭笑着说“还好, 还好不是你的血……”   “猫儿……”白玉堂慌乱得俯下|身,心里已经凉了一片, 他不敢去碰展昭,怕一碰,就会更痛。   展昭皱了皱眉, 脸色已经苍白得可怖,他吃力得看看白玉堂,又用手按了按伤口,似乎是想阻止源源不断的鲜血涌出, 紧接着,他扯着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笑:“诶,耗子, 这下可什么仇都让你报了吧?”   白玉堂已经彻底慌张:“我带你去找公孙!”   伸手想去抱他,展昭却扶着白玉堂的手艰难得坐起身:“你先听我说……”   白玉堂紧张起来:“你现在……别说话……求你, 猫儿,我不准你有事……”   展昭难受得摇摇头,很坚持得抓着白玉堂的手:“玉堂, 你听我说……我并不是故意欺瞒……装作不知你的心意……”   白玉堂一愣。   展昭继续吃力得说道:“玉堂,可否多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白玉堂的手紧了紧, 又松开,看着展昭的眼, 笑得有几分无奈,却又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傻猫儿……我会等你。”   他了解这只猫的性子,在这样的关头,対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这猫这些天肯定都在想着自己,这样一想,白玉堂又觉得更加心疼……他竟対这猫做出这样的事来!   展昭这才像是舒了一口气,精疲力竭得倒在白玉堂身上:“泽琰,谢谢你。”   一句泽琰,让白玉堂百感交集,想到这猫是被自己……他现在居然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正打算带展昭去找公孙策,却见一些原本远远躲着偷看的人忽然都探出了脑袋,更有人试探着问了句:“真的是白五爷?”   “白五爷?你……你怎么伤了展大人?!”   “展大人……死啦?”   ……   白玉堂皱了皱眉,脸色又冷了几分,他看了聒噪的几人一眼,那几人纷纷吓得噤声不敢再说一字,白玉堂刚要走,就看到不远处公孙策带着人匆匆赶来,不由一怔,急忙抱起已经晕厥的展昭来到公孙策身前。   公孙策一见展昭的伤势,先是一惊,紧接着,看到展昭身上的泣雪垠刃,便狐疑得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坦白道:“猫儿是我伤的,先生,请先帮忙看一下猫儿的情况……”   公孙策看白玉堂的眼神依然有一些怀疑,他又朝白玉堂四周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玉堂唤了声:“先生?”   公孙这才收敛了心神,俯身查看起展昭的病情来,但是展昭身上的伤却是让公孙策难得的沉默起来,抿了抿唇,公孙策掏出自己的百宝囊,翻出一瓶药来,一个劲得往展昭身上的裂口撒,差不多耗了大半瓶药,展昭的裂口才开始不再流血,公孙皱了下眉,开口道:“尽量不要牵动展护卫身上的伤,你们先把他抬回开封府。”   一同跟来的几人应了声好,就一齐动手去抬展昭,展昭被抬起,却已经意识模糊,只见他微摇着头,紧闭着双眼,毫无唇色的嘴唇一直在喃喃着“玉堂,対不起……玉堂,你别走……”   白玉堂心疼不已,这猫……   公孙策道:“白玉堂,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展护卫是为你所伤,现下他能否熬得过去,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但我告诉你,如果展昭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那白玉堂绝不苟活!”   公孙顿了下,摇着头走了。   一行人急匆匆的走了,远处的树影下,有个人影轻轻一晃,玄衣黑发的傀儡师微笑着用指尖碰了碰肩膀上人偶的下巴:“你的寄主的确很厉害,若是我能完完全全控制他,那天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昏暗的光线下,那人偶娃娃微微抬了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竟然就是迦邺为白玉堂所做的傀儡娃娃!   傀儡娃娃的表情先是木然,隔了一会,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一条条银色透明的诡鱼缓缓游弋在傀儡师的周围,迦邺伸出手,五指张开,有一条诡鱼缓缓游到他的手上,轻轻甩着细长的鱼身,迦邺却突然握紧自己的拳头,将那诡鱼死死捏在自己的掌心之内,接着蔑视般一笑:“没用的东西,他一用那把妖刀你们就全藏了起来,如果不是先蒙了他的眼,岂不是白费功夫?果然不是新鲜的灵魂就不行么?”   在迦邺掌中的诡鱼拼命挣扎,周围的鱼畏惧般缩到了一边,全部恐惧得盯着迦邺手中的同伴,迦邺侧过头,片刻后,松开了自己的手,那条诡鱼先是如死亡般翻起鱼肚静静漂浮了一会,紧接着,一下子翻身游动起来,慌不择路得游到自己的同伴身旁,颤巍巍得看着迦邺。迦邺淡笑了下,自言自语般说道:“好戏还在后头,这只是见面礼而已。”   寂夜,冗长。   ……   公孙回到开封府后,就让人直接把展昭抬回了卧房,然后把所有人都给轰出去,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里救人。   白玉堂一直站在门口,脸色冷到让人不敢靠近。大约一个时辰后,中州王趁夜赶了过来,见白玉堂站在展昭的房门口,惊讶道:“白玉堂,出什么事了?我们找了你那么多天都没休息,怎么一有消息就出了这事?”   白玉堂沉默了会,说道:“展昭是我伤的,却不是出自本意。”   “哦?”   “我当时,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等我转醒过来,他已经中刀满身是血了。”   庞统楞了下,问道:“怎么会这样?你是何时失去自我意识的呢?”   白玉堂静静想了会,才回道:“那天我出了开封府后,便发现了鬼泣迦邺的行踪,于是就跟了上去,没想到他自己一个人去了一片荒坟,我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就一直没有现身,结果,那荒坟的泥土里居然爬出了很多具腐尸,紧接着,有一双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眼睛,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庞统道:“这么说来,那个传说中的傀儡师真的有操控人行为的本事了?可是,以你的本事,没道理有人近你身捂你眼你却会丝毫没感觉的吧?”   白玉堂静默了一会,才缓缓回道:“如果是人,我自然会察觉。”   庞统眼睛微微睁大:“你的意思是,那个迦邺不是人?”   白玉堂摇头:“不,我感觉不是他,因为他有气息,而捂住我眼睛的人却没有丝毫气息……”   “难道那迦邺还有帮凶,而且帮凶还不是人……是,鬼?”   “不是鬼。”   白玉堂和庞统同时回头,就见公孙策一边擦着手,一边推门走了出来,白玉堂上前一步急道:“先生,猫儿他……”   公孙策脸色平静:“我只能帮他处理伤口和止血,说实话,他流了那么多血,再加上中毒后的身体本就虚弱……能不能熬下去,就靠他自己了。”   庞统皱眉:“这么严重?要不要再找御医来试试?”   公孙策白了庞统一眼:“我告诉你,换了任何一个御医来看展昭,都会直接摇头告诉你等着处理后事就成,别瞎费工夫。”   庞统被顶得没话,只能尴尬得看着公孙策。   忽然,公孙像是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道:“快,先去弄些千年人参来炖着,一次只能炖一根,头汤跟次汤记得要倒掉,否则药性太重,等三汤的时候用文火炖,熬好后拿来喂展昭,可以帮着吊命先。”   庞统点头:“这个好办,我爹的太师府里多的是千年人参,我这就去安排!”   白玉堂道:“先生,我可否进去看看他?”   公孙点了点头。   白玉堂便急急走了进去,公孙刚想跟进去,庞统就拉了拉公孙的袖子,把他拽回来:“公孙,你刚才说迦邺的帮凶不是鬼,那是什么?”   公孙把袖子抽回来,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先把白玉堂跟你说的话告诉我一遍。”   庞统便老老实实将之前白玉堂所说的话再跟公孙说了次,公孙听完后,又想了片刻:“那个的确不是鬼,是白玉堂的替身傀儡。”   “恩?”   “可以无声无息潜入,让白玉堂这种绝世高手都毫无察觉的玩意,自然不会是人,而迦邺身边最超乎人存在的东西,就是傀儡,如果我没猜错,他去那荒坟是为了收集灵魂。”   庞统不解:“收集灵魂?”   公孙点点头:“我之前倒是没想到,有一种失传的禁术,名叫魂铃鱼,他可以把人的灵魂拘禁起来,变成幽灵鱼一般的形态囚禁在某些媒介上,只要那些魂铃鱼不死,就会永远被□□于那个媒介。”   “你说的媒介是指?”   公孙吐了一口气:“就是替身傀儡。”   紧接着,公孙又像是有些不解得说道:“可我想不通的是,如果那些魂铃鱼如果已经成功拘于白玉堂的替身傀儡内,那白玉堂应该完全受制,怎么现在会清醒过来呢?”   庞统道:“难道还没成功,或者,只是半成品?”   公孙皱了皱眉:“不会,虽然我没亲眼见到,但是如果魂铃鱼出现在周围,那就应该是成功了,更何况白玉堂的确受制才伤了展昭,可瞬间清醒的原因……难道,白玉堂有什么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第43章 重症昏迷   庞统想了想, 问道:“有什么不同?”   公孙学展昭摸着下巴思考了很久,又酝酿了很久,最后咳了一下,脸微红得望天说了句:“我还没想到。”   庞统无语。   公孙道:“展昭要是醒着就好了, 他分析能力强。”   庞统余光扫了眼房间, 继续无语。   两人在凉夜里作思考状诡异得站了很久, 最后庞统道:“还是先不费脑想了,眼下展昭的命能保住最重要。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告诉我,我去帮你置办。”   公孙摸了摸下巴道:“帮我搬点书过来。”   “书?”   公孙点头道:“恩,事出紧急, 估计上面那人不会看那么紧,我等下列张清单给你,你让人去禁院把我列给你的书都搬来给我!”   “上面那人?禁院?”庞统挑了挑眉,“你说的是皇上?”   公孙道:“没错, 你跟我来……”话落,带着庞统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健笔如飞得在纸上列了几十本书的书名, 然后吹了吹墨迹后,将纸折好递给庞统。   庞统收了纸, 还有些不解:“这时候怎么突然要查书,而且,你列的这些似乎都不是医书?”   公孙道:“自然是有用, 你照办就是了。”   庞统点点头:“好,你吩咐, 我照办。”   见庞统要走,公孙突然像是想起什么, 追上去喊了句:“对了,如果在白玉堂身边看到那些魂铃鱼,千万不要喊他的名字或者任何能唤起他身份的话!”   “恩?为什么?”   公孙皱了皱眉:“听说有魂铃诡鱼加身的人,一旦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原名等等,就会毫不犹豫得攻击对方,直到双方有一方死亡为止……”   庞统道:“这么说,白玉堂攻击展昭,是因为这个?”   公孙点头:“恩,我当时一听白玉堂身边有诡鱼就觉得不对,可惜想要阻止展昭已经来不及了……虽然现在白玉堂身边没有诡鱼,不过,在没确定他是否已经彻底没问题前,绝不可掉以轻心。”   庞统微皱了下眉,安排留了几个亲兵护卫后便匆匆走了,虽然他不太想离开开封府,但是现下如果说要搬禁院的书,不是他亲自出马,还真是不太可能……   ……   白玉堂进了房间,就见展昭的血衣已经被脱下凌乱得架在椅子上,身上已经缠好了绷带,满身药味得躺在床上,眉眼锁得很紧,嘴唇白得吓人,一看就是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   白玉堂走到展昭床旁,呆立了很久,才半跪下身,执起展昭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紧紧贴在自己的额前,闭上眼,提了几次力气才让自己的嘴唇不再发抖:“对不起,猫儿……猫儿,对不起……”   ……   两天后,展昭依然昏迷状态。   白玉堂一直守在展昭的床旁,不吃不喝不睡了两天,任谁来都拉不走,甚至都不开口说话,表情倔强得看着展昭,最后大家也都放弃努力,就让白玉堂这么待着。   两天未休息,白玉堂的眼睛已经能红得能滴出血来,公孙策每天都会帮展昭检查两次身体,但每次什么都不说就离开,然后钻到那些禁院搬回来的书里去。   到了第三天,任凭白玉堂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困倦袭来,虽是睁着眼看着展昭,但是已经开始有些迷迷糊糊起来,白玉堂晃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再睁眼的时候,发现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黑暗一点点降临……   与此同时,展昭的眉眼轻轻一颤,闭着的眼睛微微抖了下,似乎有要醒的趋势……   但困极的白玉堂并没有看见,眼皮已经不自觉垂了下来,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几条银白色的诡鱼忽然明明灭灭得出现在他周身,诡异得缓缓游弋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忽然有人紧张得叫了声:“陛下,您怎么……”   白玉堂倏然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珠忽然闪过一道妖异的光,瞬间,身旁的诡鱼也一下子没了影子。   脑中忽现一阵迷茫,白玉堂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微微皱眉。   看了看床上的人儿,却见那只猫儿的眉头再次轻蹙了起来,似乎睡得不太好……   “陛下,您这是要?”   “朕来看展护卫。”   “陛下,我们头儿……不是,是展大人他仍在昏迷中,恐怕不太方便……”   “朕知道。”身着便服的赵祯眯了眯眼,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朕说了,开门。”   “这……”   赵祯刚打算命人直接开门,结果门却是自己开了,一身白衣皓雪的白玉堂从容不迫得从门里走了出来,然后站在门口把门给挡住,冷冷得看着赵祯:“不见。”   赵祯两手习惯性负到身后,抿唇微微一笑:“白玉堂?”   白玉堂未答话。   赵祯倒也不气,只是意有所指得笑道:“伤了朝廷要员居然还能这般闲散自由得出入开封府,朕看包拯这包青天做得真是要只手遮天了?竟然徇私枉法包庇重犯?”   急匆匆赶过来的包拯恰好听到这句,眼皮跳得那叫一个厉害……   一旁的赵虎忙道:“皇上,白少侠伤了展大人绝非本意,乃是心神受制于奸邪之辈才……”   眼见赵祯的笑容越来越不善,明白赵虎的解释有火上浇油的效果,包拯急忙打断道:“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到,未曾远迎,还请陛下赎罪……”   被包拯这么一打断,赵祯原本腾起的怒火硬生生被压下去了几分,只是戏谑得看着包拯:“包卿,来得可巧啊,这窝藏罪担得可还开心?”   包拯抹了把汗,心说赵祯火气不小嘛……也是,自展昭伤后,赵祯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苦了一群唯唯诺诺的臣子,这几天不管说什么都被赵祯笑眯眯得狠狠驳回,说实话,憋了三天才跑来开封府……这是打算一把怒火直接烧了开封府么?   白玉堂依然冷眼看着赵祯:“陛下既是冲着我来,何必为难包大人?”   赵祯冷笑了一声:“白玉堂,朕倒是很好奇,你当时一刀捅入展昭体内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白玉堂脸色一黯,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一下子浮现在眼前,顿了下,才回道:“什么都没想,若当时有意识,我宁愿一刀捅入的是白玉堂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展昭的。”   赵祯挑眉笑道:“现下这些话又有甚用?白玉堂,你伤了展昭,朕必要你付出百倍代价!”   白玉堂摇了摇头:“若非我自愿,仅凭你那些所谓的高手,是制不住我的。”   赵祯脸色一僵,难得没有笑出来。   包拯脸色更僵,有些无奈得看了眼身后的公孙策,公孙策抿了抿唇,叹气望天……包拯心里更郁闷了,凭借自己跟赵祯公事那么多年,他很清楚真惹火了赵祯,那他绝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而赵祯一般对那人没办法的时候,通常会开始对那人周围的人毫不留情得下手……就比如,接下去……   “很好,开封府包庇要犯,不遵皇命,公然违抗朝廷,包拯玩忽职守,整顿失力,公孙策治疗无方,庸医无果,说说,该当何罪?”   公孙策啐了一口心说你个小皇帝直接说灭人九族算了!他娘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包拯跪在地上,也不再说话,心说这回皇上是彻底怒了……   白玉堂道:“皇家的手段就是欺不到人,直接转移目标么?”   赵祯脸色一白:“你!”   场上所有人开始默哀:白公子,白五爷,白少侠,白爷爷……您能不再激他了么?   “别争了……”   众人皆被一声轻喝所止,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声音的发源体。   展昭裸着上半身,一手捂着伤口处的绷带,一手扶着门栏,长发披散而下,黑亮滑顺得落了一肩,只是他脸上依然全无血色,皱着眉,很是不耐得看着场上的人。   “猫儿,你醒了?!”白玉堂最靠近展昭,本能得就冲过去一把扶住展昭,展昭正有些失力,白玉堂一来,就顺势将自己大部分的重量靠到白玉堂身上。   赵祯的表情是欣喜又焦躁,喜得是展昭终于醒了,躁的是第一个扶过去的又是白玉堂!   而包拯和公孙策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至于其他人,自然是有种喜不自禁,跟老婆刚生了娃一样的感觉……   “你……还好吧?”见展昭脸色,赵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展昭勉强一笑:“谢陛下关心,属下总算是被你们给‘吵醒’了。”   他这话一说完,难得赵祯红了下脸,而白玉堂则是转头看向一边。   “不过,陛下真的错怪人了。”   赵祯皱皱眉:“哦?”   “不管是包大人,公孙先生还是开封府上上下下,都是在竭尽全力保展某人安危,绝没有像陛下说的,包庇要犯,徇私枉法,视大宋律法于不顾……否则,展某人又如何能站在陛下面前呢?”   赵祯看了看四周,其实他刚才也是在气头上,开封府的人为救展昭付出多大的艰辛他怎会不明白,只不过,一口气依然咽不下去罢了。   “那白玉堂伤了你的事,可是属实?包拯明知人犯在此却又不捉拿,又怎么说?”   展昭费力得摇摇头,看得白玉堂一阵心疼,展昭却是不动声色按了按白玉堂的手示意他安心:“如果真的要追究玉……额,白兄伤我的责任,那还请陛下先订属下的失职罪……”   “你何来失职一说?”   “若不是那日在宫里展昭护驾不力,让鬼泣迦邺得以逃脱,施展邪术控制了白兄,那白兄自然也不会伤我,包大人又何来纵容之说?”   赵祯顿了下,小声问道:“害你受伤的人竟是那人?”   展昭点了下头:“是。”   赵祯抿了抿唇,说道:“好,他们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你必须跟朕回宫养伤,朕会用最好的药最好的人为你疗伤!”   展昭还没说话,公孙就断然拒绝道:“不行!现在若是让他挪地,跟让他再死一次没什么区别!还有,他需要静养!绝对的静养!”   赵祯咬了下唇,放开,看了眼公孙策,又看了眼展昭,最后点点头:“好!那你好好养伤,朕要尽快看见一个完整的展昭!”   展昭淡淡一笑:“谢陛下成全。”   赵祯又留恋得盯着展昭看了一会,转身不舍得离去。   白玉堂恨不得将赵祯的眼珠给挖出来,可赵祯一走,展昭却一下将全身的重量压了上来,白玉堂一惊,忙低头看去,只见展昭捂着伤口的手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而他的唇色已经开始泛白,脑门上都是冷汗,只听他一个人喃喃了一句:“真不让人省心啊,耗子,痛死我了!” 第44章 锦鼠入狱   白玉堂见展昭安安静静靠在自己怀里顿时百感交集, 一旁公孙策上前道:“扶他去床上,伤口裂了。”   白玉堂微一点头,抱起展昭就朝床那里走去,公孙跟着进去后, 剪开了原先的绷带, 小心翼翼得拆开, 果然见展昭原先的伤口再次裂开,公孙啧啧了一声, 拿了药跟新的绷带过来道:“展昭你下次要是再敢这么不要命,就直接把自己分尸了再回开封府免得我还费劲心机救你。”   展昭知道公孙也是为自己好,于是也开玩笑道:“下次展昭一定跟对手打个招呼, 让他们记得。”   白玉堂道:“别乱说话了,躺好。”   展昭眨眨眼,看着一脸倦容的白玉堂,乖乖躺好, 不说话了。   公孙帮展昭换好药绑好绷带后,看了眼白玉堂,对着两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俩现在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说, 不过一方面展昭你现在真不适合多说话,另一方面, 我有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展昭刚想问是什么事,就被白玉堂抢先道:“先生请说。”接着白玉堂看了眼展昭,一挑眉, 那意思是,你给我好好歇着, 我来!   展昭扯了被子过来,白玉堂伸手帮他盖好。   公孙顿了顿, 说道:“你昏迷的这几日我将禁院所有可能出现有关替身傀儡的书都看过了……”   展昭刚想说话,就被白玉堂用眼神制止,只好对着公孙眨眨眼。   公孙继续道:“我想有几个问题必须要先跟你们理清一下,好让你们有准备。”   白玉堂点了下头。   “你找到白玉堂的时候,他是不是被蒙着眼睛,然后身边有一条条银色的鱼在游?”   展昭眨眨眼,表示承认。   “那种鱼名叫魂铃鱼,是靠人的灵魂凝聚的魂之力,作用就相当于操纵傀儡的引线。”   白玉堂皱了皱眉:“西域的术法真是匪夷所思,那如果切断这些‘引线’,我就可以脱离他的控制了么?”   公孙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我还未找到消灭这些魂铃鱼的方法,不过,这魂铃鱼有两种,一种是已经死者的亡灵,是以枉死者的灵魂制作而成,受制者只要保持睁眼状态就可以脱离控制,但是一旦进入闭眼状态,比如睡眠或者昏厥的时候身体就会被操控;另一种则是生者的亡灵,是指由生即死的那部分亡灵,也就是说,刚刚成为死人的活人,如果是被那种制成的魂铃鱼控制,不管是睁眼状态还是闭眼状态都会被傀儡师操控。”   “所以玉堂是被第一类魂铃鱼控制?”展昭刚一说完,白玉堂就一眼看过来,展昭悻悻拉了拉自己的被子,闭上嘴巴。   “恩,我也是这么觉得,而且他在受制的时候,千万不能呼唤他的名字或者任何能勾起他想起自己身份的字眼,否则他就会疯狂得攻击你。”   展昭一脸难怪我会受伤的样子看着公孙策。   白玉堂道:“如果消灭魂铃鱼可以不受控制,那么,如何才能彻底破解替身傀儡的诡术呢?”   公孙道:“两种方法,第一种是施咒人主动撤销诡术,另一种则是施咒人死亡,否则就算你死了,尸体还是会被他操纵。”   白玉堂皱眉,对于鬼泣迦邺,他们了解得还是太少,就算想要找他,也根本无从找起,似乎每次都是鬼泣迦邺主动出现。   “等等,”展昭忽然坐起身,抓住公孙策的手腕,不安得问道,“按先生的意思,玉堂不能闭眼,一旦闭眼,就会被鬼泣迦邺所操控?那岂不是……不能休息,这怎么熬得住?”   公孙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来找你们商量的原因,前几日白玉堂因为担心你的伤势日夜都没有合眼,几天的时间他可能熬得住,但是这之后……”   展昭望着白玉堂已经充血的眼睛,皱眉:“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合眼?”   白玉堂点点头,展昭刚想说话,伤口处的撕裂又扯得他一阵疼痛,白玉堂急忙扶着展昭躺下,说道:“你先管好你自己。”   展昭叹了一口气,喃喃了句:“人怎么还不来……”   公孙没听清展昭的话,问了句:“你说什么?”   展昭摇摇头,看向窗外。   白玉堂想了想,问道:“先生,开封府的大牢还有空位么?”   公孙还没说话,展昭就果断拒绝道:“不行!”   白玉堂挑眉看了看展昭:“理由?”   展昭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还在犹豫,公孙就插口道:“我觉得这办法可行,而且也不是说一直待在牢里,只需要休息的时候进去就可以,平时清醒的时候我们可以再放他出来。这样的话,就算闭眼状态下受控制,那也伤不了人了。”   展昭还是皱眉摇摇头:“不行。”   白玉堂道:“猫儿,一次就已经让我痛不欲生了,我不想再伤害你第二次……你,懂么?”   展昭顿了很久,才撇过脸:“……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公孙见展昭这样的态度,以为展昭是舍不得让白玉堂受无妄的牢狱之灾,便向白玉堂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开了。   展昭听见公孙走了,才轻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只是觉得这样安排不妥当……”刚一说完,伤口处就一阵疼痛,展昭轻嘶了一声,就感觉头顶的阴影一下子扩散了起来,展昭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白玉堂正凑过来的脸,还来不及反应,白玉堂就轻轻按住展昭侧放在被子外边的手,小心翼翼得吻住展昭的唇。   所有的痛觉一下子统统消失,展昭有些讶异得睁大眼睛,但是手微微抵抗了下就安静下来,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以及明白身上的人为了自己正极力在压制自己冲动的时候,展昭忽然有些感动……   “猫儿……”   这一声真当是魅惑得无与伦比,展昭忙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然后说道:“玉堂,答应我不去牢里了?”   白玉堂的动作一滞,却没有说话。   “其实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你不该进那个地方……”   白玉堂还可怜巴巴得凑过来:“所以猫儿你舍得让我一辈子都不闭眼?”   展昭有些无奈。   白玉堂笑着起身,帮展昭再盖好被子后,轻轻在展昭的额上印下一吻,很认真得说道:“猫儿,我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得有些莫名其妙,也喜欢得不能自己,既然你说了需要时间,那么,我会用心努力得等你,在亲耳听到你说‘你也喜欢我’之前,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我发誓!”   展昭怔怔得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轻握了下展昭的手:“所以,相信我,好么?”   展昭终是点了下头。   白玉堂舒心得笑了。   ……   当夜,白玉堂进了开封府的死牢。那些死囚见一个翩翩白衣公子进来,纷纷侧目,也有一些来自江湖的死囚犯认出是白玉堂,纷纷讥笑起哄起来,说白玉堂也会有今天!白玉堂连理都不理他们,只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歇息起来。   白玉堂走后,展昭就有些犯嘀咕,按道理那个人应该到了才对,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出现,难道,制作那个东西很麻烦么?正想着,窗户突然轻响了一下,不等展昭反应,就有一个黑影静静落在他的床前。   展昭浑身竖起防备,那黑影却是笑了下,说道:“小猫,你要的东西当真难做,不过,我还是搞定了,虽然功效不可能一模一样,但是外表上看起来还是九层九的相似。”   展昭眉毛一动,笑道:“大哥?”   黑影微微一笑,那张完美出众的脸正巧落在洒落的月光下,却正是白玉堂的大哥——白锦堂! 第45章 契机转折   “大哥, 玉堂他为了不滥杀无辜,自己进了开封府大牢……我……”   白锦堂道:“恩,我已经知道了,这臭小子愿意为了你去吃那样的苦我倒真没想到, 不过我这次来, 有一些关于鬼泣迦邺的消息要告诉你。”   展昭强忍着咳意, 小声说道:“大哥请说。”   白锦堂看了眼展昭,从身上拿出一瓶药, 取出一粒递过去:“这是百纳老仙的九转丹,是疗伤圣药,你先服下吧。”   百纳老仙是传说中的药王, 江湖上只知道他有起死回生之能,但是却没有人真的见过他,甚至没人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展昭伸手接过,毫不犹豫得服下后, 只觉得通体舒凉了很多:“多谢大哥赠药。”   白锦堂笑着将整瓶药递给展昭:“拿去吧,你跟玉堂一个为国拼命,一个为猫拼命, 备着总会有用。”   展昭眨眨眼,为猫拼命?大哥的形容真是……好诡异啊……   白锦堂见展昭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 就开始问道:“你们应该有跟那个鬼泣迦邺交手过了吧?说说,是什么感觉。”   展昭想了想,回道:“我们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内力, 可我觉得他肯定不是不会武功,但想不通的是, 每次打中他都跟打在棉花上一样的感觉,而且, 用刀剑到伤不了他……”   白锦堂道:“你们有没有观察过他身边的那个傀儡人?”   “恩?你指的是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傀儡人……”   “据我所知,你曾被那个傀儡伤过?”   展昭垂了垂眼:“是我大意了。”   白锦堂摇摇头:“不怪你,换了我之前,也不会去留意一个玩偶,不过,你之所以会被那个傀儡伤到,事实上是因为当时迦邺的本体正附在那个傀儡身上。”   展昭疑惑得看着白锦堂:“本体?”   白锦堂道:“事实上,你看到的迦邺不是完全的迦邺,完全的迦邺,应该是再算上那个傀儡,简单来说,他为自己做了替身傀儡。”   展昭缓缓睁大眼睛。   “但是跟玉堂的那个替身傀儡不同,迦邺的替身傀儡,可以任意切换本体和替身的状态,也就是说,有两个可供驱使的身体,你的武器之所以伤不了他,是因为当时他将本体切换到了傀儡身上,你伤到的,只是替身,明白么?”   展昭皱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动不了他,除非,同时对付他的替身跟傀儡?”   白锦堂道:“但问题的关键是,我不能肯定他究竟有多少的替身傀儡,在明面上的傀儡可能只有那么一个,但是,实际上他帮自己做了多少傀儡我们根本不得而知。如果我没推测错误,他之所以帮玉堂做替身傀儡,很有可能就是想将他变为自己的替身傀儡,每多一个替身傀儡,就等于多了一个不死身。”   展昭道:“这样的话,岂不是伤不了他?”   “也不尽然,”白锦堂笑了笑,拍拍自己手中的东西,“小猫,你让我做的这样东西,可没这么简单哟!”   展昭眯了眯眼,看着白锦堂手上的东西,忽然想起了最初和鬼泣迦邺在客栈的一场不愉快的相遇,灵光一闪,也笑了起来:“看来我的推测也没有错,那家伙觊觎玉堂,并不是那么单纯……因为是弱点,所以害怕么?”   白锦堂点点头:“他要玩,我们便陪他玩,看最后谁玩死谁。”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有人惊恐得大声喊叫起来。   “杀人啦!快来人啊,救命啊……”   “救命……”   白锦堂微微皱了皱眉,一丝阴霾浮上额头:“我去看下。”   话落,他的身影便一下子消失在房内,刚一出门,他就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循着腥味而去,果然就来到了开封府的大牢,地上躺了好几具衙役的尸体,白锦堂俯身观察了下尸体,隐隐发现了尸体颈部有明显的细丝切痕。   “谁在那里?!”闻声赶来的开封府四大护卫见有一个黑影半蹲在大牢门口,向来心急的赵虎便是一声大吼。   白锦堂回头看他们,邪逸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也给人七分狂妄的感觉。   “你是……白五爷?”赵虎擦了擦眼睛,“怎么有些不像?这些衙役怎么了?”   白锦堂没答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半掩着的牢门,微一眯眼,便闪身进了去,四大护法一齐上前,马汉蹲下身查看了下倒在地上的衙役,皱眉:“这些衙役都死了。”   “什么?!难道说是五爷他?”   “不是。”   几人回头,就见公孙策穿了亵衣连外套都没披就跑了出来,神情严肃得看着地上同僚的尸身:“他们的致命伤是在颈部,被银丝割喉而亡,现在能做到这样杀人的,只有鬼泣迦邺。”   王朝看了眼大牢的门:“那刚才那人是?”   公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道:“……是白锦堂,夜阑帮的当家龙头,也是白玉堂的亲生哥哥。”   此时,已经进了牢内的白锦堂却是强忍住已浓到刺鼻的血腥味,皱眉朝大牢的深处寻去,牢内的惨状根本无法形容,几乎大部分的囚犯都已经身亡,死状可怖,有很多都是被银丝直接切断了四肢,肢解的尸块就被吊在牢笼上,不断渗出鲜血,那些犯人睁着惊恐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血的味道和牢内的杂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虽然说大部分都是死囚,处刑是早晚的事,但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白锦堂,也不住皱起眉头,心说这鬼泣迦邺真是令人发指,残忍到这种地步!正在思踱,便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银线朝白锦堂隔空飞来,侧身躲过后,白锦堂终于见到了鬼泣迦邺的真面目。   他就毫不避讳得站在那些血污中央,脸上满是溅开的鲜血,眼睛里有淡淡的红光,手上缠满了银线,笑得诡异又邪恶:“哦?你跟白玉堂长得很像,是亲人?”   白锦堂看了眼迦邺身后,就见白玉堂正闭着双目,没有任何表情得站在迦邺后面,而素色如雪的白衣身旁,竟然隐隐约约游着几十条血色的魂铃鱼,那些血色魂铃鱼的数量似乎还在不断得增加着。   “迦邺,你动我弟弟,我定会让你百倍偿还。”   迦邺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他哥哥,这么说的话,我的杰作刚刚在浴血中有了新生,就拿你来试试看吧,如何?哈哈哈哈……”   白锦堂神色一凛,忽然就见迦邺身后的白玉堂微微动了下,紧接着,他一下跃出,伸手成爪就朝白锦堂的咽喉袭来,白锦堂飞身退后,白玉堂却是紧迫逼来,这时候跟着进来的公孙一见此情形,急忙喊道:“千万不要喊他的名字,想办法让他睁眼,这样就不会受制!”   白锦堂一边躲着白玉堂的攻击,一边说道:“那些红色的魂铃鱼是这些刚死的囚犯灵魂凝聚,跟之前的魂铃鱼不一样,现在即便他醒着也会受制于迦邺……”   公孙脸一下白了,没想到情况竟然变成这样,当初如果听了展昭的话也不至于到如斯地步:“那……怎么办?”   白锦堂头也不回得说道:“赌一下,我先弄晕他。”话落,改防御为攻击,主动就朝白玉堂击去,跟着一同进来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就看见一黑一白两道华丽的身影在大牢内鏖战起来,两人手上皆没有任何武器,但是招招式式却都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但相较白锦堂的华丽身姿,白玉堂的动作明显有过多受迫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人控制着操纵一般。   但两人胶着的时间还是太久,一方面白锦堂对白玉堂不敢下十成的功力,另一方面白玉堂却是不顾一切放开了打,导致白锦堂一直找不到突破点,正在焦躁,忽然就听见身后传来清亮的剑鸣之声,那是巨阙出鞘的声音!而那声音,几乎就在他的耳畔响起!   隔开的一个瞬间,凭着身侧滑过的风声感觉展昭挥剑朝着鬼泣迦邺的方向刺去,原来展昭拿他的身体做幌子,隐在其后,接着一招突如其来的凌刺朝着鬼泣迦邺而去,真可谓防不胜防,原本一直用意念控制着白玉堂行动的迦邺不想身受重伤的展昭会突然发难,正要格挡,展昭却是剑锋一转,一剑挥向迦邺肩上的傀儡娃娃,那娃娃被狠狠刺了一剑,瞬间睁大了眼睛,鬼泣迦邺一下子捂住心口,痛苦得喘气起来。   白锦堂露出赞许的神情,一直处于攻击状态的白玉堂也一下子静了下来,靠在一旁,虽然闭着双眼,但却皱紧了眉头,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展昭这一幌一刺再一幌,用尽了气力,身上的伤痛又发作起来,逼得他忍不住一口血呕了出来。   鬼泣迦邺擦了擦唇,除了脸色微白了些,身上还是一处伤口未有,他嗜血般笑笑:“你杀不了我的,想杀我,除非连白玉堂一起杀了!”   展昭皱眉,胸口的气血翻腾。   “不过,能将我逼到这般地步的,你还是第一人呢,御猫展昭。”   “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如果白玉堂死了,我不一定会死,但是如果我死了,那么,白玉堂他一定会死。”说完,他一个人阴测测得笑了起来,“有本事的话,就把我所有的替身都找出来,看能不能消灭我吧!” 第46章 初初会面   迦邺的话一说完, 所有人都楞了,下意识就去看一旁的白玉堂,就见白玉堂的胸口莫名出现了一大滩的鲜血,那样子, 就仿佛是被人刺了一剑一般, 迦邺嘴角一勾, 趁所有人将焦点放到白玉堂身上的时候,闪身退出了牢房, 白锦堂正要去追,却被展昭拦住:“大哥,玉堂要紧!”   白锦堂皱眉道:“小猫, 那家伙是故意转移我们注意力!”   展昭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一手用剑撑着地勉力朝着白玉堂的方向前进,腹部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公孙急忙过去想要查看展昭的伤势,白锦堂也惊了, 忙上前:“小猫……”   展昭摇头艰难得说道:“先把玉堂带回去,我刚才没下死手,就是担心迦邺会转伤势到玉堂……”话还没说完, 他就力竭一下子倒了下来,白锦堂急忙托住他, 看了眼公孙道,“你们先把展昭带回去治伤,玉堂交给我……对了, 这猫身上有瓶我给他的九转丹,不用客气, 尽管用。”   这时候张龙赵虎已经过来接过了昏迷的展昭,公孙讶异得看着白锦堂:“九转丹?百纳老仙的不传之药?你连这种东西都能有?”   白锦堂微眯了眯眼, 邪邪一笑:“你需要的话,再难找的药我也能送到你的面前。”   公孙不知怎么的,脸微红了下,他急忙转头让张龙和赵虎抬着展昭离开。   白锦堂退回身,来到白玉堂身旁蹲下,探了探白玉堂的脉细后,喂了一颗药进去,紧接着他突然伸手捏了捏白玉堂的脸颊道:“臭小子锋芒太过尽惹些麻烦,不过,没想到你居然捡到展昭这个宝,也算是你的福气了,看来,我将来也不用为你费心了。”   白玉堂眼睛一直紧闭,眉头轻皱,胸口的血渍终于不再扩大,但因为失血的关系,他的脸色开始苍白起来,白锦堂刚打算带着白玉堂离开,就听见白玉堂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白锦堂凑过去:“玉堂,你说什么?”   白玉堂依旧豪无意识得喃喃:“猫儿,猫儿……快走……”   白锦堂微微一怔,轻摇了下头,扶着白玉堂离开。   ……   公孙为了医治方便,就让张龙赵虎把展昭抬到了自己那里,但是展昭几乎刚躺下就醒了,一醒就问白玉堂的状况,公孙让张龙赵虎把展昭按住了给他处理伤口,边处理边说:“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亏得你自己有分寸,他的伤口不深,不会有大碍,白锦堂会照顾他。”   展昭吁了一口气,淡淡一笑。   公孙就叹气道:“真搞不懂你们两个,之前闹腾那么凶,现在两个人都担心对方比担心自己更甚,想好好养个伤有那么难?”   ……   白锦堂扶着白玉堂回了展昭的房间,将白玉堂放到床上后,先是为白玉堂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接着他起身,在房间周围看了一圈后,来到白玉堂的泣雪垠刃旁,伸手摸了摸刀,刀身发出排斥的鸣声,白锦堂知晓这刀是认主了,只有白玉堂能驾驭它,他想了想,回头看的时候,就见白玉堂的周身再次出现了那些红色的魂铃鱼,幽幽得在白玉堂周围游弋起来。   白锦堂拿起泣雪垠刃,一步步朝白玉堂床边走去。   ……   已经离开开封府的鬼泣迦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体内那些牵绊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好像一根根崩断的感觉,他回望着来时的路,有些难以置信得想:他们竟然这么狠?真的打算杀了白玉堂一了百了么?   但是那种感觉到了最后却没有持续下去,牵绊的感觉虽然微弱了很多,但是依然存在,迦邺低低笑了笑,看来那群人还是下不了手真的杀了白玉堂。呵,只要白玉堂还在,他就能牵制住泣雪垠刃,只要牵制住泣雪垠刃,这天下,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   公孙帮展昭处理完伤口后,就去看白玉堂的伤势,本来以为白玉堂的伤势不重,结果一看白玉堂的伤势,公孙傻眼了,这哪是不重?这根本就是命悬一线好不好?!   “没理由啊,展昭那剑我看得很清楚,不可能让他伤那么重……”公孙不敢相信得看着白玉堂。   “恩,本来是没那么重的。”白锦堂走过来,将白玉堂的佩刀放在床旁。   公孙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白锦堂左手托着自己右手的手肘,右手摸着下巴,特别平静得说道:“我毁了一部分的魂铃鱼。”   “……”公孙脑门上的青筋就开始一跳一跳起来,如果手上有一把刀,他一定想现在就扔过去砸开那人的脑门,看看他脑子里长得到底是啥玩意?!   “你怎么不干脆把那些魂铃鱼全灭了?!”这样你弟弟还能死得再快些!   白锦堂还是一点没自觉得说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后来发现每灭一条,玉堂就虚弱一分,所以就停手了。”   公孙简直想砍人了,最后干脆连话都懒得跟白锦堂说,直接闷头救人。   白锦堂在旁边转悠了几圈,最后转身走了,公孙头一次有想冲过去泼妇骂街的冲动,这他娘的还算是亲哥哥么?!   不过,好在白玉堂体质很强,没多久居然就缓过劲来了,脉细开始平稳,公孙吁了一口气,心说还好这小子身子硬,不然就直接被他那个不靠谱的大哥给直接害死了……他本来以为白锦堂突然出现,再加上刚刚在迦邺面前他明明表现得对替身傀儡的事很了解的样子,所以应该是可以信赖的,结果一个没注意居然就出了这码子事……   公孙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亮了,结果他竟然看见白锦堂正靠在门外的柱子上,好像在想着什么一样。   当做没看见这个家伙,打算直接回去休息,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他喊住:“公孙。”   公孙忍了忍怒气,心说这家伙还不算良心泯灭,知道来问他弟弟死活了,于是转头:“干嘛?”   白锦堂看了看公孙,忽然笑了下,朝着院门口指了指,说道:“有人找你。”   公孙顺着白锦堂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庞统正朝院内走来,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见公孙身旁站的白锦堂,庞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只是一瞬,他便走到公孙身边,像是顿悟道:“想必阁下就是夜阑帮的当家白锦堂了吧?白玉堂的哥哥?”   白锦堂挑了挑眉,轻轻一笑,给人傲慢却不失沉稳的感觉:“中州王,幸会。”   庞统朝白锦堂微一点头,就朝公孙问道:“听闻昨夜鬼泣迦叶来了开封府寻事?情况如何?”   公孙正了正色道:“大牢里的犯人几乎全部被杀,还有几个守卫也已经无力回天,展昭和白玉堂的情况都已经稳住了,但还是让鬼泣迦邺跑了……”   庞统道:“人没事就好,迦叶可以再抓。”   公孙无力道:“原本有一个是没大碍的,被他亲哥坑了一把。”   庞统闻言看了看白锦堂,虽然不是太明白,可他对白锦堂不相熟也不好多问。他只知道这白锦堂是夜阑帮的老大,漕船商营的第一龙头,就连白锦堂是白玉堂哥哥这事,还是来开封府之前听下属提到的。而且他私心也就把白锦堂当做一般的草莽土财主,没放在心上,毕竟他算得上是朝中手眼通天的人物了,怎么会去对一个江湖中人深究呢……   于是又开始乱七八糟一堆问题抛给了公孙。   公孙一晚上没休息,正想敷衍一下庞统回去休息,手肘就突然被人一下拽住,接着身体被拖着走,他跌跌撞撞得走了几步,才发现拽着自己的竟然是白锦堂。   “公孙先生帮我弟弟看了一晚上的病,现在需要休息,中州王,失陪了。”   白锦堂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拽着公孙头也不回得就走。   庞统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人就这样把暴脾气的公孙给带走了,等反应过来后,才急急追了上去,结果,白锦堂一个拐角的时间竟把他都给甩开了。   庞统找了一圈没找着公孙,非常郁闷得跑去找包拯喝茶去了。   白锦堂却是已经带着公孙出了开封府,平白无故被拽出来的公孙自然非常上火,尤其是,还是被白锦堂这不靠谱的家伙给带了出来,但对方速度太快,他被拽得只记得不断喘气,好不容易对方把速度降下来了,他还来不及说话,白锦堂就附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很受欢迎嘛?不过,只要是我白锦堂想要的,就没有拿不下来的,再难也是一样的。”   公孙一怔,没弄懂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白锦堂笑笑:“昨晚辛苦你了,不过你的房间被展小猫占了,我带你去客栈好好休息一觉再回来吧,在开封府,你根本就休息不好。”   话落,又不由分说得拖着公孙走。 第47章 御猫之殁   白锦堂拽着公孙就进了京城最上档次的酒楼要了间上房, 进了房间关好门,一把就将还来不及反应的公孙压在床上,公孙被磕了下脑袋,火气一盛, 正要开骂, 谁知白锦堂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附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有人在跟踪你。”   公孙一怔,被这么一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发作了。   白锦堂微微一笑, 忽然朝着门那弹了一指,门口有人“啊”了一声,白锦堂从公孙身上下来, 慢悠悠得走到门口,就见有个影卫打扮的人表情痛楚得半蹲在门口,公孙也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先是往门看了看, 一下子有些懵,好家伙,白锦堂居然是隔空弹指, 指劲还能穿透木门精准得打到人身上?这是何等的功力?公孙摇摇头,至少在他认识的人中, 还没有人能办得到,展昭和白玉堂虽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功力要达到这般地步还需要时间的磨砺, 至于赵普跟庞统功力更不可能有这般精纯神奇了……   正想得入神,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跟影卫很相似的人, 不过都是做江湖人打扮,手中的剑柄上均是刻着夜阑帮的图腾, 一看就是白锦堂的人,几人抱拳对着白锦堂道:“白爷有何吩咐?”   白锦堂看了看那痛得完全动不了的影卫:“去把他的伙伴都给揪过来见我。”   “是。”   几道人影瞬间消失不见,白锦堂靠在门上,笑着对公孙说道:“猜他是谁的手下?”   公孙挑了挑眉:“庞统的?”   白锦堂再笑:“确切的说,是中州王他派来监视和保护你的影卫。”   公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白锦堂凑过去,捏了捏公孙尖尖的下巴:“看来你还挺享受这样的保护?”   公孙挣脱他的约束,斜着眼看他:“我为什么要拒绝?”   “说得好!”白锦堂哈哈一笑,还没等他再说话,之前的那几个夜阑帮的人便带着另外匿藏起来的三个影卫一道出现在白锦堂和公孙面前,低头道,“白爷,还有三人,均以被我等带回。”   白锦堂摸着下巴笑了笑,看着那些半跪在地上脸色作白的影卫,声色低沉得说道:“对你们的主子说,公孙策今后由我白锦堂接手了,你们敢再靠近他一步,我会让你们永远消失。听清楚了么?”   那些影卫皆有些畏惧得看着白锦堂,白锦堂摆了摆手指:“带他们走吧。”   “是。”   “对了,鬼泣迦邺有消息了么?”   “属下无能,还未发现鬼泣迦邺的任何行踪。”   白锦堂微点了下头,不带任何感情得说道:“继续追查。”话落,一把搂过公孙策关门就回了房间,“我会安排人在外面守着你。”   公孙看见白锦堂细致得帮自己盖着被子,不禁皱着眉问了句:“你要走?”   白锦堂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公孙冷笑了几声。   白锦堂道:“我有些东西要去交待,等你睡醒了,我自然会把你再接回去。”   公孙想了想,侧了个身,闭上眼,他一晚上没闭眼,的的确确是困得要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白锦堂明明做的事都不靠谱的要命,但却给人一种很可以信赖的感觉。   公孙闭着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已经放了满满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公孙伸了个懒腰,洗了把脸在漱完口后,不客气得坐在桌子旁边吃了起来,所有的菜色都是上品,而且为了保温,餐盘的下面都放了燃烧的脂蜡加热。   差不多等公孙吃完了,白锦堂才回来,回来之后就坐到公孙旁边,吃得比公孙策还欢。   公孙策见他一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的样子,不禁郁闷道:“你饿了几天了?”   白锦堂笑道:“好几天了吧,怎么,心疼?”   公孙策嘴角一抽:“是啊,老子疼你疼得心都抽筋了!”   白锦堂搂过公孙的腰:“那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如趁早圆房吧?”   公孙策一脚踢过去:“你这个做大哥的能靠谱点么?你那弟弟现在还深陷囫囵,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那……”   “今晚会了结。”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公孙一脸无辜得看白锦堂:“恩?”   白锦堂笑道:“我的意思是,今晚迦邺一定会出现。”   公孙不解道:“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展昭马上会死。”   公孙一脸不敢相信得看白锦堂:“你说什么?!”   白锦堂轻轻一笑,开始解释:“你知道如何使得替身傀儡完完全全受自己的摆布,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就算是变成行尸走肉也能为自己效劳么?”   公孙微微皱眉:“如何做?”   白锦堂冷哼了声,一股桀骜的气势自然流露:“让替身傀儡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   公孙顿了顿,隔了会才缓缓睁大眼睛:“难道你要……”   白锦堂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公孙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毁了那些魂铃鱼又只剩下一条,你就不怕你弟弟被你害死?”   白锦堂高傲一笑:“假如你手上有一枚可以决定胜负的棋子,那么,就算弃再多的子,你也会好好保留那枚棋子的……因为,那可是真正的将军呢。”   公孙眯了眯眼,隐约有些明白了白锦堂这么做的目的,心里不禁感叹,这个男人骨子里就有一股狠劲和邪欲,难怪有那么高的成就,连中州王都不放在眼里……   ……   就在公孙策跟白锦堂在酒店里讨论的当口,展昭因为放心不下白玉堂就不顾自己的伤势跑去看他,结果去了后发现白玉堂睡得很死,周围也没有那些诡鱼出现,便稍稍安下心来,在白玉堂身旁坐了很久,最后因为身体太过疲惫而睡着了,也不知隔了多久,展昭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他抬起头,稍揉了下眼睛,就听见门外赵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头儿,头儿?”   展昭看了眼白玉堂,见白玉堂还熟睡着,便起身走到门口,轻应了声:“我在,怎么了?”   赵虎听到展昭的声音如常便松了一口气,说道:“怕头儿你和五爷挨饿,就让王大妈煮了些宵夜,先吃点吧?”   展昭心里暗暗一笑,他知道是赵虎他们在担心自己跟白玉堂待在一起会出事,所以才来探探门,心说自己果真是有一群好兄弟,想及此,他笑着应道:“玉堂还未醒,你们先吃着,我等下就过来。”   赵虎应了声便招呼另外的三人走了。   展昭笑笑,刚打算转身回去看看白玉堂,忽然身后一阵疾风,展昭只感觉眼前白影一晃,有人瞬时出手朝他的咽喉袭来,本能得转身一挡,发现袭击自己的人是白玉堂后,展昭楞了下,脱口而出道:“玉堂,你怎么……”   白玉堂闭着双眼,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出手迅猛,甫一瞬间,再次出手朝展昭袭来,这次下手反倒是比之前更加狠戾,展昭皱了下眉,突然想起之前公孙有提醒过千万不能在他被控制的时候喊他的名字……   有些小烦躁,他从来不会那么莫名其妙得跟白玉堂打那么多次,每次还都是生死相搏……这还都是那个鬼泣迦邺惹的祸!结果脑子一开小差,竟然就硬生生捱了白玉堂一掌,展昭被打出门外,捂着胸口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未曾走远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一听见响声,急忙都掉转回身,一见情况,四人都知道白玉堂又被控制住了,赶紧想要上前帮忙,展昭忙道:“别过来,我引开他。”   几人一见展昭身上又染满了鲜血,纷纷心疼得要命,展昭这几日光是流血都不知流了多少了,本来以为白玉堂受了伤应该攻击力大减的,看这情况,似乎是完全恢复了一般,怎么会这样呢?   展昭擦了一口血后,也发了狠,这次连一直傍身的巨阙都不拿,直接与白玉堂交战在了一起,两人的打斗声自然引来了开封府的上上下下,连包拯都被打斗声给引了来,一见这情形,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对四大护卫说道:“快去找公孙先生和白锦堂回来。”   王朝和马汉领了命便急匆匆得退下去找人。   展昭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打起来特别费力,看得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为他捏一把汗,赵虎和张龙几次想要上前帮忙,都被展昭呼喝了回去。   最后的关头,两人均是一拳打在了对方的心房之上,这一拳太过狠重,白玉堂直接被打飞了出去,重重一下撞到廊柱上,一下子竟然没在站起来,展昭却是直直倒在了地上,赵虎和张龙急忙上前扶人,但展昭却是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赵虎大急:“头儿,头儿,你怎么样?你可别吓我们啊!”   包拯忙过去按了按展昭的脉搏,原本就黝黑的脸色一下子更黑了:“展护卫的情况不好。”   赵虎被吓到,一旁的张龙急忙一探展昭的鼻息,脑子空白了一下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嘴唇发抖道:“展……展大人没呼吸了?!” 第48章 血雨偶师   包拯一听赵虎的话, 也是一惊,急忙俯下身去,饶是镇定如包拯,再次探展昭的气息时也是一下乱了分寸, 展昭居然一点呼吸都没有了?!一时之间, 包拯竟然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 展昭和公孙策一向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从来没有想过, 或者说,根本就不会去想有哪一天会失去他们两其中的一个!因为在他眼中,他们就如同自己的身体一般, 只要他包拯还在持道为民的一天,他们就会在他左右,不离不弃。   展昭若死了,不比砍了他包拯半边身子来得轻。   楞了一阵, 他才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试着将声音调节到先前的状态:“你们先将展护卫送回房里。”   慢慢起身后,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包拯按了按脑袋,猛然想起还有另一人也同样受了伤, 于是急忙说道:“快去看看白少侠的伤势如何!”   几个衙役领命后便朝白玉堂的方向走去,结果,所有人皆是大惊, 那原本躺着白玉堂的地方,居然空无一人!   包拯忙命人搜查整个开封府,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公孙策和白锦堂却是回来了, 公孙还没踏进门口,就被人不由分说得拉着往展昭房里拖,公孙见众人紧张的表情,隐约间料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看白锦堂,就见白锦堂正若有所思得左右环顾,发现公孙朝自己看来,他只是微不可闻得点了下头,也没有丝毫要出手阻止的意思。   公孙进了展昭房内后,就有一群人聒噪的在他耳边一直问展昭怎么怎么样的,烦得公孙很窝火,这么吵的环境他根本就没办法给展昭搭脉,正要发脾气,白锦堂也走了进来,稳稳得说了句:“稍安勿躁。”   众人一齐回头看白锦堂,见到白锦堂那种无喜无怒的表情,竟然一下子都乖乖噤了声,公孙皱了下眉头,也不去管那些人,仔细为躺在床上的展昭检查起来,隔了很久,都没有人敢说话,白锦堂自顾自靠在门栏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公孙起身,给床上的展昭盖好被子,眉头依旧皱得很紧,看展昭的表情也变得很微妙,一旁的赵虎实在等不住了,上前一步问道:“先生,我们头儿怎么样了?他……还有救么?”   公孙策看了眼赵虎,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赵虎急红了眼:“先生,到底怎样,你倒是给个话啊!”   一旁包拯也忍不住出声道:“公孙先生,可是有难言之隐?展护卫他……”   公孙策忙朝包拯鞠了一躬,说道:“大人,非是学生有难言之隐,只是……”但这个只是后,公孙策又没有再说下去,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的白锦堂突然走到展昭床边,探了探展昭的颈部和双眼后,接口说道:“不用再费心机给展昭续命了,他现下的情况,就算是千年邬参王,也救不回他的命了。”   公孙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转头看白锦堂,就见白锦堂特别淡然得看着自己,周围的人一听展昭救不回了,纷纷不相信得问公孙是不是真的。   公孙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时白锦堂淡淡说了句:“怎么,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有谁不相信就来探探展昭的胸口,看是不是还有心跳证明他活着。”   此话一出,再加上公孙的沉默,让众人一下子消极起来,房间内的气氛僵硬得不行。隔了一会,赵虎第一个站起身狠狠一抹脸,然后横冲直撞得就朝门口冲了出去,再接着,所有人都闷头走了出去,包拯是最后一个,他看了看公孙策,明明黝黑的脸却显得无比疲惫,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多岁一般。   公孙垂着脑袋,手握紧拳头,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出门了,才低低说了句:“你最好快点把事情给我了结了,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白锦堂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说道:“刀被带走了。”   公孙有些不耐得喊了声:“白锦堂!”   白锦堂回头,忽然就朝公孙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后,微微低头,脸几乎就要碰到公孙的脸,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撒谎骗人,所以才抢了你的话,展昭的情况我心知肚明,多谢你没有当场揭穿我,不过,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今晚,一定会结束。”   公孙脸色微微一白,刚想要后退一步,就被白锦堂一把揽过了腰,一下子两人身体贴在了一起,白锦堂微微一笑道:“想知道,鬼泣迦邺和玉堂现在在哪里么?”   ……   紫宸殿。   赵祯拿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茶,微微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殿后,他再次拿起朱笔,正打算批阅奏章,那刚刚饱浸朱砂墨的笔尖由于吸饱墨水的缘故一下滴了下来,奏章上瞬间绽开了一朵鲜红的朱墨花,如同滴落的鲜血一般。   赵祯顿了顿,微一皱眉,忽然就听到无人的大殿里响起一个声音。   “陛下,开封府有事。”   赵祯不以为意,只是拿笔刮了刮壁沿,去掉多余的墨汁后,他才边批注边问了句:“关于谁?”   “展昭。”   手中的笔一下子僵住,赵祯微微抬头:“他怎么了?”   “展昭,殁。”   “什么?!”赵祯一下子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御桌上的笔墨纸砚纷纷一震,“怎么可能?!”   “陛下,消息属实。”   “谁做的?”   听出赵祯声音里的颤抖,隐在暗处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锦毛鼠,白玉堂。”   赵祯刚打算再问话,就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清悦诡异的笛声,此时已值深夜,宫里除了巡夜的守卫行走的脚步声,不可能会有别的声音存在,更不用提有人敢大半夜的在宫里吹笛子了,简直就是大不讳。   一时间,竟有阵阵凉意袭上心头。暗处的影卫开口说道:“笛音不正,陛下,待属下去探探。”   赵祯没有说话,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消息中缓过劲来,展昭会死?还是死在白玉堂的手上?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么?不是亲眼看到,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即便说出这件事的,是他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   越想越不安,而殿外的笛音丝毫没有转停的趋势,赵祯烦躁起来,想找人问清楚情况,但他的影卫去了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扔了手中的笔,赵祯决意自己亲自去开封府走一趟,喊了几声“来人”后,一直没有人进来,往常这种情况从未有过,赵祯觉得很奇怪。   这么想着,他便自己走到了殿门前,明黄色的龙袍曳过通透的烛火,龙袍上的金龙似是受到了明艳烛火的感染,华丽间凸显真实,几乎就要跃出龙袍一般。将手放在朱红门柩之上,一丝阴测测的凉意顿时从门缝里透出,赵祯皱了皱眉,终是打开了门。   月色洗礼,银蟾危悬于天际,无一星左右,微浸的漆夜被渲染成淡淡的红色。   瑶月下的皇城如银霜阑锦,绯色穹顶琉璃瓦片在月色下黛色瑜宛,浮世清华,赵祯迈出一步,瞬间,就感觉到了漫天落下细细密密的雨,打在人身上,痒痒的感觉,这种雨,只要不一会儿,就会在人身上织一层雨锦吧。只是这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下雨的……赵祯抬起头,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空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   “唔……陛下,快……走!”   赵祯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影卫正满身是血得倒在阶梯之下,身上似乎还缠满了什么一般,赵祯大骇,还来不及动作,就听见那影卫凄厉得一声惨叫,那原本缠在他身上的东西一下子飞了起来,牵扯出皮肉鲜血,那影卫就好像在一瞬间被人割了几千刀一般,全身都染透了自己的鲜血,银丝连着鲜血飞起,夹杂着些许的模糊的血肉,漂浮在半空中的银丝,以及顺着银丝流淌的鲜血无疑给这一夜增添了无限恐怖的感觉。   赵祯后退了一步,那银丝忽然一下绷直,仿佛所有的弦徒然绷紧,发出难听刺耳的哑音,原本牵连在银丝上的鲜血一下子绽开,密密麻麻的一层喷洒开来,贱在人的脸上,身上……赵祯终于明白刚刚打在身上的是什么。   那不是雨,而是,人血。   笛声戛然而止。   “呵呵,陛下,您终于出来了呢。”   赵祯顺着声音循去,就见琉璃瓦顶上,有两个人,一坐一站。坐的那人穿了一身极夜的黑色,右腿很随意得搭在自己的左腿上,嘴角勾着轻蔑的笑意,正侧着脑袋把玩着一根不起眼的竹笛,而站着的那人,却是一身皓白如雪,手中的妖刀在月影下妖光流异,长发随风轻摆,他站得笔直,绝色的面容却没有一丝一点的表情,就如同,最为精致的木偶一般。   是鬼泣迦邺和白玉堂。   漫天细密的血雨散落,乱了浮生酣梦,却没有丝毫侵入那两人的身上,迦邺的笑容看起来仿佛融入了黑夜之中,诡异又妖娆,他微微动了动自己的手,须臾间,那些银丝一下子在他的手中消失,徒留下空中散不去的血腥甜味。   赵祯望着迦邺身旁的白玉堂,眉头越皱越紧:“展昭怎么了?”   白玉堂依然全无反应,一旁的迦邺却是笑得前俯后仰:“展昭?自然是死了,不然白玉堂会这么乖乖待在我身边任我驱使?喔,对了,还得感谢陛下赐给白玉堂的出入金牌,让我们进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可省去了我不少工夫。”   出入金牌?赵祯有些恍然,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当年展昭和白玉堂的猫鼠之争闹得整个京都满城风雨,他赵祯自然也是知道的,那时候觉得能与展昭相较的人必然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当时就想要招揽人才,便派人去相邀五鼠,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告知人家已经回了陷空岛,再后来赵祯听说五鼠闲散懒慢惯了,而且还排斥官场,于是就断了自己的招揽之念,但还是给了展昭一面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金牌,想试试看展昭是否能说服白玉堂入宫门当值,不过也没抱什么希望,何况那时候与其说是为了招揽白玉堂不如说是他借机想找个亲近展昭的机会和话题,所以后来这事不了了之,他压根也就不记得这事,更忘了问展昭是如何处理那块金牌的……想来,那金牌展昭还是给了白玉堂?   回转了心思后,赵祯问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迦邺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手托了托自己的下巴,笑得妖邪:“我?是来复仇的。” 第49章 反击之势   “复仇?”   鬼泣迦邺笑道:“陛下自然不记得, 那还是十多年前,楼兰朱紫国的兰若王亲自向大宋进贡玉石器皿,宋真宗表面上热情款待,满口的友好邦交, 但就在兰若王回国的途中, 他却派人伏击刺杀, 害得若兰王客死异乡,整个朱紫国也因此土崩瓦解。”   赵祯微微皱了皱眉, 似是想起了什么般说道:“楼兰的朱紫国?朕没记错的话,当时朱紫国的政权已然分裂,党派纷争严重, 就算若兰王有命活着回去,也不可避免国内的政权割据,覆国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大宋寻求父皇的庇佑?”   迦邺冷哼了一声, 突然用手指敲了敲屋檐,他身旁的白玉堂似是受到了指令,忽然一跃而下, 凌空一记绚烂的翻转,接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扣住了赵祯的咽喉, 手中的妖刀一转,瞬间反插入赵祯身后的石墙,赵祯的长发被刀势所削, 缓缓飘落在地……   因为被扼住咽喉,使得赵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只能不断得咳嗽。   迦邺说道:“你们这些宋人总是爱掩饰自己的过错,冠冕堂皇得把罪咎都推到别处。”   赵祯皱着眉,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白玉堂,咳嗽着费力说道:“咳咳……你和兰若王是什么关系?白玉堂……咳咳咳……到底怎么了?”   迦邺用手撑着下巴,微笑道:“兰若王曾是我的父王,我亲眼目睹了所有人为了皇位而自相残杀的丑态,也见证了朱紫国的灭亡,侥幸从那场劫难中逃出,我过着跟鬼一样的流离生活,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才发现现在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报仇了。”   赵祯难受得半睁着眼:“咳……地狱?”   “阿……”迦邺微微侧过脑袋,“像你这样身娇肉贵的天之骄子肯定不知道鬼蜮这个人吧,不,或许他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鬼……蜮?”   “哈哈哈哈哈……”迦邺突然大笑起来,“我这一身本事,可就是被鬼蜮那个魔鬼传授的呢……他可是比我变态百倍的存在啊,就算是我,也受不了他那样的所在。”   “不过,你现在知道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迦邺微微坐直了些身子,“因为,你马上就会死了。”   话音刚落,赵祯就感觉到白玉堂掐住自己咽喉的手正在收紧,那一瞬间,赵祯忽然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夜色凄冷。   “我说,这么借用我老弟的身体做事,竟然不事先跟我打声招呼?”   屋檐上的迦邺一愣,转头看向一旁屋顶,就见那个长得跟白玉堂几分相像的黑衣人一脸戏谑得看着自己,对这个人,虽然不清楚明确的身份,但迦邺总不自觉产生几分忌惮的感觉:“白玉堂的哥哥?”   屋顶上的黑衣人轻蔑一笑,就见原本掐住赵祯咽喉的白玉堂已然松手,而是转身朝向他这边,赵祯伏在地上,不停得喘息。   “你不觉得好奇么?这么容易就让你大摇大摆得进宫,而且,那么久了,没有人出来骚扰你一下?”   迦邺皱了皱眉:“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了他的身体,不但不问过我,还不经过那只猫的同意……要知道,猫发起火来,可是比什么都狠呢,嘿,小心身后。”   他的话刚说完,迦邺就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劲起,本能得闪身隔开一击后,他惊讶得睁大眼睛看着出手袭击自己的人:“展昭?!你不是……”   袭击的人微微抬了抬下巴,拿着手中的武器敲了敲屋顶的砖:“你真的,确定我就是展昭?”   迦邺一怔,眼光一下子就被那人手中的武器所吸引。   银色月光下,那妖异流转的光芒简直像是要折煞所有人的眼光。   “泣……雪垠刃,怎么可能……”迦邺难以置信得瞪大眼睛,“你究竟是……”   来人微眯了下眼:“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不可能,白玉堂明明已经被我……”迦邺忙转头看向依然站在赵祯身旁面无表情的白玉堂,就见他的手中同样握着一把泣雪垠刃,迦邺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出手甩出一道银线直直朝着白玉堂的额头飞去,一瞬间,白玉堂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额心处开始闪闪发光,紧接着,那线突然像是拽住了什么东西,缓慢得往外拖曳着。   一条血红色的诡鱼缓缓被牵引着拽出白玉堂的额间,被银线拽出的一刻,诡鱼还在不断得挣扎着。   “小猫,趁现在!”   事实上不等白锦堂开口,展昭已经握着刀一跃而下,当头一刀就劈在那条游弋而出的诡鱼身上,那诡鱼的身体一接触到展昭的刀身,就剧烈颤抖起来,接着被紧实的刀身一砍,瞬间就凄厉得惨叫一声,之后如同血雾般散去。   一切发展得太快,让原本屋顶上的迦邺根本无从反应,只是在那诡鱼散去后,他喷了一大口血出来。   “反噬?!”眼见白玉堂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迦邺怒瞪着来人,“你果然是展昭!!”   展昭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刀一下抛给白玉堂,说道:“死耗子,你的刀我可用不惯,还给你。”   白玉堂接过刀,看了看后,将手中的另一把看似一模一样的刀扔向一旁的白锦堂,白锦堂啧啧两声,接过刀后摸了摸刀身,一脸无奈道:“虽然是仿制的刀,不过做起来也不容易,就算比不上正品,那也是价逾千金的宝刀,臭小子你就不能爱惜一些?”   白玉堂没有搭理白锦堂的话,只是试了试手中的妖刀,紧接着,一跃而起出手朝迦邺袭去,迦邺几乎是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就一下被打飞出去。   展昭将失力坐在地上的赵祯扶起来,替他抚平衣服的皱褶后,侧头一笑道:“陛下,受惊了。”   赵祯只是死死盯着展昭:“你真的是展昭?”   展昭摸摸自己的鼻子,好笑道:“如假包换。”   “但是之前,影卫说你已经……”   展昭吐了一口气,揉了揉眉:“那是诈死,属下服了白家大哥给的闭息药,能让人暂时像尸体一般气息全无,但只要服下解药又可以恢复,所以我们就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   “演戏?”   展昭看了眼不远处的白玉堂,再回头对着赵祯说道:“恩,为了让迦邺以为玉堂亲手杀了我,从而他可以完完全全得控制玉堂。”   赵祯不解道:“为什么杀了你,就能完全控制白玉堂?”   展昭想也没想就说道:“原本只要出现魂铃鱼,那人就会完全受制,但是玉堂不一样,因为他是妖刀泣雪垠刃的主人,而那妖刀又是专门克制这种诡术的克星,所以想要完完全全控制玉堂,除非玉堂亲手杀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否则就无法彻底控制他。”   赵祯看着展昭,忍了几次终是把那句“所以你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那他对你来说呢?也一样么?”给咽了下去,没有问出口,只是皱眉看着展昭。   展昭见赵祯面色不妥,就问了句:“陛下,怎么了?”   赵祯隔了好一会,才抬头勉强笑了笑:“朕没事,只是有些好奇,你们既然知道迦邺会控制白玉堂,为何不直接除了迦邺断了彼此的联系呢?以你们的本事,不可能杀不了迦邺吧?”   展昭眼波微微一转,继而笑道:“陛下圣明,这是最釜底抽薪的一招,只可惜我们后来发现此法在迦邺身上行不通,那迦邺可以把自己的伤势转移到自己的替身傀儡上,若我们伤了他,他就直接将伤势转移到玉堂身上,自己依然完好无损。”   听到展昭似是无意却有些恭维自己的话,赵祯脸色明显是好了一些,又问道:“那你们后来又是如何想到办法来对付那个迦邺的呢?”   展昭又是先看了看一旁的白玉堂,才笑着说道:“陛下,看到别人的优势而退却那就必然赢不了,所以我们只是很单纯得反利用了一下他的这项优势。”   “反利用?”   “没错,他既然利用我们对玉堂的顾忌而无法对他下手,那我们就用同样的原因让他必须替玉堂转移伤势。”   “恩?必须转移伤势?这么说的话,除非白玉堂成为对他有利用价值的人,或者说,成为他的傀儡才行吧?”   展昭笑着恭维道:“陛下明智,其实迦邺是个对外貌很执着的人,他一直赖以威胁我们的优势,就是他有我们无法预知其数的替身傀儡,但事实上,以他的性格秉性,若是做了替身傀儡,必定会作为一项夸耀的资本带在自己身边,更何况,那替身傀儡制作根本就是繁复之极,成败的几率也是大乎寻常,他还自我框死非绝色不要……由此我们推论,他的替身傀儡并不多,掌握了这点,基本上,就让我们有了底。”   赵祯笑起来:“说来说去,朕怎么反而觉得你是在夸那白玉堂容貌无双呢?”   展昭心说这皇帝的脸真是晴雨天,要哄好真不容易,看情况现下是安稳下来了,于是打趣道:“那贼耗子也就是皮相好老惹这些破事。”   赵祯想了想说道:“那么迦邺究竟有几个替身傀儡呢?”   展昭道:“经过前几次的交手,我们以为迦邺在控制玉堂前只有那个傀儡偶人一个替身,因此只要毁了那傀儡偶人,便等于扼杀了他转移的能力。”   赵祯似乎听上了瘾:“哦?那你们又是如何摧毁那偶人的呢?”   说到这边,展昭扁了扁嘴,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换了任何人,有了更好的替代物后,总会希望他保持完好或者最佳状态,如果那替代物出了问题,迦邺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将伤势转移到之前旧的替代物身上……替身傀儡受到攻击,只要不是致命的伤,依然可以缓缓恢复,但若新伤旧伤叠加,再遇上致命一击的话,就会被拆散,甚至完全毁灭。”   赵祯道:“朕明白了,你们是故意让白玉堂受伤,好让迦邺将白玉堂的伤势都转移到那个傀儡偶人身上?”   展昭嘴角一抽,心说要不是白锦堂和白玉堂两个人都信誓旦旦得说任他打没事,白锦堂还自告奋勇得说如果展昭舍不得打他就自己上,到时候下手狠一点绝对一次搞定……他才懒得把这种事揽到自己身上,还硬是打了好几次才……   想到这里,展昭忽然阴测测得说:“该感谢玉堂他有一个狠心的大哥。”   话音刚落,一边正观战的白锦堂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他有些无辜得看了看展昭,叹了口气,又转头去看白玉堂,就见那迦邺已经被白玉堂逼进了死角,身上全挂了彩,连引以为傲的脸上都满是狰狞的伤痕。   赵祯亦注意到了白锦堂,他是第一次见到白锦堂,只觉得此人生得霸气非凡,不似凡人,面貌在夜色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可以感觉到绝不普通,再看了看他手中的刀,赵祯显然有些疑惑,关于白玉堂的刀,影卫曾跟他提到过,那是最富盛名的妖刀,名泣雪垠刃,已经可以和展昭的上古神兵巨阙相提并论,但白锦堂手中的刀如何又跟白玉堂的一模一样?难道,有两把泣雪垠刃?   “展昭,为何会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刀?”   展昭回道:“陛下,其中一把是仿制的。”   赵祯想了想,了然道:“这么说来,之前白玉堂手中拿的是假刀,而你带来的则是真刀?”   “正是。”   事实上,普通的兵器不能伤到鬼泣迦邺一丝一毫,即便是像巨阙那样的神兵,也不能对迦邺的身体造成重创,唯一能克制迦邺的,便是妖刀泣雪垠刃,但泣雪垠刃认主,所以除了白玉堂,旁人驾驭不了这刀,这也是迦邺千方百计想要钳制白玉堂的原因。   展昭在第一次用巨阙没有伤到迦邺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明明记得当初在酒楼上遇见迦邺的时候,白玉堂一出手就割破了迦邺的脸……联想到迦邺见到泣雪垠刃的表情和语气,展昭觉得问题很可能出在泣雪垠刃的身上,于是暗中联络白锦堂赶制了一把仿的泣雪垠刃,果然,派上了大用……   白锦堂深知泣雪垠刃是各类诡术的克星,所以一到开封府就用白玉堂的泣雪垠刃破除了所有的魂铃诡鱼,但是最为重要的那条却是存在于白玉堂的脑海中,如非迦邺召唤,那诡鱼是绝对不会出来的,所以他和展昭便设了个局,展昭诈死后出现,让以为已经完全控制住白玉堂的迦邺先是一惊,随即展昭故意用泣雪垠刃来迷惑迦邺,使得迦邺怀疑来人的身份,为了确认来人的真实身份,不得不召唤那最终的诡鱼,等诡鱼一出现,展昭便瞬间出手毁了那条诡鱼,这时候,两人间的牵引就会被完全切断。   展昭曾担心若切断了迦邺和白玉堂之间的牵引,会如迦邺所说害了白玉堂性命,但白锦堂却是很肯定得说不会,那语气,根本就是笃定,不容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大哥为何能如此笃定得确保玉堂无恙呢?再者,迦邺在受伤后脱口而出的“反噬”又是何意?   正想着,忽然耳根处一疼,一个似在千里之外,却又仿佛倾在耳际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深知有高手用内力千里传音,展昭急忙示意赵祯捂住耳朵免得他被内力伤到,再回头时,却见白锦堂微微蹙起了眉。   “嘿嘿嘿,白大当家,数年未见,别来无恙否?嘻……”   那人的声音很怪,听上去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又不伦不类的,让人非常不舒服。   白锦堂微顿了下,才用内力回道:“是你?”   那声音忽然嘻嘻哈哈得大声笑了起来。   听到这诡异的笑声,那浑身挂彩的迦邺猛然抬起头,惊诧道:“师父?!”    # 第三卷 ·血影魃踪 第50章 承前启后   那声音听上去宛宛曲曲, 如鬼吟,似妖泣,断断续续的在皇城上空飘来飘去:“嘿嘿嘿,稚子无用, 如此轻而易举便让人破了你的傀儡之术, 还受了反噬, 为师留你何用?”   迦邺马上跪倒在地,惊恐道:“师父, 救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那鬼音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诡异得笑起来, “你私自跑来大宋刺杀这狗皇帝的时候就不怕死了?”   “师父,师父……念在你我师徒一场的情份上,求您,求您……”   “嘿嘿嘿, 乖徒,其实为师不想杀你,不过主上说了, 违纪者杀无赦,他让我, 提着你的人头回去见他呢,嘿嘿嘿嘿……”   “师父,师父……”   周围忽然风声大作, 迦邺的身影一瞬间被黯色包围起来,展昭微一皱眉, 正欲上前,却被一跃而下的白锦堂一把按住:“小猫, 切勿轻举妄动,这家伙不好对付。”   凛风中,只听见迦邺无助的求救声,展昭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就要出手去救人,另一边的白玉堂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一下飞身到展昭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猫儿,别去……”   话音刚落,就看见迦邺的身体在寒风中像是被一片片极薄的利刃划过,血肉一下子飞散开来,热血如雨般撒开,迦邺惊恐的表情在鲜血的洗礼下越发渗人……   见此情景的赵祯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稳,竟跌坐在了地上。展昭忙上前将赵祯扶坐起来,再转头看时,迦邺已经被薄刃千刀万剐得惨不忍睹,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紧接着风声一停,一个矮小的身影一下子蹿到迦邺身边,以极快的速度一掌击下了他已经摇摇欲坠的头颅,矮个子“嘿嘿”一笑,回头又对着白锦堂说道:“白大当家的,我徒弟没本事,让您见笑了,您要是生气,他的尸体任你处置,我就取个头回去交差。”   白锦堂皱了皱眉:“鬼蜮,你怎么会来中原?”   那矮个子笑得极其令人头皮发麻:“嘿嘿嘿嘿,还不是为了我这个劣徒,你放心,我现下对你们中原还不感兴趣,得回头我主上发话了,老鬼我再来与你一较高下!”   “你主上?”   矮个子还颇骄傲得说道:“知道西夏一品堂吧?我的主上,正是西夏国国主!”   “西夏?”白锦堂有些不相信得看着鬼蜮,“你竟然为李元昊做事?”   “各取所需罢了,嘿,老鬼我得回去复命了,白大当家,”边说着,他还边冲一旁的白玉堂和展昭笑,“还有两位俊俏的小朋友,后会有期了。”   话落,那矮个子提着迦邺的人头,露出一口黄牙朝众人一挥手,几个轻巧的翻越就出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矗立在众人眼前的那具迦邺的尸身,如同被遗弃在废墟中的尸骸,风过,脆弱的骨架便轰然倒地,被地上的血迹浸润……   ……   赵祯被吓得不轻,脸色煞白,但很意外得却是放了展昭回开封府。   回去的路上,三人似乎都各有心事,沉默得很,不知过了多久,展昭才出声道:“迦邺本性应该不坏,我们初遇他时,还有见他为了安慰一个小童把一个很精致的人偶送与他……”   白锦堂道:“人性本善,相信如果不是有灭国的惨痛过去发生在他眼前,他也不至于为了复仇变成如斯地步,只是,小猫你是在怪我这个做大哥的阻止你去救人么?”   展昭摇头道:“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只是感觉自己未尽人事,有些感叹而已。”   白锦堂拍了拍展昭的肩:“人活一世,遇见的人或者事都不计其数,就好比白驹过隙,只是一瞬而已,太过介怀一件事,反而会让你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东西,小猫,你的性子正是如此,总是容易将一件事归咎在自己身上,一直打不开心结,说白了,就是死心眼。你啊,该好好学学怎么样善待自己身边的人才行……”   展昭怔了一下,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白玉堂,就见白玉堂一直牢牢得看着自己,神色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但见自己看过来,白玉堂却是有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将脸转向一旁。   “对了,你的伤势如何?”   听到白锦堂的问话,展昭急忙回过头,轻轻一笑道:“多亏了先生的医术跟大哥的良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白锦堂笑着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恩,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办,得先走一步,你俩先回开封府吧,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说完,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就走了。   夜深人静,两人又各怀心事,明知道白锦堂是故意给两人制造机会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末了,展昭叹了一口气,突然一个转身走到白玉堂身前,站定了问道:“你的伤,还要紧么?”   白玉堂见状一呆,但见展昭如此认真的神色,忽然就笑了起来,就好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一般。   展昭有些无语:“你这耗子,傻笑什么?”   “猫儿。”   “什么?”   “我没事,”话落,白玉堂很是温柔得一下抱住展昭,埋头在他的肩上,展昭本能想要推开却反而被白玉堂抱得更紧,“别动,这样就好……让我抱一会,只是一会儿,猫儿。”   展昭有些尴尬得站在原地,任由白玉堂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一想起这里白日是熙来人往的街市,更是有些不自在:“喂,玉堂……”   “知己也好,兄弟也罢,猫儿,我白玉堂这一生,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我只要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展昭,其他的,都不重要……”感觉到白玉堂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展昭知道白玉堂是因为害怕差一点失去了自己才会这么失态,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安慰:   “玉……”   “我知道,我不会再让你困扰,所以,今晚过后,你依旧是开封府的展昭,我仍是陷空岛的白玉堂,只是,请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展昭皱眉,白玉堂居然会用请这个字:“你难道……”   “猫儿,我会回到像以前那样,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杂念肖想……”   展昭终于忍不住,大声打断一直抱着自己絮絮叨叨个不停的白玉堂说道:“白玉堂你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白玉堂被展昭一嗓子吼完终于稳定下来,接着开始正视展昭的脸,结果被白玉堂这么一看,展昭反而脸红起来,一双眼珠不受控制得左看来右看去的,最后假意咳了一声道:“谁让你擅自做主的?谁说只当知己?只做兄弟的?”   白玉堂一愣,眨了眨眼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猫儿,你……”   “拜托你下次先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好吧?亏你还是风流倜傥,名倾六辅的白五爷,真是……”展昭说着就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开封府的方向走去。   白玉堂在原地呆立了很久,才恍然大悟般飞身追上了慢悠悠往前踱步的展昭,一袭白衣一下倾身降在了展昭的面前,展昭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翩翩绝世身姿落下的白玉堂。   “猫儿,你的意思是?”   展昭犯难,心说这时候你这笨耗子还问什么问,真是被气死……怎么看着平时那么聪明一人,现在就傻了吧唧的恨不得让人冲上去糊两下?   见展昭不说话,白玉堂忽然就笑了:“你不是让我来问你意见么?我问了,猫儿,我听着呢。”   展昭被这句话噎到,看着白玉堂气不打一处来:“你……”   但这个“你”字刚说出口,白玉堂就一下吻住了展昭,轻轻一吻后,白玉堂又放开展昭,笑着问道:“是这个意思么?”   展昭已经彻底缴械了,开始觉得白玉堂这货难不成真是情场老手,刚刚不过是在钓自己上钩罢了?看着白玉堂越来越让自己觉得欠扁的笑意,展昭抿了抿唇,不客气得说道:“看来白五爷您自视甚高嘛,不过,咱俩,可还没到那地步。”   话落,提溜着巨阙绕过白玉堂就往前走,白玉堂要追上去,展昭一个转身笑眯眯得拿巨阙一下指着白玉堂道:“五爷,我们俩现下,还是保持一剑之距比较好,您觉得呢?”   “猫儿,你……”   展昭挑了挑眉,笑得如同一只坏坏的黑猫:“五爷,请自重。”   白玉堂:“……”   没办法,谁让自己已经爱惨了这只坏猫呢,一剑之距……就一剑之距吧!白玉堂心想,改明儿就把你的巨阙藏起来……   迦邺的事解决之后,赵祯没有再追究白玉堂的责任,反而给开封府上上下下大大赏赐了一番,而白锦堂似乎对那个鬼蜮说的西夏一品堂很感兴趣,没留几天便走了,说要去打探打探,走前还让人运来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材和医书,把公孙乐得闭门谢客了好一阵子,于是经常借口来找老包下棋的庞统非常郁闷……至于包拯,听过展昭的口述后,也觉得这西夏一品堂有点什么名堂,毕竟李元昊也不是什么善茬,觊觎中原也不是什么藏着捏着的事儿,这一次又会是要有什么举动呢……   只是,这以后开封府的人都发现,他们家展大人跟陷空岛白五爷的感情越来越微妙起来,怎么说呢,白玉堂平时这么冷若冰霜的人吧,居然一见到展昭就笑得如同春风拂面,偶尔还当众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调戏一下御猫,虽然说他俩很早之前就互相调侃互相斗嘴什么什么的,但是总觉得现在感觉很不一样……而他们的展大人呢,对白玉堂的态度还就越来越远了,比如说白玉堂一靠近他,他就立马站开几步,白玉堂再靠过来,展昭就化身“肺痨”,咳那么两声,接着白玉堂就好像接到什么命令一样乖乖退开两步,简直就好像是为了保持距离而保持距离一般,不过偶尔众人也会发现展昭在白玉堂看不到的地方不经意间对他露出微笑……   这种诡异的春天的气息一下子就渲染了整个开封府。   直到没多久,一件惨绝人寰的血案让众人不得不警觉起来…… 第51章 贵人出现   这日, 展昭和白玉堂被公孙策拽着去京城的桐安堂找几味药。至于为什么要拽这两人去,其实我们的包大人也曾有问过,那时候公孙非常霸气得瞟了一眼包拯,回答“还不是为了给开封府省银子?”   包拯当时就有种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只好一脸纳闷得盯着公孙看。   “只要有展昭在, 白玉堂会心甘情愿付银子结账。”   包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本府以为, 只要公孙先生愿意,庞将军定然也会心甘情愿抢着结账。”   话刚说完, 就见公孙阴森森得抬头看着自己:“大人,您刚刚说什么来着?”   “……”包拯顿时觉得全身一阵恶寒,急忙转头很无辜得朝四周望了望, 然后若无其事得说道,“啊,今儿个日头不错,本府去晒晒, 晒晒。”   公孙策非常淡定得问了句:“大人,您觉得您还能比现在晒得更黑么?”   “……”包拯内心默默流着泪走了。   ……   三个人刚一出开封府的门,因为都穿着便服, 所以那些认识的街坊邻居知道展昭没有在执勤,一个接一个的上来打招呼, 展昭颇有礼貌得一一回应还顺带问人家家里情况怎么样,诸如二东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啦,鲁家爷爷身体有没有好些啦, 八婶的二儿子有没有回家啦……公孙策跟白玉堂就一直扶额跟在展昭身后,那些街坊巴不得拖着展昭唠家常唠一天, 最后公孙实在忍不下去,说了句:“老子还等着救人!”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脸歉意的展昭给拖走了!   白玉堂在两人后面无奈得摇头, 但看着那猫惹人喜欢的模样,嘴角就不自觉露出笑意,也难怪最近开封府的人都觉着,白五爷好像越来越爱笑了。   等到了离开封府稍远一些的街市,百姓就没有刚才那么热情了,只偶尔有些跟展昭点个头之类的,公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见离京城最大的药铺桐安堂不远了,忽然身边有个衣着较好的人抱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得快步走到了几人前面。   按理说,公孙是不会去留意这样的路人的,可令他在意的是,刚才那一瞬间,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略带赤色的眼珠。   公孙站在原地顿住,展昭有些奇怪得戳了戳公孙的后背:“先生,怎么了?干嘛不走了?”   公孙回过神,按了按自己的眼睛后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诶,走吧。”   三人刚进桐安堂,就见一众人都围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背对着三人,身上的衣饰虽然说不上华丽,但绝对是上品,而且搭配得当,一头黑色的长发直垂腰际,个子挺高,身材却不魁梧,有种恰到好处的感觉,正是公孙之前所见那匆匆一瞥的人。   “咳咳咳咳,对不住,请先帮忙看一下这孩子吧,他刚才晕在路边……”   这才注意到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孩童,脸色苍白,嘴唇还起泡。   店里的掌柜示意那人将孩子放在一旁的榻上,然后看了看孩子的情况后,说道:“不碍事,只是挨饿了几日,喂些软糯的吃食便好了。”   听了这话,那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刚一松气,却又压抑不住咳嗽起来,掌柜的见他一直疾咳不止便问道:“这位客人看来咳症很厉害?”   那男子还未说话,众人就听见门口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急急嚷道:“公子,你跑得也太快了,呼,可追死我了……累得我嘞个去的!”   接着一个下人装束的男人呼哧呼哧得就跑了进来,与此同时,原本背对着三人的男子一回头,喝,这下让公孙看个正着,这男人的眼睛居然真的是带些微微的赤红色,要说寻常人能生出赤色的眼眸那可真是诡异至极了吧?可这男人却长得一派斯文,看起来极易相处的那种,怎么说呢,既秀气,又好看,美是很美,但绝对不会让人对他产生歪念的那种……   而且听那人的口音,似乎是江南一带的人,难怪长得有一种山水间灵动的秀气了……   “我说大少爷你啊,别看到人家孩子晕在地上就这么拼命呀,你自己身上还病着呢,这要是再恶化了,回头还怎么上路?”   “苏贵,那孩子没事,只是挨了饿……咳咳,你帮我跟掌柜的说让他先帮忙找些吃的给……咳咳……”   “行行行,公子您就别说话了,我最近听你咳嗽都觉得慎得慌……”那叫苏贵的家伙叹了口气,转头又对着桐安堂的掌柜说道,“掌柜的,你先帮忙照顾一下这孩子,钱等下跟我家公子的药费一起开就行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吩咐了手下将孩子抱进去先喂些东西。   这之后,那苏贵又从怀里掏了一张药方出来,递给掌柜的说道:“劳烦再帮我家公子配副止咳的药,他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咳个没完没了的……”   掌柜的还没来得及接过药方,那纸就被公孙策拿个正着,公孙策简略得瞄了一眼,便笑了:“他这病,你居然给他用二丹止咳汤?”   桐安堂的掌柜显然是认识公孙策的,忙道:“竟是先生来了,这位公子运气真不错。”   但那叫苏贵的却不认识公孙策,见有人拿了自己的药方,不免有些不满,不客气得咋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随随便便乱拿人药方?”   “苏贵,不可无礼……咳咳……”那赤眸公子微微皱眉,出声阻止苏贵后,对着公孙策行了一礼,“这位先生,咳咳……咳咳,可是觉得方子有不妥之处?”   公孙看了眼赤眸男子,不得不说,他对这家伙印象还不错,微扁了下嘴,公孙解释道:“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一概而论随意取药的话,反而适得其反……你是不是最近常感到呼吸急促,痰清稀薄?但是以前又完全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赤眸男子点点头。   公孙又看了看一旁很是不屑的苏贵,问道:“你们现下是不是暂住在宛裕街的八宝楼?那里是不是有几株长势极好的朱砂丹桂?”   苏贵愣了愣,随即接口:“你怎么知道?”   公孙笑了笑,说道:“朱砂丹桂的香味很特殊,不似一般桂花来得气味熏人,它的香味较为淡雅,虽然不易察觉,但你们身上确实有朱砂丹桂的香味,一般来说,这种丹桂在北方极难养活,鲜少有人会去种,而据我所知,开封府唯一一户有种了朱砂丹桂且势头好的只有八宝楼了。”   苏贵挺了挺胸,不客气得回道:“说对了又怎样,跟我家公子的咳症有关系么?”   “当然有。”公孙指了指赤眸男子,“他的咳症起因正是那几株朱砂丹桂,想要治好很简单,你们换家酒楼住,不出两天他的病就能全好。”   “吓?你说真的?”苏贵还有些不相信得看着公孙。   “哈哈哈哈,这位小兄弟,公孙策可是公认的神医啊,他说的话,你怎可不信?”   几人闻声回头,就见内室里走出一个看起来挺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身材有些发福,气色却是极好。   “哟,展大人和白五爷也来了?”   展昭点了点头:“童老板,许久未见。”   来人正是桐安堂的店主童青阳,跟展昭等人打过招呼后,他端详了一下赤眸男子,颇是赞赏得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叹来人相貌的翘楚:“这位公子不是东京人士吧?”   赤眸男子刚想回话,又是一阵咳意上来,只好打了个抱歉的手势转过头轻咳,那叫苏贵的家伙一边拍着赤眸男子的背脊,一边介绍自己道:“我家公子来自苏州,还是头一次自个儿亲自来京城做买卖,不想就突然得了这咳症……你们刚才说他是公孙策,难道是包大人身边的那个公孙策?”   童老板大笑道:“哈哈哈,小兄弟难不成还认识第二个公孙策?”   “不是不是,”苏贵急忙解释道,“我是没想过自己居然能遇到开封府的人,我可敬佩开封府的人了,诶,你刚刚叫他展大人,难不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御猫展昭?哎哟妈呀,我们那片街坊可崇拜您了,天天都展大人长,展大人短的,多少姑娘连您面都没见过就芳心暗许非您不嫁的,今儿个居然给我见到本尊了,这模样,这气度,这身姿,嚯,等我回去一炫耀,还不嫉妒死他们!”   展昭顿时觉得自己成了菜场最抢手的大白菜,还是被菜场大娘们拿在手上甩来甩去叫卖的那种。   白玉堂贴在展昭身后酸溜溜得说了一句:“芳心暗许,非你不嫁,啧啧……”   展昭不冷不热得回头,微笑:“白五爷,白公子,麻烦请保持一剑之距。”   还不等白玉堂有什么动作,那苏贵就又惊呼起来:“这位就是锦毛鼠白玉堂?我滴妈呀!我们那说你行侠仗义,风流韵事的段子可多了,妹子们都说白五爷是连谪仙都望尘莫及的人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有那花魁般的仙子才能与白五爷一夜风流,一登极乐啊!”   白玉堂脸一瘫,心说这都哪跟哪呀?   展昭皮笑肉不笑得回头看白玉堂:“一夜风流,一登极乐哈?”   ……   公孙策扶额,两人之间这股子越来越酸的味道让他委实无力。   “苏贵,咳咳,”估计连赤眸男子都听不下去了,直接插话道,“哪家的姑娘跟你讨论的这个?”   苏贵兴奋道:“公子,就是惠香呀,我一直没敢去提亲的那……”   “哦,那她肯定是把你当姐妹了,咳咳咳……”   于是苏贵咧着嘴,就此石化在那句“姐妹”中。   “公子~~~”带哭腔。   “恩,咳咳,你进去看看那孩子情况如何,咳……”   苏贵抹泪“悲愤”得离开了。   “几位对不住,苏贵经常没大没小口无遮拦……若有得罪,咳咳……之处,鄙人在这先替他赔个不是。”   公孙摇摇头,很是难得得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会问出的问题:“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赤眸男子先是一愣,继而春风化雨般笑道:“苏黎染,表字慕骁,苏州人士。” 第52章 白衣蓝衣   他一报完名字, 公孙就先愣了愣,之后问道:“江南苏家?你是苏锦绸庄的少东家苏黎染?”   “正是在下,咳咳……”苏黎染皱着眉又强忍着轻咳了两下。   那童青阳一听,登时眼睛一亮, 朝身后的掌柜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会意, 急忙进内屋换了壶上等的武夷山大红袍上桌,童青阳亲自拿过茶壶, 笑着帮苏黎染斟茶道:“苏少爷怎么会来开封?”   展昭见童青阳表情跟变戏法似的,便用手肘轻轻撞了几下白玉堂:“很大来头?”   白玉堂有些无奈得看明明已经凑到自己身边还拿着把剑顶着自己,努力保持所谓一剑之距的展昭, 无力道:“江南丝织绸缎的龙头,你说是不是很大来头?”   展昭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可他看起来很年轻啊,跟你我也差不多,可能也就大那么一点?二世祖?”   白玉堂摇摇头:“虽然他家祖上的确一直都不缺钱, 但真正成为江南佼佼,却是从这他,也就是苏黎染开始的。”   展昭一向对数字没有概念, 听白玉堂这么说,便好奇得问了句:“诶, 那他家是多有钱?”   白玉堂想了想,解释道:“撇去我那不着调的大哥,苏锦绸庄的积蓄实力能跟我们陷空岛有得一拼。”   展昭打量了一下白玉堂, 了然:“那真的是很有钱了,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白玉堂:“……”总觉得, 这猫好像是在臭自己?   “这么说来,你们都是江南土财主, 应该互相认识才对呀?怎么你跟第一次见人似的?”   白玉堂嘴角一抽,“土财主”这种形容,真的没有问题么?   “生意上的事我都不过问,也几乎不出面,所以他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至于我知晓他的情况是因为之前听二哥提过。”   “韩二哥?”   “恩。”白玉堂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苏黎染,淡淡道,“二哥说苏黎染是个狠角色,别被他的皮相骗了。”   彻地鼠韩彰可以说是五鼠之中最会赚银子的人,基本上陷空岛对外的生意来往都是由他负责,因此,他接触的人也是最多的,看人的眼神也最毒,基本上只要跟他打过交道,他就能马上清楚对方什么性格了,准得要命。展昭心想,既然韩二哥都这么说了,那这苏黎染铁定不简单……   一旁的公孙策低声说道:“我就觉得他的瞳孔颜色怪异,原来他就是苏黎染。”   展昭禁不住问道:“先生也知道他?”   公孙策点点头:“我曾经见过他的字画,印象颇深,难得他这般年纪,可以作出那种出离于世又侵润入世的画,不清高,不造作,却有仁者至霸之境,当时便打听了那画的作者,听说他是庶出,但是家里很宠,母亲是胡人,因此眸色跟我们中原人有出入,自小就多才多艺,不仅书画是一绝,更是精通藩、辽语言,涉猎的东西很广。”   展昭瞪大眼睛,公孙、公孙居然会这么夸人?这可稀奇了嘛!   白玉堂难得一笑:“先生这是惺惺相惜?”   公孙亦笑道:“那得看看他人品如何。”   ……   “只是来做点买卖,顺道欣赏下皇城的景致……”苏黎染微微一笑,赤红色的双眸妖冶无比。   那童青阳道:“苏少爷亲自来做买卖?看来这买卖一定非同小可,不知有没有……”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后院的苏贵大叫了一声:“啊呀,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疑惑,还不等几人有所动作,就见苏贵抱着那孩子匆匆跑了出来:“少爷,不对啊,这娃儿吃什么吐什么,刚喂进去的那点东西全给吐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童青阳见状走过去道:“我看看……”   结果他刚要碰到那孩子,正巧孩子一弓身子,吐了起来,童青阳急忙闪开,皱了皱眉头,脚停住不再上前。   苏黎染见状,轻咳了两声后,完全不嫌脏得直接从苏贵手上抱过孩子,走到公孙面前有礼道:“久闻公孙先生是华佗在世,不知可否帮这孩子看看?”   公孙策先是观察了下那孩子的呕吐物,见他呕出的状如赤豆汁,便上前轻轻掰开孩子的下颚,发现那孩子的舌质呈紫暗之色,便摇头说道:“是噎膈之症,蓄瘀留着,阻滞了食道,瘀血内结,你们刚刚喂他吃了什么?”   “是早先剩下的一些过堂菜。”几人回头,就见帘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二十岁不到的样子,却是做妇人打扮,长得清秀可人,但身材却瘦的可以。童青阳一见女子出来,就过去扶着她道,“夫人怎么出来了?”   女子抬头道:“委实不放心这孩子,吐得很厉害。”   公孙皱了下眉,说道:“先给这孩子准备些软坚化痰和活血化瘀的药服下。”   那女子闻言微微作了个福,说道:“是,奴家这就去。”   等女子走后,那孩子又一下吐了出来,苏黎染衣衫的下摆沾上了些污秽,那童青阳登时大惊小怪道:“诶呀,苏少爷,你的衣服脏了,快别抱着这孩子了,这种粗活让下人来做就是了!”   “不碍事,”苏黎染拿过茶杯喂了那孩子一口茶,“听话,过下水后再吐了。”   那孩子虽然很虚弱,但还是就着苏黎染的手慢慢含下一口茶,小小过了下后吐了。   童青阳看着那茶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隔了一会,他自言自语般啧啧了两声,低语了句“真是,白白浪费了一杯好茶。”   苏黎染闻言,突然笑着说了一句:“不知道童老板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矮墩子的花?”   童青阳不解其意,摇摇头。   苏黎染继续道:“这种花很奇怪,越是没有用处,结不出好果实的就越喜欢自顾自长得高人一等,但高人一等的枝桠结出的果实都是枳果,无法食用,所以啊,为了得到好吃的果子,每次我们都要去将那些高高在上的枝折断,让他变矮,不然他还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是有多了不得……”   话落,他勾唇一笑,侧头看童青阳:“怎么样,童老板,有意思不?”   这摆明了在骂他狗眼看人低呢!那童青阳脸顿时拉下来,支支吾吾得想答又不敢答的。   展昭在一旁偷着笑,白玉堂转头看看他,展昭立马就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白玉堂忍不住戳了戳展昭的腰眼:“装……”   展昭撇撇嘴:“五爷请管好你的手啊。”   白玉堂看了看自己的手,顿了一下后,又往展昭身上戳了戳,还越加明目张胆的。   展昭:“……”   一旁的公孙有些无语,这两只,每次打情骂俏还一点没自觉,旁若无人的样子简直那什么什么了……还南侠锦鼠的,也不怕人笑话?   也许是刚刚喂的东西那孩子多少还是吃进去了一些,在过完水后,他有些小心翼翼得问了句:“这里是哪里呀?”   其实这孩子长得不是特别讨喜,而且已经十来岁,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丢在孩子堆里就是那种完全没特征的让人印象不深刻的,而且浑身很脏,还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展昭走过去,蹲下|身道:“我们在给你看大夫呢,你叫什么名呢?”   那孩子眨眨眼看看展昭,又细声细语得回答:“我叫大倪……”这时候白玉堂也走了过来,大倪一见一身白衣的白玉堂,突然用手捂住眼睛“呀”得一声就叫了出来。   几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苏黎染有些不解得问道:“大倪,怎么了?”   大倪捂着眼睛说道:“白衣服和蓝衣服在林子里滚来滚去打架……”   “啊?”苏贵看了眼白玉堂和展昭,又低头看大倪,“什么打架?”   大倪把脸转向一边,凑到苏黎染的怀里嗡着声音说道:“白衣服把蓝衣服压在地上,还撕了他的衣服……”   这下所有人都楞了,就听见苏黎染怀里的大倪还在嗡嗡说着:“大倪听二宝说过,这种事情小孩子不可以看,看了眼睛会坏掉……”   啊,这?   苏贵抽了抽道:“这么说来,你看到的蓝衣服是个女人?白衣服是个男人?”   大倪闭着眼睛狂摇头:“白衣服和蓝衣服都是男的。”   “哈?怎么可能,男的跟男的要怎么?”   “真的,大倪、大倪看到他们不穿衣服的样子,所以,所以知道他们都是男的!”   公孙转头,特别怒其不争得对展昭和白玉堂低声说了句:“你俩办事的时候,就不知道谨慎点?”   展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白玉堂道:“猫儿的第一次还没给我的。”   公孙:“……”   展昭:“……”   顿了一下,白玉堂继续一本正经得说道:“所以不是我们。”   公孙:“……”   展昭:“……”   白玉堂:“更何况,我怎么可能让猫儿不穿衣服的样子给别人看了去,就算对方是孩子,也是万万不行的。”   公孙无力得看着展昭道:“他怎么能这么自然得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些?”   展昭轻咳了两下:“我可以说,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吗?”   公孙,白玉堂:“不行!”   展昭耸了耸肩,笑着说了句:“好吧,谁说穿蓝衣服跟白衣服的就一定是我们了?”   “还有,看大倪脚底的泥印颜色,他说的林子应该是城北一里外的坡林,那里的泥质偏红,再看他鞋子上泥土的脱落情况,他去坡林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日,也就是说,他看到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不会超过昨天,可是昨天和今天我跟玉堂一直没有出过开封府,这点,先生你就能作证了吧?”   展昭笑眯眯道:“所以说,我就不用再多解释什么了吧?” 第53章 药斗藏尸   展昭说完后, 所有人都放弃了对他俩的猜测,也没太将大倪说的事放在心上,等药好给大倪服下后,便一齐离开了桐安堂。   出来的路上, 展昭问大倪:“大倪, 你家住哪儿呢?我们送你回去?”   大倪看了看展昭, 忽然一下转身扑到一直抱着自己的苏黎染身上大哭起来:“大倪没有家!”   展昭眉毛纠结了下,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 急忙说道:“大倪别哭,额,那个……”   结果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即便他的确有够聪明,但对于安慰人这种事,展昭是完全没有辙的。   “大倪, 你几岁了?”苏黎染轻轻拍了拍大倪的脑袋,淡笑着问了句。   “我?”大倪一边抽泣一边想了想说道,“我今年十一了!”   “哦?这么大了啊!”苏黎染笑出声, “那怎么还学没长大的小孩子哭呢?”   大倪抹了把眼泪,脸上脏得一塌糊涂:“大倪才没有哭!”   苏贵跑到苏黎染身旁, 伸出个手说道:“公子,你抱得累了吧?我来抱吧?”   大倪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苏黎染抱着,忙说道:“苏大哥你放我下来吧, 大倪已经好很多了,自己能走的!”   苏黎染将大倪放在地上, 又牵过他的手,带着他走:“要是不舒服了就说, 苏贵,我们得换酒家了,八宝楼那是不能去了,咳…”   苏贵这才跟想起什么似得顿悟道:“对哦,公孙先生说那里的桂花树有问题……那我先回去拿行李,公子你打算换哪家?”   “还没想过。”   “不介意的话……”公孙突然说道,“不如先去我们开封府吧,你跟大倪的病都需要调养,正好开封府也有那几味药,等大倪病好了,再让包大人帮忙找户好人家照顾,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了。”   苏黎染楞了下道:“住衙门?”   展昭解释道:“开封府也是有客房的,虽然比不上那种烧钱显摆的酒家,不过其实也是不错的。”   苏黎染顿了下又笑开了,红眸妖冶一闪,边咳边说道:“展大人这么一说,苏某人还真是不敢去那些烧钱又显摆的酒家了。”   苏贵机灵道:“那我先回去拿行李,公子你跟他们先走一步,回头我拿了行李就来跟你们会合!”   苏黎染点点头,苏贵一溜烟跑了。   看着苏贵跑远,公孙忽然叫了一声“不好”,众人皆看向他,只见公孙皱着眉说道:“忘了今天出来的目的的,我明明是来买药的,怎么空着手就回去了……”   这么说着,又拖着一干人去了另一家若岚堂大肆采购了一堆药材才心满意足得回了开封府,若岚堂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药材铺,虽然药的品种没有桐安堂齐全,但也算不错了,店老板是个瘦瘦的斯文人,姓杜名岚,一看是开封府的人来买药,还送了公孙好多药,惹得公孙把之前的不爽之气都一扫而空,扫荡了一批药后,几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公孙还一直很兴致勃勃得跟苏黎染聊天起来,两人的学识都相当渊博,而且又都通晓多国语言,看过许多别国的文献,看法和见解又很独到,很多东西往往只是公孙随意起了个头,那苏黎染却能很快得接下去,展昭和白玉堂在一旁听着,压根接不了话,大部分他们谈论的东西,展白两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只能互相看看,心说公孙这算是碰上知己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天夜里,一直平静无波的若岚堂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惨案,也因此,让整个京城渐渐弥漫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色迷雾……   展昭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还一阵朦胧,一晚上没睡好,叫白玉堂闹腾的,昨晚上两人较上劲了,展昭要赶白玉堂去另一间房睡,白玉堂不肯,两人就吵了起来,结果白玉堂甩了一句“你不是让我跟你保持一剑之距么?”   “所以?”   “所以我就与你保持一剑之距了,”白玉堂身体向着展昭微微一倾,“远过一点,都不行……”   展昭怔了下,一脸无语得说道:“白玉堂你,你堂堂锦毛鼠居然钻言语空子?”   白玉堂笑道:“还不是跟你这黑心猫待久了……啊,对了,虽然你非说要保持一剑之距,不过,假若你越过了这一剑之距,我可是丝毫不介意的,猫儿。”   白玉堂说完后,还可怜兮兮得缩到展昭床上的一角,故意留了老么大一块地方,再拍拍床:“猫儿,快来休息了。”   然后,一直温顺无比的展大护卫瞬间就怒了……   两人又把开封府弄得鸡飞狗跳的,最后好不容易太平了,刚睡了没多久,展昭就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喊:“展大人,展大人,出事了,快……快醒醒……”   展昭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门口那人一边拍着门,一边喊道:“展大人,若岚堂的老板杜岚让人给杀了,你你快……”   那人还在使劲拍门,门却是一下被人拉开,展昭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不相信得问道:“怎么可能,我们昨天还去那儿买药来着,人好好的呀!”   “唉,就是昨儿个晚上的事,啧啧啧,不知道凶手怎么想的,不但杀了人,还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子……好几个看到的人都吓晕过去了……真是作孽!”   展昭皱了皱眉:“先带我去看看。”   “我也去。”   展昭回头,就见白玉堂已经一身清爽得站在自己身后,点了下头后,两人便和几个衙役一同往若岚堂赶去。   因为是清晨,街上行人较少,但不想若岚堂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见展昭带着衙门的人来了,众人纷纷让道,展昭见众人神色,就明白这案子不简单,进了门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展昭第一眼就看到了若岚堂里的药柜,隐隐约约的血迹从里面渗了出来,原本就红色的烤漆被血色浸染,顿时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一旁的几个伙计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见展昭来了,哆哆嗦嗦说道:“展展大人,您可来了,我家主人死得好惨,被人、被人给分尸了,尸块还给放进了药斗子里……这……这……”   药斗子是行话,说的便是寻常人眼中药铺的必备盛具——药柜。斗,通俗意义上来讲便是药抽屉,一个斗一般会放置两种以上的饮片,也就是药剂,方便存取。一般的药柜都是上下左右七排斗,所以这样的药斗也叫七星斗柜,而若岚堂的药斗,便是典型的七星斗柜。   展昭看了看那依然往外渗着血的七星斗柜,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那些血迹都是从药柜的第四排,也就是正中央的位置,连成一条线往下淌血,上方的三排药斗子则完全没有血迹,而上数第三行,右起第二列位置的那个斗却是打开的,展昭走了过去,发现那个斗里装的是三味药——当归,白芍,川芎。   “你们有人动过这药柜么?”   那些伙计们看了看彼此后,说道:“我们早上开市,一进门就看见药斗子在流血,当时就把我们吓到了,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怪东西进了药斗子,结果小六跑去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小六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对啊,然后我们把有血渗出的斗都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人的四肢,紧接着还在后院的井里发现了我们老板的躯干……我们不敢耽误,马上就找人来报官了!”   “药斗子我们虽然有打开过,但是知道展大人会来调查,所以都已经将他恢复成原状,打开的斗我们也都合上了,至于那个放当归的斗,我们来之前就是打开的……所以,我们也没有去特意合上,另外,我们也没有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过。”   “恩?”展昭转头有些讶异得看着几个伙计,“你们现场保护得很周全嘛。”   有个伙计出声道:“那可不,展大人,我们可是经常去听公孙先生的讲堂的,知道出了事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原来,公孙先生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办得那些个讲堂,还是挺有用的嘛!展昭心里想着,又回头去看那打开的药抽屉:“难道,这个抽屉是凶手打开的?要放尸块没来得及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玉堂,你怎么看?”   展昭很顺口得问了句,但没人答话,他回头,就见白玉堂若有所思得看着药柜,隔了一会,白玉堂问了句:“抽屉顺序有换过么?”   “啊?没有的,我们一直维持现场不变的!”   展昭摇摇头:“这耗子问的是,这药斗抽屉的顺序跟你们之前摆放的是否一样。”   几个伙计这才明白过来,纷纷上前查看,看完后才有人答道:“恩,所有饮片和汤剂的顺序都跟以前一样,没有调换过的。”   白玉堂看展昭:“他是故意的?”   展昭摸了摸下巴:“只能这么认为,否则的话,凶手可以将所有的尸块都放到这药柜里,而他现在只放满了第四排,显然是有什么用意?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放当归的那个抽屉是打开的,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白玉堂再看了看药斗,突然说了句:“不觉得很像什么东西么?”   “什么?”   白玉堂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药斗的形状其实和棋盘很相像,假如中间硬是这么隔开一条的话……”   展昭顺着白玉堂的比划看过去,忽然领悟道:“你说的是——楚河汉界?” 第54章 血色獠牙   “喔?按这说法, 那这打开的斗,岂不是代表了象棋里炮的位置?”   公孙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展昭和白玉堂同时回头,就见公孙正带着工具走进门, 白玉堂依言看了眼那血淋淋的药柜, 那打开的药斗是在上三右二, 的确是跟象棋里炮的位置一模一样……这么看来的话,这药斗真的跟象棋有关?死者生前喜欢博弈?如此说来, 可以从死者生前的棋友查起?只是这个“炮”又是何意呢?   正当白玉堂思绪百转千回之时,他身旁的展昭只是微抿了抿唇,摸着下巴说道:“有些说不通, 药柜是七横七纵,棋盘则是十横九纵,如果硬说这是模仿象棋,似乎有些强词夺理……不过, 也不能完全排除可能。”   公孙策已经开始戴起自制的白色绢制手套,朝展昭看了一眼后,冷着脸说道:“我本就是顺着你们的话那么随口一接, 探案推理的事,我当然不会瞎搀和, 展大人。”   公孙鲜少会称呼展昭为展大人,一般这么叫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展昭有事犯着他了。所以展昭一听公孙叫“展大人”, 立马就有种被针刺了的感觉。顿了下后,展昭抓抓头道:“先生言重了……”然后这猫果断退到一旁, 不敢耽误公孙策查看尸体。   白玉堂看着展昭一脸悻悻吃瘪的模样,有些好笑, 他当然知道这猫儿刚刚是因为沉浸在推理的氛围中,所以才口快说了句“强词夺理”,本意自然不是冒犯公孙,不过公孙这人的性格就是,最恨别人反驳或是认为自己不行之类,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亲生爹妈他都不会给好脸色。   但是看这猫一脸憋屈的模样,白玉堂居然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展昭也没郁闷多久,他也知道公孙这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看着公孙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得取出里面的断肢后,展昭突然问了句:“先生,请问药斗里面药的摆放有什么讲究么?”   公孙一边验着尸体,一边不经意得回道:“一般的药铺都会遵循药剂饮片功效分门别类进行装斗的方法,也就是说功效相似的一些姊妹药会被安置在临近装斗,以便调配称戥,就好比这家,一个斗里放的三味药,都是姊妹药,功效大同小异,可起互补作用。”   展昭又问道:“那这个独独打开的抽屉,里面放的当归,白芍,川芎,也是姊妹药?”   公孙点头:“四物汤嘛,一向放一起的。”   “四物汤?”   “恩,就是当归,白芍,川芎再加上熟地黄,女人喝来调血的。”   展昭“哦”了一声,又皱眉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来,隔了一会,他又问道:“先生,这些装药抽屉的摆放都是定死的么?有规定说上三右二之类必须装当归,白芍,川芎这些么?”   “并无,”公孙转过身,干脆详详细细解释说,“大部分的药铺,都会将重量较轻的饮片放在上层的斗里,反之则放入下层的斗,中层的斗一般都是放些经常会用到的饮片,性味相近药名略同的可临近放,功效属于同一类的可临近放,用药部位相同的可临近放,质地相似的可临近放,需要特殊处理的调剂可临近放……每家店铺都会按自己的习惯来置放,大同小异而已。”   展昭点头,又摸着下巴转身让人带他去后院看发现死者躯干的那口井,留公孙在外面大堂,白玉堂也跟着进去,一进去他就后悔了,倒不是说看见尸体有多可怖,而是他素来有洁癖,要不是为了展昭他绝对在这里待不下去,原先在大堂看到那些东西就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但死者的血集中在药柜上,起码还让他有个下脚的地,可后院里又是另一番场景,满地干涸的血迹啊,把整个地面都染红了,井口上,井壁上,都是已经干了的血迹,井旁还放着用白布罩起的尸身,应该就是那些伙计们说的店老板的躯干了……   “你们店老板有跟什么人结怨?”展昭看着那些血迹,皱眉道:“会把人尸体这么对待的,是有多深仇大恨?”   “我我……我们老板平时待人都客客气气的,街坊邻居也都相处融洽,仇家什么的,更是不可能有的!”   展昭咂咂嘴,没说什么。   不过印象中这杜岚杜老板的确是没什么风言,老实巴交一人,平时不注意还挺容易让人忽略。   一番勘察后,尸体被收集完全并运送回了开封府等待公孙策的进一步检查。展昭依然留在药店里,摸着下巴,盯着那血淋淋的药斗看。   白玉堂站在一旁,盯着展昭看。   隔了一会,展昭忽然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撞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白玉堂。白玉堂趁机搂了搂那猫的腰,问了句:“怎么了?”   展昭一下皱起眉来,随后有些纳闷得说了句:“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就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什么眼熟?”   展昭指了指药斗:“这个,越看越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就是描绘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白玉堂道:“这种事急不来的,猫儿,你莫要强迫自己。”   展昭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一整排淌血的斗柜,忽然一拉白玉堂的衣袖就往外走:“玉堂,去查查看,这些药的功效和出处,或者有些什么联系?凶手既然选定这一排的药柜子放尸首,应该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白玉堂点点头,展昭便拽着他急匆匆的走了。   这猫,这会儿倒是完全忘记了自个儿定的所谓一剑之距,不过,这也挺好。白玉堂看着牢牢拽着自己的那只猫爪,笑得意味深长……   两人一到开封府藏书阁,展昭就摊开一张宣纸在桌案上,然后给了白玉堂一支笔,一副命令口吻:“快默。”   白玉堂拿着笔有些莫名:“默什么?”   “五爷不是过目不忘嘛,那就把刚才那一排装尸首药柜上的药名全部按次序默写一遍出来喽,记住分毫不能有差!”   “你这是在考我?”   展昭一挑眉:“我这是在办案。”   白玉堂无可奈何得看了眼展昭,摇摇头,提笔蘸了墨后,微微闭眼凝神了会,一睁眼,就开始由左至右将斗柜上的药名一个接一个默写了出来。   “瓜蒌,郁金,芥白,山萸肉,补骨脂,韭菜籽,泽兰,女贞子,玫瑰,黄柏,苦参,黄连,桔梗,半夏,花粉……”   “咦,两位怎么突然对中药起了兴趣?咳咳……五爷可是写得一手好字……”   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展昭和白玉堂同时回头,就见是暂住在这的苏黎染抱了一叠书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是来还书的。   展昭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书,放到书桌上后,才道:“跟这次的案子有些关系,所以正和这白耗子在这研究呢。”   “哦?”苏黎染略带兴趣得看了几眼白玉堂写的药名,因为对桂花过敏导致咳嗽还未全好,只能用手捂着嘴问,“似乎都是常用药,咳咳……这顺序……这次的案子,是跟药铺有关?”   展昭顿了顿,苏黎染忙道:“抱歉,我打扰你们办案了。”   “不不,我只是在想,苏公子对药材也有研究?”   苏黎染笑了笑:“略有涉猎而已,若同公孙先生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了大巫,自惭形秽了。”   “苏公子过谦了。”展昭接道,“我很想研究一下这几味药的药性,功效,以及特点,但现下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苏黎染笑道:“这几味药若没有猜错,每三味药是入一柜,好比瓜蒌,郁金,芥白,性味都属苦,寒,归经入肺,肝,主治润肺化痰,行气解郁;而山萸肉,补骨脂,韭菜籽这三味,则性味归温,苦,辛,归经肝,脾,肾,主治腹痛水肿,固阳培本……咳咳,药铺的话,经常会一齐摆放,假若展大人想了解得更详细,可以参阅这本,厚是厚了点……不过较一般医书,还是比较齐全的了……”   话落,抽了一本自己借阅的书放在展昭手中,展昭低头一看,是一本名叫《百草经》的书籍。   还真是……厚厚一本啊!可以拿来砸人不?   白玉堂从展昭手上取过书,颇有耐心得翻了几页,又合拢,放回展昭手里,展昭回头看他,白玉堂拍拍展昭的肩膀:“猫儿,你一定不会想看这书的,真的。”   展昭有些无语。   苏黎染又笑了笑,说道:“好了,咳咳……那我就不打扰两位查案了,先行一步。”   展昭却是出声阻止道:“苏公子请留步。”   苏黎染脚步顿了下,一脸询问表情看向展昭。   展昭皱了皱眉,还是说道:“药剂饮片方面我委实不是很懂,所以想请教下苏公子,这些药名的排列是否有什么名堂或者玄机?”   苏黎染看了看桌案上写得洋洋洒洒的药名,再看了看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轻笑道:“老实说的话,并没有任何名堂,很普通而已,一般的药铺子都会这么放置这些药,小有出入而已。”   展昭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难道是考虑的方向错了?那么,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起命案会是结束,然而,开封府所有人都没想到,只是一天的时间,一起相似的命案再次发生……血色獠牙似乎总是在黑暗中降临,让人无法预知,却又惊慌失措着生命的陨落…… 番外现代篇   【和原文无关的番外】   鼠猫现代篇番外 设定是:   白玉堂——非常受学生推崇的警察学院密码学教授(大约有点斯文败类样的眼镜攻)   展昭——屡破奇案让所有罪犯闻风丧胆的市重案队队长(长相招人喜欢, 办案效率硬核,内心偏腹黑)   XX警校,大礼堂。   “本质上来说,其实密码就是一把锁, 而一个漂亮又便捷的现代密码, 其实就是锁上加锁。”白教授顿了顿, 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串数字,笑道,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962464,谁能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台下学生们开始窸窸窣窣, 有一位拿着手机的同学举起了手,白教授示意他起身回答。   他起身,有些激动得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道:“教授,是九宫格, 拼音九宫格,962464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很好,请坐, 我也爱你。”   台下的学生们纷纷笑出了声,白教授继续说道:“那么现在, 如果我想在这个密码上再加一把锁,应该怎么加好呢?”   学生们纷纷举手抢答,白教授随意点了个人。   “把这几个数字改成英文顺序!962464那就是IFBDFD!”   “太死板。”他摇着头点了下一位。   “改摩斯密码?”   “太老套。”他继续点了下一位。   “数字跳跃?取这个数字前后的两个数字, 比如密码第一位是9,我们就写成8 10, 6就写成5 7这样?”   “太冗长。”他用指节顶了顶自己的眼镜,继而转身在黑板上写了“OYWRYR”。   大家有些茫然, 直到有一位用全键盘打字的同学小心翼翼得举手道:“是全键盘上第一行的英文按顺序排列。”   白教授笑了笑,微摆手指示意他坐下:“很好,其实在密码上加锁,就是一种衍变,衍变的方向是无限的,但却也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设计密码的人精通乐理或者乐器,那就可以将其衍变成乐谱之类,甚至可以演奏出来……”   “好,说到这里,也差不多可以布置一下这次的作业了。”白教授又习惯性架了下眼镜,“每个人设计一种属于自己的密码,并且详细的写出密码的设计思路,下堂课我会挑一些同学上台讲解自己的密码设计。”   他的话音刚落,礼堂外的铃声便响了起来,他微笑着示意大家下课,却不见有人起身,反而所有人都盯着门口小声交流起来。   白教授转身朝门口望去,就见某只猫正倚在门框上,一脸笑意得望着自己,阳光照在他身上,尘光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跳跃和兴奋,连带着白教授的心都跟着一起被他牵惹进去,那家伙只是这样靠着,都让他觉得心痒难耐。   白教授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过去,自然而然得揽过来人的肩:“难得休假怎么不多睡一会?”   “睡够啦,饿得不行,你下午不是没课了吗,我就来接你了。”   白教授宠溺得笑道:“那我带你去吃饭。”   “我想在家煮火锅,你陪我买材料去呗。”   “好。”   两人旁若无人得边走边聊,完全不顾身后一帮子学生们发出的一阵阵吹哨起哄声,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有个新来听课的同学不明白为啥大家都那么激动,小声问身旁的同学:“那帅哥是谁呀?看着跟白教授很熟的样子?”   一旁的学生挑眉道:“同学,你新来的?那是白教授的同居对象啊!我们市重案队的展队长啊!他跟咱白教授每次站一起,全校都要疯叫!”   “同……同居?你的意思是室友?”   “不不,同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别想太多!”   “可他们俩都是男人啊?”   “怎么?不般配?”   “哪能啊!简直天造地设!”新来的两眼开始放光,“这我可得开始磕起来了!”   ……   两人驱车到了家附近的生鲜超市,展昭推了辆购物车就直奔海鲜区,卷了下衣袖就拿起漏勺开始挑最凶猛的鱼虾蟹,白教授有些无奈得看着他,伸手拿了好几个保鲜袋帮他的猫儿装海鲜,一旁有位也在挑水产的阿姨瞧着他俩这架势,马上热心得过来指导展昭挑哪个好,哪个新鲜,还教展昭在保鲜袋上戳几个洞洞放掉些水,等展昭把这儿的生猛海鲜都扫荡了个遍,就踢了一脚白教授,让他去称重付钱。   那阿姨一副满意又欢喜得模样看着展昭,隔了一会问道:“小伙子,长得真招人喜欢,今年几岁呀,结婚了没?”   展昭楞了下:“今年28岁了,婚……还没结。”   “哎哟,那可太好了!”阿姨急忙掏手机翻出一张青春靓丽的女生照片,“这个是阿姨的女儿,可乖巧懂事,就比你小三岁,阿姨瞅着你俩挺衬,要不先加个微……”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一把拽过展昭,架了架眼镜说道:“不用了,阿姨,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接着也不管那阿姨什么反应,牵过展昭的手就走。   展昭好笑道:“我什么时候有家室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教授牵着展昭的手举起来,给他看自己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你在警局不方便戴戒指,我可是连着你那份一起戴了。怎么,吃干抹净了想不认账?”   “你居然天天戴着?不嫌碍事吗?”   “起码不会有人三天两头得给我介绍对象。”   “哦,是吗?可我看你那些学生可都很喜欢你呀,手机拿出来让我看看刚才有多少学生给你发了‘962464’?”   白教授拿出手机交给展昭:“自己看吧,全校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展队长是我什么人。”   “解锁密码?”   “你生日。”   “付款密码呢?”   “也是你生日。”   “设这么简单真的好吗?亏你还是密码学专家!”   白教授叹了一口气:“你这猫儿,扯开话题的能力还是这么生硬。”   两人来到了肉类区,展昭不客气得又拿了一堆,正心满意是推着车离开,忽然瞧见有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子一脸委屈得看着他俩,那扑闪闪的大眼睛还带着几分可怜,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展昭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孩子身边居然没有大人在,于是上前问道:“小朋友,你家里人呢?”   谁知那孩子一下就哭了起来,把展昭吓了一跳,忙说道:“小朋友你别哭呀,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吗?”   那小朋友抹着眼泪道:“奶奶买菜菜,不见了,呜哇!”   展昭笑着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别怕,叔叔是警察,一定可以帮你找到奶奶的。”   “你骗人,你都没有穿警察叔叔的衣服,呜哇!”   展昭挠了挠头,掏出了衣袋里的警员证:“叔叔今天休息所以没穿警服,你瞧,叔叔的证件照上就是穿着警服的,这下可以相信了吧?”   一旁的白教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展昭回头瞪了他一眼。   那孩子仔细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眼展昭,终于不哭了。展昭心说现在的小宝宝防范意识还挺高,值得表扬。   “叔叔带你去服务台那广播找奶奶,你奶奶找不见你,也一定急得不行。”话落,他将孩子托抱起来,又把孩子高举过头顶,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高一些,路上要是看到奶奶就告诉叔叔,知道了吗?”   小家伙点了点头,又奶声奶气得应了声“好”,展昭扶着小家伙的两条腿,走在前面,边走还边问道:“小宝贝你多大了呀?”   “我五岁了,马上就要六岁了。”   “哇,五岁就那么聪明了吗,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那么聪明呢!”   白教授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展昭跟小家伙聊天的模样,觉得特别有爱,他推着购物车追上展昭,三人并排站在了一起,展昭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白教授笑了笑,揽了下展昭的腰:“像不像一家三口?”   展昭不客气得一脚踢过去:“我带孩子去服务台,你去买些蔬菜准备回去了,快饿死我了!”   白玉堂被展昭赶到一旁去买菜,他刚挑完一堆展昭爱吃的,就见那猫儿气定神闲得走了过来,路上还很有礼貌得拒绝了几个女生的加好友请求。   “帮孩子找到奶奶啦?”   展昭挑了挑眉:“白教授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白玉堂摊了下手:“那我可不敢。”   展昭瞧了瞧堆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都买齐啦?”   “还差了火锅底料。”   “我去拿!”结果他还没离开就被白玉堂一把拉回,展昭疑惑得望向他。   “别拿太辣的。”   “为啥?”   白玉堂附到展昭耳边轻声暧昧道:“晚上怕你受不了。”   “……”   展昭觉得一定是超市的空调没开足,导致他现在浑身都热到不行!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展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转身对白玉堂说道:“对了,包局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局给大家上一堂密码破译课,让局里那帮人也听听什么叫专业领域。”   白玉堂架了下眼镜:“包局?”   “对啊,面子够大了吧!”   “不去。”   展昭脸垮了下:“为啥?我可是已经跟包局打了包票的!”   “你求我?”   展昭无奈道:“好,算我求你。”   “那今晚上,都得听我的。”白教授嘴角扬起,有种坏事得逞的模样。   ……   结果两人午前回了家,却一直到傍晚才吃上火锅,展昭望着白玉堂站在厨房洗菜的背影,又拉开领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你不是说今晚吗,也太心急了一些,我可是一直饿着肚子到现在呢!”   白玉堂头也不回得说道:“晚上当然还要继续。”   “什么,我明天可还得上班!”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你有个P分寸!”   “那你打电话给包局,就说我明天有空去讲课,这样明天我就能送你去局里。”   “白玉堂你!太禽兽了!”   “那得看对谁。”   ……   【鼠猫现代番外一则 Fin】 第55章 顺序相悖   展昭和白玉堂在书里泡了一下午, 看了头昏脑胀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那苏黎染左右无事,就一直陪着他们,每次展昭看完一本医书, 他就很顺手得递上另一本, 展昭每次看一眼书的厚度, 厚的立马摆在白玉堂那堆里,薄的就自己留着看。   白玉堂见展昭又递过来一本堪比砖厚的医书, 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猫儿,你!”   展昭无辜得眨眨眼:“泽琰,怎么了?”   白玉堂:“……不, 没什么,你饿不饿?”   展昭转头看苏黎染:“苏家兄弟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下吃点东西?”   苏黎染看着白玉堂明显想说些什么,又因为惯着展昭故意转个话题的模样,笑着说道:“还真是有些饿了, 两位呢?”   展昭坏笑道:“那正好,玉堂也饿了,我们去吃些东西先吧!”   白玉堂一脸无奈得看展昭:“……”   苏黎染强忍着笑:“咳咳……在下还得去看看大倪和苏贵有没有吃过……咳……”   展昭摆摆手:“放心吧, 厨房大妈最善待小孩子了,一天五顿得喂, 绝对不会饿到大倪的,苏贵跟着大倪也绝对饿不着,我们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于是在展昭的带领下, 三人一齐朝开封府的厨房走去,正巧厨娘王大妈正在收拾厨房, 苏黎染和白玉堂没进门站得老远,一脸“我们是来找吃的”的表情好奇得往厨房里瞧, 展昭则是不客气得走进厨房,还没说话,那王大妈就拖着抹布叉腰泼辣道:“每次新鲜做好的饭菜放着你们都不吃,等我都收拾完了知道饿了?这回没菜了,自己想法子去!”   展昭陪笑道:“不麻烦的,鸡蛋面加些葱花就好了,王大妈最好了!”   “现在知道大妈好啦?喊你们吃饭每次都不来?”   展昭道:“大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王大妈摇摇头,到底舍不得让这些家伙挨饿,没好气得问道:“一碗就够了?”   展昭急忙道:“三碗!蛋要煎得半熟的!”说完就开溜跑了出去……   王大妈有些无语得转身取了大勺:“这瓜娃子,得寸进尺!”   展昭跑出去后,看了眼白玉堂,刚想说什么,忽然转头问苏黎染:“苏兄吃笋不?”   苏黎染一下没反应过来:“恩?”   “那耗子从江南带了些陷空岛自行腌制的酸笋,配上王大妈的鸡蛋面可是一绝,要不要来点?”   白玉堂道:“难得你这小气猫还肯把酸笋拿出来招待人,我以为你藏得那么好是要独食呢。”   展昭清了清嗓子,不满得说道:“喂喂喂,我什么时候小气过了?等等,别靠那么近,保持一剑之距啊耗子!”   苏黎染忍俊不禁。   结果,等王大妈的鸡蛋面上桌,就发现石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小食冷盘,什么醉蟹,酸笋,糟凤爪,腰果……   王大妈把加了火腿瘦肉的鸡蛋面放在石桌上,说道:“你这娃子,藏了不少好东西嘛,看来下次也不用大妈煮给你吃了。”   “哪能呀,王大妈的手艺,不敢说大宋,就是整个京城,那也是一等一的,要是吃不到,我办案都会没力气的……”   “嘴甜!”王大妈心满意足得走进厨房,又给三人端了碗花生米放桌上,“吃完了喊大妈来收拾就成!”   展昭笑着点头。   等王大妈走了,白玉堂看了看一桌子的菜:“猫儿,你这溜须拍马的功夫跟谁学的?”   展昭嚼着花生米:“跟包大人。”   白玉堂一脸疑惑得看展昭……   “包大人常拍王大妈马屁,因为他老容易半夜饿,非要把王大妈拖起来帮他煮宵夜,不得不好好拍她马屁,不然他就得饿肚子。”   白玉堂努力想了下展昭形容的场景,觉得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苏黎染艰难得说:“……开封府还真是跟在下想得……额,不太一样呢……”   展昭道:“你们俩别去想了,快吃吧,面冷了会糊。”   白玉堂:“少了些酒。”   展昭一脚踢过去:“我正执勤呢,喝酒要扣俸禄的。”   白玉堂拾起筷子:“你还在乎那点银子?”   展昭喝了口面汤,不满得看白玉堂:“当然在乎。”   白玉堂挑了挑面,又吹了一口气不以为意道:“都说是小气猫了,不假。”   展昭:“……”   王大妈的手艺确实好,三人都吃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吃饱了,展昭正想活动下身子,就有人跑了过来,一见展昭在,急忙说道:“展大人,那个、那个药店的伙计说,说关于案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展昭一下站到来人面前:“人呢?带我去看!”   几人跟着传信的人出了天井,就见早些时候在桐安堂的伙计正一脸苦相颤颤巍巍得站在开封府门前,一见展昭等人出来,就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般。   展昭习惯性看了眼身旁的白玉堂,白玉堂摇摇头,示意现在推测不出这伙计会来说些什么情报,不过看得出来,这家伙很紧张。   展昭吐了一口气,将那伙计请了进来,为了不让他太紧张,就直接选在天井的石桌旁,倒了杯茶给他压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伙计捧着茶杯,手有些微抖:“小人,小人,叫童怀安。”   “怀安兄弟,你想告诉我们什么情报呢?”   那童怀安左右看了看,有些惶恐不安得说道:“是这样的,展大人,就是早上的时候,您不是问小的,说‘药斗抽屉的顺序跟你们之前摆放的是否一样’?”   展昭摸摸下巴,点点头:“当时你们不是说没有变过顺序么?”   童怀安一脸愧色:“不不,不是的,那个,后来我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个抽屉被换过位置了……”   展昭楞了下:“什么?是哪个?”   “就是,就是那个被打开的抽屉,他原本是放在他左边那个位置的,现在左右两个调了下个,因为是相邻的两个!所以,所以我们一开始也没发现他被换了位置,就匆匆回了大人说位置没变……”   展昭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单独被打开的那个抽屉位置被调换过?我记得那抽屉里放的是当归,白芍,川芎是吧?”   童怀安赶紧点头:“展大人,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不报的,那个,这个……不会治我们罪吧?”   展昭拍拍童怀安的肩膀:“不是刻意隐瞒,不会有事的,你也太紧张了吧,小兄弟?”   童怀安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吁道:“他们还说这事就不要再找你们回报了,免得被你们骂,而且只是一个顺序不对,没什么问题……可我越想越过意不去,觉得吧,虽然是小事,可是还是要来跟展大人你们通报一声。”   “恩,你做得没错。”展昭顿了下,又问道,“可是你确定,那个抽屉的顺序在你们老板出事前都没有变过么?会不会是你们无意间有人换过?”   童怀安很肯定得摇摇头:“不会不会,来之前我已经问过所有店里的人,大家都说没有换过。”   “会不会是你们老板自己换的呢?”   “那更不会了,我家老板很讲究细节,尤其是药柜,一定要放回原来的地方,他说摆在一样的位置才能保证抓药的精准,以前我们出错,还常被他念叨来着。”说到这,那童怀安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们老板生前真的是好人,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怎么就落了这么个下场,唉!”   展昭点头道:“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家老板一个公道。”   “我们当然相信开封府,也相信展大人!”   ……   等童怀安走了之后,展昭捡了根树枝,按药柜的模样在地上画了七七四十九个格子,然后在被打开的那个抽屉上打了一个叉,又将他左边的那个格子给圈了起来。   白玉堂和苏黎染都站过来,展昭却是出神得盯着地上的图看。   “按童怀安的说法,调换抽屉位置的人应该就是凶手了,只不过,凶手为何要调换两个抽屉的位置,而且还特地打开这个抽屉呢?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抽屉里放的是当归,白芍,川芎……”   “当归啊……”苏黎染想了想道,“咳,在下记得当归还有个别名叫‘西当归’,过去经常被人笑称‘当归西’……”   展昭皱了皱眉:“当归西?”   “恩,怎么了?”   “不,我只是突然想到,凶手故意打开药柜当归的抽屉,难道是为了告诉我们被害人‘当归’,也就是会死的意思?”刚说到这,展昭又抿了抿唇,“不过这样的话,那故意调换抽屉的位置,将尸块填满一整排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黎染听了展昭的话,禁不住皱眉道:“将尸块摆填满一整排?”   展昭怔了下,这才想起苏黎染之前并没有去案发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想了想,他拿起树枝在中间的格子画了一整条横线:“恩,凶手将被害者的尸体肢解,然后在这一排的药抽屉里放满了他的尸块,苏兄觉得凶手的用意为何呢?”   苏黎染认真得看着展昭划过的那条横线,隔了一会,摇了摇头。   展昭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格子,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咂嘴说道:“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形状……” 第56章 再生事端   看了一整日的医书, 没得出什么结论,不过两人倒是都对医书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最后还是苏黎染帮他们将装了尸块的那几个药斗的药性要点全给一一详细得列了出来,展昭拿着那张写满了字的纸, 满心感激得看着苏黎染说道:“亏得有苏公子帮忙, 不然我还真是得头疼!”   苏黎染笑道:“展大人言重了, 即便没有在下,想来公孙先生也是不吝帮忙的吧, 在下还担心自己写得有所纰漏,耽误大人查案。”   展昭啧啧两声,一边小心翼翼晾着纸上未干的墨迹, 一边好笑起来:“苏公子有所不知,公孙先生虽然厉害,不过想让他帮忙……嘿,这么说吧, 好比我要是想要他一粒芝麻,起码得先付一个西瓜给他,不甜的、多籽的、熟过头的他还不要!”   苏黎染愣了愣, 莞尔道:“没想到公孙先生还深谙经商之道,改日在下得好好向他讨教一二才是。”   展昭急忙摆手一脸认真得说道:“别别别, 你要是把他教得愈加精明了,我们开封府往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么?”   “猫儿……”   “干嘛,我有说错吗?”展昭说完就看见苏黎染一本正经得咳了两声, 咳声还跟他平时的不太一样,然后白玉堂一副你自己好自为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展大人说得倒是不假, 不过这西瓜除了不甜的,多籽的, 熟过头的我不要之外,那皮厚的跟城墙似的才是学生万万要不起的。”   展昭眨眨眼,战战兢兢得回头,就见公孙策抱着书站在不远处,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自己。   苏黎染起身朝公孙微微施礼,接着有些好笑得撇过头。   展昭也不自然得咳了两声,脸色微红。   公孙把书放下,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就别装了,苏公子的咳症可不会传染,再来你们这些武林高手还能不知道我接近了?故意说给我听不是……”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集体看向公孙,其实他们是真没发现,但是没好意思说。   “呐,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看在苏公子的面子上,这次的西瓜就算了……”   展昭吁了一口气,就见公孙从袖口抽出一卷纸来,摊开放在桌上后,也是一张藏尸药斗的解析图,只不过除了基本的药性之外,公孙还特意备注了每种药之间的联系性,并且写得浅显易懂,展昭终于没了那种看医书晕乎乎的感觉。隔了一会,他看到下方还有一张药斗的示意图,而那排放了尸块的柜子上从左至右依次写了双手,左腕,左臂,心,右臂,右腕,双足……   展昭摸了摸下巴,有些纳闷道:“先生画的是尸块摆放位置吧?”   公孙点点头:“没错,尸体正是按此顺序一字排开。”   展昭皱眉:“感觉凶手是有意进行这样的放置,不过,这样的摆放代表了什么呢?而且为何头尾处摆了双手双足,其余地方却是单臂单腕,是因为放不下还是别的什么理由?”   几人盯着纸瞧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正想得吃力,一旁赵虎满头大汗得跑过来,见几人都在,抹了把汗就递了一个包裹上来:“八……八百里加急!”   展昭刚要伸手接过,赵虎就一下转放在公孙怀里:“头儿,这次不是给你的,是公孙先生的!好像是白大当家派人送的八百里加急!”   “哦……恩?”展昭满脸惊讶得盯着公孙策怀里的那个严严实实的包裹,“白大哥送来的?”   白玉堂看了公孙策怀里的东西一眼,又看了看展昭,心道:这猫一脸‘我可以拆开看看吧可以吧,可以吧…’的表情还真是——有趣得紧!不过他那个不着调的大哥到底玩什么?居然用八百里加急送东西?   一旁的苏黎染说道:“既然用八百里加急,想必此物一定极其重要吧,先生需要我们回避么?”   “不用。”公孙边说已经边动手拆了,展昭伸着脖子好奇得往里张望,那包裹包得层层叠叠,公孙拆了一层又一层,拆到差不多把他的性子都磨完骂街状态全开了,突然从一堆拆开的纸里露出了一些个不起眼的小玩意。   公孙举起一个黑不溜秋,差不多拇指甲大小的圆粒,有种近乎狂躁的感觉!   身旁的三人盯着公孙手里的东西楞了半天,最后还是展昭戳了戳身旁的白玉堂。   “玉堂,你大哥送的这是什么?看这大小,难不成是什么救命的解药?”   白玉堂摇摇头:“这次我真的不知道大哥壶里卖的什么药。”   苏黎染道:“看上去应该不是药,倒像是某种果实。”   公孙策额头的青筋一抽又一抽……   这个挨千刀的白锦堂脑子是不是被门挤过了啊啊啊啊啊啊到底在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八百里加急居然送个完全不知所云的东西到底是闹哪样啊啊啊啊啊啊有没有搞错啊正常人会把一粒破种子裹得那么严密然后还八百里……诶,等等,我刚刚说什么,种子?!   公孙皱眉,将那圆粒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接着用手指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尖轻轻一舔。   啧啧两声后,公孙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得说道:“苏兄说的也没错,确实算是果实……不过,不能吃,硬要说的话,种子而已。”   “种子?”展昭眨眨眼,“什么种子?苹果还是雪梨?”   白玉堂有些无语,这只吃货猫……   “不,不是那些,形状不一样。”   “啊,那会是什么种子?”   “这个,我还不知道,”公孙歪着脑袋,“需要查一下,说不定书里会有线索,对了,苏兄,你怎么看?”   “普通的花果胚种在下也还能识得一二,不过白兄送来的这个……恕在下见识浅薄,真的说不上来是什么胚种,不过既然是白兄送来的,应该不简单,恐怕就算给普通的花农果农看了也辨识不出……”   公孙开始焦躁的撸袖子:“这家伙一定是闲得蛋疼给我寄这破玩意过来,不过少瞧不起人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这到底什么种子了?哼,我现在就去查!绝对不会让你得意太久!敢挑衅我?!”   话落,怒气冲冲得走了。   展昭:“先生斗志很高昂啊!”   白玉堂:“恩,好像要看见后背的火焰了。”   苏黎染顿了好一会,突然转头费解得道:“咸的蛋疼是什么意思?”   展昭:“……”   白玉堂:“……”   入夜后,白玉堂刚沐浴完,到展昭房里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某只猫专心致志得坐在桌子前削着一个……苹果?   等走近了看才发现,原来不是在削苹果,而是在雕苹果?!白玉堂有些迟疑得坐到展昭身旁,侧头看了看,发现展昭好像真的是在雕苹果,实在是有够诡异的感觉……   “猫儿,你在干嘛?”   展昭一边拿着一把别致的小刀,一边慢条斯理得解释道:“我在想,任何人会花工夫做一样事,肯定都是出于某种目的对吧?”   白玉堂沉默了会,难得的,没有领会到展昭这话的意思……   展昭继续雕着苹果:“所以说,我想站在凶手的角度来想,到底为什么要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子,假如是有深仇大恨,也不必费那个工夫,又或者说,应该有更好得折磨方式,但是尸体被切开整齐排放在药斗里,总觉得凶手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白玉堂盯着展昭手里的苹果:“所以你在雕尸体?”   “不。”展昭一本正经得把苹果转过来,将雕刻着的那一面朝向白玉堂。   白玉堂无比冷静得看了一会后,总结陈词:“尸体。”   展昭摆出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瘫在桌子上:“喂喂,我明明雕的是一只老鼠,才不是尸体好不好!”   “老鼠?”白玉堂好笑得接过展昭手里的苹果,“那这老鼠是不是姓白?”   展昭抬起头,不客气得从白玉堂手上抢过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道:“唔……对对对,姓白名玉堂,一只坏心眼耗子!”   “诶,猫,你苹果洗了么?”   “……”   展昭默默得把苹果放回桌上,艰难的把嘴里的那一口给咽了下去。   白玉堂越看展昭的模样越觉得欢喜,忍不住动手摸了摸展昭的脑袋:“猫儿乖,其实雕得还是挺不错的。”   “你不觉得你夸得太晚了?”   “所以你在这下工夫果然是在等我夸你?”   展昭扁着嘴:“要不我们还是来谈论案情吧!”   白玉堂刚想再感叹一下这猫生硬的转话题能力,结果就听见外面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声音,没一会,张龙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头儿,头儿!又出事了!!!”   展昭打开门,就见张龙脸色不太好得在门口喘着气:“头儿,又有人被杀了分尸!”   “又有?”展昭皱起眉头,“这次是哪里?又是谁遇害?”   张龙顺了一口气,说道:“桐安堂的老板,童青阳。” 第57章 千头万绪   展昭站在桐安堂的药斗前, 注目凝视了很久,相同的手法,但是这次尸体却只有三个部位被切割后摆放在药斗之中。   双手,心脏, 双脚。   放置的位置分别为上数第一排第三格, 双脚;上数第二排第二格, 心脏;上数第三排第一个,双手。同样的, 有一个被打开的柜子,里面放的药材依然是当归。   桐安堂是京城出名的大药房,所以不单单只有一个七星药斗, 凶手却独独挑了那个有当归的药斗,而这次,被打开的放置当归的柜子却是在最后一排的第七格,展昭问了桐安堂的人, 果不其然,当归原先并不是在这一层,只是被凶手给挪到了最底层并且呈打开状态。   凶手这么做, 究竟是为了表达什么?   是炫耀抑或是警示?   展昭皱着眉,盯着药斗看了又看, 一直到公孙从内堂里走出,身后跟着几名衙役抬着被白布覆盖的尸身,展昭才走过去, 问道:“先生,如何?”   公孙咂了咂嘴说道:“死亡时间是昨夜子时到丑时, 尸体的致命伤在颈部,应该是凶手从背后架住被害人后, 反手用刀猛得割开他的喉咙致死,看伤口的深度,感觉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才能做到,具体的情况,还得等我回开封府验尸后才能知晓。”   展昭点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血淋淋的药斗。   公孙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等下你还要去宫里值班,早些收集了证物就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我先回开封府了。”   展昭道了声“好”,公孙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先走了,展昭又开始盯着药斗纠结,隔了一会,白玉堂走过来,将一张纸递给展昭,展昭将纸展开一看,发现正是第一次案件药斗放置尸块的图以及这次案件放置尸块的图,心里满是感激,这老鼠嘴上不问什么,但自己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即便两人不用言语,也能彼此了解得一清二楚。   展昭问店里的伙计借了一支朱笔,将两处被打开的当归的抽屉那画了记号。   拿着笔想了想,朝一旁的掌柜问道:“掌柜,尸体是谁发现的?”   掌柜的一直不敢吱声得待在展昭身旁,见展昭问自己,才有些哆嗦得说道:“早、早上来开门的伙计,清洁药斗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血渗出,打开一看就是这些个血淋淋的手啊脚啊的,差点没给吓死……然后伙计大声嚷嚷起来,我们都被喊声吸引过来,再接着,就在里面的问诊间发现了老板的尸体……可不敢耽误,马上就来开封府报案了!”   “哦?”展昭习惯性摸了摸下巴,“那昨晚谁是最后一个瞧见你们老板的人?”   掌柜的愣了愣,还没答话,就有一个声音从展昭身后响起。   “是奴家。”   展昭回过头,就见早些天见过的那个喂大倪过堂菜的清秀老板娘从里屋走了出来,来到展昭身前后,她先是款款行礼,接着缓缓说道:“奴家本名朱玉,是桐安堂当家童青阳的第三房妻妾,昨夜戌时的时候,相公他出了奴家的房间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憩,奴家便再没见过相公了,谁知今早竟……”   说完后,那女子只是叹了口气,却并不见脸上有何愁容。   展昭道:“你们既然是夫妻,却不睡在一间房里么?”   朱玉摇摇头,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相公在老家还有好几位娘子,当初相公为了表示对大家一视同仁,也为了避免争风吃醋,所以定了不在任何一位姐妹处过完整夜,每晚都回自己的房间安寝的规矩……虽说,他只带了奴家一人来京城,但是,这不过夜的传统却依然秉持……”   展昭点点头,想不到这童青阳还风流得挺有谱。朱玉见展昭没有什么话要再问,便退下了,展昭拿着笔,又开始心无旁骛得看起来桌上的草稿,间或还跟身旁的白玉堂探讨几句。   “说起来,这次放入药斗的尸块要比上次少了手臂跟双腿呢……不晓得凶手是什么用意……”   白玉堂道:“摆放的位置也不同,不过放在中间的,却都是心脏。”   展昭皱着眉:“我也很在意这个心脏,独独割下死者这一个器官,其余的都是躯干……代表什么呢?”   说完后,展昭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白玉堂见状,问道:“怎么,热了?”   展昭点了下头:“有些闷热……诶,说起来我也挺佩服那位朱玉夫人,这么热的天,我每次见到她都是穿着高领,抗热能力真好……”   白玉堂笑道:“想来是她丈夫不愿她被人瞧了去吧。”   展昭看了眼白玉堂:“你们这些小肚鸡肠的男人倒还挺惺惺相惜,啧。”   白玉堂:“……”   两人研究药斗忘了时间,一旁的掌柜也不好意思说话,差不多快到傍晚的时候,朱玉夫人出来问了两人一句是否要留下来用晚膳,展昭才一下子回神过来,想起一件让他大惊失色的事。   “糟糕!!!今晚上我还得进宫,刚刚先生还提醒过我居然给忘了,完了完了完了……”   白玉堂无所谓道:“最好了,不去得了。”   展昭斜了眼白玉堂:“耗子你该不是故意不提醒我这事吧?”   白玉堂很难得的避开了展昭的眼睛,将脸转向一旁。   展昭正要说话,一旁的朱玉夫人说道:“展大人要进宫?这儿离皇宫只隔了两条街,近的很,应该赶得上吧。”   展昭愣了下,抓了抓头回道:“诶,对哦,我还当自己在开封府了,那展昭就先告辞了,案子我们一定会尽快处理的。”   红玉夫人还礼:“不在这用了晚膳再走么?”   “不不,不麻烦夫人了……诶,耗子,你也给我赶紧回去,别在街上瞎溜达!”话落也不去关心白玉堂什么表情,急匆匆就走了出去。   拐过一条街后,果然如朱玉夫人所言就到了皇宫脚下,展昭正在庆幸,突然,脑子里闪过看了千万遍的那张药斗藏尸图。   愣了好一会,展昭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看到那个药斗会有眼熟的感觉了。   看来,药斗里匿藏尸块,真的是一种预告?   展昭皱着眉,这么说来,命案还会再发生?凶手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想归想,执勤还是不敢耽误,还好有在宫里多备一套衣服,换了就能直接去也不会怎么花时间……   宫里左右无事,赵祯批阅完奏章就让人备了盘点心,想着今晚上是展昭当值,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等差不多过了换班时辰,赵祯命人去把展昭请了进来。   “卑职参加陛下。”   赵祯点点头,正襟危坐道:“听说京城的两家药铺都出了命案?”   展昭心里嘟囔了下,小皇帝的那些个耳目要不要那么敬业:“让陛下烦心了,卑职定当尽快破案。”   赵祯问道:“哦?这么说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展昭很想叹口气,这小皇帝真不好应付,真的……   “尚未查明凶手。”   赵祯又说道:“看来京城最近很不太平嘛。”   又是这种让展昭回“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的问题……   似乎是看出展昭有些为难,赵祯又笑着说道:“展护卫之前受的伤现下可都好了?”   “已经无碍了,有劳陛下费心。”   赵祯点点头:“案子要破,但是身体也很重要,展护卫若是有什么差池,让朕身旁少了一名得力干将,那不太平的可就不止是现下的京城了……”   唉,所以说,最讨厌这种每次说话都要绕来绕去,小心翼翼应付还是不知道要怎么伺候的主,跟这小皇帝说话每次都要揣摩上半天,心眼多得跟什么似得,果然还是像白耗子那样直来直去的最好了……   赵祯见展昭纠结个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就让身旁的人都退下,接着就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点心:“刚做好的肉月饼,展护卫尝尝?”   展昭看了眼肉月饼,又看了一眼,最后扁了扁嘴,不客气得走过去吃了起来。   见此情景的赵祯忍不住笑出声:“我还当你会拒绝,正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吃。”   展昭叹了口气:“我若不吃,陛下还不定想出什么法子让我吃,既然陛下都把人谴退了,那我还是老老实实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吧。”   这小皇帝,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展昭不满得嚼着月饼,老实说,宫里的点心就是不一样啊,不是没吃过肉月饼,不过这个一吃进嘴里,就满口的鲜香爆汁,好吃得不得了,展昭又不客气得拿了一个继续吃。   赵祯走下来,看着展昭吃的模样,顿时也有了胃口,拿了一个吃了起来:“说说案情?”   展昭说道:“诶,陛下,你老听这些个血淋淋的事,对身体不好,你身体一不好,就影响江山社稷,危害黎民百姓,那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赵祯点点头:“这是拿我的话将我一军是吧?”   “属下不敢,只不过属下觉得,这世道,少了谁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天下苍生绝不是一人之力就可以撼动其根本的。”   “这些话当着我一个人的面你说说也就可以了,被那些个老八股听到,你家包大人又该为你头疼了。”   “恩,属下了解。”   赵祯见展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案子真的没有一点头绪?”   “也不是,”展昭习惯性咂了咂嘴,“起码我现下已经有一些头绪了。” 第58章 刨根问底   展昭执勤结束后就回了开封府, 用了一些白玉堂帮他准备的清粥小菜后便开始补眠,白玉堂原本想让展昭多休息一会所以特意远离了展昭的房间也交代其他人尽量别接近,结果展昭没多久就醒了,醒了之后就到处找某只老鼠。   转悠了一会, 没找着人, 展昭有些心烦意乱, 结果在经过公孙房前的时候,看到的某人的背影, 展昭走过去,搭上白玉堂的肩:“看什么那么认真呢,耗子?啊, 苏公子也在!”   苏黎染笑着点头:“五爷说你在休憩,怎么这会儿就起身了?”   白玉堂看了眼展昭,问道:“如何不多睡会?”   展昭摆摆手:“我有事想问你,一直硌在那, 难受得睡不着!”   白玉堂突然歪个脑袋:“感情方面?”   展昭无语,真想戳白玉堂脑袋:“是关于案子的!”   白玉堂点点头,笑道:“恩, 好,那我们回去说。苏兄, 先告辞了。”   “诶……等下,正好我也有事要问先生……咦……”展昭边说边转头,结果就看到门前蹲着个人, 那人头上戴了一块三角巾,身上系了条紧身的围兜裙, 手上还戴着袖套,蹲在地上拿了一把小铁铲正在认真得挖着什么。   这个身形……   “公孙先生?!”   展昭惊得大叫一声, 结果那人就转过头来,脸色很难看得瞧了展昭一眼:“什么事?”   展昭本想问公孙策在干什么,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旁的白玉堂捏了下腰眼肉,于是硬是把话给转成了:“那……什么,我想问问先生验尸的结果……来着……”   公孙策皱着眉:“尸体本身没有太大的发现,也没有什么疑点,真要说的话,我觉得凶手可能会武功,也是从他致命伤看出来的,其余如果你想了解得更详细,可以去大人那翻阅我的记录。”   话落,公孙又自顾自挖土去了。   展昭小声得问白玉堂跟苏黎染:“先生这是在干嘛?脸色很臭嘛。”   苏黎染答道:“好像昨晚上一直没睡,在研究白大当家送来的那个种子,诶,不对,不止研究了一晚,从验尸完就开始研究了……”   白玉堂点头。   展昭道:“那研究出什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什么都没。”   “居然有公孙都研究不出的东西?”   苏黎染摇摇头:“昨天我和先生一直在查阅书籍,不过没什么收获,找不到任何关于这样东西的描述,毕竟只是个种子,后来太晚我就回房休息了,今早醒了之后过来,发现先生还在查书。”   白玉堂接着说道:“我经过这的时候,就看见先生已经是这身打扮,还愤愤得说了一句‘大不了就把他种出来!’”   展昭眨眨眼,莫名很想笑:“所以先生就真的在自己门前种起来了?”   白玉堂道:“整个经过就是这样……”   展昭看着公孙认真种种子的背影,“啧啧”两声说道:“我好像想明白白大哥送公孙种子的理由了。”   白玉堂和苏黎染一齐看向展昭,一副“你说真的么?”的表情。   展昭摸着下巴,说道:“白大哥肯定就是吃准了公孙研究不出这种子到底是什么,然后公孙又是那种打死不承认自己弄不明白的人,所以一定会采用‘干脆自己直接种出来看是什么’的办法,等公孙一旦去种了那种子,就铁定每天会很在意那种子,自然也就每天会想起送他种子的那个罪魁祸首,啧啧,于是就算现在白大哥不在公孙身边,公孙也会每天念着他……额,虽然是不同意义上的念……”   白玉堂有些无语:“……”   大哥还真是会对症下药,这种办法,估计也就对公孙起作用了吧?   展昭又是咂咂嘴:“白耗子你学学你大哥,看看人家多会泡妞!”   白玉堂想了想,特别冷静得说道:“不一样,我泡的是猫。”   展昭刚想反驳,结果就听到身后有人跟他打招呼:“哟,大伙都在啊……唔,这位是?”   三人转过头,就见中州王庞统正往里走,等站定后,仔细瞧了瞧一旁苏黎染的眼睛,有些警觉得问道:“这眸色,喂……你不是中原人吧?辽人还是西夏?”   “喂,你别一进门就吓唬我的客人啊!”   几人回头,就见公孙已经拍着手上的土站起身来,皱着眉边走边说道:“眸色异常也并不代表一定是异族,再说了,你排外思想那么严重做什么?打仗打糊涂了?”   已经走到几人面前,刚刚蹲在那里几人还没发现,现在公孙一站起来,那张藴怒的脸,勾勒身形的围兜以及这幅打扮,虽然他没什么动作,但是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色|气度就这样,在不知不觉流露出来……   白玉堂莫名想起来自家大哥有次聊起公孙,说公孙这个人,看起来明明很斯文规矩,清秀怡人,但是,总能在连他自己都不注意的地方流露出让人心痒难耐的娇艳,让人看了就想立马撕碎他包裹得一本正经的衣衫……啧,原来变态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不知道这猫要是做这般打扮如何?   庞统先是看得一呆,接着赶紧晃晃脑袋红着脸说道:“我也就那么随口一问,别放心上,你今天这幅打扮是?”   公孙似乎懒得搭理他的话,直接问道:“我交代你的事呢?”   庞统转过头:“你说宫里的藏书吗?我已经安排人送来了,应该也快到了。不过,你要那么多书做什么?开封府的书还不够你看的吗?改明我把太师府的也给你送来。”   公孙一脸愤愤的表情:“很好,老子就不信,连宫里的藏书都查不到这玩意到底是什么!等下直接让他们把书搬进我的屋里吧,记得让他们千万别踩着外面的土,谁踩我跟谁急!”   一旁的苏黎染小声问道:“这位是?”   展昭这才想起忘了介绍,忙道:“这位是中州王庞统,苏公子对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苏黎染看了看来人,笑着点点头:“原来是飞星将军,久仰大名。”   隔了一会,庞统安排的马车到了,除了一堆书以外,上面还有个大布袋子,庞统献宝似得先一步取下大袋子,拿到公孙面前打开道:“你让我帮你收集的种子,我也都拿来了,而且都分了类,所有种子都标示得清清楚楚。”   公孙见状探了个脑袋往里看,就见里面全部是一个一个大小相同的小布袋子,每个小布袋子上都写好了种子的名字,性状,以及颜色等明细。   公孙满意得点点头:“多谢。”   庞统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又接着问道:“书放哪里,我来帮你搬!”   展昭正好奇公孙搞那么多事要做什么,一旁白玉堂扯了扯他的衣袖:“猫儿,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   “啊?对!”展昭这才想起有事找这耗子,于是拽着白玉堂就走,“走,咱们回房说!”   走之前他想起苏黎染还在这,就说道:“苏公子,你不回房吗?”   公孙皱眉看了展昭一眼:“回什么房,苏公子今日得留这帮忙,你少打岔,赶紧走!”   展昭一阵无语,公孙对苏黎染的态度真的是罕见的拥护,他公孙策以前哪看得上别人啊,别说帮忙了,站在这都嫌污染空气!   苏黎染温柔一笑:“展大人,没事的,我留在这帮忙。”   展昭点点头,这个苏家少当家,不但没有一般土财主的嚣张跋扈,还对人温润有礼,学识渊博,对人友善又热心助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爱打抱不平,这样一个人,怎么都想象不到他做生意的时候能有多狠厉决绝,让韩二岛主都能忌惮。   不过能和这样的人结交,倒真是让人觉得心神愉悦。 第59章 初见端倪   白玉堂跟着展昭回屋后, 就见展昭拿出了画了药斗图案的纸,摊开铺平后,展昭认真得说道:“呐,耗子,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 凶手会将凶案现场布置成这样, 肯定不是没有目的的,但是关于这个目的, 我一直有很多推测。”   白玉堂看了看桌案上的图稿,等着展昭继续往下说。   “比如凶手是泄愤,又或者是炫耀, 掩饰,埋藏……亦或者,暗示,挑衅。”   “我昨儿个去执勤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案子, 然后联系起两起命案之后,觉得凶手果然是在提示我们啊,玉堂, 这些都不是结束,凶手还会继续行凶, 并且明目张胆得告诉我们他接下去的目标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凶手这么做,是故意透露给我们他接下去的目标在哪里?”   展昭点点头, 然后翻出一张有些旧的地图,展开后说道:“这是早几年公孙先生闲来无事绘制的京城的地图, 你知道的,地图这种东西很难弄到手, 你瞧瞧,会不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玉堂看了几眼地图,又看了看一旁药斗的图示,说道:“我明白猫儿你之前为何一直说眼熟的感觉了。”   展昭摸着下巴说道:“没错,一看到那药斗我就想起这张地图来,尽管地图不像药斗那般规整,但是很多的脉络却是有迹可循。”   白玉堂皱了皱眉道:“但是地图明显比药斗大了几倍不止吧,要如何来参照地图来观察药斗呢,除非……有什么可以作为划分界点?将范围圈定在一个区域内,而不是整张地图?”   “聪明!正是有一个这样的划分点哟!”展昭眼眸闪亮,白玉堂不自觉朝展昭身后望了望,总觉得那里有条尾巴得意得摇来摇去。   展昭拽了白玉堂一把,示意他看地图,白玉堂看着展昭拽着自己的手,心道这猫,现下倒是忘记自己说的一剑之距了。心里这么想着,干脆顺势更加凑近了些展昭。   “你觉得,凶手如果要在京城设定一个基准点,会选择什么地方呢?”说完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白玉堂想了想,莫名想起了置放在药斗里的心脏,唯一的器官。   “心?”望着密密麻麻的地图标示,白玉堂脱口道,“猫儿,那个心脏就是你所指的基准点对不对,最为重要的,最为关键的一处。”   展昭笑了笑:“没错,如果说人的身体最为重要的一处是心脏,那帝都最为重要的一处便一定是这里了。”   话落,展昭用手指倒着扣了扣地图上最为让人警醒的一处标示。   皇宫。   白玉堂点头:“原来凶手是以皇宫作为中心点,如此说来,摆放尸身的那条线就可以看做是赤道……”   展昭眨眨眼:“赤道?”   “恩,前朝有位经学家孔颖达曾书过‘正当天之中央、南北二极中等之处谓之赤道’,所以你可以认为赤道就是贯通东西两方,平分南北两处的一条线。”   展昭似懂非懂得点点头,心说这些东西也就这耗子比较清楚了。   白玉堂想了想,拿了一张较薄的宣纸,接着拿戒尺跟毛笔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展昭目不转睛得盯着看,就见白玉堂画完后等宣纸略干,就将纸轻轻叠放在了地图上,接着将十字的中心对准皇宫,硕大的十字一下子贯穿了整张地图,又因为宣纸质地较薄,所以下面的标示依然能看的一清二楚。   展昭道:“诶诶!!就是这个!!那老板娘说他们那离皇宫只有两条街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的感觉了!”   白玉堂笑道:“我知道接下去凶手的目标了。”   展昭看着白玉堂说道:“啧,我知道那个打开的放着当归的抽屉就代表了凶手的目标,想来凶手真的是犬当归’的喻意暗示这里有人当归,接着按你说的赤道划分,第一次凶手的目标就在毗邻皇宫的第二条街上,不过,我只能判断目标在这条街上,却不知道怎么辨识这条街哪家人会遭难……按前两次遇难的都是药铺老板来看,难道凶手都挑的药铺?每个格子代表一家药铺?可是第二次的药斗图上赤道离当归的格数也太多了,这一条街上也没那么多家药铺呀……而且,第二次的药斗图,要怎么看?”   白玉堂先是没出声,只是把那张十字图转了一个倾斜的角度,让这图从“十”这个形状改成了“×”这个形状,接着,继续将中心点对准了皇宫的位置。   展昭咂咂嘴:“哦哦,原来是这么个看法!所以等于说位置全变了……”   白玉堂道:“位置不同,但是距离却是可以计算出来的,如果我想的没有错,凶手之所以用这个七星斗柜,就是因为他格与格之间的距离是一样的,可以换算成实际的距离。”   “诶?换算距离?”   白玉堂点点头:“没错,猫儿你之前不是疑惑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放满了整整一排的尸块,而第二次却只有三格?”   展昭目不转睛得看着白玉堂:“这个真的有讲究?”   “恩,之前没想到,联系你刚刚的推断后,十之八九,这样摆放是当做地图的比例尺来看。”   “比例尺?”   “也就是实际距离与地图距离的比例换算,简单来说,不是所有地图跟实际距离的比例都是相同的,比如有些是一比五千,有些是一比一万,如果无从判断,那即便知道了凶手是以这个方法杀人,我们也还是没办法确定下一个凶案现场会在哪里……”   展昭若有所思得“喔”了一声,接着问道:“那我们怎么判断凶手定制的比例呢?”   “并不是很难,第一次的时候,有七个格子放满尸块,第二次则是三个,这些格子都是等边相同的形状,所以只需要把第一次凶案地点与皇宫的实际距离,代入到这边药斗上安置心脏的抽屉与安置当归的抽屉之间的距离,就能计算出凶手划定的距离比例了,那也就可以计算出七个抽屉代表的比例以及三个柜子代表的比例。”   展昭眨了半天眼睛:“耗子你有时候脑子真不是一般两般的顶用诶!”   白玉堂有些无可奈何得叹了一口气:“是猫儿你不愿意算而已……”   展昭摆摆手:“不不不,你千万别让我算,算死我都算不出来的,我去给你多拿些纸笔,今儿个就辛苦你在这算一下下一次出事的地点会在哪儿吧……”   白玉堂说道:“不用了……”   展昭呆了一下:“恩?为什么?”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表情淡淡一笑:“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么,我已经知道凶手接下去的目标了。”   “哈?这么快?心算也不带这么彪悍的好不好!!”   “公孙这地图上不是有标实际距离跟地图距离的换算么,只要知道了桐安堂与皇宫的地图尺寸之后,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们的实际距离,再代到第一次药斗两格之间的距离,就能计算出每格之间的距离,换算出七格代表的比例,接着再看第二张药斗图,由于是对角的关系,计算会稍微麻烦一些,不过只要……”   “打住,打住!”展昭已经开始有些头晕了,“好了我不追究细节了,耗子你就直接告诉我凶手下个目标在哪吧……”   白玉堂指了指公孙绘制的地图上垂直皇宫的一处,说道:“如果计算没有出错的话,应该是这里,但具体是哪户人家,需要我们到了那儿之后才能知晓,我对这条街不太熟。”   展昭看了看,点头道:“这条街我也很少去,不太熟悉,诶,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完就打算再去拉白玉堂的衣袖,结果伸到一半展昭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拿了自己的巨阙递过去:“来,耗子,抓着,保持一剑之距。”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刚要出门,就看见苏黎染牵着大倪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直嘟嘟囔囔的苏贵,大倪原本面黄肌瘦的一小孩儿,经过这几日的药补跟食补,显然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牵着苏黎染的手蹦跶得可欢,苏贵就一直在那念“公子小心……诶,小屁孩你别乱窜……磕着我家公子的手……哎哟我说你这熊孩子……”   苏黎染见展昭和白玉堂要出门,有礼道:“两位要去办案?”   大倪一见展昭笑得更欢,松开苏黎染的手就朝着展昭跑过来。   展昭一把抱起大倪,摸了摸他脑袋问道:“身体可好了?”   大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恩恩,好多了,展大哥这是要去哪呢?”   展昭笑道:“去办案,你们呢?”   “我们去买药!”   “哦?”展昭看向一旁的苏黎染,“诶,苏公子,庞将军已经走了么?”   “不,还没……”苏黎染有些尴尬得说道,“他现在正在帮公孙锄地……”   “诶?”   这是什么事态发展?! 第60章 何以为魃   估计是展白两人的表情太过震惊, 苏黎染急忙解释起来事情的经过。   原来展白两人走后,庞统就一直缠着公孙,公孙被吵得头疼,干脆扔了把锄头给他, 然后说了句“闲是吧?去帮我锄块地, 等下我要把那些种子全种了。”   展昭一脸不相信:“然后他就真的去了?堂堂一个将军, 现在在后院锄地?”   苏黎染点点头:“公孙先生说,只要干得好, 就奖励一坛他亲手酿的桂花酒,然后庞将军就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得拿着锄头锄地去了……想不到公孙先生酿的酒这么有魅力, 看来我有必要找公孙先生讨教下酿酒的法子,不晓得先生愿不愿意私授……”   展昭扶着额:“重点抓错了吧……”   “重点?”   白玉堂接道:“重点不是酒的好坏,而是酿酒的那个人。”   苏黎染先是楞了下,接着淡然一笑:“我可以理解为先生人缘好么?”   “苏兄要这么想, 也……勉强……可以……接受吧……”展昭扯着领口艰难得说完后,吐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对了, 开封府药草不够了么,苏兄怎么自己出去买?”   “本来想留下来给公孙先生搭把手之类的, 不过飞星将军把活都抢了,我站在那左右无事,正巧又想起这几日和大倪这孩子用了开封府好些药材, 就想着要去买些回来做补给之用。”   “那个,不用特意出去了啦, 开封府虽然不是什么金库银库,不过这点药还是有的, 苏兄不用担心。”   苏黎染笑道:“大倪一天到晚待在屋子里也很闷,正巧带他出去散散步也好。”   展昭看了看一脸兴奋状态不停点头的大倪,只好点头道:“那好吧,苏兄打算去哪家药铺呢,京城里最有名的两家药铺都出了岔子,应是去不成了。”   “听公孙先生说吉安药铺的药材也还可以,就是比较远,我们正打算去那。”   “吉安药铺?”展昭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白玉堂,“好像跟我们同路是吧,耗子?”   白玉堂有些无语得看展昭:“猫儿,京城好像你比我熟一点吧?我本家在京华……”   展昭笑起来:“抱歉抱歉,最近好像什么事都习惯问你了……那什么,家有一鼠,如有一宝不是!”   白玉堂凑过去摸了摸展昭脑袋:“不打紧,你承认我是你家人就好。”   “恩!诶?”展昭眨眨眼,“什么时候成家人的?还有,一剑之距你怎么又忘了!”   白玉堂很优雅得退开一步,然后回头朝苏黎染说了句:“苏兄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一起上路吧,我跟这猫儿外出办案。”   展昭嘴角抽了下:“喂,你这耗子居然也学会扯开话题了,转折很僵硬啊好不好!”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什么?!”   一猫一鼠还在那拌嘴,跟在两人身后的苏贵终于忍不住对自家少爷问了句:“我说公子,您就没瞧出这两位大人间好像有那么点猫腻?”   苏黎染道:“难得你个木鱼脑袋也能看出猫腻。”   “诶诶,不是啊,那什么什么气场的,总觉得我待在他们身边会自个儿起鸡皮疙瘩啊,还有五爷明明听说性子很冷啊,怎么一跟展大人在一起就跟入了春风似得……”   苏黎染牵着大倪的手跟在鼠猫两人不远处走着:“所以说,你到现在还没找到媳妇……不是没有原因的。”   “诶诶?”   苏黎染的赤眸微微一闪,笑得有些妖异:“开封府啊,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他看了看一袭火红色官方跟白玉堂相互斗着嘴的展昭,心道:不过,最有趣的莫过于这只御猫了。   几人走了一会后,苏贵突然说道:“对了,公子,你知道我昨儿个带大倪去买糖人,听到街坊们怎么谈这案子的不?”   苏黎染摇摇头,展昭亦停下跟白玉堂的争执,回头看着苏贵。   苏贵见大家一下子把焦点集中到自己身上,有些得意又神秘兮兮得说道:“因为死了两个人了嘛,然后大家不知道怎么的,都说这事啊,不是人做的!”   “不是人?”苏黎染笑笑,“难不成还是鬼?”   他就这么简单的一说,结果苏贵倒是脸色变了变,接着使劲摇头道:“诶诶,不是鬼不是鬼,是比鬼还可怕的东西!”   展昭一脸好奇:“比鬼还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苏贵咽了口口水,故作深沉得问道:“展大人知道‘魃’么?”   “魃?”   苏黎染打断道:“你这家伙,打哪儿听来这些有的没的,不管是鬼还是魃,都是些蛊惑人心的东西而已,是不存于世,何况……”   苏贵赶紧打断苏黎染的话,做双手合十状急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呸呸呸,公子别这么说,鬼神什么的可不能得罪!容易惹祸上身的!”   “‘魃’是什么呀?”大倪拉了拉展昭的手,仰着脑袋睁着大眼睛不解得问道。   “呃……”展昭看向白玉堂,白玉堂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展昭又只好求助般望向苏黎染。   苏黎染见展昭一副“不想在小孩子面前丢脸说不知道”的模样,只好摇头笑道:“大倪你不怕听了等会儿晚上睡不着么?”   大倪摇头道:“不怕不怕,晚上大倪跟苏贵哥哥住一个房间的说!”   苏黎染道:“好吧,不过这些事听听也就罢了,当不了真的。”   展昭和大倪非常一致得点头,一副很想听故事的表情。   “你们知道僵尸吧?有传闻说僵尸是集天地怨气,死气,晦气而生,他们的身体僵硬,行动不便,是超脱于天地人三界的存在,但他们却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成为一种慑人的怪物。”   “而僵尸这种怪物,有六个等级,分别是白僵,黑僵,跳尸,飞尸,魃以及犼,其中犼已经成了佛祖的坐骑,而魃这种僵尸已经近乎成了魔,有传说他们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也有人称他们做‘僵尸之王’。”   展昭皱了皱眉:“以血为食,变幻身形相貌?”   白玉堂见展昭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刚想问,就听见身旁的大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众人只好手忙脚乱得安慰大倪不哭,不然一路上大家伙还以为这一群人在拐卖孩童了……   几人好不容易安抚好吓得大哭的大倪,东拉西扯了一段路后,就分开了,根据白玉堂的推算,两人最后找到了一家瓷器店。   展昭看着瓷器店,有些纠结得问白玉堂:“喂,耗子,不是我不相信你,不过前两次都是药铺,没道理这次变成瓷器铺了吧?”   白玉堂想了想说道:“推理是都没有错,按公孙所画的地图,确确实实应该是这里。”   展昭对这一片的店铺都不熟,觉得这样站在人家门口也不是办法,就对白玉堂道:“我们进去跟店主打听打听好了,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白玉堂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进店,结果正好店里的人拿出了门板准备关门了,展昭楞了下,见太阳才刚下山,时辰尚早,便有些奇怪得问道:“这么早就打烊?”   那关门的人转身,一见展昭身上的官服,急忙毕恭毕敬道:“这位官爷,原本我们小店也不关那么早的,只不过这几日京城总出血淋淋的怪事,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干脆就早些关门歇息了。”   展昭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阁下是店老板么?”   那人又是恭恭敬敬做了个礼,接着说道:“小人姓李,是这潞安瓷行的店主,不知道官爷找小人所谓何事?”   展昭道:“在下开封府展昭,这位是白玉堂,抱歉打扰了,只是,想跟店家打听下,近来有没有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人或者事之类?”   那李老板一听来人是展昭,先是一怔,接着急忙请两人进店,又是看座又是倒茶的,弄得展昭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李老板给展白两人沏了一壶茶后,说道:“两位大人来我们这查案,想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小人这几日听那些人说,死的两个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药铺大当家,而且死相甚是恐怖,说根本就不像人能做出来的事……”   展昭说道:“案子我们还在查,不过这事也需要店家帮忙,帮忙留意最近有没有什么奇特的事发生。”   李老板若有所思得想了想,喃喃道:“这个嘛,最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老实说,小人搬来这边也不过才一个月,平时也就待在店里很少走动,偶尔听听邻居他们闲聊,所以……”   展昭皱了皱眉,问道:“一个月?那,这家店之前是做什么买卖的呢?”   李老板答道:“是一家做早点的……之前那位店老板说因为这里扩充了路,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干脆就把店盘出去,回乡下去了。”   展昭还没说话,白玉堂却是一惊,问道:“扩充路?何时扩的路?”   李老板仰着头想了想,说道:“听说好像是前年的时候,回鹘王来我们这拜访,陛下就特意将这条必经之路两边的店铺都往里挪,原本的两条街并成了一条,肃清之后让出了一条大道给回鹘王……诶,不过好些人不愿意挪,结果也不知道朝廷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好些人都不在这开店了,弄得这也没之前那么热闹了……”   白玉堂起身,神情有些不对的问道:“猫儿,你之前说公孙先生那张图是何时绘制?”   “大约有两三年了吧,怎么了?”   白玉堂难得皱起了眉头:“我们找错了,不是这家!” 第61章 赤魃鬼影   白玉堂说完后, 展昭还一下没反映过来,直到白玉堂开始伸手在他身上乱摸起来,他才一下跳开说道:“做什么?”   白玉堂一边在展昭身上摸着一边说道:“猫儿我记得你拿着公孙先生绘制的地图吧,再借我看看。”   展昭顿了下才想起自己以防万一还将地图给随身带了出来, 拿出来交给白玉堂后, 就见他皱着眉头说道:“如果说公孙是在修路前绘制的地图, 那么这一块的距离和位置就跟现在的不一样,也就是说会引起计算的偏差……”   展昭凑了个脑袋过去看, 问道:“这么说来,需要重头算起?”   白玉堂摇摇头:“不用,尽管有偏差, 但是大致的方位还是正确的,也就是实际真正的目标离我们这里并不远。”   说完后,白玉堂开始收起了地图,展昭见白玉堂的动作, 问道:“知道哪里了?”   白玉堂点点头:“刚刚经过的时候居然没有想到……”   “诶?我们有路过?”   白玉堂道:“看来凶手的目的真的是药铺……”   “药铺?”展昭转念一想,“我们刚刚经过的药铺……你是说吉安药铺?!”   白玉堂看了眼门外,说道:“天色不早了, 我们先过去看下情况吧。”   两人跟店家道了谢后,便急急往吉安药铺赶去, 结果在半路上遇见了正吃着糖人的大倪跟带着他一起走的苏贵,却不见原本跟他们在一起的苏黎染。   迎面撞上展白两人,大倪满嘴的糖粉就想要冲过去抱展昭, 苏贵一把拽住大倪的后领子,一边说道:“哎呀我说你这小屁孩, 满手黏糊糊的糖就别往人身上凑啊真是!!回头招虫子!!”   展昭摸了摸大倪的脑袋,又看着苏贵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苏兄呢?你们不是一起去买药?”   苏贵叹气道:“还不是因为这小鬼头, 一进去就围着那老板瞎转,结果不小心弄砸了人老板好几坛子药酒,艾玛,那些泡药酒的蛇啊虫的流了一地!然后这小鬼看了又吓得哭起来,我家公子只好让我先带着这小鬼先走,他还在那善后呢!结果你瞧这破孩子,一出来就跟没事人一样,非缠着我买糖人给他吃!吃吧,吃吧,回头看你不蛀牙!”   大倪还挺委屈:“可是那个老板大倪觉得很眼熟嘛,就想凑他跟前看看,谁晓得他旁边摆着那些蛇蛇,好吓人的!呜哇,为什么药店要养蛇啦!”   苏贵无力道:“都说那是泡药酒用的了,你这熊孩子,也不晓得公子那边能不能处理好,可千万别为难我们公子啊真是!”   展昭道:“正好我们也有事去那儿,你们先回开封府吧,挺晚了都。”   苏贵点点头:“那有劳展大人帮衬着点我家公子了,我带这小鬼先回去了!”   几人道别完后,展昭跟白玉堂就赶去了吉安药铺,结果一到那就发现店门紧闭着,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展昭便上前轻推了下门,发现门是锁起来的,正打算敲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展昭一惊,急忙抬脚破门而入,一进去就发现地上满是药罐的碎渣跟一些泡酒的动物尸骸,跟苏贵说的一样,却并不见人,结果就听到内里有动静,展昭和白玉堂又急忙进了内室,一进去就被摄到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地上抽搐,他的身边还有一条完整的断手,断手上正源源不断得冒着鲜血,显然是刚被砍下不久,屋里很多地方都被溅到鲜血,而这房间里除了这个男子,还站着另一个人。   苏黎染。   眼前的情况无疑让两个人大吃一惊,苏黎染见两人进屋,也没太大反应,只是走到那个断手之人身旁,那断手之人见苏黎染走过来,吓得浑身哆嗦起来,蹭着地就要往后挪,嘴里还一直喃喃说道:“赤……赤魃鬼……别过来,别过来……”   再看到展昭和白玉堂站在门口,那人跌跌撞撞得爬起来,朝两人喊道:“大人,救我,救我!!!赤魃鬼要杀人了!!!”   展昭扶住那人,就见苏黎染拿出一块手巾,弯下腰将地上的断手给包了,接着拿起来。正自疑惑,就听见苏黎染淡淡说道:“先送他回公孙先生那治疗吧。”   展昭见此情形,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断手之人大叫道:“他是赤魃鬼,赤魃鬼,专门吃人的赤魃鬼!!!”   “什么赤魃鬼?”   “你看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他不是人,他是魃变幻出来的外貌而已,若岚堂的杜老板,桐安堂的童老板都是他杀的!!现在他来杀我了!!”   苏黎染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是先止血吧,这断手是证物,也一起带上。”   双方还在僵持,展昭皱了皱眉,对白玉堂说道:“玉堂,你先找辆马车带他去找公孙先生,顺便叫衙役过来看守现场,这边让我来。”   白玉堂点了点头,快速的帮人止了血后便从苏黎染手上接过那断手带着人走了,尽管有着极端的洁癖,但是只要是展昭拜托的事,白玉堂绝对是义不容辞的。   见白玉堂把人带走了,展昭才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削了他的手?”   苏黎染摇摇头:“不是我做的,我进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被削断了。”   “那为何他说是你下的手?”   “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何说是我,我跟他还不过头一次见面,除了知道他是这家吉安药铺的店老板,姓杨,其余一无所知。”   展昭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下吧。”   苏黎染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有些无奈自己居然会被扯进这案子。   按苏黎染的说法,由于大倪的关系,把人的药酒给打翻了好几坛,所以苏黎染只好留下来跟店家交涉索赔的问题,大倪一直大哭因此就让苏贵先带着回去,接着杨老板说要进屋拿账本清算,苏黎染就只好在屋外等,结果等着等着就听见屋内传来杨老板的一声尖叫,然后进去后就看到杨老板被削了手倒在那里,再接着展昭和白玉堂就到了。   苏黎染说到这里,顿了顿:“再接下去的事你们也看见了,他忽然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那你进入这屋内的时候,可还有看到别的人?”   “不,除了杨老板之外,没有别人了。”   展昭没说话,只是看了看现场,地上除了血迹外,还散乱着账本,而在门口的位置,还有一把染了血迹的刀,很明显便是凶器。   展昭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突然转身朝房外走去,走到药斗那停下,就见上四右三的位置是打开的,展昭皱了皱眉,走近一看,被打开的依然是装有当归的柜子!   从进店到现在也不见有其他人出现,展昭若有所思得左顾右盼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家店怎么没人?”   苏黎染答道:“我来的时候就没有其他人了,杨老板说那些伙计都回去了,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留下来看店。”   展昭点点头,又来到那房间,来到窗户前观察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人进出的痕迹,也就是说,并没有人从窗户逃离。   假设苏黎染真的不是凶手,那么真正的凶手又是怎么离开的?   依照现场的情况看来,似乎都对苏黎染很不利,而最最不利的,莫过于被害人亲口指认凶手是苏黎染。   按一般的逻辑来看,似乎是苏黎染杀人未遂,假如再晚来一会,那杨老板是否会像前次的杜老板和童老板一样,被分尸放入药斗之中?   但是,总觉得违和感太强。   证据看似很充分却又疑点重重。   展昭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苏兄,希望你不要介意,按惯例我还是得询问一下,你前两日……”   “展大人是想问杜老板和童老板死亡那段时间我在哪里对吧?”苏黎染打断了展昭的话,“晚上的话我都在开封府休憩,但是没有人可以帮我证明,毕竟我是一个人一间房,如果展大人怀疑我就是这几起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展昭道:“我并没有说苏兄一定就是凶手,只不过,苏兄既然有涉案的嫌疑,我定然公事公办,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如若这事真的不是苏兄所为,我也一定会还苏兄一个公道。”   苏黎染依然淡淡一笑:“苏某自然是相信开封府的能力,有劳展大人了。”   展昭又指着药斗问道:“苏兄进这店的时候,可还记得有没有看到这个药斗有一个柜子是拉开的?”   苏黎染楞了下,看了眼药斗答道:“这个在下还真的没留意,何况,药铺的药斗被拉开也是常事?”   展昭抿着唇,一副很费解的表情。   苏黎染从未见过展昭这样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展昭咂咂嘴:“这案子很奇怪,真的很奇怪……该不是真的有鬼吧?” 第62章 违和之初   展昭在现场勘查了很久才离开, 回了开封府后,就找了白玉堂出来吐槽:“诶,耗子,你说这案子奇怪不?”   白玉堂倒了杯茶, 轻轻推到展昭面前:“恩?怎么说?”   展昭很自然得拿了茶喝了一大口, 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啊, 看起来好像解决了,但其实根本就没解决啊, 而且还让我更加头疼,这是什么道理?”   “你头疼要帮苏公子洗清嫌疑?”   “难道你不觉得他是无辜的?”   白玉堂想了想道:“猫儿……你似乎对苏公子很是信赖?难道未曾想过,整件事或许真的是经他之手?”   展昭笑道:“耗子你这口气又开始酸溜溜的了……你自己都说或许了, 想来,你也认为这事非苏兄所为,是也不是?”   “你这猫……”白玉堂摇了摇头,又接续说道, “我俩与苏公子结交不深,萍水相逢而已,尽管对他生平为人有所耳闻, 但你我都清楚他绝非寻常,猫儿你须得小心谨慎才对, 莫要太过轻信于人。”   “你好像一个啰嗦的老头子。”   “我是为你好。”   “好啦,我晓得……等下公孙先生治好老板我就再去细问个清楚。”   “现场没有什么线索?”   展昭又吐了一口气:“除了那个打开的放了当归的抽屉,其他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凶器也验过了,确是那柄刀无疑, 但是,总觉得违和感很深, 深到完全不知从何说起……假如说不是破解了那个药斗的暗号,我真的无法确认这次的事件跟前两次的是连续犯案……”   “那苏公子他人呢?”   “自是按老规矩收押了,喂,你该不是觉得我公私不分,滥用职权吧?”   “噗,怎么突然就炸毛了……”白玉堂伸出手,正想撸撸猫毛,结果却被展昭一眼瞪过来。   展昭隔开白玉堂的手:“喂喂,说好的一剑之距你怎么又忘了?”   “猫儿……”白玉堂突然起身,走过去将坐在椅上的展昭搂住,展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在白玉堂怀里眨巴眼睛,“你可曾想过,假如在将苏黎染关押之后,再也没有相同的案子发生,没有人罹难,那又代表什么?”   展昭从白玉堂怀里挣脱出来,皱着眉说道:“即便如此,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一切均为苏兄所做,总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白玉堂点点头:“但愿一切与他无关。”   展昭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白玉堂:“你好像很感慨啊,一点都不像你。”   “我也说不上来,”白玉堂闭上眼,又睁开,对着展昭说道,“苏黎染给人感觉太过诡异,即便他真的跟这件事无关,总觉得将来……”   “或许我们还会遇上什么事,与他有关。”   展昭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这耗子平白无故在这担忧个什么劲,有这工夫不如去帮我先去拿些吃的来,好饿啊!!一直忙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摇着头淡淡一笑:“希望是我多心才好。”   另一头公孙总算是帮人止了血缝合了伤口,看到麻药的药效还没过,他便将人留在屋里休息跑去找展白两人商量,结果一进展昭的屋子,就见展昭正在啃着一个热腾腾的烤地瓜,公孙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听展昭问道:“先生已经治完了?啊……要先吃个地瓜不?厨房里没东西吃了,玉堂刚去门口买的!”   “……我听他们说,是苏公子削了他的手?”   展昭咂咂嘴,放下地瓜说道:“我和玉堂去到现场的时候,里面只有杨老板和苏兄两个人,而且杨老板一口咬定就是苏兄做的。”   “那苏公子他承认了么?”   展昭摇头道:“他说不是他。”   公孙顿了下,又问道:“那对这事,你怎么看?”   展昭笑了笑,说道:“先生以往甚少关心我对案情的看法吧,看来苏兄与先生的交情确是不一般呐!”   公孙摇摇头,说道:“并非我偏袒于他,只是这次的案件,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   展昭突然说道:“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想问先生。”   “你问。”   “前两位药铺的老板,是死后被人分尸放入药斗还是死前就被……”   公孙赞许一笑:“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愧是御猫,一语中的,实不相瞒,前两位老板确是死后才被人分的尸……”   “这也正是我觉得这次案件的违和感所在,看来有必要再去现场仔细勘察勘察,或许还会有什么发现。”   公孙点头道:“再过一个时辰那位杨老板应该也差不多转醒了,等他醒了,想必也可以知道更多的细节。”   ……   是夜。   被收押的苏黎染正安安静静得靠在一侧牢房闭目养神,突然,有人用秘术传音道:“主上,是否需要带你出这里?”   “不必,”苏黎染缓缓睁开血色瞳仁,亦用秘术传音回道,“虽然是误打误撞,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开封府的人如何帮我这‘无辜’的百姓洗刷冤屈,想来对鼎鼎大名的鼠猫来说,这应不是什么难事吧。”   “是,但主上,现下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么?”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洛老七找的人委实胆小,只得手了三家铺子,帝都的药铺又何止上百,你去告诉他,既然这方法成不了气候,便干脆些,切了来源,再暗中大肆收购胡兰草,我不会给他太久的时间,让他好好处理,再失败的话,就让他去给老鬼作伴。”   “是。”   声音消失后,苏黎染又闭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牢外月光清洒,一地银霜似刃。   ……   “诶诶,我说几位大人,我都说了好多次,凶手就是那赤魃鬼,你们问来问去的不嫌烦么?有这工夫不如早点去将那赤魃鬼杀了正法!”   展昭一边敲着自己手中的巨阙剑,一边笑道:“杨老板,有些事,就是需要不厌其烦得反复确认才能知晓真相,你真的确定就是苏黎染砍了你的手?当时的情况如何?你们俩站的位置是怎么样的?”   “展大人,你都问了好几遍了,我可是亲身经历被人……嘶……砍手啊,”杨老板小心得握着自己的断手,不耐烦得说道,“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当时我背对着他站在柜子那找账本,听到他喊我,便转身,谁知他就一下拿刀砍过来,一记就削下了我的右手……”   “哦?那请问苏黎染是左手执刀还是右手?”   “自然是右手,大人您都问了十多遍了。”   展昭又咂了咂舌,招呼了一旁的张龙赵虎:“来,你们俩把他说的动作演示一下。”   说完,将巨阙的剑鞘拿给张龙,示意他拿剑鞘当做凶器,赵虎马上会意得站到张龙面前,紧接着张龙右手握“刀”,猛得一下朝面前的赵虎右手挥去,见马上就要碰到赵虎的右手,展昭喊了记“停下”,然后看着杨老板问道:“杨老板,你看着苏黎染向你这样砍过来,不躲不闪?”   “啊?怎么可能不躲闪,我自然是抬起手臂来挡,结果不是被他砍了右手么!”   “哦?这样啊,”展昭起身,抓起赵虎的右手举起,紧接着让张龙用“刀”轻触赵虎抵挡的手臂,“按你的说法,你右手的切向应该是由外向里,只是,公孙先生告诉我,你右手的切向却是由里向外……啧啧,杨老板该不会是,哪里记错了?”   “什么?哦哦哦,可能……我记错了,我当时……吓得忘记用手抵挡了,手就这样放着身前,接着……”   “杨老板。”展昭慢吞吞打断杨老板的话,“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虽然概率很少,不过,有些人吃饭,写字或者拿工具……用的并非右手,而是左手。”   “那又如何?”   展昭笑笑:“巧合的就是,苏黎染他恰巧就是这种人,那你猜,他拿刀的时候会用左手呢还是右手?”   “……”   “杨老板,所以现在,方不方便交代一下真正的事情经过?”   那杨老板愣了愣,吐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大人,老实说我确实没有看清伤我那人的样貌,但是,当时只有我和那个赤魃鬼在店里,除了他,还会有谁?”   “没看清?”展昭皱了皱眉,“如何会没看清?”   “我感觉到身后有人,一转身,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人一刀砍了手,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只看见那赤魃鬼站在那里,你说,不是他还会是谁?”   “既然你根本没看清是谁,又为何刚才要提供假口供混淆我们的视线?”   杨老板笑了笑:“嘿,自然是想让大人你们早日将那赤魃鬼绳之于法,免得他再出去害人!” 第63章 初步推理   展昭审问了半天, 虽然假诱杨老板说出了并未亲眼看见凶手的真相,却再无套出一些对案情有利的话来,闷了大半日,他又不由自主得想起某只耗子了, 脑子里一想起那家伙, 身体也……   等展昭反应过来, 白玉堂已经一脸好笑得坐那喝着茶,盯着自己:“猫儿, 问完话了?”   展昭见桌上还有一杯已经倒好的茶,便是不客气得拿起来牛饮一大口说道:“这老板绝对有问题。”   “怎么说?”   “他压根就没有看见是谁砍了他的手,却非要一口咬定凶手就是苏黎染, 若不是我骗他说苏黎染惯用左手,他信以为真吐露出自己并未亲眼所见凶手的真相,不然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白玉堂帮展昭又斟了杯茶,道:“你这猫儿也甚是狡猾, 那现下你还有何打算?继续套那杨老板的话么?”   展昭摇摇头:“我在想这几件案子的联系……”   “联系?”   “凶手的动机,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么大费周章得杀人,难道没有理由?如果我能找出这几起案子的联系, 或许就能得知凶手杀人的动机。”   白玉堂点头:“那你有何看法?”   展昭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般而言,凶手故意提示我们他接下去的目标, 要不就是他对自己本身太自信,想要对官府炫耀自己的手段;要不就是他想要隐瞒什么重要线索,以这样的暗示来误导我们……”   说到这, 展昭忽然停了一下,白玉堂见展昭停顿, 便问道:“猫儿,可是想到些什么了?”   “不是为了隐瞒, 不是隐瞒……”展昭皱了皱眉。   两人正为案情伤脑子,却见门口有人偷偷摸摸得伸了个脑袋,展昭眨眨眼,朝那个脑袋招了招手:“大倪,怎么还不去歇息,找我们有事?”   大倪躲在门后,有些害怕得看着展昭和白玉堂,声音软软得说道:“展……展大哥,为什么要把苏大哥关到大牢里呢?苏大哥那么好的一个人……”   展昭噎了一下,竟然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   白玉堂见展昭一下愣住,微叹了一声,向大倪解释道:“有人想要害你苏大哥,猫儿……展昭将你苏大哥安置在牢里,其实也是为了护他周全,毕竟坏人不会想到去那里害他,对不?”   大倪一下子炯炯有神得看着白玉堂,高兴道:“真的么?真的么?我就跟苏贵那个大笨蛋说展大哥一定是为了苏大哥好才这么做,那个笨蛋还一直在那里碎碎念说展大哥不好,哼哼,大倪要去跟他说清楚,才不许他这么冤枉展大哥!”   这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就跑开了,展昭见大倪离远了,才回望了白玉堂一眼,笑道:“看不出耗子还挺会哄孩子!”   白玉堂摇摇头:“我还不了解你,你啊,面对那些人是伶牙俐齿,满嘴嘚瑟,反而一旦面对起这些毫无心机,尚不辨是非的孩子来,嘴巴却是捉襟见肘,堂堂的御猫一下就成了呆猫。”   说完,还不自觉得笑了笑,他这一笑,展昭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站起身,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去杨老板那之前,遇到了苏贵跟大倪,大倪当时说的那句话?”   “……哪句?”   “你可还记得,他说过,那杨老板很眼熟?”   白玉堂努力回忆了下,回道:“确实有那么说过,但这也并不怎么奇怪吧?”   展昭说道:“我之前有问过那孩子,他的活动区域甚小,基本不离这一带,而杨老板的店离我们这一带可是非常之远,如果说大倪曾经见过杨老板,那说明杨老板肯定有来过这一带,并且做了什么会让大倪留下印象的事!”   “恩?”   见白玉堂一脸不明所以,展昭笑笑:“你瞧,杨老板也不是长成你这样的天姿国色,放人堆里大家也不会有特殊印象的那类人对吧,如果你曾经只是与他擦肩而过,会对他的面容有印象么?”   白玉堂想了想杨老板的样子,摇了摇头,其实他现在都不太记得杨老板模样了,毕竟人家脸也没什么特色,既不长媒婆痣,也没有什么胎记,这样的人,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扔在人堆里,就跟下了一锅饺子一样,捞起来都是一个模样。   展昭又慢慢解释道:“既然这样的人不会给人留下印象,那绝对就是他做过什么让人会对他产生特殊印象的事件,以至于那人会特别留意他的脸。”   白玉堂道:“会不会是大倪觉得杨老板只是长得像他认识的什么人呢?”   展昭道:“大倪是孤儿,若说他认识什么人,也不过是一些同年龄的孩童而已,要是真有如杨老板那样成家立室的,也不至于落魄如斯地步……当然,我也并不否认你说的可能性,只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较低而已。”   白玉堂赞同得点点头:“你分析得有道理,不过这又说明什么呢?”   展昭说道:“啧啧,接下去我就不敢确信,恩,应该说没有实打实的把握,但是我觉得,如果杨老板真的做过让大倪留下印象深刻的事,大倪没理由只是说一句感觉很熟悉,起码会说一句,‘诶,你不就是当初那个干了什么什么的大老板么?’”   展昭还故意模仿起小孩的口气来说话,引得白玉堂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展昭清清嗓子,憋了一眼白玉堂,说道:“说正事呢,严肃点!”   白玉堂只好忍住笑,问道:“好吧,你这只猫究竟想说什么?”   “你想不到?”   “我觉得你想到的已经够多了,毕竟只是一句普通而又随便的童言而已。”   展昭咂咂嘴:“你这耗子演算是不错,推理这方面委实……”   白玉堂道:“得便宜了你这猫,别卖关子了,赶紧交代。”   展昭轻笑了声:“我若是没猜错,杨老板可能没有用杨老板的身份做了一件让大倪会留下深刻印象的事……”   “恩?”   “简单来说,就是杨老板曾经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做了一件让人留心的事,你猜,他究竟做过什么呢?”   …… 第64章 领养大倪   数日后。   “公孙, 你每日守在这门前的地里,等着他发芽吗?你就没想过他长不出来?你搁这干耗着?”庞统看着正一心一意观察种子发芽情况的公孙策又忍不住没话找话起来。   公孙策很自然而然得无视了他,心里琢磨着,好几日过去了, 为何没有一点发芽的迹象, 为了对比时间还特意在周围种了些其他的种子, 基本都开始冒尖了,唯独那姓白的送的完全没动静, 啧,该不是那货耍我吧……   虽然没人搭理,但是庞统还是喋喋不休得说道:“也不知道药斗藏尸案办得怎么样了, 诶,公孙,你说凶手到底会不会是那个苏黎染?”   公孙若有所思得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 依然没搭理人。   “要我来看吧,那家伙给人说不上来感觉,样貌是挺不错, 只是我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想要拔刀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他也就一不会武功的弱书生;不过人不可貌相, 指不定那些个药店老板就是被他给弄死的,公孙你可千万不能因为跟人有了几天交情就……”   “我说,”公孙回头, 看了眼仍旧站在一旁啰里啰嗦的庞统,终于忍不住说道, “真这么关心案情发展你倒是找展昭跟白玉堂去,在这叨叨叨叨了一上午算几个意思?”   庞统急忙赔笑道:“我那不是好奇么?”   公孙“切”了一声, 说道:“再好奇这案子也轮不到你个飞星将军来插手,人家展昭能从你无心的一句废话推出你昨晚上起了几次夜,精确到大号小号,解完有没有洗手擦干,至于白玉堂,随手弄个阵法机关,解个棋局暗号的都是小菜一碟,旁人想破脑子都弄不出的东西他轻轻松松搞定都不带大喘气的,他俩神物都凑在一起你还担心个什么劲?有那时间跟精力不如去帮我找几担新鲜的肥料!”   庞统被噎了好久。   公孙又说道:“不过他俩最近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缠着一孩子,说是好像是有什么重大线索在那孩子身上,但是那孩子又朦朦胧胧记不清,他俩就带着那孩子满城得瞎跑。”   “孩子,什么孩子?”   “之前苏公子救回来的一孩子,名叫大倪,听那猫说是那孩子很关键,具体怎么个关键他又不说,卖关子倒是卖得牢得很,这几日好多街坊说谣传说那孩子指不定亲眼见过真凶……”   “还有这样的事?”   “恩,就因为这样,好多街坊都觉得凶手不是苏兄弟,而是另有其人,但是展昭却又不解释……”   “展昭这玩的是哪出?”   “总之就是古里古怪的,不过展昭办案我还是放一百个心的,你也别瞎琢磨了,反正你肯定也琢磨不出,赶紧帮我弄肥料去。”   “诶……上哪弄去?”   公孙一副怒其不争得样子看了看高大威猛的庞统,指了指另一边开封府不算太宽敞明亮的——茅房。   庞统:“……”   ……   展昭牵着大倪的手,突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皱了皱眉,白玉堂见状问道:“猫儿,怎么了?”   展昭摇摇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不知是否有人在议论我……”   白玉堂笑道:“你这猫儿,鼻痒还怪罪起别人来了。”   展昭正要回话,突然身后有人打招呼道:“展大人,白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是在办案?”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没想到竟然是桐安堂童青阳的三房太太,朱玉夫人。   那朱玉夫人也不待两人答话,看了看正兀自牵着展昭手吃着糖人的大倪,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大倪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呀,多亏了几位大人的悉心照料。”   展昭忙回道:“应该的,不足言谢,童三夫人出来有事?”   “两位大人也知道,我家相公惨死药铺,又被分尸于药斗之中,现下铺子里的药也是绝难卖出去了,即便早已打扫干净也不见有人愿意来买药,我寻思着这样下去药铺入不敷出也不是办法,便想着卖了铺子,散了那些伙计,等案子结束便自个儿回老家去,今儿个是来街上置办些回家的物什,不想却遇见了两位大人带着大倪,便是来打声招呼了。”   展昭点点头,看了眼还两手空空的朱玉夫人问道:“童三夫人可需要我俩帮忙?”   “不敢有劳两位大人,”接着又看了看大倪,说道,“奴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两位大人可否……”   “童三夫人但说无妨。”   “奴家与大倪也算颇有些缘分,也知晓大倪孤苦无依,奴家想着……可否跟两位大人要了大倪这孩子,奴家愿意收养大倪……”   展昭楞了下,看了看大倪,大倪也同样好奇得看了看展昭和朱玉夫人。   朱玉夫人又说道:“奴家自知家财不算万贯,但抚养大倪这孩子成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奴家也保证今后不会虐待大倪更不会抛弃大倪,奴家不能为相公诞下麟儿,这辈子也不想再与嫁人,只希望下半辈子还能有个孩儿陪伴养老,还请两位大人垂怜。”   展昭望了望大倪,问道:“大倪,你愿意跟童三夫人走么?”   大倪看了看满眼期待的朱玉夫人,眨眨眼道:“会每天有饭吃么?”   朱玉夫人忙答道:“当然有,绝不会饿着你的。”   “那……我还能看到苏大哥,展大哥,白大哥跟苏贵那个笨蛋么?”   朱玉夫人答道:“等过年过节你若想见他们,朱姨便带你来开封如何?”   “会有大房子跟暖洋洋的床么?”   朱玉夫人点点头:“我老家的屋子很大,房间也多,等到了那儿随你挑,只要你肯跟朱姨走,朱姨一定会待你好的。”   大倪又回头看展昭和白玉堂:“展大哥,白大哥,你们说我应该去么?”   白玉堂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展昭就一口干干脆脆得说道:“去!”   “那……那大倪再去问问苏大哥……”   展昭道:“你苏大哥目前还被囚禁着,你无法去看他,而且即便你见了他,他晓得你有那么好的际遇,也一定会赞成你去的,放心吧。”   “真的?”   展昭笑了笑。   “那大倪听展大哥的!”   那朱玉夫人一听大倪应了她,也是喜上眉梢,一个劲得感激展昭和白玉堂,接着便想带孩子回家,白玉堂还有些纳闷,展昭却是笑着说道:“童三夫人莫急,这几日我们还在侦办这次的案子,大倪也是我们重要的线人,经常会被传唤之类,不如还是让大倪先住开封府,等案子结束了,再领回去?”   朱玉夫人忙道:“不打紧的大人,这几日我想先与大倪熟悉熟悉,所以还是让大倪先随我住吧,若是大人有传唤,我变登时带着大倪来开封府,绝不会耽误大人时间。”   “这样啊……”展昭露出为难的表情。   “奴家也是担心一下子带大倪回老家他会适应不了。”   “那好吧,还请童三夫人好好待大倪,有劳了……大倪,那你今晚先跟童三夫人回去吧,明天我们再来接你,可好?”   大倪点了点头,高兴得“嗯”了一声,临走还不忘跟展白两人挥手再见。   白玉堂见两人走远,才问道:“你这猫儿,又打得什么主意?”   展昭笑着说道:“我给大倪找了户好人家领养,你怎么不夸我反而还质疑我呢?”   白玉堂道:“那妇人一看就很奇怪,明明丈夫死了,却不披麻戴孝,也不在灵堂守着,却跑出来置办什么回家的物什,还莫名其妙得要收养大倪,你会这么简单就让大倪跟她回去,肯定是有什么计划……”   展昭点点头:“你这白毛老鼠跟我学得越来越聪明了嘛!” 第65章 幕后黑手   被展昭夸过之后, 白玉堂就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果不其然的,这只猫居然满大街拉着他跑来跑去打听消息,装作满不在乎得打听案情顺带打探童三夫人的消息, 问了一路, 基本就觉得这童三夫人平时都是深居简出, 大伙都只有在铺子里见过童三夫人,而且似乎这童三夫人待人处事都不错, 童老板明明是个小家子气十足的钱眼子,但这个老婆倒是经常帮衬着做些赠药的好事,所以大家对童三夫人印象都不错。   展昭打探了一天, 到了傍晚若有所思得带着白玉堂回了开封府,白玉堂还以为展昭今天消停了,结果吃晚饭的时候展昭突然神神秘秘得说道:“赶紧吃完饭跟我上床休憩。”   白玉堂愣了愣,心道:这猫儿怎么突然开窍了?不过是不是稍微猴急了点?   见白玉堂一脸疑惑, 展昭又接着道:“吃得饱一点,等夜半无人的时候才有力气做事。”   夜半无人?做事?这……   终于,白玉堂忍不住说道:“猫儿, 你……是不是太快了点……”   展昭给白玉堂又添了一大勺饭,自己也扒了两口饭说道:“耗子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先吃饱睡饱, 晚上才有力气跟我出去监视。”   白玉堂顿了半天,才看着自己碗里的饭默默地“哦”了一声。   展昭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干嘛一脸失望的表情,你要是累了, 晚上我一个人去也成的。”   白玉堂叹了一口气,说道:“身体不累, 心累。”   展昭嚼嚼嚼,本来没打算问的, 看到白玉堂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咽下去之后随口问了句:“为啥呀?”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说道:“因为某些猫就是不走心呐。”   展昭嚼着,这老鼠口气怎地如此幽怨,闹哪样?   用完膳小憩之后,展昭又打算去蹲点,本来想着让白玉堂继续休息,白玉堂哪舍得让自家猫单独受累,自然也是贴得紧紧得跟了去,两人来到桐安药铺,找了个居高的屋顶蹲点,铺子里的情况一览无遗。   夜凉如水,早已无人的街市显得清冷寂寂,江南的斜檐屋顶,一猫一鼠,两人就这样静静得坐着,月色映衬,清辉洗礼。   如此洒踏的夜晚,若是有人能看到,势必以为屋顶上的两人是在赏月细语,浓情蜜意,但是要是走近了听,你就会听到我们的展大人一如既往清晰而又淡定的分析理论了。   “我早上明面上查的是童青阳的案子,其实是在暗中调查他的三夫人,按这些街坊的说法,三夫人鲜少出门,几乎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你觉得我们今儿个遇见她会是巧合么?”   白玉堂道:“猫儿,你怀疑她有嫌疑?”   展昭摇摇头,说道:“我怀疑凶手并不是一个人,可能还有帮凶。”   “什么?”   展昭边盯着药铺,边说道:“你我都明白,这几起案件虽然可怖,但绝非那些百姓口中所谓的赤魃鬼所为,而是有人精心布置,我开始的时候以为凶手故意把现场布置成那样只是为了恐吓,掩饰或者挑衅官府,但是回过头来想了想,我发现并非如此,凶手的目的既不是为了吓人,也不是掩饰,更不是挑衅,凶手其实是在等我们发现下一个遇害者。”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有意想让我们来发现接下去他要害谁?”   展昭点点头:“没错,他巴不得我们按照他的思路来进行,而事实是,我们的确按照他的计划,按部就班得走过来了。”   “我不明白,凶手这么做有什么意图?”   “对我而言,所有精心设计的犯案,都是凶手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混淆官府视线下的套罢了,抓住这一点,我便可以大胆假设这个案子里所有没有嫌疑的人,然后设身处地得想,如果我是他们,我会用什么手法达到目的。”   “恩,你说。”   “我们还是先来假设吧,这几起案子的关键人物,除了已经死亡的那两位,剩下的你觉得最有嫌疑的人是谁?”   白玉堂想了想,说道:“最有嫌疑的自然是苏黎染,不过你刚刚既然这么说,那童三夫人,还有两家药铺的伙计也值得怀疑,恩,对了,还有苏贵。”   展昭笑了笑:“恩,说的没错,但你还是漏了关键人物。”   “是谁?”   “吉安药铺的杨老板。”   “杨老板?他怎么可能,他不是被凶手砍了一只手?!”   展昭把剑递给白玉堂,说道:“你左手执剑,做一个削自己右手的动作,然后仔细想想,是不是会跟杨老板的伤势一样?”   白玉堂比划了一下,果然!   “而且我问过公孙,之前的案子,凶手都是先杀了人再分尸,为何到了杨老板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原来那杨老板是自己断了自己一只手,猫儿,你如何会想到是他?”   “啧啧,其实我第一开始怀疑杨老板是在他看到苏黎染后大呼‘赤魃鬼’夺命的时候,普通人看到有人挥刀砍自己第一反应不该是这样,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他的反应应该是‘你为何要杀我’而不是‘因为你是赤魃鬼所以要杀我’,他之所以那么心急火燎得说,是因为他晓得有人会来,他需要给将来的人提示,提示他们这案子跟之前的两起是同一个案子。”   “他故意诱导我们?”   “对,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么急得来诱导我们,因为案发现场的布置也会让人联想到这次的案件跟前几次有关,他这么心急反而容易出破绽,但是审问过他之后,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白玉堂早已习惯了展昭的推理模式,很顺服得接口问道:“怎么不对劲?”   “最初这案子给我的感觉凶手应该是一个很有城府,有心计有手段的人,但是吉安铺子的发展让我有些讶异,因为似乎凶手突然变得很急功近利,对,他变得很想赶快结束一切的样子,也正因为这样,破绽才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白玉堂望了一眼静悄悄的药铺,示意展昭接着往下说。   “我觉得,很可能是桐安药铺那件案子,出现了一些凶手意料之外的状况,凶手急于摆脱这个突发状况,导致计划的变更……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制定犯罪计划跟实施这个计划的并非同一个人,而那个实施的人,擅自变更了这个计划,以致原本精良的计划一下子变了味。”   白玉堂开始觉得有些绕了:“猫儿,别兜圈子说。”   展昭摸了摸下巴,换了坐姿,跟着连眼神都变了:“如果我是那个制定计划的人,绝不会让这案子这么快就结束的,并且为了误导,我会让部分人死亡,部分人侥幸逃脱,造成凶手是无定向害人,随意挑选目标的连环杀人恶徒,而目的,便是让真正的凶手能隐匿在这些侥幸逃脱的受害人之中并且可以继续犯案洗清嫌疑,呵,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少有人会想到去怀疑凶手既是被害人这种貌似悖论的观点,但是这案子的凶手居然会突然冠冕堂皇得推出了一个看上去既定的假凶手苏黎染,这才是最让我感觉意外的,如果没猜错,案子早已背离了原本的计划,说不定真凶以为大局已定等着皆大欢喜,而制定计划的人估计是怒其不争,恨不得杀之为快了。”   联系到案情,白玉堂有种一下子豁然开朗的感觉,不得不佩服这猫的推理,整个脉络清晰,节奏又强得让人酣畅淋漓,让人顿时有俯瞰全局之感,忍了忍,他突然感慨得说道:“猫儿,我真不敢想象你若是站在官府的对立面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展昭白了他一眼,白玉堂这话虽无恶意,但在早已为开封府效力多年的展昭听来,还是略带不爽的,说得就跟他犯罪天赋有多高似的。   “猫儿,我大致能理清案情了,但是我们守在这里是想等狐狸自己露出尾巴么?”   “不,狐狸尾巴早就已经露出来了,桐安药铺出事后,三夫人曾提醒我‘铺子离皇宫只有两条街,近的很’,我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分析出了药斗藏尸的秘密,其实,那时候她是故意提醒让我发觉下一个命案将要发生的地点,以便让我在案发时恰巧赶到逮捕‘凶手’,苏黎染恰好那时在药铺里,所以成了替罪羔羊,否则换了任何人都可以被说成是凶手,至于杨老板,这只大狐狸马脚委实过多,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狗尾续貂破坏了整个计划,还在为自己找了只替罪羔羊沾沾自喜……”   “三夫人跟杨老板沆瀣一气,自以为计划完美无缺,可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认为大倪在无意间看到了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证据,所以才有了今日三夫人跟我们领养大倪一事,她既然已经领养到大倪,势必会找杨老板通气,如果白天不出门,那便只有晚上了。”   “我们守在这,自然不是为了这两只狐假虎威的家伙,而是想要看看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第66章 出乎预料   翌日一早。   三夫人并没有如展昭预料得那般, 深夜潜出去找那吉安药铺的杨老板,天已亮了大半,这时候两人再居高临下蹲守屋顶委实不妥,只得下了来, 两人倒也没泄气, 打算先找家铺子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恰巧见一家包子铺的蒸屉冒着白诱诱的暖气,便一道走了过去点了两笼热腾腾包子和两碗豆花。   展昭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道:“没想到她挺挨得住, 看来还得多守几日,耗子,这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你非官府中人,不必总是陪着我熬夜,太辛苦。”   白玉堂看了眼展昭:“说什么傻话。”   展昭笑笑,也不再多说, 很自然而然得拿了白玉堂那一笼里的包子吃起来,白玉堂见了,就将自己那笼包子朝展昭那推过去, 说道:“你这猫就是不识好歹。”   展昭鼓着腮帮子帮衬着点头:“明知我不识好歹你还老跟着我,那你岂不是比我更不识好歹?”   白玉堂:“……”   两人正在那贫, 一旁有个桐安堂的伙计也来买早餐,展白两人挑的位置比较讨巧,是一个拐角处, 外边看不见他们,他们却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因此那伙计也没看到两人,就在那跟店老板聊天。   “老吴, 老规矩,帮我拿早点,哎,饿死我了!昨晚上守灵堂守了一夜,一看你铺子开了我立马冲过来了,赶紧了!”   店老板一边帮忙装着包子一边随口问道:“我记得你们老板娘不是专程找了个人晚上来看灵堂?不是叫霖子么,怎么又变成你了?”   “可不是,昨晚那缺德家伙突然说自己有事,让我帮忙代个班守夜看一下,可不就变成我了,三夫人说这霖子是她大表哥,专程过来帮忙的你说我好意思拒绝么?不过他每天白天又不来铺子,就晚上帮忙假装看个灵堂,其实都不知道躲哪儿睡大觉,还他妈开溜,唉,我看这铺子也是开不下去了,老板死那么惨也没人敢来买药了,我还是早点收拾收拾找下家算了。”   “喏,你的包子,你们这群懒人,三夫人让你们看个灵堂你们就全在偷懒睡觉,而且偷懒睡觉你一大早还能饿成这样?童老板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了。”   “哇,老吴,你忘了我们老板死多惨啦,我他妈一个人我还能睡得安稳么,那不是一直都不敢睡嘛!而且那怎么说也是我老板,我可不像某些人躲起来睡觉,昨儿个晚上可是实实在在在灵堂呆了一宿啊,可饿死我了,银子我扔你那碗了啊,吃完我赶紧回去睡个大觉,嘿!”   “可悠着点吧你。”   那伙计咬着包子就走了,展昭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皱眉:“桐安堂有新招这么一个伙计来看守灵堂?”   白玉堂道:“确实没听他们提起过,怎么了?”   “昨晚有一个挺眼生的人从桐安堂出来,不过因为是男人所以我就没多加留意,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霖子?”   “大抵就是了吧,怎么,你怀疑他帮三夫人跑去传信?”   “说不上来,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霖子,我记得三夫人的亲戚都不在京城,怎的这么快就冒出一个大表哥来帮忙守灵,而且还只是守晚上?”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三夫人自己守,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童老板死了之后三夫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动容,就连装束都没有改变,随便找个人伪称是自己表哥会不会是为了让外界微词少一些?”   “感觉不像,嘛,不管怎么说,等下我们再去桐安堂会会这个霖子吧!”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但两人见天色还早,现下去桐安堂也不太方便,干脆安下心来慢悠悠吃着早点,顺便观望对街桐安堂的情况。   话分两头,这一边鼠猫两人正在办案,而开封府内,公孙策还在努力研究着种子,基本上,他最近也是不眠不休得琢磨这种子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过就是没有头绪,这种子怎么都不发芽,弄得他整个人很火大,脾气差得不行,连经常缠着他的那位都不敢来开封府了,现下连包拯都不敢接近他,生怕受怒火牵连。   昨晚上公孙又是一夜未睡研究古籍,一大早眼睛就红到不行,吐了一大口气,公孙决定开窗透透气,又是一夜未果,他现在已经恨不得提着刀架白锦堂脖子上胁迫他交代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根本找不到那家伙人影,不免又是一阵无奈。   刚一打开窗,就看见张龙赵虎两个人战战兢兢得站在他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公孙盯着两人看了半天,见他们推推搡搡还是不敢敲自己的门,便无语道:“你们俩到底是要敲门还是不敲门,杵那里那么久到底想干嘛?以为自己是种子能发芽么?”   张龙赵虎吓了一大跳,两人原本还在公孙门口商量到底谁来敲这个门,结果没想到公孙从另一边窗户探出个头在看他们。张龙立马推了赵虎一把,假意咳嗽了一声说道:“诶,公孙先生,那啥,赵虎找您有点事,嘿嘿……”   赵虎一脸“卧槽你出卖我”的表情圆睁大眼看着张龙,最后嘴角抽搐了下才声音小小得说道:“那个,先……先生,其实是这样的,就是,那个……”   公孙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赵虎一哆嗦,立马绷直身体大声说道:“有街坊想问你讨些胡兰草治病!”   公孙“哦”了一声,转身就去自己的药柜取了一些胡兰草,递给满头是汗的赵虎的时候随口问了句:“胡兰草是水生药材,的确比一般药材难得,不过我记得京城的药铺都不缺这味药,怎么他们就想到问我拿来了?这药也不算贵呀。”   张龙见公孙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心情差,就抢着回答道:“街坊说附近几家铺子的胡兰草正好都被人买完了,店家都说进货还要一段时间,太远的地他们又怕耽搁病人病情,所以就来问问我们开封府有没有……”   公孙点点头,并没有太在意,说道:“我这也就剩下这点胡兰草了,帮我也留意下,我们开封府也需要补点了。”   两人齐齐应了声好,就拿着药草走了。   公孙正打算回去继续翻书,结果突然脑子里浮现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胡兰草是水生药材”?   公孙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挖出来放在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种子。   水生?   我去你大爷的白锦堂!!!!   “张龙,赵虎,你俩等会回来帮我把后院那大水缸给搬来!有急用!!!” 第67章 表哥霖子   展白两人慢悠悠得用完早点, 又去巡街巡了一遍,才开始磨磨唧唧得朝桐安堂走去,进了铺子便是童老板的灵堂,布置得中规中矩, 不寒碜也不高调, 见两人来了, 店里的伙计立马跑后堂请三夫人去了。   三夫人以为展白二人是为了大倪来,便牵着大倪的手走了出来, 今日倒是穿着一身素服,只是这素服一穿,反倒显得她越加清瘦, 弱柳扶风。   大倪一见到展昭和白玉堂,欣然奔了过来,一下抱住展昭说道:“展大哥和白大哥是来看大倪的么?苏大哥有没有放出来呀?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呢?”   展昭摸了摸大倪的脑袋,说道:“你苏大哥还没有出来, 我跟你耗子哥是来查案,这样才能尽快还你苏大哥清白,大倪也愿意帮忙吧?”   白玉堂:耗子……哥?   “嗯啊!”大倪很乖巧得点头。   一旁三夫人走过来, 鞠礼问道:“不知两位大人今日来有何贵干,是需要将大倪带回去协助调查案情么?”   展昭环顾了下四周, 问道:“听说三夫人专程请了自家的表哥来给童老板守灵,所以我们想见见这位表哥。”   三夫人听到表哥这个词,表情甫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但她马上换以平时的态度说道:“两位真是不巧,奴家那位表哥他现下不在店内。”   “喔?他去哪了呀?”   三夫人说道:“表哥只有每日晚上才来店里帮忙守灵, 白天他都不在店里,奴家也不晓得他去哪儿了, 两位大人若不介意,不如晚上再来,想来表哥应该会在灵堂看着。”   “夫人不知道你表哥去哪了?”   三夫人点了下头:“我那表哥自由散漫惯了,以前在乡下也是满山满田得跑,这是他头一回来京城,整天用不完的劲,一到白天就不晓得他上哪儿野去了,奴家也便由着他,只要他晚上回来帮帮忙,守下灵便好,奴家身子骨弱,不然自家相公的灵自然是奴家自个儿来守……唉……”   展昭做了一副了然的态度,然后盯着三夫人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出去寻寻看,说不定恰巧能遇上……”   三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旁的大倪突然喊道:“我也要去!”   展昭笑道:“对哦,大倪你应该有见过他的样子,带着你正好帮我们认人。”   说这话的时候,展昭虽然看着大倪,眼角的余光却是盯着三夫人,他发现三夫人在听到大倪说也要去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但却很快舒展开来。   展昭牵过大倪,对着三夫人说道:“夫人,大倪我们先借走了,晚上会再将他送回来,请夫人放心。”   三夫人点点头,看了眼大倪说道:“两位大人,奴家斗胆问一声,是奴家表哥犯了什么事需要劳烦两位?”   展昭忙道:“不不,三夫人别误会,只是想问一些事情罢了,请夫人宽心。”   三夫人不再多说什么,展昭和白玉堂便带着大倪走了。   两人带着孩子走在路上,还没走多远,大倪忽然拉着展昭说道:“展大哥,展大哥,那个人我以前见过喔!”   “哪个人?”展昭习惯性问完之后,才又问道,“你说的是童三夫人的表哥?”   大倪猛烈点头:“对对,就是霖子哥,大倪以前见过他,还跟你们提过呐!”   展昭想了想,不记得大倪以前有说到过这么一个人,只好望向白玉堂,白玉堂也一副我没印象的表情,展昭这才有些困惑得问道:“诶?有么?”   “有啊有啊,霖子哥就是那个蓝蓝的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明所以:“蓝蓝的人?”   “对呀对呀,就是他们在林子里做那些小孩子不可以看的事呀!”   展昭和白玉堂这才恍然大悟,想起第一次见到大倪的时候,这孩子误以为在树林里看到的做没羞没躁的蓝衣服和白衣服是他们俩的事来。   知道这事后展昭也是楞了好一会。   “还有哦,还有哦,那个白白的人我也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把很多老鼠,青蛙跟蛇泡在水里的凶老板!我就说我看他觉得眼熟嘛!”大倪一脸愤愤得说道。   “啊?!”展昭震惊了一会,“你说那个杨老板跟童三夫人表哥居然是是是是……”   大倪眨眨眼望着目瞪口呆中的展昭,一脸天真得问道:“是什么?”   展昭急忙回过神,尴尬得咳嗽了几声,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又字字有力得说道:   “好!朋!友!”   一旁的白玉堂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展昭看看他,一脸“有本事你来教育小孩子明白这些复杂的道理”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白玉堂干脆学着展昭清了清嗓子,然后,转头看别处。   “这么说来这个叫霖子的表哥应该一直都在京城啊,为什么三夫人要编那些头一次来京城的谎呢?啧啧,看来这个霖子是关键所在啊,找到霖子,差不多我们就能找到杀人动机跟证据了……”   白玉堂回过头,就见展昭又在摸着下巴思索案情,这猫认真起来的表情真是没话说,白玉堂觉得自己被这猫迷得没救了,看这猫什么都觉得好!虽然本来就什么都很好!   白玉堂想了想,问道:“猫儿,你说这个霖子,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幕后黑手?”   展昭看到路边有买糖葫芦的,就特意买了一根给大倪,试图分散着孩子注意力,然后对白玉堂说道:“这个要等我们见到那个霖子之后再说,毕竟我们现在还对他一无所知。”   白玉堂道:“三夫人既然有心隐瞒,怕是我们这样也找不到他人,说不准我们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差人喊她表哥跑路……”   展昭摇头道:“不会,想来她既然大模大样得让他所谓的表哥出现在铺子里,肯定是有什么打算,我们现下的情况只是照例询问,换了哪家官府都一样,如果她这时候让她表哥跑路反而更加引人怀疑,这时候她肯定得装成没事人,表哥就是表哥,守灵就是守灵。”   “那我们就在街上找人?”   展昭笑笑:“说不准真能碰上呢,万一碰不上,晚上再去她店里一瞧便是。”   白玉堂点头,就这样两人带着大倪在街上溜达来溜达去,逛了整整一天,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霖子表哥,眼见天色渐晚,他们便带着大倪准备回桐安堂。   等回到桐安堂,已是华灯初上,三人走进店内,就见一下人打扮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等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人与三夫人长得有八分相似,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是脸倒是清秀俊朗,一派好模样。   “两位便是开封府的展大人,白大人吧?我家妹子说,两位大人今日想要找我问话?”还不等展昭开口,这人便已经自行问了起来。   展昭打量了他一会,问道:“你便是童三夫人的表哥霖子?”   “小人正是。”紧接着他看了眼大倪,问道,“大倪,饿不饿,夫人给你留了饭,你去后堂吃吧,都温着呢。”   大倪点点头,道了谢后便蹦跳着走了,霖子又问道:“两位大人饿不饿,如果饿的话我请厨娘再给两位准备些饭菜?”   展昭道:“不必不必,我们就几个问题,问完便回去了。”   那霖子忙应道:“展大人请说。”   展昭又盯着霖子看了一会,感叹道:“你跟你三夫人长得还正经像,说你们是亲生兄妹都有人信。”   霖子笑道:“还真有不少人说我俩长得像,不过我身体强壮,她自幼体弱,你瞧,这刚上灯她便已经歇息去了,不然绝对出来迎接两位大人。”   展昭又问道:“你是第一次来京城?过去没有来过?”   霖子答道:“我就一乡下人,哪能来过京城呀,这次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表妹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不会让我来的。”   “你白天的时候去哪儿了?”   “京城热闹,我这几日白天啊都在熟悉街道,我啊,也不打算回乡下去了,就打算在京城打打工,定居了嘿,我们那穷山恶水的,既然出来了就再也不想回去了,我那表妹正好跟我相反,她打算带着大倪回去安安分分得过一辈子了,啧啧,你说这又何苦呢,在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在这多好,天子脚下,要多繁华有多繁华!”   “你打算定居在京城?”   “对呀,我白日里出去也是顺便找找有没有适合我做的活,好在京城安身立业,将来说不准还能讨个京城媳妇,嘿嘿。”   展昭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认不认识吉安药铺的杨老板?”   “嘿,展大人您怎么晓得我打算去杨老板那打工的事?我还是今儿个刚决定的呢,他那正巧缺人,我今儿个可赶巧,他答应我处理完这头的事,就去他那儿帮他打工了!”   展昭和白玉堂互相看了一眼。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两位大人还有事么?”   展昭看了看霖子,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铺子的主人,也就是你表妹夫童老板,是被谁杀的呢?”   霖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得说道:“这我可不敢乱说,不过杨老板他一口咬定害我表妹夫的人就是那个赤魃鬼,我虽然不知道那个赤魃鬼长什么模样,但杨老板既然这么肯定,我想应该就是了吧,何况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人来,杨老板说,现下那赤魃鬼已经被关入大牢了,如果没有药铺分尸案再发生,那就证明凶手是赤魃鬼无疑,诶,两位大人,你们说这是真的么?” 第68章 浮出水面   问完话之后, 两人回了开封府。展昭一路都在思索霖子说的话,发现这个霖子的确很有问题,但是他说的那些话却又一下子找不出什么突破口,总不能当着人的面说你跟杨老板有Jian情被个小孩子撞破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撕破脸, 别说人家不会承认, 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上公堂本来也算不了数。   这个霖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幕后的人, 又或是他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   到了开封府后,两人正打算去找点吃的, 经过公孙门口的时候,就见他房间门口放了一口大缸,展昭觉得好奇, 就凑过去看,里面黑乎乎的除了水什么都没有,接着就看见公孙里屋亮着灯,展昭又凑过去看, 只见公孙在书桌上放了几个装水的碗,每个碗里放着一颗什么东西,而公孙正拿着一把小刀, 很认真很专注得刻着些什么。   “先生,你在刻什么呢?”   展昭趴着个身子靠在公孙的窗台上, 一脸求知欲,白玉堂也跟着凑过去,发现碗里放的跟公孙手中刻的正是自家大哥送来的那些种子。   “白锦堂拿来的这些个种子, 我怀疑是古时候某种绝迹的水生植物,所有他的外壳有一层坚硬的物质阻碍他发芽, 我今儿个把每一粒都在水里泡了一日,现在外皮已经挺软了, 我打算帮他剥离那层硬物,这样不出意外,隔几日便能发芽了。”公孙头也没抬,一门心思放在几粒种子身上。   展昭来了兴趣,又接着问道:“古时候的?是什么是什么?能吃不?”   一旁的白玉堂略显无奈。   公孙拿了一粒仔细端详了一会,不太确定得说道:“我感觉应该是莲一类的植物,但是也不肯定具体是哪一种,要确定起码也得等他发芽出来,啧,不过不得不说白锦堂本事还真挺大,这种东西可是有钱都弄不到的,而且很难才有人能把他种活,我也没太大把握,要是活不了,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之前听包大人说皇上曾差人培育过,但是赶巧那一年天气头不好,没有一株成活,那时候我还惋惜了老么久,不过皇上的种子似乎是别国进贡的,名贵归名贵,却非古生,这个倒是真正难得一见!”   展昭又问道:“那先生你门口那口大缸是用来干嘛的呢?”   “等他发芽长得差不多了,我就要把他们移居到那口缸里照顾,否则他们生长不开来。”   展昭点点头:“先生想得周到。”   “不过有些植物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会变得对自身环境很依赖,一旦移居不适应了,立马就枯萎凋谢,以前没碰到过这样的古生植物,不晓得会不会如此,只能尽量小心了。”公孙边说边小心翼翼得处理着种子的表壳。   展昭若有所思点点头。   “对了,”公孙一边继续着手上的活,一边淡淡得说道,“案子就快要开审了,如果没有什么新进展的话,牢里那位兄弟可是凶多吉少了。”   “先生放心。”   两人去厨房用过吃食后,展昭一个人去了牢房。   几日未见苏黎染,虽然穿着囚服,但却显得很干净,只是较之前越加清瘦了些,不过身上的咳症似乎是好了,看来公孙的调理确实很有效。   见展昭来了,苏黎染起身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犯人见了官差那种尴尬的无地自容的模样,仿佛是家里来了老朋友,客气而又熟络的寒暄。   展昭也不客气,特别直白得问道:“苏公子这几日过得如何?”   苏黎染笑道:“牢房自是不比客房,味儿重,湿气了些。”   展昭环顾了下四周,说道:“不见阳光,霉味也是没办法,早些时候我还跟包大人建议把牢房里的铺位拿出去晒晒,包大人当时就看了我一眼,然后派我去了五里坡扫匪,你可不知道,那五里坡离京城可远着,我来回都花了半个月……”   苏黎染一下子笑出声:“展大人来这边看我,该不是为了跟我抱怨开封府的牢房吧?”   展昭咂了咂嘴,说道:“也不是啦,主要是想来看看你,顺便聊聊天……”   “然后试探看看我是不是幕后真凶?”   “……”   “展大人也不必避讳,换了我站在你的角度,也一样会怀疑,杀人凶手毫无疑问是吉安药铺的杨老板,但他无疑是被人指示的,而真正的幕后主谋另有其人。”   展昭笑笑:“既然苏公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也有帮自己洗清嫌疑的说法了,展某人愿闻其详。”   “我这几日在牢里也实在闲来无事,就找差大哥问公孙先生讨要了京城的地图,先生正巧有一份最新绘制好的地图,便给了在下,毕竟也是对药斗藏尸有些了解,研究了数日后终于让在下发现了藏尸的秘密,每一次埋尸其实是为了提示下一次的目标。”   “单从这来看,似乎只是凶手无定向的杀人,但是凶案却只到第三起便戛然而止,不免让人有些奇怪,而且从第三起的布局来看,简直就是虎头蛇尾,狗尾续貂,如果不是凶手脑子突然坏了,就是杀人者背叛了策划者,策划者原本的目的,绝不是三起案子那么简单,那这样看来,我的角色便比较尴尬。”   展昭笑眯眯,示意苏黎染继续说下去。   “说尴尬是因为我看似无辜被扯进这个案子,但是若细想起来,我似乎于每个案子都有那么些个关联,而现下的我,在展大人面前更像是由于跟杀人者起了争端,反而被杀人者利用陷害入狱的策划者,不过展大人,若我真是这案子的策划者,我是绝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的,而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安安心心得坐着,正是因为我相信展大人会还我清白,否则以在下的家庭背景,开封府的大牢绝对困不住区区。”   展昭答道:“原本也只是心中有怀疑而已,并无肯定便是苏公子你,不过苏公子这么说,反而让我越加觉得苏公子跟这案子确确有那莫大关系。”   苏黎染顿了顿,迟疑得问道:“这么说来,展大人还有别的怀疑人?”   “干我们这行的,怀疑是少不了的,但是不管怀疑不怀疑,真正能让这案子盖棺定论的必然是证据。”   “御猫不愧是御猫,本以为在下已经对这案子颇有心得了,不过看来展大人却早已是入木三分,怕现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已了。”   展昭抓了抓脸:“苏公子过誉了,这案子我东奔西走这么些日子,而你只是在牢里便能想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若苏公子真是那个策划人,想来我绝不可能这么快想明白案情。”   苏黎染摇摇头:“在下若真有那么厉害,现下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展昭道:“实在对不住,苏公子可能还得在这委屈几日。”   “无妨,展大人安心办案便是,在下还没有那么身娇肉贵。”   ……   展昭跟苏黎染道别后便出了牢房,回到自己房间后就见白玉堂正坐那等着自己回来,展昭进屋后习惯性坐白玉堂身旁拿起早已为他凉好的茶水便是一大口。   白玉堂见展昭咕噜噜得喝水,忍不住说道:“猫儿,喝水太急容易呛到。”   “没事……咳,咳咳咳咳……”   展昭还没说完就一口水呛到咳嗽了起来,白玉堂急忙起身轻拍了几下展昭的后背,展昭咳嗽了几声又清了清嗓子后才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白玉堂道:“你去见苏黎染了?”   “恩啊。”   “可有问出些什么?”   展昭叹了一大口气,说道:“玉堂,不瞒你说,我之前一直有怀疑那个幕后黑手会不会是苏黎染,我甚至想到,可能他跟杨老板之间起了什么冲突,所以杨老板不但不按他的指示来犯案,更可能杨老板想要摆他一道,将苏黎染直接作为杀人凶手送进监牢,这样既可以洗清杨老板自己的嫌疑,又能将唯一知道他犯案的人收监……所以有了第三起案子,并且杨老板死命咬着说苏黎染就是凶手要置他于死地……”   “然后呢?现下你又改观了?”   “恩,我刚刚想着去试探试探他,结果有些出乎我预料。”   “哦?怎么说?”   “苏黎染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你二哥眼光真正是很毒很准。”   “你的意思是他跟这案子有关?”   “啧啧,不好说,不过我感觉他应该不是那个策划人,因为即便那个策划人跟他相比,也是欠了那么一大截。”   “好吧,那这样的话,今晚我们还要去监视三夫人么?既然那个霖子也很可疑,那晚上也能一并监视他。”   展昭又咂了下嘴,说道:“没那个必要了,昨晚上三夫人跟杨老板已经见过通过气了。”   白玉堂皱眉道:“怎么可能,昨晚上我们亲眼所见,三夫人压根没有出去啊。”   “不,三夫人确实从我们眼皮底下出去了,却被我们想当然得遗忘了。” 第69章 万事俱备   白玉堂看着展昭:“你是说, 三夫人当着我们的面出去了,可我们没发现?”   展昭帮白玉堂的杯子倒满水,又帮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说道:“还记得昨晚上有谁出过门?”   “进出的话, 有几个小厮……对了, 还有她的表哥霖子。”   展昭又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昨晚上霖子是从哪个房间出来的?”   听闻此言, 白玉堂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展昭见状, 伸手揉了揉白玉堂额间皱起的“川”字,笑道:“别皱眉啊耗子,小脸不俊了怎么办?”   白玉堂有些无语得拉过展昭的手, 握着说道:“虽说我们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但只记得他是从里屋走出来,至于哪个房间倒真记不得了。”   展昭说道:“进去后左起第三个房间,我问过大倪, 那房间是三夫人的。”   “难道三夫人伪装成了霖子,然后大模大样走了出去?”   展昭笑了笑,说道:“是, 也不是。”   “猫儿,别卖关子。”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 三夫人的腮下,靠近左边耳垂的位置,有两颗并排的小黑痣, 很小的两点……”   “未曾留意。”白玉堂心道,我连你这猫全身上下有几颗痣都没研究好, 哪有空去看别的什么人,何况对方又是个女子。   “看不到也正常, 三夫人常以配饰或者衣物遮掩颈部,很难留意那块地方。”   “哦。”   展昭见白玉堂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一副冰冷冷的态度,推了他一把不解道:“怎么忽然爱答不理了?干嘛呢?”   “你这猫居然对别人这么上心!”   展昭好笑道:“傻耗子,对嫌疑人的观察也是探案的基本技能之一好吧。”   白玉堂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那你倒是说说,对我的观察?”   展昭顿了顿,突然如数家珍得慢慢说了起来:“白玉堂,字泽琰,浙江京华人氏,十四岁初入江湖,一人一骑扫平为祸一方的魔天寨,手段狠厉绝决,登时艳惊四座,因爱着一身素衣白雪,人送外号‘锦毛鼠’,发髻一缕银发,世人皆以为锦毛鼠玩性所饰,其实是这耗子有头疼病,一发作便头疼欲裂,生生熬白了自己的头发;白玉堂受不得凉,身子一冷就全身发白,手脚冰凉;喜欢冬日,因为可以偎着暖炉饮酒;惧水畏猫,所以至今不会游泳,一听到猫叫就会浑身起疙瘩,恩,唯独对一只猫除外;偏爱白色,因为白色纯净无垢;表面上性格冷,是因为不爱跟不熟的人相处;厌恶官场,却整日围着开封府,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一个人……”   一十九岁时遇见展昭,那么清高,那么桀骜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收了脾性,俗世之人都以为白五爷不近人情,孤傲性冷,然而白玉堂并非冷血,他只是将所有的柔情都赋予了一个人,一个在他左肩上烙下永远伤疤的官差,一个他成天挂在嘴边的猫儿……   白玉堂抬头,眼眶微微泛红:“够了,别说了……”   展昭淡淡一笑:“玉堂,对于某些人的观察是出于职业习惯,但我展某人对你的观察却已经变成了习惯。”   这种习惯,深得已经镌入骨髓,却也浅得让我自己都无从察觉。   “恩。”   展昭探了个头看他:“白五爷哭了?”   “才没有。”白玉堂转过头去擦了下眼睛,却是连鼻尖都红了。   “你这黑猫说话一套套的,我在江湖上也算行走多年,却总能被你唬住。”   展昭笑道:“五爷是心甘情愿得被我唬着。”   白玉堂感慨了一下,隔了会,突然有些小心翼翼得问道:“那猫儿,一剑之距是否可以废除了?”   展昭差点没笑喷,这傻瓜耗子!!!   “我看你也没认真遵守过。”   “本就非吾所愿。”   “好吧,这事就先这么着了,你不生气了,那我们继续商讨案情。”   白玉堂应了声“好”,接着喜滋滋得把自己的凳子搬到展昭面前,坐下,心情愉悦得近距离看着展昭。   展昭没好气道:“没了那一剑之距你也不用这么贴着我吧?!坐回去,坐回去!”   白玉堂心不甘情不愿得挪了几寸。   展昭乐道:“白五爷不吃醋了呀?”   “心疼我猫,不吃了,展大人接着说吧,三夫人腮处的小黑痣如何?”   展昭笑着说道:“三夫人腮处的小黑痣自然不稀奇,稀奇的是,那霖子腮处相同的位置也有如此排列的两颗黑痣……”   “什么?两个人的一模一样?”   展昭点点头。   “即便是双生子也不可能会一模一样吧,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是巧合,”展昭说道,“你再仔细想想他们的身型,还有同一个房间进去的是三夫人,可出来的却是霖子,为什么只有晚上出现守夜白日却不见踪影,我们找遍全城都没人见过这么一个外乡人,而他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每日在街市游逛,不觉得奇怪么?”   “难道……难道,”白玉堂有些不敢相信得慢慢睁大眼睛,“三夫人和霖子竟是同一个人么?”   “正有此疑,这也解释了为何他非要接大倪回府,实则是担心大倪会认出他来,不过我事先早已跟那孩子交代过,不论认出了谁发现了什么都不要吱声,只管做平时的自己即可,这孩子也是聪慧,不然我亦担心他的安危。”   白玉惊讶道:“如此一来……那三夫人到底是男是女?”   “三夫人是男子,只是一直男作女相,想来不过是童老板为了掩饰自己好男色这一趣味,才故意让三夫人扮作女子,不过没想到这三夫人‘不守妇道’,还与那吉安药铺的杨老板暗约私期,到头来合伙杀了童老板。”   白玉堂感叹起来:“总觉得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也不复杂,”展昭说道,“这案子的关键人物,便是吉安药铺的杨老板和桐安堂的三夫人,说得白些,这两人有私情,三夫人不安其室,与杨老板鸨合狐绥,两人应该早就想要杀了童老板,然后突然有人给他们提供了计划,让他们冒充成凶手无选择性的提示杀人,并自己也伪装成其中之一的受害人,洗脱嫌疑。”   “第一起案子里若岚堂的老板杜岚是完全的牺牲品,无定向选择犯案中的第一个被实施者,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第二起案子里死亡的童老板,但进行到第三起案子的时候,或许是他们怕了,干脆连提示都不放转而找了一个替死鬼来蹲大牢,其实当时即便他只砍了一只手,也能布置成药斗藏尸的提示接着进行下一起犯案,不过因为他擅自篡改了计划,所以一下子就暴露出了自己。”   “我想起来了,当时大倪说自己看到蓝衣和白衣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三夫人也在场,他当时就已经想到大倪有可能会认出他来了吧?所以你之后一直带着大倪出来办案的时候,他就非常紧张,这才慌不择路得想要领养大倪,但是在收养回去之后,发现大倪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干脆宽了心跟杨老板通了气,两人现在估计正觉得快要皆大欢喜了。”   “没错,一步错则步步错,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正打算恢复自己的男儿身,以霖子的身份留在京城,然后等这案子一结束,就大模大样得进吉安药铺,跟杨老板双宿双栖。”   “他们计划得倒是挺不错,猫儿,既然你已经识破了他们的手段,为何还不逮捕他们?”   展昭叹道:“他们俩固然可恶,但是他们身后的策划者却更是可恶至极,而我现下却还没想到引蛇出洞的办法,这案子马上就要开审了,我确实有些头疼,轻而易举得抓了他们,又担心跑了那个幕后主谋……我该如何将他引出来呢?”   “莫急,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必然是能将那幕后主谋绳之于法。”   展昭点点头:“恩,这事我会再想办法,若找不出那幕后主谋,如何对得起枉死的杜老板和童老板。”   ……   与此同时,开封府大牢内。   苏黎染缓缓睁开赤色双眸,用秘术传音道,“开封府的御猫果真是厉害非凡,洛老七看来也是留不得了,老五,仔细观望着些,一旦有异动,直接杀了他。”   “主上,老七也是您辛苦多年布的一枚棋子,就这么弃子是不是有些可惜?”   “怪只怪他挑的人太过笨拙,害了他自己,我不会留无用的人在自己身边。”   “是,属下会密切留意。”   “还有,需要带的人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已备妥,只等主上命令。”   “好,再等我命令吧。”   “是,属下告退。”   一切恢复寂静,苏黎染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月,似银刃。 第70章 开封审案   数日之后, 药斗藏尸案正式开审。   正大光明四个烫金大字在公堂正中上方熠熠而立,两旁下方是摆放整齐的肃静,回避的仪牌,而正中则是包拯的案桌, 案桌前放着的正是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三把赫赫有名的铡刀, 专斩极恶之徒的狗头铡, 有先斩后奏之权专杀贪官污吏的虎头铡,以及斩杀知法犯法触及死罪的皇宫贵族的龙头铡!   正真是举头三尺案治事用典阴阳能断, 堂前五刑法惩奸除恶铁面无私!   今儿个又到了开封府牌司收状,堂开会审的日子,还未到点, 开封府的公堂之外就早已围满了前来听审的百姓,众人都想来见识一下,这个被谣传已久的赤魃鬼到底有多穷凶极恶!   众人议论纷纷,好不容易挨到了开审的时辰, 只见几名正装英挺的衙役成两队一字排开,站定于公堂两侧之后,手拿顶黑身红的棒子一阵阵有节奏地击打地面, 嘴里庄严地喊着:“威——武——”   喝堂威一出,众人登时肃穆起来,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亦是官服笔挺,一手按刀, 表情严肃,分站于包大人案桌下方两侧, 展昭和公孙策亦随之而出,公孙先生在师爷的桌前坐正, 用纸压轻推了几下宣纸,提笔蘸了蘸墨,而展昭则是抱剑站在另一侧,火红色的官服如要跃出一般。   万众瞩目下,包拯着黑色烫金官服缓步走出,上来便是正手一拍惊堂木,堂下立马寂静无声,再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包拯见堂下已然肃静,便大声说道:“带人犯,苏黎染上堂问话。”   众人在包拯的威压下依然万分安静,没多久,两名衙役便带着身穿囚衣的苏黎染上堂跪于正中。   展昭抿了抿唇,看到了不远处洁白傲立的白玉堂,不得不说,这耗子气场就是不一样,站在人群里跟其他人一比,别提有多俊了,而且吧,他一站那,其他人就很知趣得往一旁站,不敢与他比肩而立。   包拯又是惊堂木一拍,大声问道:“堂下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苏黎染跪着回道:“小人苏黎染,苏州人氏。”   包拯道:“苏黎染,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苏黎染凛然道:“回包大人,小人来京城做的是正当生意,并未违法。”   “苏黎染,有人告你妄图谋杀,因他奋力反抗才只让你得逞一只手臂,你认是不认?”   “实乃子虚乌有。”   包拯看了看苏黎染,朝衙役喊道:“来人呐,带证人上堂!”   话音刚落,那吉安铺子的杨老板便是当堂一跪,大声呼道:“大人呐,你可要为小人做主,这赤魃鬼害人不浅,他丧心病狂,先是害了若岚堂的杜老板,将他分尸藏入药斗之中,这之后又杀了桐安堂的童大老板,将他碎尸送入药斗,这之后他还想将小人荼害,幸得展大人及时赶到小人店中,才得以保全小人性命,否则,否则怕是小人早已成了一地血尸啊大人!!!”   包拯问道:“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杨老板噎了一下,见包拯神情肃穆,才施施然回道:“小人姓杨,名学,是京城吉安药铺的当家。”   “杨学,本府问你,你说苏黎染杀害若岚堂和桐安堂两家药铺的老板,可是亲眼所见?”   “不是,但是……”   “既非亲眼所见,你何以肯定苏黎染便是那杀人凶手?”   “启禀大人,那是因为,这家伙想要谋害我的手段,跟杀害若岚堂和桐安堂两家老板的手法一模一样,定是同一人犯案无疑啊!”   包拯扬了扬头:“是何手法?”   “就是,就是杀人之后将尸体分尸,之后将尸块藏入药斗之中这样惨无人道的手法啊!”   包拯眯了眯眼:“展护卫,你与白少侠抵达吉安药铺的时候,是如何一个情况,你如实说来。”   展昭微一躬身,回道:“禀大人,我与白玉堂到达吉安药铺之时,因为听到内室有响声,便直接进了去,一进去便看见铺子当家杨学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他的身边还有一条完整的断手,地上有一把凶器,而当时苏黎染便是站在门口的位置。”   包拯示意明白,又转头朝一旁的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你是负责若岚堂和桐安堂两位遇害者的仵作,请问,那两位遇害者是死前就被分尸的,还是死后才被分尸的?”   公孙起身回道:“回大人,学生验得很清楚,若岚堂和桐安堂两位遇害的老板皆是死后被人分尸,尸块藏入药斗之中。”   包拯点点头,又朝杨老板问道:“杨学,按展护卫所言,你当时只是断了一只手,你何以断言自己会如同前两起案子一般被分尸放入药斗?还有,凶手一向是先杀死被害人后再将其分尸,为何到了你这却独独不同?”   杨老板急道:“可当时展大人也有看到啊,我家药斗那个当归的抽屉是被打开的,前两起案子不都是打开了当归的那个抽屉么?至于先杀人后分尸,先分尸后杀人,小人怎知那赤魃鬼今日想要怎么做,或许他今日心态不一样了,便换了一种虐人之法吧……”   杨老板此话一出,堂下围观的百姓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包拯又是惊堂木一拍,喝到:“肃静!”   待堂下重归宁静,包拯又继续说道:“杨学,你是如何得知前两起案子的药斗都被打开了当归那个抽屉?”   杨学一惊,复又笑着说道:“这两起案子在京城传得风风雨雨,小人自然也是听别人这么说来的……”   包拯道:“这案子发生时,展护卫便有交代所有相关人员,不可透露药斗藏尸的半点细节,这开启的当归抽屉自然不会对外公开,试问你又是听了哪的空穴来风?”   “这……”杨学孱笑道,“小人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展大人这么吩咐了,有人忘了,透露了那么点细枝末节也是不无可能的不是?”   包拯冷哼一声,说道:“本府今日便让你和所有人对峙,看是谁给你透露了这一条消息!来人呐,带所有若岚堂和桐安堂的相关人士上堂问话!”   话落,便有衙役带了所有若岚堂和桐安堂的伙计和亲眷上堂,杨学开始脸色有些发白。   包拯问道:“你们说,有谁透露给了杨学藏尸药斗有一位当归的抽屉是开启的?说出来,本府不会责罚。”   所有人都不作声响,杨学额头不禁开始冒起了汗。   展昭默默注视着人群之中的童三夫人,就见“她”黛娥轻蹙,几欲开口说话,但是一直跪在地上的杨学看了看“她”,示意“她”不要出声后,“她”便开始退后观望。   见此情况,展昭对包拯耳语了几句便站回了原位。   约是等了一会,包拯对杨老板说道:“既然没有人肯站出来,杨学,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学抬起头,说道:“可能是小人搞错了,以为自家的当归抽屉被那赤魃鬼拉开,其他两家也一样,啧,不过包大人,这样顶多说明这个姓苏的跟前两件案子不一定有关,但是他拿刀砍我,致使小人一只手被砍断却是不争的事实啊!”   包拯道:“王朝马汉,上前演示。”   “是,大人!”   两人走到杨老板跟前,包拯继续说道:“按杨学你告诉展昭的被砍之法,那人是站在你的身后挥刀砍了你的手。”   王朝站在马汉的身前,马汉抽出刀鞘作势往王朝身前的手臂砍去,王朝突然举手挡刀,刀横削入手,然而这个动作极其别扭,根本不像情急之下会做出的挡刀反应。   包拯道:“杨学,本府问你,常人会以这样抵挡么?”   杨老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沉默。   包拯又道:“马汉,你执刀作势砍向自己的手。”   马汉依言照做。   “杨学,你的伤口分明是自己挥刀砍伤自己而成,却要诬赖苏黎染行凶,到底是何居心?!”   底下的人一听,皆开始惊讶起来,包拯登时又拍惊堂木,说道:“还不从实招来!”   杨学被那惊堂木一吓,立马扑在地上,大声喊道:“冤枉啊大人,小人怎么会自己砍下自己手这等做作!”   “杨学,展护卫早已查明,你便是杀害若岚堂和桐安堂两位当家的真正凶手,还想利用盲点,伪装成自己也是被害人之一,可惜天网恢恢,你自以为将官府衙门耍得团团转,熟不知我们早已知晓你便是那杀人魃鬼,还想巧舌如簧推卸罪责!”   “大……大人,小人没……没有啊大人……”   “还想狡辩!”包拯拿起案桌上的令牌狠狠扔下,“先打一百大板,即日压入大牢择日再审!”   杨学还在那里大叫,几名官差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压在地上,杀威棒一下接着一下毫不轻饶!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展昭暗观童三夫人,只见“她”已是全无血色,整个人都在发抖似是随时都会昏过去一般。   一旁的白玉堂看着展昭,想着展昭居然整个案件都分毫不提童三夫人这个帮凶,难道是想引蛇出洞? 第71章 幕后主谋   包拯这一声命令, 让在场很多人都开始费解,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几句话就上板子了,还是一百大板,这是活活要把人打死的节奏么?虽说这杨学杨老板确实言语里满是破绽, 疑点重重, 但开封府也不至于没有证据就这样乱打人吧?这不是严刑逼供么?   堂下人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响, 包拯却没有丝毫让人安静得意思,一旁展昭看着衙役用刑, 板子一下下击在人身上的响声以及杨学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让整个公堂气氛显得越加让人烦躁。   “大人,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强加施刑,即便杨老板认罪了也不过是屈打成招, 如何让人信服?!”   包拯看了一眼堂下怒视着自己的妇人,问道:“何人说话?”   那妇人一下子上前跪在地上:“民妇童氏,乃是桐安堂被害当家的三夫人。”   “童氏,你对本府办案有何意见?”   “不敢, 只是素闻包大人铁面无私,从无冤假错案,今日一见, 委实失望,即便你刚刚证明了杨老板非苏黎染所伤, 也不能断言杨老板便是杀害我家相公的真凶啊,你这样屈打成招,如何算得上青天为民?!”   三夫人这话一说出口, 一旁倒是有几个人附和起来,但更多的仍然是窃窃私语。   包拯道:“本府断案, 还不用你来指点。”   “你!”   童三夫人正是气急,这时原本一直嗷嗷惨叫的杨老板突然一声不吭起来, 一旁的衙役停下杖责,附身探了探杨老板的气息,跪地回复道:“启禀大人,犯人杨学昏过去了。”   包拯道:“压入大牢,择日再审,苏黎染无罪,当庭释放。”   “退堂!”   “威——武——”   ……   童三夫人见杨老板就这样皮开肉绽得被人抬了进去已是方寸大乱,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一下子没了主意,恍恍惚惚得回到自家铺子,他没料到开封府素来享有美名的包拯会如此胡来办案,本来他跟杨学说好,无论发生什么,他只顾在堂上做他刚刚丧偶的童三夫人,一切交由杨学处理,可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发展到这地步,现下他也是一下子懵了,只想着拼了命也好,散尽家财也好,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杨老板!   这么一想,他便努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接着,他抽出腰间贴身藏放的一个小瓶子,轻轻一晃后,一手握紧,下定决心般起身走了出去。   已是入夜,童三夫人马不停蹄得赶到城北的一个红土坡林,林中月影斑驳,树影被风带动,摇曳的黑影如同一具具抽离了灵魂的躯壳,阴测测,凄冷冷,透露出糜烂的气息……待到林中深处,三夫人就地捡了些柴禾,生起一堆小火,紧接着将瓶中仅剩的液体倒入篝火之中,只消一会,浓郁的香味便从篝火中芬流倾出,然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这浓郁的香味突然转淡,若不熟悉这股味道,会自觉忽略,但若仔细一些,便会发觉方圆百里之内都有这若隐若现的奇香。   三夫人点了香后,便一直坐在篝火旁静静坐着。   露气渐浓,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林中突然有人说道:“你把仅剩下的那点龙涎香都用了,呵,还真是舍得啊,早知如此,当初听我的话,不就没事了。”   三夫人一听声音,立时便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七爷,是我们太自以为是,违背了您的初衷,是我们不对,只是现下我那师兄为开封府所获,那老包不分青红皂白,还未开审就降责于前,一百大板!!分明就是想要取我师兄的命啊!!!求七爷您大发慈悲,再想办法救救我那可怜的师兄!!”   来人现身,走到三夫人的篝火旁用脚踢灭了篝火,说道:“既然你用了这龙涎香,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你,不过,这已经是你们剩下的最后一点香了吧,往后你们与我再无瓜葛,你们的死活我也不再理会。”   三夫人忙跪在来人面前道:“七爷只要帮了我俩这一次,今生今世我们便再也不会来烦七爷!”   来人点头说道:“你先告诉我,包拯在公堂上的情况。”   三夫人起身,老老实实将公堂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了七爷,七爷一直深锁眉头,沉默一直不语,直到三夫人说完,七爷才说道:“以我对开封府的了解,包拯不可能不问清情况便动用大刑……”   三夫人说道:“那包拯确是什么都不说,便一口咬定杀害两家药铺老板的真凶便是我师兄,唉,七爷,我……我真是悔不当初,其实那时候我师兄本意是听你的安排,继续进行药斗藏尸的,但……只怪我一念之仁,觉得我们既然已经达到目的杀了我那混账相公便也是可以了,便劝我师兄收手,我师兄才听我的话,将案子终止在他那儿……”   七爷眼神不善得看了下三夫人:“一念之仁?”   三夫人见七爷眼神不对,开始小心翼翼的问道:“七爷,有什么问题么?”   “有些不妥,今夜你先回去,我会想办法救出杨学那厮,快走!”七爷推了三夫人一把,正欲离开,却听见林子里响起一声熟悉的叫声。   “洛大哥,我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那七爷眉头一皱,正打算趁着暮色逃逸,突然一柄神器浮光乍现,七爷被迫只得出刀迎战,电光火石之间,他看到了展昭手持巨阙正色凛然,心下一阵大寒,自己觉得不妥竟然是应验了!他还当是没人发现这案子身后还有个自己,原来他们竟是利用三夫人的关心则乱来引他出来!   心绪一乱,他便破绽百出,没几回合下来,便落败于展昭,被展昭拿巨阙架于咽喉之上。   展昭皱眉:“洛大哥,你我共同为皇上当差多年,我一直敬你为前辈,如今怎会干出这等糊涂事来?”   原来这个七爷便是皇帝身边的带刀护卫之一,姓洛名祺,人称七爷,官职与展昭一般,展昭与他共事多年,早已将他当成自己兄长般对待,却不想,这个洛祺竟然会助纣为虐!生生害死两条人命!   洛祺见自己大势已去,干脆大笑起来,说道:“展昭,我与你也算相交一场,平日里也多受你关照,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都是你通宵熬夜帮我值班,我心里确是敬你,也认同你,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立场不同,我亦不会多做解释。”   一旁的三夫人见洛祺被捕,情急之下居然想要跑,被白玉堂用刀一下抵住,冷冷说道:“猫儿刚已经放出了信号,在开封府其他人到来之前,你就安安静静得待在这里不要动了。”   展昭道:“你既然不愿多说,那我便只能将你交由包大人审理!”   洛祺笑道:“请便。只不过我没想到,堂堂御猫居然也会用这等卑劣手段,利用三夫人的关心则乱骗我出来,你们早已知晓三夫人便是帮凶了吧,今日堂上包拯丝毫未提三夫人的事,是你的主意?”   展昭说道:“确是展某人的主意,故意让包大人这案子办得有头无尾,无凭无据,不过也是想让你们一尝惹急的滋味,你们害人可以有无数的理由,杀人的方法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为了摆脱嫌疑,害死了跟自己毫无瓜葛的杜老板,那我抓人还不处心积虑岂非无处寻你?”   洛祺笑道:“展护卫自然是好本事,可惜你也找不出那杨学杀人的证据,否则公堂之上也无须包拯这般作态。”   展昭挑了挑眉:“谁说我没证据?”   洛祺讶异道:“你有?”   展昭道:“你可知朱砂丹桂?”   “不就是桂花?”   “品种不同,这朱砂丹桂生于南方,北方的水土极难养活,在这京城唯一种了朱砂丹桂的地方便是八宝楼,且仅有几株而已。”   洛祺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因为难得,所以八宝楼的老板年年都是将朱砂丹桂的花采集下来后拿去贩卖,我找那老板问过,他说每年都是卖给吉安药铺的杨老板拿去泡酒,今年的花刚要落,便已经全数折枝卖给了杨老板,杨老板身上有个小香囊,里面装的便是朱砂丹桂的干花。”   洛祺不做声,只是盯着展昭看。   展昭继续说道:“苏黎染对这种香味过敏,那日他去了杨老板的吉安药铺被当成嫌犯押回大牢,晚上整整咳了一夜,第二日却是好了,我们本以为是他对牢内环境不适应,其实他是因为闻到了杨老板身上几乎淡到无味的朱砂丹桂的香气。”   “这么说你可能不觉得什么,但是公孙先生告诉我,死者童老板的指缝里有残留的朱砂丹桂的残蕾,很小很细,卡得很里面,如果不是解剖了尸体,根本不会发现,另外童老板的指甲也有细微的损伤,先生告诉我应该是抓过什么将指甲弄损,但是却有被人清洗过的痕迹……但后来我找八宝楼的老板了解过,他恰巧是在童老板被害前一日将那些花悉数卖给了杨老板。”   “说到这里你该明白了吧,那日杨学去行凶的时候,身上恰巧佩戴这朱砂丹桂的香囊,童老板在遇害前曾有过挣扎,碰巧抓开了他的香囊,导致香囊里的朱砂丹桂洒出,嵌进了童老板的指甲,杨学发现后,便用井水清洗了童老板的指甲和洒出的花瓣,杀人现场虽被他清理干净,殊不知在童老板的甲缝内还残留了一点点的花蕾。”   洛祺语气不稳道:“也可能是童青阳那厮自己不小心在哪沾上了那花也不定……”   “先不论八宝楼的老板从未见童老板去过他店里,谁的指甲深处卡了这么一个东西会不难受,不取出来?何况,”展昭看了一眼一旁的三夫人,说道,“杨学他至今仍佩戴着那枚香囊,只要请公孙先生比照一下香囊上的抓痕跟童老板指甲上的伤是否一致,便能一清二楚,也幸得那杨学未曾将香囊丢弃,你说对吧,三夫人……啊,不对,应该称呼你为朱玉公子或者霖子才是。”   三夫人见大势已去,连自己男扮女装的伎俩都已经被展昭识破,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那香囊是我送与师兄的,他一直随身携带,每年这个时候,就会将新买的桂花放进去……我与我师兄自幼青梅竹马,若不是那童青阳强取豪夺,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展大人,我只求你,若要关我师兄,便将我一同收押;若是要判我师兄死罪,且也一并取了我的吧,这辈子既不能在一起,便盼着来生能好好走了……”   展昭点头道:“你既已认罪,那便随我回去,再与包大人说明罢。”   那朱玉还未回话,众人只见一旁的洛祺突然一口黑血喷将而出,脸色惨白,神情惊恐,展昭大惊,忙道:“洛大哥,你怎么了?”   那洛祺猛然一把抓住展昭的手,眼睛瞪得浑圆:“主上……主上要亡我……”   展昭见洛祺显然是毒血攻心,急忙出手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想要延缓气血行走:“洛大哥,什么主上?你怎么会突然中毒?”   洛祺惨兮兮得笑起来,满嘴的黑血十分可怖:“我不……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但念在我们同僚一场,我劝你……你还是不要万事强出头,他不是你能抗衡的,你……你若一意孤行,早晚……会死在他手上,展昭……展昭,你千万……要小心……切记……切记……”   “洛大哥!洛大哥?!”   暮色当空,月影诡谲。   远处,开封府衙役们的声音越来越近,而这个故事却也接近尾声,然而,愈加浓重的瑰异色彩却伴随着带刀护卫洛祺的暴毙愈演愈烈。   或许,这并非结束。    # 第四卷 ·初初相遇 第72章 八王千岁   药斗藏尸的案件已经告一段落, 杨学与朱玉对杀人的事供认不讳,原来这两人原是一同学医的师兄弟,且虽同为男性,但却日久生情, 只因这朱玉本就男生女相, 性格又温婉动人, 即便是男子扮相也引人垂涎,两人原打算居于深山不理俗世, 然有一日朱玉下山卖药时被镇上最有钱有势的童青阳一眼看中,硬是抢了去做了自己“夫人”,这童青阳一向男女通吃, 镇上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无权无势的杨学得知后亦是慑于童青阳的身份不敢上门救出朱玉,只盼这童青阳在厌了朱玉后放他回家。   谁知童青阳非但没有放了朱玉,反而撇下镇上的家眷带着朱玉去京城开了家药铺, 且为了避人口舌让朱玉干脆男扮女装做了桐安堂老板娘,朱玉本已是死心,不想几年之后自己的师兄杨学攒足了银两也来京城开了家药铺, 两人这才死灰复燃,杨学在机缘巧合下帮了带刀护卫洛祺一些忙, 洛祺为了感谢他便赠与他一小瓶龙涎香并允若只要有事便可燃香找他帮忙直到香完全用尽为止,杨学对洛祺吐露了自己来京城开药铺便是为了桐安堂的老板娘后,洛祺便告诉了他这个药斗藏尸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计划只进行了一半两人便觉过于残忍而想要抽身而出,由此才有了这一系列的事发生。   虽然案情已经明朗, 但展昭和白玉堂对于洛祺的突然暴毙以及他口中的主上仍是耿耿于怀,只可惜洛祺已经死了, 这条线索便是断了,展昭便干脆抱着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过日子,反倒是白玉堂,看这猫看得越发得紧,几乎是到了寸步不离的样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看紧这猫就出点岔子,连他四位哥哥喊他回陷空岛也是罔顾不理。   展昭偶尔也会劝劝这耗子回去看看,毕竟出来那么久了是该回家了,白玉堂也不领情,说自己回去也不过是被他那几位哥哥念叨这念叨那,念完之后就换他几位嫂嫂来,什么时候娶媳妇啦什么时候生娃,什么时候摆酒什么时候送红蛋,你要是一直不回话,他们能替你把下半辈子的计划都填满了……   展昭无语,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搁自己回家省亲也是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到处介绍哪家姑娘好,哪家姑娘俏。   这么一想,展昭难得皱起眉头,心道我与玉堂现下的关系委实尴尬,倘若被天下人知晓……唉,累这耗子背负骂名可如何是好?   他此刻只想着这段关系若是公布会有损白玉堂声誉,却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开封府鼎鼎大名的钦封御猫,盛名远不在白玉堂之下。   白玉堂见这猫突然眉头深锁,像是了然这猫的顾虑般,轻轻用中指指肚碰了碰展昭的,温声道:“我在乎的人自然不会去危言耸听,至于其他人怎么说,我又何须在乎,何况我白玉堂这辈子背负的骂名早已不胜枚举,倒是你,你这猫儿向来洁身自好,那些污言秽语……”   展昭定了定神说道:“不过是少了一个人们口中的‘展昭’而已,展昭却依然是展昭。”   白玉堂登时大笑起来:“好一个‘展昭依然是展昭’!”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门口有人通传的声音响起:   “八贤王驾到!”   展昭听到“八贤王”三个字立马颈后寒毛一竖,本能得就想要开溜,结果一转身,发现那只老鼠溜得比他还快。   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展昭拔腿就要跑,结果还没跑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展护卫这么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儿去呀?”   展昭顿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来人那种一贯儒雅沉静又带着一丝笑意的语气不是鼎鼎大名的八贤王又能是谁?!   要说我们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鼠猫二人最不愿见到的人是谁,那非当今盛名在外的贤王八千岁莫属了,倒不是说害怕,只不过一见到八贤王就有种被抓X在床的感觉,这老狐狸的眼神够准,够辣,够精,说的话也是似笑非笑,做的事更是令人费解,放眼整个朝野,估摸着都没人是八贤王的对手,只不过这老狐狸散漫贯了,从来不爱打理朝政,除非有关乎社稷的大事,否则你压根就见不到他人出现在朝堂之上,民间还专门有句歇后语说的就是这位八千岁:八贤王进宫——好难请。那他老人家平时爱干嘛呢?游山玩水自是不在话下,还有就是喜欢抓他们这些个小辈,呵,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闹着玩玩!   “八王千岁。”展昭耷拉着脸苦不堪言得回身行了个礼,接着立马变戏法似得换了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笑脸。   面前这人一身华服,明明已过不惑之年但身型却没有任何发福或者走形,面容虽算不上绝色但绝对当得起风雅二字,他不说话的时候,你会从他脸上感觉到那种仿佛看入人心的浅笑,但他若真笑起来,会让人觉得一下舒心万分,仿佛严寒里的风雪融化,万物将要复苏……   八贤王两手背着,走到展昭身前,望了望白玉堂开溜的方向,不疾不徐得说道:“白少侠也在开封府?”   展昭猫似得点头。   八贤王嘴角含笑,也没说话,就盯着展昭看看,展昭站那也不敢动,结果没一会,白玉堂就自觉自愿得跑了回来,老老实实地站到展昭身边来了。   八贤王见白玉堂来了,说道:“好久不见啊,白少侠,本王这段日子恰巧不在京城,听闻你们闹得可是很欢呐,看来本王是错过了很多好戏啊~”   展昭嘴角抽搐了几下,有种被人兴师问罪就快大难临头的感觉。   白玉堂心道:这老狐狸肯定扯扯扯扯就扯到当年的五鼠闹东京去了……也怪自己当时太年少气盛,唉,非要找这猫出来比试,偷什么不好,非偷到这老狐狸府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本王听说因为一个傀儡师又害得你两大打出手,还差点以命相搏?啧啧,白少侠可是‘长情’啊,当年你们陷空五鼠闹得整个京城天翻地覆是为了‘御猫’,如今看来你依然心心念念这‘猫’嘛,这鼠猫情深果然是一出好戏啊,本王当年果然没看错。”   白玉堂很想扶额,就知道这老狐狸又要开始了……   展昭在一旁很纠结得琢磨八贤王的用词……怎么听着如此……别扭?这真的不是夫妻吵架调和后,某某跑来嘲笑的感觉么?   两人正自苦恼,一旁苏黎染牵着大倪正巧走了出来,大倪正好听见八贤王的话,仰着脑袋问苏黎染:“苏大哥,那个伯伯说五鼠,京城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苏黎染摇头道:“我只知是你白大哥跟他几位异姓兄弟当年气不过你展大哥‘御猫’的称号,所以跑来京城寻事,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   一旁的苏贵咋呼道:“哎呦妈呀,公子你怎么连这出大戏都不清楚呐,想当年,那白公子白玉堂是帅得天怒人怨,多少妙龄女子的梦中情人呐,锦毛鼠的外号也是妇孺皆知,那陷空岛五鼠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苏黎染笑着点点头:“恩,然后呢?”   “然后那可不就跟同样帅得天翻地覆的开封府展昭因为个名字起了冲撞嘛!”   “恩,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五鼠闹了闹东京呀!”   “还有呢?”   苏贵瞧了眼苏黎染:“可不就说完了。”   苏黎染道:“哦,谢谢你让我清楚明白得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发生。”   苏贵尴尬得笑了两声。   一旁大倪愉快得松开了苏黎染的手,朝着八贤王的方向奔过去说道:“伯伯一定清楚,让伯伯说不就好啦!”   展昭见大倪奔过来急忙一把抓住他往自己这边拽,生怕这孩子无理冲撞了八贤王,倒不是说八贤王会怎么样,怕就怕那些护住心切的隐卫一下子拿着亮闪闪的刀出来吓着孩子。   苏黎染和苏贵见大倪趁两人不注意过去了,也急忙过去,朝着八贤王行跪礼:“八王千岁千千岁。”   一旁大倪见两人行如此大礼,一下子也意识到这位看上去好脾气的伯伯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也是急忙跟着想要跪下。   八贤王扶了把大倪说道:“跪就不必了,你想听五鼠闹东京的事?”   大倪特别向往得点点头,身后的白玉堂跟展昭一脸“求放过”的表情。   八贤王见了白玉堂跟展昭的表情更是舒心道:“大家平身吧,本王今儿个没事,来开封府找两位小友玩儿,既然你们想听,那本王就趁兴说说吧。”   话落,他眼神一漂,忽然看到了刚要起身的苏黎染,略微沉思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便是舒展了下身体说道:“来来来,我们进屋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一写到八贤王,我脑子里第一出现的就是陈道明! 第73章 缘来如此   说到鼠猫的初遇, 那可真得从展昭初入开封府说起了。   当年的展昭也是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少年,原本也跟江湖上那些绿林好汉一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偶尔见义勇为, 因为年轻, 又因着相貌好, 武功佼佼,武器又是响当当的上古名剑, 被冠上了“南侠”的美誉,直到遇到了一个人,彻底颠覆了展昭那个时候关于“侠”的认知。   那年展昭出门游历, 也是年少气盛,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听当地有没有什么不平之事,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少年被冠上“南侠”的美誉自然有些飘飘然,那时更是臆想凭着一把剑扫尽天下不平事, 某日路过浙江嘉兴的海盐县,听到一家小茶馆里有人在讨论县上的事。   “哎呀,那个何家老九真是惨啊, 本以为讨着个美娇娘,谁知道连新娘子的盖头都没来得及掀开就被陈员外给抢了老婆, 还被打成了残废……唉……”   “何老九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真是不成样子,估摸着以后也是讨不到媳妇了。”   “还什么讨媳妇, 他现在两条腿都废了,以后能不能活下去还成问题, 你我都知道何老九那么老实一个庄稼人,没了腿, 怎么种地?”   “我听说何老九那几亩地还是之前问陈员外租的,每年除了要交租金还要交粮供着那大老爷,陈员外都放话了,说何老九要是交不出粮,不但收回地,还要打断他的两只手!”   展昭听到此,觉得委实不能忍,起身向那两人问道:“这陈员外如此占人妻子,霸人钱财,难道没有官府管么?”   那两个正在低声谈论的人见一眉清目秀却怒气冲冲的少年在问话,不由嗤笑了一声说道:“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陈员外如此嚣张自然是因为官府里有人,谁敢跟他斗?”   另一个也是附和道:“陈员外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陈员外那要是看上我老婆,那我也只有乖乖奉上的命,个何老九也是不识相,本就是捡来的老婆嘛,陈员外喜欢你就给他,争什么争,你看现下倒好,人不但没抢回来,还断了自己两条腿,唉……”   “如此恶霸,竟是没人能收拾他了?”   “怎么收拾,你没听过官官相护吗?你再有本事,能告到京城,能告到皇上那儿去么?就算你真有本事告皇上那,皇上他有空理你这些破事么?”   展昭那时也是年幼,说了句:“岂有此理,若当官的都这样那国家还有得什么救?王法岂非枉法?”   他这话一说完,一旁就有人笑着插了一句:“一孔之见,以偏概全。”   展昭回头,就见一个挺贵气的中年儒生正坐那喝着茶,身旁还有一个年轻的书生跟一个肤色颇黑的中年人,见展昭看着自己,那人也只是微微一笑。   展昭道:“这位前辈,你说在下是‘一孔之见,以偏概全’?”   那贵气之人笑道:“也并非是说你,但你若就这样听信了他人的话,便也是了。”   展昭虽然心中有气,但毕竟从小家教良好,对着那人行礼道:“还请前辈赐教。”   “你瞧,你也不认识那个何老九跟陈员外,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就觉得义愤填膺,既然都没有自己亲眼见证,你又如何晓得那两个人说的就是事实?另外那两位也一样,你们又如何晓得陈员外在官府里有人,你们又如何评断什么官官相护?呐,倘若这些都不过是大家捕风捉影的消息,那你们又如何能信誓旦旦得说得跟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一旁的两人顿时哑口无言,那些什么官府有人拉,官官相护啦他们也的确是因着这儿的人口口相传,这人说的没错,他们确确实实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展昭反复咀嚼了下那人的话,说道:“前辈说得的确在理,江湖中人大多莽撞,为了所谓豪气,不免人云亦云,前辈的话我记下了,这事我会亲自去调查,绝不管中窥豹。”   那人笑了笑:“尊驾贵姓?”   “在下展昭。”   不等他有反应,他身旁那位年轻的书生倒是插嘴道:“展昭?南侠展昭?”   展昭眨了眨眼,点点头,其他桌的人立马交头接耳起来。   那贵气中年人做了一个了然的口型,复又笑道:“区区方德,这两位都是在下好友,幸会,幸会。”   展昭当时不晓得眼前这几位是谁,只道是自己多结识了几个朋友,还礼貌得说道:“方前辈若有兴趣,明日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在下会将亲自调查的结果告知前辈。”   那方德点了点头,一脸笑意。   到了第二日相同的时辰,方德一行人果然等来了展昭。   “方前辈,经过在下的查证,发现根本不是陈员外强抢了妇人那么简单,其实是那妇人嫌弃何老九穷苦,暗中勾引了陈员外,陈员外与那妇人已然有了苟且之事,只是那何老九明知两人有染,还硬要娶那妇人,陈员外便派了人去抢亲,至于何老九的腿,也根本不是陈员外的人打断的,是他追着妇人跑的时候不慎跌落山崖,陈员外的人还将他救回,只可惜当时那腿便是废了,至于放话无粮便要废手的传闻,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些好事的邻居唯恐天下不乱而已。”   “还有就是陈员外只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山西一个小县城里当官,基本就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就算他真出什么事,那边也帮不上忙,更别提什么官官相护了。”   方德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亲自跑去求证的?”   展昭点点头:“是的,陈员外跟何老九那里我都求证过了,确实无误,何老九还说,乡里乡亲那些过激的言论其实有很多是他自己当时气不过乱说的,没想到越传就越离谱了。”   展昭说完之后,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方德又问道:“倘若你没有自己查清楚,只听得他们说法,又会如何处理这事呢?”   展昭皱了皱眉:“依着我以前的性子,怕是会直接杀了那员外,但现下,我竟分不出孰是孰非……”   那方德拢了拢袖子,说道:“所谓的善恶,听上去不过两字,似乎是极简单的一件事,你做得好事,那便是善,你做了坏事,那便是恶,啧,不过这世间的事恰恰没有这么简单,你无法用绝对的说法来定义事情的对错。”   “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总以为做官简单,不过就是断个是非,岂止这‘是非’是如何难断……”话落,他突然朝身旁那黑脸之人问了句,“诶,我说老包,这案子搁你这你怎么判?”   那黑脸之人看了眼方德,说道:“若无人报官,那这事便隶属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自然不会有判案一说。”   “那倘若他们之中有人报官呢?”   “若有人报官,查明属实的话,那何老九诽谤他人,迷惑民众,掌嘴二十,但念其身有残疾,这罪责可免;陈员外夺人所爱,杖责三十,间接导致何老九终身残废,需得负责何老九余下去的日常所需;至于那女子,便是墨刑伺候了。”   展昭楞了下:“墨刑?”   方德解释道:“墨刑既是黥面,就是在人的脸上刺字,然后涂上墨或别的颜料,所刺的字会成为永久性的记号,虽说不算重罚,不过倒是影响人一生呐,对一个女子来说,等于失了名节。”   展昭皱了皱眉:“这样判真的好?”   方德笑道:“仔细想来,也无实不妥,此事本就因那女子而起,若不是她水性杨花也不至于让那何老九陷入如斯地步,至于墨刑,虽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的确不轻,但若男子真心与她,却也不会在乎那容貌改变与否,若两个男子都弃她而去,也算是这女子的报应了……”   展昭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当官的果真学问很多,跟江湖道义完全不是一回事,仔细想来自己当初做了那些事也是欠了好些考虑,只顾着一股脑得逞英雄,真是有愧‘南侠’之名。”   那方德“哈哈”一笑,说道:“展小友以为‘侠’之一字该如何解释?”   展昭想了想,回道:“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方德点点头,突然执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俠”字,接着说道:“你看这个侠字,是由四个‘人’字组成,这四个人字众志成城才将头上的一方天地端平妥稳,凭一人之力,救十人、百人已是扛鼎,然要护万人,护家国,护这大宋天下,却非一人之力所能及。”   展昭若有所思。   方德又道:“你再看这侠字,人字偏旁右边是个‘夹’字,所以这所谓的大侠啊,弄得不好也要夹着尾巴做人,夹缝中求生。”   展昭释然笑道:“今日真是受教了!”   这之后,展昭便受邀跟着几位一同北上,去了京城才发现,原来这方德便是传闻中的八贤王——赵德芳,而那黑脸之人便是因“端砚事件”受皇帝赏识,正要上京出任监察御史的包拯包大人,他身旁的书生正是随包拯一同上京任职的公孙策。   而展昭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八贤王“卖”给了开封府,还当上了御前侍卫,因此每次展昭见到八贤王都有种脊背发凉的自觉,这亦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八贤王感觉跟东方朔合体了,_(:з)∠)_ 第74章 锦鼠御猫   这之后, 展昭进了开封府,还因为架不住八贤王和包拯的软磨硬泡,去了殿前献艺,莫名其妙获封了一个“御猫”的称号, 还成了赵祯皇帝钦点的御前侍卫, 每每想到这, 展昭就一股子淡淡的忧伤,觉得自己是从头到脚都被八贤王给卖了, 卖就卖了,自己还在可悲得替他数银子……   不过他也知道八贤王最爱的就是试人,怎么个试呢?别人家那叫礼贤下士, 八贤王可不是,他能把人折腾疯了想咬人,但最后还不得不服他服得五体投地。   据说当年寇准寇大人刚进京上任,刚入府邸正打扫着卫生呢, 咱八贤王就扮了个市井无赖去试探寇准为人,结果满意是满意了,却挨了人二十大板, 你说你亮出自己的身份谁还敢打你,但他偏不, 于是结结实实挨了板子回家哎呦哎呦得躺着,不过这之后寇准有事登门见八贤王,八贤王不见, 就传个话说自己屁股疼,寇准想了半天, 这才明白了自个儿前几天打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八贤王, 没办法,我们的寇大人只得趴王府门前让人打了自己二十大板,围观的百姓那个乐啊,结果贤王还是不见,寇大人没辙,谁让自己有事非要找这位祖宗呢,于是又自个儿给自个儿加了十个板子,凑足了三十大板才终于敲开了王府大门,也可怜了寇大人,碰上个喜欢记仇的,屁股那是一个多月没敢沾凳子,不过他后来对八贤王倒是死心塌地还成了至交。   至于包大人,那也没好到哪去,那时还没上京呢就被个八贤王折磨得死去活来,总之就是现在你一跟他提起八贤王,包大人还得往自个儿额头上擦汗,心塞。朝廷里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都跟八贤王交情不浅,也亏得八贤王不上朝也不理政,不然凭赵祯这点手段,怕早就得退位让贤了。   话说这展昭自打被封了“御猫”的称号之后,八贤王便又一次离京找朋友玩去了,这次他去了哪呢?他去找了一个来头很不一般的朋友串门玩儿,怎么个不一般呢,恩,一说名字大伙就都清楚了,他那个朋友呢,姓白,名锦堂,没错,就是那个夜阑帮的老大,也就是白玉堂的亲哥哥!   要说这两人的岁数差得也有些大,可白老大就是有本事啊,跟八贤王妥妥得成了朋友,还是多年的老相识。这日八贤王去找白锦堂,两人正聊展昭获封御猫的事聊得兴起,忽然就有一个一身白衣的人走了进来,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往桌子上放了两大壶的酒。   白锦堂一见,乐了:“哎呦,玉堂啊,你嫂子又差你来给我送酒拉?”   来人不是白玉堂又是谁,这时的白玉堂跟展昭年纪一般大,也还是个少年,但这几年也因着他做事极端,五鼠的名号风声鹊起,他这时也是意气风发,免不了有些自负自傲。   他素来是见不惯自家大哥自由散漫的个性,对这个大哥也是一向没有好气,听见白锦堂问话就简简单单“嗯”了一声。   一旁的八贤王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白锦堂,觉得两人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在相貌上简直就是八分相似,只不过白玉堂较白锦堂还略显稚嫩而已,便问了句:“这位是?”   白锦堂笑道:“是舍弟,唤作玉堂,自幼不爱跟我跑生意,找了几个结拜兄弟住在陷空岛,难得才回来看看我这个孤家寡人……玉堂,这位是八爷。”   白玉堂虽然心高气傲,但是也知道哥哥的那些朋友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行了个礼并未多话,他自然不会想到眼前这人会是当今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八贤王。   “玉堂,白玉堂……”八贤王念叨了几遍名字,突然问道,“听说陷空岛有五鼠,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莫非令弟就是?”   白锦堂笑道:“让八爷你见笑了,舍弟的外号便是那‘锦毛鼠’,陷空岛的老幺。”   八贤王顿觉有趣,说道:“可巧可巧,看令弟这气度,样貌,身段,跟那新封的‘御猫’可真是绝配。”   白玉堂本来对两人的谈话漠不关心,但一听到他们刚刚谈及“五鼠”正有些得意,又突然多了个“御猫”,顿觉不爽,谁不知道这鼠跟猫是天敌呀!而且,这几年他们陷空岛的风头正劲,就算是京城也传得家喻户晓,封什么不好,偏要封个猫,这不摆明了挑衅他们陷空岛五鼠吗?   想及此,他皱着眉问道:“御猫?”   白锦堂解释道:“是个跟你一般大的少年,名叫展昭,不过人家成名可早,小小年纪就有了‘南侠’的称号,现下更是成了包拯包大人的得力助手,前几天殿前献艺,皇上钦封了他为‘御猫’,司四品带刀侍卫。”   白玉堂冷冷一笑:“好好的‘南侠’不做,去给人当个侍卫,好笑!还在殿前戏耍给人看,有甚本事敢居‘御猫’之名。”   白锦堂笑道:“人家就是本事比你好呀,不然你也让皇帝给你个封号看看?”   白玉堂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屑。”   白锦堂又道:“其实是怕自己打不过,折了面子吧?也对,毕竟人家是猫,你是鼠,生来只有鼠怕猫啊~”   …………   两兄弟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得吵了起来,一旁的八贤王听了一会后,忽然说道:“既然如此,白少侠也不用不服气,你便上京试一试那御猫本事如何?看他当不当得起这御猫之名喽!”   白玉堂想了想道:“如何试?”   八贤王笑道:“那展昭是个谦谦君子,你若无事想要找他比武他定然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了,他可能也随便应付应付,输于你了事,不动真格,你若真想知道他真本事,我倒是有个法子。”   一旁的白锦堂邪邪一笑,白玉堂并未看见,还很专心地问了句:“什么法子?”   “那展昭现下既然是朝廷的人,那势必得为朝廷办事,呐,我晓得八王爷府上有一个宝贝名叫‘冰粼玉如意’,你若将此物取来,并放言要找展昭比试,输了便原物归还,八王爷定然会让展昭出战,届时你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得跟他比试,且你这么一闹,肯定弄得京城沸沸扬扬,到时候你赢了展昭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那只猫不是你的对手了?”   白玉堂一听顿时觉得很有道理,是个妙计,便说道:“我看那只猫也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他若敢应战,便先让我几位哥哥试试,若连我几位哥哥都过不了,也不必我来出手了。”   话落,转身就要出门,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白锦堂说道:“秀秀嫂子让我跟你说,这酒现下已是最佳的时候,让你别放太久,尽早饮了……我先回去了。”   交代完他就离开了,一旁八贤王见白玉堂走了,笑着说道:“令弟这脾气我甚是喜欢,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白锦堂摇了摇头,说道:“这次也是有劳八爷替我管教一下了。”   八贤王点点头,笑道:“如此我便先回京打点了,啧啧,没想到这么快又有好戏可看,这出鼠猫斗你不跟着去瞧瞧?”   “手头还有些事,近来是跑不开了,不过八爷居然这么看好那只猫,有机会我一定得去会会他,八爷看中的人,绝对是人中龙凤。”   八贤王“哈哈哈哈”笑了几声,迈开脚步就走了出去,老远才背着身子又说了句:“令弟也是人中龙凤,那两人果真是万分相配的。”   见八贤王走了,白锦堂笑笑,正打算起身,一旁的老管家突然说道:“大少爷,放着二少爷这么闹真的好?”   “这臭小子近几年脾气越来越臭,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已经渐渐开始不把我和他那几位结拜兄弟放在眼里,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教训教训臭小子,现下既然八王爷肯出手替我管教,我自然乐得出手。”   “可是,那毕竟是京城啊,天子脚下,只怕……”   “我与八王爷结交多年,他的处世为人我清楚得很,让玉堂受点苦头吃点教训也是为了他好,你不用担心,我刚才并未开口请他帮忙,只是话里行间随意跟玉堂争执了几句,可八王爷就明白了我有心想要教育教育玉堂,这才出手帮我,且八王爷有分寸得很,你瞧他说让玉堂是盗宝,明明他八王爷符上最宝贝的应该是那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金锏,可他偏偏说个什么冰粼玉如意,由此可见此人心思缜密,即便玉堂真有些什么事,他也定能全然摆平。”   那老管家想了想,点头道:“是老奴多心了,希望二少爷经此一役,能收敛些脾性,这样老爷也能走得安心。”   白锦堂点点头,难得的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很欢乐,噗 第75章 白马赤马   我们的白五少就这样回了陷空岛, 回去的路上到处都在听别人说什么“御猫这,御猫那”,听得他耳根都发疼,等他一到陷空岛卢家庄, 就听见他三哥徐庆那个大嗓门在振聋发聩得喊:“管他什么金猫银猫还是玉猫, 我们五兄弟还怕了他不成, 大哥,只要你肯点头, 你三弟我立马到他展昭门前锤他两锤,问问他还敢不敢当这什么什么猫的!”   “老三,就你这连名字都没听清的, 还想上门找人算账?人家那是御猫,是‘御赐’的御,不是那‘璞玉’的玉,懂不?”   这调笑的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韩二哥韩彰了。白玉堂这几位兄弟里,最谨慎最有担待的便是大哥钻天鼠卢方,也是这陷空岛卢家庄的本家, 年纪也是最大,最镇得住兄弟几人的也是他, 尤其是他那位夫人——闵秀秀,简直比这位大哥还厉害,岛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对这位大嫂不服的, 不过也是,陷空岛所有人的衣食住行闵秀秀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吃的菜,酿的酒, 做的衣,恩,用二哥韩彰的话来说:嫂子做的菜那能羞死御厨,酿的酒能馋死神仙,做的衣那是千金不换,能娶到嫂嫂大哥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世界。   对此评价白玉堂绝对深表赞同!连带着后来那只猫也跟着他上岛蹭吃蹭喝,刚开始还小别扭不好意思来着……   至于这二哥,因善打毒药镖,会挖地雷,人称坼地鼠韩彰,不过韩二哥除了这些,最厉害的本事是看人,眼睛那叫一个毒,老道啊,你只要跟他说上一会话,基本上他就能摸得你透透的,凭借这本事,陷空岛的生意全是韩二哥来打理,一个字“精”,从来没做过亏本生意,脑袋瓜子简直就像是为了赚钱而生的,反正白玉堂自打认事以来,从来不缺钱花并且对于挥霍这种词根本没有概念,因为他每天都在挥霍,习以为常了,直到认识那只猫以后,经常被他不冷不热得鄙视他才后知后觉……   徐三哥徐庆,铁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排行老三,人称“穿山鼠”,力大如牛,徐老三也是五鼠之中最为莽撞冲动的那一位,经常闹出不少笑话,不过也绝对是最讲义气,最顾兄弟情谊的那位,因着性子老实冲动,总是被排行老二的韩彰戏耍调笑,几乎已经成了陷空岛的一道风景线,徐庆说几句,韩彰就能损他几句,不带重样的。   老四蒋平,擅长游泳,能在水中潜伏数个时辰,并能开目视物,在水中来去自如,因此得名翻江鼠,老四性子机灵,会做人,也是五兄弟之间的和事佬,平时老二老三有个什么矛盾的,都是他来摆平。其实要真说起来白玉堂跟他四哥的感情应该是最好的,虽说几位哥哥嫂嫂都很惯着宠着白玉堂,但这四哥除了惯着宠着还经常跟白玉堂比试切磋,从小比到大,可以说白玉堂的起步功夫都是跟着蒋平学的,且小时候是蒋平占上风,等白玉堂稍稍大一些,蒋平就力不从心了,然后就叫了徐庆一起来,再接着是韩彰,最后连着大哥卢方四人联手都已经不是白玉堂的对手了,这五弟总是跑出岛去玩也不知是跟谁学了功夫,厉害得不得了,几人都是拿白玉堂没办法了,唯独老四蒋平勾着白玉堂的肩膀,笑眯眯得说道:“五弟啊,功夫咱就不比了,我们去游泳玩儿?”   白玉堂就怂了,一怂就出岛,一出岛就弄得外面惊天动地,所以陷空岛五鼠,名声最大的还是白玉堂,功夫最好的也还是白玉堂,他本就心高气傲,这些年的顺风顺水,江湖上的阿谀讨好,让他也渐渐变得飘起来……   这会儿白玉堂一进门,正巧面对着他的老三徐庆看个正着,一嗓子就喊起来:“五弟回来得正好!你说,那展昭平白无故封了个什么御猫的称号,这不是跟我们五鼠过不去嘛!你说我们不去会会他,别人还当是咱怕了他!”   一旁老四蒋平拍了拍老三的肩膀,心平气和道:“要我说吧,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好歹我们五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现在道上的人都在看我们好戏,咱要是不给点什么动作还真挺没面子,大哥你说是吧?”   卢方摸了摸下巴处的胡子,看了眼白玉堂,说道:“南侠展昭做了官府的人,本身江湖人为官就为我辈不齿,但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无所谓,更何况包大人美名在外,我们也无话可说,可偏偏他被那皇帝封了个‘御猫’,现下整个江湖都在传我们被那猫压了一头,若不是这些人瞎起哄倒也算了,只是这关乎我陷空岛颜面,委实难做……老五,你说呢?”   白玉堂看了看几位兄长,说道:“便闹他一闹。”   “哎哟,”老二韩彰笑道,“老五居然想闹,少见少见,看来这路上也是被‘熏陶’过了,怎样,那猫还让你上心了?也罢也罢,我本来是想劝大家别参合这事,等这封号的劲头一过也就是了,不过既然连老五都说要闹,我们陷空五鼠也是好久没有一起大干一场了,要闹便大胆得闹上一闹吧!”   “哈哈哈哈哈,闹他个天翻地覆!”   “闹,别让人小瞧了我们去!”   “好,要闹便闹!”   ……   这头五鼠已经打算好了要去京城闹上一闹,而另一头展昭却是被包拯派出去查案子,正巧不在京城,这一路他也是听了好多关于自己新得的称号跟陷空岛五位岛主的名号起了冲突的事,心想着江湖人都看重面子,也不知这五位岛主性子如何,若是他们听了不以为意,置之一笑那是最好,假若真的来找自己,那自己便认输就是了,既然都归顺了包大人,还是少惹这些事为妙,就如八贤王说的,侠者,也免不了夹起尾巴做人啊……   一日展昭骑着马路过松江,突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跟着,一回头就看见一匹毛色纯白的马儿正跟着自己的坐骑絷火凌走着,展昭停它也停,展昭走它也走,但见马背上没有人,却是装着一副华丽出彩的马鞍,展昭不免有些好奇,下马走到那匹白马面前,那白马见了他也不怕生,蹭了蹭展昭后特别趾高气扬得打了个响鼻,展昭摸了摸马,又掰开马嘴看了看牙齿,那马见展昭正在看自己,忽然就引颈长嘶,展昭只觉声音洪亮,如大钟石磐,不禁感叹这马定是神驹,也不知怎么会突然跟着自己来到这里……   正看着马,老远处有一下人打扮的小厮气喘吁吁得追了过来,一路还喊着:“哎呦我的祖宗啊,你可别瞎跑了,你跑丢了五爷可饶不了我啊!”   那马一见小厮来追自己,越加得高傲起来,踩着前蹄把地面震得咯咯响。   展昭将马绳牵过,笑眯眯得看着来人问道:“你家的马呀?”   那小厮跑到跟前,喘气喘了半天才回道:“是……是我家五爷的马……”   展昭摸了摸马脖子,颇是感慨得说道:“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呀!”   “那可不,”小厮很是神气得说,“这逐渊雪可是我们五爷从西域的死亡之海驯服带回来的,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五爷可宝贝着呐!”   展昭拍拍马背,那白马打了一个响鼻,径自朝着展昭的絷火凌走了过去,展昭那坐骑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俗话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展昭这马便是绝世神驹赤兔的后代,那白马似乎有意挑衅展昭的马儿,一直围着他打转,展昭的絷火凌却是温吞得很,见那白马过来也不急不躁,一副我管你是谁的模样……   那小厮见了白马的模样,一副很惊讶的表情道:“今儿个真是奇了怪了,这马被五爷养得可刁,平时对其他的马那叫一个不屑,别说马了,除了我们家五爷,其他来个什么人都不让碰不让摸,凶得很,连五爷那四位大哥都不让碰,其他人想要摸都得挨他踹,我还是因为喂了他好些年他才搭理得我,可刚刚公子摸他拍他都没什么事,现下还跑去逗公子的马,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展昭抓抓脸:“可能我长得比较招他喜欢?”   那小厮啧啧了两声:“刚才没仔细看,现下看了看,公子您这马,也绝非凡品啊!”   话落他绕着展昭的絷火凌走了两圈,说道:“我相马多年,看不走眼的,公子您这马,可是名马之后啊!决然不比我家五爷的逐渊雪逊色……”   他这话一说完,那白马好似听懂了一般,突然就一下顶了上去,把那小厮给顶得哇哇叫:“哎呦,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大马有大量你着什么急呀!哎呦,疼死我了……”   展昭见这白马颇通人性也觉得好笑,正有意想要问问究竟是谁家的马儿,自家的絷火凌却是有些不耐烦得咬了咬他的衣服,然后摆摆头,示意他走人。   展昭一想也是,毕竟自己是出来办案的,耽搁太久时间也不是,便上了马打算离开,正打算跟那养马的小厮拜别,就听见那小厮对着那白马说:“过会儿五爷就来了,马上就带马大爷你啊去京城溜达溜达,可有得你显摆!嘿!”   边说就边拉着马走人,末了他想起展昭,又急忙回头朝展昭挥手道:“这位公子,多谢你刚刚帮我拉马了,我家五位主人就快上京,便不多留了,就此别过!”   展昭点头与他道别,心道既然他们要上京,指不定自己回去还能遇着他们,有缘再聚吧!   他却是怎么都想不到,人家正是冲着他而去的…… 第76章 二哥韩彰   几日后, 展昭处理完了事,想到此处离陷空岛很近,便有心想要上岛拜访一下几位岛主,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 赵虎便是骑着马, 呼哧呼哧得找他来了。   展昭一见赵虎赶得那么急, 就担心开封府有事,还不等赵虎喘口气说话就急忙问道:“开封府出事了?”   赵虎见了展昭, 一下就拽了展昭的手往外拉:“头儿,赶紧跟我回去!!咱开封府……啊,不, 整个京城都出大乱子了!!!可不得了!!!”   “什么乱子?”   赵虎抹了一把汗:“咱边走边说吧,再不回去也不知那几只老鼠要闹出什么样来!”   展昭就这样被赵虎拖着走,一脸的莫名其妙,结果路上才晓得,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来那陷空岛五鼠真的看不惯他御猫的名号,闹上京来了, 这一来就上八贤王府上盗走了据说是八贤王非常宝贝的冰粼玉如意,要约展昭出来比试, 如果赢了他们五鼠,宝物就原物归还,他们道歉并承认展昭的名号, 若是赢不了,那东西也别打算要回去了, 展昭还得拜服他们,说自己不如五鼠……   展昭想了想, 特别好奇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八贤王他有这么一个宝贝的玩意?”   赵虎楞了下,缓了缓才答道:“头儿你的关注重点果然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不过我听八王爷跟咱家大人说,那什么玉如意有抵暑的作用,夏日头放在屋子里,整个房间都凉爽舒适,要是将什么瓜果蔬菜茶水置于它旁,不消一会儿就能变得冰凉凉好滋味了,王爷说他们全家老小一刻都离不开它,都直接上咱开封府找大人喊你回来了。”   展昭:“……”   展昭还在纳闷,赵虎又接着说道:“那五鼠知你不在京城,为了激你回来,第二日又是神不知鬼不觉得盗了刘太后的麒缵月明珠,听闻那可是刘太后最喜欢的一顶凤冠上的明珠!太后那叫一个心疼啊!也是一直追着大人赶紧找你回来!”   展昭“哦”了老长一个音,有些安慰得说道:“那五鼠虽然有些肆意妄为,倒还算闹得懂事,就这两样物什听着了不起,其实对八王爷和刘太后来说,也不过是凤毛麟角,不值一提。”   赵虎叹了一口气:“头儿,你有所不知,包大人之所以这么八百里加急得让我赶来找你,是因为那五鼠扬言若你再不出现应战,他们就要去开封府取尚方宝剑!”   “什么?”展昭大惊道,“太胡闹,尚方宝剑怎么能随意乱动!”   “可不是,现下大人已经派了重兵看守,但是头儿你不在,我们实在是没那底气啊,只怕那剑有个什么闪失……”   展昭皱皱眉:“离你出来已经几日了?”   “约是两日了吧……”   展昭摇了摇头:“那看来剑也是凶多吉少,尚方宝剑原本无人看守,亦无人知晓藏身处,大人不晓得那五鼠的武功,重兵看守非但防不了他们,反而等于告知了他们藏剑所在。”   赵虎一拍大腿:“糟糕!岂非引狼入室?!”   展昭不说一字,只是催快了身下马的速度,絷火凌瞬间火力全开,甩开赵虎的马儿一大截,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赵虎催着身下的马,想着有些东西就是不可同日而语,也是有些心塞。   展昭快马加鞭赶回了开封府,还未进门就听到衙门里的人对着他大叫:“展大人啊,您可回来了!!!我们开封府上御赐的尚方宝剑被盗啦!!!”   展昭心想还是晚了一步,只得问道:“何时被盗?”   那衙役回道:“也就是昨晚上的事儿,大人安排的那些个人根本挡不住他们啊!”   展昭略是无奈:“我去看看现场。”   一去到放置尚方宝剑的房间,便看见包拯和公孙策正在里面,见展昭回来,包拯是一下舒了一口气:“展护卫你可回来了……”   展昭朝包拯行了礼:“属下办事不周,听闻尚方宝剑已被盗走?”   一旁的公孙策说道:“他们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留书约你明日午时在玄武校场决斗呢。”   话落,公孙策塞了一只小玉鼠在展昭手中,那玉鼠雕刻得活灵活现,嘴里还叼着一张纸片,上面正是五鼠给展昭决斗的留书。   展昭无奈道:“我本无争斗之心,只是这名号已给,总不能让皇上收了去,若他们真这么想赢,我输与他们便是……”   公孙策道:“现下也非你说输就能输的,你若输了,暂不论八贤王和刘太后的物件,那尚方宝剑拿不回,我们开封府所有人的人头可就有危险了,皇上跟八贤王不同,八贤王他玩得起,皇上他可不是玩得起的人,而且皇上最热衷的就是迁怒……唉,你只能尽力而为了。”   包拯道:“展护卫,你可有胜算,几分?”   展昭摇摇头:“按我师父之前的说法,这五位岛主的武功都不错,但属下尚能应付,不过那锦毛鼠白玉堂的路数比较特别,应是在其余四位岛主之上,若与我相比,可能要视双方的武器而定。”   包拯摸着胡子深沉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不耻下问:“何意?”   一旁公孙策解释道:“就是说我们家展昭跟一二三四打不成问题,但是跟老五水平相当,赢不赢的要看双方武器,哪个牛掰哪个就能赢,明白?”   包拯感叹道:“啊,原来如此,我本想说他们几人能在宫中以及本府处来去自由,本事确实非同寻常,展护卫若有办法能将他们招安,我也好向皇上求情……否则,怕几位义士将来命途堪忧啊,毕竟这尚方宝剑非同儿戏,皇上定不会简单放过他们。”   公孙策白了包拯一眼:“操心别人之前你还是先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前途吧,展昭若是不敌他们,明儿个你不是人头落地,那就是得回家卖红薯了!还想着招安,啧啧……”   包拯被公孙策呛到,咳嗽了两声,拍了拍展昭的肩膀背着双手走了。   公孙策看了看展昭,说道:“你别听大人的话,只管应付那五鼠即可,至于五鼠在这事之后会怎样,有老狐狸担着,没事。”   “老狐狸?”   公孙策一本正经:“把你拐骗来的那只。”   展昭瘪了瘪嘴:“看来这事没这么简单……”   “你没瞧见咱大人他丢了尚方宝剑还没咱家厨娘显得着急吗?”公孙策朝包拯离开的方向瞧了瞧,“老狐狸跟大人一准在盘算着什么……”   展昭:“……”   两人站在门口。   隔了一会,展昭摸着下巴自圆般说了一句:“或许大人真做好回家卖红薯的打算了?”   公孙策:“……你是认真的么?”   ……   翌日,展昭正擦着自己的巨阙打算等下出去应战,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道:“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啧啧,好一把上古八荒名剑巨阙。”   展昭推门而出,就见屋外院子里坐着一个人,约莫三十岁出头,头戴纶巾,身材匀称,衣着倒是一派斯文有礼,很考究的样子,但眼神却很是老辣奸猾。   展昭微一沉吟,便拱手有理道:“韩二岛主,有礼了。”   来人正是坼地鼠韩彰,见展昭一下认出了自己,那韩彰笑了起来:“好个御猫,你怎知我便是韩彰?”   “早闻五位岛主性格迥异,大岛主忠,二岛主精,三岛主壮,四岛主灵,五岛主俊,韩二岛主是五人之中最精于算计,深谙世事,这个点会出现在这的,定然便是韩二岛主了。”   “好好好,你的性格我很是喜欢,我那四位兄弟都过于冲动,你要落在他们手上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展昭笑道:“看来二岛主今日是不会为难在下了。”   韩彰摆摆手道:“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其实哪来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五兄弟里我武功最弱,并非是你对手,要我看,也只有我家五弟能与你一较,我是不会趟这浑水,现下也不过是来看看鼎鼎大名的南侠展昭究竟如何,嘿,打探打探敌情罢了。”   展昭抱拳道:“展昭并非想与几位岛主争那名位,这御猫之称也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得罪了几位岛主也并非出自展某人之意,二岛主若能劝得住其他四位岛主,展某感激不尽。”   韩彰摇头道:“刚刚夸你聪明,怎地现下又如此天真,你这仗啊是在所难免,但是呢,你现在该操心的并非这一仗……”   展昭笑着接了一句:“二岛主说得有理。”   韩彰摸了摸自己脑门:“你这小子,我还没说呢,怎就知晓我说的有理了?”   展昭道:“既然这仗在所难免,那我在意的就并非输赢了。”   “哦?那你在意什么?”   “有些人打一架就成了仇人,世世代代警惕对方,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生吞活剥,可有的人呢,打一架却成了朋友,海内知己,天涯比邻,谁不想多交些朋友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猫!果真是聪明绝顶!” 第77章 鼠猫之争   到了约定的时辰, 展昭去了玄武校场,一进去便是有些头皮发麻,这校场平时连个鬼影都没,今儿个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的全是来看戏的人, 有些个头不高的还自带小板凳, 站那仰着个脖子, 大伙一看到展昭出现,那叫一个欢呼雀跃,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儿是要成亲还是咋滴……   进了校场反倒不见五鼠的影子,展昭暗叹了一声,想起昨儿个二岛主跟自己说的话, 心道这五位岛主为了给他这只“御猫”下马威也当真是不遗余力。没办法,展昭只能等着,过了一会,他发现王朝马汉, 张龙赵虎这群家伙也一个跟着一个得溜了进来,见展昭看到自己,个个激动得挥舞手臂, 就差没大喊“头儿我们来顶你啦!”   展昭扶额,又隔了一会, 包大人跟公孙策也一起进来了,包拯一本正经得朝展昭摆了摆手,一旁公孙策一脸不情不愿跟在他身后, 摆明是被包拯死皮赖脸拖过来的,展昭吐了一口气, 结果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让他立马有了飞奔回家的冲动!   老狐狸八贤王居然也来了!!   展昭那个郁闷,老狐狸你怎么这么空, 叫什么八贤王,改名叫八闲王得了……   正在心里吐槽,忽觉有人朝自己袭来,展昭急忙飞离自己原先的位置,刚一走,便是两把大刀“铿”得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只见一身材壮硕的男子提起双刀,瞪了眼展昭便是二话不说又提刀砸来。   展昭也不废话,打!   “我三弟这个人呐,就是一根筋,又直又憨,你要对付他容易,只要你不出什么阴招损招,实打实赢了,他自然甘拜下风。”   展昭的武功路数向来是以“巧”著称,轻灵又洒脱,比起三岛主徐庆那笨重又迟钝的打法自然是更加令人赏心悦目,周围的人亦是一片称赞,亦如那二岛主韩彰所说,徐庆绝非展昭的对手,与展昭交战不久便是败下阵来,最后被展昭一下打落了双刀。   展昭将打落在地的双刀还予徐庆,拱手道了一声:“承让。”   那徐庆接了刀,叹了声:“年纪轻轻功夫倒是真不错,难得啊难得!”   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人笑着说了句:“嘿,三哥你歇着,我来会会这只御猫!”   “我那四弟,水上功夫一流,但是陆地上他也讨不得什么便宜,你要赢他不难,只要别被他牵制拖进水里便成。”   想到二岛主的话,展昭还是倍感宽慰的,因为展昭不会水,若不是那二岛主提点着,被四岛主蒋平引入水中,那便是不打也输了,这校场旁边正巧有一条河,那四岛主果不其然几次想将展昭引入河中,展昭也是不急不躁得每次都将他绕回来,也不下重手,就是不疾不徐得干耗着,几回合下来,那四岛主渐感吃力,直接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陆上我不是你对手,水里你不是我对手,可惜我没那本事逼你下水,大哥,还是你上吧!”   话落,展昭就看见一长发髯须的中年男子,对着他持剑有礼道:“素问南侠武艺精湛,在下陷空岛卢方特来赐教。”   展昭回礼道:“卢岛主,有请。”   两人同是使剑,然而卢方已步入中年,身型不较从前,略微发福,因此不似展昭那么轻盈,但毕竟功底深厚,在江湖上也是高手级别,展昭自然是不敢轻敌,更何况对方前辈,展昭对江湖前辈向来敬重有加,不管对方武功是弱是强都不敢怠慢丝毫。   十几回合下来,展昭已经完全摸清了卢方的武功套路,这时候完全已经可以胜过对方了,但展昭却依然稳扎稳打,外行人看来似乎两人焦灼得紧,不相上下的样子,但其实内行一看就明白展昭是没下重手,处处谦让,真早说的话,这种打法因人而异,脾气直爽暴躁的会觉得对方看不起自己,但是相反如大岛主卢方这种有自知之明又心思多的就会清楚得明白对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一个江湖上打拼了那么多年一直高高在上的前辈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直接打趴下了确实挺难看……   恩,卢方在脑子里点点头,不骄不躁,明理懂事。   所以再两人又战了一段时间后,卢方便是收剑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胸襟气度,厉害厉害,我自愧不如,你若能打得过我五弟,这御猫之名吾等再无异议。”   一旁的包拯说道:“展护卫这样连战多人真的不打紧?”   公孙策白了他一眼:“你见那猫大喘气了么?人压根都没拿出真本事就等着那白玉堂来较量好不?”   站在两人身旁的八贤王笑道:“要我说我那皇侄儿取名也真没错,这展昭阿,就跟只猫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公孙默念:没错,你也就跟只狐狸一模一样!   开打之前,展昭一直没想过白玉堂长什么样,虽然有听闻说锦毛鼠白玉堂长得俊美无比,是人间极品,不过展昭始终想象不出一个大男人能长得多好看,更何况他自己觉得自己也就长得那样,但是江湖上的人却都传他展昭长得一等一的俊俏,而且越传越离谱的都有,所以说,每个人见地跟看法不一样,表达方式就不同,你觉得对方普通,指不定别人都觉得那是天仙呢……   展昭正想着,恍惚间,一个一身白衣的“天仙”就一下落地立于场地正中,那一袭白衣,飘逸绝伦,来人手中的剑影一晃,展昭就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被晃到了……   诚不欺我也!   展昭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明白了坐井观天,自大无妄时突然被人狠狠一下抛出井外的感受,这种绝色,怎么就长成了一个男人?这要是女人长这脸,那就该祸国殃民了……啧啧……   其实展昭在感叹白玉堂的同是,对方对他亦是作了一番比较,白玉堂之前有些过傲,所以展昭在与他几位哥哥较量时,他并无观察,想着当官的都一副腐气,一旦进了,就终身沾染,躲都躲不了,何况这展昭也不定能敌几位哥哥,所以干脆连面都不露,直到他大哥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上去的时候,他才有些恍然,一跃而入后便见到了明明身着暗红色官服,却不染丝毫官场浊气的展昭。   白玉堂有些意外,虽然早有耳闻这展昭与他一般年纪,但一直以为入朝为官的家伙起码都带有些迂腐呆板,可这只猫完全没有,那眼神,那笑意,一看就让人觉得舒服、喜欢,干净透彻又带点狡黠慧洁,令人心生好感,想要亲近……   就好像,一只聪明绝顶的猫儿一样。   不得不说,白玉堂从小到大,头一次对人产生想要主动亲近的感觉。   不过,架,还是要打的,白玉堂亮出了手中的清剑,这剑的质地极软极薄,轻轻一晃便有素风之音,软归软,却是极为锋利,亦是难得一见的好剑。   展昭见对方已经起势,也是不敢忽视,手中的巨阙似感战意,嗡嗡鸣响!   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迫切感,仿佛置身于千钧一发的古战场,蓄势待发的紧张氛围铺天盖地!   白玉堂的剑似墨如影,点滴之间,铺垫晕染而开,弗如水墨侵韵散开,延绵纷长,及过处,残留如水幻影,飘得令人炫目……   展昭的剑极快极真,快到人眼睛都有些赶不上他出剑的速度,而真的又仿佛每一剑都身临其境刺在所有人面前几尺之内,令所有观战之人都被这剑气逼得退开数步。   高手之间的较量,往往只是短短数招便让人感觉如过一世,而展昭与白玉堂在数招之后一下子进入了无我状态,仿佛身旁的人都不再存在,彼此眼中只剩下与对方的较量争斗。   这番打斗,两人皆是大快淋漓,真正是遇到了难能可贵的敌手不分上下!而周围的人除了心绪澎湃亦是亢奋得发不出声来,仿佛谁若是发出一声,就会打扰这两位高手之间的对决!   兵刃相见,巨阙与清剑相抗,剑身相抵,随剑擦出星火,展昭俯身跨脚一个漂亮得横扫,两剑相交之后,忽然如戏法般一下,巨阙飞将脱手而出,须臾间,又被展昭另一手接握挡于身前硬是扛下白玉堂如影随形的攻势!   众人皆在心中大赞一声:好!   两人相灼不下,这校场俨然被置于水火交融之境!   两人亦是对彼此另眼相看,然而上古巨阙毕竟是八荒神器,经久不衰,而白玉堂手中的清剑虽是好剑却难持这高负荷的状态,百招之后再一次的格挡下,竟然应声而断!   只听得“撕拉”一声,展昭因打得太过痛快收势不及,瞬间将自己的剑削入白玉堂的左肩上!!!   红血白衣,触目惊心!   展昭大惊,忙是伸手扶住白玉堂,抽剑后接着快速点了白玉堂肩膀几处大穴帮他止血,校场内顿时一片慌乱,白玉堂的几位哥哥一下子围过来关心白玉堂的伤势。   “玉堂,你没事吧?”   “五弟!”   ……   白玉堂定了定神,示意几位哥哥自己没事,接着扔了手中的残剑,挣开展昭后扶着自己的伤口站得笔直:“猫儿,你赢了,这名,你当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坐火车上拿着手机码字,我也是蛮拼的…_(:з)∠)_ 第78章 初识御猫   白玉堂一觉睡醒, 肩处还有些隐隐作痛,刚打算起身,有个人就一下冲过来扶着他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诶,白公子, 还那么早, 你受了伤就多睡一会嘛, 反正这是八王爷府,高床暖被, 舒服~想住多久住多久!”   白玉堂先是楞了一会,才想起来昨日比武输了之后自个儿居然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貌似浑浑噩噩得就被他们抬走了, 不过,为什么是八王府?   “哦哦,对啦,你是不是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在八王爷府?其实我也想不通那老狐狸到底想干嘛, 不过他说他跟你认识非让我们把你安置到这,不然我就带你回开封府养伤了,毕竟公孙先生在开封府, 有什么突发状况都方便应付……”   白玉堂看了看眼前一直喋喋不休的某人,顿了半日才说了一句:“我不认识八王爷。”   “诶?”   看着眼前人一下子愣住的表情, 白玉堂突然觉得原本印象中八股顽固守旧的官场中人似乎也有例外,比如这个南侠展昭。   确实,是个有趣之人。   想了想, 他又开口说了第二句话:“还有,别叫我白公子。”   难得他对一个陌生人会主动开口, 还说了超过一句以上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稀奇, 往常那些人,他连理都懒得理,可是一看到展昭,除了想要亲近,就是希望能更亲近……也是怪哉……   展昭眨眨眼:“那叫什么,白少侠?”   白玉堂颇是认真得思索了下,说道:“换个。”   “白五爷?白岛主?五岛主?白少爷?白五少?”   白玉堂皱了个眉:“别人叫使得,你这么叫我听着别扭。”   展昭乐道:“素来听闻锦毛鼠白玉堂冷若冰霜,桀骜不群,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这哪是传说中的高冷美人呀,分明是只矫情老鼠嘛!”   哦,白玉堂头一次听到有人敢用“矫情”这个词来形容他,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要换了以往,陌生人敢这么当他面说的,基本就没活路了,不过今儿个他心里不但没气,还觉得……挺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连带着肩膀上的伤也不怎么疼了……   “你这猫儿,看来嘴上功夫也不弱嘛。”   展昭道:“看你精神头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等下先服一帖药,你现下失血过多,得补补元气再说,等你服了药我就去告知你那几位哥哥你无大碍,不然他们非把我切了不可。”   白玉堂道:“我那几位哥哥深明大义,这场比武又是我们挑起的,刀剑无眼,即便我死在你的剑下,他们也不会找你寻仇的。”   展昭去取了旁边一直帮白玉堂温着的药,又坐回白玉堂身边,用调羹搅了搅说道:“好好好,你们陷空岛五义各个义薄云天,倒显得我展某人小家子气了,来来来,五爷,我伺候您服药呗。”   “不用。”话落白玉堂就伸手打算去接,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一下皱起眉。   展昭笑着取了一块干净的丝帕搁在白玉堂颈下,说道:“五爷您就给个机会让我补偿下呗!”   白玉堂略显无奈得看了看自己颈上的帕子:“你这猫儿,莫不是把我当做三岁孩童了?”   展昭喂了一勺递过去:“五爷说笑了,哪家三岁孩子能长这么漂亮的,来,这药趁热喝吧。”   “改日我们再比一场。”白玉堂说着就喝了一口药,喝完这一口他就一脸苦像,等展昭递过来第二口,他便忍不住说道,“猫儿,这药忒苦了些。”   展昭立马换了个一本正经的表情:“乖啦,良药苦口。”   说完又是喂了一大勺过去。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勺一勺得喂着吃,直到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展昭回头:“八王爷……”   八贤王在门口看了看,微微一笑:“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白玉堂这才看清门口的那个人!   “是你!”   这不就是当初在他哥那怂恿他来挑御猫的八爷么!原来他便是八贤王?!   展昭本想行礼的,结果一听白玉堂的那一声“是你”立马调转脑袋问了句:“认识?”   白玉堂看看八贤王,又看看展昭,半天吐出四个字:“始作俑者。”   八贤王见白玉堂认出了自己,在那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白少侠居然还认得本王,也算是本王的荣幸了。”   展昭本来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一听白玉堂说的始作俑者,再一联想八贤王的为人,也就大致明白了一二,心道,我说这老狐狸忽然莫名其妙的去关心一个什么玉如意,果然是另有图谋,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老狐狸是始作俑者,那五鼠闹东京留下的这烂摊子就让他来收拾吧……   白玉堂又开始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八贤王走进来之后,看了眼展昭手里差不多已经喂完的药,说道:“苦不苦?”   白玉堂没说话,展昭点点头。   八贤王找了个凳子坐下,又接着问道:“呐,药这么苦,为何我们都拼命忍着还是要喝完药呢?”   展昭答道:“自然是因为良药苦口利于病。”   八贤王笑笑,又接着说道:“展护卫说的没错,我们之所以明知道药苦却还能耐着性子喝,是因知晓这药喝了自能医病,只有懂得这果,才会循着这因。”   两人不明所以得看着八贤王。   隔了一会,八贤王又慢悠悠得说道:“但是呢,我们做很多事,往往不去考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鼓作气也好,受人挑拨也罢,凡做人做事一旦过于冲动了,总是忘了去思赋一下结果,而有时要来承受这结果的却并非只你一人,或连累家人,或牵连好友,这自然非吾所愿。”   展昭望了望身旁的白玉堂,明白八贤王这是在借机说理呢,便也默不作声,耐下心来听讲,一旁白玉堂先是皱着眉,但听到八王爷后面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是静静地不说话。   “老子曾言: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做人做事都不可太过,凡事收敛一些于人于己自然是有好处的,锋芒毕露不如韬光隐晦,两位都是绝世之才,也不用我这老人家说那么清楚了吧,有些事,你们心里敞亮,懂就行了。”   展昭恭敬道:“王爷所言甚是,展昭今日记下了。”   白玉堂沉默良久,说道:“此事确是我冲动了,我不怨别人,只是我那几位义兄是受我连累,若你们要罚,尽管罚我一人,莫不要怪责我几位哥哥。”   展昭看向白玉堂,朝他眨了下眼道:“说什么傻话,八王爷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搞定不了哪还配当这‘始作俑者’,是吧,八贤王殿下?”   展昭那句“八贤王殿下”说得一字一顿,八贤王无奈叹道:“瞧瞧,这果这么快就变成我来承担了,唉,为了锦堂我也是操碎了心。”   两人听八贤王这么一叹,知道五鼠这次的事虽然闹得挺大,不过某人摆平得了,也是松了一大口气,白玉堂这会儿才觉得自己过去都太过意气用事,显得幼稚了,也是唏嘘不已,不过一听八贤王说了自家大哥的名讳,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那个不着调的大哥给摆了一道?   八贤王起身道:“白少侠你先休息着吧,这八王府你爱住多久都成,啊,反正展护卫会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   展昭附和道:“对,想吃什么珍馐美味千万别跟王爷他老人家客气,王爷他有钱!”   说完就笑嘻嘻得跟八王爷打招呼示意再会。   八贤王嘴角一抽,迈步走出房间一步后,突然又折了回来,一脸恍惚得问道:“我说展护卫,有件事我一直有些不解……”   展昭眨眨眼:“何事?”   八贤王抱着个手,非常困惑得问道:“你喝中药的时候,都喜欢一勺一勺慢吞吞喝的么?”   “额…………”   展昭顿了顿,没想到八贤王会问这茬,忍不住心虚得看了眼白玉堂。   好吧,他承认自己为了好玩,故意整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冰山美人,没想到对方还挺配合得一口一口慢慢咽下了一整碗药……而且,好像,似乎,还没发现自己被整了……   可是这老狐狸,不是打算当场揭穿吧!喂!   八贤王做思索状:“本王怕苦,所以喜欢闷着头一口气将碗内的药喝了,像展护卫这样一口一口慢慢喝的,还真是……嗯,别有风味,特别,特别啊~看来下次有机会,本王也要试试……”   话落,八贤王自顾自迈步走了出去。   展昭端着碗,背对着白玉堂,突然自顾自说道:“哎,五爷该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帮你找些吃食去!”   接着拿着碗急匆匆得就要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屋内那人吼了一句:“你这黑心猫!给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 第79章 八王之托   “猫儿, ”白玉堂一边惬意得躺在床上吃着展昭一片一片削好递过来的苹果,一边特别漫不经心得问道,“感觉你当差挺闲的,天天都来八王府。”   展昭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为了你, 我把明年的假都先跟包大人预支了, 不过包大人没同意。”   “那你怎么……”   “所以他扣了我一个月的俸禄。”展昭说完给自己喂了一片苹果, “耗子你赶紧好起来吧,不然我下个月的俸禄也堪忧了。”   白玉堂看着展昭:“猫儿你很缺钱么?”   “啧啧, 不是缺不缺的问题,而是……额,反正你这样的一出生就掉钱堆里的公子哥不明白。”展昭皱着眉, 削了片苹果递过去。   白玉堂也不恼,接过苹果接着问道:“你不说我怎么明白,你若是缺银子便告诉我,我自然不会吝啬。”   展昭摸着下巴想了想, 还没说话,门口就有人一步踏入,洋洋洒洒笑着说道:“白少侠你有所不知, 展护卫缺的不是钱,你将来就会发现, 展护卫缺的,那是心眼。”   白玉堂看了看一旁因为被八贤王突然打断又被说缺心眼的某只呆若木鸡的猫,接过了他手中的苹果, 慢悠悠啃了起来。   很久之后白玉堂发现,他的猫儿, 确实,很缺心眼。   八贤王走了进来, 说道:“两位兴致不错,本王原还担心展护卫身为男子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现下看来,是本王多虑了,没想到展护卫也有如此‘贤惠’的一面。”   听到贤惠二字,咬着苹果的白玉堂在心里默默点了下头。   这几日在八王府,展昭日日过来,忙上忙下得服侍他,周道得让白玉堂觉得自己是不是讨了个媳妇了,想喝水,展昭吹凉了递过来;想吃饭,展昭立马去厨房挑菜色;想散步,展昭陪着他不厌其烦得在园子里绕……总之就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最重要的是,白玉堂非但没有反感展昭这样对自己,甚至,还有一些享受……   展昭叹了口气说道:“八王爷,您老人家不上朝,天天闲着跑来这边第一件事总是埋汰我。”   八贤王笑道:“此言差矣,怎么能说是埋汰你呢,本王分明是在夸你呀。”   展昭干笑了两声,说道:“那还真是要多谢王爷了。”   八贤王摆了摆手:“这倒是不必了,不过本王今日来倒是有些事要请两位帮个忙。”   “王爷请说。”   八贤王找了个凳子坐下,接着说道:“西夏的李德明就快要来觐见陛下了,本王听闻他此次前来会带上他的儿子李元昊同行……”   “李元昊?”展昭皱了皱眉,“倒是听公孙先生提起过,此子少年老成,精通汉、藏语言,颇具文才,先生说他文有韬略、武有谋勇,是个英才,不过西夏一向对我大宋亲和,每年的进贡也是从未怠慢,王爷突然提到此人,是何缘故?”   八贤王“啧”了一声说道:“据本王所知,西夏这些年固然对我大宋礼数周全,但却并非只对我大宋俯首称臣,对辽国他亦是谄媚依附,巴结奉承。”   展昭道:“当今天下宋辽最为鼎盛,西夏,吐蕃,回鹘领土疆域不值尔尔,对宋辽示好伏低,也是无可厚非吧。”   八贤王笑道:“非也非也,展护卫这可有些小瞧西夏了,这李德明虽然对我大宋和辽国低眉顺眼,但他暗地里却是一直伺机向西发展,依本王所见,吐蕃和回鹘不久便会是那西夏囊中之物,届时西夏在西方的势力一经突起,势必导致天下三分的局面,而我大宋若还不居安思危,被西夏亲宋的政策所麻痹,那西夏这异军突起的猛虎必然会生吞了我们。”   展昭被八贤王的话怔了下,他素来是没有接触过朝堂之事的,所以对这方面确实所知甚少,何况他眼下年纪也小,自然不如在朝堂上跌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来得深谋远虑。   一旁白玉堂见展昭楞在那里,便接话道:“八王这话应该跟那些朝臣分析吧,国家防范于未然我们这些子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八贤王道:“那些朝臣软饭吃多了,从未觉得自己是在养虎为患,反而劝着我那皇侄操心琉球高丽那些弹丸小国,他们拿着西夏进贡的奇珍,对西夏蠢蠢欲动他国这事却是视而不见,啊,民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猪油膏蒙了心了。”   展昭点点头:“难怪八王爷你不喜欢上朝,原来他们都不搭理你。”   八贤王摇头道:“非也非也,首先,他们不叫不搭理我,只不过是政见不合而已;其次,我之所以不去上朝,原因也是颇多,并非只是因为政见不合这一点,先帝允我可以不上朝这一点,一则也是在护我周全,二则是在防我不臣。我若不尊先帝旨意日日上朝,提议太多,那些别有用心的臣子会参我一本说我想要夺权;而若我日日上朝毫无建树,那些人则认为我昏庸无用,空占席位,所以呢,我不如学现下这样,只在有必要出现的时候出现,正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这么说,两位应该明白吧?”   “当官门道太多,怕是我一辈子都学不来,”展昭道,“不知八王爷到底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八贤王正色了下,说道:“想请两位帮我调查一下李元昊这个人。”   “李元昊?”   “正是,本王听闻那李德明已至知天命之年,身体常常抱恙,怕是撑不过几年了,若他死后,这西夏王位必然落入太子李元昊之手,也就是说,若本王所料无差,那我们将来要对付的便不是李德明,而是李元昊,本王听闻那李元昊比其父李德明更善于谋划,青胜于兰,若当真如此,此人必定是我大宋一大隐患。”   “那王爷需要我们怎么调查他呢?”   “据说那李元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若安排其他人去,本王担心弄巧成拙反而引起西夏不满,所以才想到了让两位帮忙,只需暗中观察此人,将他言行举止,以及你们认为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权欲是否膨胀告知我即可,届时我自然会想应对他的办法。”   白玉堂道:“王爷就没想过让我们直接杀了他?”   “万不可,”八贤王正襟危坐道,“若李元昊在我国境内遇害,那李德明就算再韬光养晦,都势必求助辽国,辽国一向对我大宋虎视眈眈,若此时出手,再加上西夏兵力,即便没有你死我活也势必导致我国大伤元气,劳民伤财不值当。”   展白两人默不作声,倒不是不情愿出手帮忙,而是因为两人都没想到八贤王如此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竟然早已为国为民深思熟虑良久,不禁有些佩服。   八贤王叹了一口气,略带愁容得说道:“这西夏啊,处理好了便能成为我大宋一大助力,若处理不妥,三分天下的局面也就不远了。”   然后他起身,又说了句:“不过,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八贤王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展白两人听完王爷此话皆有些唏嘘不已,他们自是没有想到,几年之后,正如八贤王所言,天下三分,三足鼎立,而西夏这猛虎的掌权之人,正是他们即将要会见的西夏霸主——李元昊。   (注:此段历史由于作者需要,有部分杜撰,时间也与史实不符,请勿深究,多谢) 第80章 西夏进贡   几日之后, 白玉堂的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余四鼠也都回了陷空岛,白玉堂因着八贤王的委托,留在了京城, 然后, 每日就缠着展昭, 展昭巡街,他也跟着一起溜达, 展昭回开封府,他也跟着去蹭饭,刚开始还只是蹭饭, 后来就干脆每次都推说时间太晚,留宿开封府,最早住的是客房,结果待了一晚上就以各种不舒服、不习惯、不开心的理由, 换到了展昭房里同住,你说住就住吧,只要展昭没意见大家也都没意见, 不过这两人就是不太平,都睡床上了还非要比试切磋, 整晚上都不消停,原本说好的就是坐床上拆拆招,但拆到最后就是飞檐走壁, 乒铃乓啷,搞得开封府大半夜的也是鸡犬不宁, 热闹非凡……   几天下来,开封府就没清净过, 大家刚开始还担心这两位冤家会闹得不可收拾,偶尔还有不怕死得跑出来劝劝,再到后来大家纷纷跑出来围观一下两人比武,叫个好鼓个掌,还有类似公孙策这样搬个板凳沏壶茶,嗑着瓜子翘起腿,看乏了就回去洗洗睡了的……到最后,大家都见怪不怪了,看到两人打起来顶多也就让个路,借个道什么的,都习以为常了,反正两人打半天就是分不出个胜负来……   这一日,终于到了西夏王觐见宋帝的时候,展昭早早就拽着白玉堂挑了得月楼临街的包间坐着,得月楼的临街是进京的必经之路,所以在这可以対任何进京的人一览无遗,两人已是来了多次,得月楼的陆掌柜対两人也算有些交情,每次都将最佳视角的位置留给他俩。   “猫儿,你觉得西夏兵力如何?”白玉堂拿着茶盏,看了看身旁一直探着身子往外张望的人。   “这个我倒真不清楚,不过若论实力,定然是不及我大宋的,”说到这,展昭忽然皱了皱眉,“只不过……”   白玉堂放下茶盏:“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听八王爷说,我们大宋一向是重文轻武,自开国以来上位者一直対武将的约束过多,武将不得志,无兵权,成天坐在府里没事干,直接导致我大宋文强武弱,这些年辽国兵强马壮,时不时小打小闹搅一下两国疆界地域,我们为保边疆稳固不得不年年给予他们岁钱,八王爷说这些都是大隐患,现下西夏还未壮大,依然年年向我们进贡,対我们俯首称臣,但若长此以往,怕是西夏也如同辽国一般,届时我大宋就当真是水深火热了……”   白玉堂冷笑道:“怎么得来的天下,自然害怕怎么失去。”   展昭道:“眼下朝堂里唯一有点实权兵力的也就九哥……咳,九王爷了,九王爷的赵家军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是绝対是一等一的精良,那些外敌也是惧着九王爷的赵家军不敢轻犯我大宋。”   白玉堂道:“这赵家,太防着自己的天下被偷,连自己人都防,九王爷虽然能征善战,但毕竟也只是一人之力而已,若真如八王爷所言,届时辽国,西夏突起,大宋就只有讨饶的份了。”   展昭咂咂嘴:“五爷说话还真是不留情,被五爷羞死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两人正聊着,忽然就听见城门口锣鼓喧嚣,一下子人声鼎沸起来,展昭急忙往外看去,就见一排西夏装扮的队伍浩浩荡荡走进城门而来,领头的是个精壮的汉子,长相不怎么出彩,不过看得出是个练家子,服饰装扮也甚是华贵,他身后是一顶漂亮的轿撵,里面坐着什么人虽然看不到,但想必也是大富大贵之人,这之后长长的队伍皆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   展昭看了会,说道:“看服饰跟年纪,领头的那位应该就是李元昊了,不过看上去好像也没八王爷说的那么神嘛……”   白玉堂好笑得问了句:“那猫儿你觉得看上去怎么样的才算神呢?”   “那当然是能长成白五爷您这样的天香国色呗!”展昭喜滋滋回了句,“就五爷您这长相,不神也得神呐!”   白玉堂面无表情点点头:“以貌取人到你这般地步的也是难得,居然还心安理得当上了四品带刀侍卫。”   展昭无视白玉堂的话,又朝那队伍看了一会,忽然就招手让白玉堂过来:“玉堂,玉堂,你快看,跟在那轿子后面骑马的几个人……”   白玉堂闻言,凑到展昭身旁往外一看,轻笑着说了句:“有点名堂。”   只见那华丽的轿子后面,不紧不慢跟着四个骑马的人,三男一女,那女子长相妖艳,身材丰灼,衣着暴|露,当街骑着马自然是吸引了极多的目光,她対那些炽热的眼光不但不恼,还颇是享受得笑着,还时不时与身旁的三位男子调笑,丝毫不介意自己被人品头论足。   “洛花尚月——柳棠菱。”展昭咂吧咂吧嘴,“洛花宫的首席弟子,使得一手好暗器,江湖上人称尚月狐妖,武功倒是一般般,不过暗器手段无人能及,是个狠手,就是风评不太好,没想到她居然投靠了西夏。”   “你怎知她是洛花宫的柳棠菱?”   “但凡是洛花宫的人,身上都会有洛芙花的纹身,身份越高纹身的花色便越复杂,这女子身上的洛芙花纹身如此繁复,定然是洛花宫的高位,听闻洛花宫首席柳棠菱除了暗器了得,还喜爱用鞭,看此女身上还带了条青藤鞭,想必应该是她了。”   白玉堂朝展昭看了看:“没想到你身在朝堂,心还系着江湖,柳棠菱这样的角色居然还晓得。”   展昭哼哼道:“那是自然,我不但晓得她,还晓得她身边那三个人是谁。”   “哦?”   展昭指指柳棠菱身旁的三人:“千金刀李子旭,擅使重刃,力大无穷,传闻能托举千斤重物;秋水扇姜逵,也是个高手,能将扇子这种靠巧劲的武器用的得心应手的,实属不易,还听说他从诗词里自创招式,风流写意又奇幻诡谲,极难対付;至于另外那个,便是凌波童子杜骁丰,听说他天生有缺陷,明明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依然只有十岁孩童般的身高,但是轻功了得,显少有人能及……还有传闻说他祖上是盗墓的,他自己也是个中好手……”   白玉堂挑了挑眉:“当真是小看了你这只猫儿了。”   展昭摸了摸下巴:“这几个人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怎么都投靠了西夏……”   “猫儿,”白玉堂看着四人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八王爷说西夏弄了个一品堂,专门在招贤纳士,培育属于自己的武士?”   展昭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都是西夏一品堂的人?”   “没错。”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两人正在议论,忽然楼下传来一阵笑声,只听得一个娇气的女声说道:“哟,楼上两位俊俏的小哥,莫非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轰动整个京城的南侠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   展昭朝楼下望去,就见那柳棠菱対着他们这边笑得那叫一个媚啊,旁边的人看她看得眼都直了。   展昭客客气气得朝她挥了挥手,回应道:“柳姑娘,久仰久仰。”   一旁的白玉堂冷冷看了他一眼,未置一声。   那柳棠菱妖笑起来:“这么客气定然不会是传闻中冷峻难处的白玉堂了,看来这位小哥便是南侠展昭了吧,长得果然不错,我啊,最喜欢如你这般鲜嫩的男子,等你柳姐姐办完了正事,再来找你玩玩可好?”   展昭这才想起这柳棠菱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实际上已经是年过三巡的妇人了,而且吧,天性风流,嗜好美男……咳咳,想到这,他刚想回话,一旁的白玉堂却是冷冷出声道:“你再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立时端了你的洛花宫?”   那柳棠菱笑得越加厉害:“哎呦,白公子这是在吃醋呢?”   她的话音刚落,白玉堂就弹了个杯盏过去,一下打中了她所骑马儿的头上,马儿一吃痛,登时乱踢起来,柳棠菱一下失色,急忙去稳住自己的马儿,瞬间狼狈不堪,身后的凌波童子杜骁丰一下飞至她的身后,帮她将马儿稳住,然后朝着展白两人说了句:“女人家家的不懂事,白五爷何必跟个妇道人家置气?嘿……”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展昭一眼,继续一言不发。   不过这一下也是惊动了整个西夏的队伍,一直领队的李元昊骑着马走过来,先在轿子前停驻了一会儿,接着变朝那四人走去,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那姜逵摇了摇秋水扇,悠悠然道:“无妨,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   一旁的千金刀李子旭也说道:“少主子,楼上那两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展昭和白玉堂,你一向广纳贤才,这两位的名讳不会不知吧?”   李元昊闻言,朝着得月楼方向一看,轻蔑一笑道:“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是两个小娃娃而已,有甚可……”   他的话还未说完,轿子中忽然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接着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元昊,不得无礼,还不快整顿好队伍,切勿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那李元昊似乎很是惧怕轿中的声音,也不再看其他人一眼,径直回了领队位置,一行队伍在他的带领下又开始朝着皇宫方向挺进……   展昭看着队伍离去,又是啧啧叹了两声,说道:“果然很是蹊跷啊!” 第81章 江湖排行   等西夏队伍过去之后, 展昭就立马一脸可惜得对白玉堂说道:“耗子你还真是不怜香惜玉,那柳棠菱虽然年纪是比你大那么一乃乃,可好歹也是江湖美人榜排位第七的人儿,啧啧, 这么欺负人家多不好~”   白玉堂先是沉默了一会, 突然道:“你居然还关心这种无中生有的榜?”   展昭摆摆手:“美人谁不喜欢呀, 再说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海了去了, 偶尔出来一些这样别出心裁,娱乐大众的小道消息,也无伤大雅嘛!毕竟茶余饭后, 也是需要谈资的嘛!”   白玉堂一脸无语得看着展昭,这种莫名其妙的榜,他的确是从来不关心的。   展昭笑眯眯道:“诶,你猜, 这榜上的第一名是谁呢?”   “没兴趣。”   展昭又甚是惋惜得叹了半天气。   “我还是蛮喜欢那个第一名的,不但人美,武功又好, 江湖地位高,跟我也算颇有交情……”   白玉堂原本无所谓的表情在展昭的喋喋不休下, 开始愈来愈冷……若冰霜。   末了,展昭还加了一句:“不如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不用了。”   展昭还要继续,白玉堂一下打断他道:“还跟不跟?”   展昭一下没反应过来:“跟什么?”   “李元昊。”   “噢……”展昭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接着说道,“不用了, 等他们进宫献完礼就是御宴了,这段时间八王爷都会在, 他自个儿心里有谱会留意,我们还是不要过多出现引起对方注意为好。”   “……”白玉堂不说话,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展昭看着他,忙问了句,“耗子,你去哪?”   白玉堂头也不回闷闷说了句:“回开封府。”   展昭眨了眨眼,心说这耗子怎么突然就晴转多云了,心情忽高忽低的,然后一低头看到一桌子还未动过的菜,又急忙喊了句:“耗子,你倒是先把账给结了再走呀!”   当然,展昭终究没等来某人帮他结账,于是把饭菜都打包拎回了开封府,一路又感叹了下自己辛辛苦苦赚的俸禄。   回到开封府后,打包的菜被张龙赵虎他们一扫而空,展昭刚进门就被公孙策叫进去询问了一番,原来是公孙策也对这个李元昊很感兴趣,可是听展昭一说完,公孙策就瞬间对那个李元昊失了兴趣,说人的言行举止是最能体现一个人内在城府,他居然能当着你们的面说出那些话来,想必更是不如传闻中那般优秀夺人,于是也就没了去会会这个传闻中精通多国语言,又潜心佛学,学识渊博的李元昊的打算。   被公孙策询问完之后,展昭才想起自己虽然去了得月楼,可是因为那耗子的关系什么都没吃,只喝了几口茶,原本没觉得饿,现下倒是真饿了,可又不是饭点,不过肚子里空空如也确是难受,干脆就自己跑厨房里去找吃食。   厨房里正巧没人,展昭在里面寻了一会只找到一些挂面,又看了看厨房外面长得鲜嫩嫩的小葱,决定做一碗酱油拌面加小葱,面下水煮熟后捞起,又将猪油加热,之后加入酱油和小葱爆炒,一阵袭人的酱香飘出后将滚油一齐倒入面里,面条发出滋滋的声响特别诱人。   展昭兴冲冲地熄了灶火,正打算拌面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正用筷子拌着他的面还不停往面上吹着气。   “玉堂?”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接着捞了一筷面尝了一口,很是客观的评价道:“淡了点,不过挺香的,你做的?”   展昭嘴角抽搐了下,想起自己加了酱油但是忘记放点盐了,忽然就很是硬气得答道:“不是,王大妈给我留的,我就随便热了下。”   “哦,”白玉堂又捞了一筷面,“我就说展大人居然连庖厨的工作都抢了,也真是能干。”   展昭看着面,咽了一口口水……   没错,他还饿着呢!   “这开封府上上下下的活都被你包了,也是辛苦。”   展昭:“……”   隔了一会,看白玉堂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展昭终于忍不住问了句:“玉堂,你似乎不是很饿的样子嘛?”   “恩,还好,回来的时候见你房间放着一些点心,我就都吃了,现下饿倒不饿,就是闻着面香了。”然后白玉堂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面,忽然就笑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白玉堂笑,但是展昭敢很肯定得说,这样的笑,一定不!怀!好!意!   “怎么了,猫儿,你饿了呀?刚刚一桌子的菜你都没动么?”   展昭有些后悔得点了点头,他刚刚干嘛不吃,干嘛不吃啊!还不是因为看到某只耗子跑了他就心急火燎得追出来了!   “不过这碗我都用过了……”   “没关系!”   “这面我也吃过了……”   “不要紧!”   “这筷子我也……”   “我不介……”展昭顿了顿,忽然就转身进了厨房,接着又拿了双筷子出来,“换双筷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原本正喜滋滋的某人正打算把碗筷递过去,结果看着展昭拿了双新筷子出来,顿时怔了一下,脸上又挂不住笑了。   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突然不爽,还是抛了句:“抢得到就归你!”   就这样,开封府又华丽丽得上演一出鼠猫大戏,张龙和赵虎路过的时候,就看见自家老大跟白玉堂端着一碗面打了起来。   张龙感叹了一句:“端着面还能打得这么赏心悦目!”   赵虎郑重得点点头:“这种事,得看脸。”   两人互看了一眼,齐齐摇头叹了一大口气,走了。   这场争斗的结果就是两人一人一半分了一碗已经拔凉拔凉的面,不过虽说是凉了,味道还是可以的。   今晚上正巧轮到展昭去宫里值班,临走前,白玉堂又问了遍:“猫儿,你真的确定不用我陪你一同去?”   展昭正了正官服:“你今儿个都问了不下十遍这个问题了,白少侠,我晓得你英俊威武,神功盖世,不过我武功也不差好不好,那个西夏的李元昊我还是应付得来的。”白玉堂毕竟不是官府中人,就算背后有八王爷撑腰,但出入皇宫这种事毕竟还是比较麻烦,能免则免吧,更何况白玉堂这种脾气,展昭也不想让他去宫里受那颐指气使的气。   白玉堂语气平淡:“还有一品堂。”   展昭无奈道:“宫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武功好么?”   “哦……那排位第一的究竟是谁?”   “排位……”展昭愣了愣,“你是说宫里带刀侍卫武功的排位么?”   “……不是。”   “那你说的是?”   白玉堂顿了下,忽然有些尴尬得说道:“没什么,你去吧,别太拼命。”   于是展昭有些莫名得走了,隔了好半天,他才想到,白玉堂问的那个排位,不会是传说中的江湖美人榜吧?哈哈哈哈哈,这个笨蛋真的不晓得排行第一的就是他自己吗?!   展昭自个儿在那乐了半天,身旁的人经过都觉得稀奇,心说展大人今儿个什么事呀这么开心?一个劲笑呢真是少见!   展昭乐过之后,便去交接班了,今晚上皇帝要款待西夏来宾,所以作为四品带刀侍卫,展昭是需要去宴客的地方做守卫的,只不过每次一轮到他当值,赵祯就喜欢让他站在自己身旁最近的位置当差,对其他侍卫倒没这个要求过,虽然展昭也觉得奇怪,不过,今天倒是正好,他恰巧能正好光明正大得把西夏王李德明,还有他儿子李元昊以及疑似一品堂的那几个人尽收眼底。   宴客开始,众人齐聚一堂,大宋这边自不必说,八贤王,包大人,庞太师还有所有品阶在五品以上的官员通通都来齐了,而西夏这边,除了李德明,李元昊父子,柳棠菱,李子旭,姜逵以及杜骁丰也都在,四个人站在两父子身后,那柳棠菱站得跟个柳条似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还朝展昭抛着媚眼。   展昭这个乖乖孩子就特别礼貌得点头回应了下,身旁赵祯就问道:“怎么,认识?”   展昭轻声回道:“也不算认识,只不过以前跑江湖的时候,略有耳闻。这四位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物。”   赵祯点点头,见歌舞刚巧结束,便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李德明父子道:“远来即是客,西平王一路辛苦了,来人,赐酒。”   李德明虽是刚过半百的年纪,身体却早已退化,白发垂垂,看上去反倒似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此时却也是急忙起身,恭敬得跪地谢恩,而坐在他一旁的李元昊开始并无反应,李德明重重得咳嗽了一声后,李元昊才急忙起身恭敬得跪地谢恩。   展昭看了看李元昊,又看了看一旁摸着酒杯若有所思的八贤王。   果然八贤王也觉得有蹊跷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鼠猫日常的……萌萌哒,哈哈哈 第82章 一笔好帐   赵祯这边刚赐完酒, 八贤王就跟着站起身来,举着自己的酒杯对着李德明说道:“西平王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来来来,本王敬你和世子一杯。”   李德明忙道:“八王爷客气了, 微臣不过是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而已。”   话落, 又是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身后的李元昊亦是一口饮尽, 八贤王坐下后,又让人添了酒,随口家常得说道:“本王听说, 西平王在西夏建了个一品堂,专门招揽贤能之士?”   李德明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问关于一品堂的事,笑着说道:“那不过是犬子闲来无事,寻来的一群江湖朋友罢了。”   八贤王朝李德明身旁的李元昊看去:“哦?原来这一品堂竟是世子所建么?”   那李元昊先是一顿, 接着慢条斯理得答道:“让八王爷见笑了,在下自小便喜爱武艺,对那些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一直存有结交之心, 为了能认识更多的前辈,便不自量力设了这一品堂, 也是为了广交天下之友,弥补自身不足。”   他虽说着极为恭敬的话,但眼神和语气却丝毫无恭敬之意, 八贤王眼神微动,接着笑道:“听闻这一品堂也有不少我大宋的贤士?”   “呵, ”李元昊笑了笑,“那自然是有的, 不过西夏一直对大宋称臣,按道理原本就是一家,八王爷这么说可是有些见外了。”   “世子多虑了,本王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一边的李德明慢悠悠唆了一口酒,似不经意得问道:“八王爷好奇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八贤王抱着双臂,假意皱起眉头,啧了一下说道:“本王很好奇,怎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进这一品堂呢?”   御座上的赵祯也附和道:“朕也很想知道,爱卿如何招揽的这些贤能呢?”   李德明道:“回陛下,八王爷,这一品堂自然是能者居之,谁的本事好,武功强,自然能身处一品堂高位,受人敬仰。”   “哦?那这门栏又有多高呢?”   “老臣恰巧带了几位一品堂的贤士,不如陛下找人与他们比试比试?只要武功在他们之上的,自然有资格入这一品堂。”   坐在八贤王身旁,白发白须,脸色沉静的庞太师突然开口道:“御宴上出现杀伐之器始终不好,如若要比试,单单拳脚即可,切不可惊扰了圣驾。”   李元昊嗤笑道:“太师,这老虎拔了牙跟利爪有甚好看,还不如让两只猫打一架,您老人家兴许能看得乐呵,赏条小鱼。”   “你!”   一旁的八贤王忙打圆场道:“诶,太师,世子说得也不无道理,何况咱们陛下身旁也无庸人,先不提其他,就现下陛下身旁的御猫,展昭展护卫的本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又何惧之有?”   庞太师看了八贤王一眼。   展昭咂咂嘴,心说这老狐狸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安安静静让他站个岗有那么难吗?!   赵祯见状,低头轻声问了句:“一对一的话,可有把握?”   展昭道:“没问题。”   言毕,赵祯对着众人说道:“如此,就依爱卿所言,朕这边便安排展护卫上场。”   那李德明笑了笑,轻抚了下自己的白须,慢腾腾说道:“陛下,南侠展昭可是颇负盛名,老臣即便在西夏也如雷贯耳,怕一对一的话,老臣这几位贤士可能不是展护卫的对手啊。”   八贤王道:“喔?那西平王的意思是?”   “展护卫以一敌四,如何?”   所有人都开始接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四个人随便挑一个那可都是绝顶高手了,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居然要同时挑四个?八贤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说这李德明果真算得一笔好账,再看了看展昭,这孩子居然光明正大瘪着嘴……   这表情……是有多不情愿?真该让那位白少侠也来看看这猫不开心的模样儿……   此时赵祯跟展昭耳语了几句,才正襟危坐回道:“朕准了,展护卫以一敌四。”   李德明轻咳了几声,又缓缓说道:“既然都要比了,那陛下,老臣斗胆想与陛下赌上一局。”   “如何赌?”   “若展护卫以寡敌众赢了老臣的四位贤士,那来年老臣进宫进献的所有岁钱便再多加一倍。”   李德明此话一说,一旁的大人们纷纷咋舌,西夏每年的岁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敷出,极其可观,若要再翻上一倍,这得多少银子和奇珍呀!想想都,啧啧啧!   赵祯等场下所有大臣安静下来,才问道:“那如若输了呢?”   李德明看了眼展昭,笑着说道:“如若输了,那就请展护卫屈尊,倒心伏计入了犬子的一品堂吧。”   场下一些不明情况的大臣听了,似乎感觉这赌约于大宋并无损失,毕竟赢了可是实打实,妥妥的真金白银,而输了大不了就是少一个侍卫,宫里那么多侍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怎么看都挺划算,然而一旁的八贤王却是皱起了眉,心说李德明你可以啊,平时本王真是小看你了!   赵祯看了看展昭:“你方才说可以一试,是有几成把握?”   展昭想了想:“七成吧。”   赵祯也开始皱眉:“必须十成!”   展昭:“……”   赵祯又加了句:“只许赢不许败!”   这时候的展昭心想,唉,为什么今天偏偏轮到我值班,还不如在家逗老鼠玩呢!   想归想,这皇帝的话还是得听的,展昭乖乖走到了台上,一旁的八王爷还朝他扬了扬酒杯,展昭自动理解成了为自己饯行“好好上路吧”的动作;再瞧了瞧一直黑着脸的包大人,就见包大人给了他一个“上吧,本府相信你可以”的眼神……   展昭上台后,李德明和李元昊身后一品堂的四人也接续上了台,那柳棠菱手执青藤鞭一脸娇笑看着展昭:“没想到展家小弟近看也是那么俊俏,诶,不如直接入了咱们一品堂,你柳姐姐一定‘好好’关照你,如何?”   展昭笑道:“柳姑娘客气了,等下比武确实需要姑娘关照关照,至于一品堂还是免了吧,晚辈的家里人可不希望晚辈去到西夏那么远的地,就不麻烦了。”   一旁的姜逵摇着秋水扇,温文尔雅得笑道:“展昭,这洛花尚月所谓的关照可不单单是拳脚上的关照,看你正值弱冠,该不会不领美人之情吧?柳美人虽然年纪长于你些许,可是风韵可绝对不是那些黄毛丫头能比的,能教你的,会让你一辈子受用啊。”   展昭抓了抓脸,假装一副困惑的模样问道:“那个,有句成语怎么说来着,叫什么文什么类的……”   一旁的凌波童子杜骁丰随口接到:“斯文败类?”   “对对对,姜逵兄,有没有人说过这个词挺适合你的?”   姜逵冷眼看着杜骁丰,杜骁丰一脸鄙视得笑道:“怎么?人家说得没错呀,你还不敢承认了?”   台下的人都轻笑出声,八贤王摇了摇头,对包拯说道:“小孩子就是不爱吃亏,其实不爱吃亏也是吃亏的一种表现,老包,你瞧着那女子是不是挺漂亮的?”   包拯:“……”   一旁的庞太师冷哼一声:“八王爷这时候还有兴趣说笑,等会那展昭输了看你如何收场。”   八贤王反笑道:“庞太师才是说笑呢,展昭如何会输?”   庞太师道:“看来八王爷倒是很信任这小鬼,不过以一敌四,对方又都是绝世高手,任凭展昭武功再好,也无必胜的可能性吧?”   八贤王道:“呐,太师,不是本王说你,这种毫无规则,又明摆着不公平的比武,傻乎乎得硬上怎么行呢?”   “王爷的意思是?”   八贤王摆摆手:“看戏,看戏。”   此时场上的姜逵折扇一收,笑道:“小小年纪,嘴巴倒是挺老,亮兵器吧,我倒要看看南侠展昭真的能以一敌四呢,还是被教训得惨兮兮得求饶!”   一旁的千金刀李子旭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刀,说道:“展昭,早就耳闻巨阙的威名,今日倒要讨教一番。”   展昭卷了卷衣袖:“怕是要让各位失望了,展某人就没打算用巨阙。”   “笑话,不用巨阙就想打赢我们四个人?”   展昭眯着眼笑:“没错。”   “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试试便知。” 第83章 以一敌四   “然后呢, 然后呢?”一旁的大倪听到展昭要以一敌四,一下子紧张起来,登时就用两只小手抓着八贤王的衣角一个劲摇。   老狐狸呢就是老狐狸,最懂得避重就轻, 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 他精得很,这鼠猫初遇的故事, 一向是他在众人面前的谈资,最最喜欢的就是当着两当事人的面,轻描淡写得聊起来, 两人脸色越臭他就越得意,所以两人每次一见着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约而同都是跑路, 但是一般都……没成功过,这点,两位大侠级的人物自己也很是费解。不过聊归聊, 有些东西,好比西夏的野心, 他派鼠猫去盯着李元昊这种事,他都是一晃而过不言其明的……   因此当大倪这么问的时候,八贤王只是摸了摸大倪的脑袋瓜, 笑道:“别急呀,你听我慢慢说……”   大倪一脸期待得等着八王爷说下文。   八王爷摆了摆姿势, 站起身来,煞有其事得说道:   “你展大哥就这样‘咻咻咻’几下, 瞬间就把那四个高手都放倒了,然后轻轻松松就赢了个满堂彩!”   展昭:“…………”   白玉堂:“………………”   一旁的大倪,苏黎染以及苏贵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呆呆得看着正等着大家给予掌声的八贤王。   这画风怎么……突然就转了?   展昭扶了扶额:“王爷,您这一段非得这么跳么?”   八贤王一脸坦然得说道:“难道本王这么说不是能更突显出你武功的出神入化吗?”   一旁的苏贵开始“啪啪啪”鼓起掌来:“八王爷说得在理,小人似乎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战况的激烈程度!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精彩绝伦!”   八王爷抬了抬手:“你瞧!”   展昭哑口无言:根本就是因为你自己不懂武功所以瞎掰不出来于是变成这么一句短小精悍到根本不知所云的描述吧八!贤!王!   一旁的白玉堂终于忍不下去,开口说道:“猫儿打赢这四个人靠的不是武功的强弱,而是巧术。”   苏黎染看了看白玉堂:“巧术?”   白玉堂点点头:“四対一,看起来是猫儿吃亏,但其实武功并非是可以如此叠加算的,这四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是武功路数完全不同,武功的水平也是高低不齐,所用兵刃更是大相径庭,除非四人默契很深,合作无间,否则硬是组合在一起,反而越加容易出现破绽。”   众人用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白玉堂。   八贤王呷了一口茶,欣慰得想,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关乎这只猫的事,能把这位沉默寡言的白少侠逼出那么多话来了。   白玉堂接着说道:“这猫儿一开始就言语挑拨,试了试这四人的默契度,所以他根本就是在有了十足的把握后才上台的,至于说不用巨阙,其实并非他托大,而是为了刺激那四人而已。”   “刺激他们?”   “対,这四人争强好胜,谁也不愿意被人抢了风头,都想让猫儿败于自己的手下,但比武最忌讳的不过是急功近利,他们越是抢着出手,就越容易卖破绽,而猫儿対他们,根本就是借力打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四人窝里反,但是呢,明面上还看不出来。”   大倪拍手道:“白大哥,你是不是也在皇宫里看猫大哥比武呀?”   白玉堂顿了下,说道:“没有,我当时在开封府,睡觉。”   大倪不解道:“那怎么会这么清楚嘞?这位伯伯明明都在皇宫都没你说得那么详细呢!”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忽然笑了笑:“眼睛虽然没看到,不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门的位置:“这里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展昭被白玉堂这突如其来的笑弄得有些蒙圈,然后就听见白玉堂特别自傲得说了句:“毕竟是自己家的猫嘛,养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鱼,能跳多高的房梁?”   展昭:“…………”   一旁八贤王接话道:“虽然白少侠解释得很显浅易懂,不过,当时展昭赢了那四个人的时候,我们在场这些老头子还是着着实实吃惊了很久,怎么都没想到吧,这展昭能赢得那么轻松,那么迅速,还那么漂亮,诶,那小伙子刚怎么说来着?”   见八贤王一手指着自己,苏贵立马上前摆正姿势,清了清嗓门接道:“惊心动魄!精彩绝伦!”   八贤王点点头:“啊,対!我到现在还能记得李德明那讶异的嘴脸,还有李元昊的目瞪口呆!”   其实当时展昭用的确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开始就是借用柳棠菱的青藤鞭,与几个必须近身作战的人拉开距离,鞭这种武器,最适合的就是远距离作战,且能伸能缩,与几人周旋几回合后,那柳棠菱耐不住便是使出了暗器,这暗器淬了毒,一沾身便是动惮不得,展昭硬是靠着自己的功夫,将数枚暗器成了制约几人的武器,到头来让他们自己着了道,至于还剩下的未中毒的,也纷纷开始乱了阵脚,打得手忙脚乱,根本不是展昭的対手,自然输的也快。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些坐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自己看不出这场比武的真实内容,只知道展昭华丽丽得赢了,不仅赢得漂亮,还赢得……漂亮!那若是换成真正会武功的,比如那四个瞬间惨败在展昭手上的,才明白自己输得到底有多难堪!   其实若真要算起来,单打独斗他们或许还能跟展昭多战上十几回合,倘若车轮战的话,展昭未必是他们対手……   不知是他们太过轻敌呢,还是展昭过于狡猾……   不过这比武的过程中,展昭还留意了一下李元昊,而这李元昊跟身旁的人一样,并未看出比武的门道,反而指责几人武功不济,也就是说,他的武功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高……   这时候他心里就三种想法:第一,西夏人夸大甚至神话了李元昊的实力,虽然说传言这种东西是不可当真,但是,也绝不能掉以轻心;第二,这家伙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故意在这边营造一种自己资质平平,不会対大宋构成威胁的样子;第三,这个李元昊是个假货,真正的李元昊另有其人……   这之后展昭把自己的想法跟八贤王说了,没想到两人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八贤王的意思是让两人继续查证,然而,万万没想到,西夏这次进贡时间如此之短,没过两日,那李德明就以身体抱恙为由,急匆匆得回了西夏,以至于展昭和白玉堂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调查李元昊其人,而更令人诧异的是,这李德明回了西夏没多久,就因病去世,西平王之位正式改由其子李元昊继承。   去到西夏参加晋升典礼的官员也证实了,继承西平王的人正是在大宋进贡的李元昊无疑,总不会有人胆子大到让个替身来帮自己继承爵位吧?而这李元昊继位之后,什么动作都没有,安分得很,他若是搞出点什么动静,还让人觉得安心些,可这么不声不响,反而让人不得不时时提防,于是这三个猜测,第三种可能性被降到了最低,而第二种扮猪吃老虎的可能性升高了不少……   这事之后,陷空岛传来喜讯,说是秀秀嫂子怀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虽然舍不得这猫,但白玉堂也不得不回去,不然以这位大嫂的性子,白玉堂以后在陷空岛绝対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能过。   回岛后的白玉堂,时时想起京城的那只猫,而且吧,白玉堂素来是対那些传闻啊八卦啊不感兴趣的,这次回来之后,只要是有人谈论到关于南侠展昭的事,他一准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几人身旁,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就特安静得听着,一开始那些陷空岛的下人都被白玉堂给吓得,以为这次五爷输给了展昭受了很大的刺激,一度以为白玉堂対展昭怨念得很,也由此江湖上流传出了鼠猫不合的流言蜚语。   然后,我们的白五爷,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开始琢磨起了怎么样可以再见到展昭,直接跑去么好像没有特别的理由,无故跑去挑衅那猫嘛,自己身旁又没有趁手的兵器,不值当,写信么又好像太俗……   思前想后,想来想去,咱的五爷,真的写下了自己生平第一封信,邀请展昭来陷空岛做客,理由便是上次五鼠闹东京,给展昭添了很多麻烦……   写完之后,白玉堂第一次感觉到了展昭形容自己的两个字:   矫情。   矫情就矫情吧,白玉堂心想,能见着猫儿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过完年我又胖了好多_(:з」∠)_   都是泪…… 第84章 初登贵岛   另一方面, 展昭可没白玉堂那么闲,每日处理案子就够他焦头烂额的,所以一开始收到信的时候他根本没重视过,觉得对方也就是客气客气而已, 没放心上, 直到有一日, 包大人突然把展昭叫过来,问道:“展护卫啊, 听说那陷空岛五鼠又来找你挑事了?”   展昭愣了好一会,才莫名其妙道:“大人,没这回事啊!”   包大人摸了下胡子说道:“本府听说, 那白玉堂又给你下了挑战书?这次是约你去那陷空岛?”   “约我去陷空岛?”展昭顿了顿,一下子笑了,“大人,您别听他们胡说, 之前确实是有收到过玉堂的来信,不过是想约我去陷空岛上一聚,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估摸着也就是江湖人彼此客气客气而已啦!”   包大人说道:“可本府听闻那陷空岛从来不宴请外人上岛,鲜少有人知道那陷空岛的情况, 还有人说岛上遍布陷阱,不是陷空岛的人,根本无法知晓破解之法……”   “既然对方客气得请我过去, 想必应该不会再故意刁难我吧?”展昭见包拯一脸担忧的表情,又接着说道, “再说大人何必担心,我并没打算去呀。”   “原来如此, 不过既然那白玉堂诚意邀请你过去,那你便去上一次也无妨啊。”包拯笑了笑。   看到包拯的笑意,展昭莫名一阵寒意,一脸为难得说道:“大人,您该不会又想让我去劝那五鼠归顺朝廷吧?”   “正有此意,你与那白玉堂既然情投意合,想必也是有办法劝服,本府对你很有信心。”   展昭一脸无语道:“大人,情投意合这词用在这地你就不觉得不妥吗?”   “这是重点吗?”   “……”   “放心,本府也不会难为你,你尽力就好,若对方实在不同意,那也无妨,本府相信,金诚所致,金石为开。”   “…………”   “这样吧,本府准你半月假期,你便去那陷空岛与友人一聚吧。”   就这样,展昭踏上了去陷空岛的路,临走前脸上全是不开心,外边的人见了觉着奇怪,这展昭展护卫一向都是笑眯眯讨喜得很,怎么这会儿出门表情那么“凝重”?于是就有八卦之人问开封府的人,展护卫这是要上哪去呀?   开封府的人不明所以,自然直接说展护卫这是去陷空岛赴五鼠之约。   问话之人恍然大悟啊,难怪展护卫这副表情,原来是要去陷空岛应战啊!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这一路上就变成了展护卫雄赳赳气昂昂势赴约与白玉堂陷空岛大战三百回合决战生死!   鼠猫天敌的名声,在当事人还无知无觉的路上,就算是莫名坐实了。   而另一方面,白玉堂得知展昭将来陷空岛的事后,心情大好,万年不化的冰霜脸神奇得解冻了,陷空岛那些个下人也同样不明所以,说咱们五爷从未这么笑过呀,打听后得知原来是让五爷首尝败北滋味的那只御猫要上岛了,这下大家都自以为是得明白了,这白五爷呢,什么都好,就只有一点,打小时候起就让众人头疼,怎么说呢,也并非贬义,不过他们家五爷真的就是属于那种一饭之恩必报,睚眦之仇必究的人。   所以那些下人想当然的认为这回这位传说中的御猫展昭摊上事了,并且是摊上大事了!   白玉堂想到展昭是第一次来陷空岛,担心他误打误撞被岛上的阵法陷阱所伤,于是早早得就跑去关闭了所有的阵法陷阱,为防万一还亲自试了试会不会不小心触发开关,确保万无一失的安全后才离开,岛上那些人却不晓得啊,想来这些阵法机关一直都是白玉堂在那摆弄,他们不知其中原理,见五爷态度严谨得在那忙来忙去,还以为五爷为了对付那御猫又加固了机关,心里无不为了那展昭捏一把汗。   然后我们的五爷,又开始为如何招待展昭的伙食上较真了,这陷空岛有个小厨房,每日清晨都会自己出船到近海处捕捞海鲜,在以往啊,白玉堂是个从来不关心厨房事的主,这几日忽然每日守着厨房的渔船,那船一靠岸,他就让人直接打开海鲜仓,专扒那些个头大的,又活蹦乱跳的生猛海鲜,这可把厨房的人都给吓到了,看五爷这么勤快得来厨房,简直比见了海龙王还稀奇嘿。其实白玉堂也不知道展昭喜欢吃什么,不过他想,既然是猫嘛,肯定喜欢带腥味的东西,于是不管什么海鲜,都挑了最好的然后命人用渔网包着养在后厨的海水里,就等着展昭来了给他吃最新鲜的!   那些下人咂咂嘴,心说有洁癖的五爷为了对付展昭,居然连他的伙食都动上脑筋了,唉,看来这展昭上岛果真是九死一生啊!   打理完展昭的伙食,白玉堂又开始操心起展昭住的地了,这陷空岛呢,其实是岛中有岛,除了陷空岛本岛之外,里面还有卢老大住的傍秀小筑,韩二爷住的汀墨居,徐三爷住的瀚北关寨,蒋四爷住的淼淼一阁以及白玉堂所住的翎月堂,分别为陷空岛内的五个附属小岛,其中以卢老大的傍秀小筑最大,而白玉堂的翎月堂最小最偏也最安静,既然是白玉堂自己邀请的展昭,那住翎月堂是肯定的了,白玉堂现下愁的是,安排展昭睡哪张床……   “福叔,我们翎月堂哪张床睡起来最舒服?”   这福叔是陷空岛的总管家,也是白玉堂最信任的人之一,陷空岛大大小小的事,除了秀秀嫂子,就是福叔最清楚了,见白玉堂突然这么问自己,那福叔有些好笑得说道:“五爷,这翎月堂自然是您自个儿的床最软最大最舒坦,其他那些客房的床都是千年不用,当个摆设而已,如何能比?”   白玉堂一想,还真是如此,自己这翎月堂的客房从未有任何人住过,要不是下人每日都会打扫,估计客房早就被他嫌弃得拆了,这么一想,他就更加心安理得了,反正那猫儿挑剔得很,其他的床他肯定也瞧不上,就跟自己睡得了,就这么愉快得决定了。   “阿嚏!”好不容易赶到松江渡口的展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打完后他摸了摸鼻子,心说不知是谁老念叨自己,害他这几日总是打喷嚏。晃了晃脑袋,他牵着马打算找搜船去陷空岛,结果问了好几家,对方都说陷空岛不去,展昭那个郁闷,没有船,总不见得游过去吧?   正在思索,一旁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跑了过来,问道:“这位公子要去陷空岛?”   展昭见他的衣服着装似乎有些眼熟,便点了点头。   那小厮一见展昭点头,立马又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展昭。”   那小厮一阵兴奋:“可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大人?”   展昭回了句“正是”这才想起,难怪这小厮的服饰如此眼熟,前些日子他办案巧遇白玉堂的那匹白马逐渊雪,当时那个来找马的小哥穿的就与他一模一样,看来他们应该都是陷空岛的人。   “太好了,可算是来了,展大人,我家五爷命我在此等候多时,就是为了带您去陷空岛,还请展大人随我来。”   展昭笑道:“有劳小哥了。”刚走了两步,想起自己还牵着马,也不知对方方不方便让自己得马儿上船,便又问了句,“小哥,那我这马……”   那小厮急忙答道:“展大人放心,先前五爷早有吩咐,船上有专门的马饲单间,绝对不会让展大人的爱马受委屈。”   展昭道谢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大老爷就是大老爷,渡船上还带给马儿弄个单间的……   败家。   展昭随着那小厮上了船,这船一看就是奢华无比,看得展昭禁不住又是一顿咂舌感叹,败家老鼠,啧啧啧。不过感叹归感叹,毕竟别人家里有钱爱怎么折腾是别人家的事,每个人生活环境不同,做人做事的方式方法就会有所出入,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来判定别人,所以展昭还是心安理得上了船,反正大人都给开了假了,不能浪费,就当是来海边游玩了。   展昭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他一上船吧,那些岸上的百姓忽然就都围过来了,然后指着他交头接耳,一副很是惋惜得模样,搞得他莫名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这是闹哪出?   他当然不会想到,江湖上关于他与白玉堂之间的传闻,已经演绎了好几个针锋相对到不死不休,既生瑜何生亮的版本了……有几个估计他自个儿听了还得大呼精彩,鼓掌叫好……   不过展昭更更没有预料到的是,在海上颠簸了一个时辰后,他居然晕船了!一上岸,他只觉得脚步虚浮,脑袋发涨,胃里一阵恶心难受,还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以至于那些陷空岛的下人对展昭的第一印象都是,面色严峻,横眉冷对,一看就是上岛来挑事的!还!不!好!惹!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五一要结婚了,所以最近有点忙~更新慢了,sorry啦 第85章 清风送爽   所以我们心心念念等了展昭老么久的白五爷遇到展昭上岛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玉堂, 陷空岛是不是一直这么晃的?”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装得一本正经到不行的脸色,略带迟疑得问:“猫儿,你莫不是晕船了?”   展昭:“……真的不是岛在晃?”   白玉堂略带同情得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结果这刚一拍, 展昭先是一愣, 紧接着瞬间眼睛圆瞪, 一下推开身旁的白玉堂,脸色难看得快速跑到一旁, 毫无形象得呕吐起来……   远远在一旁恭候几人的仆从见了,皆是大惊:这两人还真是箭弩拔张,一上岛就开始过招, 不过这展昭明显不敌咱家五爷啊,才受了一掌就吐成这个德行,还说什么御猫,根本浪得虚名啊!   又隔了一会, 几人都开始不约而同得揉起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景象。   “没……没看错吧,五爷……咱五爷这是在帮他顺背?”   “好像还帮人擦了擦嘴?”   “咱五爷……不是有洁癖……吗?”   “我记得……似乎, 是有的?”   “我昨个晚上吃了一碗隔夜的韭菜馅饺子又烤了几只螃蟹半夜上了六趟茅房今早实在爬不起来所以到现在都未进食难免有点眼花……那啥,居然想用温柔来形容咱五爷……我是不是真的没睡醒?”   众人看着他, 摇摇头,又点点头。   一旁展昭的马也被牵下了船,刚开始还晃晃头摇摇尾巴, 有模有样得走了几步,众人一见, 皆是感叹又一匹绝世良驹,这品相, 跟五爷的白马有得一拼,结果还不等多称赞几句,那马儿突然脚步虚晃了几下,一下调转马头,居然也跟展昭一样,一人一马站在岸边吐得天昏地暗……   四鼠尴尬得站在一边看着一脸无奈的白玉堂,白玉堂轻拍着展昭的后背,又看了一眼展昭的马儿,说道:“看来物随主性这话说得也并非无凭无据。”   卢方见状,只得说道:“想来展护卫一路舟车劳顿,才会晕船晕得如此厉害,既然如此,五弟,你先带展护卫去小憩片刻,等晚宴准备妥当,再请展护卫赴宴,我等再谢这怠慢之罪。”   展昭估计是吐得肚子里没货了,听卢岛主如此一说,也是不好意思起来,急忙摆手道:“让几位岛主见笑了,打小我就甚少坐船,对船只仅有的印象也就是摆渡过个江河湖口什么的,都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万没想到这海上如此颠簸,而且……咳咳,而且也是没想到这渡口离陷空岛如此之远,因此……咳,狼狈至斯……还有就是请几位岛主万不要太过破费,大家都是熟人,随随便便的家常便饭即可……”   白玉堂看了眼展昭,说道:“如此这般上了这陷空岛的,非刎颈之交,那也定是莫逆于心,猫儿,一顿饭而已,我们还能委屈了你?”   展昭一脸苦相:“我是怕自己晕船这劲儿一时半会过不去,浪费了一桌酒菜岂不可惜?”   白玉堂笑道:“去我那,我给你服些药,休息一会儿便好,来都来了,自然不能亏待了你这猫。”   展昭点点头,摸了摸一旁还干呕个不停的挚火凌,一脸忧伤得说道:“那药……对马有用吗?”   众人:“……”   晌午过后,展昭一脸病怏怏得躺在白玉堂的卧榻上,心想他堂堂开封府四品带刀侍卫,何曾如此窘态毕露过,结果可好,让那白耗子无端笑话了去,以后在他面前可如何抬头,想及此,他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白玉堂端着药进房间的时候,就见展昭一脸病容,顿时对自己一阵埋怨,这猫儿晕船如此厉害,以后莫不可让他再坐船行舟,他不便来岛上,我离岛寻他即可,如何让他受了这般罪,实在不该,不该啊……   “猫儿,来把这碗药喝了,再合眼休息一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展昭接过碗,看了看黑黝黝冒着热气的药,特心虚得问了句:“苦么?”   白玉堂斩钉截铁道:“苦。”   展昭道:“耗子你真实在,你若说声不苦,我也就蒙头喝了,你一说苦我……”   白玉堂又斩钉截铁道:“那不苦。”   展昭抽了抽嘴:“……你已经没有说服力了!”   “快喝吧,”白玉堂突然拿出两颗糖,一副哄孩子的表情,“这是秀秀嫂子做的粽子糖,用这岛上的蜂蜜和麦芽调制,外观像是一只小巧的粽子,不过味道可甜了,你服了药再吃了,保证你不觉得苦。”   展昭看了眼白玉堂手中黄橙橙的只有拇指般大小的粽子糖,再看了一眼手中的药,一皱眉,捧着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了个干净,喝完之后只觉得那个苦啊!立马接过白玉堂手中的粽子糖,不客气得往嘴里塞,一尝,甜而不腻,清清爽爽的香甜味儿一下子弥漫口腔,瞬间就把原本的苦涩一扫而空,展昭一边砸吧着糖一边感叹道:“秀秀嫂子的手艺还真是好啊!”   白玉堂笑道:“喜欢的话,回头给你带一些回去。”   展昭道:“好好好,替我谢谢秀秀嫂子……啊,对了,挚火凌怎么样了?”   “我让福叔亲自照看他去了,你放心吧,福叔是陷空岛的总管家,他对马很有一套,保证还你一只活蹦乱跳的挚火凌。”   展昭舒了舒心,说道:“喝了药似乎没那么晕了,胃里也不闹腾了,看来药效的确不错。”   白玉堂道:“哪儿那么快,不过是猫儿你心理作用罢了,你躺下来休息一会吧,等用晚膳了我再喊你起来。”   被白玉堂这么一说,展昭还真是觉得又乏又累,干脆不客气得躺下,两眼一闭,说道:“玉堂,陷空岛上的景致真不错,刚刚一路走来虽无细看,也不得不感叹这鬼斧神工的景色……”   白玉堂坐在床旁,翘着腿,一脸笑意:“那是自然,也不想想这些都出自谁的手下。”   展昭睁开一只眼:“是是是,一看就知道出自你白五爷的手,简直巧夺天工,漂亮得折煞人眼睛。”   白玉堂道:“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再带你去岛上逛,我特意让人捕了好些海产,都用网兜浸在海里,回头给你做一餐正宗的海鲜烧烤,保证你这猫儿吃得停不下来。”   “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   “赶紧休息吧,晚上我四位哥哥还等着给你接风。”   展昭又闭上眼,白玉堂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看着他,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嘴角满是笑意,隔了一会,累极了的展昭真的睡着了。   白玉堂又坐了一会,确定展昭的的确确睡着后,才起身去后院看了看挚火凌的情况,见马儿的状态也开始乐观后,便摸了摸马背,说道:“放心吧,那猫儿也没事了,现下睡得正香。”   挚火凌看了看白玉堂,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表示感谢,一旁的逐渊雪对他嘶鸣了几声,挚火凌回头一看,原来逐渊雪正示意他过来一同吃饲料,挚火凌一脸询问表情得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点了点头,轻拍了下挚火凌的脊背,示意他过去。   看到两匹马儿如此和平共处,白玉堂笑着摇了摇头,负手走了出去,又回了主岛去看看晚宴准备的如何。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陷空岛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辉,海面波光粼粼,海风吹拂,海浪的声音带着新鲜的味道,一浪卷着一浪,清爽得让人心怡沁脾。   白玉堂回到属于自己的翎月堂,唤醒了美美睡了一觉的展昭,等他稍作清洗之后便带着他去了主岛赴宴,展昭一路上又是感叹了一遍陷空岛的夜景,边感叹还边打了个喷嚏。   白玉堂微微皱眉:“猫儿,你冷?”   展昭吸了吸鼻子说道:“可能是刚睡醒还没习惯吹这海风,没事没事。”   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白玉堂道:“海边一到晚上都会变冷,也怪我,忘了给你加件衣服……不然现下再回去加件……”   展昭哈哈笑道:“我哪有那样金贵,快走快走,你几位岛主哥哥可要等急了!”   白玉堂拗不过展昭,想想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带着展昭去了晚宴。   结果白玉堂也是没想到,自己几位哥哥对展昭也是欢喜得不得了,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大半夜,几个人推杯交盏好不热闹,酒是秀秀嫂子亲自酿的酒,不烈,但是很上口,一般的客人那四鼠还舍不得拿出来招待,这下可好,一下子喝干净了五坛子酒,若不是秀秀嫂子看到时辰那么晚了,过来揪人,估计这晚宴还没那么快结束。   四鼠喝得太多,虽不是烈酒,却还是一个个被酒醉的东倒西歪,都被送回了各自的住处,展昭也稍稍被他们灌得有些多,脚步微微有些不稳,但是神智还算清醒,白玉堂喝得最少,扶着展昭往自个儿那走。   展昭扶着额头:“四位哥哥真能喝……”   “回去喝点醒酒汤,洗洗就赶紧睡吧,我怕你吹了冷风又喝了那么多酒,晚上身体会不适……”   展昭道:“我没事的,玉堂。”   白玉堂没说话,两人又慢悠悠走了一路。   月光洒下,海风轻送。   “你还是叫我‘玉堂’,我听着顺耳。”   展昭先是一愣,猛然想起那之前白玉堂嫌弃自己对他的称呼,一下子笑了出来,说道:“你这矫情耗子!”   “傻猫儿……”   结果,后半夜的时候,白五爷口中的这只傻猫儿发起了寒热…… 第86章 海边野炊   白玉堂用手探了探展昭的额头, 有些无语得说道:“猫儿,你不是说你打小身板就好,从未得过头疼脑热那些个病么?”   展昭脸色绯红,也不知是被烧红的还是被白玉堂的话羞红的, 噎了一下才说道:“总有个什么万一的不是……”   展昭正自尴尬, 就听到门外有一个朗健的女声说道:“也是我陷空岛招待不妥, 让御猫大人一上岛就病了,果然招待客人这些个事, 就不该托付给这几个大老爷们。”   展昭愣了下,就见白玉堂起身喜道:“是秀秀嫂嫂,原本陷空岛招待来宾的事宜都是她操持的, 不过因她现下有了身孕,我那大哥担心她太过操劳,所以把事儿都自己扛了……看来是大哥把你得病的事跟嫂嫂说了,她家世代行医, 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嫂嫂更是青出于蓝,她肯来为你看病实在不能更好。”   难怪宴席间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岛主夫人, 想来是大岛主疼老婆,怕她累着所以没让她出席。正想着, 就见一妇人推门而入,肚子有些微隆,身材略略有些浮, 却让人看着很是舒服,脸色红润, 笑意盈盈,大方得体, 给人好感十足。   展昭心道,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岛主夫人,一看便知道这妇人绝不简单,难怪五鼠都被她制得服服帖帖。   白玉堂忙上前喊了声:“秀秀嫂嫂,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过来真是……”   “打住,打住,”闵秀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说道,“老五你少跟我来客气这一套,这事啊,都怪你那几个没谱的哥哥,明知道展昭来的时候就晕船晕得那么厉害,还给他吃那么多生猛海鲜,又灌了那么多酒,回来一吹海风,不病才是稀奇得紧了。”   话落,她朝床上的展昭看来,展昭挣扎着一直想起来,那闵秀秀直接笑呵呵得将他按回床上说道:“病人呢就别想着问候这个问候那个了,老实点躺好,听说你跟咱家老五一个年纪,这身子骨倒是不错。”接着又按了按展昭的几处穴道,感叹道,“嚯,小小年纪内力如此浑厚,当真不比我家老五差劲,老五输给你,想必也是心服口服。”   白玉堂忙道:“嫂嫂你还是先帮猫儿看病吧,相人不急于一时。”   “急什么,他身体强壮,只要我回去给他配服药,保管明儿一早又活蹦乱跳的。”说完,又看了看展昭的舌苔,把了把展昭的脉象,“明日别吃那些油腻的菜色,我让厨房给你备些清淡的伙食,静养一日最好。”   展昭道:“本想跟玉堂明日一早来拜会嫂嫂,未想这么晚了还劳烦嫂嫂过来看病,晚辈惭愧。”   闵秀秀笑道:“惭愧什么,你在我们陷空岛得了病,自然是我们的疏漏,何况你又是我们的贵客,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好好照顾你,别说这回我那当家的没拦着我,就算是他堵着我,我也决然一脚将他踹开过来给你瞧病的。”   “咳咳,夫人,好歹给我留些面子吧?”此时提着灯笼一脸无奈的大岛主卢方走进屋子,见自己夫人未搭理自己,便看着展昭问道,“展少侠身体感觉如何?”   展昭想起身,被闵秀秀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略带抱歉得说道:“并无大碍,却不想惊动了大岛主和岛主夫人,实在有愧……”   卢方正要说话,一旁闵秀秀说道:“这孩子得病就是被你们这群大老爷们给作的,知道人晕船晕那么厉害的时候怎么不找我去看?还给人灌那么多酒?啧啧啧,酒虫一上身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累人生病。”   卢方忙弯腰诚恳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夫人你可别生气,万一动了胎气……”   闵秀秀道:“知道错了还不快扶我回去抓药。”   “好好好。”卢方急忙扶过闵秀秀,又从佣人手上接过闵秀秀的披风,细心得帮她穿戴好,接着转身对展昭和白玉堂说道,“那我们先去抓药,等会药煎好了会遣人送来,五弟你一定要趁热给展少侠服下,万一展少侠身体再有不适,及时通知我们,知道吗?”   白玉堂点点头:“哥哥嫂嫂慢走。”   待卢岛主和闵秀秀走后,展昭颇是感叹得说了句:“想不到卢岛主与嫂夫人是这么个相处方式。”   白玉堂回头看展昭:“怎么?”   展昭咂嘴道:“典型的老鼠跟猫嘛!不过也是相亲相爱的老鼠跟猫。”   原本正要点头表示同意的白玉堂忽然顿住,看了眼展昭,忽觉好笑。   隔了一会,展昭开始犯困,见这猫儿无精打采的样,白玉堂上去帮他撵了撵被角,说道:“困了就先睡一会,待会儿药来了我再唤你。”   展昭勉勉强强睁开眼,极轻得“嗯”了一声,就睡过去了。   等展昭被推醒,白玉堂拿着药想让展昭自己拿着喝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白玉堂怕他把药洒了,就决定自己端着喂他,又怕他没睡醒喝药会噎着,于是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伸手去掐了掐展昭的腮帮子。   展昭眨眨眼,转头看向掐着自己半边脸颊的人,歪着嘴还漏着风就叫了声:“一……堂……”   白玉堂努力忍住笑:“猫儿,吃药。”   好不容易稍稍清醒一些的展昭想要自己去接碗,结果被白玉堂躲开,直接将碗凑到展昭的嘴边:“喝吧,趁热。”   展昭看着黑黝黝的药,微一皱眉,扶着白玉堂的手咕噜咕噜得就往下咽,等一整碗都喝干净了,他才耷拉着一张苦脸喊了一声:“好苦!”   正张着嘴,忽然嘴里一阵清甜,白玉堂往他嘴里扔了两粒什么。   “这是秀秀嫂嫂做的蜂浆莲子,莲心被她取出来放了蜂浆进去,专门给你解苦用的。”   展昭闻言,轻轻咬开莲子,瞬间里面的蜂浆流了满嘴的香甜,一下子就不感觉苦了,不禁感叹道:“嫂嫂当真有心了。”   白玉堂道:“还要吃不?”   “够啦够啦,已经不苦啦。”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熄灯。”   展昭应了一声,见白玉堂起身去熄灯,又问了句:“玉堂你睡哪?”   白玉堂理所当然道:“这是我的床,我当然睡这里,何况方便照顾你这病猫。”   展昭点点头,乖乖躺下了,心想这床果真是够大,躺五六个人都不成问题,正要闭眼,又像是想起什么,忽问道:“我这病不传染吧?”   “你想多了,赶紧睡吧。”   展昭这才安安分分闭眼睡了。   后半夜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药效发了,这猫儿一直踢被子,每踢一次白玉堂就起身耐心得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又被踢开,又盖好,再踢开,再盖好……一整夜没安分过。   翌日一早,展昭醒了,还醒得很舒坦,那什么头疼脑热果然都没了,看来秀秀嫂嫂的药果然很灵,展昭一下就精神了,拉着白玉堂说要去跟闵秀秀道谢,白玉堂倒是没拒绝,给展昭用完清粥小菜的早点后就带他去了卢方住的附属岛,这一天展昭都精神奕奕,倒是白玉堂大白天得老打瞌睡……   不过这几日下来,陷空岛的下人们倒是纷纷跟展昭打成一片,原本对展昭的那些芥蒂早已消失不见,白玉堂却是很想不通,他在陷空岛那么些年,那些下人们见到他还是一脸战战兢兢,展昭才来了三天,下人们跟他就这么融洽好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只是他又想了想,这猫儿似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不然自己又是如何上钩的?   这一日,风和日丽,白玉堂早早就把展昭给拖了出来,说是带他吃好吃的去,展昭一听可就来劲了,因为前几日生病所以一直吃得清淡,其实早就全好了不过白玉堂担心展昭身体会再有不适所以这几天一直清粥小菜得喂着猫,展昭的嘴都能淡出鸟了,不过他晓得白玉堂是一片好心因此也不提什么意见,这下一听见白玉堂要带他去吃好吃的,可不瞬间心花怒放。   只是白玉堂没带展昭去平时用餐的屋子,也没带展昭去厨房,反而是带着展昭去了海滩边上,展昭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见陷空岛的管家跑来说了句:“五爷,都准备好了,您是要自己弄还是让下人们帮着弄好?”   白玉堂道:“让这猫儿自个儿动手吧,这样他吃着起劲。”   管家笑道:“没问题,调料都已经配好了,味道绝对错不了!”   展昭纳闷道:“到底是吃什么搞那么神秘?”   白玉堂指了指不远处,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几个佣人往一个火堆里加着柴火,火堆上架着一个展昭没见过的锅,大约有一个车轱辘那么大,那锅的左半边下面冒着蒸腾的雾气,佣人们往里夹着水,上边类似一个蒸架,而右半边却是一个底部很平的锅,佣人们往里刷着油,展昭还在揣测这锅的用法,一旁白玉堂拿了几根细细长长的铁叉子递给展昭说道:“猫儿,去挑鱼,自己叉上了放在火堆旁边烤。”   展昭回头望去,就见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他从未见过的海鱼,然而都是经过加工处理过的,鱼身上都抹了一层诱人的香料,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光。   展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再望向旁边的那张桌子,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贝壳海螺,一个佣人端起没有放调料的那一堆贝壳海螺,朝那个奇怪的锅子里沸腾的水里倒了进去,另一个佣人调了葱姜蒜,放在右边涂了油的锅子,又放入一堆贝壳海螺,还有切了段的海蟹,随意得翻炒起来。   不消一会,周围弥漫起了好闻的香味,把展昭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蒸架上也开始摆放起了牡蛎和整只的大海蟹,牡蛎上放了葱蒜,滋滋滋得看着特别让人有食欲,展昭急忙挑了鱼,叉住后坐到火堆旁,学着白玉堂的样子正正经经开始烤起了鱼。   鱼还没熟呢,佣人们又搬来一张大桌子,桌子上面放了几块表面光滑平整的鹅软石,大约有盆那么大的鹅软石,展昭正奇怪那石头有什么用,就看见佣人们往石头表面刷了一层油,那油一碰上石头表面就滋滋作响,原来那石头竟然是烤过滚烫的,难怪会放在桌上拿来。   接着佣人们又搬了一盆调过料的小黄鱼放在石头旁边,白玉堂道:“猫儿,你把鱼放石头上吧,过一会熟了就能吃,会有一股很天然的香味。”   展昭看着四周忽然出现的一大堆美食,不得不感叹,白玉堂真是少爷中的少爷!   一个字,败家!   当然,想归想,吃归吃。   作者有话要说:   (⊙v⊙)嗯,幸福的日子是短暂的,于是说,他俩马上就要有事发生了,诶嘿嘿…… 第87章 海中妖物   两人正吃得香, 突然不远处有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五爷,五爷!!!出事啦!出事啦!”   白玉堂起身,就见来人正是蒋老四身旁的小厮,这小厮平时也算稳重, 这么大呼小叫怕是四哥那出了什么乱子, 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如此惊慌?”   那小厮好不容易跑到两人面前,不断喘着粗气, 没头没尾得说道:“海怪!出……出海怪了!”   “海怪?”白玉堂和展昭异口同声得问道,接着两人互看一眼,展昭道, “你先顺顺气,好好说,什么海怪?”   那小厮闻言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又慢慢吸了两大口气, 脸色虽然依然苍白,不过气息总算是稳过来了,这才解释道:“今早儿四爷跟往常一样带着我们自家的渔船出海捕鱼, 可是没多久就返航了,大伙都觉得奇怪, 按以往,四爷没有个半天工夫收个满仓是不会喊停的,上了岸以后四爷就面色不太好, 然后厨房的小猴,就心眼特大那个, 以为跟平时一样嘛,就上船去拿鱼, 结果刚一上船就听见他一声惨叫,然后疯了一样跑下船,対着我们大喊‘船上有妖怪!妖怪啊!!’见他这么喊,四爷又难得沉着脸,我们几个胆子稍大的就上船想看看到底船上有什么,结果啊,我一上去,您猜我看到什么了?”   白玉堂皱眉道:“真的有海怪?”   那小厮咽了一口口水,睁大眼睛点点头又接着说道:“那海怪长着一条大鱼的尾巴,但是上半身,却是一个人!”   展昭闻言问道:“听闻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你们该不会是抓到鲛人了吧?”   那小厮茫然得摇摇头:“展大爷说的这些书上的东西我们是不懂的,不过四爷说让我请几位当家的过去一同看看,现下其余三位当家已经都去码头了,五爷您……”   白玉堂道:“我现下便过去看看,猫儿你身体刚刚好些,不如先回我屋子……”   展昭忙道:“别别别,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我说什么也是要去看看的!”   白玉堂摇摇头,看着展昭闪着金光的眼睛,叹道:“好奇猫。”   三人赶至码头,就见几乎全岛上的人全围在那,见白玉堂跟展昭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只见大岛主,二岛主,三岛主和四岛主都在其中,蒋老四见白玉堂,忙说了一句:“我说五弟啊,这怪物品相不太好看,你看了可千万别吐啊!”   展昭奇怪道:“不是说鲛人都很漂亮吗?怎么会品相不太好?”   蒋老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旁卢方说道:“五弟,这怪物还一息尚存,你们小心些。”   说完便让开了一条道,展昭往里一瞅,饶是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也惊得额头起了一层冷汗……   这哪里是他想象中美丽圣洁的南海鲛人啊,这分明,分明就是可怖的怪物啊!   先入眼的无疑是一条硕大的鱼尾,鱼尾上满是伤痕,鳞片都所剩无几,若不是鱼尾还在微弱得上下摆动着,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条死鱼,再往上看,鱼尾的上半身真的有个“人”的形状,全身白得近乎诡异,不着一物的躯干,分明的长着两只人的手和脑袋,整个身体肿胀不堪,脸更是胀得面目全非,看不清眼耳口鼻,更是无法辨别男女,粗壮的脖子那儿细看得话,还长着如同鱼类的鳃,正缓缓的一张一合……   浑身还发出阵阵腥臭,让人无法逼视!   白玉堂只瞅了一眼,便退到一旁,只觉得胃中阵阵恶心,刚刚吃的那些鱼虾蟹一下子好像要翻涌上来一般!   展昭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会,便想上前细看一番,一旁蒋四爷忙道:“展家兄弟小心,这怪物力气很大,我那金刚渔网用了十多年了,从未出过岔子,今日却被这怪物撕扯出一个大洞!不过它也没讨得好处,全身的鳞片都被我那渔网给剐蹭得没剩多少……”   展昭听后往那怪物身上一看,只见那怪物鱼尾上确是血迹斑斑,满是被渔网所伤,而再看他人形的那半边,确没有任何血迹,展昭啧啧道:“奇怪奇怪,按四岛主说法,这怪物身上确是多处刮伤,鱼身部位满是鲜血,可你们看他人身的部分,粗看只是一片惨白,但若仔细一瞧,那人身部分也是有被渔网之利伤到的口子,但却没有半丝血迹,怪哉……”   几人听到展昭说的,便一齐凑近,发现还真如展昭所言,正自纳闷,那妖怪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忽然垂起挣扎,力道之大,甚至吓人,只见他全身鳞片一下子全部张开,双手在空中狠狠撕抓,似是想要开口说话,然而他的五官尽数扭曲,所有人被他吓得往后一退。   “救……救……”   那怪物嘴里嘶吼着,脖子上鳃用力得张合,力道越来越大!   “救……救我……”   展昭听到他凄厉的吼声,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你究竟是人是妖?”   那怪物却好像听不见展昭的声音,只顾着垂死挣扎得吼着:“救……我……五合,五……合……害……………………我………………”   话落,那怪物似乎穷尽了所有的力气,僵直得倒在甲板之上,忽然死了……   众人见这怪物真正死去,一下子都是没了声音,不知如何是好,一旁韩二岛主说道:“大哥,这鬼东西透着一股邪劲,岛上决然不能留,还是让老四赶紧扔了吧。”   徐三岛主也附和道:“我瞧着也是,我徐庆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玩意,老四,你辛苦些,打哪来的送哪儿去吧!”   蒋四爷还未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把你们这一群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糙汉子都给吓成这个德行,还不都走开让我瞧瞧。”   此声一出,大岛主卢方便看着一旁的下人怒道:“哪个嘴快的跑去知会大夫人了?不知道大夫人有孕在身,看了此等妖物,动了胎气你们谁能负责?!”   一旁的下人虽知卢岛主一向疼爱妻子,却从未见过卢岛主动气,现下卢岛主发脾气起来,各个都是噤若寒蝉,低头不敢言语。   那闵秀秀见自己相公责怪下人,便说道:“你凶什么凶,怀个孩子而已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清楚?你做大夫还是我做大夫?”   卢方一见自己夫人念叨自己,一下子脸色就缓和过来,急忙走过去扶住闵秀秀的手说道:“夫人莫气,莫气,这怪物着实诡异,我不想你看,也是怕污了你的眼……”   闵秀秀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行医多年,什么奇怪的没见过。”话落便要走上前去看那怪物,其余几位岛主急忙劝拦起来。   “大嫂,千万别去看,那模样实在让人受不了,你看老五只看了一眼就跑那么远了!”   “嫂嫂,别去别去,那味儿实在太臭,你身子金贵,别去遭那罪!”   “対啊,嫂子,而且刚刚展家兄弟还发现那怪物上半身有伤却不流血,太诡异了,我现下就开船把它扔了喂鱼去……”   闵秀秀好笑道:“你们越是劝我,我就越要去看,都走开,今儿个我是看定了。”   几人又是好言相劝了一番,然而闵秀秀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一睹那怪物的真面目,几人没辙,只好让开,卢方扶着闵秀秀走近,闵秀秀盯着那怪物看了一会,刚打算说什么,忽然那一股子恶臭袭来,她有孕在身,闻到异味难免不适,一下子就推开人群到一旁呕吐起来。   这下可急坏了卢方,忙轻拍闵秀秀的后背想帮她顺气,还一边対着蒋平大喊道:“老四,你还等什么,赶紧把这怪物扔了去!”   蒋老四楞了一下忙道:“是是是,大哥你好好照顾嫂子,我这就把这怪物扔回去!”   闵秀秀闻言想要阻止,奈何这胃里一顿翻江倒海让她一句话说不上来,眼见蒋老四开船出海,那味道飘得无影无踪,她才平息吐意跺脚说道:“扔什么扔!就说你们这群大老爷们没见识!见了点自以为解释不通的事就认为那是怪力乱神,刚刚那个,分明是个人啊!”   展昭闻言惊道:“秀秀嫂嫂,刚刚那……真的是人?”   闵秀秀顺了口气说道:“我问你,若是将你泡在水里数个时辰,身体会如何?”   展昭有些明白过来:“莫说是数个时辰,有时候沐浴久了,身上就会泡白发涨……”   闵秀秀点头道:“总算有个明白人,那我再问你,若你因为泡久了,身上发涨,我此时在你身上轻轻割上几道,会立时流血吗?”   展昭想了想,回道:“确实不会立时流血……秀秀嫂嫂的意思,刚刚那个……是因为在海水中泡了太久,所以身体才会变得如此诡异?”   一旁韩二爷不信道:“他不是海怪嘛,在水里怎么可能跟人一样泡白发涨的?何况,我们看到他颈部还有鱼鳃呢!”   闵秀秀摇摇头,说道:“那鱼鳃你们这些外行看不出,我一眼就能确定,鱼鳃是人为造成的,并不是他与生俱来的!”   “人为造成?”   “没错,有一种通气的办法就是割喉,不过他那种并不是普通的割喉,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在喉管侧面切开一点,等愈合后再在相同部位继续切开一点,久而久之会形成这样的鳃形,不过这种办法极难成功,需要极其精湛的技艺,而且处理不当就会死,也不知道天下有谁会做出这等恶事!”   徐三岛主惊讶道:“那……那鱼尾怎么解释呢?”   闵秀秀叹了一口气,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本来想跟你们说,把那尸体留给我做个解剖,让我瞧瞧那鱼尾究竟是什么,可你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说扔就扔,现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88章 尾岛惊魂   “猫儿, 你真的不晕了?”   “不晕了,不晕了,秀秀嫂的药果真好用,坐了那么久的船, 现下一点也没有晕船!”展昭站在甲板上, 大口呼吸了下清新的海风, 琢磨着等会儿一定得问秀秀嫂多要些晕船药来,免得在这耗子面前出丑, 忒是丢人。   一旁的蒋四爷坐在船头翘着个腿,回头看了看甲板上的一猫一鼠说道:“你们俩也是,放着好好的陷空岛待着不享受, 非要去那劳什子海岛查海怪,也不嫌累。”   展昭道:“四爷,按秀秀嫂的说法,那海怪很可能是个人, 你既然按海水流向以及风向推测出海怪的出处,我们自然是要去看看的,那海怪临死前向我们求救, 还说了一句‘五合害我’,这万一还有跟他一样的受害者, 我们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蒋四爷想了想,道:“这倒是,这片海域是咱陷空岛的地盘, 出了这等诡异之事,的确有必要调查清楚, 否则传出去了坏我们五鼠的名声。”   白玉堂道:“四哥,你确定那怪物来自无人岛?”   蒋四爷海平面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白色雾气, 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他不叫无人岛,他过去有个名,叫‘尾岛’,岛上有个小村落,叫尾家村,原本也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只不过……”   见蒋四爷皱眉停顿,展昭好奇得接道:“只不过什么?”   蒋四爷收起腿,坐直了身子,依旧皱着眉说道:“只不过我听说,大约三十多年前,那尾家村诞生了一个怪婴,从此整个村子都避不见人,而且不知怎么的,岛上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有的意思,是指他们都搬离尾岛了吗?”   蒋四爷摇摇头:“不得而知,反正再也没人见过尾岛的人,那时候有人说他们是人间蒸发,也有人说他们全村的人都死了……不过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传说了,现下基本上也没什么人知道,更别提真相了,且这尾岛地处偏僻,又常年有雾气做掩护,如果不是像你四哥我这样的航海老手,根本啊就找不到这地!久而久之,这原本桃源般的尾岛就成了你们口中荒无人烟的无人岛了……”   展昭想了想问道:“四爷可知那怪婴是如何个怪法?”   “这我还真不晓得,反正挺不吉利的吧……据说怪婴一出生,就吓死了好几个人,尾家村的村长直接下令要封村……”   白玉堂道:“也亏你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展昭还没说话,蒋四爷就说道:“倒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前几年我行船遇上暴风雨,正巧靠近尾岛,我为了躲那暴风雨就下令让大家开船上岛躲一会,但是一上岛吧,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岛,却感觉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你,我本来以为岛上有什么人,就带了几个手下去岛上看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就只有一个破败的无人村庄……但是岛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反正后来我一见暴风雨小些了,就立马让大家离开尾岛了,回来之后也没好意思跟你们提这事,怕老三笑话我胆儿小。”   白玉堂无所谓道:“你若真说了,三哥铁定笑话你。”   “我就知道你个臭小子会不信,”蒋四爷站起身,指着前方的雾气说道,“走着瞧,这前面就是尾岛,等上了岛你就明白我所言非虚了。”   白玉堂和展昭顺着蒋四爷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那雾气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似岛非岛的形状,周遭的空气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凉了起来。   展昭吸了两口冷气,望着未知的岛屿,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压抑,烦躁。   又行了半个时辰,众人已经可以清晰得看到尾岛的轮廓,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岛,此时尾岛的上空忽然聚集起了大量的乌云,原本阴沉的天空一下子变黑起来,间或几道凌厉的闪电出现在乌云之中,似一条条频频闪现的虬龙,周遭的气氛一下子肃杀起来。   “海上的天气一向如此,估摸着又是一场暴雨啊。”蒋四爷望了望不远处的岛屿,说道,“我去喝口酒先。”   白玉堂不客气道:“壮胆?”   蒋四爷嘴角抽了抽:“爷哪有那么怂,喝口酒暖身,暖身好不好?!诶,那小猫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展昭摇摇头:“多谢四爷美意,不过说实话,这岛确实给人不好的感觉。”   蒋四爷朝白玉堂看看,一脸展小猫才是我知己的表情。   白玉堂淡淡道:“猫儿,你可知云垂阵?”   展昭点点头,道:“黄帝和风后所研创的《风后八阵兵法图》,云垂阵乃八阵二十四阵正兵位艮主惊门之六阵之合阵,习武练兵之人都耳熟能详。”   白玉堂笑道:“云垂阵主大凶之门,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   展昭道:“这云垂阵跟我们要去的尾岛有何关系么?”   白玉堂指了指四周,继而说道:“这周遭的海域,以及尾岛的位置,你瞧瞧,云附於地,始则无形,变为翔鸟,其状乃成……”   展昭顺着白玉堂所指方向,愣了一会,不确定得说道:“你的意思是,此处是天然形成的云垂之阵?海上也能布阵?”   白玉堂笑道:“有何不可?”   展昭还是一脸讶异:“简直鬼斧神工,如此来说,我们之所以感觉不适,是因为这大凶之阵的关系了?”   “确也如此。”   “耗子行啊,这都被你瞧出来了!”   一旁蒋四爷见展昭似乎不知道白玉堂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就想帮白玉堂邀功:“展小猫,这我可不是吹,我们家老五啊……”   话音未落,白玉堂就斜斜看了他一眼。   “什么?”   蒋四爷被这眼斜得一下噤声,尴尬得笑了两下后,说道:“咱家老五啊自小就聪明,聪明哈……哈哈……”   虽然知晓了众人不适的原因,但是那种强烈的不适感依然还是存在,等愈加靠近岛,密集的乌云一下子翻腾起来,没一会,大雨便倾盆而下,众人只好回到船舱内躲雨,等靠岸了,发现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几人商量了下,除了白玉堂之外,都赞成冒雨上岸。   没办法,因为有猫的缘故,爱干净的白五爷只好妥协上岸。   展昭,白玉堂,蒋四爷带了十几个手下,大家穿了蓑衣便踏上了尾岛的岸边,一上岸,雷雨交加似乎越加厉害,白玉堂皱了皱眉,恨不得现在立马调头就回船上。   想想还是算了,会被那猫笑话。   “大家跟我走!我们先去尾家村看看!”雨声太大,蒋四爷只好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众人的回声淹没在雨中,展昭看看一旁满脸写着我很不爽的白玉堂,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岸边的树林里似乎闪过一道身影。   然而还不等他细看,所有的痕迹就被大雨覆盖。   展昭抿了抿嘴,不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是动物,还是人的身影……   又或者,只是眼花?   还没多想,就看到大家已经走到他的前面老远,连一脸不情愿的白玉堂都走到自己前面去了,展昭急忙跟上大伙前行。   如果是动物,感觉体型偏大了些,但如果说是人,那速度又快得诡异……   正自想着,发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展昭回过神,就见白玉堂指了指前面,接着慢慢对自己做了个口型:“小心。”   展昭明白白玉堂定是发现了什么,但是雨声太大不便说明,虽然只有两个字,心中也已了然。   眼前出现了传说中的荒村,看得出久无人烟,破败,凄冷,站在荒村的门口,想象着这里过去人烟淼淼的样子,再对比如今萧条的景象,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索性村子不大,几人决定先勘察下村子的情况,兵分几路后,展昭带了几个陷空岛的手下开始一间间屋子查看起来,基本看了几家发现所有的日常生活用品都在,只是全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屋内的景象也不像是全村迁移,展昭想了想,用手慢慢抹开灰尘,几个手下见状,明白展昭是在寻找痕迹,纷纷学着展昭的样子,将四周的灰尘抹开。   连着好几间屋子,并没有找到预想中的痕迹,展昭排除了屠村的可能性,也找不到那海怪跟尾家村的联系,有些一筹莫展得走出屋外,就见白玉堂在村子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一般,展昭正打算上前去问问,忽然,听到大雨中蒋四爷一声大喊:   “谁在那里?!” 第89章 圣宫尸穴   展昭闻声追去, 只见四岛主一行人站在林中,各个目瞪口呆的样子,展昭见众人此表情,忙问道:“四爷, 出什么事了?”   那蒋四爷见展昭来了, 噎了一下, 断断续续说道:“蛇…蛇……蛇蛇蛇……”   展昭纳闷:“蛇?”   蒋四爷咽了一口口水,比了一个动作:“酒坛那么粗一条啊……我蒋老四活到现下, 也没见过这么粗的一条黑蛇……”   蒋四爷说到这里正自感叹,他手下的人接了一句:“而……而且那巨蛇动作好快,我们只看到他的蛇尾一扫, 就不见了踪影,真真是奇了怪了!”   展昭道:“那四爷刚刚大喊,便是因为看到了此蛇?”   蒋四爷点点头:“我本来以为是有个人,结果追过来一看, 我滴个姥姥去,居然是条大黑蛇,那蛇尾粗的……等我们再想靠近, 那蛇已然飞速朝林中深处去了,再也不见踪迹, 这么大的蛇啊!啧啧啧!诶?我家老五呢?”   展昭回头一看,这么大动静,白玉堂居然没有跟过来, 这耗子跑哪儿去了?   雨越下越大,经历了这事, 众人皆心有余悸,见白玉堂没在, 蒋四爷一下子就急了,也不管那什么蛇不蛇的了,赶紧吩咐众人去找五爷。展昭倒不担心白玉堂,毕竟耗子的本事他也是晓得的,但是雨水太大,即便原本地上有蛇类爬行的痕迹,也早已被冲刷得分不清,更不用提去找那无影无踪的蛇了,干脆也不去理这事,转身寻找白玉堂去了。   众人回到空无一人的村落,找了半天也不见白玉堂的踪影,蒋四爷急得跳脚,有的手下不懂脸色,还战战兢兢得问了句:“四爷,咱五爷该不会是被那大蛇给……”   “呸呸呸,你傻成这样都没被蛇跟生吞了,老五不比你强上千倍万倍?”蒋四爷捂了捂胸口,急得想揍人,见一旁展昭皱着个眉,便上去问道,“玉堂的本事,你我都清楚,那蛇即便再大上一倍,也断然不是我五弟的对手!”   展昭点点头,知道蒋四爷是有些慌了,现下说再多他可能也听不进去,何况刚刚勘察过整个岛,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玉堂应该是发现了一些岛上的秘密,一时之间由于某些原因没有联系众人。   “啊!五爷!”   “五爷在这!!!”   展昭还在思索的时候,猛然听到身后方的几个随从声音惊讶得传来,一转头,就见一身蓑衣打扮的白玉堂穿过众人朝自己走来,身旁蒋四爷瞬间走过去,又是急又是高兴得问道:“老五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白玉堂看了看蒋四爷和展昭,忽然表情复杂得皱了皱眉,之后指了指天,又指了指一旁破败无人的房子,意思雨声太大让大家先到房里再说。   一见白玉堂这表情,展昭便猜到果然是有不好的事发生,一行人找了间弃屋,脱下蓑衣后,众人都发现白玉堂脸色不妙,蒋四爷见白玉堂这脸色,急问:“老五,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岛上的人都去哪了。”   “什么?”蒋四爷不相信得说道,“这岛上难道还有人?可这村子很早以前就已经变成无人烟的荒村了呀!”   白玉堂摇了摇头:“他们都还在,不过,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闻言,展昭倏然皱眉。   蒋四爷讶异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他们都死啦?一整个村的人?”   “我不确定是否还会有人生还逃了出去,但想必绝大部分的人已经长埋地宫了。”   “地宫?”   白玉堂点点头:“我上岛的时候就感觉岛上的物什有人为改动过的痕迹,这个海岛是阵中之阵,设计者不按常理,将岛上诸处全都设成了死门或者凶门,而唯一生门的却是地下,布局很是精巧,我找到了地宫的入口,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白玉堂顿了顿,突然转头看向展昭问道:“猫儿,你还记得被四哥捕来那人,最后说了句什么不?”   展昭想了想,说道:“救我,五合害我?”   一旁的蒋四爷幡然大悟:“原来你是说那似人似鱼的海怪!”   白玉堂道:“这地宫名为‘五合圣宫’,是五合教的总教。”   “五合教?”展昭思索了下,说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这些年从未在江湖上听过五合教?四爷,您见多识广,可知晓这五合教之事?”   蒋四爷摇摇头,说道:“我蒋老四自识在这江湖也不是一日两日,但这五合教之名还真的是闻所未闻,老五,你知道?”   “未曾听说,不过这教有个尸穴,以活人祭祀,必然是个□□。”   “什么?活人祭祀?”   “这地宫中有一坑洞穴地,巨大无比,里面全是人的残肢遗骸,已然是积压成山,且看衣着打扮,应都曾是岛上的居民,我在想,之所以这岛变成荒村,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五合教。”   “啧啧啧!作孽啊!”蒋四爷摇头道,“杀那么多无辜百姓,就不怕天道轮回?”   展昭沉默了一会,说道:“玉堂,带我去地宫看看。”   众人跟随白玉堂来到地宫入口,白玉堂让所有人都留在地面上以防万一,只带了展昭一起下到地宫,之前所有的机关早已被白玉堂破解或关闭,所以展昭进去之后,并未意识到地宫的艰难困险,不过进入之后,仍惊叹于这地宫结构的鬼斧神工。   地宫处于一处巨大的空穴,所有的宫宇排列崎岖,若在远处看,仿若一条巨大的黑蛇,蜿蜒匍匐,宫内的长明灯仿若金色的鳞羽,充彻在巨蛇的两翼,如虬龙欲飞,蛇头处为地宫主殿,蛇腹处即为尸穴。   “我以为地宫会是一片灰暗的,没想到里面灯火通透,不过玉堂,那些蜡油怎么跟平时的不太一样?”   “那是尸油,经过特殊的炼制,可以燃烧经年不灭,但是制作过程非常难堪,你还是别知晓得好。”   展昭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太平盛世还会有这样的诡邪之处,倘若不能除尽,岂不有愧这身官服?”   白玉堂转头看了一眼展昭,略带心疼得说道:“猫儿,你现下也未着官服,莫不要将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地宫已然是被废弃,否则如此危险我是断然不会让你进来的。”   “为何?”   白玉堂愣了愣,本来觉得应该脱口而出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应该怎么说,只好沉默不语,带着展昭继续往地宫深处走去。   两人来到地宫的主殿,发现所有的物品都只是刚刚蒙了一层浅灰,似乎这地宫原本的主人只离去不多日,而且走得并不匆忙,很多物什都被带走,宫殿里到处可见物品被挪走的痕迹。   两人心情沉重,又走到了地宫的腹地,也就是尸穴的位置。第一次看到尸穴,展昭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尸体,不分男女老少,成百上千,并且全都不是完整的尸体,有的拦腰截断,有的背部被整个掏空,尸体已然被风干,但是那些尸体面部恐惧,惊悚和痛楚的表情,简直血淋淋得在告诉所有人,他们全部是在活着时被斩杀,并且亲眼见证了自己身体分离的过程,痛苦难耐而亡……整个屠戮场仿佛无间地狱般让人咋舌。   “这等□□,天理难容!”展昭咬牙切齿,“什么样的祭祀,需要将人弄至如斯境地??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啊!”   白玉堂摇摇头:“从现下的状况看来,只怕是因为岛上的人都被他们杀完了,他们没有祭祀的活体,所以迫不得已废弃了整座地宫,迁移到下一处修罗场继续他们的屠杀祭祀。”   “他们会去哪里?!”   “不得而知……”   “他们这么大规模的迁徙,走得又是水路,必然是要很庞大的船队,我这就启程回开封府,让包大人下令彻查水路!”   白玉堂想起了白锦堂,毕竟自己亲哥也是制霸一方船坊老大:“我也去托人问问。”   然而展昭火速赶回开封府后,几乎穷尽了所有的办法,却完全打探不到任何有关于这个□□的消息,仿佛他从来不存在于这世间,他们所看到的,关于尾岛的一切诡异之事,就如同一场虚幻的梦,不复存在,然展昭的心里却一直存着一块疙瘩,有生之年,一定要铲除五合□□,以告慰那些无辜丧命老百姓们的在天之灵。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展昭和白玉堂万万没想到的是,八贤王的此次拜访,正引开了多年前尾岛的迷案,五合教的神秘面纱,也至此掀开。   京城,即将是一番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部年番大剧还有最后一卷“第五卷·五合圣教”就完结啦~啊哈哈,谢谢大家多年的不离不弃,希望我可以尽快写完最后一卷,给大家一个交代,么么哒!    # 第五卷 ·五合圣教 第90章 初露眉目   这八贤王述完猫鼠两人的事后, 又交代了西夏李元昊再过两个月就要进京献贡,让两人届时多加留意的差事便打道回府了。临走前看到公孙种的几缸水生未知植物,还感叹得说道“所以说老白就是本事啊!”   公孙一边给缸换水,一边愤愤道:“就他还本事?也就这折腾劲了, 改明我要是见到他, 一定给他开几服药, 治治他这损病。”   八贤王笑道:“不不不,本王可不是夸他能耐找到这些古什异物, 啊,怎么说呢?……这大抵就是,李杜之情, 暮云春树了吧。   公孙嘴角抽了抽,脸色难看。   八贤王觉着这么解释还不过瘾,又一本正经加了一句:“有一种本事吧,往俗了说, 就是我不在你身边,但你不得不天天念着我,巴着我, 想着我……”   公孙气得差点把手里的水泼出去,然而八贤王一脸云淡风轻得走了。   不远处目睹整个事件经过的展昭拍拍白玉堂的肩膀, 摇着头说道:“可算明白八贤王跟你哥怎么就臭味相投了,能让先生吃瘪的,那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白玉堂不置可否, 刚想说话,忽闻耳畔一声异响, 他护着展昭一侧身,只见一枚银镖入地, 他眯眼一看银镖的独特造型,不禁叹了一口气,心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展昭见白玉堂这幅表情,问道:“认识的?”   白玉堂点了下头:“‘曹操’来的。”   展昭大骇:“白大哥来了?”   白玉堂还没回话,屋顶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少爷倒是没来,命属下给小少爷还有展爷带个信而已。”   展昭回头,心说来人的功夫不错,轻功可算是上乘中的上乘,但见那人一个轻跃,毫无声息得落在两人面前,恭敬得行了个礼。   长得虎头虎脑的一小伙,笑起来一边还带了个酒窝,眼睛圆溜透着股机灵劲,看上去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没想到武功已经练到如斯地步,看来白大哥身边卧虎藏龙啊。   白玉堂指了指来人,介绍到:“猫儿,这是偃邶,我哥的亲信。”   展昭还礼:“在下展昭,见过偃邶兄,没想到偃邶兄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佩服佩服。”   白玉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旁的偃邶笑了笑,小俊脸分外耐看:“展爷见笑了,在下已经三十有七了,而且成婚早,可能犬子的年纪都跟展大人相仿了。”   展昭一脸尴尬,无辜得朝白玉堂望了望。   白玉堂道:“他就一张娃娃脸骗人,跟了我哥二十多年了,都没什么变化。”   偃邶抓了抓脸,笑着说道:“让展大人见笑了,我也很希望自己能长得着急些……”   展昭差点笑出声,白玉堂拦断了这个话题,问道:“我哥让你来带什么信?”   偃邶将地上的银镖拔出,交给白玉堂:“大少爷说两位若是想去调查,就让在下带路,但不论遇到什么事,切不可轻举妄动。”   展昭凑过头去,就见那银镖跟普通的银镖不一样,长得特别好看,而且颜色以及造型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冰莲,他正自惊艳,就见白玉堂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按了几下,那冰莲忽然就微微绽放了一些,白玉堂熟门熟路得从冰莲里取出了一张信笺,展昭好奇,就想去拿那冰莲镖来看看,结果还没碰到,白玉堂就一躲,说道:“猫儿,勿动。”   展昭愣了下,白玉堂忙解释道:“这阑影镖构造不同于其他的镖,不知其法的人碰了,不但里面的信笺会被毁坏,还有可能丢了性命,我哥的夜阑帮只有在传达绝密信息的时候才会用到这种镖,以防为歹人所截。”   展昭一脸难以置信:“阑影镖?这么厉害?”   白玉堂笑而不语,在地上取了一粒石子,将阑影镖轻轻抛起后又用石子弹开,那阑影镖瞬间被触发了开关,“啪”得一下绽放出整朵冰莲,紧接着里面射出几道银针,那冰莲落地,莲心处毒液飞出,一下子将地上的花草腐蚀黝黑,若里面还有信笺,怕是早已蚀毁。   白玉堂指指射出的几根银针,说道:“针上也淬了毒,中针后若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后便会毒发身亡。”   展昭禁不住赞叹道:“白大哥厉害啊!”   一旁的堰邶笑出了声:“这东西我家大少爷可做不来,阑影镖啊是小少爷小时候无聊,打发时间做的玩物,被大少爷百般讨好才要了去,然后往里面淬了毒取了名而已。”   展昭一副“可以啊!耗子,这么本事!”的表情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道:“儿时把戏,现下看来也是粗糙了些,等有空我再改良下吧。”   “这还粗糙?”   白玉堂点点头:“有些局限。”   展昭“啧啧啧”了半天,白玉堂看着展昭,无奈笑道:“猫儿,早知你那么好哄,当初就不该把陷空岛上那些机关收起来。”   展昭诧异:“陷空岛上有机关?”他完全不记得去的时候有碰到过机关,只记得到处鸟语花香,海风习习,舒坦得不得了……   一旁的堰邶解释道:“陷空岛上这么多年来一直无人敢犯,五鼠江湖地位那么响当当,跟陷空岛上精巧绝伦的机关可脱不了干系,那都是小少爷的心血之作,想来展爷上岛之时,小少爷担心会伤了展爷,所以将所有机关都给关闭了。”   展昭一副跃跃欲试:“真这么神奇?下次我要去陷空岛闯闯耗子做的机关!”   白玉堂摇头道:“猫儿你若想看,我可以一样样试给你看,但你莫要亲自去闯了。”   展昭挑挑眉:“为何?”   “万一伤了你,疼得还是我。”   展昭:“……”   ……   一旁堰邶叹了一口气,说道:“突然有点想我家娘子了……”   展昭尴尬得咳了几声,白玉堂不以为然道:“你既然来都来了,为何还要浪费一枚阑影镖?”   这么一问,那堰邶瞬间来劲了,急忙说道:“大少爷说让我帮小少爷你显摆显摆,怕你太低调了,还说什么,太低调了到时候被猫压……我也不是很明白,小少爷,什么是被猫压呢?”   展昭,白玉堂:“……”   堰邶的娃娃脸看上去一副天真烂漫。   阳光大好,不远处公孙还在不辞辛劳得给缸换着水,一边不停得碎碎念着某人。   白玉堂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泄气似得说道:“算了,还是先看信吧。”   ……   这一看信,展白两人皆是一惊,原来信上说在麟州以北,有一个偏僻的村子,名坟村,本来也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小村,但是近几年村里人口锐减非常诡异,白锦堂怀疑,人口失踪跟当年他们说的那个在尾岛上发现的□□有关。   展昭看完信后问道:“白大哥为何会认为这事跟尾岛上的□□有关呢?”   堰邶回道:“我们也只是推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因为我们在坟村发现一个疯子,他的情况跟你们在尾岛上发现的尸体很像……”   “什么意思?”   堰邶顿了一下,慢慢说道:“他的下半身,被斩断了……只可惜他疯了,不管谁靠近他都拼命嘶吼,根本无法交流。”   想起尾岛的地宫尸穴里,那些惨不忍睹的尸首……展昭禁不住皱眉道:“白大哥怀疑两者有联系,一定还有别的理由吧?”   堰邶点点头:“当初我们是顺着西夏一品堂这条线摸过去的,而麟州本就与西夏接壤,我们怀疑,整件事还可能与西夏有关,所以大少爷才说让两位无论发现了什么,切不可轻举妄动……”   鬼泣迦叶事件之后,白锦堂确实说过要调查西夏一品堂,以防他们对大宋不利,没想到顺藤摸瓜,居然让多年前尾岛的悬案再次浮出水面……   展昭道:“我这就去向大人请命,火速赶往麟州。”   展昭走后,堰邶又对白玉堂说道:“小少爷,我们这次调查西夏一品堂,发现一品堂的势力蔓延已经非常之深广,众多高手云集,还有些不出世的老怪物也不知为何都加入了一品堂,而且自李元昊继位之后,西夏表面上对我们依然俯首称臣,但以一品堂逐年增长的实力来看,虎狼之心渐露,不可不防……”   白玉堂道:“前些年李德明还健在之时,我们跟一品堂还有李元昊都有过接触,那时候觉得一品堂虽有些势力,但还不成气候……”   堰邶摇头道:“今非昔比,今非昔比。”   白玉堂看着远处正赶来帮公孙忙的苏黎染,默默说道:“这些年我跟猫儿一直都有探查五合□□的事,但苦于毫无头绪,如果说这五合□□也是西夏的势力……”   “诶!那个人不是苏锦绸庄的少东家!”   “恩。”   “他怎么也在开封府,而且好像跟那位公孙先生很是交好?”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离开这段日子,让我哥安排人手看着点开封府。”   “小少爷放心,这事大少爷早就安排妥当了,而且还让我们多多关照那位公孙先生……说他是个宝贝,本来有小少爷帮忙看着那是最好,但小少爷不在的时候,一定要派人盯紧了!”   白玉堂:“……” 第91章 心肝宝贝   展昭将麟州的事告知包拯以后, 包拯亦是非常重视,但麟州毕竟不属于包拯的管辖范围,想要插手麟州的事,按规矩还是得先上报朝廷, 让小皇帝下旨命展昭前去调查。   包拯正在上书奏章, 一旁的展昭想了想, 说道:“大人,涉及失踪人口的案子, 属下担心会牵涉当地官府,如果我们堂而皇之得去,容易打草惊蛇, 不如请皇上下一道密旨,这样属下去麟州的时候,不用暴露自己的身份反而更容易查到真相。”   包拯点头道:“还是展护卫考虑周全,那此去麟州是否需要公孙先生随同?”   展昭摸了摸下巴, 摇头道:“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怀疑,且这次是调查失踪人口以及五合□□,就不劳烦先生舟车劳顿了。”   包拯道:“也好, 你与白义士本领高强,即便遇到危险也能全然脱身, 公孙先生不谙武艺,万一……”   这包拯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人“嗯哼”了一声, 接着就见公孙策一脸“说我坏话我可全听见了的表情”走了进来。   包拯尴尬得咳嗽一声,继续埋头写奏章去了。   展昭急忙朝公孙策行了个礼, 公孙策问道:“你跟白玉堂要去麟州查案?”   展昭点点头:“白家大哥打探到麟州失踪人口可能与当年的五合□□有关,我们打算去一查究竟。”   “五合□□?”公孙皱眉了一下, “我还记得当年你跟我提过在尾岛的事,只是当时我也对这个教派一无所知,无法帮上忙,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又无声无息得爬出来了。”   展昭附和道:“是啊,我跟玉堂调查多年,一直查无音讯,没想到这次白大哥帮了大忙,只是不知这消息有几分把握……”   公孙道:“白锦堂这家伙,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毫不正经,不过这种事,他若不是有了九成把握是不会知会你们的,相信你们此去定有收获。”   展昭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没想到先生对白大哥原来如此青睐,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公孙乜了一眼展昭,“有本事的流氓他还是流氓,照样惹人嫌,你可别跟他不学好。”   展昭忙点头:“是是是!”   “麟州与西夏接壤,想来此去势必有所冲突,你们需谨慎行事,切莫冲动。”   闻言展昭楞了一下,公孙见展昭发愣,问了句:“怎么,我说错了?”   展昭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只是没想到先生居然跟白大哥说得几乎一字不差,他也是这么交代我们的。”   “那他还挺心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事果真跟西夏脱不了干系,若没猜错,怕是跟西夏一品堂也有牵扯……”   “先生神算!难怪白大哥视先生为宝贝心……”刚要说下去,展昭急忙咬了下自己舌头,改口道,“宝……好,知己!”   公孙:“……”   展昭擦了擦汗,心说自己差点就把‘宝贝心肝’这四个字给说出来了,被先生听到了还不怼死自己。   他还在庆幸,忽然见公孙走到门口,用力清了清嗓子,猛然大喊道:“白玉堂!你家心肝宝贝喊你过来!”   这喊声,整个开封府上上下下振聋发聩,毫不费力得一下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所有有事干的,没事干的,瞬间都朝不远处的白玉堂看去,就见白玉堂很自然得转了个身,所有人盯着他转了个身,接着他迈开大步朝前走,所有人就盯着他朝前走,一直到他走到展昭面前停下……   “猫儿,找我?”   所有人的目光,挪向了此时恨不得有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的展昭。   展昭有些认命得捂了捂眼睛,哭笑不得:“不,没事……就是有点心累……耗子你真好骗……”   一旁吃瓜群众们一个个捂着嘴,忍笑忍得万分辛苦。   白玉堂一脸不明所以……   不过这些年看鼠猫两人在开封府闹腾惯了,府里的人多多少少也明白些两人的关系,也知道公孙先生经常戏耍两人,虽同为男子,但感觉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展昭站在白玉堂身边,或是比白玉堂站在展昭身旁更为顺眼的人,无论男女。   一旁包大人专心致志得写完了奏章,咳嗽了两声,拍了拍展昭的肩膀道:“奏章马上会呈上去,麟州路远,你与白义士先回屋准备一下吧,接到密旨就准备出发吧。”   展昭鞠礼:“谢大人。”   然后赶紧领着白玉堂跑了,离公孙越远就越安全……   惹不起,总还是躲得起的……   包拯见展白两人走了,便朝公孙问道:“先生找本府,有事要相商?”   公孙正色道:“大人,前些日子开封府里的胡兰草用尽,学生便差人再去进一批货来,本来这胡兰草并不是什么稀罕的药材,各家药店一直都是常备药材,但是不知为何,京城各家药铺的胡兰草居然一下子都断起了货,学生觉得此事不寻常,恐有人恶意收购,还请大人详查。”   包拯皱眉:“竟会有此等怪事?公孙先生,这胡兰草有何功效呢?”   公孙道:“是治疗寒热症的一味药,很多疑难杂症也需加胡兰草调剂。”   包拯道:“既然不是什么珍稀药材,突然整个京城都遍寻不着确实非常蹊跷,先生放心,本府会派人去查探。”   “多谢大人,学生告退了。”   话落,公孙便走了出去,路上遇见苏黎染便又寒暄了起来,没想到原来这苏黎染是来跟自己辞行的。   “叨扰多时,我们确是应该回去了,这段时间,多谢先生照料,苏某感激不尽。”   公孙道:“苏公子客气了,你的咳症本就是过敏所致,离开了过敏源自然可以不药而愈,我也只是略微帮忙调理了一下而已。”   “听府里的人说,先生正在为京城胡兰草断货的事烦心?”   “确有此事,我打算差人去临近的州府看看,置办些回来备着。”   苏黎染想了想道:“在下马上要离京,这样吧,若附近州府有胡兰草,在下便都买下来找人送到开封府,先生看可否?”   “苏公子太客气了。”   “在府上打扰那么久,这点举手之劳,请先生莫不要推辞才是。”   公孙笑道:“那就有劳苏公子了,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呢?”   “明日就回去了,这次在京城采办了一些新的织锦花稿,想尽快回去找绸庄的师傅打样,再过几个月西夏国主要来进贡,绸庄可得忙活一阵了。”   公孙点点头,苏黎染的苏锦绸庄一向是皇室庆典祭祀的御用绸庄。   “哦,对了,刚刚看展大人和白五爷急匆匆的,是要出门吗?”   公孙顿了下,笑着说道:“走得急匆匆的可不是为了出门……”   “那是……”   “躲我。”   …………   是夜,月朗星稀,北斗倾斜。   在京城郊外的一处诡林中,苏黎染独自一人幽幽前行,走了好一会后,有个不远不近的声音传到他耳边。   “主上,开封府已经对麟州的事起疑,需要通知圣尊吗?”   苏黎染停下脚步,淡淡回道:“告诉他吧,免得他走了前脚,后脚就被那猫鼠端了老窝,反正空城计他也不是第一回 唱了。”   “属下明白。”   “还有,计划可以实施了。”   “是,属下会马上安排,只是怕圣尊他们还没那么快抵达京城。”   “无妨,若没料错,鼠猫明日就会离开京城,少了一大隐患,我们需要将潜伏期拉长,这样才不会那么快惊动白锦堂的人,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动开封府的任何人。”   “属下遵命!”   …………   翌日,领了密旨查案的展昭,白玉堂在堰邶的带领下,一行人赶往麟州。   “对了,堰邶兄,我记得你说那个村庄名叫‘坟村’,怎么会用这么晦气的名字做村名呢?”   堰邶回道:“我们弟兄去的时候也觉得这坟村名字很是怪异,听当地留守的那些老村民说,原本他们村也不叫这个名字,因为他们那里只有一座山,多年来村里人都把亡人的尸骨埋在山阴的一面,久而久之,山阴面全是坟茔,远远望去,整座山就好像一座大坟堆,有个过路的算命先生好心帮他们看了看风水,说整个村子阴气太旺,和他原本的名字相冲,若想过得太平,就要给村子取个贱名,否则将有大难。”   展昭咂舌:“于是就取了‘坟村’这个名?”   堰邶点头:“那村里都是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就信这些个神神叨叨的玩意。”   展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三人已经行至城门底下,展昭催了下身下的马儿,对着两人说道:“咱们尽量早去早回吧,感觉现下又是个多事之秋。”   白玉堂沉默得跟上,三人非常有默契得一出城门便快马加鞭起来。   …………   三人走后,有个中年男子扶着一位老太太缓缓走进城门,那老太太上了年纪,眼睛已经浑浊不堪,走路亦是颤颤巍巍,旁边的中年男子扶着她边走边说道:“娘,我们到京城了,您别担心,听说开封府的公孙大人医术高明,且德艺双磬,他一定能治好娘的病的。”   老太太停下脚步,有些费力得应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见老太太煞是辛苦,顿时眼中酸楚,叹了口气道:“儿子没用,连辆马车都租不起……”   老太太摇了摇头,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背,示意没事,让他继续往前走。   她这一拍,露出的手背上全是大大小小渗人的水泡,有的已经被戳破,甚至流脓,他儿子见了,赶紧将老太太的衣袖拉好,见没人注意,赶紧擦了一把汗,又带着老太太慢慢朝前走。 第92章 铁甲战船   三人快马加鞭赶往麟州, 一路上有偃邶引路让展白两人省了不少心,这日三人行至洛江,偃邶说要走捷径改水路,且白锦堂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船, 原本展昭和白玉堂由于都不熟识水性, 所以对水路这方面还是有些抗拒的, 尤其是在不熟悉的地界,结果过去一看, 直接傻眼……   大哥不愧是大哥,给他们准备的居然是战船!战船啊!这年头除了朝廷有战船,剩下的唯一有战船而且还敢光明正大行驶的估计也就夜阑帮了!果然漕运龙头地位那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偃邶见两人一副吃惊的表情, 还以为两人是惧怕水路,忙解释道:“大少爷说两位都不谙水性,所以特意嘱咐了用这铁甲战船护送,这艘船长九丈有余, 可载兵甲两百余人,江河湖海均能适用,最主要就是一个字‘稳’!这几年朝廷问我们夜阑帮买得最多的战船就是这铁甲战船, 两位绝对可以宽心,船上不但物资弹药满仓, 而且船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最不缺的就是经验,就算对面来了一个军队, 咱也完全应付得来。”   说完之后展昭又是惊讶了好一番,隔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得说道:“白大哥……他是不是……钱太多了?”   他们不过是借道去趟麟州……有必要, 这么夸张吗?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挑眉:看吧, 老说我败家,真正败家的主出现了吧!   展昭咳嗽了一声,回看了白玉堂一眼:你们兄弟俩半斤八两好吧!   两人上船之后,终于第一次体会到在船上还能如履平地的感觉,就连展昭这么爱晕船的人,都没有任何不适,惹得白玉堂下决心一定要找白锦堂要一艘来,免得猫儿下次来陷空岛还晕船晕得七荤八素!   船行三日后,展昭和白玉堂在船上用了晚膳,正打算去甲板上吹会风,就见甲板上有几个船员正在饭后聊天,见展白两人也来了,这几人正打算离开免得打扰两人,展昭忙摆手道:“甲板这么大,几位可千万不要因我们来了就走,这样反倒让我们不好意思了。”   有位年纪稍大的船员笑道:“展爷客气了,不过既然展爷不介意,那我们就再吹会风抽袋烟。”   展昭笑着点点头,与白玉堂站到一旁欣赏江景去了。   “诶,老莫,你有没有听守夜值班的人说,这几日一到晚上,龙骨那就有奇怪的响声。”   老莫便是那年长的船员,他正抽着烟,听到旁边人说了这么一句后,正要吐出的烟憋了一下,瞬间便是一阵急咳,烟一下子从鼻子里跑了出来,他也顾不得形象,忙问道:“什么响声?”   “说不上来,我听守夜的人说,那声音很奇怪,就好像……好像是有什么人死命在那抓呀抓的样子,听上去很毛骨悚然……而且这声音一直持续整夜,到第二天一早却又没了……”   老莫听完后敲敲烟杆,啐了一口道:“别是他自己不好好守夜,编排些稀奇古怪的事来忽悠你们吧!”   一旁的人说道:“可我听说,不止一个人听见了……而且他们还跑去跟老船长说了……”   闻言,老莫神情凝重起来:“此事当真?”   另一人见老莫表情变了,顿时有些紧张得问了句:“老莫,人的话,不可能在水底呆整整一夜吧……难不成……难不成,是那玩意?听说这一带以前闹过饥荒,很多人饿得受不了就投河自尽了,该不会……”   老莫皱着眉没回话,只是不停抽着烟。   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也听到了几人的交谈,两人一对眼,展昭便走过去,客客气气得问道:“莫老前辈,刚刚无意听到几位交谈,可是有碰上什么难事?”   那老莫见展昭来询问,忙取下烟袋说道:“前辈不敢当,展爷若是看得起在下,称呼一声老莫就好……”   展昭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老莫继续往下说。   “展爷有所不知,老莫我啊跟着我们大当家的在船上摸爬滚打也有十多年了,老话说得好,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水路走多了啊,总会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老莫抖了抖烟枪,继续说道,”这水面上是一个世界,水底下是另一个世界,白日里是一个世界,到了晚上那又是另一出了……所以我们走船前那都要上香烧纸,敬得是水府三官,拜得是镇江王爷,为的,那也是一路太平。”   展昭点点头,一旁的几人也轻声附和。   “但是这些事都做了,也保不住会出什么怪事,毕竟神仙也有个吃喝拉撒睡的时候没空一直管着咱们,干我们这行的,最怕走船的时候遇到两件事,遇到了,那也是避之不及,绝不触碰的,不然,就是犯了大忌。”老莫吸了一口烟,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便吐了一口烟圈说道,“这第一件呐,就是幽灵船。”   展昭皱了皱眉:“幽灵船?”   老莫点点头,说道:“您呐不干这行所以不知道,我们这样常年在水上跑的,经常会遇到一些早就已经失踪多年的船只,这些船乍一看都是完好无损的,但是船上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活物,老远就莫名透着一股邪气的,假若遇到这类船,一定得掉头离开,绝不可以上船查看。”   “既是失踪船只,为何不可上前查看?”   “因为呐,这些都不是真的船,是幽灵船,过去也有人不信邪,上过幽灵船,但是上去之后发现船上最渗人的不是没有人,而是明明是艘无人船,船舱里却煮着茶水,锅里热着干粮,处处都透着有人居住的痕迹却独独不见活人,就好像……就好像生活在船上的人,跟我们不在一个地界……而且呐,但凡上过幽灵船的人,回来以后没过多久都死于非命,所以这幽灵船是我们一大忌,好在只要绕开他走,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忌讳和规矩,旁人看来可能无法理解,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见老莫说完第一桩,忙问道:“那这第二件避忌的事又是什么呢?”   “这第二件嘛,就是不捞死漂。”老莫眼神平淡,“我们这行不成文的规矩,走船时候,看到水里的无名浮尸,那是绝对不能捞上来的,假如捞了,那这船上就必须有个替死鬼,替他去死,这样他就能去投胎了……”   没想到看似普通的走船,居然有这么多离奇的规矩,展昭不禁有些咋舌,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堂,就见他一直皱着个眉。   “展爷莫要觉得我们无情,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在水里不似岸上,岸上起码看得透彻,但是在这水下,”老莫用烟枪指了指已经黑乎乎一片的江水,“谁晓得在我们船下,这黑漆漆的水里,游着一群什么摄人的怪物呢?”   他这话音刚落,一个正对着江面的小船员突然“啊”的一声大叫!   众人转头看他,就见那小船员吓白了脸,一副说不出来的样子。   老莫道:“小五,你咋啦?”   那吓白了脸的小船员这才缓过神,磕磕绊绊得说道:“刚刚……刚才,我……好好像,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游过去了……就,就在老莫说……说怪物的时候……”   众人沉默,一下子都将目光望向江面,在听完老莫说完那番话后,再看这漆黑一片的江面,仿佛真能看到什么庞然大物正缓缓得游在他们船下,让人冷汗涔涔。   旁边的船员缓解尴尬道:“是不是看到什么鱼游过去了,看把你吓得。”   “不……不是鱼,哪有那么大的鱼……倒像是……倒像是游了一条黑龙……”小五还略有心悸,但见现在江面上风平浪静,而众人又一脸紧张得看着他,便说道,“兴趣是江面太黑,我刚才看错了也说不定,老莫,不用管我,继续说吧……”   被小五打断之后,老莫自己都有些懵,被提醒继续说之后,他摸了摸脑袋:“老头我刚刚说到哪了?啊,对了,不捞死漂!展爷,方才他们说听到晚上龙骨那有异响,龙骨您知晓吧,就是船底下贯通首尾的船只骨架,用来支撑整条船的。”   展昭点点头,龙骨就是造船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整艘船的坚固度,□□度,吃水度,御风度,抗浪度都取决于龙骨。   老莫又接着说道:“刚刚他们说有东西在抓船底,会不会是‘那玩意’,‘那玩意’其实指的就是水鬼……”   “水鬼?”   “是的,水鬼就是那些在水里冤死的人,死了之后还有一口怨气在,白日里会伪装成浮尸,等有船上的人把他们捞上去,他们就找个替死鬼,弄死之后他就能重新投胎,那些没找到替死鬼的,一到晚上,水底阴气重,他们就喜欢依附在人船底下,等所有人没戒备的时候,偷溜上船找替死鬼,所以走船的一定得有人守夜,有人守夜他们就不敢上船,自然也没法害人了……”   “那……他们不会把船底抓破吧?”   “这倒可以放心,咱这可是铁甲战船,他就是投两次胎都抓不破一个洞……”   他这话刚说完,众人就感觉到原本平稳行驶的船突然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老莫这话立flag了吧…… 第93章 缠腰火丹   五日前, 开封府。   “公孙先生,我娘这病……”   公孙策皱着眉,将面前老太太的袖子缓缓拉起,只见老太太手臂上覆满了大小不一红色可怖的水泡, 有些已经被抓破流脓, 混着黄白色渗着血丝的脓液。   “先生, 不止是手臂上,我娘说她身上都是这样的水泡, 而且时痒时疼……”   “老太太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将近一个月了吧,起先不是很多,也不是很明显, 就一点一点的红色小疙瘩,还当是什么虫子给咬了,但是最近我娘身上的红疙瘩越来越多了,我们找了很多大夫, 但他们都说不出是什么病,这段时间疙瘩成了水泡,而且越长越凶, 实在没辙,只好上京来找您了!他们都说您是华佗在世, 我娘这病一定不在话下!”男子焦急得擦了一把汗,有些期待得看着公孙策。   “你娘这病,是不是一碰水, 身上的疱疹,嗯, 就是你说的水泡就越来越多了?”   “啊?”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一直坐着的老太太就点了点头, 缓缓说道,“正如先生所说,老婆子我一碰水,身上就似长疯了一般,疼得我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公孙见老太太忍不住又想去抓手上的疱疹,便取了一旁的银针,微一过火后,在老太太的合谷曲池处各扎了一针,轻轻一捻后,问道:“现下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老太太隔了一会,点头答道:“多谢先生,确有好些了,不那么痛了。”   男子见公孙施针有效,忙问道:“先生可知我娘得的是什么怪病?”   公孙策抿了抿唇,皱着眉说道:“老太太的症状很像是缠腰火丹,但是又有些不同,我暂时也无法下定论,还请两位在开封府待些时日,让学生再做诊治。”   “缠……腰火丹?”男子不确定得念了一遍,“这是什么病?”   “缠腰火丹也称作蛇传,这病不同于其他的病,发病的时候身上会起红色的疱疹,既疼又痒,而且会慢慢在身上长成一圈的模样,老一辈的人相信传说,觉得蛇传病就是地龙上了人的身,假如被这地龙缠腰一圈,人就会被地龙勒死,不过这显然都是以讹传讹的故事罢了,而且老太太身上的疱疹分布也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缠腰火丹,学生也不敢断言。”   那男子显然也不是很明白公孙说得什么,只觉得现下自己是找对了人,老母亲这病是有的治了,连声道谢,公孙也并未多做解释,只是找人安顿好了母子俩的住处便又去查医书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缠腰火丹,公孙觉得还是很好医治的,毕竟这病也不是什么稀罕病,只是蛮多人羞于出口,瞒着不治,导致后来越来越严重,甚至病重身亡……一般而言,缠腰火丹并不会要人命。只是,这老太太虽有缠腰火丹之症状,确并非真正的缠腰火丹,寻常的医治方法定然不妥,但这究竟是什么病呢?   公孙难得皱起了眉头,朝自己窗外那口大缸望去,原本平静的水面仿佛在呼应他的凝视,清泛涟漪。这大缸里种的是白锦堂送来的神秘种子,已经发芽并且经历了从小杯挪到小碗,再挪到大碗,如今挪种入这口大缸了,已经发芽的叶片叶心油油绿绿,而叶尖却是少见的透明色泛点嫩红,公孙对这几株古生植物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就等着花开那刻来印证自己的猜想了。   几日后,公孙给老太太服了几次药,但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善,那老太太的儿子姓钟名世平,见老太太的症状没什么变化,急得一直问公孙如何是好。   公孙皱了皱眉,道:“缺一味药。”   钟世平问:“哪一味稀罕药,先生你说,我去寻来。”   “倒不是什么稀罕药,你应该也有听过,就是胡兰草,但近日整个京都甚至京都附近的州府乡镇我都派人去问过,独独没有这味药。”   “胡兰草?这不是寻常医治伤风用的吗?这……这这平常的很啊,怎么会遍寻不着呢?”钟世平一脸的不相信。   “许是有人恶意收购。”   “啊?”   面对钟世平的疑问,公孙并未多解释太多,因为这事他早已发现并让包大人去调查,但是包大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每家药店买胡兰草的都不是同一批人,而且这些收购的人都不是本地人,没有人认识,在胡兰草于药店绝迹之后这些人也没再出现过,而且最让人担忧的是,连药商进药的源头商家都说一时半会没有这味药,全国各地都紧缺得很。   公孙对这事隐隐有些忧虑,按说这胡兰草也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药材,比如刚刚钟世平说的伤风,虽然一直都有用到胡兰草,但是即便少了这味药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对于老太太这病,公孙尝试很多药材来替代胡兰草,却发现都没有用。   似乎就到了,没有这味药便走不下去的地步。   这让公孙很是焦躁,而胡兰草又是水生植物,成熟周期很长,总不能现下自己去种,不然等他有了结果,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只是你若说,有人恶意收购就是为了不让老太太治病,那公孙是决然不信的,一是这老太太一家看着也就普通寻常百姓,就算真有人寻仇,也不会找这么闲的蛋疼的办法;二来这能搞垄断收购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大费周章只为折磨一老太太?脑子被驴踢了?   公孙曾有个非常可怖的假设,他甚至没跟任何人提过,那就是他怀疑老太太得的是一种会传染的瘟疫,那这瘟疫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但就在他检查过钟世平的身体后,又马上否定了这种假设,因为钟世平一直以来都照顾着老太太,而他身上却并无半点症状,且听钟世平的说法,他们家里人这段日子以来也频繁与老太太接触,却唯有老太太身上起了红疹。   缺药,又不是瘟疫,这可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公孙也问过钟世平关于老太太发病的起因,比如老太太吃的喝的用的有没有哪次与平时不同的?只是过去时间久了,那钟世平也不记得那么多,在公孙再三询问下,钟世平终于想起一个月前母亲曾吃过一块烂了的猪肉,当时老太太说是别人送了她一块肉,全家人打算做焖肉的时候发现这肉坏了,不仅味道闻上去很奇怪,颜色和肉质也不大对,就准备扔了,但老太太坚决不让,毕竟像他们这种普通百姓,有一顿肉吃也是一种奢侈,老太太见不得浪费,看大家都不吃,就自己把肉炖了,分了几顿给吃了,那肉摆明了不新鲜吧,老太太吃完之后拉了三天肚子。   但猜测终归只是猜测,老太太这病跟吃的这肉有没有必然联系还真说不上来。   公孙正在头疼呢,忽然外面有人敲门道:“先生,有访客找您。”   “哪位?”   外边人答道:“来人说是苏黎染苏家的人。”   “苏家?好,请他稍等,我马上就来。”   离苏黎染离京也有好些日子了,记得苏黎染走之前公孙曾与他提及过胡兰草空缺一事,当时苏黎染说路上会帮忙留意,这时候遣人前来,莫不是有胡兰草了?   这么一想,他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公孙猜的没错,这苏黎染的人果然是送胡兰草来的,虽然不多,却可解现下燃眉之急,公孙拿到胡兰草后不免松了一口气,只是听那苏家人说,这是苏黎染托人寻了许多地方后,在一个非常偏僻的乡下小药局里找到的,而且只有手上这一包了,也不敢耽误,就快马加鞭差人送了过来,只是这一包用完后,怕是一时半会的都没有药了。   道了谢又送完人之后,公孙忙将这药与之前几味药取出来一起泡入水里,此药来得珍贵,需得谨慎对待。   这第一剂药服完,没多久老太太身上的症状就缓解了许多,公孙嘘了一口气,心道这苏黎染的药送得真及时,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虽然公孙悉心照料,身上仍有多处流脓溃烂,若再无良药,怕是撑不过下个月……眼下有了这救命的药,只要好好调养,完全康复指日可待。   就这样过了十日,老太太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原本流脓的地方都已经开始结疤,红疹也淡了下去,精神头也比之前好了不少,钟世平高兴坏了,非说要送一块在世华佗的牌匾给公孙,公孙废了好大劲才让他放弃了这想法。   见老太太康复得差不多了,那钟世平便又急吼吼得想回家了,说是出来久了,家里人挂念,得回去报平安。   公孙本想让老太太在开封府服完最后一剂药再走的,但那钟世平这段时间一直跟前跟后得帮忙弄药,说自己带老太太回去也能服药,煎药的步骤要点他都熟悉,公孙也知道这娘俩归心似箭,见老太太确实没什么大碍了,便也同意了。   这娘俩是千恩万谢,带了药隔天就回老家去了,逢人就夸开封府的公孙先生多么多么厉害,就差把公孙吹上天当玉皇大帝了。   本以为这一切都顺利结束了,然而公孙万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他噩梦的开端…… 第94章 水中妖物   冷月浸江, 冰澈渗骨。   片刻前还被说得刀枪不穿的铁甲战船,此时却让所有人无不摸一把冷汗,那老莫忙往栏杆上敲落烟灰,话也来不及说就领着船员们往船舱那跑, 展白二人本打算跟上去, 堰邶却一下子出现拦住了他们。   “两位爷别下船舱, 有古怪。”   展昭见堰邶脸色不佳,忙道:“出什么事了?”   堰邶有些欲言又止:“船底……恩, 不知怎么一回事,从龙骨那一直渗水,船员们已经在施救了, 但是收效甚微……现下吃水量有些严重,两位爷先在甲板上,不要进船舱。”   展昭见堰邶的表情,顿了顿问道:“吃水量若超了负荷……会如何?”   “唉, 其实你说这船吧,真的是金刚铁甲,今儿个遇到这事也真是奇了怪了, 堰邶我也算是跟着大少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头一回碰见这事……”堰邶叨叨了半天似乎是想帮白锦堂正名, 发生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大少爷的船不好。   白玉堂拍了拍正喋喋不休的堰邶:“说重点。”   堰邶挠了挠脸:“最坏的打算是弃船。”   展昭,白玉堂:“……”   堰邶看了看两人,一张娃娃脸特诚恳得问道:“两位爷的脸真是……咋说白就白了呢?”   “……”   “真的, 虽然现下黑灯瞎火,但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尤其是小少爷你脸色白得比……”   “堰邶!”白玉堂忍不住打断道,“你该不是忘了我跟猫儿都不会水这事吧?”   “啊, 当然记得记得。”堰邶使劲点头。   “那,然后呢?”   “然后?”堰邶眨眨眼。   “没有什么小船之类的逃生用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毕竟是战船嘛。”堰邶回复得一本正经,“不过这河水除了有些冰冷湍急,深不见底,夜晚可见度低,也就没什么其他缺点了,大抵咱们还是可以游过去的。”   展昭无语扶额道:“难道除了这些还能找到更坏的情况?”   堰邶顿了下:“比如……水底下还可能存在未知的怪物?”   展白:“……”想起了龙骨处怪异的抓挠声,两人又沉默了。   看两人沉默,堰邶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说道:“啊?两位爷是在害怕吗?”   这话虽然是个问句,但是两人完全不想回答,并且开始担心堰邶这种迟钝的状态会不会延续到他两被淹死之后才大悟。   堰邶想了想,跑进船舱拿了两大块木板出来,然后找了根麻绳,一切为二之后绑在了木板上面,反复确认牢度之后,又把麻绳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然后将木板交给展白两人一人一块,笑道:“二位爷莫怕,等下若真的弃船,你们就死命抓着这木头浮板,我带你们游上岸。”   展昭和白玉堂接过木板,两人相视一眼,这天凉的,彼此都出冷汗了。   堰邶笑:“没事没事,稳得很稳得很!”   难以想象,这大半夜的,堰邶那张娃娃脸依旧可以笑得那么阳光灿烂……   展昭和白玉堂却是心如死灰,只能默默祈祷船不要出事,然而不等他两有时间哀叹,船尾又是猛得一沉,紧接着整艘船的船头开始翘起,三人急忙抓紧船头的栏杆,只听得船舱内一阵惊恐的呼叫。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舱内的船员们纷纷开始仓惶逃出,一个个面如死灰仿佛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般。   堰邶见如此景象,大声呼喊问道:“出了何事?”   一旁一个刚逃出的年轻船员抓着栏杆,一脸惊魂未定得说道:“蛇……蛇……水里有蛇……”   另一人打断道:“什么蛇,那怪物有鳞片,不是游鱼便是蛟龙!”   堰邶不解道:“什么意思?”   几个资格老一些的船员以及船长此时也出了船舱,见船员们都跟丢了魂似的样子,船长马上安稳道:“舱底渗水严重,怕是撑不到一炷香了,大家争取时间,清点一下人数,两人一组分配,记好自己的队友是谁,少穿衣物,不要携带包裹,河水流速较快,等会弃船后大家朝南岸游,记住要逆流游,尽量跟紧大部队,不要掉队,我们在岸上汇合。”   接着船长看向堰邶,说道:“堰邶大人,属下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两位爷的话……”   堰邶道:“没事,他们俩我来负责,你只管其他船员安全就好。”   船长赞许得点点头:“不愧是一把手。啊,对了,两位爷的宝驹已经都放开了缰绳,我瞧这赤马白马都颇有灵性,会自行上岸找我们,不必担心。”   然后他顿了顿,又说道:“对了,堰邶大人,水底有异,你们等会千万要小心。”   堰邶还来不及问到底是什么异,船就开始急剧下沉,众人在听过船长嘱咐后终于都缓过神来,确认好同伴之后就开始逐个弃船入江,堰邶拍了拍展白二人的背,说道:“等会抓紧喽,千万别松手!”   见船员们一个个稳步有序得跳入江中,堰邶又使劲紧了紧腰部的麻绳,船头翘得越来越高,几乎已经快与江面垂直,再不犹豫,堰邶朝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毫不犹豫得跳入江中,展白两人亦是抓紧了浮板,一入江,便感受到刺骨的冰冷,好在这木板的浮力不错,堰邶虽然一人拉着两人,但游得也不慢。   两人虽然都是绝世高手,但都惧水,眼下都死命拽着浮板,哪还有一点高手的模样,江浪袭来,展白两人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水水水,睁不开眼,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能紧张得抓住浮板,完完全全依靠堰邶。   游出一段后,忽然有什么人拽了一下白玉堂的身子,白玉堂本能得回过头,就见自己身后有一陌生的女子,面无表情得看着自己。   那眼神,竟比这刺骨的江水越加让人觉得寒冷。   还不等白玉堂有所反应,那女子却皱了皱眉,退后几步后猛然一头扎入水中,浪花激起,然而接下去的一幕却让一向淡然的白玉堂亦睁大了眼睛。   那女子跃入江中,入水之姿即便在白玉堂这样的外行看来也是精妙无比,而让他更为诧异的是,那女子竟有一条与鱼一样的尾巴!   饶是在这黑夜之中,他也确定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更多考虑的时间,江上的浪越加凛冽如刃,白玉堂只得抱紧手中的浮板,随浪晃荡。   等两人觉得好不容易逃出升天,是在上岸之后众人找到了他们。堰邶倒是一脸轻松,解开绳子立马就寻找其他船员,展白两人在江里颠簸了那么久都有些挂不住,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等众人调息了一阵,天色已经微亮,展昭和白玉堂正坐在火堆旁烤着衣服,就听见堰邶问船长道:“人都找齐了吧?”   船长点点头,顿了一下说道:“不仅找齐了,而且吧……还多了一个人。”   堰邶不解:“多了一个人?什么意思,是救起了落水的人吗?”   船长摇头道:“不是,这人好像不知什么时候悄摸摸上的船,然后又跟我们一起逃出来了,我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多了这么一个人。”   然后他指指不远处一个白衣人的背影:“就是他,但是他除了自己名字,其他都一问三不知。”   展昭顺着船长指的方向看去,忽然笑着拍拍白玉堂的肩:“耗子,你别说,背影跟你挺像的。”   白玉堂看了一眼对方,只见那人虽然一身白衣,但却显得非常单薄,远远看去,仿佛所有的气力都被人抽空了一般。这猫什么眼神,我有这么瘦弱吗?   这么一想,他突然回忆起在水中看到的诡异一幕,莫不是……   “猫儿,你还记得当年在陷空岛上,我们发现的那海怪躯体吗?”   “记得啊,秀秀嫂嫂不是说那其实是人吗?”   白玉堂皱眉道:“昨晚上在江里的时候,我又看到了……”   “什么?!”   展昭这一声惊呼,把一旁的堰邶和船长也吸引了过来。   白玉堂接着说道:“跟上一次有些不同,之前我们找到的已经全身泡烂,连性别都无法识别,但这次我看见的却是一个拥有人身鱼尾的女子。她不知为何拽我回身,但是在看了我的脸之后却又离开了,仿佛,我不是她要找的人……”   展昭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衣人,有些难以置信得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找的人可能是他?”   白玉堂点点头。   一旁的船长说道:“这么说,小少爷也看到那水里的妖物了?几只呢?”   “难道不止一只?”   船长幽幽说道:“没错,不止一只,而且,有一些是人身鱼尾,有一些……则是人身蛇尾……但是我发现他们对我们并没有杀意,否则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得提醒你们。”   展昭神情严肃:“看来这事果然与那□□脱不了干系。”   堰邶说道:“那这么看来,那些妖物想要找的就是那位白衣人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船长楞了下,回头看了看那白衣人:“啊,他刚刚说他叫什么名来着,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此时,那白衣人似是感觉到有人在讨论他一般,有些淡漠得转过身,没有昨晚落水时的狼狈,那白衣人站起身,清瘦的身材却有着一张俊秀的脸庞,只是脸色苍白,毫无唇色,黑发散落,仿佛大病初愈一般,人好看,却似丢了魂一般。   清冷,孤寂。   “他叫叶泓。” 第95章 素衣叶泓   这边展白二人与偃邶以及船长正在谈着那横空出世的白衣人, 结果当事人突然回眸看了他们一眼,明明只是平淡无奇的一眼,几人却一下子都愣住了,直到那白衣人转回身去, 原本讨论着的几人才回过神。   偃邶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活了三十多年, 第一次有看到一个人的眼神会觉得, 恩……仿佛过了一辈子的感觉……”   一旁船长感叹道:“确是如此啊,老夫我行船数十载, 自认见过的人也不少,像这位公子这样给人的感觉…啧啧…说不上来,说不上来……”   展昭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位叶公子看来很有故事……只是, 他真的失忆了?”   船长正要说话,那一身白衣的叶泓却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几人身上还湿漉漉的,见叶泓过来, 急忙狼狈得站起来,那叶泓走得不疾不徐,来到展昭身前站定, 看了看展昭的手臂说道:“这位公子,你的左臂手肘处伤了, 不尽快做处理的话,接下去几日手肘处会红肿胀痛无法施力……”   众人一下子将目光集中在展昭的左臂,白玉堂更是一惊, 以为展昭的左臂受了重伤,然而看过之后, 却毫无流血迹象,白玉堂不放心, 刚扶住展昭的左臂想要检查,就听见展昭“嘶”了一声:“耗子,别碰……我在河底的时候遇到滚石,当时用左臂挡了一下,想来是有些伤到骨头,不打紧的。”接着他朝叶泓还礼道,“多谢叶公子提醒,只是叶公子又是如何知晓在下左臂有伤,明明并无流血呀……”   那叶泓愣了一下,回道:“虽然不明显,但公子你的左臂下垂得方向有些不自然,且你的手腕还能活动,说明并无伤到手腕处的骨头以及韧带,所以受伤的地方应该是手肘处了。”   展昭闻言试探性问道:“叶公子莫不是大夫?”   “……老实说我不太记得,”那叶泓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摊开手,只见他的手上一片血红,“我只记得我坠江的时候,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叶公子,你受伤了?!”   “是啊。”叶泓说着,忽然自顾自往前走弯腰拾了一些树枝,“你的手臂需要找东西先暂时固定一下,然后找家医馆好好医治。”   话落,他将树枝固定在展昭的左臂两侧,正准备撕下自己衣摆做包扎的时候,一旁偃邶先一步撕下自己的衣摆递了过去,叶泓淡淡一笑以示感谢,熟练得帮展昭固定好了一个简易的夹板。包扎好之后,又继续说道,“一定要好好医治,这个处理不好,会落下病根,那你……”   他忽然顿了顿,用手肚撑着脑门说道:“抱歉,我的脑袋有些晕……”话未落,他整个人眼前一黑,摔倒得瞬间被偃邶一把拖住。   “叶公子!”   …………   孺风药局。   “张大夫,请问里面那位公子身体如何,他的伤要不要紧呢?”   一位年过半百的精瘦医者一边替展昭拆着绷带,一边皱着眉说道:“年轻人,你自己身上也有伤,先把你的骨给正位了,再提里面那位的事行吧,反正他的伤,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   展昭“啊”了一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张大夫就一把拽过展昭的左臂,干净利落得“卡啦卡啦”两下,然后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金疮药,细细包扎起来。   一边包扎一边说道:“这金疮药啊,给你止疼的,是老夫自制,咱们这镇上啊独此一家,不论是跌打损伤还是刀斧剑伤,用了老夫这药啊,包管疼痛全消,伤口愈合又快又好,几位都是江湖人士,这刀光剑影来来往往的,怎么样,要不要多买几贴?”   展昭看了看自己被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手臂,点点头道:“确实不怎么疼了……额,张大夫,里面那位公子如何?”   “啊……你说那位公子啊,也用了老夫的金疮药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怎么样,你们受伤如此频繁,是不是要多买点?”   一旁偃邶见张大夫一直兜圈子,干脆直接摆了一锭银子出来,说道:“张大夫,药就不用了,直说吧,那公子怎样?”   那张大夫见了银子,眼角笑意马上浮了上来,将银子收起后问道:“你们跟里面那位是什么关系呀?”   偃邶不解道:“萍水相逢而已,这跟他的伤有关系吗?”   那张大夫闻言,似是舒了一口气,说道:“即使萍水相逢,我劝几位啊,趁他还昏迷的时候赶紧分道扬镳吧,不然等他醒了,讹上你们可别怪老夫没做提醒啊。”   几人越听越糊涂。   那张大夫瞄了眼内堂,见人仍未醒,才低声说道:“你们呐,只见到他头部流血受伤,可知他真正伤的地方在哪?”   众人摇头。   “他的背部,”张大夫比划了一下,“就是肩胛骨那里,左右各有一道长至腰间的伤口,又深又长,寻常人受这样两道怕是得疼死过去,只是瞧他这愈合程度,怕是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不过啊,这还不是最惨的。”   几人皱了皱眉,等着那张大夫继续往下说。   “你们带他过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发现?”张大夫指了指偃邶,“那小伙子,我见是你抱着他进来的,就没感觉他特别轻?”   偃邶点头道:“确实轻如纸片,感觉我一用力就要碎了一般。”   “呵,知道为何会这么轻吗?”   众人摇头。   张大夫继续说道:“老夫为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啧,他身体里的部分内脏没了……”   “什……么意思?”   “老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里头那位公子啊,被人活活摘下了一些五脏六腑,怕是活不久了,你们既然萍水相逢,就不要管他死活了,不然等他醒了发现自己丢了那么多……”那张大夫在自己身上画了个圈,“还不得敲诈勒索你们?”   “他……少了什么器官?”   那张大夫皱眉想了想,说道:“这个老夫倒是没有细看,肝脏,脾肺,肠胃甚至肋骨似乎都有摘取……”   张大夫还在回想,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肋骨被摘了六根,一个肾,半个胃,三分之一的肠,肝也没了一半。”   众人一惊,只见那叶泓已经起身,慢慢从里屋走了出来,无比清晰冷静得说着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仿佛这被人摘取了五脏六腑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叶公子,你醒了?”   叶泓点点头,看了看展昭包成粽子的手:“包的太紧了,这样复原起来会很慢,年逾古稀的老者才需要这样包扎,你那么年轻,没有这个必要,还费药。”   说完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大夫:“我没说错吧?”   张大夫尴尬一笑。   一旁的白玉堂盯了张大夫一眼,明明简简单单一眼,却差点让张大夫把心吓得跑出嗓子眼来。   为了想让人多买点伤药,他一向如此行事,于是回头客多了,买药的人自然也多了,叶泓虽无明说,但却让他惭愧不已,白玉堂的一眼更是让他胆战心惊,明白自己是遇上厉害人物了。   叶泓也不多说什么,帮展昭重新包扎之后说道:“我已经检查过自己的身体,确实命不久矣,只是我一直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奈何我撞了脑袋,现下完全想不起来。”   这位叶公子,自己身受重伤却仍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处事不惊,又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展昭几人开始打心眼里佩服此人,听到叶泓说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不免惋惜连连。   “叶公子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连害你至此的人都想不起来?”   叶泓点点头:“正是如此,其实,连‘叶泓’这个名字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我脑子里似乎一直有人在喊这个名字,我才告诉船长我叫叶泓。”   展昭问道:“除了喊叶泓这个名字,那个声音没有再说点别的吗?”   叶泓愣了一下,忽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有的,他一直说‘叶泓,快逃’……”   几人一阵沉默,一旁的张大夫说道:“公子是得了失忆之症,需要经历一些过去熟悉的场景才有可能会回忆起来,你们知道他是哪里人不?带他回去说不定有益。”   展昭道:“我们是在洛江遇到叶公子的,张大夫,你可知这洛江附近有哪些村镇?”   “洛江附近?那可多了去了,没个地图什么的还真……”   话音未落,偃邶就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抽了一副地图出来,说道:“地图我有。”   那张大夫看了一眼大小地点都备注得详详细细的地图,惊讶道:“这么完善的地图,几位莫不是官家人?”   没人回话,偃邶将地图展平后示意叶泓来看。   叶泓细细看了一遍地图,茫然得摇了摇头。   偃邶开始替叶泓着急,一张好看的娃娃脸都皱紧了:“叶公子,你再看看,这大大小小的村镇真的没有一个感觉熟悉的?”   叶泓抿了抿唇,再继续看了一遍,在看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他突然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得问道:“这里,这个墨茳县,以前是不是叫墨筠县?”   张大夫看了一眼地图,说道:“没错,墨茳县就是墨筠县,好多年前就改名了,看来这位公子很有可能是墨茳县人士,不然不会对改名这事有印象。”   一旁的偃邶诧异道:“这么巧!”   白玉堂问道:“什么巧?”   偃邶忙回道:“小少爷,我们要去那个的地方,正是隶属于墨茳县的管辖!你说,巧不巧?” 第96章 开封事端   开封府。   展昭跟白玉堂都出去了, 包大人也去上朝了,公孙觉得今日难得清静,正打算去摆弄下白锦堂送来的花种,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非常吵杂的哭闹声, 公孙心道听动静似乎人很多啊, 这么大清早哭如此凶, 莫不是来找包大人伸冤来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门口似乎起了什么冲突, 谩骂声,止喝声络绎不绝,府里的衙役们纷纷跑去门口帮忙, 公孙一阵纳闷,难道不是伸冤,竟有人敢来开封府闹事不成?于是放下手边的活也往门口走去,正接近正门就看见王朝一脸狼狈得跑进门又牢牢把门拴住, 王朝关上门后,一见公孙正朝门口走,急忙制止道:“先生, 先生,别过来, 外面正闹着呢,太危险了!”   公孙皱眉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上这闹起来了?”   “这个……这个……”王朝背紧紧贴着门, 还用力扎了个马步蹲那,似乎是怕门外的人硬闯进来。   见王朝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公孙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就打算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朝一见公孙策往自己这边走就急了,正要说话,门外忽得有人大吼了一声:“公孙策,你这个天杀的庸医,你还我母亲命来!!”   听这声音……   “钟世平?”公孙惊讶道,“他母亲怎么了?”明明前些日子老太太的病已经好转了,怎么可能……   王朝见瞒不下去,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过世了,钟家带了全家上下四十三口人抬着老太太的棺材在咱们门口闹,非要让先生你给个说法。”   “不可能啊,老太太走之前我检查过她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说着就要去开门,见王朝堵着不让,公孙急道,“你让开!”   门外的人听见门里有人说话,一时间叫嚣的声音更加响亮。   “先生,外面这群人太凶了,而且人又多,不讲道理,而且点名道姓就是要找你麻烦,你这一出去,不是被他们当活靶吗?”   “你让不让?”   王朝擦了一把汗,见公孙态度坚决,知道今天这门是不开也不行了,也只得狠狠心,不过心下早已打算好,要是这群人赶往先生身上砸,他一定第一个挡在先生前面!   门被缓缓打开,门外几十人身着麻衣草鞋,手拿孝杖棍怒气冲冲得站在门口,还有一大片指指点点围观的群众,一见公孙出门,那领头的钟世平一下叫起来,指着公孙叫嚣道:“这就是那庸医,就是他!害死了娘!”   一群人闻言,正要群起激愤,就见公孙往那一站,微微扬着头说道:“钟世平,老太太从我们开封府离开的时候,不敢说活蹦乱跳,但起码能说能吃能喝能下地,你这一来就抬着棺材挡住门口说我庸医害命,是不把开封府三个字放在眼里吗?”   那钟世平一愣,显然没想到公孙策头一句就把开封府搬出来,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没证据你还敢来开封府叫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是不是傻?   梗了一下后,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娘确实离开前病情有所好转,但是回去之后,那身上的水痘就跟疯了一样长,脸上,手上,腿上,全身上下都是啊!我娘说浑身都痒,痒的受不了,但是那水痘一挠就破,一破就流脓,我们全家人轮流守着她不让她抓,但是我娘毕竟一把年纪,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没几日就,就……”   钟世平说着抹了一把眼泪道:“你说,若不是你当初庸医误人,我娘又如何会死得这么凄惨?”   公孙道:“你回去之后,可有按我嘱托,给老太太按时服药?”   “那是自然,半点不敢怠慢,但是服了药之后,反而越加严重。”   公孙点点头:“现下说什么都没用,你们把老太太留下,唯有开棺验尸,才能查明老太太的真正死因。”   一说到开棺验尸,钟家人一下子又都被激怒了一般:“老人家已经这么惨了,你这庸医还要坏她尸身?”   “对啊对啊,你是始作俑者,就算让你验尸,难保你不做些什么手段逃脱罪责!”   “开封府又怎样,害了人命就是天理难容,庸医去死,庸医去死!”   ……   几十人忽然情绪高涨,门口的衙役们纷纷拦住人群,王朝和马汉急忙护在公孙策身旁,钟家人见开封府都护着公孙策,有人捡起石子狠狠朝公孙砸去,眼见那石头要击中公孙的额头,忽然有几名白衣人从天儿降,打头一人挥剑一下将砸向公孙的石头隔开反弹向了投石人。   那投石人一下子被击中面门,瞬间额头鲜血直流,钟家人一见自己人受伤,纷纷大喊道:“开封府要杀人灭口了!开封府要杀人灭口了!”   那打头的白衣人冷冷说道:“看清楚了,打你们的是我们夜阑帮的人,跟开封府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你们若再敢对公孙先生有所不敬,就把你们全部杀光。”   那白衣人态度让钟家人纷纷怔住,夜阑帮的名头,即便是不混迹江湖的普通人,那也是如雷贯耳,夜阑帮的龙头老大白锦堂那更是本事通天的人物,有谁活得不耐烦,敢得罪夜阑帮的人呢?   钟世平自然也晓得夜阑帮的来头,见这阵状支支吾吾有些不敢说话,他身后突然有一中年妇女一下将他拉开,扯着嗓子说道:“老娘不管你什么帮不帮的,有种你们就在开封府门口杀了老娘,要不然就赔钱,老太婆这条命不是白没的,就算告到天皇老子那,老娘也不怕!”   钟世平急忙拉住那妇女,想让她不要再说,那妇女一把打开钟世平的手,继续说道:“钟世平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磨磨唧唧半天也不讲到重点上,老娘当初嫁给你真是瞎了眼!老太婆死都死了,还问他们要个什么狗屁说法,就一句话,这废物大夫害死人命陪多少钱吧?”   白衣人见女子聒噪,正要举剑,公孙拉住他摇摇头道:“莫要伤人。”   白衣人收起剑,拱手朝公孙行礼道:“先生想要如何,我等旦凭吩咐。”   公孙道:“让他们将老太太留下,我查勘过之后,自然会给他们说法。”   “好。”   白衣人转身,对着钟家人说道:“想活命的,留下棺材,不然就送你们一起进棺材陪老太太。”   一旁的王朝马汉面面相觑,不愧是白家大哥的人,这威胁口气都不带商量余地的。   那钟世平的夫人还想说话,被钟家几个兄弟齐齐按住:“嫂嫂,夜阑帮得罪不起,他们可真敢杀人,官府也拿他们没法子的,你可别害了我们。”   钟世平见众人将女子拉开,趁机说道:“公孙策,你今日有夜阑帮撑腰,我们拿你没辙,我母亲的棺材便留在这里,你若敢动什么手脚,我们钟家就算拼上在场四十三口人的命,也不会让你好过!明日我们会再来,你要是不给个交代,别怪我们到时候到处宣扬你们开封府的‘好名声’!”   那些开封府围观的群众纷纷讨论起来:“说什么交代?不就是来骗钱哈?”   “就是嘛,说得自己有多孝顺,搞半天还不就是想讹钱。”   “啧啧,居然讹钱讹到开封府来了,能耐啊。”   “那老太太我见过,公孙先生把她医好了,走的时候还千恩万谢的呢!”   ……   周遭人的话钟世平听在耳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转身抓了抓自己的后颈,一脸不耐烦得招呼自家人离开。   公孙看着钟世平的背影楞了一下,一旁王朝问道:“先生,那我们把棺材先抬进去了?”   公孙反应过来,点了下头,王朝便指挥下属去干活了。王朝走后,公孙又望着钟世平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一旁的白衣人见公孙有些不对劲,问道:“先生,怎么了?”   公孙摇摇头,说道:“想来是我看错了,对了,还未感谢几位相助,不知几位尊姓大名?”   白衣人拱手道:“再下是夜阑帮堰柒,这两位是堰琉,堰伍,奉命前来保护公孙先生。”   “奉命?”公孙想了想,“之前来找展昭跟白玉堂的是堰邶也是你们的人?都是奉了白锦堂之命吗?”   “正是。”堰柒并无细说,事实上他们是夜阑帮精英堰岚涧的骨干,堰岚涧共有八位堰使,直属于白锦堂,堰邶,堰柒,堰琉,堰伍,堰嗣,堰桑,堰双,堰亦,各个都是武艺高强的绝世高手,从来都是不轻易出手,这一次白锦堂为了保护公孙,居然一下子出动了三位堰使,整个堰岚涧都觉得万分惊讶。   “为何白锦堂要特意保护我?”   “当家的说,近来是多事之秋,展大人和小少爷又都不在开封府,怕有人对公孙先生不利,让我等在暗中保护,若有必要,便可现身。”   “既然如此,我也不跟几位客气,你们也看见了,钟世平这事非常蹊跷,展昭他们又都不在,老实说开封府确实有些缺人手,几位可否帮忙调查一番?”   堰柒点头道:“这个简单,只是刚刚看先生盯着那钟世平的背影发呆,是否有什么疑问?”   公孙心里感叹道,白锦堂打哪找的这么通透的人呀,简直各个都是宝啊!相处多年的王朝马汉没瞧出他的疑惑,这人只跟他待了这么一会就悟了,跟这种人在一起,简直事半功倍嘛!   “实不相瞒,这事说来也怪,早些日子我看过老婆婆这病,按理来说并非疫症,只是我刚刚见那钟世平挠了挠后颈,虽然还不明显,但是他后颈似乎有起红疹,离得太远,学生我也不敢肯定,想让几位帮忙确认一下。”公孙顿了一下,神情严肃道,“如若那钟世平真的起了红疹,请再帮忙看一下,钟家其他人是否也患有此症?” 第97章 一夜暴富   今日下朝较晚, 包拯一出宫就听闻公孙出事,急忙打道回府,一旁的庞太师和宣抚使狄青见包拯脸色不対,皆是疑惑, 狄青乃庞太师旧部, 骁勇善战, 大将之材,素来以庞太师马首是瞻, 庞包两人不合也早已是不宣之秘,狄青见此情况,便问道:“太师, 这包拯如此火烧火燎得回府,怕是有什么难事发生啊,需要派人去打探一二吗?”   庞太师沉默片刻,说道:“找人去盯一下, 看到底何事。”   “是。”   等包拯回到开封府,已到了晚膳时间,饭都顾不得吃就去找公孙, 恰巧公孙跟汝仵作一同出了敛尸房,见包大人回来了, 汝仵作马上鞠了一躬,说道:“老妇人的尸身已经检查完毕,属下这就去整理诊卷。”   包拯点了点头, 见仵作离开,便接着问道:“先生, 本府一下朝便听马汉汇报了此事……如何,那老妇人因何而亡?”   公孙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后说道:“大人,学生先要跟您请一下罪。”   包拯一滞:“先生,如何说起?”   “大宋律例,验尸需得差无亲嫌干碍之人,学生乃此案嫌犯,却代行验尸之职,谓为不妥。”   包拯道:“刚见汝仵作同先生一道出来,想必先生虽一同验尸,然行的只是主持之职,执刀检验的还是汝仵作吧?”   公孙点点头:“大人高明。”   “既然如此,这‘差无亲嫌干碍之人’最终目的不过避嫌,先生连尸身都没有碰过,不算为例……啊,不过,下不为例。”   公孙哭笑不得,只得作了个揖。   而后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些许的接触还是有的,难得帮小汝打个下手。”   包拯砸了咂嘴,选择性屏蔽了这段话,又接着问道:“那现下先生可交代验尸结果了吗?”   公孙点头道:“老太太的死因毫无疑问是由于病情加重,导致全身溃烂疼痒难忍而亡,不过,汝仵作解剖了老太太的胃,发现老太太胃里还有药的残渣……”   包拯皱眉道:“本府记得先生这药是每日煎服,按理只有药汤入体,这药汤不过是汁水,入体则不剩踪迹,如何会有残渣?”   公孙摆摆手道:“学生开的药确实只需要煎服,但想来老人家或是老人的家人觉得光喝药汤不顶用,所以连煎的药渣也让老人家一并吞下肚去。”   包拯若有所思得点点头:“这老妇人之前来开封府治病的时候,就谨行俭用,许是认为药渣倒了太浪费,勉强服下也不一定,不过这药渣入肚会有什么问题吗?”   “药渣入肚倒是也没什么影响,不过若不是这药渣入肚,怕是学生很难撇清关系。”   “哦?”   “学生给老太太开的一味至关重要的药便是胡兰草,这胡兰草为水生草药,煮后会有一股子鱼腥味,所以又名‘腥兰草’,但是,老太太胃里的药渣,却完完全全没有鱼腥味……”   包拯皱了皱眉,问道:“没有鱼腥味?是否会因为服药时间过久,味道变淡?”   “不会,这胡兰草药性强烈,药渣又难以消化,这味道经久不衰,即便五谷轮回,腥味依旧。”   包拯眼睛瞪大:“这,难道说……老太太的药,被调包了?”   “恩,有人偷龙转凤,设计害死了老人家。”   “岂有此理,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这事,怕是需要大人审问一下钟家众人,看他们対老太太的药是否知情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且看他们早上气势汹汹的样子,怕是不用大人招呼,明儿个一早他们就会不请自来了。”   包拯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道:“先生,有无可能是那钟家人自己故意谋害老人家,然后想赖与你身上呢?”   公孙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此事学生不方便下结论,毕竟也算是涉案人员。但学生直觉不是钟家人所为,这换药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精通医理,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这病的源头。”   “哦?何以见得?”   “学生仔细检查过老人家胃里残留的药渣,发现除了胡兰草之外,剩下的几味药正是学生所开药方一味不差,也就是说,目前有两种可能性:一则是这个人只单单取走了老太太药包里的胡兰草这一味药,所以其余草药分毫不变;二则是他如法炮制了一模一样的药包,只唯独少了胡兰草,然后偷梁换柱,把老人家的药包给换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这个凶手一定対这个病了如指掌。因为甚至连学生都无法断定,只少了这一味胡兰草,就可以令対方病情加重直至死亡……而这个凶手的做法,应该是非常笃定老太太会因病而亡。那只能说明,这个凶手或者凶手身边的人有人曾得过这个病,且他们深谙治病之方。”   包拯有些费解:“如此说来,此人如此大费周章,用意何在呢?”   公孙策看了一眼包拯,又看了一眼包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丢下一句:“这我哪知道!”而后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决定不再搭理老包,自个儿解决温饱问题去先。   包拯捋了下胡子,心道:这要是展护卫在就好了,就能发散思维,举一反三了。公孙先生还是太焦躁,太焦躁,这样不好,不好。   公孙解决了晚膳,回房休息的时候心里也在琢磨,这要是展昭在就好了,那分析起来一套一套的,可比他跟老包两个人在那无着无落的强多了。不过说起来,白锦堂那几位偃使怎么还没回来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公孙策正想着呢,就听见屋外有人敲门:“公孙先生,你让在下调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哦吼。   公孙忙把脱了一半的外套又披了回去,接着打开门,只见偃柒一个人身板倍儿挺得站在门外,那身材,那气质……真不愧是白锦堂家高手中的高手。   公孙招招手:“进屋说,进屋说,门外风大。”   偃柒忙行礼拒绝道:“先生客气了,不过我们当家的明文禁令,决不允许我们私进先生的房间,所以在下还是在门外回禀即可。”   公孙嘴角抽了一下:“白锦堂,他这是啥毛病?”   偃柒意味深长得笑了笑,没接话。   公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那就辛苦你站风头里了。”   偃柒依然彬彬有礼:“先生客气了,说起来,除了小少爷的事,属下还是第一次见我们当家的対一个人这么上心。临行前,光是対我们交待先生的喜好禁忌,就花了一个时辰。”   公孙想象了一下白锦堂站在堂前碎碎念的画面,突然觉得非常好笑:“没想到你们当家的还是个话痨。”   偃柒笑了笑,点点头,也不帮白锦堂多做解释。   公孙不知为何忽觉气氛尴尬,只得干咳了两声做掩饰,然后道:“不提那货了,说正事说正事,那钟家人如何?可有患病之人?”   偃柒收起笑意,肃然道:“属下与偃琉,偃伍盯了钟家人一整日,钟家四十三人之中,有三十七人的手臂处微红,且他们时常无意识抓挠,挠后手臂处更红,但无起疹;这三十七人中,有十五人背部发红且抓痕明显,其中比较严重的有五人,已经蔓延至后颈处,而那钟世平最为严重,他后颈处除了红痕,已经开始起了非常细小的水泡,与先生所说的红疹非常相似。”   公孙闻言眉头紧锁:“没理由啊,老太太的病先前并无传染之兆,但按你们所见,这病不但会传染而且扩散速度非常快。”   “听闻老太太曾暂住开封府医病?”   “没错,当时我也怀疑过她得的是疫病,但我检查过钟世平的身体,他与老太太朝夕相处,却并无患病迹象,且老太太在开封府那么久,开封府也没有人得过此病,所以排除了疫病的可能性。只是若按你所言,有必要将他们与普通百姓隔离以防不测。対了,他们住哪了?”   偃柒说道:“这也是个令人费解的地方,他们包下了整间八宝楼。”   “八宝楼?”公孙瞪了瞪眼睛,“你是说京城最贵的那家酒店?一顿饭顶我一年俸禄的那家——八宝楼?”   偃柒点点头,默默记下了公孙的俸禄情况打算回去禀告自己当家的。   “那钟世平穷得叮当响,连治病的钱都没有,哪来的胆子住八宝楼,还包楼?我看他是脑子坏了吧?”   偃柒道:“据说银子已经付了,而且还多付了不少,那八宝楼老板说这家人出手非常阔绰,但本身又不像富家子弟,倒像是一夜暴富之后只会胡乱挥霍的下里巴人。”   公孙一阵冷笑,笑过之后他又说道:“这样也好,既然他们包了楼,与他们有所接触的人自然就少了,不管这病会不会传染,只要先控制住钟家人,就不会扩散开来。”   “先生所言极是,那是否需要我们知会一下八宝楼的老板,让八宝楼的人也尽量与他们少接触?”   还是偃柒想得周到啊,公孙点头:“如此甚好,我明日再与大人商量看看,这病如若不是疫病,还有可能是他们共同接触的某件物什,或者共同吃过的某样食物引起,唉,真是个麻烦事,展昭又不在。”   偃柒道:“先生莫要烦心,天色不早,先生还是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公孙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今日真是劳烦几位了。対了,之前让白锦堂帮我找胡兰草的事,有进展了吗?”   “先生放心,这事我们当家的特别上心,派出去的人都没找到后,他已经亲自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带回胡兰草了。”   “恩恩,那就好,不然这钟家那么多人没有药可就麻烦了。”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偃柒终于离开了,公孙洗漱完毕后也准备就寝了,一开始躺在床上毫无困意,满脑子都是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一会儿是钟世平的脸,一会儿是老太太满身溃烂的身体,一会儿又是钟家人挥霍无度的糜烂模样……   线索很多,但是非常凌乱,乱得他有些无从下手,就像一个千头万绪的线球,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线头,可是刚一往外扯,就碰到了死结,怎么都扯不动,继续找找,又发现了另一个线头,但是一扯,依然无法解开,线头越多,这个线球就越紧越难解开,真恨不得有一只猫来撸直这该死的线球!   月洗高梧,静谧的夜中传来一声鸦叫,窗外黑羽飘落,公孙终于在混乱的思绪中沉沉闭上了双眼。   等待他的,将是一个血色的清晨。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我想想,我要是好好努力写完,是不是也有机会可以出个正版书,弄个广播剧,再出个影视剧版权啥的……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哈哈哈 第98章 初登墨茳   墨茳县。   好在铁甲战船出事的地方离他们的目的地也不远了, 几人挥别了船队后就改走了陆路。叶泓身子太虚不便骑马,白玉堂便买了一辆马车,然后硬是把手肘受伤的展昭也给塞了进去,还买了一堆好吃的放车里, 就怕把病猫给饿着。   展昭瞧了瞧吊着绷带的手, 尴尬得对同车而坐的叶泓笑笑:“叶兄见笑了, 玉堂经常小题大做,我真的还可以骑马的。”   叶泓笑道:“白爷是个仔细人。展爷的伤虽不重, 但是依然需要好好养几日,骑马确实不妥。”   他这话一说,展昭只好点点头, 一旁车窗外正骑着马的堰邶笑道:“叶公子,你可是头一个说我家小少爷是个仔细人的,他在江湖……不是,他在其他人眼里, 那一直是目中无人,冷若冰霜,桀骜不驯这么个形象的。”   叶泓道:“这种事, 因人而异的。”   展昭认同得点点头,回过神来觉得这说法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于是换了个坐姿,挨角落思考去了。   车窗外的堰邶恍然道:“叶公子言之有理啊,在见到展爷之前, 我还真不晓得我家小少爷原来还有两幅面孔。”   展昭:“……”   白玉堂道:“别瞎起哄,猫儿会不好意思的。”   他这话一说完, 展昭就更不好意思了,恨不得爬车顶上坐着吹吹风。   车里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几人找了家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打算住店休息一晚,离饭点还有一会儿,所以大堂里没有客人,不过四人赶路赶了一日没吃过像样的饭菜,早就有些等不及了。   掌柜的是个轻轻瘦瘦,相貌还不错的中年男子,小二的不在,是掌柜直接招呼的他们,一听说他们现下就想吃饭,掌柜有些为难得说:“几位客官,咱家的厨子还没到,要不先坐下喝点茶水,稍事片刻等……”   “当家的,怎好让客人等,我去做饭便好,保证几位爷吃得满意。”   几人抬头一看,就见一位胖乎乎的妇人卷了卷衣袖朝他们爽朗一笑,这妇人面相圆润,身子也圆润,一看就是日子过得舒舒坦坦,心宽体胖。那掌柜的一见妇人下楼来,急忙过去牵着妇人的手说道:“怎好让娘子劳累,阿三马上也就来了,不在乎这么点时间的。”   那妇人笑道:“等阿三来了我一桌菜都做好了,当家的你放心,我做菜你还不晓得?能比阿三差了去?”   接着她对展白一行人说道:“几位爷稍等,马上给你们上菜喽!”   说完也不顾掌柜的阻止,系了块头巾帕子径直往后厨颠大勺去了。   掌柜的在一旁念叨了一会劝不住,只好回来给几人沏茶,一边沏茶一边说道:“几位客官有口福了,我家娘子那手艺,年轻时候在咱墨茳也是出了名的,不但人美而且厨艺也是顶呱呱,不过自打嫁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之后,我担心她累着,就不让她下厨了。”   展昭道:“掌柜的有心了,老板娘看着有福相。”   那掌柜的听到展昭夸自个老婆,一下子高兴起来:“不瞒您说,我家娘子聪明能干,漂亮贤惠,能娶到她呀真的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堰邶想起老板娘那胖嘟嘟的样子,不禁笑道:“掌柜的,你这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那掌柜的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堰邶是在说他家娘子胖呢,他倒也不介意,笑着说道:“我家娘子过去那是真的漂亮,后来嫁给了我,生了娃娃后身材就走形了。”   堰邶想起自己媳妇产后依然保持原来的身材,有些不敢相信:“啊?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掌柜的见店里没人,干脆就拉了把凳子坐几人身旁唠嗑了起来,“你们呐,还年轻,不晓得这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这生产时候的痛楚自不用说,还得边坐月子边带孩子。这两娃娃,一到晚上我家娘子喂完了这个,另一个又开始扭着头找奶吃,等这边的好不容易哄完,那边又闹腾起来,我家娘子心疼我也不叫我起来,经常一个人一整宿不睡就带着孩子,她可是在月子里呀,女人月子要是不坐好,以后落下一身病可怎么办?”   “我那时候晚上起夜,经常看见我家娘子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就睡着了,孩子一动,她立马又醒过来接着拍拍孩子睡觉,我对她说让她叫我起来帮忙,她嘴上应了,实际上一次也没喊醒过我。我就琢磨着晚上那么累,白天一定要给她好好补补,所以每天给她吃最好的,什么母鸡猪肘排骨鲜鱼汤的,我每天不重样得给我家娘子换着喝,就把我家娘子喂胖来了……”   堰邶一脸迷糊:“原来带孩子这么辛苦的,过去我家孩子出生,我都在出任务,没一次陪在媳妇身旁,这么一想,真是亏欠了她太多了。”   那掌柜的见堰邶一张娃娃脸,感叹道:“小伙子,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孩子都有啦?”   堰邶没好意思解释自己已经三十七了,只得喝了口茶。   白玉堂一边用茶水烫着展昭的餐具,一边说道:“等我回去骂骂我哥,没点人性。”   展昭刚想拿起自己的茶盏喝茶,就被白玉堂换了一杯他刚烫好杯子的,展昭习惯了也不以为意,换了杯子照喝不误。   一旁的叶泓瞧见之后,忽然若有所思,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似乎过去也有个人,帮他烫过杯子,他习以为常得拿过杯子喝水……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但只要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就一下子觉得通体生寒,心脏紧缩,仿佛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又硬生生被按死在了脑子里,这般令人难受。   在叶泓晃神的时候,掌柜的已经跟堰邶聊开了:“自打我家娘子变胖之后呀,那些好事的街坊邻居就谣传说我嫌弃我家娘子臃肿,要抛妻弃子,还好我家娘子是个明白人,从来也不去理会这些缺德街坊搬弄是非的话……”   堰邶皱眉道:“他们为何这般诋毁,你们夫妻不和对他们又没什么好处?”   掌柜的说得激动,还拍了几下桌子:“可不就是一点好处没有,但那些市井小民就是见不得你们好过,他们巴不得你家庭不幸,妻离子散,就爱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每天嚼舌根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白了,就是闲的!唯恐天下不乱!”   堰邶使劲点头表示同意。   掌柜的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永远不会懂,我自己那般珍惜的人,又怎会因为对方的容貌改变而厌弃呢?心疼还来不及!”   掌柜的刚说完,内厨那就传来一声“官人,快来帮忙传菜!”掌柜的急忙擦了擦眼角应了应好,接着起身道:“我方才话多了点,让几位客官笑话了,我家娘子麻利,我这就去端菜,几位稍等片刻,马上来!”   掌柜的走后,四人竟一时无语,堰邶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身边的叶泓有些不对劲,这叶公子一直盯着掌柜离开的方向,像是有神又似无神,堰邶在叶泓面前挥了挥手,问道:“叶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   叶泓回过神,顿了一下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堰邶道:“莫不是刚刚掌柜的那番话,让公子想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结发……妻子?”叶泓愣愣得看着堰邶,脑子里忽然想起一首诗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他不经意间喃喃将这诗念了出来,一旁展昭听了,说道:“这首留别妻是当年苏武苏子卿出使匈奴前留给结发妻子的情诗,只是谁也没料到,他这一去就被困了一十九年,一十九年啊,早已物是人非,当年下令困他的匈奴单于去世,而汉朝也已是新帝登基,苏公去时还是壮年,归来却已白发垂鬓……”   堰邶闻言,忙问道:“该不是叶公子你也与妻子分开了?”   叶泓茫然得看着堰邶,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摇了摇头,还是重复回了那几个字:“我……不知道。”   掌柜的从后厨端了香喷喷的饭菜,边摆边说道:“几位客官慢用,还有几道硬菜稍微花点工夫,我娘子让你们先尝尝这几道她的拿手菜。”   四人纷纷点头开始吃了起来,这一尝啊,味道当真是好得不得了,一扫几人旅途的疲惫,于是又把老板娘一顿乱夸,把掌柜给高兴的立马去拿出了自己私藏的好酒招待几人。   “掌柜的,你在这边开店多久了?”   “快十年了吧。”   “那我跟您打听个人,”堰邶用手指在桌上比划起来,“叶泓,这个人你认识不?”   “叶泓?”掌柜的皱了皱眉,“你别说听上去还真有那么点熟悉,回头等我家店小二来了我问问他,这小子见多识广,知道的人多!”   堰邶点点头,又指着叶泓说道:“掌柜的,你看看我这位兄弟,他也是你们这的人,眼熟不?”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泓:“不认得,不过这位客官你看着岁数不大怎会如此之瘦呀?”   叶泓道:“在下前不久害了一场大病,身子亏损至此。”   掌柜的一阵惋惜。   在掌柜这边没有打听到关于叶泓的事,堰邶便又换了个话题:“掌柜的,你知道坟村吗?”   掌柜的手上动作一滞:“知道是知道,只是几位客官打听坟村做什么呀?”   “哦,咱们东家想来这边做买卖,让我们先来探探路,咱们来的路上听到‘坟村’这么个名字觉得特别奇怪,听说坟村就在这墨茳县,于是便好奇问问。”   掌柜的意味深长得“哦”了一声,接着又欲言又止得说道:“这个坟村,不太吉利……”   作者有话要说:   2019了!我还是不立flag了……只能说,我的读者们都是最美丽的小天使,爱你们! 第99章 墨茳县令   “不吉利?”堰邶假意皱了皱眉, 又重复问了句,“怎么个不吉利法呢?”   掌柜的见店里还没有其他客人,便砸吧了一下嘴说道:“那个村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这几年吧, 村里好多年轻人都不见了, 据说是出去赚钱了, 穷乡僻壤的年轻人总想有个出路,这倒也正常, 可是出去的人啊,这些年一个都没有回来过,呐, 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吧,再怎么说,一年半载的总有一两个熬不住的人回来探个亲啥的吧?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现下那个村里头啊, 要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耄耋老人,要不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黄口小儿,怪滴很啊!”   展白二人互相看了一眼, 这情况,跟之前堰邶所说一模一样。   堰邶又接着问道:“怎么会呢?难道他们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掌柜的说道:“就是没人晓得啊, 只说是赚大钱去了,然后前些日子还发生了一件更渗人的事……就是,就是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回来了, 好像还是村长的儿子……”   “回来啦?那不应该是好事吗?怎么渗人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那如果真是完璧归赵自然是好事,但是这……唉, 这回来的啊,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不是…完整的人?”   那掌柜的用手比划了几下:“断了腿没了手, 瞎了眼割了舌还发了疯,据说是在山里发现的,还是官府派人给送回去的,讲不出话,见了谁都跟疯狗似的,亲爹都不认了,啧啧啧,你们说,惨不惨?”   “怎么会?那官府就没派人去查到底怎么一回事吗?”   “查了呀!说起来咱们这的县令啊,还是个新人,闹成这样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也算是大事了,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可是亲力亲为带着衙门的人,这几日挨家挨户得询问案情,连我这种半辈子没见过官老爷的升斗小民都跟他混了个脸熟。”   展昭道:“哦?县老爷亲自出来办案?这可真是难能可贵啊!”   “可不是嘛!不过这种邪门的案子,估计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最后还得不了了之,这李大人啊,我琢磨着他也就是做做门面,给大家树立个为民请命,高风亮节的好官印象。”   “李大人?”   “对对,就是咱们这新上任的县令,李丞嗣李大人。”掌柜的想了想又觉得刚刚自己说的话不妥,又急忙道,“我跟几位也是有缘,这才妄语了李大人几句,几位可别往心里去,就当我信口开河,可别跟外头人乱说哈。”   堰邶道:“掌柜的放心吧。”   “哟,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有客人了呀!”   门口传来一声吆喝,掌柜的抬头一看,立马招手道:“哎呦我的小二哥啊,你还真是我亲哥了,现在才来,赶紧的,去后厨给你姐搭把手!”   “得嘞,马上就去!”那店小二回的可快。   掌柜的转念一想,急忙又招呼道:“回来,问你个事,你知道‘叶泓’是谁不?泓就是一泓清水的泓!”   店小二转了个脑袋,眼珠溜了一圈:“叶泓?姐夫您说的是那个新来的叶泓叶师爷吗?”   掌柜的一记拳击掌,如醍醐灌顶:“我说怎么有点耳熟!对对,就是他!”   店小二挠挠头:“你问他做什么,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闻听此言,三人纷纷朝叶泓望去,却见叶泓似是没有听见店小二所说,眼睛直愣愣的,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得喃喃着什么。   掌柜的挥挥手让店小二去后厨帮忙了,接着又回头对几人说:“刚我那小舅子说了一嘴让我想起来了,几位问的莫不就是前几日不幸坠崖的叶师爷?”   “坠崖?师爷?”   “是啊,说来也是可惜,这叶师爷跟李大人据说是多年同窗,两人一同到咱们墨茳上任,啧啧,正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啊,本来应该是有大好的前途,但是前几日追查坟村那案子的时候,叶师爷不慎滑落了悬崖,那下面可是洛江,江水湍急,漩涡又多,就算是熟识水性的人都不敢胡乱下江,他一文弱书生掉下去那基本就是玩完了,唉,你们说,多可怜啊!”   “落水之后官府难道没有派人去找?”   “怎么会没找,那李大人跟疯了一样日以继夜得找,但是那洛江岂是寻常江河,多半尸身都被冲散架了吧。”   掌柜的说到这,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喧哗,他忙起身一看,自来熟得拍拍堰邶的后背,说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这李大人又带人来查案了!”   展昭,白玉堂,堰邶闻此言,一同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一俊朗青年身后跟了几个官差打扮的壮汉走了进来,打头的青年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疲惫不堪,但是穿着很是干净清爽,一看就是平时很有素养的人,清雅俊逸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身后的官差们也是一个个眼圈浓黑,想来也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结果。   掌柜的见那青年进来,急忙过去施礼道:“草民参加李大人。”   那李大人抬了抬掌柜的手臂,示意他不必多礼,接着开口刚想说话,但咽喉似乎哑了一般发不出音,他皱着眉将头转向一边使劲咳嗽了几声之后,才脸带歉色得说道:“对不住,孙掌柜,我这喉咙有些哑,咳咳,今日来,还是想问问是否有我们师爷……或者关于坟村案的消息……咳咳……”   原来掌柜的姓孙,聊了这么久居然忘了问名字,堰邶不免有些尴尬。   孙掌柜道:“几位这段日子为了查案辛苦了,不如先进鄙店喝杯茶水稍作歇息。”   那李大人刚摆手想要拒绝,结果这孙掌柜忽然就话锋一转说道:“啊,对了,说道叶师爷,刚刚来小店的这几位客官也在打听叶师爷的消息,许是什么熟识的人?”   说完就指了指展昭他们。   堰邶心道,这掌柜的还真是……热情得过分了啊。   那李大人闻言朝他们这边看来,原本只是随意得一眼,忽然,那李大人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得事情一般,瞬间睁大了眼睛,接着他微微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整张嘴却像控制不住一样抖个不停,接着浑身竟然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身后的几位官差原本听掌柜说话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见李大人态度有些不对后,也是一齐转头朝展昭这桌看来,这一看,众人忽然脸色各异!   那李大人隔了好一会,才几乎用哭腔发出声音:“叶……”   他用力咽下一口口水,喉咙难受得几乎要呕出来一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死!”   话落,他跌跌撞撞得走过来,一把抱住了还在凳子上发呆的叶泓。   而他身后的官差们,却没有一个人跟着过来,只是皱眉站在原地,甚至有人不动声色得握住了自己的佩刀,似乎有所警惕的样子。   叶泓被人突然抱住之后,终于回了神,见一男子双眼通红得抱住自己,脸色一下惨白:“你……你是谁?”   李大人抬起头,擦了一把脸道:“阿泓,是我呀,你看看,是我!”   叶泓愣愣得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你晓得我是谁?”   “阿泓,你…你怎么了?怎么会,怎么会连我都……”   一旁堰邶说道:“李大人,我们发现叶公子的时候,他就失忆了,除了自己名字,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李大人这才注意到叶泓身旁还坐着其他人,他顿了一下,才用力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多谢几位恩公救下我家师爷,在下墨茳县令李丞嗣,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先受鄙人一拜。”   展昭忙扶住正要行跪礼的李大人,说道:“大人,您乃朝廷命官,如此跪拜岂非折煞我们了!”   李大人抬头看了看展昭几人,只见这三人品貌出众,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心念一动,便不再强求行礼。   叶泓盯着他,缓缓问道:“你说,你是谁?”   李大人回头看着叶泓,目光轻柔,他笑着拨了拨叶泓额前的须发,说道:“你不记得了没关系,咱们从现下开始重新认识,在下姓李,名丞嗣,表字一个衍,你过去,爱唤我三行。你和我十年同窗,中举之后来到墨茳,我做了墨茳县令,而你是我的主簿。”   叶泓开始喃喃“李丞嗣”三个字,展昭这才听清,原来刚刚叶泓发呆时候一直重复说的,也是这三个字。   一旁的官差头见此情景,微微皱了皱眉,朝一旁孙掌柜问道:“掌柜的,怎么回事?”   “这……郑捕头,小人也不清楚啊,你们之前给的叶师爷的画像,跟这位公子的身型确实不太一样,小人也是一下子没认出来!现下想想,脸是有那么点像来着,不过这叶师爷,怎么会瘦到这般地步呢?”   被唤做郑捕头的人未说一言,却是微微放松了紧握着刀把的手。   “几位,此处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可否随我回衙门?你们救了叶师爷,于情于理,在下都应该好好款待。”   “李大人客气了,既然叶公子已经找到来处,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们相聚,更何况我们还有……”堰邶刚想拒绝李大人的邀请,一旁展昭忽然打断道,“李大人盛情难却,正巧我们刚来墨茳,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安稳些的落脚点,如果能够暂住衙门那是最好不过了,多有打扰了。”   堰邶尴尬得咽下剩下的话,心说这展爷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放着正经事不做,跑人衙门去干吗?他询问似得看看白玉堂,白玉堂微微一笑,给他斟了一杯茶。 第100章 隔墙有耳   墨茳县衙。   已是入夜时分, 原本静悄悄的衙门,忽然有两道黑影攀上了衙内某处的房顶,这两道身影的速度极快,身法极妙, 若非高手, 根本无法察觉。   蛰伏了一会后, 其中一人忽然开口道:“小猫爷,咱们在叶公子的屋顶上听墙角, 好像不是很厚道啊……”   原来这两道身影正是堰邶和展昭,堰邶原本一直喊展昭展爷,相处久了之后他发现还是猫这个字比较适合眼前的年轻人, 特别特别适合,尤其是现下他俩干的事。   “堰邶兄难道不觉得早间我们遇到的人和事,很有问题吗?”展昭轻悠悠得掀开一块瓦片,往里看了一眼, 见叶泓早已不堪疲惫得躺下休息,便转头问道。   堰邶歪着个脑袋回忆了下上午发生的事,按几人的说法, 应该是这叶泓叶主簿随同李丞嗣李大人办案的时候不幸坠崖,李大人带了衙门的人到处寻人无果, 结果在孙老板的店里找到了不巧失忆又九死一生的叶主簿,虽说这叶公子坠崖确实可怜,但是能回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如何有问题呢?   展昭见堰邶一脸纳闷憋气的表情,于是便问道:“你可还记得, 那郑捕头在看到叶公子的第一瞬间,有个什么举动?”   郑捕头?堰邶其实并无留意, 但他毕竟是跟随白大当家多年的心腹,且身为堰岚涧之首,武功自是佼佼,虽然心思没有堰柒那般玲珑婉转,但也算得上目达耳通,四清六活,即便没有当下留意,依然能迅速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他想了想说道:“他当时握住了自己的佩刀。”   展昭点头肯定道:“没错,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备状态,在人感觉受到威胁的时候。”   “威胁?不应该啊,那叶公子手无缚鸡之力一介书生,怎么会让一个壮年捕头……”   “还有,你再想想,当时其余那些官差的表情,是惊是喜?”   堰邶皱眉一想,那些官差在看到叶泓时脸上的表情,既不是惊也不是喜,而是,而是恐惧!   “他们……害怕看到叶泓?”   展昭不作回答,又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李大人,他跟叶泓似乎并不简单只是同窗或者上下级的关系,他在看到叶泓之后,一直克制隐忍自己过于亲密的举动。”   堰邶眨眨眼:“这,怎么看出来的?”   “那还不是因为白耗……”展昭本来想说白玉堂有段时间也这幅样子,想要靠近但是又极度害怕对方拒绝,所以很多动作就显得非常刻意和犹豫,但是说了一半没好意思说出来,于是改口道,“咳,其实就是我查案多了看人多了,所以有些经验而已……”   堰邶拜服道:“难怪小少爷说让我跟着小猫爷出来一定能有不少见识,堰邶佩服,佩服。”   其实原本展昭是拉白玉堂一同出来蹲点的,没想劳烦堰邶,毕竟人多了容易引起事端,客房也总得留一个人守着,结果白玉堂瞧着堰邶那期待得小眼神,再想了想这无疑是个炫耀自己家猫有多聪明的好机会呐!于是就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堰邶了,走之前还拉过堰邶先把展昭给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堰邶都没敢相信自家小少爷原来还会这么多赞美词的。   展昭被说得脸红,咳了一声说道:“先不说了,那李大人过来了。”   堰邶往下一看,就见那李丞嗣先是急匆匆得走了过来,等快到叶泓的房门前时突然放慢了脚步,似乎有些犹豫,两人伏在屋顶上不动声色,那李丞嗣也站在门前发愣了好一会,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轻轻叩了叩门,但屋内的叶泓早已深眠,根本无人应答。   李丞嗣又在门口逗留了一会,转身似乎要离开,只是刚走几步他就马上折了回来,想继续叩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叶泓的房门并未上锁,他略带迟疑得推开了门,进去之后,先是熟门熟路得点了盏灯,见床上的人似乎因为感应到光线而皱眉,他又赶紧将烛台拨到了最弱,接着他轻轻走到叶泓的床前,探了探他伸在被子外头的手,叹了一口气,起身来到一旁的柜子,拿出一床被子,又轻悠悠得给叶泓盖上,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他才坐在叶泓的床前,将他额前的几根散发拨开,看着他,小声说道:“叶公子,往后,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得唤你阿泓了。”   “我……我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恨过自己,我自私,我混账!在遍寻你不到的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找到的是你的尸体,那我就这样随你去了,也算是赎罪了……可是,在看到你活生生回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我真的恨不得冲上来紧紧抱住你了,可我怕你推开我,我怕你厌恶我……”   “阿泓,你知道吗,我看到你活生生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即便你当场揭穿我,我也可以死而无憾了,可你却忘记了一切,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这会不会是老天爷开恩,给了我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唉,你的身子还是那么凉,也是,吃了那么多苦,身体怎么会好得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为你调养身体,墨茳没有好大夫,我就给你找麟州最好的大夫,麟州的大夫不行,我就带你上京城!”   “如若这些人都没有办法为你续命,我……我就去求那家伙,就算他把我变成怪物也罢,只要能救你,只要……”   这李丞嗣正喋喋不休,忽然有人在门口敲了几下门,李丞嗣一惊,急忙朝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站着的,是一脸冷漠的郑捕头。   “李大人,你莫要忘了自己现下的身份。”   李丞嗣站起身,幽幽笑道:“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么晚来他的房间是想做什么。”   这郑捕头天生一张漠然的脸,不苟言笑,略带凶相,寻常犯人见了,怕是先要惧上三分。见李丞嗣这么说,他也不恼,走进屋后,将自己的佩刀放在桌上,然后慢悠悠坐了下来,说道:“李大人,你对叶泓有什么缱绻想法我可不管,即便你现在就把他给上了,我也不说一字,但是,关系到我和我那群兄弟的命,就怨不得我下狠手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你应该心领神会才对吧?”   李丞嗣见叶泓依旧熟睡,便帮他理了理被角,径直走到郑捕头面前说道:“叶泓是恒定你我之间平衡的锁匙,你若敢动他,他日必会杀我,你杀了我无所谓,但这样就会破坏那位大人的计划,你担得起这罪吗?”   郑捕头眯了眯眼:“哦?看来你没有被叶泓色令智昏嘛,那你倒是说说,若他全部记起来了,该当如何?”   “呵,那我就关他一辈子。”   郑捕头冷哼道:“哼,关一辈子?这倒跟你刚刚那般长情的样子很是不符啊。”   李丞嗣说道:“关一辈子,他往后余生都只有我,爱也罢,恨也罢,不论哪种情感都只有我,完完全全依附于我,无甚不好。更何况,就算他真的恢复了记忆,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郑捕头琢磨了一下李丞嗣的话,点头道:“啧啧,看来我当真是杞人忧天了,你比你家那个主子可能干多了……”   提到“你家那个主子”的时候,李丞嗣明显不悦了一下,甚至有些发怒道:“我警告过你,不许再提他。”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跟你的叶泓叙旧了。”那郑捕头提了刀正打算离开,李丞嗣却突然出声道,“还有一件事,你绝不可掉以轻心。”   “什么事?”   “那三个京城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你切不可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该查的案子,一件都不可耽搁。”   郑捕头闻言微微皱眉:“你怀疑他们是?”   “不是怀疑,我很肯定他们就是开封府的人。他们只说了姓氏,未言明身份,但按照那边传来的消息,蓝衣青年应该就是展昭,而白服青年是白玉堂,至于剩下一人暂时不清楚是谁,想必也是开封府的一把好手,他们既然不透露身份,我们也就装作不知。”   郑捕头道:“他们都查到这了,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那展昭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江湖上被称为南侠,如今在朝为官,躬先表率,应该是不会做这类帘窥壁听的不齿之事。”   正在屋顶上“帘窥壁听”的展昭听了这话,心说这李大人用词还真是妥当,自己可不就是在做这类帘窥壁听的不齿之事嘛!   郑捕头闻言:“好,我明白了,也会嘱咐手下人都注意一些。”   李大人点了点头,郑捕头便退下了。   他站在屋外,望了望冷冷清清的月色,轻叹了一口气,合上了门。   回到叶泓的床边,李丞嗣这次只是盯着叶泓的脸不发一言,似乎是真的倦了,没过多久,他便伏在叶泓的床沿边上睡着了。 第101章 棋高一着   白玉堂正闭眼静息, 忽闻窗那两声微动,他心念一动,睁开眼,果然是展昭和堰邶回来了。   “猫儿, 如何, 探听到什么?”   展昭还未回话, 堰邶已经忍不住插嘴道:“小少爷,我跟你说啊, 这个衙门太邪门了,那个李大人,还有那个郑捕头通通都有问题, 真是想不到啊,这白日里看上去人人都矜矜业业的衙门,暗地里却处处透着邪乎劲,要不是咱小猫爷凭他们几个细节动作就推理出有问题, 我们可能就将那叶公子送入虎口了!”   白玉堂求证似的朝展昭看去,就见展昭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白玉堂好奇道:“你们究竟听到了什么?”   展昭还没有动作呢, 堰邶挡他身前道:“小猫爷你先歇歇,我把刚刚我们听到的再原原本本给小少爷复述一遍。”   展昭笑道:“那就有劳堰邶兄了。”   于是大半夜的, 堰邶又活灵活现得给白玉堂完美还原了一遍刚刚他们“蹲墙角”听来的一切。   白玉堂听完之后,也是大感不惑:“看来这小小的衙门不简单啊,尤其是那个李大人, 城府极深,不得不防啊。”   “可不就是, 而且他竟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展昭道:“听李大人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有人提起告知他我们会来此地调查的事, 但我们来麟州的事非常隐秘,开封府里只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知道,他们不可能泄露我们的行踪;那李大人不认识堰邶兄,以为堰邶兄也是开封府的人,既然如此,就说明这事肯定不是夜阑帮流出;我出发前为了不打草惊蛇,请包大人找皇上要了一道密旨,能接触到这道密旨的人不多,但十有八九,这其中有人是这件事的知情者,因此提前走漏了风声。”   白玉堂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参与了此事?”   展昭很肯定得点点头:“没错。”   “会是谁?”   展昭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事牵连甚广,不可轻下结论,得等处理完这的事情之后,我会回去请示包大人。”   一旁一直认真听着的堰邶忍不住感叹道:“我本来觉得那李大人推测出我们的身份已经够机警聪明,但没想到小猫爷你居然从他这话里做反向推测,反而将了他一军,不得不说,棋高一着啊!”   展昭忙道:“堰邶兄谬赞了,这李大人确实是个聪明人,我之前也的确是轻敌了,更何况他的话里还有很多让我琢磨不透的地方,咱们现下,也是非常被动。”   堰邶一脸,兄弟,你太谦虚了的表情看着展昭。   白玉堂见展昭一直不停得摸着下巴,知道展昭一定是思路万千了,于是便问道:“猫儿,还有什么发现?”   展昭见白玉堂这么问,干脆招呼两人一同坐下,说道:“这么晚了,你们困不困?”   两人一齐摇了摇头。   展昭点头道:“很好,那我就先分析给你们听,可不许睡着啊!”   两人一齐点了点头。   “第一,这李大人很清楚叶公子身上的伤,甚至知道极难医治,或者说,根本就没法治,这恐怕叶公子身上的伤跟他有关,起码他应该很清楚叶公子是如何丢失的脏器;而他在最后提到了‘那家伙’,说就算那家伙将他变成怪物,但只要能救叶公子,他也在所不惜。我很在意‘那家伙’到底说的是谁,又如何能将他变成怪物。”   堰邶道:“这会不会只是李大人心急叶公子病情的一种说法?就好比我们也会在着急的时候恳求老天爷开眼什么的?事实上都是一种迷信的说法?”   展昭摇摇头,说道:“换做以前,我可能不会这么纠结这段话,但是你们可记得,在洛江之上我们遇到的事吗?说到怪物这两个字,你们会想到些什么?”   白玉堂一顿,一下子想起了在黑暗的诡水中,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那玩意。   一想到这,周身的温度似乎一下子下降了,寒意上爬,透彻沁骨。   他试探性得问道:“你是说,伏击我们铁甲战船的那些……水中怪物?”   “正是,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陷空岛看到的那个人身鱼尾的怪物吗,当时秀秀嫂嫂就说那很有可能是人为改造的失败品,而且改造者的技艺非常高超,试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假设真的被他改造成功了呢?还有,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上尾岛,四哥说看到个人影,但是等他追过去看得时候发现出现得是一条巨蛇的蛇尾,我们当时没有细想,以为真的只是蛇,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蛇,而是人身蛇尾的怪物呢?”   屋外冷风飒飒,月色冷的,仿佛结了一层薄霜,屋内不曾点灯,这无疑让展昭的话显得越加渗人。   堰邶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尽量靠近两人道:“小猫爷,你这说的,我都起了一层冷汗了。”   “猫儿,照你的说法,李大人口中的‘那家伙’难道是五合□□的人?这五合教莫非就是豢养那些怪物的□□?”   展昭赞许道:“不错啊耗子,会抓重点了!”   堰邶起身道:“你两等等!我去抱条被子先!”说完就立马跑床榻旁抱了条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个脑袋出来等着展昭继续往下说。   “记得我们在尾岛的五合教地宫里发现的那些尸体吗?”   白玉堂点点头:“记得,都是尾岛的村民,被投祭在地宫的尸穴之中。”   “嗯,没错,那你记得那些尸体的模样吗?”   白玉堂皱了皱眉:“尸体都早已风干,而且都是残尸断肢,身前被人活活分割的。”   “好,当时我们以为五合教以活人祭祀,屠戮生灵,但假如这些人并非是祭祀品,而只是他们实验的失败品呢?”   白玉堂和堰邶都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展昭。   展昭继续说道:“你们想一想叶公子的伤势,是不是跟尸穴里那些背部被掏空的尸体很像?”   “还有被拦腰截断的尸体,你们想到什么不?”   堰邶一阵冷汗道:“小猫爷,你,你这个假设太吓人了!仅仅从只言片语就推理出来实在是奇才啊!”   展昭咳了一声说道:“好,这些只是推测,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的想法就是正确的,我们暂且放开,再来分析他们后面的话。”   两人又一齐点点头,堰邶其实很想说这哪是我们的想法,这么漂亮的推理都是小猫爷您一个人推演出来的呀!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居然说是大家的想法真是太体贴了,难怪大当家的天天都对你赞不绝口!还有连不懂人情冷暖的小少爷都为你开花了呢!   “再说第二点,那郑捕头来叶泓的房间对李大人说的第一句话是‘莫要忘了自己现下的身份’,我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为什么他要特意提醒他现下的身份?另外这郑捕头来叶公子的房间既然是为了杀人灭口,为何李大人简单得几句话就可以让他放弃了这个计划?他们为什么会认为就算叶公子恢复了记忆,也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隔了一会,堰邶突然道:“我想到了!小猫爷,假如刚刚的推断正确,那郑捕头所说的身份会不会是指他们加入了五合□□?!而叶公子当时不愿加入□□才导致被追杀坠崖失忆?他们本以为叶公子坠崖身亡,没料到这叶公子并没有死,那郑捕头害怕叶公子抖搂出他们的事,所以想要杀人灭口?他开始以为李大人舍不得杀叶公子,这才提醒他别忘了现下的身份?”   展昭笑道:“堰邶兄这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了,厉害厉害!”   堰邶道:“这还得多亏了小猫爷你的步步引导!”   “不过这些推断都没有证据,所以并非就是事实的真相,只能作为一种猜测而已。”   白玉堂道:“确实,即便按照堰邶的说法,依然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   “啊?是吗?”   展昭点点头道:“他们的对话里,一共出现了三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关键人物,第一个是李大人口中能将人化为怪物的‘那家伙’;第二个则是他说你杀了我无所谓,但是会破坏那位大人的计划中的‘那位大人’;而第三个关键人物则是在李大人劝服郑捕头放弃杀人时,郑捕头当时说了一句‘你比你家那主子可能干多了’,这个主子又会指谁?”   堰邶想了想道:“难道他们说得,并非同一个人?”   按照堰邶的推断,李大人和郑捕头已经加入了□□,那么能化人为怪物的‘那家伙’指的一定是□□魔头;而郑捕头不敢破坏的计划也一定是因为隶属于□□后那魔头的计划,所以那位大人指的也是□□魔头;至于他口中的主子,一个县令能有什么主子,自然是他加入□□之后有人成了他的主子,而这个主子就是□□的魔头之类了。   “不会,假如‘那家伙’和‘那位大人’如果说得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主子’说得就一定另有其人,因为郑捕头对这个‘主子’似乎非常不屑,而李大人在郑捕头提到这个‘主子’的时候也完全变了一个态度,甚至警告郑捕头不可再提起此人;如果不许提,那为何他自己之前又提及两次呢?因此,我肯定他们所说的这个主子与之前并非同一个人!”   “而特意用‘那家伙’和‘那位大人’两种叫法,在联想到李大人当时的语气,我甚至怀疑‘那家伙’,‘那位大人’也并非指同一人,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们说的是三个人!”   “有道理啊!”堰邶喊了一声,接着怕声音太大,赶紧又裹紧了一些自己的小被子。   “小猫爷你这分析能力我真是望尘莫及!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白玉堂安慰得拍了拍堰邶,再望向展昭:“猫儿,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展昭笑道:“既然他们那么怕叶公子恢复记忆,那我们就努力帮叶公子恢复记忆,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觉得叶公子说出的真相会无人相信。”   堰邶闻言感叹道:“可惜公孙先生不在啊,不然叶公子的病说不定就有法子了,咱们三人都不懂医术,要如何帮叶公子恢复记忆呢?”   “即便叶公子不能真正的恢复记忆,我也一定要让他们露出马脚!这墨茳县的案子,波及甚广,牵连极深,我要把那些躲在幕后洋洋自得以为一切尽在掌控的黑手统统揪出来,还无辜被害的百姓一个公道!”   ……   后半夜的时候,堰邶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白玉堂见一旁展昭的呼吸已经均匀,知道这猫儿费脑太多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就转头轻声问道:“堰邶,睡不着了?”   堰邶闻言,忙说道:“原来小少爷你也还未睡着,那真是……有句话我不吐不快啊!”   “什么?”   “就是我来之前吧,听了一些传言,说你跟小猫爷关系非同一般……”   白玉堂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怎么?”   “不不,小少爷,您别误会,我就是想说,你甭管我来之前怎么想,反正现在这门亲事,堰邶我双手双脚一百万个赞成!好,总算说出来了,收工,睡觉!”   话一说完,堰邶就用被子蒙头大睡,隔了一会,他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因为他居然听见他那位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小少爷在笑。   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我也能高产一下哈哈哈 第102章 钟家灭门   东京。   深夜, 一道黑影轻身潜入开封府,一直值守在开封府的堰柒倏然睁眼,提剑朝黑影刺去,但那黑影似乎早有防备, 轻松躲开, 偃柒见黑衣人来者不善, 朝他喝道:“何人?”   黑影冷笑了一声,忽然转身施展轻功想要离开, 偃柒见状,急吹口哨唤了几名手下过来:“此人轻功极高,你等守在开封府保护所有人安全, 我去追。”   “属下遵命。”   偃柒交代完后便不见了身影,急追黑影而去,那黑影见偃柒追来,也不慌张, 反而朝城外逃去,偃柒心里莫名多了几分不安,追出很久之后, 那黑影也完全没有停下来与他交战的意思,而天色已经渐渐开始亮了起来, 偃柒干脆停了下来,那黑影见偃柒没有再追上来,也不跑了, 站在远处的树上居高临下望着偃柒。   偃柒顿觉不妙,急忙转身想要回去, 却突然看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你们不是在八宝楼看着钟世平?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两人正是偃伍,偃琉, 他们见到偃柒也是一愣,说道:“我们在八宝楼遭遇伏击,便追着伏击人到此地,莫不是……”   偃柒皱眉道:“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开封府那尚且有我们的人在,但是八宝楼除了你俩就没有我们的人了,怕是要出事,快,马上回八宝楼!”   ……   正是清晨时分,紫阁生辉,万物苏醒,晚间弥漫的淡雾刚刚散去,晨光由远及近慢悠悠攀上了古老而又繁华的街市,空气清新而又潮湿,人们开始一天的劳作,挑着担开始叫卖的生意人,掀开蒸笼不吝香气的早点贩子,移开木门扫灰开张的铺房老板,宛裕街的早市一如既往迎着晨辉喧闹起来,大家都各自过着日复一日平淡却又充实的一天。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这一普普通通的清晨,却在一声恐怖的尖叫之后化作满眼的血色!   “杀……杀人啊!救命!救命!!”   满身鲜血的人捂着自己的断臂,从宛裕街最富贵的八宝楼里跌跌撞撞得跑了出来,街上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惊讶得看着这个满是血污的人,紧接着,一位身着白衣的人提着一把染血的剑,不紧不慢得追着断臂之人,不等街上的人做出反应,他突然出剑,干净利落得削断了此人的另一只手,鲜血溅出,落到街上人的眼中,脸上,身上……   所有人开始尖叫出声,那白衣人却并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又迅速得出手砍飞了那人的脑袋和双脚,再将剩下的无头尸身随意挑起,抛进临街的一家商铺之内。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街上的人们吓得屏住呼吸,只听得八宝楼里发出地狱般的嘶吼求救声,那白衣人回头望了一眼,见八宝楼里有多了几个满是鲜血的人逃将而出,男女老少皆浸染鲜血,而他们的身后,几名和他身着一样白衣的人正毫不留情得追杀他们,街上鲜血四溢,所有人吓得乱跑起来。   领头的白衣人按住一想跑之人,喊道:“夜阑帮清人,只杀钟世平一家,不相干的人最好待在原地,免得被误伤。”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白衣人便将从八宝楼里跑出的一干男女老少纷纷斩首街头!   早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恐惧也愈演愈烈,有人被鲜血浇了满身吓得惊恐大叫,有的人被飞来的残尸吓得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的,有的人赶紧紧闭铺门躲在门后捂住嘴不敢出声,有人想要逃离却被滑腻的鲜血绊倒摔跤的,而八宝楼里逃出的钟家人,无一例外都纷纷惨死在大街之上。   整条街似乎被鲜血洗礼,满目刺红,惨不忍睹。   等官府的人赶到之时,钟家四十三口,不论男女老少早已横尸街头,整条街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鲜血淋漓的地面根本无处下脚,弗若置身于人间炼狱!饶是看惯了凶案现场的官差都忍不住作呕起来。   公孙策一听钟家人出事了便急忙跟着王朝马汉一同出来查勘,他本想问问堰柒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发现堰柒并不在开封府,只得自己先赶去现场。   等到了现场之后,连向来面不改色的公孙都惊到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残忍,杀了人还不够,还要将满门都分尸弃尸!这是有多大的仇怨?!   官差们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尸,公孙在看过残尸的切口之后,又准备去八宝楼查看,却见八宝楼前站着几个人,公孙瞧着有些眼熟,这不是八宝楼的张老板一家人吗?见他们全然无事,公孙上前问道:“张老板,你们可知发生了什么事?这钟家人被谁所杀?”   那张老板正战战兢兢得抱着自己的妻儿,有些无措得站在八宝楼门口,见是开封府的公孙先生,才紧张的回道:“先生,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昨晚上夜阑帮的几位大侠告诉我们说钟家人身上可能携带疫病,让我们不要靠近,我心想着那钟家人付了那么多钱我总不能大晚上的把他们都赶跑,可我也不敢住店里头,于是就招呼家里人先回我爹的院落住了一晚,打算今早上再来看看,可没想到,没想到一过来就……”   “你的意思是店里面没有你的人了吗?”   那张老板一想,说道:“哦哦,也不是完全没有,就留了个伙计看店!”接着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瘦弱的身影,“就是他,我们平时管他叫饼全,昨夜就是他留守的。”   公孙朝张老板所指的方向一看,就见一个满身鲜血的瘦小子,正一脸恐惧得跟官差们说着什么,虽然满身鲜血,但是能走能说,动作正常,看起来那些鲜血并不是他的,只是被溅到而已。   公孙走了过去,就听到那叫饼全的小子情绪激动得说道:“大老爷们,我都说真的,我睡得正熟呢,就听到闯门的响声,我本来还以为是我们老板不放心所以来得早,赶紧跑出去一看,就见一群白衣人把钟家人一个个都弄醒了,然后当场砍下了那个叫什么钟,钟世平的手臂,那钟世平痛的哇哇大叫啊,边叫就边跑了出去,那白衣人就追了出去!”   “可把我给吓得,接着剩下的白衣人就开始屠杀楼里的人,我以为我要死了你们知道吗,谁知道那白衣人看到我正要砍过来,旁边有人说道‘他不是钟家人,不用杀’,接着就不再有人理我,我就站在店里,看着他们将那些钟家人砍得满是血啊,血啊,然后钟家人跟老鼠一样,到处跑啊跑啊,那些人就一直杀杀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公孙道:“你可看清杀人的是何人?”   那饼全被公孙的话打断了思绪,楞了一下才说道:“我想起来了,他们那衣服我见过啊,就前天晚上来找我们老板的白衣人啊!好像是……好像是夜阑帮的人!”   “夜阑帮?!”   饼全还想再说,却突然双眼睁大,惊恐得喊道:“是他们,他们又来了!!就是他们!”   公孙回头一看,只见堰柒,堰琉和堰伍走了过来,街上所有看到他们三人的百姓都又害怕得尖叫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杀人狂魔出世一般!   堰柒皱了皱眉,问道:“先生,八宝楼到底出了何事?”   公孙还没说话,那饼全就吓得大吼道:“你们还回来做什么,钟家人已经全部都死了,你们还回来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堰柒三人的出现引起了街上又一阵恐慌,公孙见势不对,急忙将三人带进八宝楼内,说道:“你们昨晚去了何处?钟家人被灭门了。”   堰柒道:“昨晚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人骗出了城,方才担心先生有事就先去了开封府,结果刚到开封府就听说八宝楼出了事急忙赶了过来,但是看街上那些百姓的反应,似乎认定我们夜阑帮就是凶手啊。”   公孙点头道:“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诱你们出城,又假扮成你们夜阑帮去屠戮钟家四十三口,还特意让所有人都看到然后指证你们……什么人这么煞费苦心要嫁祸于你们夜阑帮?你们当家的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堰柒不语。   公孙又接着说道:“现下这事可不好办,你们没有不在场证明,还有一整条街的人指证你们,最麻烦的就是你前一天还恰巧当众威胁过钟世平,想要翻案没那么容易啊,这该如何是好?”   堰柒想了想道:“先生,现下看来,这钟世平一案,根本就是有人给我们夜阑帮还有开封府下的套。既然我们夜阑帮逃不脱干系,你看可否让堰琉和堰伍先回去知会我们大当家的,我和其他弟兄留在此地,一方面让开封府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另一方面也可保护开封府安危。”   公孙道:“是该通知白锦堂,只是你若留在此地,在案情查清楚之前,恐怕就得吃牢饭了……”   堰柒拱手道:“无妨,但凭先生和开封府安排,堰柒决无异议!” 第103章 灭门疑云   开封府。   包拯一下朝就面色难堪得往里走, 边走边问道:“先生验得如何?”   底下人急忙答道:“先生从尸块运回之后就一直和汝仵作一起拼装和验尸,已经一整日都没有出来过了。”   包拯叹了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句:“八王爷驾到!”   包拯急忙转身就要行礼, 结果手被人扶了一下:“不整这些虚的了, 赶紧说说这八宝楼到底怎么一回事?今日当庭圣怒, 说要彻查此事,这案子事关夜阑帮, 你也看到了,朝中有多少傻蛋不动脑子就站出来为夜阑帮担保,一旦事发, 牵连甚广,怕是连格局都要变动了。”   “八宝楼一案确实疑点甚多,微臣也正想请教公孙先生看验尸是否有线索,王爷既然来了, 便一道听一听罢。”包拯皱了皱眉,対着一旁的张龙说道,“快去请先生来。”   “是!”张龙领命去了。   八王爷见状, 环顾了下四周,又问道:“如何不见展昭和白玉堂?”   “不敢有瞒王爷, 展护卫和白少侠去麟州查案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麟州?那地界与西夏接壤,莫非他们去查的案子与西夏有关?”   “此事还不好说, 不过展护卫是问圣上领了密旨前去查案的,朝中鲜少有人知晓此事。”   八王道:“哦?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再多问了, 也绝不会外传。”   包拯回礼道:“多谢王爷体恤。”   张龙急匆匆去请公孙,刚走到殓房门口, 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先生,先生,八王千岁和包大人回来了,想要问你关于尸检的线索。”   公孙打开门,脸色煞白,双眼通红,仵作服上满身的污血,他知晓这次人命众多,事关重大,也是不敢怠慢,带着汝仵作不眠不休得勘验尸体,听闻八王和包拯一同来了,他想都没想就要出去,身后的汝仵作急忙制止道:“先生,先生,好歹是要见八贤王,你把这一身血衣给换了再去吧!”   公孙闻言,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确实不妥,対着张龙说道:“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去。”   等两人赶到堂内,就见一直泰然自若的八贤王跟包拯居然不停得绕着大厅踱步,可见兹事体大,公孙急忙进去道:“学生参加八王爷,八王千岁千千岁。”   八贤王见公孙策一来,忙摆手道:“免礼免礼,先生连日查案辛苦了,可有什么发现?”   公孙策起身,又対着包拯微一施礼,说道:“一共四十三具尸体,皆是被高手利落得当场斩切,四肢尽断,人首分离。现下已经拼完了三十九具,剩下的四具也马上就可以拼完了,已经确认过身份,确实都是钟世平一家。”   八王爷不解道:“这家人跟凶手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但当街灭门,还全部被分尸侮辱?”   包拯道:“夜阑帮可有什么仇人?”   八王爷想也不想就说道:“不可能,本王与白锦堂相交多年,他就算真的有非杀不可的仇人,也绝不会让人死得这么不体面,更何况,対方只是个普通百姓。”   包拯也不客气道:“还好八王爷您忍住了,没在朝堂上这么说,不然圣上指不定也不让微臣继续调查了,直接下令铲除夜阑帮了。”   八王爷“啧啧”两声:“老包你这嘴有点损呐。”   公孙闻言,问道:“今日朝中対此事如何议论?”   “哦?”八王爷回头看着公孙策,“先生甚少关心朝堂,莫不是因为关系到老白,所以……”   公孙楞了一下,心道八王爷这眼力劲真的,难怪鼠猫二人対他都将恐将惧。自己确实是由于此事关系到夜阑帮的某人,鼠猫二人又都不在,因此异常关切。   见公孙策不说话,包拯就圆场道:“先生与那白大当家也算颇有渊源,关心也是自然的。今日圣上在朝上询问此事,涉及到夜阑帮,还未问罪,就有一帮子大臣纷纷启奏说是愿担保夜阑帮无罪……”   公孙道:“白锦堂在朝中人脉也这么好?”   “好,也不好。”   公孙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   “他一个漕运龙头,实力雄厚,盘踞一方,但対圣上来说,不过是一介布衣,可是这个布衣,却引得半数朝中要臣替他求情,你说,圣上会怎么想?”   八贤王呷了一口茶,附和道:“所以本王说那些傻蛋就只会火上浇油。”   包拯咳了一声道:“傻蛋里也有您的人。”   八贤王双手伸入自己的衣袖里,不满道:“诶,我说老包,你还想不想好好混了?”   包拯假装赔罪似得鞠了一躬。   原本两人忧心忡忡的氛围,好像在公孙策的一番话后整个儿化解了,公孙策有些不明所以:“王爷,大人,你们似乎并不像方才那么担忧了?”   八贤王笑道:“听了先生这番话,本王已经确定此事非夜阑帮所为,那不就好办了啊,対吧,老包,接下去可就是你的活计了,你那个小弟不在,你可别给自己个丢人知道不?”   包拯道:“王爷可别高兴太早,这事不管是不是夜阑帮所为,现下这白锦堂可都已经成为圣上的一根肉中刺,眼中钉了。”   八贤王摆手道:“没事没事,只要不是老白干的,那就好办。老包你现下该考虑的,就是找出真凶,还夜阑帮清白。”   “臣明白。”包拯想了想说道,“其实这案子的最大的疑点和关键在于,为什么凶徒要选择在热闹的早市中将钟家人分斩而杀,这摆明了吃力不讨好,只要能想明白这点,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行啊,老包,这些年都是展昭办案,本王以为你早就懈怠了,没想到原来还是宝刀未老啊,这么简单得一句话就抓住了这案子的精髓了。”   包拯没搭理八贤王的夸赞,而是转向公孙策说道:“这钟世平被人假冒夜阑帮所杀,而他之前又与先生你有些争执,看来,想要抓住事情的真相,还得从先生与夜阑帮这入手啊。”   八贤王来了兴趣:“公孙先生竟然与那被害者有争执?”   公孙回道:“是的,不日之前,这钟世平带着他母亲来找学生医病,老太太的病很奇怪,不过最终学生发现胡兰草可以将其治愈,那钟世平又急着回家,学生就让他配了药带老太太回去,没想到前天他们全家居然抬了老太太的棺材来开封府找学生理论,说是学生害死了老太太要赔银子。”   八贤王一敲桌子:“这不典型的讹钱嘛!”   “学生觉得此事有蹊跷,就让他们留下老太太的尸体进行验尸,他们原是不肯,但夜阑帮的堰柒威胁了他们几句,他们便留下了老太太的尸身说等第二日来看结果。”   “堰柒?”八贤王眯了眯眼,“夜阑帮的堰主之一啊,老白居然把他给派来了。”   “是的,还有堰琉与堰伍。”   “什么?”八贤王吃了一惊,“先生的意思是,一次派了三位堰主来?!”   公孙策没想到八贤王会这么惊讶,只好略带尴尬得说了声:“是的吧。”   “一次三位堰主,看来老白是觉察到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先生,你接着说。”   “是。”公孙接着说道,“学生当下就检查了老太太的尸身,发现她胃里还有药的残渣,但是残渣中唯独少了最重要的一味胡兰草,其余的药与学生所开并无差异,但此之前,就连学生都不敢肯定独独少了胡兰草这味药就能致人于死地,因此学生认为是有人故意掉包或者偷换了老太太的药,以至于老太太得不到后续治疗而身亡。”   “岂有此理,那是否有查到这掉包之人?”   公孙策摇摇头:“并无,学生发现这事之后以为钟家人第二天就会来开封府,没想到他们却在一大早就遭到了满门□□赶到之后,堰柒他们也随后赶到,这满街的百姓包括八宝楼值守的伙计见了他们都咬定了他们就是杀人凶手,啊,不対……应该说所有人都咬定杀人凶手与堰柒他们的衣服一模一样,并且自称自己是夜阑帮,只杀钟家人。”   “这么说来,是有人穿了与他们一模一样的衣服行的凶?但是堰柒他们怎么会正好又出现在案发现场呢?”   “按堰柒的说法,他当日正在开封府驻守,但是当夜遇到了一黑衣人夜袭开封府,他追踪黑衣人到了郊外的树林,发现原本守在八宝楼的堰伍,堰琉也被人同样的手法引来了,于是大感不妙,急忙就折回了。”   八贤王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这钟世平还挺有钱啊,八宝楼乃京城第一楼,一般平民可绝対住不起啊,他还一家四十三口都住八宝楼,听说还包店了?”   “据学生所知,这钟世平一家一向清贫,无甚存银,钟世平带母亲来京城治病的时候,连车都租不起,但在母亲死后却如同暴发户一般,忽然就走了一笔横财,也不知为何。”   “哦?”八贤王看了眼正在思索中的包大人,“老包,这事你怎么看?”   “蹊跷,蹊跷得很啊。”   八贤王见包拯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问道:“那堰柒他们现下何处?”   公孙道:“堰伍和堰琉回去通知白锦堂了,堰柒正作为嫌疑人在开封府大牢里。”   “堰柒果真是条汉子,老包,要不咱们去会会他?”   包拯点头起身,公孙策见状,说道:“那学生继续回去验尸了。”   两人点了点头,公孙策刚要告退,一下子想起一件事,忙道:“还有一件事,学生刚刚忘了说了。”   “何事?”   “就是钟家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得了老太太的病,但是钟世平带老太太来医治的时候我检查过他身体,并没有得病,却在去而复返之后,开始有了这个病的征兆。”   “难不成是……疫病的潜伏期?”   公孙摇摇头:“学生也说不上来,但又感觉不是疫病,待学生再查验一下尸体确认一下吧。”   这之后,公孙回到了殓房,见汝仵作已经拼完了最后四具尸体,他见汝仵作已经困乏不堪,便说道:“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吧,小汝你先去歇一歇。”   汝仵作也是累得不行,边脱仵作服边说道:“那先生,我先去歇一会,你有需要马上叫醒我哦。”   公孙策点点头,又换了一套干净的仵作服,余光瞥见汝仵作打了个哈欠,然后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公孙瞬间睁大了眼睛,紧张道:“小汝,你等一下!”   汝仵作被公孙策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公孙策急忙走过去,伸手移开汝仵作后脖子处的头发,只见脖颈处一片鲜红,且出现了一些些透明的水泡!   公孙大感不妙,又撩开汝仵作的衣袖,只见汝仵作的手臂上也出现了一样的红印和水泡,只是非常的浅,不甚明显。   汝仵作是见过老太太顽疾的人,一下子明白自己也是得了老太太一样的病,刚想问公孙策怎么办,就见公孙策已经预料到什么般卷起了自己的衣袖,只见公孙策雪白纤细的手臂上也是点点绯红。   “先生,你……你……也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照这速度,我今年肯定能完结了哈哈哈 第104章 坟村轶事   墨茳县, 坟村,骡子江口。   已近暮色,村长魏户祥蹲坐在江口,不时抬头望望远处, 口中喃喃道:“这怂老六, 日头都快躺进山腰了还不回来……”他正喃喃, 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喊了一声:“老魏头,哎哟, 我的村长啊,快快…快来搭把手……”   魏户祥闻言,急忙站起来, 蹲太久了,刚迈开脚就是一踉跄,差点摔个跟头,那头的人见了, 笑嘻嘻道:“老胳膊老腿不利索了吧,六十多岁的人了非要蹲那,你个糟老头子是不是长痔疮了没得办法好好坐呐?”   “瞎扯什么几把蛋, 这次怎么这么晚回来?”   来人朝身后一大车努努嘴:“您老自己个看看,这么大一车, 我一把年纪了赶个驴车容易吗?叫您过来帮把手不过分吧?”   魏户祥看了一眼车上堆得高高的东西,皱眉道:“比上次多了很多啊,莫不是那边又有什么安排?”   老六跳下车, 把驴鞭往裤腰带里一插,接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魏户祥道:“那边让我交给你的, 自个看吧。”   魏户祥接过信,还没拆信, 老六就又补充了一句:“老规矩,看完烧信。”   魏户祥嗤了一口:“咋地,你看过信了不成?”   老六笑道:“咱倒是想看,可咱村里唯一识字的也就你老魏头了,咱看了有啥用?”   “那你还晓得老规矩了?”   “你不每回看完都烧信吗?不是老规矩还是你家土灶烧不起火了拿这破信引火不成?哎哟我不跟你扯了,再不进村就来不及分口粮了!”   魏户祥将信收好,边拉驴边说道:“行了,你记得等会按每家需求都分配好,对了,给我留的那部分口粮再挪一半出来给邓阿婆家,她家小山子马上十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合适。”   “只留一半会不会太少了,你家那孙子可……”   “什么那孙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是咱村的恩人,我儿子,你大爷!”   老六叹了口气,用力点头:“好好好,我大爷,那啥,我大爷他不吃饭呐?”   魏户祥噎了一下,隔了一会才说道:“不肯吃,倔得很。”   老六砸吧了一下:“那我大爷怕是快活不成了。”   “呸!我让你进城准备的东西呢?”   老六一拍脑袋,转身在车里捣鼓起来,接着摸出一个红布包好的匣子,递到魏户祥手上,然后搓了搓手说道:“咱看过了,确实是好东西,就算没有千年,八百年肯定是有的,留着给那孙子……不是,给我大爷吊命那是最好不过了。”   魏户祥打开匣子,只见一根盘根错节的老参静静躺在匣中,如同枯朽的老人一般,濒死,却又挣扎。   他轻阖上匣子,好似定心般轻轻舒了一口气。   一旁老六一边拉着车一边嘟囔道:“老魏头啊老魏头,你说你把祖传的玉佩当了让我去换这千年人参给他续命,你是不是傻呀?”   魏户祥没回话,只看了一眼村口。   “啊,对了,卖这人参的人说,身子虚的人不能一下子太补,你每次就择一根须须煮水给他喝就行,别给整根炖了,容易死人。”   “成。”   “还有啊,那信你要不先看看,万一有什么需要咱去办的事,趁着日头还没完全下山,咱先去给你办了?”   魏户祥楞了一下,看着老六花白的头发和满是大汗的背影,应了一声:“……好。”   他又掏出刚刚放好的信,一手扶着车一手拿着信,看完之后有些好笑得摸了摸一车口粮,说道:“难怪给这么多,原来是上头要来人了。”   “啥玩意?上头来人?”   魏户祥点点头:“信上说,京都派了开封府的人来咱们村调查,关于咱村人越来越少以及我儿子的事,让我们应付着点。”   老六紧张道:“什么时候来?”   “就这两日。你等会挨家挨户提醒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让大家伙都掂量着一些。”   老六急忙点头:“老魏头,你放心,当初一起下的刀,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伙上同一条船吗,不会有人出岔子。”   魏户祥收好信,继续推着车说道:“我倒也不是担心这事。”   “那你脸色臭得跟刚拉了屎一样?”   魏户祥憋了一句骂人的话,隔了一会,才无奈道:“信上说,叶师爷他没死。”   “什么?!”   见老六一脸惊恐,魏户祥又接着说道:“不过那娃儿好像脑袋摔坏了,信上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六一脸懵:“那……这,这……”   魏户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没死,有些人会比我们更急。”   …………   入夜,魏户祥点了三炷香,嘴里喃喃道:“老太婆,村里又要出大事了,我这村长也不知还有几日活头,你在下面等等我,等熬过了这段日子,老头我就来下头找你,咱一起投胎,下辈子我再好好照顾你!”   话落,他将三炷香插入妻子灵位前的香炉中,接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妻子灵牌旁的另一尊灵位,只见上面写着“故男魏全之灵位”,魏老头轻抚了几下灵位,又将灵位从龛上取下,抽了下鼻子,怀抱着灵牌来到了灶头处,摸着灵牌上的字,老头眼泪忍不住得往下落,见灶头上正炖着千年人参的根须,他又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叹了一口气之后,将灵牌扔进了灶头,火苗一下子吞没了牌位,眼见越来越模糊的字迹,魏老头嘘了一口气,拿了火钳往灶头里捅了捅,然后坐在灶头前发呆。   空空荡荡的家,忽然,从另一头房间里传出一声声凄厉的呜咽声,这呜咽声一下子惊醒了正在发呆的魏老头,他急忙检查了一下人参汤,见汤色差不多就盛了一碗出来,接着双手捧着朝发出声响的屋子走去。   东边的厢房里,呜咽声越来越响,魏老头端着参汤,打开门,只见厢房的床 榻上,躺着一个“东西”,之所以说他是“东西”,因为他像人一样会呼吸会起伏,但是仔细一看,他没有手跟脚,浑身缠满了绷带,绷带上还隐隐约约露出红色的血迹。   魏老头将人参汤放在桌上,来到床榻前,忽然跪在地上说道:“儿啊,是爹对不住你,但是爹也没有办法,爹托人给你买了千年人参,爹是想救你的,真的想救你的,你身体不适,不肯吃饭,那就喝点参汤,好不好?”   床上的“东西”似乎极其愤怒,却依旧呜咽着不说一字,绷带上的血迹又加深了,魏老头一看,立马急了:“儿啊,你千万别动,你的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了,你这样伤口又得开裂了!”   那“东西”猛然张大口,这才看见,原来他的舌头被割了!甚至连眼睛都没了!他无法说话,也无法直视他人,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诉说着他的愤怒!   “爹知道你想死,但是爹不能让你死,你若死了,我们这个村子也就完了,爹死了不打紧,可是村子里还有那么多人,爹不能让他们死……”   “啊,对了,有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高兴,叶师爷他没有死!”   床上原本暴怒的身躯,在听到叶师爷的名字时,一下子平静下来!   魏户祥叹了一口气,去桌子上拿了参汤,小心翼翼得将人扶了起来,缓缓说道:“听说他们这两日要来咱村了,你们马上就能团聚了,为了叶师爷,好歹喝一点吧?”   空荡荡的眼眸忽然流下了血泪。   “还有啊,这次不仅叶师爷来,他还带了京城开封府的人一起来,开封府啊,包青天的大名你一定比老头我清楚吧!”   血泪滴在床上,在被单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魏户祥将参汤放在儿子的嘴巴,见他没有拒绝,就缓缓得往他嘴里喂参汤,好不容易喂进去了一碗参汤,魏户祥舒了一口气,开始服侍起儿子换绷带,再伺候他擦身洗脸如厕,一切完事后,他才关好门离开。   月色凄冷,映在坟村的山头,弗如给村子上了一层白色的素衣。   …………   墨茳县,墨茳县衙。   “什么,你说你们是京城来调查坟村的官员?”   李丞嗣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展昭。要不是在屋顶上偷听过他跟郑捕头的对话,还真要以为对方是刚刚知晓此事,展昭心里忍不住夸了夸李大人的演技。   “是啊,我们来的路上听闻李大人也在调查此事,不知是否可以带我们去坟村一看?”   “等等,阁下之前说自己姓展,莫不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大人?”   展昭拿出身份令牌:“正是在下。”   李丞嗣慌忙跪下:“卑职参加展大人,不知展大人驾到,有失……”   展昭急忙将他扶起来说道:“行了行了,李大人,客套话咱就不说了,我这趟也是奉了密旨前来,你可别公开咱们的身份,我回去不好交代。”   李丞嗣扶了扶自己的官帽,点头道:“自然,自然。”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坟村?”   “啊?这个吗……”   一旁堰邶不客气道:“李大人,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待在家里的我终于有时间码字了…… 第105章 欲盖弥彰   在说服了李丞嗣之后, 几人终于踏上了去坟村的路,郑捕头骑马打头,接着的李丞嗣和叶泓也是一人一马,再后面则跟着展昭, 白玉堂以及堰邶各一骑。一路上郑捕头一言不发, 李丞嗣则是一直担心叶泓的病情絮絮叨叨个没完, 堰邶跟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骑到展昭身旁压低声音问道:“小猫爷, 你之前都是一路隐瞒身份,但是方才为何要自报身份呢?”   展昭目视前方,慢慢回道:“他们已然知晓我们的身份, 接下来应对的方法肯定也是针对我们不表露身份的,那对于我们来说必定是束手束脚,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直接告诉他们我们是谁, 不但可以打乱他们的阵脚,更能以权谋事,何乐而不为。”   堰邶点头道:“有道理啊!”   然后他又溜到白玉堂身旁, 一脸崇拜道:“小少爷小少爷,小猫爷真是太厉害了!”   白玉堂好笑道:“猫儿厉害的地方可多了, 现下也不过刚起个头罢了。”   堰邶瞬间一脸期待,展昭有些无奈得扶额。   去坟村的山路难行,弯弯绕绕多得很, 几人走了很久,终于临近村子了, 李丞嗣指着前方解释道:“坟村在孟盘山的阴面,又在靠近骡子江口跟洛江交汇的地方, 咱们已经接近目的地了,但要抵达他们村子,还要经过一大片坟地,一到雨季,路特别崎岖,几位大人多担待些。”   展昭道:“没事,实在不行我们就下马步行也成。”   “道路泥泞,下马怕会弄得全是烂泥溅身,我们稍微走慢一些便是。”接着他又看着叶泓的马,担忧道,“阿泓,你身子未愈,还是上我的马与我共乘一骑,起码能少费点神。”   叶泓正专心骑着自己的马赶路,闻言抬头看着李丞嗣,摇头道:“不碍事,李大人放心,我绝不会拖后腿的。”   李丞嗣皱眉道:“阿泓,我不是那个意思,原本你死里逃生,就该待在衙门里休息才对,可却非要随我们一同前来,我……我是担心你吃不消!唉,既然你不肯上我的马,那只能这样了……”   话落,他突然下了马,拽着缰绳来到叶泓的马旁,接着一个翻身上了叶泓的马,然后顺势结果叶泓的缰绳催马前行,一系列动作快得让叶泓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整个人被李丞嗣圈在了自己臂弯之中。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展昭白玉堂堰邶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了一下,三人互相看看,心照不宣一言不发。   李丞嗣也没管其他人怎么看自己,边催着马边说道:“还有啊,你不要叫我李大人,跟以前一样唤我不行吗?”   叶泓尴尬道:“这个……还请李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适应……”   李丞嗣叹了口气道:“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已经很满意了。”   叶泓咳了两声,隔了一会,他忽然忍不住问道:“李大人,我们过去到底什么关系?”   “……自然是好知己,好兄弟。”   “哦,那大人您成婚了吗?”   “并未娶妻。”   “那……我成婚了吗?”   “也没有,怎会有此疑问?”   叶泓擦了一把汗:“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慌……”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李丞嗣所说的坟冢,这些坟墓虽然位置有些凌乱,但是许多老墓碑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贡品也整洁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来打理布置。   展昭看了看墓碑,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一旁白玉堂见了,轻声问道:“怎么了,猫儿,有什么不妥吗?”   “有点奇怪,这里的墓碑都是长辈的。”   白玉堂道:“这有何奇怪的,让你如此在意?”   “寻常的坟地,最多的当然是晚辈给长辈立碑,但是也有一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故,长辈会给晚辈立碑,这里是坟村的坟地,但是你看,躺在里面的全部都是长辈,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白玉堂闻言,又看了一眼坟地,只见那些墓碑上确实都是儿子给父母立碑,或者孙子给祖辈立碑,没有例外。   “是有些奇怪,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展昭摇摇头:“暂时我还没想通,先进村看看再说。”   穿过坟地,没过一会就看到了坟村的村口,只见村口有个黄口小儿正在玩风车,一见他们骑马过来,立马跳了起来撒腿往村子里跑,边跑还边喊:“来客人啦,来客人啦!”   这孩子一嚷嚷,村口一下子聚集起了一大群人,但各个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只偶尔有几个老人家带了孩子的,竟是一个青壮年都没有瞧见。   “来,让一让让一让。”人群里有个老头挤了出来,小跑着朝几人奔了过来,虽然只是几步路,但老头也是急喘连连。   打头的郑捕头见了,下马朝老头问道:“六爷,你们村长呢?”   原来来人正是坟村的老六,见郑捕头询问,他顺了顺气回道:“村长在呢,在呢,我带你们去找他!啊呀,李大人,郑捕头,这回找我们又有什么事呀,上回能告诉你们的咱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还有啊,这叶师爷我们确实是找不到啊!”   郑捕头指了指身后:“叶师爷不用你们找了,我们已经找到他人了。”   老六闻言,眯着眼看了一下郑捕头身后马背上的人,惊讶道:“呀,真的是叶师爷,叶师爷您大人有大吉,这么高的崖上掉下去居然能平安无事,真是……啊,怎么说来着,逢什么凶吉的,是有福之人啊!”   李丞嗣小心翼翼扶着叶泓下马,生怕他再哪里磕着碰着,等叶泓完全平安落地了,他才转身对老六说道:“多谢六爷这段时间的帮忙了,还好叶师爷他吉人自有天相,现下已经没事了,但是村子里那么多怪事,我们还是要继续调查的。”   老六道:“行呐,李大人您尽管查案,我们一定配合,配合!啊,对了,您身后那三位瞧着面生,也是官家老爷吗?”   李丞嗣点头道:“是啊,衙门人手不够,又新招了几位才干。”   老六笑道:“哦哦,长得可真俊呐,来来,先随我进村。”   几人纷纷下马后,跟着老六进了村,展昭跟在最后,就见村里的老妇跟老翁都有些紧张得盯着他们,等他们刚走远,他就听到原本在村口的那个小孩摇着身旁老妇的衣袖,笑嘻嘻得说道:“姥姥,说好的,等下要给小山子吃好吃的呀!”   那老妇朝孩子“嘘”了一声,轻声道:“别让他们听见,等会姥姥回去就给你炖上。”   展昭装作没听见,继续跟着前面走,没多远,就走到一间很是朴素的小院,只见老六扯着嗓门喊:“老魏头,老魏头,快开门呀,县里又来人啦!”   没有回应,老六又开始拍门,边拍边喊,隔了一会终于有人应了,然后有个披着外衣的老头走了出来开门,才开了一个口,老六就直接把门给推开道:“你个老魏头磨磨蹭蹭,我就说你老了不中用了吧,让官老爷们一顿好等,要吃板子的!”   开门的人正是坟村村长魏户祥,他看了老六一眼,又急忙把衣服穿戴好,朝李丞嗣行礼道:“李大人,郑捕头,老头耳朵背,让你们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李丞嗣道:“无妨,无妨,是我们打扰村长了。”   那老六没等魏户祥说话,就抢词道:“老魏头,你瞧瞧,大人身后是谁!是叶师爷,叶师爷他福大命大,没有死!”   魏户祥闻言朝李丞嗣身后看去,见单薄的叶泓站在那,也是一阵惊讶:“叶师爷!您真的没事?你当时掉下悬崖,我们都以为您活不成了,没想到,没想到啊……真是否极泰来,您今后啊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六接茬道:“对对,咱刚才就是想说逢凶化吉来着!”   叶泓拱手道:“听李大人说,村长和大家伙为了寻我也是辛苦付出了很多,叶某人在此谢过了。”   魏户祥道:“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不敢当不敢当……那大人这次前来是为了?”   “我们想再见见您儿子魏全。”李丞嗣说道,“他最近恢复得可还好?”   “多谢大人关心,犬子最近状态稍微好一些了,大人来得正好,帮我劝劝他吃点东西,老头子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傻小子脾气倔,就是不肯吃饭,我这几日都是强硬得给他灌下去一下米汤……唉……”   “好,那我们进去再说。”   魏户祥急忙让道请几人进来,见展昭白玉堂和堰邶跟在身后,他问了句:“这几位官爷是新面孔啊!”   李丞嗣还没说话,老六就抢先说道:“是李大人的新招的手下,可俊了!”   魏户祥也没多想,赶紧请几位进屋。所有人跟着他来到东厢,老爷子先是轻轻敲了敲门,接着推门进去,对着床里说了句:“儿啊,县老爷又来看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村的人都是好戏,嘿 第106章 老六的话   门里散发出一股子酸腐的味道, 屋子内饰很朴素,展昭跟在众人后面走进去,还未说话,就被床上的人给震撼到了!虽然早就听闻村长的儿子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双手双脚, 但是真真切切看到他仅剩躯干的身子躺在床上, 却又是另一回事!真的难以想象, 他是如何忍受这样的疼痛活过来的!   魏村长把床帘绑在床头,又说了句:“儿啊, 衙门又来人看你了。”   李丞嗣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想要上前探望的意思,只朝着魏户祥说道:“魏村长, 令公子有什么需要,你大可告诉我们,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   他的话音刚落,床上的魏全突然身躯开始发颤, 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怒吼声,似乎是暴怒到了极点般,魏村长吓了一跳, 急忙想去安抚他的情绪,一旁的叶泓上前道:“村长, 晚辈略懂一些医术,让晚辈来瞧瞧令郎吧。”   魏户祥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位置腾了出来。   说来也怪, 那魏全在听到叶泓的声音之后,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也不嘶吼了,只是胸口依然起伏得厉害, 呼吸急促得紧。   叶泓坐到床边,轻探了一下魏全的额头,又抚了抚他的胸口:“不用害怕,魏公子,放轻松一些,我不会伤害你的。”   话落,那魏全真的开始放缓呼吸,接着他的嘴角开始抖动,鼻尖发红,嘴里竟然发出了呜咽的哭声,那声音如同被遗弃的幼崽,在寒风中发出绝望的哀嚎,想哭却又无法大声……   那是一种释然,一种委屈,一种悲愤的恸哭声。   他的哭声实实在在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叶泓急了,他一边轻擦魏全眼角的血泪,一边担忧道:“魏公子,切莫要再哭了,你现下元气亏损极重,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再这样厉害的情绪波动怕是神仙都救不活了!”   叶泓说完,魏全依旧流着血泪,似乎难以从悲愤的情绪中缓过来,叶泓依旧轻抚魏全的胸口,慢慢说道:“你瞧,我从悬崖上摔下来已经去了半条命,脑子还磕坏失去记忆,身体里的脏器也莫名其妙得丢了好多,说实话,没几日活头了,但是我也从未想过去死,你呐,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就别再虐待自己了,生命那么难能可贵,既然活着,就努力活着!”   魏全止住了哭泣,嘴里模模糊糊得好像再说着什么,但他发不出完整的语句,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怜又可悲。叶泓只能轻擦着他的眼角,像哄孩子般轻拍他的胸口,隔了一会,魏全放弃了说话,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叶泓的手指,特别轻柔又乖巧得样子。   “叶师爷,我这傻儿子,已经好几日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给他吃什么他都不肯碰,我瞧他听你的话,要不,我去把菜粥热一下,您受累帮忙喂一下?”魏户祥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得问道。   叶泓倒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行啊,老村长,你去热一下,我来喂他吃。”   一旁老六道:“我去热,我去热!村长家灶头我熟啊!”说罢就跑了出去,展昭见状,也跟了过去。   尾随来到灶头,老六刚要生火,展昭接过火钳道:“六爷,我来帮忙生火把,您去取菜粥过来就是。”   “好好好,大兄弟,谢谢你啦。”老六见有人帮忙,一顿感激涕零。   展昭用火钳在灶头里刮了刮,刚想塞些稻草进去生火,忽然发现灶头里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他将那东西往外捞了一下,发现是烧了只剩下底座的一个木牌,看样子似乎是个灵位,只是上面的字已经都烧没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取了火折子生了火之后,展昭发现灶头旁边还有个小炉子,炉子上面有个砂锅,他有些好奇得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躺着一根参须,参汤已经见底。此时老六端了已经凉透的菜粥回来,在锅子里加了水又放了蒸架,将菜粥放在上面开始蒸煮,见展昭正在看那个砂锅,便解释说道:“那是千年人参,老魏头给他儿子续命用的。”   “千年人参?”   “是啊,老魏头为了他这个儿子啊,把家里祖传的宝贝玉佩都给当了去换这人参,我看等他下了地府,要被自家祖宗追着骂不孝子了。”他边说边盖上了锅盖,又去灶头那添了几把柴火。   “毕竟是自己孩子有难,老祖宗们还是会体谅的吧。”   老六闻言,“嘿”得笑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展昭说道:“我看你们三个娃儿都不是麟州府的人吧?”   展昭点点头:“老人家眼尖。”   老六有些飘飘然,笑呵呵道:“小兄弟你别看我这样,其实老六我常年在外奔来跑去帮村里采买粮食,对外头的事也是有点数的。”   展昭开始顺毛撸:“嗯嗯,我瞧着六爷您也特别精明好客!诶,对了,六爷,你们村里年轻人是不是身体都特别好呀?”   “啊?这话怎么说?”老六有些莫名其妙的摸摸脑门。   “就我们进村前,不是路过一片坟地吗?我瞧见墓碑上都是些年岁很大的长者,没有年轻人,这不是说明咱村祖宗保佑,子子孙孙都健康长寿吗?”   老六拍了下大腿,指了指屋外的方向道:“哪呀,你们经过的那坟地,都是最近十多年才堆起来的新坟,再往上了才是咱老祖宗的坟,那上面也有年轻就早逝的,就那谁谁谁,李婶家二叔公的儿子,当年才十五岁就因为卡了根鱼刺取不出来嗝屁了,坟挖得早,都在上头呐!你不爬上山看不着的。后来时间久了,墓地不够,才慢慢越来越往下,如今都靠着咱村口了!”   展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老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何况,咱村现在哪还有什么年轻人呀,你们刚刚进村应该也都发现了吧,都是些个老头老太,还有几个十来岁的瓜娃子。”   “六爷,我这也是刚入的衙门,对你们村的事也不是很了解,只听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嗯……”老六含糊得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怕是都回不来咯,也就用不到给他们盖坟了。”   “打个工而已嘛,六爷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吧?”   “咱本来也不这么想的,但是三年了,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好不容易回来的,只有半个人,到现在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能让咱能怎么想?”   展昭想起魏全只剩躯干的样子,不禁也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啊,小兄弟,这村长儿子过去长得跟你们一样俊,那时候村里老多小姑娘喜欢他了,后来他们说有个什么地方打工能赚大钱,只要是三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男女都行,就一群人都嚷嚷着要去,村长原本不同意的,怕遇到骗子,魏全这小子就鼓动全村的人跟村长闹,村长苦口婆心劝了他们好几日,这些娃儿就是憨,就你们说的那什么刚生下来的崽子不怕老虎什么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对,就是这句话。说白了就是年轻气盛!觉得咱村没前途,待在这就死路一条,想出去闯天下!村长拗不过这么多人啊,最后只能叮嘱魏全要照顾好全村的兄弟姐妹们,然后他们就上路了,我还记得那天他们走的时候,朝我们挥手,一个个脸上笑得啊,那叫一个好看!结果,三年了,没有一个娃儿回来,村长媳妇等啊等,等得熬白了头发,终于还是没等到自己儿子回来,生了场大病,就这样走了……”   展昭顿了一会,小心问道:“你们就没去找过他们?”   “能找的都找了,能想到的办法也都想了,就是跟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前段时间,一个大清早,老头我出门撒尿,模模糊糊看到村口有几只狗在咬什么东西,等我撒完尿赶跑那些狗,就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躺在那里,再特么仔细一看,这不是魏全那小子吗!我赶紧大声吆喝,全村人都出来了,村长见到自己儿子变成这幅模样,那也是哭得昏天暗地……”   这时,灶台上的锅子滚开了,老六急忙跳过去掀开锅盖,一见菜粥虽然热了但是干得不行,于是在水缸里挖了一勺水往里倒进去,又找了个调羹搅了搅,完了之后盖上锅盖,又接着说道:“你说,这魏全都这样了,剩下那些娃儿们能好?”   “魏公子确实让人目不忍睹,但所幸还是活着。”   “有什么用?”老六做了个切开的动作,“他舌头都被人割了,摆明了不想让他说话,就算是有再大的冤情,没法说,没法写,连比划都不行,活着,也就是受罪罢了。我看啊,他们一定是被坏人绑架起来,魏全跑了又被抓回去,为了让剩下的人不敢跑,所以就砍了他的双手双脚,又挖眼去舌来警告其他人不要跑路。”   “可是,如果是要警告剩下的人,又为何要将魏全扔在村口呢?”展昭闻言反问了一句。   “这……”老六眼神闪了一下,“菜粥热好了,走走走,咱给他端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凌晨的时候灵感多,下面一章,咱又要跳到开封府去看看公孙先生他们了~ 第107章 疫情当前   东京, 开封府。   “隔离。”公孙策态度强硬道,“必须马上隔离,现下开封府被感染的人有一十六名,包括十四名衙役, 汝仵作和我。以初步情况来看, 所有人都是由于接触过钟家尸体而被传染的, 但是统计下来,开封府总共有三十余人接触过尸体, 这剩下的十四名难保不会出现疫症,且目前无法确认这病是否会人传人,这十四人需要另外隔离, 以便观测此疫症的潜伏期。另外,钟家的尸体势必是一个传染源,必须马上焚毁。”   “先生,你……”包拯刚要上前, 公孙策便后退一步,皱眉道:“在未确认是否会人传人之前,大人请与所有的感染者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已经让开封府所有人都戴好了手套以及蒙面的帕子,请大人马上准备一个专门的房间, 让感染者住进去,与未感染者隔离,并且感染者与感染者之间也需要避免直接接触, 以防疫症突变。”   “另外,马上封锁整条宛裕街, 尤其是八宝楼附近,不许进, 不许出,给所有街上的人做检查,身上有出现疱疹者也必须马上隔离,初步感染应该是从后颈手臂这些部位开始的,可以着重检查这些部位先,另外因为不知道这个疫症的潜伏期,所有开封府的人不要轻易外出,封锁和检查宛裕街的事情,需要由其他人来进行。”   话落,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八贤王,八贤王被公孙策严肃的眼神怔到,忙道:“先生放心,本王这就去安排人手负责宛裕街一事。”   “多谢王爷,负责检查的人也请务必做好防护措施,以免感染。”   “先生,疫情真的那么严重吗?”八贤王两手手指交叠,放在自己腿上,“一旦封锁街道,势必会引起民众恐慌……”   公孙还未回话,门外有人匆匆破门而入,紧张道:“先生,又多了两人身上起了疱疹!”   公孙顿了一下,破天荒得给八王爷行了最高级别的跪拜之礼:“王爷,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请务必做好最坏的打算,学生所言,并非儿戏。”   八贤王皱眉,他知晓公孙策如此态度,这疫症定然凶猛非常:“本王自然是相信先生,只是再过几日,西夏李元昊就要进京面圣,这可如何是好!”   “李元昊?”公孙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八王爷您可还记得鬼泣迦叶?”   “就是那个把京城闹得腥风血雨的傀儡师?”   “正是,他当时命陨他师父鬼蜮之手。那个鬼蜮,听说但凡他待过的地方,都会莫名其妙起瘟疫,整座城池死伤殆尽得不在少数,很多人怀疑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但是他来无影去无踪,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更是无从查起……我上次听展昭提过,似乎这家伙加入了西夏一品堂。”   “什么?!”饶是冷静儒雅的八贤王,听完公孙策所言后也是直冒冷汗。   “公孙先生,兹事体大,疫症和鬼蜮的事如若本王上奏圣上,一旦与你所言不符,非但你性命不保,开封府也可能……”   不等八贤王说完,包拯也一齐跪地道:“王爷,公孙先生所言即为本府所言,无论结果如何,本府愿一力承当,此刻控制疫情刻不容缓,还请王爷马上安排人手封锁宛裕街,并进宫面圣禀明一切。”   “大人!”公孙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包拯,一瞬间只觉得眼角模糊,喉咙哽咽,“你不必……”   “先生,开封府从来都是上下齐心,断然没有让先生你一个人扛的道理。何况,先生不是经常提醒本府‘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吗?本府可不敢忘啊,毕竟本府不会种地,真回了庐州老家怕是得挨饿。”   公孙重重点头。   八贤王见状,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本王这就动身……啊,対了,先生,本王记得你说过这个疫症有药可医,只是暂时药品短缺是吗?”   “正是,胡兰草,不管哪里有,请火速运京援救。”   “好,本王明白!”   八贤王出了开封府,下令安排好封街事宜之后,马上更换了朝服进宫,领路的公公见八贤王火急火燎的,笑着说道:“王爷莫急,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与太师攀谈,不如王爷稍事片刻,等太师走了再见皇上不迟?”   “庞太师也在?”八贤王心道:哟,这老庞主动送上门啊!表面上仍客气道,“无妨,劳烦公公进去通告,就说本王有十万火急之事。”   领路的公公见状,赶紧进殿通告了,没一会便出来対八贤王说道:“王爷,皇上有请。”   八贤王点头,抬脚跨入正殿。   在将疫情爆发点,爆发原因,疫症的反应,控制措施等原原本本复述给小皇帝之后,赵祯陷入了沉默。一旁的庞太师呷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八王爷,您仅凭那公孙策一番话,就封了整条街?这可不像您的所作所为啊。”   “庞太师,疫症不似普通疾病,不在第一时间加以控制,蔓延速度会超乎你我的想象,到时候,就不只是封一条街道而已了。”   御座上的赵祯见状,说道:“八皇叔,你先坐下来,这么大的事,总要给朕一些时间消化消化。来人,奉茶。”   侍奉的宫女端进了茶水,八贤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赵祯又说道:“皇叔,这个事,再重新捋一捋,你刚刚一下子说得太多,朕有些茫然,当务之急是怎么做呢?”   八贤王正色道:“回皇上,其一,安排专业人手负责研究这个疫症,要查清疫症源头,感染途径,感染周期,是否会人传人,是否会病变等等,开封府主簿公孙策是対这个疫症最了解的人,这个负责人可由他来担任。”   “呵,王爷刚刚不是说公孙策自己也感染了疫症,如今又说让他作为负责人?怎么,这会儿又不怕传染了?”庞太师冷嘲热讽。   “凡决物,必托于疑者。善其用福,恶其有患。你不用公孙先生,难道还找个新人先调查个一个月等整明白了再统帅全局吗?”八贤王双手伸袖,笑道,“老庞,你吃过黄花菜吗?知道黄花菜凉了是什么味道不?”   庞太师脸色难堪。   “更何况,公孙先生是第一时间提出隔离的人,整个开封府也在他的带领下做好了防护措施,一个主簿都能有如此觉悟,吾等又岂能畏手畏脚,贪生怕死?”八贤王拿起茶杯,用杯盖刮了刮茶水,继续说道,“皇上,臣想问太医院抽调十位九品吏目,前往开封府协助公孙先生。”   庞太师闻言不满道:“岂有此理,太医院的人能随随便便调动?”   “太医院有正五品院使一人,正六品院判两人,正八品御医四人,还有九品吏目五十人,抽调十人解我大宋燃眉之急,是皇上体恤万民的表现,有何不妥?更何况,身居要职的太医并未调动,皇上和各宫安危均不会受影响。”   赵祯摆摆手:“皇叔所言极是,眼下最急的还是摸清此疫症情况,朕会下旨拟派。”   “多谢皇上,这其二,京城各大药局和医馆,都需要安排专门的疫症看诊隔离间,一旦发现确诊病患,需要立刻隔离,所有大夫务必都穿戴好手套以及蒙面的帕子,以免感染。京城各大织造间,停下手中所有现活,帮忙赶制手套以及帕子,防护的物资绝不能断!”   赵祯点点头,一旁的庞太师默不作声。   “其三,假若疫情进一步扩散,当下的救治所可能不足,吾等要先拟定备好临时安置确诊患者的场所,臣这思来想去,也就京城五寺最为合适,只是这大理寺乃大宋最高司法机构,不可作为隔离所;太常寺主祭祀,做隔离所乃是対天地,高祖不敬,不可取;太仆寺管天下马匹,也不可取;鸿胪寺要负责接待西夏使团,亦不可取;那不如就光禄寺吧!”   “胡闹!”庞太师听罢气极,“光禄寺主管宴享,皇室贵族均有涉猎!岂能作为疫症隔离区!八王爷如此为国为民,怎不拿自己的王爷府作为隔离所?”   八贤王笑道:“这没问题啊,只不过,疫情一旦扩散,怕是本王的王府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啊,対了,太师府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府宅,太师如此忠君爱国,自然也是愿意替君分忧的,対吧?”   “你!”   庞太师心里暗叫:不好,竟是被这老狐狸给搭进去了!   “怎么,太师不愿意?”八贤王眯着眼笑。   庞太师盯了八贤王一会,咬牙道:“臣,自是愿意。”   龙椅上的赵祯心里觉得好笑,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朕就替百姓谢过皇叔和太师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乃臣等本职,皇上这是要折煞臣等啊!”房子都给搭进去了,名声还是要留一下的,庞太师一脸正气得回道。   “嗯,眼下最坏的打算就是封城了,这得视今日宛裕街的检查结果而定了。”八贤王也学着庞太师呷了一口茶。   庞太师低语了一句:“哼,王爷嘴里就没个好话。”   八贤王当做没听到,继续说道:“其四,举国采办胡兰草,公孙先生说胡兰草対此疫症有奇效,却被人恶意垄断,其心可诛。”   “胡兰草?”庞太师皱眉,“这不是很常见的草药吗?”   “正是,但现下所有药局商铺都纷纷断货,太医院应该还有存货,臣建议留一部分在宫内,剩下的交给公孙先生,研制疫情解药。再发皇榜重金悬赏胡兰草,不管多少,八百里加急运往京都。”   庞太师不满道:“什么叫留一部分在宫里,万一宫里急用怎么办?皇上,臣建议大部分的胡兰草都要留在宫里,研制解药只需要分他们一点点即可,剩下的宫里也救不了,还容易引发百姓争抢,不如等重金悬赏的草药到了再说。”   赵祯点点头:“太师所言有理,准了。”   八贤王瞄了眼趾高气扬的庞太师一眼,心道:哟,被老庞扳回一城。   “行吧,胡兰草的事就先这样定了,宛裕街臣已经派人严守,但是恐人多嘴杂,届时流言蜚语不断,容易蛊惑人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朝廷需要加派人手,防谣言在先,斩谎语于首。”   赵祯道:“皇叔考虑周全。”   八贤王搭着手,忽而严肃道:“这最后一点,就是西夏恐有不臣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最近新冠病毒的事……武汉加油!中国加油!我们一定会挺过去的!   看文的大人们一定保重身体,比心! 第108章 古莲生花   “八王爷, 前面你说的那些也就算了,但是提到西夏,仅凭一个毫无根据的鬼蜮就盖棺定论说西夏要反,怕是难以服众吧?”庞太师冷冷抛出一句。   “啧, 老庞, 有备才能无患嘛。”提醒归提醒, 但是没有实际根据之前说再多也是无用,八贤王深知这一点, 便也懒得再多纠缠。   庞太师冷哼一声:“马上西夏使团就要进京,若真是他们搞出的疫症,又怎会以身犯险前来京都呢?虽然这里不是朝堂, 但八王爷说话还是要严谨些才是。”   “老庞说的是。”八贤王在旁鼓了鼓掌,表示附和,“但是皇上你还是要多加防备西夏,尤其是李元昊本人。”   “好, 皇叔的话,朕记下了。”赵祯见两人有些箭弩拔张,赶紧在一旁打圆场。   “王爷, 您非要将此事扯到西夏头上,莫不是想帮夜阑帮洗脱嫌疑吧?”庞太师忽而一笑, 眼神凌厉。一提到夜阑帮,赵祯瞬间就握了握拳,又不动声色得慢慢展开。   “诶, 我说老庞,你这问题不厚道啊。”八贤王做出一副很是伤脑筋的模样。   “怎么, 老夫说得不对?这钟家当街被灭门,可是有整条街的人指证夜阑帮啊, 王爷现下扯什么西夏鬼蜮疫症乱七八糟的,不就是想把所有人的关注点从夜阑帮身上挪开吗?”   “所以说老庞你这个人啊,总是度君子之腹,本王来之前去过开封府,那夜阑帮的堰主可是心甘情愿待在大牢里,就是为了协助朝廷查案,而且那位堰主说了,他们夜阑帮的当家白锦堂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不日就会抵达京城,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若真是夜阑帮所为,那白锦堂更没得理由来京城送人头给我们,不是吗?”   “你!”庞太师暗暗骂了一声,这鬼狐狸,不但将老夫一军还背地里骂老夫是小人!   八贤王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咱们一向讲究真凭实据,倘若查出真是那夜阑帮所为,就正好将他们一窝端了,皇上,你说对吗?”   赵祯楞了一下,隔了一会才略带尴尬得回道:“皇叔说得在理。”   庞太师心道:老奸巨猾的狐狸!明面上好像在帮皇上撑腰,实际上不就是说没有证据之前都不要动夜阑帮嘛!   “好了,今日就先这样吧,你们先退下吧,该办的事都交代下去。”赵祯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得赶人了。   庞太师和八贤王行过礼后起身离开,一到门口,庞太师就质问道:“王爷为何总与老夫过不去?”   八贤王笑道:“老庞,这明明是你一直与本王抬杠不是吗?”   “行行行,你厉害,老夫倒要看看这开封府能查出什么结果来!”   八贤王拍了拍庞太师的肩膀,说道:“本王看太师你啊,还是先回府上研究一下,怎么腾出地方来作为隔离区,这隔离区啊,可是有大讲究,马虎不得啊,不然这万一染给府上家眷,那可就……”   “呸呸,王爷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庞太师一顿埋汰,就连脸上的褶子都写满了嫌弃。   “行啊,改明儿本王写副歌功颂德的对联给太师府送去。”   “不敢有劳王爷!”话落,庞太师拂袖而去。   八贤王在原地负手而立,看着庞太师的背影笑道:“老庞,这么小家子气可不像你啊!”   庞太师走得更快了。   宛裕街。   男女老幼都在官差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得排队进行检查,个别刚被拖进队伍的百姓一脸懵得问前面排队的人:“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听说啊,前几日被杀的钟家人,身上都有病,官府在查街上有没有被钟家人染上病的人,说是有的话,得关起来……”   “啥毛病啊?还要关人这么严重?”   “我也不太清楚,就说好像身上有红点子的都要抓起来,说是怕传染什么的……”   “啊?不会吧,那我……我脸上这个红疙瘩要不要紧啊?”   “吃不准啊,听说那个钟家的老太太就是得这个病死的,死的时候浑身溃烂流脓可吓人了!”   “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被抓进去啊!”   “谁还不是呢?嘿,自求多福吧,你瞧前面那些,身上没问题的,可以在官差那里领手套跟面巾;那要是身上有问题的,就直接被带走了。”   两人还在谈论,前面的人已经检查好放行了,一个戴着手套和面巾的官差喊了一声:“下一个。”   “我先去了啊,你脸上的红疙瘩等会拿手挡着点。”话落,男子朝官差那走去,剩下那个新来的赶紧用手捂着自己脸。   “把自己袖子拉高。”   男子照做,拉高自己袖子之后,官差皱眉看了一眼:“你手上的红疹痒不痒?”   男子忙赔笑道:“不痒不痒,最近出汗厉害,这都是不小心给悟出来的痱子。”   官差没理会男子,又道:“后脖子露出来给我们看一下。”   男子转身拉低自己衣服给官差看,看完之后那官差说道:“后颈也有红疹,看来你也需要被隔离了,去左边登记一下先。”话落,做了个手势,立马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官差走到男子身边作势要带他走。   “别……别啊,官老爷,我这真的是痱子!”   “是不是痱子我们还是能分辨的,再说,隔离也不是让你们蹲大牢,各个药房跟医馆都已经备好专门的隔离间,吃穿用度都不用你们愁,去了就仔细待着等医治即可,不用担心。”   “可,可我上有老下有小……”   “没事,疫情期间宛裕街上所有百姓的食物都会有专人负责,你把自己名字跟住址登记好就行,放心,上头说了,不收你们银子。好了,下一个。”   男子被带走了,那新来的半捂着脸走到官差面前。   “你捂着脸做什么?”   “我脸上有几个红疙瘩……”   官差看了一眼道:“这没事,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你把袖子拉高我看看。”   新来的照做了,伸出的手臂黑黝黝的什么都没有,官差又让他露出后脖子,看了一圈之后说道:“你没事,等会去右边登记一下领一下手套跟面巾,注意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家门,如果非要出来,一定要戴上手套跟面巾,等疫情过了就好了。”   “官爷,不出来的话,家里那么多张嘴吃饭怎滴办呐?”   “每日会有专人给街上百姓送粮食,温饱不用担心。”   “有这么好的事?谢谢官老爷,谢谢官老爷啊!”   官差笑道:“要谢就谢八王爷,若不是八王爷,你们这一街的人,怕是都得自生自灭。”   …………   开封府。   钟家四十三口人的尸体已经全部焚烧完毕,公孙逐一检查了开封府被染上疫症的人,发现所有人的症状都跟老太太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叹了一口气,面巾跟手套已经戴了整整一日了,非常难受,之前又连续三日拼合解剖尸体,身体快负荷不了了,想回自己的隔离房休息一会,但是一想到疫情严峻,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干活。   “先生!”马汉走进来,到处找公孙,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消瘦的身影,急忙走过去,又想起公孙说得不得太靠近疫症之人,只得站得五步之远,“先生!先生!”   公孙策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又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他回头,才发现原来是马汉在叫自己。   公孙晃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马汉,怎么了?”   马汉见公孙露在外面的半截脸脸色煞白,明显身体状态极差,担忧道:“先生,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我看您……”   “不碍事,是不是宛裕街有消息了?”公孙摆摆手,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   “是的,目前查出,整条街大约有七十四人感染了,已经让他们隔离了。”   公孙点点头道:“明白了,百姓们没有闹事吧?”   “先生放心,八王爷允了疫情期间所有宛裕街百姓的伙食,还减免了所有商铺的税赋,让所有人都安心在家等疫情过去,宛裕街封街,不让进不让出,百姓们现下还算比较安心,有个别不明状况大汗大闹的也都已经说服了。”   “亏得有八王爷,对了,检查疫症情况至少每天要进行一次哦,我初步看了一下,这个疫症的潜伏期,起码有五日以上。”   “好的,我会再知会他们。对了,八王爷请了太医院的十位太医来协助先生研究疫症以及研制药物,这些太医预计明日一早便会到开封府,您瞧是不是……”马汉知道公孙策向来不屑太医院的人,因此说话婉转起来。   “疫情局势严峻,我也不敢托大,劳烦帮几位御医准备专门的房间吧。”公孙策心里默默念叨,八贤王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包大人都没他这般仔细。   马汉领命去了,公孙策还想回去干活,走了几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地,身旁的人都是吃了一惊,急忙去扶他。   原来公孙策实在是太累,累到身体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还好身边有人,给他带回房间又喂了一些糖水之后就让他静静休息了。这之后公孙睡得死沉死沉,却在午夜的时候突然惊醒了,他摸了摸自己一头的大汗,又抚了抚自己的心脏,刚才做了个噩梦,一醒来确实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起身喝了一点水,瞧见屋外月色正是清朗,已是深夜,众人熟睡,月色伴着清风浮来阵阵岚雅的花香。   水边寒色凉月风,夜晴涟漪莲影动。   屋外长满了青苔的水缸里,忽有一支婀娜的身影轻轻摆动,公孙睁大了眼睛,急忙放下自己的水杯,衣服都没披就往外边跑。   水缸里有一支墨色睡莲,亭亭玉立,羞涩绽开,莲花的花瓣呈月白色,而尖顶处却是墨色,远处看去,弗如一幅烟雨氤氲处的丹青妙笔……   没想到啊,白锦堂送得种子居然真的种活还开花了,公孙盯着莲花目不转睛。身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笑道:   “我果然没看错人,这古莲的种子,也只有你能让他开花了。”   公孙蓦然回头,只见来人一身雪白,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脸讨打得笑意以及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赞许和心疼。   “白……白锦堂?” 第109章 留且不留   坟村。   展昭跟着老六回到东边厢房, 老六小心翼翼将热好的菜粥端给了叶泓,叶泓半扶着魏全,将菜粥放在身旁的椅子上,挖了一勺, 吹了又吹, 慢慢喂给魏全吃, 魏全的嘴唇颤抖着,终是一口一口吃掉了叶泓喂过来的粥。   魏户祥叹了一口气, 感恩道:“还好有您啊,叶师爷!这傻孩子终于肯吃饭了,终于肯吃饭了!”   见展昭回来, 白玉堂看了看他:如何?   展昭抿着嘴摇了摇头,接着他又走了出去,这次白玉堂跟着他走了出去,见他径直往屋外走, 便追上去问道:“猫儿,怎么了?”   “屋里气氛太压抑,我去外边看看。”   “好, 那我陪你。”   于是两人离开村长的屋子,走了一会, 看到一个老头正在自己门前晒稻谷。展昭和白玉堂走过去,那老头忽然把稻谷放下,转身就要进门, 展昭急忙上前拦住正要关上的门道:“老爷子,别关门!”   老头站在门里, 露出半张脸来,扶着门紧张道:“有事吗, 官老爷?”   “老爷子,你为何一见我们就要关门呢?”   “我……怕生,尤其,你们还是官家人……”老头颤颤巍巍回道。   老百姓对官府的人有畏惧之心倒也是常事,展昭笑道:“老人家莫怕,我们是来调查村里年轻人出门打工无故失踪的事,想问问您家里有没有失踪的亲眷呢?”   “没有。”老头下意识脱口而出,结果还没过片刻,他又改口道,“哦哦,有的有的,我侄子也去打工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那……”   “诶,别的事我也不知道,官老爷你就莫问了。”话落,他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展昭吃了闭门羹,一脸郁闷得回头看白玉堂,白玉堂提了提刀:“帮你砸开?”   展昭一头黑线:“……再换一家吧。”   结果一连换了几户人家都是说无甚结果或者跟老六说得差不多,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溜达了一圈,白玉堂道:“这个村子的人似乎都不愿意提起那些失踪的亲人。”   展昭点点头:“我过去办案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受害人因为官府反复询问受害经过而产生厌烦心理,他们认为官府不牢靠,反复询问只能徒增他们的痛苦回忆,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和解决问题,甚至到后来开始拒绝给官府提供线索的。”   “那坟村的村民难道是因为县衙经常派人来询问调查而起了逆反心理?”   “我也说不上来……”展昭摸了摸下巴,“但是总觉得他们故意在隐瞒什么事。”   他刚说完,就看到有条小土狗从一旁院子里跑了出来,小狗在四周嗅了一会,忽然来到展昭身边绕了两圈,接着一脸讨好得看着展昭,展昭叹气道:“没想到只有小狗愿意搭理我……”   白玉堂顿觉好笑。   “欢欢,欢欢,你怎么又跑出去啦,快回来呀!”   院子里传来一个小孩的叫唤声,那小土狗听到呼唤,“汪汪”得叫了几声,屁颠屁颠得又朝院子跑去,展昭和白玉堂朝院子那望去,发现这孩子正是刚进村时遇到的那个问姥姥讨吃食的小山子。   展昭趴在人院门口的矮墙上:“小山子,这是你家的小狗吗?”   那小山子抱起小土狗,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展昭逗他道:“这世上就没有哥哥不知道的事呀。”   小山子眨眨眼,歪着头问道:“那大哥哥你知道我爹娘什么时候回来吗?姥姥说爹娘都出去打工了,可是那么久了,咋都不回来看小山子呢?”   展昭道:“哥哥这次来啊,就是帮你找爹娘的,你可知道爹娘是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小山子嘟起嘴,“姥姥说,爹娘去了很远的大山洞……不过姥姥还说,只要爹娘在那里干活,我们就会有很多好吃的,再也不会挨饿!”   他话音刚落,那只名叫欢欢的小土狗一下子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跑到一旁的狗盆里啃骨头去了,展昭见状,突然问道:“小山子,村里有没有咬人的狗子呀?”   小山子想了想道:“不会咬人呀,村里都是小狗,小狗不敢咬人,惹急了也就只会叫几声。”   “那村外头有没有什么大狗,很凶的那种?”   “也没有呀!”   “小山子,小山子!”屋里头传来老妪的呼唤声,“你在跟谁说话呀?姥姥把糖水煮好啦,你快来吃吧!”   “好的,姥姥,我马上就来!”小山子回头喊了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小山子家门口,就见小山子的姥姥端着碗走了出来,碗里是透明又带点白白的糖水,那小山子欢快得跑过去,边跑还边喊道:“姥姥,我在跟门口的大哥哥聊天呐,大哥哥说要帮我找爹娘回来。”   那老婆婆拉了把椅子过来,将碗放在椅子上,又将汤匙交给小山子,让他蹲在椅子前面吃,接着她看了一眼屋外的展昭和白玉堂,说道:“两位官老爷,我家孩子还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骂我这个老太婆就是啦,千万别跟孩子过不去啊!”   展昭忙摆手道:“婆婆你别紧张,我们只是正巧遇到小山子,随便跟他聊聊天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那老婆婆有些无所适从得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看了眼吃得正欢的小山子,又看了眼展昭,说道:“你们叫我邓阿婆就行,要不要进屋喝口水?”   这个邓阿婆虽然嘴上问要不要进屋,可是人却抵在门口也不完全打开门,展昭见小山子在里面吃得欢,便说道:“水就不用啦,邓阿婆,我刚刚听小山子说,你告诉他他的爹娘都在一个大山洞里干活,是真的吗?”   邓阿婆闻言,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山子,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爹娘去了哪儿,但是禁不住孩子再三的问我,这孩子从小就害怕黑漆漆的地方,所以我就编出一个大山洞来骗他,这样他也就不会一直想着要去找他爹娘了……”   “这样啊……”展昭也看了看小山子,问道:“邓阿婆,小山子吃的是什么呀?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邓阿婆顿了一下,接着笑道:“是糖水,我……我放了点银耳,可香甜了。”   “噢……”展昭点点头,“我们还得回村长那,就不打扰你们啦。”   接着跟邓阿婆和小山子道别之后就拉着白玉堂走了。走了一会,白玉堂说道:“猫儿,刚才那孩子吃的,并不是银耳,而是燕窝哦。”   “我就说看上去不像银耳……”展昭往前走了几步,恍然回头,“你说什么?燕窝?!”   白玉堂点头:“而且看上去还是品级不错的燕窝。”   “这……寻常百姓人家哪里吃得起燕窝?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不会错,我小时候也常吃。”   “……打扰了。”   两人在村子里饶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村长家,一到门前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两人对视了一下,急忙推门进去,没想到竟然是村长和李大人在争吵,一旁的堰邶见两人回来,溜过来道:“你们刚才去哪了,魏村长跟李大人吵得不可开交……”   “这魏村长看着挺老实一人啊,居然敢跟自家县太爷吵架?”展昭不可思议道,“他们为何而吵?”   “魏村长想让叶师爷留下来照顾魏全的病,说这魏全啊就只听叶师爷的,叶师爷若不在,魏全就只有等死了,所以想让叶师爷留在村里……还说等魏全病情好转一些就亲自送叶师爷回县衙,但是李大人不肯,魏村长干脆跑来问叶师爷肯不肯,叶师爷心善,同意了,然后李大人就生气了,这一来二去的就跟魏村长吵起来了。”   这都是什么事?展昭被弄得一脸懵。   魏户祥见展昭和白玉堂回来,似乎是找到了救兵一样,招手呼唤两人道:“两位官爷,你们回来得正好,你俩来评评理,这叶师爷从悬崖上掉下去大难不死,本来身体就不好,我请他留在我们村里,一方面也是为了他身体着想,让他在这静养;另一方面,我儿子现下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叶师爷的,他留在这,我儿子才能活命!李大人却百般阻挠,这……这不是想让我儿子去死吗?!”   李丞嗣闻言冷笑道:“魏村长,我说了,我绝对不会让叶师爷一个人留在此地,你若觉得令郎没人照顾,我可以请专门的大夫来村里照顾他!”   “别的大夫若是能让我儿子吃饭,还用等你请吗?老子差那几个钱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你儿子听叶师爷的,就让叶师爷天天给你儿子端茶送水喂饭吃药吗?你以为他有那个资格吗?”   “李大人这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了?你可再仔细想想,我儿子,他是否有这个资格?”   “你敢威胁我?”   “你去外边打听打听,这么多年了,我魏户祥有怕过谁不?今儿个他叶师爷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第110章 尘缘往事   屋内的气氛箭弩拔张, 一直旁观的郑捕头咳嗽了两声,众人看向他,他拍拍李丞嗣的肩膀:“其实叶师爷这身子,回去衙门也做不了什么事了, 经不起折腾, 我看在这村子里静养也挺好。”   李丞嗣打掉郑捕头的手, 怒道:“郑良,你也想以下犯上吗?”   “你!”郑捕头先是瞪大眼睛, 转而他似想起什么,吐了一口气,赔笑道:“属下不敢, 听大人您的。”   “李大人,我留下来照顾魏公子吧,他这个情况,确实需要懂医术的人帮忙调理身子。”叶泓从里屋走了出来, “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李丞嗣见到叶泓,一下子没了脾气, 只是焦急道:“阿泓,坟村太不安全了,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此地!”   “诶,李大人,你这话我老六可就不爱听了啊, 什么叫不安全,是我们村里劫财劫色, 还是杀人放火了?”老六气不过李丞嗣埋汰自己村子,也开始顶撞起来。   展昭身旁的堰邶摇着头轻声说道:“这村子虽小, 倒各个都是人物啊,我看这强龙难压地头蛇啊!李大人可头疼了。”   “阿泓,如若你非要留下,那我也留下!”   魏村长冷笑道:“李大人,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可招待不起您这尊大佛啊。”   “就是,就是!”老六跟着附和,一脸不爽。   郑捕头也忍不住说道:“大人,您别闹了,您什么身份?怎么能留在这里,衙门怎么办?”   展昭见状,小声跟堰邶说了几句话,堰邶点点头,接着走到众人面前做和事佬平息道:“大伙也别吵了,我看这样吧,既然叶师爷愿意留下来照顾魏公子,那我们就尊重他的意思,当然李大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但李大人毕竟是县令,总得回衙门,所以说,不如我留下来!这第一呢,我武功还行,保护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第二呢,我不讲究,每天给点水喝喂个馒头就行,以天为被地为庐。怎么样,这总行了吧?”   魏村长看了一眼堰邶,点点头:“行啊,老头我没意见。”   老六也插嘴道:“咱村长说了算!”   郑捕头道:“如此甚好,就是麻烦兄弟你了。”   这之后所有人都看向李丞嗣,李丞嗣依旧皱着眉,隔了好一会,他才缓缓道:“阿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叶泓闻言走了过去,李丞嗣拉起叶泓就往屋外走去。   两人来到屋外,李丞嗣双手扶着叶泓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阿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叶泓一脸迷惑:“并没有呀。”   “那你为何执意要留在这里?这里……这里真的不安全,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李大人,你也看见魏公子的情况了,他真的需要有人照顾他,不然的话怕是时日无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又怎可见死不救呢?”   “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为什么还要管他,他本就该死了,如今这样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你这又何苦……”   叶泓皱眉道:“李大人,你怎可如此轻言生死?难道在你眼里,身有残缺就不配于人世吗?”   “对不起,对不起,阿泓,你别生气……”李丞嗣见叶泓皱眉,一下就急了,“是我不会说话,我只是……只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真的不想你再……”   “大人放心,我不会有事,何况,堰邶兄弟不是说了会留下来嘛,他的武功真的真的很高,你不必担心。”   “……”   “大人,还有一件事,说出来有些丢人,其实我一见到魏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有一股子郁结之气一下子从心头涌上脑子,冲得我整个眼睛都朦朦胧胧,不怕你笑话,我死里逃生的时候都没哭过,可是见了他,却是泪水一刻不停得打转,血气也翻涌得不行……我想,这大概就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吧……我,我是心甘情愿想留下来照顾……”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丞嗣忽然狠狠打断道:“够了!别说了!”   叶泓被李丞嗣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下,只看着他,不说一字。   李丞嗣忽然抹了一把眼睛,抽了一下红通通的鼻子,不敢直视叶泓,用轻不可闻得声音说道:“我怕你再说,我更加舍不得让你留下来……”   “大人?你……说什么?”   李丞嗣摇摇头,看着叶泓道:“没事,阿泓,你可否如过去一下唤我一声‘三行’?”   “……大人,称呼而已,你何必如此拘泥?”   李丞嗣怔怔看着叶泓,突然眼泪不自觉得落了下来,他急忙用袖子擦去眼泪,嘴里念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一个自私的烂人……是我对不起你们……”   叶泓见李丞嗣哭得突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拍拍他肩膀。   李丞嗣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叶泓回到屋里,平静道:“我接受你们说的,过几日,我再来接人。”   魏村长点了下头:“谢大人了。”   “只是,叶师爷他身子也不好,还请村长和各位乡亲多加照顾,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话落,他掏出自己的钱袋,一股脑儿就塞给了魏村长,展昭瞄了一眼,发现这钱袋上绣了一个大大的“三”字。   魏村长也不推辞,直接将钱袋交给身边的老六,说道:“放心吧,我们定会照顾好贵客。”   李丞嗣点点头,又给魏村长行了一记大礼,接着转身来到堰邶身前:“这几日,就有劳了,大恩不言谢。”   堰邶道:“大人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李丞嗣一直无精打采,展昭便上前与他肩并肩道:“李大人,有堰邶在,你大可放心,叶师爷绝对不会出事的。”   李丞嗣勉强笑了笑,说道:“展大人,方才,让你们笑话了……”   “没事,李大人也是性情中人。”展昭安慰起来,“毕竟都是为了自己朋友。”   “朋友吗?”李丞嗣自嘲一笑,“展大人可有兴趣听听我们的故事?”   “愿闻其详。”   李丞嗣理了理情绪,开始跟展昭慢慢说起了他与叶泓过去的事。   原来这李家和叶家原本是世交,李丞嗣的爹娘和叶泓的爹娘几乎是同一时期怀孕,那时候两家长辈还想指腹为婚,说若是生出来一男一女,那将来就结秦晋之好,亲上加亲。结果双方生的都是儿子,于是就成了好兄弟,两人打小一块儿长大。   天有不测风云,叶家的远方亲戚原是京中官员,负责校本和刊印,结果一不小心将前朝的年份多写了一年,而且没有检查出来,导致书籍大肆刊印流入各地,有好事之人将此事捅了上去,当时此事牵连甚广,当事人被抄了九族,而叶家也在九族之列,叶家夫妇只来得及将叶泓托付给了至交好友李家便被抓了。   叶家夫妇在牢里没能挺过去,没多久便双双暴毙,叶泓成了孤儿,只得寄人篱下。好在李家也一直对叶泓视如己出。叶泓也与李丞嗣感情好得如同亲生弟兄,十年同窗,十年相伴,两人立志要一同进京赶考,一同中举,光耀门楣……只是,天不遂人愿,就在两人二十四岁那年,李父生意失败,负债累累,变卖家产之后依然不够还清债款,李父一向顺风顺水,经受不了这打击,竟割喉自尽了;而李母在亲眼目睹丈夫自尽的全过程后,也发了疯,自缢身亡了。   李家散了,所有的佣人都跑了,只剩下李丞嗣,叶泓跟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书童,三个人从此相依为命,小书童从小就受李府的恩惠,攒了一些银两,在所有人遗弃他们的时候,小书童用自己的银两救了他们,还送两人参加科考。   幸运的是,李丞嗣中了进士,叶泓中了举人,经过主考官的推贤引见,李丞嗣被任命为墨茳县的县令,而叶泓则作为他的主簿一同前往。墨茳虽地处偏远,但对这几个可怜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他们发誓一定要做好官,做实官,带领墨茳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二十七岁便当上县令和主簿,正是大好年华,意气风发,李丞嗣每件事必定亲力亲为。刚上任没多久,便发生了坟村年轻人无端失踪的案子,李丞嗣便带着叶泓还有捕快们一同前往坟村查案,在探查坟村地形的时候,发现坟村的地形极为复杂,可以算得上是最接壤西夏边境的村庄,而且又与洛江相邻,离村庄不远处还有一处断崖,极为险峻。但是不管怎么查,失踪的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在大家焦头烂额的时候,魏全突然回来了,他被人斩断手脚,扔在村子门口,村子里的人来县衙报案,李丞嗣便又出动所有人来坟村调查,最后发现,在断崖那儿有血迹,于是便想找人下去看看,但是那断崖实在太危险了,没人敢下去,最后还是叶泓自告奋勇说要下断崖看看。于是众人便做了一个大竹篮,让叶泓坐在竹篮里,再用绳子吊着竹篮往下,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洛江的浪被风激起瞬间吞噬了竹篮,等众人再使劲往上拉的是,发现竹篮已经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得上班了…… 第111章 新坟疑冢   当夜, 月隐层岚,凉风洇散。   古树的枝丫上,浑身灰羽的鬼鸮瞪着浑圆的双眼,默默注视着黑暗中的一切。   两道身影无形中慢慢靠近孟盘山的坟地, 静谧如镜的夜竟不曾被带起一丝涟漪。   “猫儿, 你这么晚让我带着铁镐陪你来这坟村的坟头, 还特意换了夜行衣,是要埋东西还是挖坟?”白玉堂提溜着一把铁镐, 见一旁的黑衣展昭正埋头找来找去,实在忍不住出声问了起来。   “先别问,等我找一下那座坟……我记得就在这附近, 早间我们路过这片坟地的时候我就有留意他了……啊!有了,就是这座坟!”展昭抬着猫爪子招呼白玉堂过来,“耗子,你快来看看!”   白玉堂闻言凑过去, 借着展昭的火折子一瞧,只见墓碑上写着“先室阮萍氏之灵 愚夫魏户祥泣血纳石”,白玉堂道:“这是村长夫人的墓?”   展昭点点头, 指了指立碑的时间说道:“你看这立碑日期,写的是乾月谷旦, 乾月便是四月,算来已近半年之久,但是你看这座坟, 坟茔上都是新土,应该是不久前翻新过……”   白玉堂看了一眼坟地, 果然这土都是翻新过的,还有草芽微微开始冒尖。   “这就奇怪了, 眼下离清明尚远,没理由半年都不到就给一座新坟翻新吧……莫不是……”   展昭直起身,扛过自己的铁镐说道:“挖开看看就知道了。”   “这……”白玉堂有些为难,毕竟挖坟开棺不是什么光彩事,不然展昭也不会悄摸摸带着他大晚上的来人坟地,更何况,他一个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是真没干过这埋汰事,结果他还在做思想斗争,一旁展昭已经对着坟墓双手合十又是鞠躬又是道歉:“魏夫人对不住啊,今儿个我们要挖您的坟,打扰您清净了,但是这也是为了查出真凶,希望您在天之灵莫要见怪,将来查明真相,定是要记上您一功!”   话落,展昭便饶到坟墓后面,开始挖起了土,挖了几下后见白玉堂不动,还招呼他道:“耗子,别不好意思,我跟老人家打过招呼了,快,搭把手,好歹老鼠打洞挖得快!”   白玉堂:“……”   算了,为了猫,啥事不行?于是白玉堂放弃挣扎加入了展昭一起埋头苦挖。   两人挖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棺材已经全露出来了,白玉堂扶着铁镐问道:“猫儿,要开棺吗?”   展昭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又仔仔细细得检查了一下棺材的封口,见所有的封棺的钉子都完完整整,没有被撬开再二次钉钉的迹象,不仅疑惑道:“这棺材居然没有开封过?难道我的猜测不对?”   “该不会真的只是翻新一下土吧?”   展昭不说话,跳进坟坑里刚准备再检查一番,忽然他抬头道:“耗子,这棺材下面的泥也被动过,我一脚踩下去居然是松动的!有问题的不是棺材,而是棺材下面!”   “这……你意思是棺材下面有东西?”   展昭点头道:“来,帮忙把棺材抬上去。”   白玉堂看了看自己的脏手,叹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得跳了下去帮展昭抬棺,两人合力将棺材抬起放在一旁,展昭用铁镐在坑里铲了铲,居然真的被他发现了埋在棺材底下的一个木头箱子!   这木头箱子就是寻常百姓家里放衣服棉被用的普通箱子,箱盖上一层铜皮插销甚至都没有落锁,两人将木箱搬了出来,展昭刚要打开,白玉堂阻止道:“猫儿,你没闻到这箱子里有一股臭味散出来吗?开箱之前先用面巾蒙上口鼻。”   展昭很听话得将面巾蒙上,见白玉堂也已经蒙好后,他微一点头,打开插销,慢慢打开了箱子的盖子。   一股子浓烈的腐臭味一下子从打开的箱子里溢散而出,熏得两人都有些发昏,展昭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会,朝箱子里望去,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一下子被箱子里的东西怔住了。   一旁的白玉堂见状,强忍着味道探头一看,瞬间就扭过头去犯起了恶心,他急忙站起身走了几步远离箱子,扶着一旁的树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一想起箱子里的东西又忍不住一阵恶心。   展昭到底是在开封府当差,见惯了这类东西,适应了之后他开始检查起来,全程白玉堂都躲得远远的,直到展昭完全检查完毕关上了木箱的盖子。   盖上之后,展昭半蹲在箱子面前,有些发愣。   白玉堂拉下面巾,努力吸了几口气,担心道:“猫儿,你没事吧?”   展昭回过神,看了一眼白玉堂道:“没事,这里面的尸块有段时间了,血水渗漏,刺鼻难闻也是正常。”   箱子盖上后,周围的空气终于没那么令人难受了,白玉堂走到展昭身旁,问道:“我刚才只瞧了一眼,看上去应该是人的四肢,会不会是魏全的呢?”   展昭道:“从体型和时间来看,应该就是魏全被砍去的四肢躯干,但是,疑点很多。”   “疑点?”   “其一,魏全的四肢为何会被埋在此处?坟村的六爷跟我说过,他在村口发现魏全的时候,魏全就已经没了四肢被丢弃在那了,既然如此,那这尸块又作何解释?”   白玉堂想了想道:“李大人曾说,在断崖边发现过血迹,会不会,坟村的人去断崖那找到了魏全的断肢?然后回来便埋了?”   “若真是如此,那大可直接掩埋,为何要特意埋到魏夫人的棺材下呢?”   “嗯,这确实奇怪。”   展昭继续道:“其二,这断肢上遍布割伤,四肢被割得体无完肤!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应该是被类似匕首的短刃切割造成。公孙先生曾经教过我通过看伤口的肌理有没有收缩,来辨认生前伤或死后伤,若是生前造成的伤口,那伤口周围的皮肉会有收缩;若是死后造成的伤口,皮肉便不会收缩。这魏全虽然未死,但如若这些伤口是在他四肢被砍下后造成的,也是不会收缩的,可那断肢上的伤口皮肉分明都是有收缩的,也就是说,他其实是四肢健全的时候就被割了千百道的伤口!”   “千百道?这不等于活剐了他吗?什么人竟然残忍至此?!这个凶手到底跟魏全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展昭顿了顿,“凶手不止一个人,那些割伤深浅不一,有的深可见骨有的轻如抓痕,而且,从造成的伤口来看,不论每道伤口的下力点,还是手握凶器的方式都完全不同,我认为,这绝对不是一个人所为!甚至有可能,数十人以上……这也是现下的第三个疑点。”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五合教?”   “很有可能。”展昭皱了皱眉,“但是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做得目的,难道是想要严刑逼问什么?”   “五合教向来行事怪诞,这种暴戾恣睢之事,即便没有由来,他们也做得出来。”   毕竟当初在尾岛上,那尸穴里可全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展昭想了想,问道:“耗子,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堰邶与我们见面,又不让其他人发现?”   白玉堂闻言拿出一枚镖放在手上,展昭定睛一看,有些不肯定得问道:“这是……阑影镖?怎么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嗯,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些改良,已经将他的毒液剔除了,这样不易伤人,还有去掉了花里胡哨的模样,他本就是传递信息用的,长得普通才是最好的掩饰。”   展昭拍拍白玉堂的肩膀,感慨道:“不错啊,耗子,成长了,终于知道花里胡哨都是浮云了。”   白玉堂皱眉看着展昭脏兮兮的爪子,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接着他默默打开了阑影镖的机关,取出里面一小张透明的薄纸解释道:“这是糯米纸,煮粥的时候粥汤凝固而成,遇水便化,看完信息后可以随时销毁。”   “这纸可以吃吗?”   “也可以的。”   展昭接过来看了看:“有意思啊,刚刚那个机关术也教教我。”   于是白玉堂又将阑影镖拼回,慢慢分解步骤教了展昭一遍如何打开机关,步骤有些繁复,展昭也是记了三遍才记下,接着白玉堂拿出阑影镖里的一根黑针,问展昭:“约堰邶在村外见面吗?”   展昭点点头,就见白玉堂用黑针在糯米纸上写了“村外见”三个字,没一会这三个字又消失了。   “字呢?”   “遇水会现,但是时间极短,字迹现完糯米纸也会化了。”   展昭好奇道:“那我要是传递长一点的信息岂不是都看不完就没了?”   “糯米纸只适合简短的消息,猫儿若是想写情书的话自是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给我就好了。”   展昭:“……”   “我身上还有两枚,你留着吧,万一有用。”   展昭接过,就见白玉堂微微一笑,仿佛他收了什么定情信物一般高兴。   两人将木箱与棺材按原样放置回去后,便急忙赶往坟村。   本以为堰邶睡在房里想用阑影镖引他出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睡在人屋顶上,展昭心说挺好呀,省一枚镖了,结果白玉堂按住展昭不让他施展轻功非要掷镖,展昭拗不过这“败家”老鼠只得让他显摆一下。   被阑影镖唤出村的堰邶见了鼠猫二人,有些不敢相信道:“两位爷,你们这是……刚从泥坑里出来吗?” 第112章 地方密信   两位爷顺着堰邶的话低头看了看, 又互相打量了一下彼此,淡淡的尴尬气息在三人之间蔓延。展昭也就算了,那往低了说就是开封府一捕头,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也习惯了;白玉堂……咱白五爷那真真是打呱呱坠地起, 都没有这么脏过!   展昭咳了两声说道:“我刚刚带着耗子去刨了一座坟, 发现了一些线索。”   堰邶瞪大眼睛, 表情复杂得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展昭, 心说我家这位小少爷,那是一向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别说刨坟了, 从小到大连泥巴都没玩过碰过啊!压根就是一个重度洁癖,居然为了某只猫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堰邶心里感叹万分,不知不觉连眉毛都拧紧了,好好的一张娃娃脸都忽然显得成熟了。到底儿大不由娘啊, 而且吧,那阑影镖,大当家的当初求了小少爷多少次才求来, 结果就因为小猫爷随口一句夸赞,他这一路上还抽空把原本华而不实的阑影镖改造成轻巧实用, 这还真是不太像他过去认识的小少爷啊!   堰邶不得不再一次相信“友情”了!   展昭自是没领悟道堰邶心中的种种感叹,自顾自说道:“堰邶兄,帮个忙, 找机会看一下魏全魏公子的身上有没有被利器割划或者被动物啃咬的伤口……”   “魏全?”堰邶顿了下说道,“他身上除了四肢被砍断以及割舌挖眼的伤, 并没有其他更多的伤口了。”   “你确定?任何割伤或是咬伤都没有?”   堰邶点头道:“你们走了之后,我帮叶公子给魏全换了药和绷带, 所以他的全身我都看过了……很确定没有其他的伤口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是什么?”   “嗯……就是他的伤口都不太平整,看着好像是被外行人用类似斧子这样的钝器砍了多次之后砍断的。”堰邶努力回忆了一下魏全的伤口,又蹙起了眉头。   展昭道:“确是如此,我们在村长夫人的坟地里发现了魏全被砍下的四肢,他被放在棺材下面的木箱里,已经爬满蛆虫了,但从切口的痕迹还是可以看出为多次砍砸造成。”   “什么?!”堰邶的娃娃脸已经震惊得不行了,“所以你们刚刚说的刨坟就是指这个?这……这,为何要将魏全的断肢放在村长夫人的棺材下面呢?”   展昭摇摇头:“具体原因还不得而知。对了,我们走了之后,堰邶兄可还有什么发现?”   “发现?”堰邶想了想,说道,“其他倒还好,就是那个魏全的态度真的是,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有仇,完全不让靠近,连亲爹都防备,甭管谁接近他都会歇斯底里得吼,就唯独对叶公子态度不一样,只有叶公子喂他吃饭,聊天,换药他才安安静静,老老实实。”   堰邶接着想不明白道:“这叶公子魅力这么大?我看李大人也对他紧张万分视若珍宝,这魏全也……倘若叶公子是位娇滴滴的女娇娘,这还好理解,但他明明是个瘦弱的小伙……”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玉堂忽然轻咳了一声,堰邶闻声回过神,看了白玉堂一眼,忽然想到咱小少爷对小猫爷不也视若珍宝嘛,确实不一定并非女子才行,于是抓抓脑袋,讨好笑道:“年纪大了思维守旧,一下子转不过弯,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展昭抿了下唇说道:“关于这点我也问过李大人,为何魏全会如此依赖叶公子……他给的解释是由于之前他们来坟村调查魏全的案子时,叶公子也照顾过他,所以魏全可能对叶公子比较信任。”   “哦,也对,这要不说,我还以为他俩以前就无比相熟呢!”堰邶闻言嘟囔了一声,结果他这话一说,展昭也跟着应了一句,“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你……你也这么认为?”   “猫儿,你是觉得李丞嗣撒谎?”白玉堂见到展昭的表情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展昭点点头,语气冰冷了几分:“我不但觉得李丞嗣撒谎,甚至那整个村的人,都在对我们撒谎。”   “整个村都在撒谎?”   “之前我陪老六去热粥的时候,老六对我说重伤的魏全在村口被他发现,当时还有恶犬啃咬……”   “嗯?可是魏全身上并没有咬伤呀?”堰邶咬了下唇,有些费解。   “正是,而且我们在村子里看了一圈,只有几条温顺的小狗崽,并没有伤人恶犬,我也问过村里的小孩子,说不但村里没有会咬人的狗,村外也没有那类动物,也就是说,老六要不就是故意夸大案情,要不就是有意欺瞒。”   “这……是挺古怪的。”堰邶自认这些年跟着白大当家走南闯北见识颇丰,但是像坟村这样表面看似平静,暗里波涛汹涌的村子倒是真的前所未见。   “这还不是最古怪的,明明村里所有的年轻人都失踪了,但是村里人似乎并不真正关心,对我们的询问相当敷衍甚至一直回避;还有老六,他觉得那些人都回不来了,压根不用去找;另外,村长倾家荡产买了支千年人参,只为了给魏全续命,虽说父子情深,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妥;更奇怪的是,明明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山村,居然可以给自己的外孙吃到极品的燕窝,而且听孩子口吻,还不止一次……”   堰邶不禁咂舌:“真是闻所未闻,难怪大当家觉得这边问题严重非让我带二位爷来一探究竟。”   “再来,就是李丞嗣。”展昭难得冷笑一声,“他在回去的路上,给我们声情并茂得说了好长一个故事,但是却故意将故事定格在断崖那,意味深长得戛然而止,暗示我们魏全被害的第一现场和叶泓出事的地点都是在断崖,他在有意诱导我们过去,假若我所料不错,接下来坟村也会有人引诱我们将调查方向转向断崖。”   听了展昭的话,堰邶忽然脸色一沉,说道:“说中了,村长和老六真的在晚饭的时候有提过断崖的事,但只说那里非常危险,提醒我和叶公子不要去。我当时还心想,按他们的说法,那断崖离村子路途甚是遥远,我们没事压根不可能跑那么远,也没必要特意提这个呀……后来又觉得老人家可能比较啰嗦,反正是好意提醒,也就没太放心上,但现下听小猫爷你这么一分析,才感觉他们确实相当刻意!”   “猫儿你曾经说过,但凡有瞒而不报的人口大肆失踪事件,十有八九当地官府也参与其中,官匪勾结,沆瀣一气。”白玉堂语气亦有些不快,“这墨茳的县令该不会就是始作俑者?在我们面前贼喊捉贼?”   “此事不可轻易断言,眼下疑点甚多。”展昭轻不可闻得叹了一声,接着又说道,“玉堂,你可记得早间李大人在带我们来坟村的路上,问过我一个事,那时候他问我是不是京城收到他的密信,才特意安排我们过来查案,我当时模棱两可得回了他一下,他还感叹京城的办事效率。”   白玉堂回想了一下,点头:“嗯,是有此事,但坟村的事是我哥安排堰邶来知会我们,京城没有收到过墨茳的密信,李丞嗣说有密信上报京城的事,或者只是为了诓我们?”   展昭道:“其实我当时是有些怀疑的,所以带你来刨坟之前,我有偷摸进县衙的卷宗室。一般地方上呈京城的信件,都必须一式三份,先会送达州府,由府尹判断密信的内容是否需要惊动京都,若府尹认为有必要上呈,那么第一份则会经过层层审核上抵京城,这第二份则会备于州府以防丢失,而第三份则由府尹盖章返还地方县衙留存,上面都会有详细的时间记录以便后续查证是否有耽误国事。”   堰邶忍不住插嘴:“因此小猫爷你摸进卷宗室,是想找由州府退回来的那封盖章密信?”   “没错,如若李大人真的有写过密信,这么大的事麟州府尹定然会上报京都,也必然会退回盖章密信,府尹的章是御赐的,无法伪造,所以只要找到信,就可以证明李大人真的有报备过朝廷。相对的,他是幕后主使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否则写这密信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小猫爷你找到信了吗?”   展昭停顿了一下,慢慢点了下头:“找到了。他确实有写过密信,提到过坟村年轻人口失踪的事,而且时间还挺早的,甚至比夜阑帮发现魏全的事更早,信上还说他会亲自调查这案子。”   之所以会停顿,是因为展昭想起了那封信上,作为墨茳县令的李丞嗣是如何意气风发得陈述自己要以身作则,为民请命,即使以身犯险也毫不畏惧的心情。这位年轻的父母官在信里,能让人真切得感受到他对自己管辖地的百姓尽心竭力,责无旁贷的用心,甚至又有那么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但是想到李丞嗣这段日子的种种表现,展昭又有些怀疑信中的慷慨激昂不过是一种做作的假象……   听完展昭的话,堰邶有些不解道:“密信比我们发现魏全还早?那差不多近一个月了吧,这么久了,难道京城还没收到信?”   “也不是没有可能,”展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地方到京城的信件一向是管控严格,关卡重重,经常有的信件是过了数月才抵达京城,虽然这样比较严谨缜密,但是效率低、速度慢是他的最大诟病。”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半道被有心人士给截胡了,但是这地方密信只有官员才有资格看,倘若真的被截胡,那基本就是被朝廷的人私纳囊中。”   “嘿!”堰邶偷笑一声,“看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多得很啊。”   四周寂寂无声,沉默了一会,白玉堂道:“猫儿,你接下去,是不是要去那断崖?”   展昭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一脸“不愧是你真懂我”的赞许表情。   堰邶抽了抽嘴角,纠结:“两位爷,按刚刚的说法,那断崖摆明了就是个陷阱,你们还打算自行送上门?”   展昭挑眉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113章 火蛇斑疮   泠月清雅, 莲香沁神。   时值深夜,开封府内一派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熟睡之中。   公孙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一袭标志性的玄衣, 外头还披了一件银丝镶边, 贵气考究的黑色斗篷,明明是九月的天气, 被他这么一穿倒显得周围又冷上了那么几分,他低头一笑,垂了几缕发丝下来, 只见来人轻轻拉下斗篷的帽子,眼里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风尘仆仆的脸上依旧俊得令人心动。   “先生不是知晓我要过来嘛?怎么真正见着了又一幅不太相信的样子。”白锦堂朝公孙策走近了几步,伸手解开斗篷, 有些好笑又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咳咳,我只是没料到你来得这么快……”公孙往后退了一步,朝白锦堂摆摆手道, “你别太靠近我,我身上有病, 可能会传染。”   “嗯,我知道,正因如此, 我才马不停蹄得赶来见你。”白锦堂毫无顾忌得走过去,一把拉过公孙, 将他按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再披上自己的斗篷, 所有动作熟稔轻柔,自然无比,“你放心,这个病不会人传人,只会通过尸体传播给活人。”   公孙太过劳累,闻言整个人还有些懵懵的:“由尸体传播?你如何得知?”   白锦堂轻轻一笑,开始向公孙讲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见闻。   原来在鬼泣迦叶被鬼蜮残忍杀害之后,白锦堂便一路跟踪鬼蜮去了西夏,想看看这个所谓的一品堂到底搞什么名堂。他深知鬼蜮武功奇高,也就没打算隐藏自己,大模大样光明正大得跟着鬼蜮走,那鬼蜮也不恼,偶尔还过来跟他打个招呼什么的,走了一半,两人路过一个村子,鬼蜮突发兴起,说要跟白锦堂玩玩,让这个村子的人三天内都染上瘟疫。   白锦堂自然是没兴趣,但是鬼蜮可不管白锦堂怎么想,露着一口大黄牙嘿嘿一笑,跑去附近的坟地里挖了一具比较新鲜的尸体,在尸体上抹了一堆奇怪的东西后就将尸体丢在满是山野猛兽的林子里任那些动物撕咬尸体。那些野兽在啃咬了尸体的肉之后,忽然一下子都变得越加残暴,甚至对平时惧怕的火光等东西都有攻击性。   这些野兽在当晚便袭击了离他们最近的村庄,好在当时村民的农活都已经结束,男丁们全部已经回到了家里,这些野兽虽然凶猛,但还没祸及村民的性命,只是咬伤抓伤了一部分村民便全部被打死了。   本以为鬼蜮的一场闹剧会以失败收场,没想到第二日,那些被野兽咬伤抓伤的村民忽然一个接一个得暴毙身亡,白锦堂顿感不妙,想去村中查看的时候,鬼蜮一把拦住了他,坏笑着说现下再去已经晚了,那些死了的村民身上都带有尸瘟,一旦触碰就会染上,一旦染上,数日之后就会暴毙,继而再成为一具携带尸瘟的躯体。   白锦堂问他有没有解药,鬼蜮说有,但是他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夜阑帮龙头老大会不会求人。   听到这,公孙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混账老匹夫!随意祸害人性命竟然还如此嚣张!”接着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问道,“然后呢?你求他了?”   白锦堂一脸坦然道:“求了呀,这么简单的要求就可以救一村的人何乐而不为?我又不是玉堂那铁憨憨。”   公孙呆愣得点点头,一下子不知道是应该先安慰他几句还是先夸奖他几句。不过这事真要是换做白玉堂,那他肯定宁愿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开口求对方一句的……这两兄弟还真是,天差地别!   白锦堂倒是很无所谓,继续说接下去的事。当时鬼蜮很享受白锦堂的求人态度,便将解药倒入了村子里唯一的水井之中,说是喝了这井水便可化解尸瘟之毒。接着还说自己有很多不同种的尸瘟,要是有时间就一一展示给白锦堂看看,可惜现下还得带着迦叶的人头去西夏复命,就不能多显摆了。这之后的路上,鬼蜮倒是一心一意赶路也没再挑事,只偶尔拿出迦叶的脑袋埋汰几句,一直到了西夏兴州鬼蜮进了宫,还不忘给白锦堂说一声“后会有期”。   西夏宫殿的戒备很是森严,白锦堂逗留了几日发现无法进宫之后,就开始在周围打探关于一品堂的消息。结果发现前段时间西夏北部的黑水城居然小规模爆发了一种名为火蛇斑疮的疫症,患者身上会起无数红点疱疹,疼痒难受,若不及时医治,轻则皮肉皆损,重则溃烂丧命。   最奇怪的是,这个病不会人传人,但是患者的尸体会成为二次传染源,活人一旦接触确诊的尸体,就会非常轻易感染火蛇斑疮。   “如此说来,确实与我们现下情况非常相似,难怪你说这个病不会人传人。”听完白锦堂所言后,公孙已经困意全消,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黑水城跟你一样,很快发现了胡兰草对火蛇斑疮有奇效,因此疫症很快控制下来,但是疫情结束没多久,李元昊便下令封锁了这个消息。之后我留人继续在西夏打探一品堂的消息,自己先回来了。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诡异的村庄,里面的年轻人全都失踪了,我做了一些简单的调查,发现当地出现过一些‘怪物’,这与当年玉堂说的尾岛上的事非常相似,便让堰邶先赶回来找玉堂和小猫前往麟州调查此事。”   公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展昭和白玉堂一走,京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假如宛裕街爆发的疫症也是火蛇斑疮,那我们现下又没有胡兰草,可真的不好办啊。”   “这个病症首次出现,是在钟家老太太身上,而钟家老太太之所以会感染火蛇斑疮,正是因为她误食了带病的肉。”白锦堂边说边进屋拿了一壶茶水出来,坐在公孙身旁的石凳上,顿了下继续道,“或许不应该说‘肉’,称之为尸块更为妥当。”   公孙想起最初老太太来治病,当时钟世平说老太太在路上捡了一块有些腐烂的猪肉,家里人想要扔,老太太没舍得,自己做了焖肉吃,吃完之后就开始得了这病……难道,老太太当时捡到的竟然是人肉?!   想及此,公孙脸色有些泛青,胸口也隐约恶心起来。   “打住,打住!这个尸块的事情你千万不要细想,不然你这三天都吃不下饭了。”白锦堂打断了公孙进一步的联想,“简而言之就是,有人故意让老太太患病,再来开封府找你医治,然后在老太太因病去世之后,怂恿钟家人来开封府闹事说你治疗不当,再找了一群杀手装扮成夜阑帮杀了钟家所有人,让夜阑帮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你是惹了什么仇家,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整你们夜阑帮?还连带着京城唯一能帮你说说好话的开封府都一同陷害了。”公孙顺了顺胸口那股子闷气,又接过白锦堂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眉头还是不自觉得皱了起来。   闻言白锦堂倒是笑出了声:“你确定在京城唯一能帮我说说好话的是开封府?不是你公孙先生?”   “别打岔,继续说正事。”   “好吧,嗯哼。”白锦堂清了清嗓,“倘若事情真的只是简单得找我夜阑帮寻仇,那倒好处理了,毕竟都是些个小鱼小虾不足为惧。但是,这凶手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   “你是说,找夜阑帮麻烦只是个幌子?”   “不不不,应该说,是一石二鸟之计。”白锦堂笑笑,“钟家全家被害,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嫁祸夜阑帮,更重要的一点,是为了散播疾病。”   “什么?”公孙震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别激动,坐下来听我慢慢说。”白锦堂又将公孙按下去,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喝了口说道,“这个凶手相当狡猾聪明,让钟家人演了一出母子情深上京求医的戏码,他应该是知道我们夜阑帮在开封府周围有眼线,所以第一次钟家母子上门求医的时候,大家只当做是一般的疑难患者。毕竟平时来找你看病的人也不少,因此不管是开封府,还是我夜阑帮都未曾引以为重,我甚至因为调查到西夏和五合教有关,把玉堂跟小猫支去了麟州,否则如果他们还在这,京城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当我们引起重视,是因为钟家人带着老太太的尸体举家来开封府闹事,当时我并未往火蛇斑疮那方面想,只多安排了人手保护你跟开封府,但是这些举动恰恰都中了计,凶手的目标压根不在开封府,而是宛裕街八宝楼里已经感染了火蛇斑疮的四十三条人命!宛裕街的疫情,是他一手策划的结果!”   话落,白锦堂难得沉默了一下。   公孙难以置信得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凶手猜到你会加派人手来京城,所以假扮夜阑帮屠戮钟家满门,是为了故意让钟家人成为二次传染源,之所以追着他们满街行凶,只是为了扩散火蛇斑疮?”   “没错,我们一步接一步得落入对方的陷阱,他对我们走出的每一步,几乎都预料得分毫不差。这个人,委实可怕。”   公孙不解道:“可是,究竟是谁,既要危害西夏黑水城,又要祸害我们?”   听了这话,白锦堂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才说道:“宝贝公孙,你跟那小猫共事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习得他哪怕一点的七窍玲珑心呢?” 第114章 钦察司长   公孙策琢磨了一下某人的话, 斜睨了一眼冷冷道:“白大当家是嫌弃我笨?跟不上你的逻辑?”   白锦堂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如根根芒刺倒悬于头顶,于是赶紧讨好道:“‘笨’这个字他是形容凡人的,先生乃仙人之姿, 哪能用凡俗之言框译?论医术, 先生是杏林妙手, 悬壶济世;那论灵智,先生更是钟灵毓秀, 鸾姿凤态,正所谓积山成玉楚中磨,君子猗猗兰芳雅……”   “行了行了, ”公孙憋着笑,制止道,“牛皮就别吹了,吹破了咱两都难堪, 说吧,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白锦堂心里嘘了一口气,忽然转移话题说道:“西夏使团是不是快进京了?”   “是啊, 怎么了吗?”   “假如我说,之前恶意收购胡兰草, 造成垄断的就是西夏,你怎么想?”   “你方才说西夏爆发过火蛇斑疮的疫情,那这样的话, 西夏大量囤积胡兰草倒也说得通,毕竟西夏本地也不产胡兰草, 只能依赖我们。”公孙正说着,忽然瞧见白锦堂一脸‘你怎么这么可爱’的表情看着自己, 公孙犹豫了一下,咳了一声说道,“不过我听说鬼蜮走到哪就会把瘟疫带到哪,你刚才也铺垫了他那么久,嗯……所以,这个西夏的火蛇斑疮该不会也是他搞出来的?”   白锦堂拍了拍手,夸奖道:“我说什么来着,先生呐就是聪慧绝伦,你看我随意一点拨,先生就马上领悟到了重点啊!”   公孙眨眨眼:“真的是鬼蜮?可他不是已经加入一品堂了吗,为何要祸害西夏呢?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吗?”   白锦堂咂咂嘴:“鬼蜮这个人吧,严格说来,他都不像个人,加入一品堂也好,投靠西夏也罢,对他来说就只是个过程,所谓的效忠也不过是相互的利益牵绊,在西夏投放火蛇斑疮的疫症,或许仅仅只是他的一个实验,又或者只是一种炫技,其他人的性命对他来说,都如同草芥,一文不值。”   公孙顿了顿,喃喃道:“鬼蜮,西夏……胡兰草……”   忽然想起白天时候他一提起鬼蜮加入西夏一品堂的事,一向沉稳镇定的八贤王也一下惊了。   “我明白了!”公孙拍案而起,“难怪之前八贤王会突然这样,原来他是想到幕后主使就是西夏!我当时还有些纳闷为何包大人要力保我说的话,虽然我很感动但是也有些莫名……这么看来,这么看来西夏是要反了啊!”   白锦堂心里一阵安慰,这可爱的大宝贝总算是想明白了!   “先生既然想通了这点,那也应该能猜到西夏大肆收购胡兰草是为了什么吧?”白锦堂又试着引导性问了问。   “难道他们想故意扩散我们的疫情,让京城无药可医陷入恐慌?”   “聪明,彼时的京城如同一患病濒死之人,而这时,西夏带着治病良药前来,狮子大开口,你认为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这……他们想要什么?”   “减免税赋什么的都不过是小事。”白锦堂敲了敲桌面,“怕只怕他们想要我们割让封地。”   “这有些托大了吧?”公孙策皱眉,有些怀疑道,“八王爷已经封了宛裕街,现下已经完全查明,感染的人数甚至都没有过百,且按你的说法,这活人之间也不会相互传染;何况,照之前的病征看来,短期内感染上的人也无性命之虞,顶多就是疼痒难受身体溃烂,不至于那么严重啊!”   “嗯,你说得对,而且再过一个月便是今年胡兰草成熟之际,届时大量胡兰草上市,只要阻止恶意垄断,就可以治疗了。”白锦堂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依旧隐隐不安,觉得西夏搞这名堂不可能草草了事。   “这次有八贤王帮忙,所有的确诊患者都隔离在了一起,等天亮了,我就会和御医们一同过去,或许能研究出别的药,不用等一个月那么久也行。”公孙见白锦堂略有愁容,便换了一种语气慢慢安慰了一下他。   公孙说完之后,白锦堂忽然怔住,隔了一会问道:“你方才说,所有的确诊患者都在一起?!”   “是的,之前不确定会不会人传人,所以就马上做了隔离。”   白锦堂大感不妙:“这可麻烦,十有八九又入了套!”   “什么意思?”   “钟家人举家来京城找你寻事,是受了凶手挑唆,对方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全家人都来京城的八宝楼住,表面上好像是为了挑衅开封府,其实是为了让他们的尸体成为京城最繁华街道的传染源,因此以极端的手法屠戮了钟家满门!”白锦堂起身,不复之前玩笑的表情,“现下所有被传染的人聚集在一起,那不就等于给了凶手第二个钟家满门吗?”   第二个钟家?!   恍惚间,整条街淋漓的鲜血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四散凌乱的尸块,所有人可怖的表情,空气中的血味令人作呕……   公孙被白锦堂的话震住,瞬间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心脏猛然狂跳不止,他胸口一闷,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竟是一口鲜血喷将而出!   “公孙!”白锦堂大急,赶忙扶住公孙策,“你别心焦,或许只是我想多了!我现下就去看看情况!”   公孙一抹嘴角的血渍:“带我一起去!”   “可是,你身子……”   “带!我!去!”   “好!”白锦堂一把将公孙抱起,又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得开封府外一匹马回了一声响鼻,确定好马儿的方位后,白锦堂带着公孙飞出府外,稳稳得降在马背之上,两人同骑一匹踏着清晨渐露的曙光绝尘而去!   “在哪?”   “暂时都安置在了钦察司!”   两人快马加鞭赶往作为隔离区的钦察司,此时天已经开始微微转亮,眼见钦察司越来越近,公孙策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那种压抑而恐惧得感觉令他难以呼吸。   等到了钦察司,只见大门敞开,几个官兵横卧在门前,白锦堂皱了皱眉,扶着公孙下马,此时一些早起的路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钦察司的不寻常,一些人好奇心驱使,往钦察司走去想一探究竟,只是他们刚刚走到门口,就被内里的景象吓得跌坐在地上。   “死人!死人啦!”   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白锦堂正要上前,公孙急忙拿出一副手套和面巾让白锦堂戴上,之后白锦堂来到门前,先是探了探门口官兵的脉搏,发现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受伤过重晕了过去,他见有些路人探着头想要进去看,厉声制止道:“别进去,会感染的,都退出十步以外等官府的人来。”   那些路人都被白锦堂的声音怔住,感觉这个人不好惹,纷纷都开始后退,只是都伸着个脑袋想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孙戴好手套面巾后已经先一步进了钦察司,一进去便又是一阵猩红令他脑袋涨痛得不行,过眼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正要走过去检查,忽然听到门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救我……救我!”   公孙一回头,就见一中年男子缩在门后,满脸血污,身上也挂了彩,他走近一看,不敢置信道:“孙大人?”   那中年男子被公孙策一叫,勉强睁大眼,等模模糊糊看清来人之后,几乎呜咽着吼道:“公……公孙先生,救我,救救我!”   原来这位便是观察使孙佑宴孙大人,是被安排来隔离区的负责人。公孙急忙上前查看了一下孙大人的伤势,发现他是腿部受了刀伤流血过多才如此虚弱,在熟练得帮他止血后,公孙安慰道:“孙大人莫慌,血已经止住了,没有大碍了。”   孙佑宴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惨兮兮的说道:“多亏了公孙先生您及时赶到,不然我这老命指不定就得交代在这了。”   公孙见白锦堂也已经走了进来去检查其他人的情况,便忍不住问道:“孙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一问,可把孙大人问的伤心欲绝,哭丧着脸说道:“公孙先生,你知道的,我孙佑宴虽然是个正四品,但观察使这个职位也就听着还成,实际那就是个虚衔!宛裕街出事,皇上见我闲,就安排我来做这钦察司长……也就是隔离区的负责人。”   “我本来想着,就是看几个病人嘛,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没留太多护卫,谁晓得今早天还没亮,屋外忽然全是惨叫声,老夫……老夫是被吓醒的,你瞧这衣服都没换就跑出来,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一群白衣人疯狂得砍杀这儿的病人,我活了快五十个年头了,哪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是赶紧往门外跑,想去街上求救,可老胳膊老腿的实在不利索,刚要到门口就被人一下子砍倒在地,一脑门砸地上是磕了一脸的血啊!”   孙大人接着哭诉:“我怕他们还要杀我,干脆就躺在地上装死,等那群人走了,才慢慢挪到了门后等人来援救,接下来的事,你也都看见了……” 第115章 公孙受袭   公孙看了看四周, 所有官兵都重伤在地动惮不得,只好对白锦堂道:“老白,钦察司的人都受了重伤,眼下只有你脚程最快, 要麻烦你跑一趟开封府通知包大人此事了!”   白锦堂点头道:“你吩咐, 我照办。”   话落, 他正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转身对公孙说道:“我不在的时候,把钦察司的大门关紧,切莫与他人起冲突, 小心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公孙点头道:“放心吧,没事的。”   白锦堂依旧皱着眉:“我快去快回。”   白锦堂走后,公孙先是将钦察司的大门挂上栓, 接着开始寻找死尸中的生还者,他正忙着救人,钦察司的大门忽然被人重重拍了起来, 公孙回头,只见孙佑宴有些无措得坐在门口位置, 而他身后的大门被人捶得巨响。   “大人,开门啊!”   “快开门!!”   “开门!”   “大人呐,我们是病人的亲眷, 听说里面出事了,求你开门让我们进去啊!”   “是啊, 大人,我儿子媳妇都在里面, 求你开开门让我老婆子见见他们,求你了!”   “……”   门外的叫声此起彼伏,公孙只好朝门的方向走去,努力提高嗓门压制门外的声音:“各位,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这个病有很强的传染性,我不能给各位开门,更不能让你们进来……”   坐在门旁的孙大人也急忙扯着嗓子附和道:“是啊,都特么回去,别围在这捣乱,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孙大人这话一吼完,门外的拍门声越加激烈了起来,公孙瞪了一眼孙佑宴,气道:“孙大人,您不会安抚,那也不能火上浇油啊!”   孙大人楞了一下,无辜道:“公孙先生,这群刁民咱不对他们凶一点他们是不会听话的,何况,过一会他们人更多了,说不定会撞门,你看这门栓也不结实,万一撞几下就破了……”   公孙头疼道:“你闭嘴!”   门外有人喊道:“大人,我们是相信你们会救治我们的亲人,才无条件将他们送来这隔离的,不是让他们来这送命的,你们若真的不开门,我们就只好撞门了!”   话音刚落,有个较为粗犷的男声吼道:“跟他们多啰嗦什么,救人最重要,都给老子闪开,老子来撞门!”   “好,我来帮你!”   “我也来!”   ……   那孙佑宴一听,慌得用手撑地挪动起来:“诶呦,不好啊,先生,他们真的要撞门了!诶这我可得挪开一点,万一他们冲进来人多了把老夫这伤腿给踩折了。”   公孙急得用身体抵住大门:“大伙请相信我,眼下这情形真的不能进来!”   然而门外的人早已都被煽动着齐心撞门,公孙的声音被埋没在鼎沸激昂的人声中,几十下激烈得撞门后,大门被轰然撞毁,公孙也被门板撞到一旁,还磕到了脑袋,但他顾不得疼痛,站起身伸开手拦住要进门的人:“真的不要进来,否则一旦接触到尸体,你们都会被传染上的!”   可眼下的情形已经不是公孙能阻止得了了,打头的几人推开拦在前面的公孙,后面的人群也一拥而进,公孙要站起来,被底下的孙大人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说公孙先生,暴民都冲进来了你怎么还往他们跟前送啊,这你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等会老夫怎么跟包大人交代,你听我的,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先藏起来,按老夫的经验,等一下他们就要来兴师问罪了,首当其冲就是我俩。”   公孙道:“这病是经由尸体传播的,接触到尸体或者碰到尸体上的血液都有可能被传染,等会一旦他们将死者带回去,不但他们自身难保,这一路上周遭的人搞不好都得遭殃,你看这里这么多尸体,届时整个京城都……”   孙大人打断公孙道:“你现下出去,那些暴民被冲昏头脑,等下你就成尸体中的一份子了,啊呀,你听老夫的,藏在门板下面,老夫装死压在门板上,一时半会的他们发现不了你。”   公孙起身皱眉道:“贪生怕死,非吾辈所耻。”   话落,他头也不回得朝人群那走去,孙佑宴叹了一口气,干脆不理公孙自己假死倒在地上,心里啐道:真是个书呆子,这么多人,你就一张嘴,鬼才听你说话。   此时拥挤进来的人群,已经都发现自己的亲人惨死在钦察司内,一个个抱着尸体嚎啕大哭,哀恸之声此起彼伏。   公孙急忙大声喊道:“各位,请听学生一言,我明白现下大家都很悲痛,但是此事乃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要我们控制不住疫情,届时疫症横行,全城失守,他们的奸计便得逞了,我们绝不……”   “大人呐!”一位老婆婆抱着两具尸体跪坐在地上,脸上,身上已经沾满尸体上的血污,凄凄得带着哭音朝公孙喊道,“大道理我老婆子不想听,也听不懂,我只想知道……是谁害死了我儿子儿媳?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公孙噎了一下,看着老婆婆颤颤巍巍得用手捂住自己亲人的伤口,仿佛捂住了伤口,就能捂住所有疼痛一般:“凶手还没找到,但是公孙策保证,我们开封府一定会还各位一个公道!”   “公道?”一旁有人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冷嘲道,“什么是公道?就是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骗来此地,为了杜绝什么该死的病,赶尽杀绝吗?我们这些人,在你们官老爷眼里算什么?贱命一条,活该去死吗?”   “不是的,我们绝没有放弃任何……”   “什么没有?这满屋子的尸体难道还不是证据?”   “大人,我家相公是个读书人,一直对你们开封府信赖有加,尤其是对你公孙大人,那真的是视为榜样,奉为楷模,甚至还自学医术说将来要像您一样做个能断人,更能救人的好官……可是他现在死了,他死了!就死在你的面前,你看看,他还睁着眼睛,他不甘呐,大人,我相公他不甘呐!”   “你是公孙策,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不救?!”   “大人,我不信是朝廷要大家死,你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就算天涯海角,就算赔上我的这条命,我也要宰了害死我母亲的人!”   “你说啊,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死?”   “你还我父亲的命!”   ……   情绪失控的人们根本就让公孙无从开口说话,有几个人已经放下亲人的尸体,起身朝公孙走来。他们已经完全听不进解释了,一旁装晕倒在门板上的孙佑宴偷偷睁开眼,见人群气势汹汹得朝公孙那边逼去,不由得又气又急,气公孙不听自己好言相劝,急这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会把情绪发泄在公孙身上,那等会包拯要是来了肯定要责怪自己,还有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白衣人,总让人有种脖子凉飕飕的感觉。   可是自己现在出去,那跟找死也没啥区别,得,还是再忍忍……   忍忍吧。   逼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公孙被逼到角落,正想要再解释,但刚一开口就被人狠狠一推,他身子本就瘦弱,被人一推便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有些人趁乱踹了他几脚,更有人开始拉扯他的衣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有人将他一把拽起正要下拳,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大喊:“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原本倒在一旁的孙佑宴撑着伤腿站起来,一瘸一拐得推开人群,来到公孙身前喊道:“是钦察司没有保住各位的亲人,这一切都是我这个钦察司长的责任,公孙大人是赶来救人的,你们要打要骂要发泄情绪的,都朝老夫来!”   话落,他拦在公孙身前,公孙抹了把血迹,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孙佑宴:“孙大人,你不是……”   孙佑宴趁人群被气势压到的瞬间,微微回头对公孙说道:“先生,老夫不敢说保你平安,但是他们想要再伤你,除非弄死老夫先!”   围上来的人被孙佑宴的气势怔到,一时间竟无人再上前,只是没一会,忽然有人尖锐得喊了一声“杀人凶手”!接着一拳重重击在孙大人的右脸上,孙大人被打得一下崩出好几颗牙,他疼得大叫了一声,捂住右脸又赶紧回去挡在公孙身前。   人群又开始逼过来,孙佑宴一手挡着众人,一手推着公孙往里,囫囵着吼道:“老夫,老夫今儿个就是交待在这,也不得……不让你们碰先生!”   他呸了一口混着牙齿的鲜血出来,右边脸一下子肿的老高,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众人仿佛疯了般围上来,对着两□□打脚踢,孙佑宴疼得嗷嗷叫唤,扔不忘用身体挡住公孙。   星密的拳脚,毫无节制落在两人身上,最终两人都痛得晕死过去……   眼前一切都成了鲜红色的血影,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116章 弥影诡阵   墨茳县, 坟村。   展白两人在询问了堰邶断崖的位置后,便趁夜赶了过去,等到了断崖那儿,只觉得狂风呼啸, 又冷又潮, 略带腥味的风把人吹得很不舒服。   展昭骑着马在断崖上走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又下马到崖前往崖下眺望, 也没什么发现,于是回到白玉堂身旁,见白玉堂若有所思得看着周围, 便问道:“怎么了,耗子,有什么不妥吗?”   白玉堂皱了皱眉,指了指不远处一些石块:“这里的山石和林木被人摆成了一个阵法。”   展昭闻言朝那些石块看去, 但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看不出来啊,感觉就是些路旁边的普通石头。”   白玉堂点头道:“不会错的,这儿有个弥影阵, 是利用了这边的地形地势,再辅以山石林木的位置摆成, 这个手法……跟当年尾岛上的海中阵有点相似。”   展昭心道这耗子不愧是奇门遁甲的行家,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个中诡异,换了寻常人真的是啥也感觉不出来, 就觉得这儿风吹得耳朵生疼,比如他自己。   “那这个阵有什么作用呢?”   “简单来说, 这个阵就是起一个障眼法的作用。”白玉堂说着走到一旁,捡了几块石头敲了敲, 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树,口中喃喃了几个方位,数着步数将石头摆好,忙活了一会后,他招呼了下展昭,“猫儿,你过来看。”   展昭走到白玉堂身旁,不解得看着他,只见白玉堂将自己的刀插入土中,展昭正想问这是要干嘛,突然那把刀就凭空消失了!   “你的刀呢?”展昭瞪大眼睛,“明明刚才……”   白玉堂笑了笑,忽然踢翻了四周的几块石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方才那把消失的宝刀露出了半截刀身,就在原来的位置。   展昭有些惊讶得看着白玉堂,白玉堂拔出刀解释道:“我利用这边的阵,摆了个缩小版的,其实阵中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只是会让人看不到,只要破坏了阵法,这东西就会显露出来。”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边的阵法里藏了一样什么东西,可能就在我们面前,但是我们身处阵中就无法看到,在这边无论怎么走,怎么勘察,都觉得这儿只是一个普通的断崖,想要知道这儿隐藏了什么,除非破坏了这个阵,这东西才会无所遁形。”   “嗯,没错。而且这边的弥影阵范围极广,如果我判断不错,他隐藏的,应该是一个类似入口一样的地方。”   “那只要破坏了这边的山石结构,就可以知道究竟是什么了吗?”   白玉堂摇摇头:“他这个阵法非常大,我刚才只不过为了方便你明白,所以做了个简单粗暴的,这边的石头无论我们再怎么挪动,那东西也不会露出来,除非你想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直接断了这边的山脉。”   “那怎么办?”   “办法倒也有,猫儿你知道金钟罩铁布衫吗?”   “知道但没学过,破阵要用到这功夫?好家伙,那我现在学还来得及不?”展昭卷了几下袖子。   白玉堂笑道:“自然不是,只不过这个阵法就相当于有一个金钟罩,外力再怎么用力打,也破不了他的防御,但是金钟罩毕竟不是不死之身,只要持续不断得打击,总有一天能将他击穿,这就跟水滴石穿一个道理。”   展昭扶着剑叹了口气:“听上去是个耗时又耗力的事儿,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那什么金钟罩不都说有个罩门什么的吗?这个阵是不是也有呀?”   “没有的。”   “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换成别人,应该是没有了,但是……”   展昭两眼放光:“但是?”   “我有一法,虽然不能马上让那隐藏的东西现形,但是只要是在这个‘金钟罩’里面的活物,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伤害,这个伤害的程度大小以他们自身的资质而定,资质强一些的,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资质弱一点的,就会逃阵而出,到时候就能顺藤摸瓜了。”   展昭似懂非懂得点了下头:“隔山打牛吗?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白玉堂道:“等会我布阵,你紧跟着我,别被误伤。”   展昭朝白玉堂靠近了一步:“这样?”   白玉堂顿了一下,看着展昭摇头:“再近一些。”   展昭又朝他走了一步:“这样行不?”   白玉堂观察了下,又说道:“还得再近一些。”   “再近?”展昭疑惑得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扶着白玉堂的腰,“这都贴你身上了。”   “这样就行了。”白玉堂拍了拍展昭的手,一幅很是满意的模样转过身,接着握住某人的手开始全方位得布阵。   被白玉堂拉着走到东又来到西的展昭忍不住开口问道:“玉堂,虽然此处无人无需介怀,但是咱两这姿势也太怪了点吧?还有啊,我记得你方才说,在‘金钟罩’内才能受到反噬伤害,可我们不是在外面吗?按理对我应该没什么威胁才对呀?”   白玉堂“咳咳”两声,头也不回却一本正经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展昭被噎了一下,又隔了一会他费解道:“你方才还说,伤害程度大小视资质而定,资质弱的逃阵而出,资质强的没什么感觉,你这般紧张我出事,是觉得我资质弱吗?”   白玉堂回头,努力维持正色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展昭这才反应过来:“死耗子你诓我是吧?!”   ……   最后展昭挑了个风小些的地方蹲守,看着白玉堂前后忙碌的身影,心想哪天有空得把这奇门遁甲的基础恶补一下,不然就像现在这样,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被耗子耍。   而且吧,不能跟着白耗子学,容易出事……不过倒是能向公孙先生请教指点一下,想到公孙先生,离开这么久,不知道开封府现在怎么样,算算时日,这西夏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吧。   展昭的思绪飞得很远,也不知过了多久,展昭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忽然在他身旁坐下,吁了一口气道:“好了。”   展昭闻言起身,四周看了又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差异,于是不解道:“好像没什么变化呀?”   他这话一说完,崖底那儿忽然传出一阵响动,展昭一惊,急忙跑到断崖边上朝下眺望,只听那些响声越来越大,就像是,有成百上千只什么东西在扑腾一般。   崖底的江浪卷起,下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尖锐得叫声,紧跟着有什么黑压压一片的东西,从崖底飞将而起,速度极快,展昭正心惊,身后有人将他的身子一把拽回。   数不清的黑色鸟儿冲天,如鬼爪般呼啸着越过头顶,展昭回过神,见白玉堂已经挡在自己身前,那些鸟儿依然尖锐得叫着在崖顶上盘旋,似乎在惧怕什么又不想要离开,展昭抬头看去,只见那些鸟儿通体漆黑,眼睛跟鸟喙却是血红色,鸟尾狭长,尾端分叉有点像燕子,却比燕子的尾巴长了许多。   “这是什么鸟?”   “这是尸燕,是燕雀的一种,只不过它常年以动物的尸体为食,不伤人,但也不是什么吉祥的鸟类,一般出现在海边或者江边……尸体越多的地方,尸燕就越多。”   “那这里这么多的尸燕,难不成,下面……”   “我曾经在一个海边的山洞里见过一具鲸鱼的尸体,非常庞大,然后那个山洞就成了尸燕的窝。”   “这样啊,可这里是洛江,不可能有鲸尸,难道是什么动物的塚?”   白玉堂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因为稀有,导致这个尸燕的燕窝非常昂贵,别看尸燕通体漆黑,但是他的燕窝确是雪白无比,而且起胶是普通燕窝的三倍。”   “嚯,那会不会有人故意在这豢养这些尸燕,取燕窝赚钱呢?”   “不会,这尸燕对环境的要求极为严格,温度和湿度不是理想状态它就存活不了,何况,要不间断得提供肉类给它,否则它就会离开或死亡,成本太高,没有人会去养。”   展昭点头,忽然好奇道:“那耗子,你吃过这尸燕的燕窝不?”   白玉堂毫不犹豫道:“没有,我对名字不好听的东西,也有洁癖。”   “……”   见尸燕飞得差不多了,展昭又往崖底眺望,只见崖底突然出现一个漆黑的洞,间或还飞出几只掉队的尸燕,他急忙拍了拍白玉堂,又拽着他往下看:“玉堂,你瞧,方才这崖底有这个洞不?”   白玉堂笑道:“方才的确没有,这崖底的山洞,便是弥影阵想要隐藏的东西了。”   “好本事啊,耗子!”展昭拍了白玉堂一记,“那我们下去看看?”   “嗯,不过这洞在断崖底端,又连着洛江,免不了有水路,猫儿你千万要小心。”   “好,你也要小心。”话落,展昭开始策划下崖的路线,正琢磨着哪儿做落脚点合适,白玉堂拉过他,指了指另一旁说道,“弥影阵破了,这儿有条下崖的路也露出来了。”   展昭定睛一看,还真是有一条弯弯曲曲下崖的路,虽然又窄又不明显,但是确实存在。   两人一前一后下崖,走了一段路,前面的白玉堂突然停下脚步,展昭见状问道:“怎么了,玉堂?”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   “那邓阿婆家的小山子,吃的似乎就是这尸燕的燕窝。” 第117章 洛江断崖   展昭扶着崖壁, 边走边说道:“那看来这地方跟坟村脱不了干系。玉堂,此地湿滑,你走慢一些。”   白玉堂原本还对这地方有些抵触,听了展昭的话这些抵触感瞬间消失了, 毕竟有猫儿的关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蜿蜒又狭窄的崖壁小道非常难走, 两人相互扶持着走了很久, 展昭回头看了看,有些奇怪道:“这条路似乎很久没人走了。”   白玉堂回头, 不解:“为何?”   展昭指了指身后:“你看,来的路上只有我们俩的脚印。”   崖壁上的路越往下走就越湿润,一旦踏上就会留下脚印, 白玉堂闻言半蹲着往前面看了看:“除了我们,这儿似乎还有些动物的蹄印。”   “是吗?”展昭也蹲下,观察起不那么显眼的印迹,果不其然, 这道上的确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蹄印,“这大一点的像是牛马的蹄印,小一些的是鹿獐之类的?”   白玉堂起身:“走吧, 离崖底不远了。”   展昭点点头,起身跟了上去, 等临近崖底,许是因为潮湿,这儿的蹄印越加明显了一些, 他又蹲下伸手探了探蹄印:“这蹄印不到驮人的深度,但是照这个深浅度来看, 似乎有驮着点什么东西。”   白玉堂道:“会不会是利用动物运送燕窝?”   “有可能吧。”展昭皱着眉头,“但是这条路上太干净了……”   “干净?”白玉堂觉得展昭对干净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这泥泞难走的路居然说他干净?   “我的意思是,一路走来,完全没有看到动物的粪便。”展昭解释道,“如果利用动物运送货物,这么长的壁路,就没个开小差随地拉屎的?”   “……”白玉堂觉得这猫的思考角度非常……清奇,他甚至觉得这路上都有那味儿了。   “一般牛道或者马道上,总会有大块的粪便,你看不见那是因为有人都捡走收拾当养料了,但是这条路那么险峻不可能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专门收拾粪便,这动物又不像人有自律,除非有人无聊,训练动物不在运送路上憋屎。”   “所以呢?”   展昭砸吧了下嘴:“所以就挺奇怪的。”   终于走到崖底了,江浪伴着寒风不断拍打着崖底的岩石,靠近山洞的入口,不得不半条腿跨入水中,白玉堂将刀放身后,又取了火把点着,另一手牵过展昭正色道:“猫儿,这崖洞四周都是水,虽然不深,但是江浪很大,你扶着我走,切莫脚底打滑。”   展昭点点头,一手牵着,另一手拽着白玉堂另一边,深怕他滑倒。   两人趟着水路进了山洞,这个山洞非常大,也非常深,黑黢黢的顶部密密麻麻的都是尸燕的窝,洞里还有数不清的竹竿,结结实实的整根没入水中再撑住崖顶,外面翻江倒海令人心惊,里面倒是静谧宽阔让人平稳。展昭伸手推了推眼前的竹竿,发现这些竹竿非常粗壮牢固,他用了大力气推也纹丝不动:“玉堂,这些竹竿是做什么用的,看上去有些年份了,难道是怕山洞塌方所以用来固定支撑?”   白玉堂举起火把,抬头看了看竹竿的顶端,摇头道:“不是的,这些竹竿是用来攀爬取燕窝用的。”   展昭闻言绕着其中一根竹竿转了一圈,边转边说道:“你是说,有人通过这些竹竿爬上去,然后撬取燕窝?”   “正是,我曾在海边的燕窝洞里见过相同的做法。”   越往里走,里面的水越浅也越发平静,但如深墨般的水面总让人有一种不安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注视着他们一般。原本正常燃烧的火焰忽然猛烈得抖动起来,洞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展白二人回头,只见大批的尸燕又挥动着翅膀飞了回来,黑压压一片各自回巢,瞬间,崖洞顶端的鸟巢里,成千上万双血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盯着他们俩,弗如鬼魅。   白玉堂解释道:“阵法作用时间到了,尸燕归巢了。”   展昭望着那些星罗棋布的红色眼睛,感叹道:“这密密麻麻的还真的挺吓人的。”   “没事,它们应该不伤人。”   他这话刚一说完,洞里就响起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原本在鸟巢里休憩的尸燕们仿佛受了什么指示一般,挥舞着翅膀自上而下朝两人袭来,展昭刚用手挡了两下,发现手臂被撞得生疼,而且数量太多,用手抵挡不了多久,于是抽出佩剑来挡,然而那些尸燕都不要命一样往他们身上扑来,鸟喙和鸟爪如暗器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两人以背相抵,挥动武器挡了一阵,但尸燕委实过多,挡了一批又来一群,无穷无尽一般,最后连火把都被弄熄灭了,展昭只好喊道:“玉堂,我们先撤出崖洞。”   “好!”   展昭和白玉堂在尸燕的群攻下狼狈得跑出崖洞,一出洞江浪就猛得袭来,两人被淋得透湿,还噎了几口江水,互相搀扶着回到那条狭窄的小道上,好在那些尸燕并没有追出崖洞,展昭边咳嗽边说道:“不是说不伤人吗?”   白玉堂帮展昭顺着背,也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按常理它们对活人没有兴趣,也从未有过伤人的传言。”   浑身湿透后再被风一吹就觉得特别冷,展昭打了个哆嗦:“此事得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白玉堂点点头,两人又沿着崖壁上的那条小路返回崖顶。   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之后,有几条长长的尾巴,缓缓游进了崖洞。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两人骑着马,顺着洛江往回走,想赶在天亮前回到墨茳县衙,跑了一阵,展昭忽然勒马停住,白玉堂见状刚要问话,就见展昭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白玉堂只好不说话,就在此时,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喊声,还没等他听清,就见展昭开始驾马飞驰:“不好,有人落水!”   白玉堂忙催马跟了上去,两人火速赶到前方的声源地,发现居然是邓家阿婆对着洛江哭喊着自家外孙的名字,展昭下马一看,只见小山子不知怎么的掉进了江里,正被江浪推得越来越远,眼见孩子在水里浮浮沉沉得挣扎,那不断抬起的小手和恐惧的眼睛,以及来不及喊出口就淹没在江里的呼救,展昭想也不想,就一头冲进了冰寒刺骨的江水中。   “猫儿,你不会游泳!”白玉堂见状,真是急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身后有什么顶了下他,他回头,就见展昭的赤马朝他转身,露出了马身上带着备用的一圈麻绳,白玉堂急忙取了麻绳,此时见展昭已经抓住了越来越远的小山子,但是由于不会游泳,他只能全力托着孩子,自己被江浪打得七荤八素的。   白玉堂匆忙用绳头绑了一个圈,抛向洛江大喊:“展昭!你抓住绳子我拉你们上来!”   江里的展昭全力护着小山子,勉强听到白玉堂的呼喊声后费力得抬起一只手想要抓住绳圈,然而江浪实在太猛,他抓了好几次都没有抓住,最后被一个浪打进了江水之中,连带着小山子一起消失了。   岸上的白玉堂见此情景,大感不妙,急忙大声喊起展昭的名字,那绳头随着浪一同沉入江里,两人皆是没有再冒头,白玉堂喊了很久,喊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嗡嗡声,他有些跌跌撞撞得往江里走了几步……   心脏仿佛骤停,天旋地转,全世界像是消失了一般。   展昭,展昭?展昭!   忽然,远处的绳子大力被拽了一下!绳子瞬间绷直!   他似被一阵冰水惊醒般,拼了命的拉绳子,咬紧牙关使劲得往上拉,一只缠住绳头的手被拽了起来,接着,紧紧抱住小山子的展昭被他用尽全力拖了上来!   展昭上岸后,放开小山子,无力得趴在岸上使劲咳嗽,口鼻里都是寒冷的江水,眼睛充血到不行,手上还紧紧缠着那根绳子。   一直哭天喊地的邓家阿婆见状,急忙跑过来抱住小山子,小山子吐了好几口江水,缓过劲来,搂住婆婆就是一顿猛哭。   展昭吐得差不多了,翻了个身躺在岸上,见白玉堂狠狠盯着自己却一言不发,便勉强笑道:“玉堂,我没事……”   “展昭,你若还敢有下次,老子一定废了你!”   展昭楞了一下,吐了一口气笑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脏话。”   白玉堂冷静下来,拿自己的衣服擦着展昭脸上的水珠:“明知道自己不懂水性,冲什么冲?真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   展昭此时才有些后怕,感慨道:“的确是太过冲动了,当时看着孩子命在旦夕就忘了自己不会游泳这件事了。”   见白玉堂又绷着脸不说话,展昭只好道:“玉堂,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这么冲动,我真的错了。”   白玉堂还是不出声,展昭知道白玉堂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想了想,握住了白玉堂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他心里一阵愧疚:“玉堂,我欠你一条命,我向你保证,今后绝不莽撞,我会好好惜命。”   白玉堂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你这条命是我的,我有多珍惜你这条命你就必须努力保护好这条命,否则的话……”   “放心吧,没有否则。”展昭撑着身子坐起来,“方才在洛江里,有人救了我和小山子。”   白玉堂不解得看向展昭,展昭抬了抬绑住绳圈的手臂:“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要不行的时候,有人将这绳圈绑在了我手上。” 第118章 尸燕崖洞   “猫儿,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一个‘人’吗?”   展昭顿了下,忽然间一阵急咳,白玉堂忙帮他顺背,展昭边咳边努力说道:“你等会, 让我再……咳咳咳, 缓一下, 刚被呛到不行了……咳咳……”   展昭捂着进水严重的鼻子,正尝试着用嘴吸气, 一旁邓家阿婆带着小山子一下就跪在了他们面前:“小山子,快给救命恩人磕头!”   展昭见状,急忙挣扎着起身扶住两人道:“邓阿婆, 这使不得,快起来。”   但是邓家阿婆态度也很坚决,被展昭拽着还硬是要给他磕头,展昭没辙, 一旁白玉堂也丝毫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毕竟在他眼里,这两人方才连累他的猫儿差点丢了性命, 磕几个头算什么?   “邓阿婆,你跟小山子跑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会落入江中?”   “我, 我们……”邓家阿婆抱着小山子,还有些惊魂未定得跪坐在地上。   展昭看着不远处,有个打翻的竹篮, 竹篮里面都是一些饭菜,显然是这一老一少刚才带来的东西, 便指了指问道:“这些饭菜是?”   邓家阿婆回头看了眼竹篮,擦了擦眼泪, 这才缓缓说道:“不瞒大人,其实老婆子我是带小山子来拜祭他爹娘的。”   “拜祭?”   “是啊,自家的姑娘,自家最清楚了。我闺女不可能出去那么久都不回来看我和小山子,她一定是出事了!老村长为了让我们安心,经常自己掏钱买东西回来,还骗我们说是那些小辈赚回来的钱孝敬我们,其实老婆子我心里都清楚……哪还有什么小辈,都是村长在养活我们一村的孤寡老人……我,我不想让我闺女走了都没口家乡的饭菜吃,所以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小山子来洛江边拜祭一下他爹娘。”邓阿婆歇了歇,又继续说道,“方才我正打算把拜祭用的饭菜取出来,小山子在边上玩石头,可能是周围太暗,这孩子捡石头的时候没留神,一不小心就滑进江里了。”   展昭不解道:“既然是拜祭,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再过一会等天再亮一点不好吗?这会儿乌漆嘛黑的多危险?”   邓家阿婆叹了一口气:“就是不想让村里人发现。老村长对我们真的是掏心又掏肺,村里人都信任他仰仗他,老婆子我也不想让他的努力白费,所以都是偷偷摸摸天还不亮就出来拜祭,这样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村里人都还没起来,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那为何选在此处拜祭?”   邓家阿婆搂着小山子,哭泣道:“这儿是老婆子最后见到闺女的地方,当年就是送他们到了此处……”   展昭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便说道:“饭菜都打翻了,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送完两人回村后,展昭和白玉堂又回到了镇上,并将在悬崖那发现尸燕洞的事原原本本得告诉给了李大人,李大人听完后大吃一惊,马上集结了人手说要去一探究竟。   展昭和白玉堂便领着衙门的人一同再去尸燕洞,路上见衙门的人都带着许多的火把和一大袋像是稻草的玩意,忍不住问道:“李大人,这火把是用来驱赶尸燕的,那这袋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李大人边骑着马边答道:“哦,这袋子里装的也是驱赶尸燕用的,叫蜈蚣草,只要点燃了,就能起效,一旦洞里充满蜈蚣草的味道,驱赶出去的尸燕也就不敢回洞了。”   展昭笑道:“那可真巧,衙门里居然有这么多蜈蚣草。”   李丞嗣点了下头,说道:“这蜈蚣草不止可以驱尸燕,对普通的蚊虫鼠蚁也有奇效,墨茳县毗邻洛江,常年有一些鸦雀鼠患泛滥成灾,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常备蜈蚣草,衙门也不例外。”   “哦,原是如此。”展昭砸吧了一下嘴,“大人若不说的话,我还以为大人会未卜先知,准备得如此妥当呢。”   李丞嗣有些无所适从得笑了两下。   等众人赶到断崖处,原本的那条小路已经消失了,展昭朝白玉堂点了下头,白玉堂便心领神会再次破阵,崖底的尸燕群再次被震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得看着黑压压的尸燕群盘旋在空中。李丞嗣也有些动容,展昭唤了他几次才回过神:“卑职还是头一回见此等奇景,两位大人真乃好本事,让我们大开眼界。若非两位大人有架海擎天之能,卑职怕是到死都发现不了这断崖的秘密。”   展昭朝众人招招手,指着断崖那条再次显露出来的小路说道:“大家伙走的时候小心些,这条路又窄又滑,一不小心落入江中就麻烦了,一定多加注意。”   大家连忙点头道好,接着在展白二人的带领下小心谨慎得攀下崖壁。   众人有惊无险得下了断崖,但显然比之前两人下崖多花了不少时间,已经有尸燕陆陆续续开始回巢了。尽管此时天已经大亮,但是尸燕洞中依然漆黑一片,大家开始点燃火把陆陆续续得进了洞,所有人都纷纷惊叹这个洞的深和广,走了一会后,洞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渐响,展昭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尸燕群要回来了,大家小心。”   李大人闻言,忙让背着蜈蚣草的下属准备起来:“大人莫要担心,卑职这就让他们点燃蜈蚣草驱赶尸燕。”   点燃蜈蚣草后,刚开始烟熏得让人睁不开眼,展昭用手捂着口鼻,等好不容易适应一些,就见原本正打算进洞的尸燕们真的在洞内盘旋了几圈后跌跌撞撞得全部又飞了出去,心道这蜈蚣草还真是有奇效啊!不过别说是尸燕了,人都要被熏走了。   李丞嗣见尸燕被熏走,便留了两个人去洞口把手,万一尸燕回巢就再继续用蜈蚣草熏,其余人便继续深入,又走了一段,这个洞还没有丝毫要见底的样子,展昭被要求走在白玉堂身后,就见白玉堂总是走走停停,皱着眉环顾四周。   “怎么了,耗子,是有机关吗?”   白玉堂摇摇头:“说不上,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展昭刚想再问,身后忽然有人惊慌失措得大喊了一声:“骨头!这这骨骨头……架子!”   大家都回头看他,只见那人吓得坐在水中,指着自己身侧哆嗦个不停。众人急忙将火光挪向自己身侧,这一看,所有人皆是吓了一大跳,原来这洞的两侧,静静地蛰伏了数不清的骷髅白骨。   这白骨数量极多,而且皆是人类的骸骨,层层叠叠得堆在两侧,高一些的甚至已经半露出水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礁石。   展昭走过去查看,就发现这些骨头都非常干净,没有连带着血肉,仿佛被什么啃噬过一般。   “是尸燕。”白玉堂站在展昭身旁,“他们以尸体为食物,啄食得特别干净。”   展昭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尸燕只吃尸体,对活物没有兴趣,所以这些人都是死后才……”   白玉堂点点头:“没错。”   “大人,您快过来看看!”不远处有个衙役喊了一声,李丞嗣闻言朝他走去,那衙役挑开水中骷髅破碎的衣服说道,“看这些尸体上附着的衣物,似乎都是本地人。”   李丞嗣蹲下查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将这些尸体都带回岸上,清点人数,另外尸体上残留的衣物尽量保留,方便认尸。”   “是!”   见所有的衙役开始忙碌起来,李丞嗣走到展昭身旁,恭敬得说道:“多亏了两位大人,不然这些尸首怕是得永不见天日,等所有的尸首搬上岸后,卑职会安排坟村的人来认尸。”   展昭问道:“李大人认为这些骷髅就是坟村失踪的年轻人?”   李丞嗣愣了愣,反问道:“大人难道不是这么认为?”   展昭没回答他的话,反而看了一圈后又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郑良郑捕头?”   “哦,郑捕头他去了坟村。”   “去坟村?”   李丞嗣抿了下唇:“卑职还是担忧叶泓的安危,所以一早便差遣郑捕头先去坟村了。”   展昭点点头:“李大人是真的很关心叶师爷啊。”   展昭这话一说完,李丞嗣的眼角一红,似乎要泛泪光,他急忙回头揉了揉眼睛,再转头笑道:“让大人见笑了,大人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展昭看了看黑黝黝似乎没有止境的山洞,说道:“你们留在此地搬运尸骨,我和玉堂再往里走看看。”   两人说罢就要继续往前走,李丞嗣急忙喊住他们,然后递了两把还未使用的火把给展昭:“也不知这洞的深浅,大人还是再带两根火把备用吧。”   展昭接过火把道了谢后就跟白玉堂继续往深处去,越里面越没有光,地上已经没有水了,整个洞也开始变窄,又走了一段路后,白玉堂忍不住问道:“猫儿,那些水中的骷髅,真的是那些坟村失踪的年轻人吗?”   展昭皱眉:“十有八九是的。”   “那他们为何会丧命于洞中?”   “以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很像是这些人被人骗来取燕窝,但最后却被人杀了扔在洞中,于是尸体便成了尸燕们新的养料,等他们被啃食殆尽后,或许凶手又会骗一批新人来取燕窝……”   “你是说,有人以打工的名头诱骗人来此处取燕窝,等事成之后就杀了所有人以尸养燕,再周而复始得诱骗人来?”   “对,表面上是这样的。”   “表面上?”白玉堂看着展昭,“你有疑虑?”   “我方才观察了一下尸骨,发现很多都是被拦腰斩断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第119章 洞内乾坤   将洞内的白骨一一移出后, 李丞嗣便安排了坟村的村民来认尸,大部分村民靠着白骨上残存的衣物和佩饰认出了自己亲人的骸骨,少数几个村民小声啜泣悲伤,大部分村民都比较拘束, 只是这拘束中又透漏着些许不安和紧张。   李丞嗣向所有村民解释了洞内的一切, 并说自己身为县令, 一定会查出诱拐年轻人打工填骨喂尸燕的真凶,以慰藉所有逝去村民的在天之灵。坟村的村民们也并不做过多的纠缠, 大家互相帮忙带着亲人的骸骨回去了。   送别了坟村村民,李丞嗣才来到展白两人身前,作揖道:“两位大人, 卑职会安排人手在尸燕洞处部下埋伏,只要那些贼人出现,定能将他们逮捕归案。”   展昭道:“有劳大人了,我们在此处也已经逗留了太久, 既然已经查明真相,李大人亦会安置人手捉拿真凶,那我们也准备即刻回京了。”   李丞嗣有些讶异道:“大人不打算亲自捉拿真凶了吗?”   “京城有要事发生, 我们必须火速回去了。”展昭说完,看了一眼白玉堂, 白玉堂不说话,只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表示附和。   “好,既然如此, 那卑职也不好再留两位大人。”李丞嗣顿了顿,又问道, “那堰邶大人也会随两位大人一同回京吗?”   “正是,堰邶兄说这几日叶师爷在坟村过得挺好, 让李大人不必过分担心。”   “是吗?”李丞嗣点了点头,自嘲般笑道,“那便好,是卑职太过忧虑了。”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展昭便和白玉堂离开了县衙,与堰邶会和后朝着京城的方向东行。   等三人离去后,郑捕头走到李丞嗣身旁,不解道:“他们就这般走了?那后面捉凶的戏码岂不是废了?他们该不会再杀个回马枪回来吧?我们还继续演吗?”   李丞嗣皱眉:“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他们不会回来,因为京城确实出事了。”   “什么事?”   李丞嗣回头,冷笑道:“你忘了鬼蜮的手段了吗?”   听到“鬼蜮”这个名字,郑捕头吓得浑身一哆嗦,而后他抽了口冷气道:“一天天的,跟这群怪物打交道,太可怕了。”   李丞嗣道:“他们虽然走了,但坟村始终是个心腹大患,尤其是魏村长,已经完全不受你我控制了。”   郑捕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杀了他?”   “魏老贼死不足惜,他之所以非让叶泓留下来,不就是为了给他自己多留个保命符!”   “要我说,把他们都杀了不就好了,叶泓始终也是个祸患。”   “我说过,绝不能动叶泓一根汗毛!”李丞嗣拽住郑捕头的领口,“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敢伤他,我定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郑捕头拉开李丞嗣的手:“最伤害他的人不就是你吗?表现得那么痴情给谁看?叶泓根本也不会看得上你,他喜欢的人早就……”   “闭嘴!”   郑捕头冷哼了一声:“看他们在一起很不好受吧?”   “你不用激我,我不会杀魏全的,只有他活着,阿泓才会安全。”   “呵。”郑捕头嘲讽得笑了笑,转身回衙门了。   ……   当夜,李丞嗣一个人进了空空荡荡的尸燕洞,洞内腥潮气味浓郁,他不停得往里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钟乳石柱前停下,绕着钟乳石柱转了一圈,找到一个特定的地方后使劲往下按。   登时,整座山洞开始颤动,他开始抱住钟乳石,山洞里面豁然开了个口子,接着,潮水疯狂得从洞口涌出,冲得人无法站立,李丞嗣死死抱住钟乳石,等开口处的水全部涌出后,这个洞几乎被没过了一大半。   “你为何私自开启洞门?今日不是应该继续计划?”有人缓缓从洞口游了出来,有些抵触得看着李丞嗣。   “计划有变,他们已经回京城了。”李丞嗣好不容易站稳脚,抹了把脸上的水说道,“捉凶的戏没必要再继续了。”   “什么?”来人皱了皱眉,抓住李丞嗣的手臂道,“你跟我进来向鲛粼大人解释清楚!”   李丞嗣被人拽入水中,慌乱中他一把抱住来人的下半身,结果却抱住了一条大大的鱼尾巴,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抱住鱼尾随之前行。   原来这洞中之人竟是人身鱼尾!   一进洞中洞,仿佛进了另一方天地,这里面,竟是一座恢弘气势的水中地宫,随山势蛰伏,若虬龙蜿蜒,如果展白二人在此,一定会觉得无比眼熟,此地就跟当年他们在尾岛上看见的地宫同出一辙。   那人身鱼尾之人拽着李丞嗣,将他扔至地宫岸上,李丞嗣浑身湿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一瞬间,四周的水中冒出许许多多的人头,接着是身体,再接着是尾巴,那些人鱼样貌的家伙纷纷朝着岸边的李丞嗣游去,他们的脸上全都无喜无怒,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李丞嗣有些恐惧得看着水中非人非鱼的怪物。   “李大人,你知道背叛圣尊的下场是什么吗?”   黑暗中有人毫无波澜得问了一句,李丞嗣抬头,就见黑暗中隐隐显出了一个男人健硕的身体和比所有人鱼都细长且满是倒刺的尾巴。   “鲛粼大人,我无意背叛圣尊,我这次来,是想告诉大人,展昭他们已经回京城了,想必是鬼蜮的奇毒起效,京城为疫症所困扰,他们才赶着回京!”   “呵,是吗,那你可知,他们其实压根就没有走,一直跟在了你身后随你进了地宫?”   “什么?”李丞嗣闻言回头,可身后明明什么也没有!   黑暗中的鲛粼笑着,缓缓入水游到了李丞嗣身侧,一手扼住他的咽喉歪着头冷冷道:“不如我当场杀了你,看看他们会不会现身?”   “啊呀,到底还是咱小少爷本事,料到山体内藏了水中宫,提前喊我备了艘船,不然还真不太方便进来。”堰邶一边划着船,一边慢腾腾得驶进洞中洞。   堰邶身后,展昭和白玉堂一人扶着一边船坐得端端正正,展昭抓着船舷,咳了一声道:“我们的确没走。”   李丞嗣大感不妙:“你们居然骗我?!”   堰邶道:“李大人,这年头,谁规定好人就非得正正经经,不能唬人的?你瞧你就是太过相信咱们了!还有啊,隔墙有耳你懂不,你跟郑捕头说的话,早就被我们都偷听去了,你还觉得我们老实本分!”   “你们……”   那鲛粼松开钳制李丞嗣的手,看着三人说道:“久仰大名啊,三位,原本想演出戏请几位平安离场的,可你们非要回来;不过,回来也好,我倒是很想看看,让圣尊都有所提防的人到底厉害在哪儿?”   堰邶见鲛粼明明是个男子却长着丈长的黑色鳞片巨尾,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人是妖?”   “是人?是妖?”说罢,鲛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充斥地宫分外渗人,“我们是圣尊创造的神物,是圣尊给予了我们神圣的第二次生命,五合至尊,岂是你们这些渺小的人类可以企及的?”   “哇,你说这种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我都替你害臊!”堰邶皱了皱眉,船撑了一半都快撑不下去了,身后的白玉堂忙道,“堰邶,别跟他啰嗦,先上岸!”   “好勒,小少爷你和小猫爷先上岸,我水性好,就在船上跟他们周旋。”   于是展昭和白玉堂在堰邶的帮助下先登了岸,展昭总算踏上陆地,吁了一口气,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脸,他盯着水中一位女性人鱼问道:“你是那晚在水中救我和小山子的那个人?”   那女性人鱼不敢说话,直接埋首入水游走了。   “她不是想救你,只不过是救自己儿子罢了。”鲛粼笑了笑,“等她儿子长大了,说不定也能成为我们的一员,那是莫大的荣耀啊。”   四周那些人鱼闻言,居然咯咯咯的纷纷笑出了声来。   “什么?她就是小山子的娘?”展昭惊诧,难不成,这所有类似人鱼的家伙,都是被那个所谓的圣尊改造过的人类?那么那些被拦腰截断的骸骨,都是失败品?   堰邶也反应过来,怒道:“你们居然用活人做这些恶毒的改造!害死了那么多人!简直天理难容!”   “这话听着倒是耳熟。”鲛粼啧了一声,看了看身旁的李丞嗣,诡笑着说道,“好像当初也有人对圣尊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呢?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对了对了,一个叫叶泓,还有个叫李丞嗣,结果呢,真的好惨啊好惨……”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旁的李丞嗣无动于衷,似乎说的话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你们这些人类,总是自诩正义,可何谓正义?是非对错,是由谁来框定?凭什么你们就可以代表对,我们这般就只能代表错?”鲛粼说道,“恶毒,残忍凭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你们所谓的公平,不过是站在高高的阶梯上,无关痛痒得划分底层而已,说到底,都是自私的表现。”   “你这是强词夺理!”   “哦?我强词夺理?那你不如问问这个冒牌货的李大人,真正的李丞嗣李大人现下何处?”鲛粼阴森得笑道,“然后你就会发现,哇,原来人类就是这么自私,这么恶心的玩意,可你们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这些人,要帮他们逃过一切的罪赎。呵,真是可笑至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终于忙完了,工作可以告一段落,我又要来更新了,剧情节奏会加快了哈哈哈 第120章 坟村真相   此话一出, 众人齐齐朝一旁的李丞嗣看去,只见李丞嗣痴痴笑道:“我就是李丞嗣,何来冒牌货?”   鲛粼游上去,用指尖抵住李丞嗣的下颚, 冷笑道:“你怕什么, 他们今晚都会死在这, 不如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免得我杀他们的时候没有成就感, 你说是吗?小书童?”   最后的“小书童”三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念出来,而听到这三个字的李丞嗣浑身开始发抖:“不, 求你,不要说出来!”   鲛粼用指尖在李丞嗣的下颚划出一道血口,李丞嗣急忙捂住自己的伤口,鲛粼笑道:“既然你不肯说, 那就还是我来说吧。”   “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鲛粼用食指指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突然激动道, “啊,就从我们抓坟村的村民, 被新上任的县官李丞嗣发现开始说起吧!这个李丞嗣是真的好为民着想,他对村民来此地打工的事情存疑,怕村民被骗, 就跟他的师爷叶泓一起伪装成坟村的年轻人,被我们带到了地宫。”   “原本啊, 圣尊看那位叶泓师爷骨骼轻灵,想让他成为能翱翔天际的羽凰一族, 都已经帮他把肋骨都拆好了,可谁也没注意,这李丞嗣居然从地牢里跑了出来,还带走了叶泓,可他们怎么跑得过我们呢?我们可是被圣尊改造过的神啊,你瞧,那叶泓为了让李丞嗣能跑掉,说要分头跑,真傻呀,李丞嗣还真的相信了,可叶泓被拆了肋骨掏了内脏,如何跑得动?他啊,不过是想帮李丞嗣多争取些时间罢了,所以当我们追上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得就跳下了悬崖,啧啧!”   一旁的“李丞嗣”开始喘气颤抖,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出来。   “这个李丞嗣李大人,也真正是个滥好人,他在逃亡的路上遇见了从小到大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小书童,居然想也不想就带着小书童跑来了坟村,想要告诉坟村所有人真相。真的好伟大呀,你瞧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告诉那个村里的人他们的亲人被我们改造的事,还告诉他们,大部分来的村民都死了,死在成为圣物改造的路上……哎呀,可是他刚正义凛然得说完,就被自己的小书童给砸晕了呢!”   “然后小书童就取代了他的身份,成了李大人;而真正的李大人呢,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坟村村长的儿子,就是你们见到的,那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跑到坟村的魏全。”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是受了你们蛊惑,才会……才会对少爷出手的,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   鲛粼笑道:“小书童啊小书童,在原本的故事里,你甚至都不配拥有名字呢!可你却抢了你家主人的名讳、地位,还觊觎他的爱人,想将他占为己有,人性啊,就是如此丑陋啊!你明明什么都有了,可却越来越不满足。”   所有人沉默,堰邶皱着眉问道:“你说魏全才是真正的李丞嗣李大人,那他的手脚都是被你们砍断的吗?你们何其残忍,如此陷害一位为民请命的好官?”   鲛粼摇了摇头,颇是得意得笑道:“把他弄成那副惨状的,不是我们哟!你不如去问问坟村的村民,那一夜,他们是怎么样用斧头和刀,一下下,一次次得砍在李丞嗣的手上,腿上……不是一个人,是全村的人哟,每个人都有份,每一个人都逃不了干系,他们所有人,都是施虐在李丞嗣身上的魔鬼!是贪婪食人的野兽!”   “你胡说,李大人对坟村尽心尽力,村民怎么可能如此报复于他?”   “报复?”鲛粼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能说是报复呢?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凭什么受难的只有他们坟村?只要李丞嗣不说,那些怪物就会去祸害别的村了吧?让其他人也尝尝我们的痛苦?我们要保护活下来的亲人,虽然他们被改造成了怪物,可他们依旧是我们的亲人啊!所以,只要李丞嗣不说就好了吧,只要堵住他的嘴他就没法说了吧,只要砍了他的脚他就没法跑了吧,只要断了他的手他就没法写了吧!”   “人类啊,真的是好自私!”鲛粼感叹道,“可是怎么保证整个村的人都不会泄密呢?很简单,大家都成为命运共同体就好了,所以,每个人都要在李丞嗣身上砍一刀,深的浅的,瞧见了吧,所有人都是罪人,没有人可以出卖共同体,我们的村庄是最团结的村庄!”   “大家都是罪人,这个世界就没有罪了。”   “我说得没错吧,小书童?”鲛粼又摸了摸冒牌货的脸颊,“最终你还让村长砍下了你主人满是疮痍的手和腿,埋在了村长夫人的坟里,对外就说他是村长的儿子,还保证会按时提供村子口粮和金钱,才苟且了你这条命替代了你的主人,不是吗?”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他跪在鲛粼面前,疯狂得磕着头,眼泪不停得滚落。   “你和坟村的制衡点就是真正的李丞嗣,只要李丞嗣还活着,你就必须要向村子供应粮食和银两,但只要李丞嗣一死,你就可以立马翻脸让坟村自生自灭,所以魏村长千方百计得想让李丞嗣活下去,而你,就几次三番想狠下心杀了你的主人。”   “不过,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在我们这得知叶弘可能没死的消息,就疯子一样去寻他,我原先还以为你是害怕他透露你的真实身份才如此在意他,没想到啊,你竟然对他喜欢到了骨子里,若不是碰上他失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关起来,囚禁一辈子吗?”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原本跪在地上的冒牌货,突然一下子发狠,用尽全力扑向鲛粼,鲛粼毫不在意得一尾抽在他身上和脸上,瞬间鲛粼尾巴上的倒刺勾入那冒牌货的体内,接着他被鲛粼的尾巴卷起再狠狠甩到一旁,重击让他即刻昏迷过去,没一会,他的嘴唇隐隐泛出青色。   白玉堂皱了皱眉:“那鲛粼的尾刺有剧毒,千万小心。”   “自私,虚伪,不自量力,不正是人类的通病吗?”鲛粼笑道,“高兴吗?起码在死之前,让你们知道了真相。”   “我认同你的说法。”展昭正视着鲛粼,开口道,“贪婪自私,虚荣伪善,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缺陷,但是,这个世界没有被这些丑陋的欲念所吞没,你可知为何?”   鲛粼冷笑道:“怎么,想用你所谓的‘正义’来教育我吗?”   “不是正义,而是这个世界一直在蓬勃得生长着,他在不断得成长,正是因为他在努力得进步着,我才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错。历史的进程就是不断碾过所有的错漏尘埃,用时间来框定这个世界的规则,无论历经成百亦或是上千年的时间,人类只不过是在不停的探索中反复寻求最适合生存于这个世界的方式罢了。”   “这个世界或许不如我们想象中的美好,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不断得去追求美好,没有无垢的天国,只有无隙的历史。与其不停得抱怨‘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能为让世界更加美好而做些什么。或许将来会有更完美更精致的世界绘卷和规则,但你无法否认,眼下我们所遵循的,就是最符合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态度。”   “所以,善恶才会有界限。”   展昭一番话说完,四周一片寂籁无声,所有的伪人鱼都不约而同看着这个年轻人。   “说得大义凛然,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错,那么,被当做怪物的我们也就没有错,同时拥有人和动物身体的我们是历史进化的必然性了!”   展昭道:“存在即为合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抛弃过任何人,一直在用力排挤你们出这个世界的,无非是你自己的心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展昭,你是第一个让我想撕碎嘴的人!”鲛粼看着展昭,“不过,你们马上就要葬身此处了,说得再多又如何?圣尊已经降临京都,我们五合圣教马上就会一统中原,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接受圣尊的洗礼,强者如我们,为圣尊改造后成神成圣;弱者如那些骸骨,经受不住磨砺就只能在绝望中死去!”   “闭嘴吧你,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话落,堰邶朝着鲛粼袭去,鲛粼见堰邶突袭,一下子便跳进了水中,堰邶亦追着他一同入水。   展昭刚要上前,就被白玉堂拽住:“猫儿,你不识水性不要去添乱,堰邶水性极佳,水战就从未落败过。”   展昭点了下头,又朝着水中喊道:“堰邶兄,小心那鲛粼尾巴上的倒刺有毒!”   白玉堂看了眼四周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伪人鱼,对展昭说道:“提防这些家伙,一旦让他们拖入水中,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是罪人,这个世界就没有罪了。   虽然这句话很中二,可我委实很喜欢哈哈哈哈…… 第121章 鲛氏五凤   然而那些伪人鱼大军只是警惕得看着两人, 没有进攻的意思。水中激战让气氛格外焦灼,可对决双方都在水下,让人看不真切,展昭和白玉堂只能在岸上干着急。   “我娘和小山子都还好吗?”   展昭一愣, 就见不远处有条伪人鱼正伸着脑袋看他。展昭认出她正是当时在洛江里救了他和小山子的人, 鲛粼说她便是小山子的娘亲。   “邓家阿婆和小山子已经平安送回村里了, 都很安全,夫人大可放心。”   “叫我五凤就好了。”   “啊?噢, 好的……”展昭有些纳闷,明明立场不同,但这五凤看起来对他并没有恶意。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为什么没有对你们发起进攻?”五凤表情有些淡漠。   展昭没说话, 只是发现四周那些伪人鱼都靠他们越来越近了些。   五凤指了指自己脖颈两处一张一合的血红色人工腮,又将腰线处血红色的断截线展示给两人:“这里所有人都是被这么折磨过来的,能活下来的,都是尸骸里摸爬滚打的魔鬼, 我们都经历了比死更让人恐惧的折磨。”   “他们以为自己成功得改造了我们,其实我们自己心里明白,我们活不了多久, 支撑着我们不死的意志,不过是想再多看自己亲人几眼。”   展昭看着四周伪人鱼们无喜无怒的表情, 就仿佛在看着一个个等死的囚徒,眼中没有任何光芒。   “如今这个模样,我们不敢去面对自己的亲人, 只敢在远处偷着看他们几眼。”五凤回头看了眼水中的鲛粼,忽然一直冷漠的表情有些动容, “但是,我们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将我们的亲人也变成这般魔鬼的模样!绝不!”   她这话一说完, 那些原本无喜无怒的伪人鱼们表情也骤然起了变化。   紧接着,五凤带着所有的伪人鱼翻身入水,纷纷加入了水中的战局。   白玉堂道:“他们这是……”   展昭点了下头:“恐怕跟你想的一样,他们要一起杀了鲛粼。”   登时,水中开始翻腾,鲜红的血色从中心开始满溢开来,堰邶被一群伪人鱼推了出来,展昭和白玉堂急忙将他捞上岸,堰邶湿淋淋得坐在岸边,还捂着自己的腰腹,不解道:“他们这是怎么了,我看他们突然疯了一样扑向鲛粼,还撕他……”   展昭道:“先别管那么多,你受伤了?”   堰邶挪开自己的手,只见他掌中满是黑血:“一个没留意就被那鲛粼的尾巴扫了一下。”   “你中毒了,千万不要再下水。”白玉堂撕开自己的外衣,将堰邶的伤口包扎起来,“此地一定有解药。”   堰邶看了看同样被鲛粼尾毒所伤的假李丞嗣,就见他满身都开始腐烂,还充满了一股子浓浓的腥臭味:“哇,这死状也太丑了,我要是交代在这的话,我老婆孩子……”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白玉堂一拳砸在堰邶脑门上,“你可别指望我哥帮你养着老婆孩子,给我好好活下去自己面对!”   堰邶笑道:“小少爷可真是不近人情,就冲你这句话我都不敢死了。”   三人正在处理伤口,突然水中的五凤扔了一块肉上来:“吃了它,毒便可解。”   “这是……”   “鲛粼的尾肉。”   堰邶:“……没有别的选择吗?”   五凤指了指隔壁腐烂的家伙:“或者你想跟他一样。”   展昭取了肉,不等堰邶多说,握住他的下颚将肉直接塞了进去。   来不及反应的堰邶扯着喉咙呕了半天,眼泪都呕出来了。   “堰邶兄,得罪了。”展昭帮他顺了顺背。   堰邶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水中慢慢浮出多具伪人鱼的尸体,隔了一会,鲛粼突然浑身浴血得钻出水面,尾巴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痕:“你们敢背叛圣尊?”   “我们对那个疯子从未忠诚,何来背叛?”   五凤怒视着鲛粼,突然扑将过去狠狠咬住鲛粼的脖颈。   鲛粼吃痛,长尾在水中乱扫,好些伪人鱼被他的尾巴打开,又奋不顾身得扑上去,鲛粼被一众人鱼蜂拥啃噬,尾巴竟被生生拆下,他痛苦得吼道:“你们这些贱民,圣尊赐予你们神的力量,你们却毁了他的杰作,你们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五凤发力狠狠咬下了鲛粼的脖子,鲛粼再也说不出话,只睁大眼睛惊恐得望着那些将他整个身体慢慢撕碎的伪人鱼们。   鲛粼的残骸慢慢沉入水中,所有的伪人鱼慢慢散开,五凤望着沉入水底的鲛粼,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空气中溢开血的腥味。   五凤游到三人面前,毫不在意得洗了洗身上的血污:“他口中的圣尊已经带着五合教的其他教众去了京城,我们无法进行陆战,所以他只留下我们鲛氏一族看守地宫,不想看京城生灵涂炭的话,就尽快回去吧。”   展昭问道:“五凤,圣尊究竟是什么人?五合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五凤沉默了一会,转而开始讲述起五合教的历史。   五合教,又名五合圣教。十多年前,兴起于一个叫做尾岛的地方,这个教非常神秘,他的教众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皆是人和野兽各种部位拼接而成的怪物。这其中人身鱼尾的便是展昭他们见到的鲛氏一族,被称为五合鲛粼,鲛氏一族的领袖将被圣尊赋予鲛粼的名号;而人首兽身的兽族被称为五合兽爵,人身鸟翼的翼族则被称为五合羽凰,人身蛇尾的龙族则被称为五合龙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世上能将人和兽改造得一体共存,但是,这样的改造也是建立在不断的失败和牺牲上的,过去展白两人在陷空岛发现的那具怪物的身体,就是改造失败的实验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鲛族的改造尤为困难,毕竟其他的一体共存都是陆生生物,而鲛族不是,人类想要克服一直生存于水的条件,非常困难。直到五合教发现了坟村,坟村毗邻最险峻的洛江,这里的人,各个天生水性超然,水中的闭气性比普通人好了十倍以上,因此,整个村年纪合适的人,都被骗来进行了改造。   五凤讲述得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难怪那条泥路上只有动物的蹄印没有任何的动物粪便,原是竟都是被改造过的人!   “这五合教真是丧心病狂,典型的疯子啊,不过,鲛粼,兽爵,羽凰,龙滟,这才四个啊,既然叫五合教,那剩下的一合又是什么呢?”堰邶忍着腹部的疼痛,还是忍不住想要痛骂。   五凤看了眼堰邶,慢慢说道:“剩下的一合就是圣尊,对他来说,人跟兽一体共存不过是粗鄙的改造,只有他不同。”   “怎么个不同?”   “人与人的一体共存。”五凤闭上眼,一直淡漠的她竟开始有些发抖,“圣尊不是一个人……他,他的脖子上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脑袋……”   “什么?!”   “他有两个脑袋,平时多以男子之首示人,那个脑袋面目清秀,婉转优雅,看上去就像一个美好圣洁的人脸;而另一个脑袋,我只见过一次,那是一个孩童之首,这孩童面目狡猾,诡黠多变,简直就是恶魔临世!”   “这个孩童之首非常可怕,见过的人无不胆颤心惊,甚至听说圣尊出生的时候,吓死了好几个人,尾岛整个村都因为他被封了起来。”   展昭皱眉道:“他出生的时候就有两首?如此说来,他并非被改造过?”   “没错,他认为,自己是老天爷鬼斧神工的创造物,是神的化身,因为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独一无二的,我们不过是人工改造的次品,永远无法企及他的圣光。”   展昭道:“我们曾去过尾岛,看到过当时废弃的地宫,这些年也一直在调查关于五合教的事,但是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了此地。”   五凤点了点头:“这是因为,此处乃大宋与西夏的交界处,五合教早已同西夏结成了联盟,西夏答应等攻下大宋后封五合教为国教,这些年,西夏也一直提供人力财力供五合教调试一体共存。这次五合教几乎倾巢而出陪同西夏使团出使京城,想必是想依靠五合教的力量奇袭京都。”   “西夏果真是狼子野心!”展昭握紧了自己的佩剑,“方才他们谈论到鬼蜮用毒导致京城疫症横行,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知道一些,不论是圣尊还是鲛粼,都相当自负,从来不会对我们隐瞒这些事。”五凤恢复平静淡淡道,“这个计划主导是西夏一品堂,五合教没有直接参与,但因为是同盟,所以也清楚前因后果,那个鬼蜮曾在西夏引发了一场大瘟疫,得了疫症的人会浑身起疹,如果得不到治疗就会浑身溃烂而亡,不过治愈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有胡兰草就行了。”   “胡兰草?那不是很普通的药材吗,几乎每家药店都会常备。”展昭道,“公孙先生精通此道,一定能及时发现解药缓解京城的疫症。”   “据我所知,西夏很早以前就开始部署这个计划大肆收购胡兰草了,京城现在一定急缺胡兰草,所以情况不容乐观,而且这个疫症是通过尸体传播的,西夏为了让这个疫症蔓延,一定会对病患进行屠杀,以达到传播的目的。”   “这李元昊真是太毒了!”堰邶啐了一口,“嘶,气得我伤口疼!诶,不行我得赶紧通知大少爷这事!”   “五凤,那你可知,那些被西夏收购来的胡兰草现下何处?”   五凤看了看地宫深处,抬手指着里面说道:“一部分被西夏使团带走了,剩下的,都藏在这五合教的地宫里。” 第122章 子夜暗杀   坟村, 子夜。   一黑衣人执刀夜潜坟村,非常熟稔得直奔魏户祥魏村长的房子,他在房顶上观察了一阵,确认四周无异动后, 缓缓掀开了屋顶的瓦片, 黑衣人小心翼翼得往里张望, 只见屋内一人卧伏在床前睡着了,此人正是答应留下来照顾魏全的叶泓, 魏村长家不大,房间更是小,为了要照顾魏全他也不去其他地方睡 , 每日就伏在魏全的床旁,方便照应。   而床上那细小残缺的身体,正是断了四肢的魏全,在叶泓来之前, 他从未安睡过一日,一到晚上就浑身疼到如怨灵哀嚎,但自打叶泓亲自来照顾他之后, 晚上他竟然能入睡了,再也没有发出过如鬼魅般的嘶叫声。   黑衣人见两人都已熟睡, 开始搬开屋顶的瓦片,等搬开到能容纳一人进入房间的大小,他提着刀就闪身进了房间, 正举刀要砍向两人,只听得一声怒吼:“王八羔子, 敢动老子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屋门被重重推开, 有人拿着棍子就往黑衣人身上砸来。   来人正是村长魏户祥,自叶泓来后,他每日都守在两人屋外,就是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刚刚听到屋内有一些细微的响动,他就探头往纸窗一看,竟看见黑衣人要行凶,他想也不想,大骂一声破门而入!   魏村长的叫骂声马上惊动了附近的村民,老六这个大嗓门更是一阵吆喝,所有村民纷纷都点灯起床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见要行凶的事败露,也不逃,一脚踢开魏村长,又提刀向床上的两人砍去,魏村长见状,急忙一把扑在了叶泓的身上,那刀锋一下子把他后背劈开,鲜血溅了黑衣人一身,趁黑衣人抹去眼睛上血的瞬间,魏村长咒骂一声,转身奋起去夺刀。   黑衣人怒道:“别来找死!”   魏村长用手按住黑衣人的刀,也不管自己的手被割伤,冷冷笑道:“郑良,别以为你蒙了面我就不知道是你,像你这种背信弃义,数典忘祖的小人,老子早就知道要提防你了,今儿个就算是交代在这,也不会让你伤了这两人!”   原来黑衣人正是郑良郑捕头,他见假李丞嗣去五合教通知鲛粼,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必须要铲除叶泓这个威胁,所以就趁着夜色跑来暗杀,没想到这魏老头居然早就对他留了一手。正僵持着,老六就领了村民们手执各种家伙事跑了进来。   此时叶泓和床上的魏全也都醒了,叶泓一脸震惊得看着眼前的场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黑衣人为什么要杀自己,倒是床上的魏全有些激动,但他说不出话,呜咽的声音让漆黑的夜越加诡异。   “魏老头你装什么老好人?叶泓死了对你我都有好处,你不懂?”郑良见众人都围了过来,知道现在没法下杀手,只能先拖延时间。   “放你的狗臭屁,杀了他们俩个人,接下去要灭的就是我们整个村了,老子读过书,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会不懂?我为了保住村子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如果叶泓恢复记忆,你这个村子,还有我们一衙门的人,都他妈要死!”郑良指着两人说道,“你不杀他们,早晚他们会害死我们!”   “我不会让他们离开坟村一步的!”魏户祥啐了一口鲜血出来,接着咧开嘴露出血淋淋的牙齿笑道,“没有人能把他们带走,阎王爷也不行!”   “好啊,你不杀他们,那我今晚就在村子里大开杀戒,我要让你亲眼看见这些老不死的村民们死在你面前!”   “就凭你个畜生?!”老六提着菜刀就往郑良身上砍来,结果反被郑良一下反手削去了右手手掌,老六疼得嗷嗷叫唤,老六身后的一众老村民们,没有一个害怕的,见郑良伤了老六纷纷拿起手中各式各样的家伙往郑良那冲去。   但郑良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捕头,对付这些毫无实战经验的老头老太,还是绰绰有余的,眼见越来越多的村民被郑良屠戮,有几个不明所以赶来的小孩子,看到郑良拿到砍了自己的亲人,吓得大哭起来,郑良杀疯了,干脆连孩子也不放过,见一个砍一个,眼见郑良举刀砍向稚童,老六冲过去将孩子推出门外,自己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被刺激得红了眼的魏户祥夺过地上老六断掌的菜刀,拼尽全力扑过去抱住郑良的腰,也将他顶出了屋外,两人重重得摔在外面的阶梯上,郑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撞到了脑袋,眼见魏户祥双手举起刀朝他脑袋上砍下来……   须臾,一道寒光闪过,一下子将魏户祥手中的刀打飞了出去,趁此机会,郑良狠狠一脚踹开魏户祥,正要补刀杀人,手中的刀却被什么一下子重重打掉,他看了看远处狠狠砸在自己刀上的武器,正是前些日子他见识过的,有上古神器之名的宝剑——巨阙。   而打掉魏户祥菜刀的,竟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银飞镖。   郑良惊恐得望向宝剑飞来的地方,不敢相信道:“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展昭很少说话冰冷,但这次他口气冷到仿佛能杀人:“郑捕头,你想杀叶泓?”   郑良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展昭和白玉堂,脑门心开始冒冷汗,整个人哆嗦起来:“叶泓他不该活着,不该……不该……”   “为什么不该活着?他死了,那冒牌货的李大人和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得继续你们卖国的勾当?”   郑良瞬间抬起头,眼里满是被揭穿后的恐惧:“你怎么知道?”   展昭没理他,看着屋里屋外满地的鲜血,径直走到房里,对着魏全和叶泓非常恭敬正式得行礼道:“在下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展昭,见过李丞嗣李大人!叶泓叶主簿!”   叶泓呆呆得望着展昭,之后又望向床上的魏全,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魏全听了展昭的话,忽然呜咽大哭起来,空洞的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水,只剩下血水一点一滴得绽放在床单上,仿佛在用血书写他的不甘!   这下连坟村的村民们也都慌了,那些原本受伤在地的村民,纷纷吓得想要远离展昭和白玉堂,就好像他俩是什么洪水猛兽不可逼视。   断了掌的老六看着展昭,咽了口口水:“你们两个娃子,都知道了?”   “正是,所有关于五合教,坟村,墨茳县的前因后果,包括你们恩将仇报,整个村的人将李丞嗣大人折磨至斯,再让人冒名顶替的事,我们也全都清楚了。”   老六愣了愣,接着他看着展昭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老魏头,你不是说,天下莫得好官吗?你不是说没有人会为咱们做主吗?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啊!”   老六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起来:“你看看啊,这世上不是没有好官,只是咱们碰上得太晚了……太晚了啊!”   魏户祥不说话。   老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来不及了,太晚了,你们来得太晚了……如果你们来得早一点,早一点的话……”   “别说了!”魏户祥吼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坟村的村民都是受我威胁,他们没有错,你们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拿我一个人去砍头吧!”   “村长,你说什么呢?当初不是都说好的,大家一起扛这个罪吗?”老六抹了把眼泪,“是你说的那劳什子‘法不责众’,你说的,要么都没事,要么一起死,现在说什么一个人去砍头,你个老魏头是不是想自己逞英雄?”   “是啊,村长,要死,我们一起陪你!”   “对,陪你!我们整个村都陪着你!”   ……   “李大人为了帮助你们,和叶主簿不牺以身犯险进入五合教去救你们的亲人,这样的人,难道算不上好官吗?”   门外的魏户祥脸色煞白,他自嘲般哼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个新上任的芝麻官,我见过那么多任县令,哪个不是一开始说什么要为民请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结果呢,没多久就成了只会喝酒应酬趋炎附势的软蛋了,当初说的那些不过是扯犊子的屁话,谁会把我们老百姓当一回事?”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悔?”魏户祥想笑,但是伤口太疼让他的表情变得很狰狞,像是笑又像是哭,“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我不像你们这些人,心里存着天下兴亡,存着家国大义,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村长,我不图别的,只想要村里所有人过得平平安安,饿了有饭吃,累了有家回!”   “村里年轻人被骗去的时候,我也劝过他们,他们嫌我思想老旧,还笑话我食古不化,说要出去闯闯。他们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老了,他们年轻,不应该跟我们这些老人一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所以我告诉他们,那就好好出去闯一番吧,要是想家了,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就回来,咱村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   “可是从未有人回来过,那些孩子,没有一个回来的。”魏户祥目光呆滞得看着远方,“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毫无消息,于是去报了官,可当时的县令不作为,根本不拿我们当一回事,每每都是敷衍了事,我们等啊等,等啊等,直到等来了新任县太爷,这个新县太爷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翩翩少年郎,知道了我们的事,二话不说就要上报朝廷让上头派人来调查,开始我们也以为会不一样,可我们又等啊等,等了又等,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上头来调查,他一样骗了我们!”   “李大人从未欺骗过你们!”展昭打断魏户祥的话,“我翻过县衙的卷宗,他确实有把你们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言之凿凿得反应上去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封递上去的信没有进京,京城并不知晓坟村发生的事……”   魏户祥摇了摇头:“大官压小官,小官欺百姓,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第123章 问心无愧   “那天晚上, 这个李大人负了伤跑到村子里,他说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被骗去采燕窝,实际上却是被抓去砍了双腿做成了怪物,他说大部分年轻人都承受不住痛苦死去了, 只有少部分人活了下来, 但活下来的, 都成了妖怪,长着跟鱼一样的尾巴, 永远只能活在水中。没有人相信他,大家都觉得他是疯了,可是他拿出了一块玉佩……”   魏户祥颤抖着拿出自己贴身用红绳绑住的一块薄薄的白玉片:“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儿阿全的玉佩, 他阿娘从小给他戴在脖子上的,从不离身。”   “李大人说我儿子已经没了,临死前将玉佩给了他,说他很想家。”魏户祥盯着白玉片, 哽咽说道,“我终于相信他没有骗我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対他?李大人自始至终都在帮你们村子, 没有一点点対不起你们!”   魏户祥抬头看了一眼展昭,缓缓说道:“是他命不好, 伤势太重晕了过去,我们见他有伤在身就留他在坟村过夜……没想到,那些魔鬼追来了村子, 他们让我们交出李大人,否则就杀光所有人。就在这时候, 那个冒牌货说,即便我们交出了李大人, 村子里的人也难逃一死,但是他有一个办法,不但能保住村子,还能让李大人留下一条命。”   “然后他就出去跟那群魔鬼交涉,再回村的时候,他说,从此以后他便是真正的李丞嗣李大人,而我们村里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儿子魏全……他还说,只要堵住李大人的嘴,断了他的四肢他就没法说出真相了,这样,我们全村人就安全了,他还告诉那群魔鬼,我们不会告密,因为我们还想活命,想让他们去迫害更多的人。”   “呵,我根本不在意他们会不会再去害别人,我只要我的村民们安全就好。”   “所以,你就让所有的村民一起参与対李大人施虐的行动?”   魏户祥点了下头,表情如同一个死人:“村子里人多口杂,我不能因为有人多嘴把这事说出去又断送了整个村所有人的命,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办法,除了那些小孩子睡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他所有村民,都対李大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我亲眼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颤抖着用刀在李大人身上划开一道道的口子,他们都很害怕,甚至跪在李大人面前磕头痛哭……可是没有人退缩,因为大家都知道,只有李大人的牺牲,才能换来我们整个村的平安。”   “大人,你觉得我错了吗?是不是如果当时我将李大人交出去送死,再让他们屠杀了村里所有人,就算是完成了你们所谓的大义呢?”   “又或者,我们拼尽全村的力量保护李大人,等着他们踩着我们的尸体再一刀结果了李大人?这才是你们想要的,那满是鲜血又惺惺作态的正义?”   展昭沉默。   魏户祥垂头,伤口恶化,他已经开始呼吸吃力:“我…我是坟村的村长……我毕生的任务就是保护所有的村民,这是我的坚持,也是刻进我骨子里的责任!”   ……   “魏村长,或许対坟村来说,你是个好村长,可你却不配为人。”叶泓走出门外,看着形同死人的魏户祥,惨白的肤色让叶泓在月光下显得如灵魅般出离于世。   魏户祥见叶泓出来,楞了一下,勉力笑道:“叶师爷,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叶泓摇了摇头:“我并未记起所有的事情,是白少侠将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我。”   “啊……是吗?也许一辈子想不起来,対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魏户祥笑了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替我照顾‘魏全’。”他吃力得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他们来砍我脑袋就要撑不住了,我……我在‘魏全’的床下面,放了家里攒了一辈子的积蓄……虽然不多,但是,还是希望你可以接受,用这钱照顾他……”   “我已经没有资格跟他道歉了……”他喘着粗气,“如果真的有下辈子……”   “不会有下辈子了。”叶泓说道,“你如果想着自己没错,就不会再有下辈子了,你也不欠我们什么,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我们用尽全力帮你们了,虽然结局被毁得一塌糊涂,但我们问心无愧,从今往后,我们也会问心无愧得活下去。所以,你不用带着愧疚跟我们下辈子相遇了,永世不见才是対我们最大的尊重。”   “是……是啊,你说得対,”他睁大双眼缓缓朝后倒去,“如果我能问心无愧得死了,该多好……多好……”   “村长?!”   “老魏头!!!”   魏户祥倒在地上,背后满是淋漓的鲜血,老六跟一众村民们都扑过去,然而魏户祥只是睁着眼,空洞得望着漆黑的夜色,他再也没有醒来。   整个坟村处于一片悲痛之中,见没有人留意自己,郑良悄无声息得往外跑去,白玉堂觉察到郑良跑了,轻推了一把展昭道:“猫儿,那郑良要跑路!”   展昭微一皱眉:“追!”   那郑良见两人追来,吓得一下没站稳,摔进了一户人家的篱笆,一瞬间把屋子里的狗惊醒了不断得吠,有个小孩走出来,揉着眼睛问道:“欢欢,你叫什么呀?”   郑良一见这小孩,一下子就抓住了他,一手扣住他的喉咙,那小孩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怔到,猛然大哭。   “小山子!”   赶来的展昭和白玉堂见郑良抓住了小山子,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只听郑良扣住孩子的咽喉说道:“别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扭断这娃娃的脖子!”   展昭见状忙安抚道:“郑捕头,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孩子。”   “展昭,我只想活命,你们放了我,我自然也会放了这孩子,但是现在……”他又扣紧了些小山子的咽喉,“他可是我的保命符,把你的马给我!”   “好,我这就唤它过来。”展昭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得不远处一声马鸣,紧接着两匹马儿一赤一白同时朝他们奔了过来。   那赤马絷火凌绕着展昭走了一圈,展昭摸了摸马的脑袋,又指了指郑良,絷火凌低头打了个响鼻,清楚了展昭的意思,迈步来到了郑良和小山子面前。   郑良抓住缰绳,颇是羡慕得看了看展昭的絷火凌:“听说展大人的马是赤兔的后代,陆能千里,水能渡江,我今日便要试一试它是否能驮着我过洛江!”   话落,他带着小山子翻身上马,絷火凌不满得甩了甩头,郑良见这马儿不听话,狠狠一夹马腹,絷火凌吃痛,看了一眼展昭,随即迈开马蹄朝洛江奔去。   一旁的白马逐渊雪顶了顶白玉堂,示意两人上马,白玉堂翻身上马,又向展昭伸出手:“猫儿。”   展昭握住白玉堂的手一并上了白玉堂的逐渊雪,逐渊雪嘶鸣一声,开始追起絷火凌。   等追至洛江,那郑良竟然真的打算骑马渡江,白玉堂和展昭下马,站在洛江边眺望,只见絷火凌已经载着郑良和小山子游了不少距离。   郑良见展昭和白玉堂不追上来了,以为两人放弃了,自己就要脱身成功,正觉宽慰,忽然感觉有人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脚。   他惊恐得看向水中,只见有人身鱼尾的家伙抓住了他的脚,他吓得大叫,但是不等他叫出声,另外几条伪人鱼就将他整个人拽入了洛江,死死得将他沉了下去,而五凤抱住了马背上的小山子,原本哇哇大哭的小山子进了五凤的怀抱,瞬间停止了哭泣。   洛江的水冰冷出奇,但五凤的怀抱却炙热温暖。   “娘?娘亲!”小山子抱住五凤的脖子,高兴得简直要疯掉,“娘亲你终于回来了吗?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娘亲!”   五凤忍着泪水,抱着小山子缓缓游上岸:“娘亲也想你!”   五凤将小山子放到岸上,展昭和白玉堂忙过来接住了小山子,一旁絷火凌也自己游上了岸,不停甩着鬃毛。   “小山子乖,快跟这两位哥哥回去,不要着凉了。”   “娘亲不跟我回家吗?”   “娘亲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陪小山子回家了,小山子要是想娘亲了,就让姥姥给你煮甜甜的糖水,那是娘亲从山洞里找来的燕窝,姥姥说小山子最喜欢吃了。”   展昭想起那时候看到小山子吃燕窝的场景,当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家庭能吃上这么好的燕窝,现在明白了,因为五合教就在那尸燕洞中,这燕窝就是五凤从尸燕洞带出来交给自己母亲的,她的母亲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死。   “小山子不想要糖水,只想要娘亲回家!小山子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娘亲了,小山子什么都不要,只要娘亲!”   五凤面対孩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展昭脱了外衣将湿透的小山子包起来,接着安慰他说道:“小山子要听娘亲的话,娘亲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可是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姥姥一定会担心的,姥姥年纪大了,天这么黑,如果出来找小山子摔了一跤的话那就麻烦了,所以小山子先跟哥哥回家好嘛?”   小山子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五凤:“那娘亲一定要答应小山子马上回来哦!”   五凤噙着眼泪点了点头。   “我们拉勾!”   “好……” 第124章 离别君叹   展昭和白玉堂送小山子回了家, 小山子的姥姥又是千恩万谢,得知小山子又落了水,还责怪说自己年纪大了,没法教小山子游水, 要是他娘亲在的话, 就能教这孩子了, 她女儿五凤是村里水性最好的女娃子,若不是发生了那事……   说着说着老人家又是一阵抹泪, 展昭安抚了一会便让老人家带着孩子回去休憩了,两人走在回魏村长家的路上,展昭一直分外沉默。   白玉堂小心翼翼得陪着展昭, 见展昭轻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终还是忍不住问道:“猫儿,你怎么了,总觉得你很苦恼的样子?”   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 缓缓说道:“我在想坟村的事情。”   “是魏户祥的话让你犯难?”   展昭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明明知道魏村长如此做是错误的,但是却忍不住去想, 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会如何选择?”   “你的话, 断然不会交出李大人,为了保护村民宁愿跟五合教的那群人拼个你死我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白玉堂不假思索的说道。   展昭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 感叹道:“知我者,玉堂也。只不过, 如果我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手无寸铁的人, 碰到像五合教这般不可逾越的对手,只要交出一个不相干的人就可以保护所有在乎的人……又或者,只要伤害这个不相干的人,就能保全所有人,我会怎么做呢……”   白玉堂顿了下:“现实中,不会存在这样的假设,你是展昭,绝非魏户祥。”   展昭看着前面灯火通明的屋子,点了点头:“是啊,但是这世间明明满是手无寸铁,只能以卵击石的人,他们又会怎么选择呢?谁会为了一个不相识的人,牺牲整个村庄呢?我无法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批判魏户祥的做法,就算我对他的这种做法深恶痛绝,可我却没法义正言辞得去指责他……”   “我反复想过他的处境,交出李大人,李大人一定会被五合教诛杀,而为了灭口,五合教势必会屠杀整个村庄不留活口;倘若不交出李大人,五合教更会直接屠尽村庄,最后找出身受重伤的李大人除之……无论怎么想,都是一条死路。”展昭愣愣得看着前方,“他最后选的这条路,虽然对李大人非常不公平也极其残忍,可却真的保住了李大人和全村人的命,你说,他这样,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猫儿,我不擅长应对这类事。”白玉堂想了想,“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不能简单得以‘对错’论之,于不同的人来说,结论都会不同;在不同的场景中,结论也会不同。对村民而言,魏户祥虽然害了李大人,却保全了全村人的命,便是大善;而对李大人而言,魏户祥恩将仇报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便是大恶。”   “这件事,对于旁观者而言,无法去批判孰对孰错,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去判定孰是孰非。”白玉堂接着说道,“魏户祥虽然一直嘴上说自己没有错,是为了全村人,但是,他其实到死,都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李大人和叶师爷,甚至无颜去面对李大人,想用下辈子来挽回,这何尝不是当事人对这件事的一种判赎?”   展昭听得入神:“你是说,他心知自己有愧,但是却不悔自己的行动?”   “对,有愧却无悔。”白玉堂接着道,“对与错并不重要,魏户祥是善是恶也不重要,是非定论早已在他们心中。还记得你在五合教对鲛粼说的话吗?”   “你说‘这个世界或许不如我们想象中的美好,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不断得去追求美好。’你还说‘或许将来会有更完美更精致的世界绘卷和规则,但无法否认,眼下我们所遵循的,就是最符合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态度。’你说的没错,善恶是有界限的,但是这个界限的依据并非能人为框死,只有人类不断得进步,这个界限才会越加清朗,律法和道德无法成为一切的约束力,但却是所有行为发生前必不可缺的先决条件。”   展昭一动不动得看着白玉堂,忽然就笑了起来:“还说自己不擅长应对这类事,明明早就已经看得那么透彻。”   白玉堂抿了抿唇,老老实实答道:“那是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认认真真得听进去。”   展昭点了下头,默默往前走了,隔了好一会,他忽然回头笑着说了句:“玉堂,谢谢你。”   白玉堂上前重重拍了下展昭的后背:“猫儿,打起精神来!”   展昭被他一记重击后,踉踉跄跄得往前走了几步,呲牙揉着背道:“耗子你这手劲忒大了些!”   “京城还有场浩劫等着我们呢!”白玉堂道,“堰邶已经去联络夜阑帮的人了,明日我们就可坐船即刻返京。”   “嗯嗯,我晓得。”两人默契依旧,来到魏村长家,就见叶泓已经帮所有负伤的村民治了伤,除了魏户祥身死,老六断掌外,其余村民的伤势均不太严重,众人都对李丞嗣和叶泓心存愧疚,也不敢对两人有所为难,再加上叶泓不计前嫌帮他们疗伤,他们更是羞愧难当。   展昭原本想劝叶泓带着李丞嗣跟他们一同回京城,让公孙先生为二人医治调养,但叶泓知道京城有难,此时两人去反而会增加负担,便拒绝了展昭的好意。当夜众人无眠,坟村却一如既往得静谧无声,所有人的声音均化作了一声叹息。   翌日清晨,马蹄声踏破了宁静,堰邶骑着马急至,隔老远就开始喊起展白二人。   展昭和白玉堂一夜未睡,但怕堰邶惊扰了其他人,急忙出去迎他,见堰邶修整了一夜,脸色已经不负重伤时的难堪,不愧是夜阑帮的堰主,这愈伤速度令人钦佩。   “小少爷,小猫爷,船已经来了,东西也都装妥了,我们是否马上出发?”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展昭点点头道:“好,我跟李大人,叶师爷告个别。”   说罢转身要进屋,却见清瘦的叶泓背着个大大的竹篓走了出来,再定睛一看,竹篓里正是没了手脚的李丞嗣,只见他安安静静得坐在竹篓里,完全没了往日的暴躁和疯癫,即便被毁了双眼,依然可以看出他过去意气风发,清俊绝然的模样。   展昭呆愣了一下,正想去帮忙,却被叶泓挡开道:“展大人,我们想送送你们,但我们委实走不远,大抵只能送你们出村口了。”   “叶师爷你身体有恙,我来背李大人吧!”   “不用,我可以背他的,现在可以,将来也可以。”叶泓淡淡一笑,双手又紧了紧背篓的肩带,背篓里的李丞嗣亦笑了笑,张了张口,艰难得发出两声“啊啊……”   叶师爷道:“阿嗣说,多谢几位的帮忙。”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提帮忙背人的事,转而牵过马,再放慢脚步和叶泓他们并排缓缓走向村口,白玉堂也牵过自己的马,拍了拍火急火燎的堰邶,示意他不要急,跟着前面走。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跟阿嗣会暂代墨茳县令的事务,等朝廷派遣新的墨茳县令来后,我们打算来坟村教书,坟村还有那么多没了爹娘的孩子,不能让他们再成为另一个‘五合教’的殉葬品。”   背篓里的李丞嗣点了点头。   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叶师爷仍旧未恢复记忆吗?”   叶泓点了下头,清瘦到不行的身影让人有些唏嘘:“隐约记得一些,都是过去关于阿嗣的,这家伙过去还是有些骄傲的,老与我说些宏图大志,抱负理想……那时候我还笑话他,不过年轻人嘛,谁不想活得轰轰烈烈,好好来这人世走一遭。”   说完他眼眶一红,鼻尖抽了下:“展大人你放心,即便我恢复了记忆,也绝不会为难坟村的百姓的。”   “我并非这个意思……”明明没说几句话,展昭竟觉得有些哽咽。   “我记得他曾对我说,为国以尽瘁,为民而立命,当世者也。”叶泓笑道,“我当时想着,如果阿嗣能在朝为官,说不定真的能做出一番令人钦佩的贡献,我能作为他的左膀右臂陪伴左右实在是世间最好的安排。”   “在我记忆里,阿嗣一直是一个很为他人着想的人。”叶泓笑着说道,“所以今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他,他走不了,我就背着他走;他握不住笔,我就成为他的手;他看不见春复秋往,我就告诉他这山石林木的颜色……”   说到这,叶泓突然停下了脚步,展昭快速得抹了一把眼睛,回头看着叶泓,却见叶泓朝他挥了挥手:“展大人,我们就送你们到这儿了,愿各位前程似锦,吉星高照。”   原来已经到了坟村的村口,展昭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上马,身后的白玉堂和堰邶也一并上了各自的马。   “李大人,叶师爷,保重了,等京城的事处理完,我定会带着公孙先生再过来看望两位的!”   白玉堂和堰邶也纷纷向李丞嗣和叶泓告别。   叶泓将背篓小心翼翼的放下,两人都面朝着三人:“江湖路远,各位珍重!”   “珍重!”   “珍重!”   三人策马奔驰,不久后,展昭回望两人,只见叶泓单薄的身影依旧站在坟村村口,朝三人挥着手,而背篓里的李丞嗣,抬头望着身旁的叶泓,尽管他再也看不见叶泓的模样,然而却比任何时间都笑得温柔和缓。   展昭仿佛望见两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正朝他们挥着手,迫不及待得想要倾诉即将展开的色彩斑斓的人生画卷。   珍重了!两位!   作者有话要说:   墨茳县的故事结束了,接下去就剩下最终的京城决战了!   这篇的故事有些感慨,其实是当初听了一首歌,想到的这一整个故事,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听一听哈   一首曹轩宾的《别君叹》,当时听完这首歌,我脑子里就有了李丞嗣跟叶泓的故事,真的是完全可以让我听到哭的程度,超级经典的一首歌! 第125章 西夏进京   京城, 开封府。   公孙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脑袋, 发现脑袋上已经缠满了绷带。   “醒了?”   公孙转头, 就见白锦堂正坐在桌前吹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他快速回忆了一下发生的事,急忙问道:“钦察司怎么样了?”   白锦堂看了公孙一眼, 继续吹了吹手上的药碗,隔了一会才平静道:“很糟糕,那些人都冲进来抢走了亲人的尸体, 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公孙皱眉:“我昏迷了多久?”   “两日。”白锦堂端着碗来到公孙床前,“你最好别想着现在下床,御医来瞧过你了,你之前太过疲劳, 早已过了身体的负荷,这次又被砸伤了头,必须要修养一段时间, 不然你走个路都能厥过去。”   公孙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喝干了, 白锦堂早已准备了帕子帮公孙擦了擦嘴。   “孙大人怎么样了?”   “一起带回来了,比你伤的严重,不过死不了。”   公孙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他后来全力护着我, 我怕是醒不过来。”   “要不是他全力护着你,恐怕他也没机会醒过来。”白锦堂冷冷道。   “什么意思?”公孙抬头望向白锦堂, 接着反应过来道,“你没伤害那些百姓吧?”   “我是这么不冷静的人吗?”虽然在看到公孙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时候, 他的杀意的确从心底开始不断得上涌,但是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需要冷静,再造杀孽,不过是加重局势的危旦而已。   “这……这倒也是。”公孙嘘了一口气,“你比五爷会审时度势,那家伙气上来了,只有展昭拦得住。”   “我也能拦住。”白锦堂不客气道,“把那小子打晕就行了。”   公孙尴尬道:“好像也蛮有道理。”   “不知道他们俩在墨茳县的事进行得如何了,何时才能返京?”   白锦堂想了想,答道:“快了吧,说不定还会带回些意外‘惊喜’。”   公孙有些不明所以,还想再问些什么,突然腹内一阵空响,声音还挺绵长悠远,他无奈得按了按肚子:“有吃的吗?”   白锦堂不知道从哪拿了碗温热的玉米糊过来:“快吃吧,一直帮你备着呢。”   公孙接过碗,毫无形象得囫囵吞了起来,一碗过后人精神了许多:“这火蛇斑疮的潜伏期较短,明日一过,那些带亲人尸体回去的百姓里估计会大规模爆发火蛇斑疮,西夏使团就是想趁着京城大肆爆发疫症的时候进京,以此要挟,这如意算盘打得铃铛响啊。”   白锦堂将碗都收拾起来,再回头望了望公孙:“你似乎,不像之前那么着急了?”   “你不是说,西夏这次进京会带来大量的胡兰草?”   白锦堂仔细回忆了下:“啊,是这么说过。”   公孙一拍大腿:“那不就得了,会有你们夜阑帮抢不过来的东西?何况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白锦堂好笑道:“先生,你可是公职人员,说明抢这种事,不太合适吧?”   公孙气鼓囊囊得摆了摆手:“救人命这种事,哪能叫抢啊,那叫积德!”   白锦堂收拾完碗筷又坐回公孙床边,摇了摇头道:“西夏这回可是花了大功夫的,动用了西夏一品堂的全部力量,铆足了干劲就等着这一波了,就算是我夜阑帮,也没那么容易积得了这德,何况,要是能打劫,半道上我就动手了,何必等他来京城。”   公孙挑眉:“白大当家这是认怂了?”   “你激我也没用,做不到的事,我不会胡乱给出承诺。”   两人正争论,忽然门外有人恭敬得喊了一声:“大当家,有事禀报。”   白锦堂将公孙的被子压压好,才望向门外:“进来说吧。”   一身着夜阑帮服饰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见到床上的公孙,有些犹豫得望了望白锦堂,白锦堂看出他的犹疑,说道:“公孙先生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是。”那年轻人低头道,“我们的人在城郊追到了与帮众相同打扮的贼人,想来应该就是钟家灭门案以及钦察司惨案的凶徒之一,本想活捉带回,没想到他服毒自尽了。”   白锦堂思踱了下,问道:“尸体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带我去看看。”   “是!”   话落,白锦堂起身就要离开,公孙也下意识要起来,被白锦堂按了回去:“想去可以,让我给抱着去。”   公孙迷糊了一下:“什么?”   白锦堂毫不费力得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公孙策:“同意我这样,就让你去。”   一旁的年轻属下有些害羞得撇过脸去。   这羞耻的姿势让公孙一下子涨红了脸,搁被子里像蚕蛹一样挣扎着要下来,白锦堂轻笑了一声,稳稳得将公孙放了回去:“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知道拗不过这家伙,公孙干脆不说话转个身背対着两人。   隔了一会没了声音,他转过头去,发现人已经走了,门还被关得紧紧的,深怕漏一丝风进来的样子。公孙策叹了一口气,开始掰手指头算展昭何时能回来……   殓房。   年轻下属带着白锦堂来到那具尸首身前,白锦堂仔细观察了下尸体后问道:“知道他服的是哪种毒药吗?”   “查过了,是丧魂散。”   “丧魂散?”白锦堂皱了皱眉,“丧魂散的话就没法细查了,大帮小派豢养的死士基本都常备这玩意。”   他又端详了一会尸体,又仔仔细细看了会年轻下属,突然有些感慨得说道:“这细看,无论是做工,花纹,饰物,都跟你穿的一模一样,完全没有破绽啊。”   下属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点点头道:“确实毫无破绽。”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是赝品,一定会跟正品有区别,否则怎么能叫赝品呢?”   下属答道:“确实很奇怪,可是属下已经查过,所有夜阑帮的弟兄都没有丢过整套的衣饰,就算偶尔有,这两起案子出现过那么多的假冒者,衣服也分不过来啊。”   白锦堂冷笑了下:“如果不是赝品,那就是正品了,去查查江南苏家。”   “苏家?”下属疑惑了一下,“江南苏锦绸庄?”   “没错,我们的衣服都是自他那采购的,苏家是织造业的大拿,织造技艺和服装品质非一般绸庄可以比拟。我没记错的话,苏家几年前换了新任家主苏黎染,年纪轻轻,本事倒挺大,明明是个庶出,却硬是依靠才干本事挤兑走了那些长兄,这些年苏家的生意在他的推动下红火得不行,是个不可小觑的家伙。”   “好,属下这就去调查苏锦绸庄!”   等下属走后,白锦堂又绕着尸体看了好一会:“一模一样啊,啧。”   勘验完尸体后,他走出殓房,望着略显阴霾的天空,懒懒得环臂倚在门框上,脸上浮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缓缓念出三个字:“苏黎染。”   与此同时,远方的苏氏少东家抬起头,望向天空,异色双眸如宝石般妖冶流转,他浅浅一笑,一旁的黑衣鬼蜮嘶了一声道:“您似乎挺高兴的?”   苏黎染勾唇一笑,答道:“马上就要见到仰慕多年的‘情人’了,自然高兴。”   “哦?老鬼倒不知道,原来京城还有您的情人?”鬼蜮身材矮小,不得不抬头仰视苏黎染,但听到‘情人’二字,他还是非常猥琐得笑开一口黄牙。   苏黎染的异色双眸诡异得让人害怕,他笑起来如同魔王临世,不可逼视。   “那是一个极度危险,又令人难以抗拒的‘情人’。”   ……   两日过后,京城疫症以不可控状态大规模爆发,举国震荡。   各处都紧急设立了隔离点,然而人数委实太多,根本不够收纳所有人,导致街上随处可见满身红斑的患者,京城的百姓不了解这病的传播途径,以为身带红斑的人都具有传染性,都避之不及,甚至有的人暴力対待有火蛇斑疮的人,更有人宣扬了钟家的灭门案以及钦察司惨案,说什么身患此病就算不溃烂而死也会被人杀死。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百姓们惶惶不安。   相同时间,西夏使团在李元昊的率领下,也浩浩荡荡得驶入京城。   五日后,一直紧闭城门的皇城大门,终于在迎来西夏使团之时,缓缓开启。   李元昊坐在奢侈的黄金战辇上,被一众人前呼后拥着抬进了京城的城门,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奢华的银色战辇,外部都被白色的薄纱笼罩,看不清里面人的身影,只能隐约感觉里面坐着一个人。   在银色战辇的后面,还跟着几辆硕大的轮车,木质全封闭的滚轮车,几乎比普通百姓的房屋还要大上几倍,均由几十匹壮马拉着前进,据说是要进献给大宋天子的礼物。   李元昊进了城门后,看了看四周萧条的百姓,笑道:“听说京城疫症,没想到这么严重啊,往年咱们进京那可是万人空巷,夹道欢迎,如今居然连人都没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随从的使者咳了一声道:“主上,克制些……”   李元昊可不管使者说些什么,转而回头対着银色的战辇喊道:“我说圣尊,看来,这都不需要你出场了啊,诶,浪费浪费!”   银色战辇里的人只轻蔑一笑,不说一字。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篇终于来啦! 第126章 接风宴邀   西夏进京, 声势浩大。此时的东京疫症当前,早没了初时的繁荣,然而在皇宫内,依旧一片张灯结彩, 努力绘饰着一派祥和之景。   李元昊大模大样得带着西夏众使臣拜见大宋皇帝赵祯, 一套官方流程后, 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 他毫不掩饰得开门见山道:“陛下,臣来的路上,听闻京城在闹疫症, 好多京城的百姓都被传染了,而且还没有药。”   御座上的赵祯望了望四周交头接耳的群臣,缓缓道:“却有此事,此疫症来得突然, 一时间还没有针对的良方。”   李元昊假意皱了皱眉头,有些感慨得说道:“说来也巧,前不久, 西夏的黑水城,也闹过相同的疫症, 因为被感染者浑身长满蛇状的斑疹,故将其命名为‘火蛇斑疮’,想来京城的疫症, 与黑水城的实属同宗。”   “哦?”赵祯顿了顿,“那爱卿可有应对之法?”   “后来我们发现, 这个病症,只要内服再加外敷胡兰草, 就能很快痊愈,否则,会全身长斑溃烂而亡。”李元昊有些忍不住得意道,“我们黑水城当时为了救治此疫症,也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大量囤积了胡兰草,所幸天可怜见,在胡兰草的帮助下,没过多久,疫症就被控制下来了。”   “难怪我大宋境内遍寻不着胡兰草的踪迹,原是全被爱卿置购去了。”赵祯看着李元昊道,“不过黑水城之祸已解,不知爱卿是否有多余的胡兰草,供我大宋解燃眉之急?”   李元昊不客气道:“胡兰草自然还是有的,只不过,臣并未将胡兰草带在身边,陛下若想要的话,得从西夏再运过来。”   “只不过,西夏距离东京有点远,这若是走陆运,怕是起码得半月以上,只怕届时京城百姓苦不堪言呐……”李元昊假意做痛心状,在殿前踱了踱步,忽然道,“不过如果走水运的话,就能大大缩短时间,也能尽快救助京城的百姓于水火。”   赵祯想了想:“走水运?未尝不可,那既然如此,便有劳爱卿……”   “诶,陛下,先别急啊!”李元昊抬手无礼打断道,“既然陛下也觉得水运是个不错的主意,那不如打开西夏和大宋的漕运往来,让洛江与汴水互通,解除关卡,免征水赋。”   赵祯闻言皱了皱眉:“这……”   “西夏王,汴水乃我大宋槽粮之命脉所在,东南六路之粟皆经汴水入京,这等交通要喉若让你们西夏来去自如,岂不是等于让你钳住了咽喉,你这要求有些过分了吧?”一旁的庞太师冷冷说了一句。   周围的大臣们窃窃私语,皆是摇头。   李元昊笑道:“这不过是臣的第一个要求罢了,想要得到胡兰草,还需要满足臣的另外两个要求。”   庞太师皱眉道:“西夏王,你不过撮尔小国,也敢在大宋面前托大?”   李元昊毫不在意道:“我西夏一百九十四万人口,却有三十万精兵,你们大宋有五千多万人口,又有几个老弱残兵敢冲锋陷阵?”   “你!”   “诶,庞太师,你先别激动,既然西夏王都提出来了,不如听听他后面两个要求,做买卖的,也得先清楚价钱才能还价不是?”难得上朝的八贤王打了个圆场,接着对李元昊说道,“西夏王不如先说说后两个要求?”   “到底还是八贤王啊!”李元昊转而打量了下沉静儒雅还带着一丝笑意的八王爷,清了一下嗓子说道,“这第二点要求嘛,听闻大宋对辽国的岁币已经增加到了每年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我西夏不似辽国这般狮子大开口,只要陛下允我每年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即可!”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西夏历来是对大宋俯首称臣的小国,虽在两国边境每年屡有战事挑衅,但自大宋开国以来,西夏从来只有进贡献礼的份,如今居然胆敢问大宋索要岁币,简直狼子野心!   赵祯不动声色得紧了紧身侧的拳头,继而面色沉静慢慢道:“那这第三点要求呢?”   “第三点要求?”李元昊冷笑了一声,“我不想再做这劳什子西夏王了,我西夏要与你宋国,辽国平起平坐,从此以后,我便是西夏的皇帝,兴州即为我西夏的都城,你有你的开封府,我便建我的兴庆府!什么李姓赵姓通通不要,我要恢复祖姓,再创我们大夏党项族的辉煌!”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庞太师听不下去,直接开口大骂起来,“仅凭几株草药,竟然异想天开?”   李元昊笑道:“太师言之差矣,这胡兰草不过是附带之物,你们接受我的条件,那胡兰草便是我西夏于你大宋的馈赠;你们不接受我的条件,那接下去,咱们就只有兵戎相见了,到时候,也不止这三点要求如此简单了。主动认输求和亦或者被我鞭挞着求饶,你觉得哪个比较明智?”   “笑话,我大宋会怕你西夏?”   “想必太师是不记得三川口一役宋军损伤有多惨重了吧?”李元昊笑得很是无赖。   “三川口乃是你诡诈奸险,用了围城打援的损招至我大宋损失万余精兵,实乃小人无赖之举!”   “所谓兵不厌诈,战场上哪有小人大义之分,庞太师身为文臣,只懂得纸上谈兵,不懂随机应变可不行,不过行军打仗这事,庞太师有空可以请教请教你儿子,中州王可勉强还算是个对手哈哈哈哈哈!”   庞太师被李元昊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御座上的赵祯终于出声道:“此事再议吧,西夏王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晚上朕为西夏的使臣们准备了接风宴,务必出席。”   “退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元昊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急,小皇帝想缓缓便缓缓呗,反正京城疫症着急的又不是他李元昊,总有要来求他的时候,见赵祯走了,他便轻蔑得看了众臣一眼,哼了一声,自顾自先走了。   八贤王过去搀扶一直抚着心脏的庞太师,感叹道:“老庞,你这抗压能力不行啊,李元昊那么几句就把你给激成这样?”   庞太师白了八贤王一眼,还被气得直喘:“你听听他都说得什么话?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能不气?李德明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八贤王指了指一旁包拯:“你看包相就比你沉得住气。”   庞太师看了眼包拯,没好气道:“包拯脸本就黑!”   一旁包拯行礼道:“太师说的没错,方才那李元昊的话确实让人怒不可遏。”   八贤王对着庞太师道:“早说要提防西夏了,你非不听,现在儿大不由娘了吧。”   庞太师忍不住啐了一口。   “八王爷,庞太师,包大人,陛下有请。”内庭官对着三人行礼,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早料到一般,互相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   当夜,宫内万千华灯共明,接风宴是按传统宋宴在殿外举行的,所以歌舞酒馔一应俱全,不过大宋这边的官员们,由于上午李元昊的那番话,都显得气压很低,大伙都心不在焉得吃着珍馐佳肴,食不知味。倒是西夏使臣这边,一个个都喝得不亦乐乎,很是享受。   酒过三巡后,李元昊拿着酒杯起身,对着赵祯说道:“陛下,你们大宋的歌舞实在是寡淡,看得让人昏昏欲睡,我近来得了一绝世美人,不如让她来献艺一曲,就当是为大家助助兴了!”   赵祯对什么美人完全没兴趣,但是又不好驳了李元昊的面子,就应允了,台上的舞姬乐手们纷纷躬身退下,紧接着,一群西夏党项族装扮的乐手手持乐器登台,等他们坐定后,又有四人抬着一顶四周都是薄纱,形如宫灯的纱轿入场,将纱轿放在场中后,四人退场,只留那顶纱轿于场中。   清风扬起层层薄纱,纱轿中的身影若隐若现,现场忽然间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停止宴饮,目光集中于场中。   西夏的乐手拨响了手中的第一音。   轿内之人显出真容,所有人为之震撼!   明艳美丽的少女随着音乐起舞,令人惊讶的却并非她的容貌,而是盘踞在她身下,雪白似玉的蟒蛇之身!   这少女竟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修长蜿蜒的白色巨蟒的尾巴!   众人皆惊,但这人身蛇尾的少女却好似有某种魔力,让人只惊不惧,在少女妖冶的舞姿里,忍不住迷陷沉沦,而这少女在乐声里,一步一步游弋出舞台,来到台下随乐舞得越加大胆纵情,那雪蟒般的长尾绵延数丈,却让人有种美艳不可方物的视觉效果!   少女肤白似雪,与纯白色的蛇尾几乎融为一体,在夜中好似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只见她缓缓游向御座,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得盯着她,包括御座上的赵祯,在少女醉人的舞姿中,只觉得世间一切都如梦似幻,不愿醒来!   直到一把剑忽然截断了少女前进的路,众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着殿前那把有些眼熟的宝剑。   剑鸣幽幽。   雪白的少女抬头看着剑的主人:“何人?”   屋顶上的少年慧黠一笑,一袭风尘仆仆的靛蓝便装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展昭。” 第127章 殿前比试   展昭轻灵跃下, 抽了巨阙回剑鞘,继而转身朝赵祯行礼道:“属下护驾来迟,望陛下海涵。”   赵祯和众位大臣这一下被展昭从虚渺中给曳了回来,忍不住都惊出了一身大汗, 但见场中那蛇尾少女面带愠气, 那表情, 仿佛功亏一篑了一般。   这少女其实便是五合教中的龙滟,不但人身蛇尾, 还会施展一种媚术,中术之人会沉沦其中任之摆布,她方才正要得逞上到御座勾了小皇帝的魂, 没想到被展昭突然打断,那柄神兵利器更是让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赵祯轻咳了两声,心道还好展昭赶来了,不然一众臣子和他都要在西夏人面前失仪了, 等他缓了缓心情,抬手道:“起身吧。”   展昭起身,环顾了下四周, 就见李元昊朝龙滟招了招手,龙滟有些不情不愿得游了过去, 蛇尾还拖曳出一道道蜿蜒的弧形。   “陛下,属下已经找到可以完全治愈疫病‘火蛇斑疮’的良方,京城疫症不日即可缓解!”   展昭此言一出,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赵祯都按捺不住起身急切道:“此话当真?是找到胡兰草了吗?”   展昭摇头道:“此良方并非胡兰草。”   “嘁。”一旁拿着酒杯把玩的李元昊不屑道, “我还当展大人有多大本事,搞得这阵势……啧啧, 这不是胡兰草,根本治不了火蛇斑疮,你啊,就别拿你那所谓的良方出来献丑了!”   西夏使者们纷纷附和。   展昭看着李元昊道:“这世间药草千千万,西夏王如何能断定只有胡兰草能救治火蛇斑疮,别的就不行呢?”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病就是我们放……”李元昊顿了下,差点为了逞口舌之快把事情原委给说了出来,还好他及时醒悟过来,话锋一转道,“这病就是我们…那用胡兰草给治好的,别的药我们都试过,不顶用。”   展昭好笑道:“我这个药啊,是胡兰草的祖宗,不但效果比胡兰草要好,还大大缩短了治愈的时间,胡兰草,可比不了!”   “吹吧你就!”李元昊嗤笑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御猫展昭,还是个牛皮大王,这牛皮吹得震天响,可笑可笑!”   “你不信?”   “自是不信。”   展昭点点头:“那好,不知西夏王有没有带胡兰草来?”   李元昊看着展昭,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但是之前他告诉过赵祯胡兰草还在西夏,总不能现在承认胡兰草被他运过来藏好了,于是道:“只带了些许做防身之用,怎么?”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各自用药,看谁的治愈效果和速度更快?”   “什么?”李元昊楞了一下,压根没想到展昭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西夏王不敢比?”   “说什么鬼话,我会怕?”李元昊不满得站起身,指着展昭道,“你说说,怎么个比法?”   “为表公平,我们医治同一名患者,一人一边治其手臂处的斑疮,医治后,两边相互对比,看哪方恢复得好便是谁赢。”   李元昊笑道:“行啊,反正胡兰草外敷可退斑疮,内服可愈炎症,只不过,那你找的那名患者,必须两边手臂同等程度的斑疮才行,不然可不作数。”   “这是自然,医诊前,西夏王可以亲自对比两边手臂的症状,假如有异议,西夏王可以选斑症较少的那一只手做治疗。”   “这倒不必,显得我们西夏人小气了。”李元昊摸了把下巴,又说道,“那你说说,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呢?”   这问题展昭没法私自做主,只好望向御座上的赵祯,赵祯见全场目光都汇集于自己,微一思踱,向展昭问道:“可有把握?”   此话一出,他登时想起了几年前,西夏还是西平王李德明的时候,曾经让展昭在御前一挑四,当时,自己也这般问了展昭。   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又面临的相同的局面,只不过,上次是李德明挑起的,而这次,却是展昭提议的……   是展昭提议的?!   赵祯愣了愣,忽然有点想明白了,不等展昭给出答复,就对着李元昊说道:“如果西夏王赢了,那朕就答应你今日朝上所说的三点要求!”   李元昊一惊,没想到赵祯会赌得如此之大,一时间拿着酒杯居然就愣住了。   座下的庞太师一下子也坐不住了,刚要出声,就被八贤王给拽住按下,庞太师急道:“王爷,你如何不阻止,这事能赌?万一输了怎么办?”   八贤王拍了拍庞太师的肩膀,小声道:“太师莫急,你换个方向想一想,这西夏的三点要求,即便我们现下不答应,以当下我们五十万精兵是否能拦得住西夏进犯之心?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更别提还有辽国在那虎视眈眈,但如今,我们却有了一个让西夏主动放弃这三个要求的契机,难道不是应该希望展护卫赢得漂亮些?”   庞太师坐下,仔细思索了下八贤王的话,默不做声了。   赵祯反问道:“那倘若西夏王输了,又该如何是好?”   李元昊一下子没了声音,此时他身旁一位西夏使者在他耳畔耳语了一番,李元昊听后表情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本的嚣张跋扈。   “既然陛下都如此说了,那为表诚意,如果我们输了,不但收回今日所说的三点要求,还会像以前一样,年年向大宋进贡,并且,我亲自颁布剃发令,带头剃发向尔大宋谢罪!”   “好,一言既出!”   李元昊接道:“驷马难追!”   “那比试就定在明日巳时。”   ……   当晚宴会结束后,李元昊回了住处,刚打开自己的房门,就见鬼蜮那个老匹夫正躺在自己的榻上喝着酒,他关好门皱眉走进去:“火蛇斑疮真如你所说,只有胡兰草可医?”   鬼蜮白了他一眼:“屁话,老夫下得瘟,还能出得了错?”   “那展昭他们这么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像诓我啊?”   鬼蜮打了个响嗝:“他们确实没骗你,他跟白玉堂刚从麟州回来,还端了五合教的老巢,抢了五合教贮藏的胡兰草。”   “什么?”李元昊大吃一惊,“那你们还让我跟他赌?这么说来,他们手上也有胡兰草了?”   鬼蜮坏笑道:“你这家伙,真沉不住气,主上早就料到他们俩去麟州会坏事,所以,备在五合教的胡兰草已经被动了手脚,他们绝对赢不了咱们的。”   “圣尊也知道这事?”   “知道啊,就你不知晓而已,不然戏就演得不像了。”   李元昊无语,隔了半晌他还是好奇道:“那你们对五合教的胡兰草动了什么手脚?”   鬼蜮饮了一口酒,笑道:“下了点毒。放心吧,明日的比试我们赢定了,到时候,就看着赵祯哭唧唧后悔错信了展昭他们吧!”   李元昊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们可别托大,我们带来的跟五合教留的胡兰草正好是一半一半,别已经让展昭和白玉堂把你们的胡兰草换成了有毒的那些,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鬼蜮抹了下嘴,又往枕头上擦了下手:“嘿嘿嘿,开封府里有我们的人,他们用什么招我们都一清二楚,你以为主上跟你一样半吊子?我告诉你,明日你们要医治的人是谁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是谁?”   鬼蜮笑得仿佛马上能大快朵颐般猥琐:“公孙策。”   ……   翌日巳时。   所有人又聚于殿前,事关国运,众人都严阵以待的模样,李元昊左看看,右看看,见宋臣们都那么紧张,顿时觉得有些得意,忍不住催促道:“陛下,巳时已到,快请那位需要医治的患者出来吧,别磨磨唧唧了。”   赵祯闻言看向展昭,展昭领命而去,不一会,真的将公孙先生请来了台前。   此时的公孙先生颈部和四肢都已经遍布火蛇斑疮,显然,病情已经有些严重了。   李元昊一见真的是公孙策,开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可别告诉我,需要医治的患者就是你们所谓的神医公孙策吧?你们宋人,也太丢人了吧?!”   展昭道:“先生为了救治医患才不幸感染上了火蛇斑疮,两边手臂都已然布满了火蛇斑疮,你可以亲自对比一下先生两手的感染程度。再者,先生精通医术,自身药效的发挥程度他自是清楚得很,就算当下红斑不退,我们也可以询问他用药之后哪边的感觉良好,为示公正,我们会将先生的眼睛蒙上,不告诉他我们各自选的是左手还是右手,这样他对药所做的判断,也不会有失偏颇。”   李元昊走到公孙策面前,拉开他的手对比了下,又招来了西夏的大夫:“你瞧瞧,他是不是真的火蛇斑疮?可别让宋人冒充别的并钻了空子。”   那位大夫替公孙策做了检查,之后回复道:“没错,这位先生患的正是火蛇斑疮。”   展昭见李元昊没了声音,便道:“西夏王既然检查完毕,没有异议的话,那我们便开始比试了。”   接着他朝公孙策点了下头,公孙策便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李元昊用手在蒙好眼睛的公孙策面前晃了晃,想了想道:“等一下,我要再给他加一层黑布蒙上。”   展昭道:“好。”   到了这个时候,连一向玩世不恭的八贤王都开始有些紧张:“老包,展昭他们,没问题吧?”   包拯顿了一下:“王爷你也不清楚吗?我还以为你也是策划之一……”   八贤王“嘶”了一口:“怎么着听起来你也不知道他们这事能不能成?”   “我以为王爷你清楚……”   “那敢情好,本王也以为包相清楚……”   “……” 第128章 公孙中毒   等公孙策的眼睛又加了一层黑布, 确保他完完全全看不见不能作弊后,李元昊又仔细端详了下他两边手的红斑程度,两边的差异真的很小,但硬要说一模一样……也谈不上, 看上去右手要比左手稍微严重一些,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斤斤计较,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计较上了。   展昭见他琢磨了半天,问道:“西夏王, 如何,选好哪边了吗?”   李元昊皱了皱眉,指了指稍微好些的左手道:“就这边了。”   展昭点头:“好, 那我们就另一边了,现下就两边一齐给公孙先生手臂敷药即可。”   李元昊朝身后勾了勾手,那西夏的大夫微一鞠躬,便带着已经调制好外敷的胡兰草膏药上去为公孙的左手上药;另一边展昭也安排了人同时为公孙的右手上药。   展昭道:“每隔一个时辰, 我们打开敷药的地方,然后请十位不知情的大夫上来查看红斑退却的程度,再让他们写出是左手恢复得好, 还是右手恢复得好,就以三个时辰为限。”   李元昊低声问身旁的人:“三个时辰, 能发挥药效吗?”   身旁人低声道:“一个时辰红斑会微微变淡,两个时辰红斑便可退却大半了,若想要痊愈需再内服, 否则还会复发。”   李元昊闻言点头对着展昭说道:“好,就等你三个时辰。”   于是所有人开始落座, 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唯独李元昊拿起茶盏吹了吹, 又惬意得饮了一口,哈了一口气说道:“展大人,我看你说那什么有新的良方,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你若真的有新药,这第一个被治好的,不就应该是公孙策嘛,哪还轮得到他来当这个病患给我们试药?”   展昭笑道:“西夏王且等着看结果吧。”   李元昊“哼”了一声,又自顾自喝了口茶,过了过嘴,吐在一旁。   接着众人开始等待漫长的一个时辰,李元昊是最无聊的那个,撑着脑袋打哈欠,侍女给他的点心换了一盆又一盆,他要么嫌太冷要么嫌太热要么嫌口味太清淡,总之就在给众人火急火燎的心上不停浇着油。   一记钟声响起,一个时辰到了。   众人都不自觉调整了下坐姿,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公孙手臂上的红斑。   十位不知情的大夫被请上台观察公孙策的手臂状态,李元昊耐不住也跟着跑过去看,见那些大夫有些交头接耳,他凶道:“讨论什么讨论,该投哪边投哪边,别墨迹!”   那十个人见李元昊凶神恶煞,瞬间都不敢吱声,展昭见状道:“西夏王,请不要干扰大夫们做出选择。”   李元昊不满道:“我只是叫他们快一点别浪费时间。”   展昭没搭理他,之后十位大夫做出了选择,左右手的票数相同,李元昊感叹了一声:“看来一个时辰还是太短,没甚效果啊!”   展昭也不急,回道:“那就等下一个时辰再看了。”   他也不忘问问公孙策的意见,公孙策摇摇头,说两边都无甚感觉。   众人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更揪心了一些,就这样焦灼的心,又熬了一个时辰,十位大夫又来看了一番,这次有七位投了右边,只有三位投了左边,李元昊疑惑得跑过来看,就见左边的手确确实实比右边的要红肿了一些。   他有些不解得问下属:“你不是说两个时辰后会褪去大半红斑,我怎么瞧着反而越发红肿了?”   下属也有些疑惑,想了想轻声答道:“可能是药效发作了,刺激到皮肤了,所以反而红了一些,过一会应该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药没有效果,我们的开始作用导致他皮肤变红了?外观上看就判他们的赢了?”   “大抵是这么个理。”   “那你说说,如果他们用了五合教混着毒药的胡兰草,会有什么效果吗?”   “如果他们用了的话,前期可能没甚效果,两个时辰后敷了毒草的地方会中毒发黑,如果不及时救治,整只手会废掉。”   李元昊看了看场上蒙着眼睛的公孙策,阴险一笑道:“如此甚好!”   展昭见李元昊没提出什么疑义,就继续问了下公孙策:“先生,两个时辰已过,现下有什么感觉吗?”   公孙策抬了抬左手:“这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接着他又抬起了右手:“这边有些肿胀,还有些疼痒。”   展昭点头道:“先生辛苦了,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结束了。”   听完公孙策跟展昭的对话,下面的庞太师激动得拿杯盖的手都开始抖起来了,一旁的八贤王咳了一声,对他说道:“老庞,你一把年纪的人了,镇定些,别给小辈们看了笑话去。”   庞太师看了八贤王一眼,不服道:“王爷倒是自己先别抖腿了再来说别人啊!再说,关乎江山社稷,能不紧张吗?”   八贤王一拍自己大腿:“本王抖腿那是等得太久为了舒缓一下,可不是因为紧张,你说是吧,老包?”   包拯看着台上蒙眼的公孙策和展昭,冷静道:“本府对展护卫和公孙先生,向来是十成十信任的。”   八贤王一脸,你看看人家包相,多冷静!   庞太师又开始无视两人。   转瞬间,三个时辰的期限便到了,台下的人都激动得纷纷站了起来,但是台上的公孙却是满额头大汗,表情有些不对劲,展昭注意到公孙策,忙问道:“先生,你脸色不对,是哪里不舒服吗?”   公孙策抬起一只手,很是痛苦道:“这只手很疼,钻心得疼,像是中毒了。”   李元昊嗤笑了一声,对下属说道:“果然他们用的是五合教打劫来的那批胡兰草,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活该。”   那下属皱着眉望了公孙策一会,有些不确定得问道:“可属下看,那位先生说疼的,明明是左手啊!”   “什么?”李元昊惊得一下起身,揉了揉眼睛往公孙那看去,就见上面已经将公孙策两边手上的药敷包拆了,右手那明显红斑退却了一大半,甚至原本流脓的地方已经开始凝结起来;而左手却是黑青色一大片,甚至开始流脓恶化……   李元昊有些目瞪口呆道:“我们,方才选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他的下属也是着急得开始抹汗:“是……是左手啊。”   李元昊恶狠狠转头道:“那怎么会这样?他的左手分明是中毒后的模样!”   “这……小人也不知道啊!”   “马上通知鬼蜮,让他去我们贮藏胡兰草的地方再看看,是不是已经被掉包了,我昨日就提醒他别大意,他非觉得我多虑,还说什么去看得多了等于暴露真正胡兰草的所在地,是上了宋人的当,如今这情况,由不得他不做解释!”   “是,小人马上派人通知鬼蜮大人!”   此时结果已经非常清楚,甚至不需要请十位大夫上台查看,明眼人都能看出孰胜孰败,台下的人见此情景都先是松了一口气,展昭去为公孙策解下眼睛上的蒙布。   台下的庞太师出声道:“西夏王,这便是你的不是了,说好的比试各自的药,你岂能在自己的药里下毒害人?”   李元昊冷笑道:“我还正想问将我们药掉包的人,是何居心,不惜拿公孙策的一只手做赌注吗?”   八贤王起身道:“西夏王,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你早先不是说大量胡兰草还在西夏没带来,只随身带了些备用,你这随身携带的备用被掉包了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在这无凭无据血口喷人不太好吧?”   “这……”李元昊自知理亏,说不过这群家伙,“罢了罢了,这次比试就算是我输了!你们这些宋人就是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见李元昊跟几位大臣争论个不停,展昭扶住公孙策,对赵祯道:“陛下,属下先带公孙先生下去治伤了!”   赵祯见公孙策那中毒已深的手臂,忙招呼身旁内庭官道:“速带公孙先生和展护卫去御医院,让御医务必治好先生的手臂!”   内庭官应了声“是”,便领着展昭和公孙策离开了,等三人走了一段路后,展昭突然放开公孙策,感叹了一句:“先生,你这戏演得让人捏把汗呐!”   公孙策不耐烦得说道:“我已经尽力了,还好眼睛被蒙起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露出些什么表情来。”   展昭笑道:“先生已经做得很好啦,接下去,就看白大哥和玉堂的了!”   那内庭官被两人的对话给整懵了,就感觉公孙策完全不像一个中了毒的人,明明之前还急得不行好像马上手就要残废了一般,他愣了一会才问道:“两位大人,那咱还去御医院吗?”   公孙策道:“我去,他不用去。没看出我手臂中毒了吗?”   内庭官尴尬了一下:“啊这……”他其实想说您这个模样确实不太像中毒了。   接着公孙策推了把展昭道:“你还愣着干嘛,现在去还能帮得上他俩忙!”   展昭被推着走了两步,回头看公孙策:“那先生你?”   公孙策朝他挥挥手:“我自会照顾自己,这毒我自己下的还能解不了吗?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展昭点点头:“多谢先生!” 第129章 断臂逃生   “鬼蜮大人, 鬼蜮大人,出事啦!”   鬼蜮打开房门,一脚拽开气喘吁吁跑来通报的人,黑着脸道:“再他娘如此叫唤, 信不信老子登时让你出事?!”   被踹倒的人捂着受伤的地方, 疼得一个劲往后退:“鬼蜮大人, 方才……方才我们比试输给宋人了!”   “你说什么?输了?”鬼蜮闻言一脸讶异,“展昭他们难道真的有什么仙药?”   “不, 不是的,虽然看上去他们的药确实有效果,但咱们之所以会输, 是因为咱们的药有毒,那公孙策整条胳膊都发黑流脓了!”通报人揉着被踹的地方,表情还很痛苦。   “……”鬼蜮表情狰狞了一下,“绝无可能, 除非他们换了药,但那藏药的地方只有我知道,别说是刚回来的展昭和白玉堂, 就算是白锦堂发动整个夜阑帮的力量都别想找到,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换了药……”   通报人勉强支撑道:“鬼蜮大人要不要亲自去确认一下那些药是否安妥?如果没被掉包, 那说明宋人已经找到能医治火蛇斑疮的其他药了,咱们的胡兰草也并非唯一了;但如果被掉包了,那才是大麻烦……”   “啰里啰嗦, 当心老鬼我拔了你的舌头!”   通报人不敢再说话,鬼蜮在门口背着手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下定决心般,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不管如何,他还是不相信有人能掉包得了他的胡兰草!   原本他一直不肯去确认,是因为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觉得展昭他们是假意骗李元昊有了新的解药,让李元昊误以为自己的药被盗,然后跑去查看,他们就间接尾随继而出手抢药,所以在知晓展昭说有新药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主意绝不去查看自己的药,可现下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逼着他不得不去查看藏药之所!   他藏药的地方离东京有一段距离,但是这个地方非常安全,在一处崖洞之中,普通人根本上不去,只有轻功高强如他,亦或是圣尊的兽爵、羽凰才有办法抵达,而当初也正是依靠五合教的兽爵跟羽凰大军,才将这些胡兰草囤积于此处的。因此,他除了避讳展昭,白玉堂,白锦堂这些人轻功已达至臻境界的家伙,其他的虾兵蟹将,他鬼蜮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如今的情况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跟踪了,他片刻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那处崖洞。   等他好不容易赶到那处崖洞,发现胡兰草原封不动得还待在原地,根本没有任何被人掉包的痕迹,他有些不信邪得打开一袋,拿出胡兰草嗅了嗅,发现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挺会藏啊。”   听到这一戏谑的调侃声,鬼蜮缓缓起身,背対着来人阴森森笑道:“好啊,白大当家,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你们。”   “您老人家本事如此大,我们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呢?”白锦堂看了看一旁互相扶持着进洞的展昭和白玉堂,笑道,“玉堂,小猫,还不快拜见下前辈。”   鬼蜮道:“别,老鬼我可受不起,我现在就有些好奇,我这胡兰草明明好端端得,为何李元昊给公孙策用的胡兰草会令他中毒?”   白锦堂“啧”了一声说道:“因为他是公孙策呀,你若是换了别人来试药,怕是就没这个效果了。”   “什么意思?”鬼蜮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通般怒道,“公孙策自己给自己下毒?”   “此言差矣,严格来说,不算下毒。”白锦堂笑道,“只是两只手上都涂了一些与胡兰草药性相冲的药而已。这样,无论你们选他的哪条手臂,只要用了胡兰草,都会出现类似中毒流脓的效果,看着就同五合教那些有毒的胡兰草至毒效果一模一样,实际上并无大碍,为了引警惕性那么高的前辈上当,我们也是煞费苦心呢!”   “你们知道五合教里的胡兰草有毒?”   “公孙先生一拿到五合教带回的胡兰草,就发现不対劲了,所以,我们干脆来了个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鬼蜮摇着头笑道:“想不到白大当家居然是这般卑鄙之人,那老鬼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公孙策两条手臂上都涂了药性相冲的药,为何你们医治的那条手臂却反而好转没有一样变黑呢?你们用的难道不是胡兰草吗?”   “没错,我们用的,的确不是胡兰草。”   “呵,绝无可能,这世间除了胡兰草,没有第二种药能使火蛇癍疮退去!”   白锦堂笑道:“这事倒是得从几个月前说起,我们夜阑帮无意间在一处古墓中得到了几粒古莲的莲子,我找人分析过,这莲子并非当世凡品,而是百年前就已经绝迹的品种。不过当时觉得这种早已绝迹的古莲绝难在世间绽放,就将他们赠予了公孙先生当玩物,没想到公孙先生神乎其技,竟然有让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之能,真的让这几株古莲活了过来……”   鬼蜮皱着眉:“那又如何?”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洛颜’的名字,据说这种莲花因为在莲中有仙姿,拥有像洛神一般容颜,因此被命名为‘洛颜’,只不过,这莲花百年以前就绝迹了。”白锦堂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没听过‘洛颜’不碍事,这胡兰草是水生植物你总知晓吧?”   鬼蜮:“……”   “这洛颜真要算起来,其实就是胡兰草的祖宗,一脉同宗的那种。”   “……洛颜就是公孙策复活的古莲?好你个白锦堂,自黑水城之后你就一直在算计老夫!”   白锦堂微笑着点了点头,身后的展昭和白玉堂也是听得咋舌,没想到当初公孙先生日日如宝贝一样対待的种子,居然这么大有来头,还在危急时刻扭转了局面!   “而且洛颜的药性比胡兰草更强,却又不像胡兰草容易跟别的药相冲。”白锦堂假意惋惜道,“所以在你们答应这场比试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已经注定是败局了。”   鬼蜮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们已经有洛颜,还跟着我来做什么?专门跑来嘲笑一下老夫?”   “洛颜虽好,但架不住僧多粥少,不得不觊觎前辈藏起来的这些胡兰草了。”白锦堂落落大方道,“何况,像鬼蜮前辈这样恶贯满盈,唯恐天下不乱的贼人,不应该杀之而后快吗?”   鬼蜮冷笑道:“想杀我?哼,一対一单挑你们可都不是我対手!”   “谁说我们要一対一单挑了?”白锦堂回得特别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感。   鬼蜮倒吸了一口凉气:“三打一传出去你们夜阑帮,陷空岛,开封府的面子往哪搁?亏你白大当家还是龙头之位!”   白锦堂紧了紧手腕上的系带:“面子?这种东西我白锦堂可从来不当一回事。”   鬼蜮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了声不好,这白锦堂身份地位虽然高,但的的确确是个什么都干得出的主,当初他鬼蜮为了羞辱白锦堂甚至让他跪下来求自己给那一村子人解药,他本以为白锦堂会不屑一顾,谁晓得这家伙二话不说就跪了,简直不可理喻!   想了想,他开始示弱起来:“你们联手欺负一个势单力薄的老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锦堂满不在乎:“就欺负了,你待如何?”   展昭対比了下身旁的白玉堂,心想这死要面子的耗子铁定是说不出这话来的,指不定就受挑拨去单挑了,至于他自己,估计会纠结一段时间……白大哥真不愧是白大哥!就某方面来说,简直无懈可击!   “那……那去外边打,此处施展不开!”   “不太好,去了外边我们家这两位乖宝宝容易受你挑拨,被你骗去单挑,还容易被你跑了,不妥不妥。”白锦堂朝前逼近了一步,笑得盛气凌人,“做哥哥的,总得护着两位弟弟的安危。”   “再者,这里你没法用毒,除非你想玉石俱焚。”白锦堂继续笑道,“不过,我早就研究过你,你鬼蜮携带的毒都是瘟疫类的慢性毒药,就算大家都中了毒,我们先杀了你,照样有办法得到或者在病发前研制出解药。所以说,真是要恭喜你给自己找了个得天独厚的天然殡葬场。”   被白锦堂戳破所有退路的鬼蜮气急道:“老夫今日就先拿你一同殉葬了!”   话落,他出手就朝白锦堂的头顶抓去,白锦堂一侧身,电光火石间突然出招一把钳住鬼蜮的咽喉再往地上重重一摔,鬼蜮在即将摔向地面的瞬间,借着白锦堂的力道一下隔开他的手再退到了崖洞口。   白锦堂见状,知道鬼蜮根本无心恋战只想逃跑,急忙大喝道:“玉堂,小猫,守住洞口!”   展昭和白玉堂不敢怠慢,当初鬼蜮随意就虐杀了鬼泣迦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因此在白锦堂和鬼蜮动手的第一刻,他俩就同时抽出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鬼蜮“嘿嘿”笑着朝展昭的方向袭去,展昭屏气凝神告诫自己绝不能让这家伙逃离洞口,否则大家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那鬼蜮作势要攻上来,展昭举剑格挡,没想到鬼蜮压根不躲反而直接用手狠命抓住展昭的巨阙剑身,瞬间鲜血四溢,展昭被鬼蜮的血迷了下眼睛,紧接着鬼蜮用手抓着剑身就往展昭咽喉处划去,一旁的白玉堂见状急忙出刀想要隔开巨阙,鬼蜮却完全不躲开硬生生用手扛下妖刀泣雪的一击,瞬间,鬼蜮的一只手臂飞了出去,趁着两人闪神的须臾,他已经冲到了洞口!   “这家伙要断臂逃生!” 第130章 五合翼族   展昭的脖子硬是被鬼蜮在断臂前划出了一道血痕, 一双眼睛被迷了鲜血完全看不清东西,白玉堂急忙将他揽进怀里,接着将自己的妖刀扔给已经追至洞口的白锦堂:“哥,接着!”   白锦堂接过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挑了鬼蜮落后的那只脚的脚筋, 鬼蜮没站稳瞬间掉下崖洞, 整个人狼狈得不停滚啊滚,这悬崖又高又陡, 鬼蜮不仅断了一臂,还被挑了脚筋,如此直挺挺得摔下去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然而白锦堂依旧谨慎得紧追其后,等追上鬼蜮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摔得人不人,鬼不鬼, 倒在一棵树下不停喘着粗气。   树的四周满是鲜血,一根粗壮的树枝从鬼蜮的胸口戳了出来,使得他整个人动惮不得。   白锦堂见他的胸肺已被树枝刺穿, 知道这家伙活不久了,根本懒得补刀, 正打算离开回去查看展昭的伤势,就听见鬼蜮又发出了“嘿嘿”的诡异笑声:“白大当家,你……你们赢……不了的……那个人的……”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胸腔里不断发出“哈啊,哈啊”的喘息声。   白锦堂回过头:“那个人?你说五合教教主?”   鬼蜮满脸鲜血, 吃力得笑道:“不,不止……是他, 还有……我……们的主上……”   白锦堂收了刀,打量了一下鬼蜮,面色不善道:“你们的主上,究竟是谁?”   鬼蜮浑身开始抽搐起来,还不忘嘲讽白锦堂:“你永远……不会知道……”   白锦堂居高临下看着濒死的鬼蜮。   鬼蜮发出渗人的笑声,整个人在血泊中不停得抽搐,他胸口起伏的程度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他终是停止了呼吸。   白锦堂刚想离开,忽然听到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将刀架在自己肩上,说道:“你们来得太晚了些。”   “属下来迟,还请大当家海涵!”   话落,几个身着夜阑帮行头的人出现在白锦堂身边,白锦堂道:“藏药的崖洞你们几个都上不去,让你们准备的传送工具带了吗?”   “带了。”来人将一大匹布放白锦堂面前,白锦堂微微一笑,扬手抽了布头出来,紧接着便施展轻功往崖洞方向上跃去。   等他带着布头回到崖洞,便将布头系紧在了崖洞内的巨石上,用这布匹让崖洞跟山下连成了一道斜坡,之后他去看了看展昭的伤势,发现展昭颈部的伤势不重,只是皮外伤,但是眼睛还是看不清,这可把他那位平时云淡风轻,冷若冰霜的亲弟弟给急坏了。   “哥,猫儿的眼睛怎么了?”白玉堂连自己的刀都顾不上了,拽住白锦堂急道,“只是沾了那家伙的血而已,怎么会看不清东西了呢?”   白锦堂拍了拍白玉堂,示意他冷静些,接着伸手在展昭面前晃了晃,问道:“小猫,现下什么感觉?”   展昭平静道:“眼睛周围有些刺痛,睁不开眼,勉强睁开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   白锦堂想了想解释道:“这鬼蜮常年与毒物为伍,怕是血液里也被侵蚀了毒性,所以才会让你眼睛出现问题。”   “这样吧,玉堂,你带着小猫先回开封府找公孙帮忙,我留在此处将这些胡兰草运回去。”白锦堂指了指一直连到山下的布匹斜坡,“小猫眼睛看不清,下山不方便,你带着他借助这布匹的坡道下山,下面是夜阑帮的人。”   “好,那我马上带猫儿回去!”话落,他取过两人的刀剑,不顾展昭反对直接背起人就顺着布匹斜坡往崖下飞去,这布匹虽然软滑无比,但是白玉堂轻功也厉害,即便背着展昭也完全不见那布有往下沉的痕迹,反而如履平地一般。   白锦堂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感叹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亲哥!   他回头看了看崖洞内层层叠叠堆了一袋又一袋的胡兰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我得一个人运到何时才结束呀!”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老老实实,一袋接一袋得往斜坡那运着胡兰草,毕竟开封府还有人等着急用。   另一头白玉堂背着展昭下了山,下面果然都是夜阑帮的人,见是白玉堂和展昭,几人纷纷围了上来,白玉堂也不想多做解释,只问他们借了马,就让他们留在这儿帮自己大哥的忙,他自己护着展昭骑上马,直接往开封府方向奔去。   展昭被白玉堂护在身前,听见白玉堂催马催得特别急,知道这耗子是急了,于是宽慰他道:“玉堂,我没事,你不用太紧张。”   “猫儿。”白玉堂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平时那般冷静,“我总是保护不好你……”   展昭噎了一下:“说什么傻话?”   两人一骑正快速飞奔,突然空中闪过几道黑影,展昭看不到,白玉堂却是看到了,他急忙想要勒住马,但那些黑影一下子朝他们撞了过来,这马儿被冲撞得直接打横倒在了地上,白玉堂抱住展昭顺势滚了出去。   但他们滚出去的地方并非平地,而是一处陡坡,眼见两人就要撞到陡坡的巨石上,白玉堂急忙用力推开展昭而让自己狠狠得撞在了巨石上,缓冲的力道太大让他登时被撞得喷了一口血出来,展昭被推开后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四周一下子出现了几道身影,他只感觉有好几个人紧紧扣住了他的身体。   白玉堂被撞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用刀支撑着起身,见展昭被抓一下子又气急攻心吐了口血出来。   此时他才看清那些身影的模样,这群家伙一个个都身着西夏特有的冷锻铁甲,最诡异的是,他们身后居然都长着一对硕大无比的翅膀。   人身鸟翼——五合羽凰。   白玉堂抹了把唇边的鲜血:“五合教的翼族军团?”   那抓住展昭的几人一下子扑腾起翅膀,平地飞起,将展昭拽起到了很高的地方,展昭想要挣扎,拽着他的人开口道:“展大人,我劝你好好待着别动,你现下离地面颇远,万一掉下去只能摔死了。”   展昭还想挣扎,那人又道:“你若摔下去,白玉堂一定会舍命接你,到时候,你们两个一个被摔死,一个被砸死,好不热闹。”   展昭闻言果然放弃了挣扎,问道:“你们要带我去何处?”   “这个嘛,你等一会就知道了。”   白玉堂见展昭被五合教的翼族带走,重新骑上马就要追,落在后面的翼族见状,警告他道:“若不想我们把展昭当场扔下去摔死,就别再跟来。”   白玉堂听罢只得勒住马儿,眼睁睁看着这群家伙带走了展昭,眼见翼族带着展昭越飞越远,他愤恨得一拳砸在旁边树上,隔了一会,那树竟然应声而断。   翼族带着展昭飞了很久,展昭眼睛看不清,无法判别方位,根本不知道自己现下在哪儿,等那些翼族缓缓下降将他放在一处平地后,他听到一个男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清冷冷得说了一句:“原来你就是展昭,趁本尊离教竟一手毁了圣教。”   展昭朝声音的方位看去,但模模糊糊得只看得清一个穿着银白色斗篷之人的大致轮廓:“五合教教主?”   “知道是本尊,还不跪下?”   展昭摇了摇头,虽然看不清这魔教教主的真容,还是忍不住冷笑道:“我凭什么要跪你?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尾岛,坟村,墨茳县……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命案惨案都由你而起,你早就该被千刀万剐,向那些枉死的罹难者谢罪。”   圣尊道:“你的命现在操控在本尊的手上,本尊想让你死就死,想让你生不如死就让你生不如死,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责备本尊?”   “你除了用死生来威胁在下,也没有别的本事了,不过展某人一向不惧生死,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这般威胁我的人吗?”   “你!”圣尊气急,正要抬手打人,手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拉住,来人笑着阻止道:“圣尊,你跟展大人都是我请来的贵客,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了和气。你的五合教,等回去之后,我自会帮你重建。”   展昭皱了皱眉,他看不清来人,但只觉得此人的声音非常耳熟,耳熟到让他怀疑这个人似乎是他认识的人。   圣尊“哼”了一声收回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个硬骨头,你怕是没本事说服他的。”   “不管结论如何,展大人总归是我的贵人,我不会让你伤他分毫的。”这个人的声音,有股从骨子里散发的温柔与狠劲,明明温柔与狠劲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可是丝毫不觉得用在此人身上有相冲的感觉,且正是这不同常人的柔狠,越加验证了展昭心中所想。   怎么会是他?   此时,突然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嘻嘻嘻”得笑了起来,圣尊听见笑声,不解道:“哥哥,你笑什么?”   展昭有些纳闷,这笑声分明是个稚童的,怎么那魔教教主称呼他为‘哥哥’?   “我的傻弟弟呀,我笑你们两个,还没跟敌人打起来呢,就为了个外人互相对峙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那小孩子说完,又发出一阵令人发寒的诡异笑声。   “哥哥说得是,是本尊鲁莽了。既然主上开口答应替本尊重建五合教,那展昭这事本尊可以不插手。”他笑了笑,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没想到那孩童马上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主上将来用不上他了,倒可以考虑将他送与我们,让我们重新为他打造一幅更完美更绚烂的身体!你说对吧,弟弟?”   这话一说完,那小孩子笑得越加疯狂了,但展昭听出来了,这孩童跟那圣尊的声音分明就是从同一个地方传来,或者说,同一具身体!他想起了五凤的话,圣尊有两首,其中一首为男子,另一首则为孩童……原来这世间真的存在双首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换了新的书封啦哈哈哈,友友们觉得好看嘛 第131章 改天换地   “圣尊, 唯独展昭,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将他交予你。”   他说得很淡然,声音也不响, 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压之气。圣尊闻言先是楞了一下, 接着略带可惜得摇了摇头, 慢悠悠经过展昭的身边,斜着眼端详了展昭几眼后, 就离开了。   见圣尊走了,他走到展昭身前,刚想触碰他的眼睛, 展昭就皱着眉往后躲了一下。   “你的眼睛中了毒,本身问题不大,但若放任不管,会有失明的危险。”他边说边温柔得笑了笑, “鬼蜮伤了你,的确该死。”   “鬼蜮不是你的人吗?”   “是我的人又如何?就算白锦堂不杀他,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即便来人已经走到展昭的身前, 展昭依旧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展大人,已经听不出我是谁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淡淡的失落,但还是一样暖絮怡人。   四周安静得不行。   隔了很久, 展昭终是有些不相信得开口问了一句。   “苏黎染,苏公子?”   “正是在下。”他似乎丝毫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依旧柔柔道,“火蛇斑疮这一战, 是你们赢了,白锦堂果真是个好对手。”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他看着展昭道,“开封府里有我的内应,明明听到你们是打算用五合教的胡兰草上场比试的,甚至从未听到你们谈论过任何关于‘洛颜’的事,为何实际比试的时候会换了策略?”   展昭顿了一下,开口说道:“你说的那个开封府的内应,就是钦察司的孙佑宴吧?为了保护公孙先生而被揍得满身是伤的那位。”   “哦?果然瞒不过你们,不过孙大人潜卧在钦察司多年相安无事,为西夏获取大宋各类情报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们又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呢?”   展昭道:“你可知墨茳县的县令李丞嗣李大人吗?”   苏黎染点了点头,又想起展昭现在看不见,便又说道:“略有耳闻。”   “几个月前,他曾用密信上书坟村大量人口失踪的事,但京城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有人刻意拦截了他的密信。地方密信抵达京城的第一道关卡便是钦察司,每一封密信都由钦察司长孙佑宴来抉择是否上呈,我翻查了公文记录,发现这封信是到孙佑宴处断了踪迹。”展昭接着说道,“只要查到这个,就很容易联想到孙佑宴跟西夏、五合教有关,再加上,他原本那般怕死的一个人,突然冲出来掩护公孙先生,为保护先生而受伤,先生肯定会将他带回开封府医治,这苦肉计就是为了能让他留在开封府打探情报。”   苏黎染笑道:“所以,你们就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来骗我?”   展昭毫不示弱得反问道:“他又何尝不是在公孙先生面前演了一出大戏?”   “有趣有趣,一个白锦堂已经绝难对付,再加上你和白玉堂,可真教人头疼。”他忽然离开展昭,回到正殿正前方的座位之上,莞尔道,“不过,现下你不在,他们铁定方寸大乱了。”   “苏公子,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你……为何要背叛自己的国家?”展昭难以理解,过去他一直觉得苏黎染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是值得结交敬重的有志之士,可他如今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张口闭口都在为西夏做事。   “背叛?”苏黎染轻笑出声,“我本就非宋人,我们党项族世代为你们汉人压迫,也是时候该改天换地了。”   “党项族?你是西夏人?”展昭有些讶然,“你和李元昊是什么关系?”   “李元昊?那不过是我在兴州放了二十多年的傀儡罢了。”苏黎染双腿交叠斜倚在座位上,原本温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傲然,“我本姓拓跋,拓跋元昊。”   拓跋?北魏皇室祖姓,西夏党项一族的宗姓?   展昭惊讶到不行,这是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的,一直以来的李元昊原来不过是个假货!而真正的西夏国主竟然是眼前的这个人!   “展昭,我会告诉你如此重要的秘密,你该清楚我有多看重你了吧?”他缓缓道,“我知道现下劝你归降于我还是天方夜谭,不过,等我攻下京城,将你的过去通通抹弃,你便只能依赖于我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展昭面色有些难看,嘴唇微微泛起青色。   “五合教的兽族和龙族都已经被当做贡礼堂而皇之进了京,翼族更是随时能空战袭城,且他们都穿了我西夏特质的冷锻甲,刀枪不入,只要我一声令下,京城岂非手到擒来。”   展昭觉得整个脑袋晕沉沉的,他有些难受得晃了晃脑袋,没想到整个人更加晕了,紧接着喉间气血翻涌,他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喷完后手胡乱得想去抓旁边能支撑自己的东西,却被人一把扶住。   “原来你不但眼睛中了毒,连脖颈处的伤口也被那老鬼的毒血给侵蚀了。”   展昭勉强抬起头,眼睛那依旧一片刺痛,看不清苏黎染的面目,但苏黎染那双妖冶的赤色双眸却如同漆黑月色下林中忽然闪现的妖兽嗜血瞳仁,侵进了他本就模糊不清的世界。   苏黎染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展昭,另一手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忽然一下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霎时间,鲜红的热血顺着他手腕处的伤口流了下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将受伤的手腕伸至展昭面前:“喝吧,我跟那老鬼做了交易,他所有的毒,都能用我的血来解。”   “为什么?”   “像鬼蜮这种不出世的诡才,总需要有制衡的办法,才能让他不起反叛之心。”   展昭虚弱得摇了摇头:“你为何要救我?”   苏黎染傲然笑道:“我一向是个惜才之人,只不过,你对我而言,不仅仅只是想要招揽这般简单……”   他又将手腕靠近了展昭几分,展昭扭过头去。   见展昭不为所动,苏黎染又笑道:“鬼蜮的血又名‘赤僵’,眼部感染会致残,而外伤感染则会慢慢变为一具全身遍布血色经络的僵尸,终日嗜血别无意识,除了我的血可解,别无他法,并且一旦他死了,赤僵的感染速度会越来越快,这也是他最恶毒的断尾求生之计。”   展昭不为所动。   苏黎染见展昭不理他,轻叹了一口气,复又侧头笑道:“展大人如此强硬,那我只好亲自喂你了。”   话落,他捏过展昭的下巴,硬是将手腕处的血送入展昭的口中,展昭皱着眉,他现在全身被毒血侵袭毫无力气反抗,只能任由苏黎染将鲜血送入他口中,等见展昭被喂得差不多了,他才拿开手,展昭忍不住一个劲得咳嗽,他帮展昭顺了顺背,等展昭缓解一些,他忽然伸手用拇指在展昭的唇上将他唇角边多余的鲜血抹开。   瞬间,他的血仿佛为展昭的唇渡了一层新色。苏黎染满意得收回手,看着展昭被他鲜血新染的唇色,有些得意起来。   “你!”   “想彻底治好你的赤僵毒,还需要再饮两日我的血。”苏黎染不紧不慢得将自己手腕处的伤口包扎起来,见展昭生气的模样,忍不住想到,如果那位白少侠见到自己如此欺负他的猫儿,不知会疯到什么地步?这么一想,他竟又觉得好笑起来。   展昭被迫喝了苏黎染的血,虽然很不爽,但体内的毒血竟然真的被压制住了,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连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他想了想,开始调息运功起来。   “是不是觉得身体舒适多了?”苏黎染见展昭开始调息,知道是自己的血发挥作用了,“不过,展大人不必想着找机会逃离此地,外面都是五合教的翼族军队,你就算轻功再快,也比不上他们的双翼。何况五合教与你有仇,虽然我已经警告了圣尊不要动你,但是,一旦你脱离我的保护,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展昭揉了揉眼睛,感觉连视线都清晰了几分,但依然不如以前清楚,看来苏黎染真的没欺骗他,这血怕是还得继续喝。他有些想不通道:“你费尽心机救我,就不担心我将来反戈一击?”   “哦?那我倒是挺期待的。只不过,你们大宋如今的局势,早已是强弩之末,过去建宋的辉煌已经在赵家人一代又一代的挥霍下消弥殆尽,在一众虎视眈眈的邻国包夹下,居然还敢重文轻武,这无异于将自己从一只雄狮变为兔子,送给我们当盘中餐。”   他又笑道:“你瞧瞧,京城看似固若金汤,实际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你们大宋的天子,永远被自己的臣子粉饰着太平,黎民百姓再苦再难,甚至在他的眼皮底下爆发瘟疫,被屠被虐,皇城里依旧载歌载舞,寻欢作乐。”   “像这样的腐朽帝国,今日我西夏不来,明日也会来辽国,会来吐蕃,回鹘……没有军力的支持,永远只能被动挨打,任人鱼肉。” 第132章 立场不同   当晚, 展昭被安排住进了一间上房。没有牢狱之灾,也没有被绑缚手脚,虽然巨阙不在身边,眼睛和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不过他还挺乐观, 该吃吃, 该喝喝,绝不亏待自己, 等他吃完正摸索着想去休憩一下,忽然听到房梁上有细微的声音。   他警觉得往上看去,但是眼睛没好, 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只感觉房梁上好像趴着一个人,而且看情况,似乎这家伙早就在那了, 甚至早于他进屋之前。   毕竟眼睛没恢复,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模糊得瞧见一团雪白, 也不知是落了墙灰还是来人穿了一身白衣。   “你是谁?”   房梁上的人动了动,轻声道:“我们在接风宴上见过面的, 我是龙滟。”   龙滟?五合教的龙滟?   他想起接风宴上那人身蛇尾差点迷惑了众人的姑娘,原来她便是五合教龙族的首领龙滟!难怪看上去一团白,那是她缠绕在梁上的尾巴。不过, 这五合教的人来找他干嘛,难不成反悔了想现在就杀了他?可这姑娘也不见半分杀气啊……而且蛰伏在这看我吃饭喝水看了那么久, 如果想下手早就下手了吧?   “龙滟姑娘,恕在下眼睛中了毒看不清东西, 一时间没认出来姑娘来。”   龙滟沿着房梁,像蛇一般缓缓盘旋而下,雪白的尾巴如同附着在梁柱上的玉石雕像,分外魅惑。   “姑娘找我有事吗?”展昭感觉到龙滟下了房梁,越发靠近自己,只得开口问道。   “我有些好奇。”龙滟对展昭似乎没什么敌意,“主上为什么对你如此有兴趣?”   展昭顿了顿:“这个,我同样也觉得很奇怪……”   龙滟有些费解道:“那日接风宴上,明明所有人都已经为我所惑,可是你一出现,就破了我的媚术,我原以为是你那把剑的威力,可今日见你手上并未拿剑。”   “倒不是我不想拿,是被你们抓来的时候弄丢了。”展昭也没想隐瞒,照实说了,不过他倒也不担心他的巨阙,反正耗子肯定会替他收好的。   “软乎乎的姑娘不好吗?为什么他们会对五大三粗的男人感兴趣呢?”龙滟不理解的看着展昭,“我曾试过用媚术迷惑主上,可是失败了。”   “这个……”这个他真的说不上来,毕竟他怎么都想不到龙滟潜伏在他房间居然是想跟他讨论这些问题。   “圣尊说我这副身子,世上所有人看了都会为之倾倒,因此为我取名龙滟,可我似乎总是失败。”她有些闷闷得看着展昭。   展昭疑惑了一下:“听上去你似乎不是被他强迫改造的?”   龙滟点了点头:“没错,我是自愿的,不过大部分被圣尊改造的,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平民百姓。”   “你为何会自愿?”   “我原本双腿就有残疾,圣尊说可以让我恢复行动能力,还能拥有迷惑世人的本事,我听了自然乐意。”龙滟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天真无邪,一点也不像她在接风宴时明艳撩人的模样。   展昭道:“没想到姑娘还有如此身世,那姑娘就没想过要离开五合教?”   “想过,但是离不开……不止是我,所有被圣尊改造的人都无法离开五合教。一旦离开,我们的身体就会衰败,甚至会腐烂,需要圣尊定期帮我们修复,才能活下来。”   展昭楞了一下:“那鲛族……我是说像鲛粼他们,如果不定期修复身体也会衰败吗?”   龙滟点点头:“鲛粼他们如果得不到圣尊庇护的话,所有的鳞片都会慢慢脱落,身体会渐渐浮肿发胀,最终鱼尾溃烂腥臭。总之,只要我们不想死,就不能背叛圣尊。”   她见展昭呆愣在那,又补充说了一句:“反过来说,一旦背叛,那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展昭此时脑袋里都是五凤说要背叛圣尊时候决绝的身影,原来,五凤他们当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啊……   “如果你想灭了五合教,那就等于将我们所有人一起诛杀了。”龙滟越发贴近展昭,眼神清澈,“可我们这些被改造的人,又何错之有呢?凭什么在遭受了这般境遇之后还要被自己的国人屠杀殆尽?我们就只配拥有这样的命运吗?”   “……”   此时,屋外突然响起了几下敲门声,两人转头朝门的方向看去,就见苏黎染捧了热水和伤药进了屋,抬头看到龙滟也在屋内,他一向沉稳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难看,甚至难得皱起眉头喝道:“滚出去。”   龙滟被呵斥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了一眼展昭后有些不甘心得拖曳着尾巴游走了。   等龙滟走后,苏黎染才恢复原本清雅的模样说道:“你中毒后不但武功不行,方才还差点中了龙滟的媚术。”   展昭眨了眨红肿的双眼,解释道:“你误会龙滟姑娘了,我们只是寻常聊了一下而已,她并没有对我……”   苏黎染将热水放在桌上,取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一边拧干一边说道:“你是觉得媚术就一定要对你搔首弄姿,勾引挑逗是吗?”   展昭一脸难道不是应该这样的表情看着苏黎染。   苏黎染笑着摇了摇头:“龙滟的媚术不是这么肤浅的东西,她能洞察人心,知道用什么办法切中你的软肋。来,把上衣解开,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展昭伸手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现下也犟不过我,还是又想让我像之前那般对你?”   展昭瘪了瘪嘴,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上衣,边解还边问道:“你说龙滟知道我的软肋?我的软肋又是什么?”   苏黎染看了眼乖乖脱衣服的某人,心情大好,决定指导下这只缺心眼的御猫:“你的软肋,就是同情心过甚。”   展昭不解:“这也算是软肋?”   “你对同你真诚相对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你身上的责任感太强,容易给自己强加本不属于自己的束缚。你方才,是不是在可怜龙滟的遭遇,甚至在我凶她的时候,想挺身而出保护她?”   展昭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苏黎染闯进来,他确实对龙滟起了保护欲,甚至开始思考灭五合教到底是对是错。   苏黎染拿着帕子来到展昭身前,轻轻擦拭起他脖子上的血痕:“媚术就是这样,可以慢慢让人对施术者产生不同的感情,无论是哪种感情,最终都会使中术者对施术者唯命是从。”   “可龙滟说,她对你施展过媚术,没有成功?”   苏黎染擦拭的手顿了顿,继而看了眼展昭,摇头笑道:“那是因为,她还没找准我的软肋。伤口痛吗?”   “小事,皮外伤而已。”   等擦完所有血迹,苏黎染又取出已经涂好伤药的绷带,仔仔细细给展昭包扎起了伤口:“皮外伤也是见血伤,还染了那老鬼的毒,我如果不劫了你回来,你怕是得为那老鬼做陪葬。”   想起鬼蜮,展昭叹了一口气:“确实是难缠的对手,事发突然,我也是一下子没回过神。”   上完药后,展昭穿戴好衣服,苏黎染又换了一种药说是敷眼睛的。   展昭眼珠转了转,问道:“真的只有喝你的血才能治好?”   “你似乎对我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苏黎染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在绷带上涂抹另一种药膏。   展昭毫不客气道:“反抗不了只能认命。不过你放心,我一旦好了,一定会想办法溜走的。”   “你倒是真敢说。”他想了想,又说道,“嗯,溜字用的不错,看来我得想办法加固一下此处。”   “所以说,既然喝血能康复,为何还要上药呢?”   苏黎染道:“这些是缓解你的疼痛的药,你眼睛不是很疼吗?”   “但你大可不必做得如此地步啊。”虽然他眼睛一直刺痛状态,但是喝了血之后已经缓解一些,现下这点疼他还是受得了的。   苏黎染涂抹完了药,来到展昭身后,慢慢将涂了药的绷带敷在展昭的眼睛上,接着绑好系紧,展昭只觉得眼睛那一股子清凉,微微睁开眼睛却只看得见一些暗绿色的膏药。   “展大人是非觉得我将你绑起来锁在大牢里抽到体无完肤才对得起我的身份?”说完苏黎染自己都憋不住笑了出来,似乎觉得这个场面非常有趣,“我说了你是我招揽的对象,并非羁押的囚犯。”   “即便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为你所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你我立场不同而已。”   展昭仔细琢磨着这句话,没了声音。   “好了,今夜已晚,展大人早些休息吧。”苏黎染起身准备离开,“五合教的人你都要小心一些,他们没有你想象中那般无辜纯良。”   “还有个问题。”   “什么?”   “五合教的那些人真的都需要定期被圣尊修复,否则就会死吗?”   闻言苏黎染沉寂了下,接着他笑道:“这涉及五合教的机密,站在我的立场,其实不应该透露于你。”   “只不过,我不想对你说谎。硬要我说的话,生死都是命数,毋须太过介怀。” 第133章 登门拜访   傍晚, 开封府里一下闪过一道极快的白影,在所有人不曾察觉的时候,这道白影已经闯进了正在府内养病的钦察司长孙佑宴房内,不等孙佑宴有所反应, 一把明亮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白玉堂一脚重重踩在他的手上, 扬首不善道:“说,五合教的人都在哪里?”   孙佑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得一激灵, 他因为挨打缠了满身的绷带,又因为过多接触尸体也得了火蛇癍疮,满脸都起了疱疹, 整个人狼狈不堪,此时一见白玉堂,吓得哆哆嗦嗦道:“五爷您说什么呢,什么五合教?老夫听不懂啊!”   白玉堂不耐烦道:“别装了, 你是西夏细作的事,早已经被发现了,我现在没有耐心, 你最好马上告诉我五合教的人在何处,否则的话……”   话未说完, 他突然一下将刀刺入孙佑宴的左手手掌,将他连手带刀一并钉死在床榻上!   霎时间,孙佑宴疼得哇哇大叫起来!他知道白玉堂来者不善, 扯着嗓子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来人呐,杀人啦!来救命啊!快来人呐!快救救老夫!”   众人被孙佑宴的叫声吸引, 不一会门口围来了一众人,但见屋内的白玉堂踩在孙佑宴身上, 按着刀柄如魔王临世般睥睨众生,浑身暴戾的气场充斥了整个房间,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进去阻止。   屋外的公孙策也听到孙佑宴的喊声,推开一众人见到这般场景也免不了楞在现场,然后他就看见白玉堂将钉住孙佑宴左手的刀缓缓拔出,紧接着,又狠狠一下刺穿了他的右手手掌。   “还不说?”   “啊啊啊啊,五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公孙先生,救我,快救救我啊!”   看到孙大人一副哭爹喊娘的样子,公孙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大喊道:“白玉堂,你做什么?!”   白玉堂头也不回,压着嗓子略带颤音得说道:“猫儿被五合教的人抓了,此人乃西夏安置在朝中的奸细,一定知道五合教的据点,我……不能让猫儿出事!”   公孙策大吃一惊,难怪白玉堂会如此疯魔,原来展昭竟然被五合教抓去了?!   “五爷,五爷,咱有话好好说……你说的什么教,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这条老命!别……”孙佑宴疼得满头大汗,扭曲着身子不断求饶起来。   “臭小子,给我下来!”与此同时,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白锦堂推开众人也进了屋,见此情景也是一惊,但此时此刻不拦住白玉堂还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这可是开封府啊!   白玉堂不为所动,又狠狠一下抽出了自己的刀,疼得孙佑宴几乎晕过去,白锦堂见状忙道:“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展昭考虑一下吗?在开封府当众行凶,你让展昭今后怎么面对你?”   听到“展昭”二字,白玉堂似乎一下恢复了几分理智,他眼角泛红,望向一旁的白锦堂,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哥,我又没能保护好他……”   白锦堂第一次见过去不可一世的弟弟这般模样,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朝他伸出手:“放心,小猫不会有事的,五合教若想害他,就不会大费周章将他绑走了。”   “听话,下来,我们一同商量对策营救小猫。”   白玉堂点了点头,刚走下榻,就被白锦堂一记手刀狠狠击晕了过去,接着他背起昏迷的白玉堂,对公孙说道:“他身体受创,想是方才与五合教的人搏斗了一番,现下急火攻心很容易出事。”   公孙点头,看了眼床上疼得晕死过去的孙佑宴,对白锦堂说道:“这儿我来善后,你带他先离开。”   “好!”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默契也是大增,他快步背着自家弟弟出门,找了一间房将他放在床上,见白玉堂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吁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他正坐在床边小憩,就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睁开眼,就见公孙带了食盒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关门了,白锦堂看了看在梦中还紧紧皱着眉头的白玉堂,替他擦了擦鬓角的汗,起身来到公孙身旁。   公孙将食盒放在桌上,看了眼里面的人,小声问道:“白五爷怎么样?”   白锦堂摇摇头:“方才有些发热,现下热度退了睡得比较沉,梦里还叫着那小猫的名字。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公孙伸出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不见比试时候的红肿溃烂:“本就是我自己用的药,自然没什么事。”   “那你身上的火蛇斑疮?”   公孙摆摆手,小声道:“这个你放心,只要有药,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好,孙佑宴那老匹夫怎么样了?”   “包大人已经提审过孙佑宴了,孙佑宴也都已经据实交代了。”   “他承认了?”   公孙点了点头:“他已经承认自己是西夏内应的身份了,并且也交代了是西夏人投毒钟家,再故意假扮成夜阑帮的人杀害钟家满门和制造钦察司惨案的缘由,目的就是想要京城瘟疫横行,再让夜阑帮身败名裂,从而失去漕运龙头的地位。”   白锦堂道:“李元昊当时提的第一点要求就是互通河运,免征水赋,果然是为了针对我夜阑帮,一旦夜阑帮失去漕运龙头地位,洛江与汴水一通,东南六路的关卡被他拿捏住,简直就等于送他们成了水上霸主,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公孙沉默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包大人再三审问下,他还是说不知道五合教现下潜伏的地点。”   “那他有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跟西夏联络交换情报的呢?”   “说了,不过他说一直以来都是西夏那边的人来找他,单线联络,他没有资格直接找对接人。”公孙策打开食盒,将食物一一摆在桌上,“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忙了一天了都。”   白锦堂也不客气,坐下拿起个馒头就咬了一口:“他未必在骗我们,很大可能他真的不清楚。”   “那怎么办,展昭还在他们手上。”   白锦堂倒了杯茶,边吃着馒头边喝着茶,隔了一会,说道:“等吧。”   公孙不解:“等?”   白锦堂点点头:“西夏火蛇斑疮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接下去,五合教的五合军团会成为京城最大的威胁,但是在此之前,有人会等不及引我们出去。”   “是谁?”   白锦堂咕噜咕噜喝完一整杯茶,放下杯盏道:“说不定明日他就会出现了。”   见公孙一脸疑惑的表情,他又说道:“胡兰草我已经悉数带回,你看看够不够解京城的疫症?”   公孙闻言点头:“我已经查看过了,这次的胡兰草没有问题,而且量也很充足,我要替京城的百姓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白锦堂给公孙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若不是先生你种出‘洛颜’,这一局我们也没那么轻易破解,夜阑帮也无法洗刷罪名,此役先生当居首功!”   公孙知道白锦堂在恭维自己,但也没什么心情,他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白玉堂,有些不安得说道:“也不知道展昭现下怎么样了,我还头一次见白五爷这个样子。”   “也难怪玉堂如此,我们三人去追鬼蜮的时候,小猫中了鬼蜮的伏击,不但脖颈处被割了一刀,眼睛还被鬼蜮的毒血所伤,我担心若长久得不到治疗,他的眼睛……”   “什么?”公孙策惊讶得起身,“鬼蜮的毒血?那鬼蜮可还活着?”   “他已经摔下悬崖暴毙而亡。”   公孙皱着眉:“这可不妙,我曾听闻鬼蜮最厉害的毒名叫‘赤僵’,就是他的血,一旦有伤口沾染上他的血,会慢慢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假如鬼蜮死了,这种毒就会加速,就好像是他对行凶者的死前诅咒一般。”   “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吗?”   公孙摇了摇头:“据说无药可医,但是我没亲眼见过也没法判断是不是真的无药可医。”   “小猫只是被毒血迷了眼睛,应该不会变成你说得那般吧?”   “如果没有碰到伤口的话应该还好……但你方才不是说他脖颈被割伤了吗?确定没有碰到赤僵毒吗?”   “……”白锦堂扶着脑袋,“头疼,要是小猫真的出事,我家这傻小子怕是真要疯。”   他见公孙一脸担忧的样子,拍了拍他道:“小猫一向吉人天相,你也别想太多了,先回去休息吧,今夜我守在此处照顾玉堂。”   公孙知道在这也帮不上忙,不如让这哥俩多休息休息,后面能不能救出展昭还得靠他们了,想到这,他打定主意今晚也不睡了,要翻遍所有关于鬼蜮赤僵毒的书!于是同白锦堂告别后,他就急匆匆去了书房,一头扎了进去。   翌日一早,在书房里奋斗了一晚的公孙策揉着干涩的眼睛出来透气,就听见门外响起好几个人问候的声音。   “苏公子,你怎么来了?”   “好久不见啊,苏公子!”   ……   苏公子?公孙策好奇得往门口走去,定睛一看,居然是许久未见的苏黎染又来开封府了,他有些讶异得迎过去:“苏公子,你不是回江南去了,怎么又来京城了?”   原本正与众人攀谈的苏黎染一回头,见是公孙来了,便拘礼笑道:“许久未见了,公孙先生,西夏进京,我们苏锦绸庄作为皇室绸缎御用,是需要有负责人在京城候命的,我想着,来都来京城了,自然是过来开封府见见老朋友们了。”   公孙顿了顿,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你刚到京城?可西夏使者已经到了有几日了呀。”   “本家早已经有负责人在京城了,我只是过来当把副手,因此晚来了几日。”苏黎染款款而笑,接着又说道,“我给大家带了些江南的特产,展大人和白五爷可在府内?”   听到“展大人”,公孙心里咯噔了一下,还不等他说话,一旁白锦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原来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苏锦绸庄少东家,久仰久仰!”   苏黎染看了看公孙身旁突然出现的人,但见此人器宇不凡,容貌与那有绝世之姿的锦毛鼠白玉堂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不似白玉堂那般冷冽到一眼就被人看穿,这个人是真正的深不见底,且明明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家伙,可眉宇间却又自成一股天然的霸者之风。不用介绍,他也猜到此人是谁了。   “尊驾便是夜阑帮的白大当家了吧?鄙人苏黎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算是虐了下白五爷吗…… 第134章 五合羽凰   展昭是一大早被敲门声给敲醒的, 他起身扯开眼睛上的绷带,一下竟觉得世界清晰了不少,原本看东西一团一团的,现下总算能看清大体轮廓了, 算是进步了不少, 起码走路不用怕撞着东西了。他朝门口看去, 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还小心翼翼得两手托着一碗什么。   展昭扭了扭胳膊, 屏息凝神了一下,感觉到自己武功已然恢复了四五成的样子,正在感慨身上的变化, 那小厮就捧着碗来到他面前,特别恭敬得说道:“大人,主上出去了,方才让小人将这碗解药端来, 还说让大人尽快喝了,说是时间一久,药效会失灵。”   展昭看了一眼小厮手中的碗, 里面是一碗血,不出意外, 应该是苏黎染的。   “你们主上这么早上哪去了呢?”   那小厮好像料到展昭会这么问,毫不犹豫得回道:“主上说了,要等大人喝了解药才能说。”   这苏黎染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好像不管想干什么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展昭无奈接过碗,发现还是温热的, 想来是苏黎染刚离开不久,解药还带着体温, 干脆不说话一饮而尽了,等他喝完,那小厮还递了一杯水和帕子过来让他顺嘴。   “现在可以说了吧?”展昭不客气得拿水过了过嘴,擦了擦后问道。   “主上说,他去开封府接两位朋友了。”   “朋友?”   “是啊,主上还说,这两位朋友大人也都认识,为了让这两位朋友安心,还取了大人身上的一样东西带去。”   展昭愣了愣,急忙摸了摸身上,果不其然少了一样东西,正是白玉堂改造后赠予他的阑影镖。原来昨晚让他脱衣服打的是这主意,不过他说要接开封府的朋友来,难不成是要将玉堂和公孙先生带来?那带来的目的又是什么?说不上缘由,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另一边,开封府内,白锦堂正打量突然登门造访的苏黎染,见他年纪轻轻却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沉稳内敛,明明一直在笑,对人也温文有礼,毫无亲疏之分,可感觉就似水中月般可望不可及,入世又若超然于世。而一双赤红双眸又仿佛藏了诸多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揭开。   “苏老板年少有为,苏锦绸庄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和地位,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在下不过是乘前人之凉,不敢自负,像白大当家如此以一己之力成万帮之首才真正令人钦佩,苏某望尘莫及。”   “苏老板太谦虚了,啊,对了,我们夜阑帮也跟苏老板的绸庄每年有些生意往来,苏家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这不论是原材料,针织技艺,刺绣工艺那真是一等一的,难怪会受到皇室的青睐。”   “白大当家客气了,今日能结识白大当家委实是苏某人的福气,今后只要是夜阑帮的订单,在下一定亲自照拂……”   “怎敢劳烦苏老板呀,不过要是能都给个折扣的话……”   “这个自然好说!”   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得互相抬高起来,站在一旁的公孙策看看白锦堂,又看看苏黎染,心说这两人干啥呢?商业互吹吗?这个点合适吗?合适吗?!   隔了一会,苏黎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从兜里拿出一个用帕子包好的物什,交给白锦堂道:“我在来京城的路上捡到的,看着像是贵帮的物件。”   白锦堂边拆边道:“哦?苏老板怎知是夜阑帮的物件?”   苏黎染微笑道:“毕竟帮贵帮做过那么多衣服,对贵帮的帮徽还是有些眼熟的。”   “原是如此。”白锦堂拆开帕子,就见里面是一枚阑影镖,但跟帮里的那些阑影镖又有些不同,好像变得朴实无华了些?他翻了翻镖,发现背面竟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这是我为猫儿做的阑影镖,他一直贴身携带的!”来人一把夺过白锦堂手中的镖,接着看向苏黎染,“你在哪里发现的?”   苏黎染看向来人,只见他满脸煞白,在见到阑影镖上的血迹后,全然没了往日的冷静,于是回复道:“白五爷,这是在京郊发现的,离京城有一段距离。”   白玉堂打开了阑影镖的机关,但见里面没有留下任何的字迹,他心绪越加不安起来:“苏公子,你可记得方位,可否现在就带我过去?”   “好……”他顿了一下,佯装不解得问道,“你方才说这是展大人贴身物件,那展大人他?”   白锦堂急忙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路上再说吧,玉堂,你去将小猫与你的兵器都带上,我陪你一同前往。”   白玉堂转身便去取刀剑,白锦堂作势离开,在经过公孙的时候,小声说道:“八位堰主已赶来京城,你莫要入宫,切记。”   公孙点了下头,见白锦堂要走,脱口而出道:“万事小心。”   白锦堂回头,温柔得弯起眼睛:“等我回来。”   三人就这样快马加鞭离了开封府,出了京城,也不知疾行了多久,在穿越一片暗绿色竹林的时候,三人的马儿突然开始恐慌起来,并且不论怎么催都不愿意往前走,一个劲得在原地转圈,白锦堂望了望天空,说道:“小心,林中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白玉堂的身后掠起,白玉堂俯身抽刀,躲开了来人的攻击,接着翻身跃上一旁的竹子,借着竹子的韧性一下急转反削一刀。   一巨大的黑色羽翼被他削落在地上!   断了翅的翼族痛苦得掉落在地上,身旁满是沾染了鲜血的黑色羽毛,白玉堂刚要上前,又一下来了两个翼族,两人拿了一条长锁链,一左一右朝白玉堂飞去,白玉堂被铁索逼得后退,马儿更是被铁链勾倒卧地不起,他见状急忙转身快步跃上了正前方的竹子,登至竹顶后借着竹尖受不住力往下骤降,瞬间竟来到了铁链的正后方,而后他以刀缠住铁链再狠狠一下将刀钉入地下,那两翼族想要拔起铁链,奈何力气不够大,反而让白玉堂顺着铁链一脚踩上了那翼族的后背,登时又被他一刀划拉开了身后的翅膀……   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漂亮,精彩,毫无破绽,仿佛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千万遍般绝伦精妙。   白锦堂见此情景,对白玉堂喊道:“玉堂,这儿交给你,我带苏老板先去安全的地方。”   接着,他带着苏黎染头也不回得就离开了。   白玉堂一连处理了三个翼族后,就听到了身后响亮的挥翅声,他回头,就见一个长了四翼的男性翼族轻扬着羽翼,很是傲慢得看着自己:“小子,没想到你本事还行。”   白玉堂砍断了身下第三个翼族的翅膀,接着将铁链缓缓缠在自己手上,昂首冷冷问道:“展昭在哪里?”   这四翼的便是羽凰,五合教中翼族的首领,不但拥有独一无二的四翼,更能用笛声指挥所有的翼族进攻,羽凰一向心高气傲,认为五合教之中,除了圣尊,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接到来杀白玉堂的任务,他原本是不上心的,上次的突袭让他以为展白二人不过尔尔,不足为惧,就随便先派了三个翼族来绞杀白玉堂,但他没想到白玉堂经过上次一战后,已经掌握了翼族的行动模式,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出手能拿下主动权,所以当看到白玉堂干净利落得斩杀了三个同族后,他被完完全全得激怒了。   他原本看不上的家伙,竟然在一瞬间让他的计划幻灭了!他不允许这样的失败!   “去黄泉找他吧!”话落,他抽出腰间的笛子,开始召唤起附近潜伏的翼族。   与此同时,白锦堂已经带着苏黎染穿越了竹林,苏黎染回头,就见乌压压一片的灰黑色翼族顺着笛声纷纷飞向了竹林深处,那模样,仿佛末日下迎来的猎杀,血腥味在竹林的微风中逃逸开来,竹海漾起的波涛仿佛在洗礼着鲜血。   他见白锦堂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大当家,五爷一个人不要紧吗?”   白锦堂不回话,只是驾着马不停得跑着,苏黎染只能拽紧缰绳跟着跑,两人跑出很远后,白锦堂突然勒住了身下的马,苏黎染见状,也急忙拉停自己的马儿。   白锦堂拽着马来到苏黎染身旁,笑着问道:“苏老板,方才没被吓到吧?”   苏黎染摇了摇头,他没注意到因为一直牢牢拽着缰绳,左手手腕的伤口已经都裂开,鲜血将绷带染红了。   “苏老板,你的手腕怎么受伤了?”   苏黎染这才看见自己左手的伤口开裂,他甩了甩手,明明是抱怨的语气可神情却有些难以掩饰的宠溺:“这两日喂猫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不碍事。”   “哦?苏老板上京途中居然还养了猫吗?”   “是啊,因为太喜欢了,忍不住就抢了回来。”   “别人的猫?这可不太好啊。”   苏黎染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了下,他朝身后看了看,说道:“白大当家不担心下令弟的安危吗?”   “你说玉堂?”白锦堂摇了摇头,有些骄傲得说道,“我这个弟弟,虽然有时候很讨打,可是他不会在相同的事情上吃同样的亏,这些鸟人上次趁他不备搞了偷袭,还掳走展小猫,我这弟弟怕是铆足了劲要灭了这群鸟人呢,你我啊,都插不了手,在那反而碍事。”   “展大人被他们掳走了?”   白锦堂“啧啧”两声,看着苏黎染略带感叹得说道:“苏老板,准确来说,是被你掳走了才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五爷可真帅啊 第135章 五合兽爵   一阵冷风拂过两人的衣袂, 苏黎染轻轻拍了拍身下有些焦躁的马儿,那马原地踏了几下碎步,又低头打了个响鼻,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白大当家这是何意?”   白锦堂不客气道:“苏老板做事一向谨慎, 追求完美, 但有时候吧, 就耽误在这个太过完美上。”   苏黎染微不可见得紧了紧缰绳:“哦?那可要请白大当家指教一二了。”   白锦堂道:“指教不敢当,毕竟苏老板在我大宋境内潜伏了二十多年, 一边收集我大宋的情报,一边要兼顾西夏的政务国事,甚至在百忙之中还抽空缔造了一个商业巨贾, 这等魄力和担当,连我都忍不住想要为苏老板鼓掌叫好了。”   “……”苏黎染静静看着白锦堂,并未答话。   白锦堂见苏黎染不说话,又接着说道:“是不是有些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苏黎染轻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你何时开始查我的?”   “说来惭愧, 想到查你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你安排人冒充我夜阑帮的弟兄行凶,我们虽未抓到活口,但发现这些冒牌货的衣饰与我夜阑帮的分毫不差, 并非是以假乱真。如此完美的冒牌货反而倒是让我起了疑心,因为你们苏氏的工法技艺与其他绸庄的都大相径庭, 这些冒牌货穿的正是你们苏家的产出,这么多的冒牌货,要么偷了你苏家的库存, 要么就是你有意为之了。”   苏黎染闻言怔了一下,接着苦笑起来:“没想到是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难怪白大当家说我耽误在太过上。”   “这一查就发现,你父亲与已故的西夏国主李德明颇有渊源, 年轻时曾结为异姓弟兄,而李德明的正妻卫慕氏正巧有一双与你一模一样的赤色双眸,虽然苏家解释说因为你的母亲是胡人,所以拥有赤色双眸,可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你所谓的胡人母亲。”   苏黎染笑道:“这也无法说明什么吧?”   “卫慕氏为李德明诞下太子李元昊,传闻李元昊少年老成,文有韬略,武有谋勇,是位不世之材,但一直在李德明身边的那位李元昊却资质平平,为人嚣张,言谈粗鲁,简而言之,是个头脑单纯又狐假虎威的草包。”白锦堂顿了顿,看向苏黎染,“不觉得很奇怪吗?”   “传闻罢了,自不必尽信。”   白锦堂笑道:“是啊,但是联想到苏老板身上,那就又不同了,苏老板与那传闻可是毫无二致!巧就巧在,还拥有一双与卫慕氏一模一样的赤眸,若说那草包是李元昊,倒不如相信苏老板才是真正的西夏太子。”   “再加上,李德明在晚年忽然性情大变,在西夏国内大举推行宋制,更在两国边境不断挑衅引起争端,与他过去睦宋的政策大相径庭,想必是受了某人的影响吧?”白锦堂看着苏黎染,“某人在我大宋境内蛰伏了那么多年,不正是一直在寻找时机为帝图皇、成就霸业吗?”   “大当家觉得这一切背后的主谋都是我苏某人?”   白锦堂“啧”了一声,好笑道:“难不成会是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甘做井底之蛙的二愣子?”   此时,四周忽然走出好些暗卫,缓缓将两人围了起来。   苏黎染点了下头,似乎也懒得再装下去了,直接说道:“大当家猜的没错,我被父王寄养在江南苏家多年,为的就是学习了解再征服你们大宋,借用你们宋人一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品堂,五合教,鬼蜮和迦叶都不过是我祭出的棋子,如今也是时候该收网了,毕竟,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   他这话一说完,不远处传来像马蹄一般的响声,只是听上去不疾不徐,颇有厚重感。   众人纷纷朝那声源望去,只见一上半身未着衣服的壮硕男子慢慢走了出来,而他的下半身,竟然是一匹健壮的马身,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雄壮可怖,明明只有一人,却有千军万马之势,如临魔沼之感!   “主上,你要我解决的,便是此人吗?”   这马身男子声如洪钟,凶神恶煞得盯着白锦堂,仿佛看着已经被捏碎的猎物一般。   苏黎染笑道:“白大当家,可有兴趣与五合教的兽爵练练手?”   白锦堂挑了下眉:“我可不喜欢跟怪物打。”   “这可由不得大当家来挑选了,不过,看在我与大当家如此结缘的份上,再附送这几个手下一起陪大当家玩玩吧。”话落,他开始掉转马头,“我还有些事,就不陪着大当家了,先行一步。”   白锦堂哼笑一声:“故意将我和玉堂引出来,是怕我们坏了你京城的好事?”   苏黎染回首道:“不,是怕等下京城太热闹忽略了你们,单独为你们先送上一份大餐,免得将来我的爱猫还对你们留有生还的念想,那我这个主人可是会非常非常为难的。”   说完,他催马离开了。   白锦堂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个马身的怪物,剩下的六个西夏暗卫都是绝世高手,这苏黎染还真是看得起他,他揉了揉后颈,真是一场硬仗啊!烦!   与此同时,竹林深处忽然一阵响动,瞬间,四翼的羽凰冲天而起,只见白玉堂踩在羽凰的背上,用铁链锁住了他的脖子,狠狠一拽,强迫他带着自己飞了起来:“好好飞,带我去见展昭,否则我折了你的翅膀!”   “你!”羽凰气急,可又没有办法,虽然他们身上穿了冷锻甲可以刀枪不入,但翅膀上没有啊,这白玉堂就是看准了这点,刀刀往他们翅膀上伺候,不记得被他斩落了多少翼族,只记得这家伙在漫天落羽中朝他袭来,他闪躲不及竟落得这般下场!   翼族们见羽凰被钳制也是不敢上前,只能跟在两人身后飞行,而羽凰不得不带着白玉堂飞去他们囚禁展昭的地方,远远看去,就好像白玉堂率领着一帮翼族去抢人了。   此时展昭正在屋内调息运功,忽然龙滟就推门闯了进来,展昭视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就感觉龙滟很是焦急的样子,便问道:“龙滟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龙滟有些害怕得说道:“有个坏人闯进来了,我……我很怕!”   展昭皱眉:“什么坏人?”   “我……我不知道,只看见他不停得在杀人,好多好多的血,我不想死。”她扑进展昭的怀里,展昭被吓了一跳,急忙离开座位,龙滟哭泣道,“大人会保护我吗?”   展昭刚想回答“是”,忽然想起苏黎染告诫过他的话,开始慢慢冷静下来,接着看向龙滟的眼睛,缓缓答道:“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要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龙滟流着眼泪,蜷缩着尾巴说道:“我只看见他穿了白衣服,大人你的眼睛还没恢复吗,若那坏人冲进来可如何是好?”   展昭想了想道:“嗯,还看不清东西,不过姑娘放心,虽然我的武功还没恢复,但是如果那人敢伤你我一定拼死护你周全。”   龙滟递过一把银色的匕首给展昭:“大人,请一定,杀了他。”   杀了他。   话音刚落,展昭在龙滟的眼睛里看到一抹奇异的银色,就好像受了蛊惑般,喃喃重复了一遍她说过的话。   杀了他。   龙滟破涕为笑,蛇尾开始忍不住想缠上去,没想到展昭却突然用匕首架住她的脖子笑道:“我原本还不太相信苏黎染说的话,现在算是见识到了,龙滟姑娘果然还在不遗余力得对我施展媚术呀。”   龙滟大惊:“你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展昭笑得带几分狡黠,“我可是展昭!”   “猫儿!”   展昭回头,只见门口一片雪白,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远远看着他的模样,恍如隔世。   “玉堂?”   他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莫非这也是媚术?龙滟的媚术能一下精进到如此地步?可下一刻,他就被眼前的人紧紧拥进了怀里,“太好了,猫儿你没事!”   展昭楞在白玉堂的怀里,一动不敢动:“真的是你吗?玉堂?”   白玉堂心疼得看向展昭的眼睛:“猫儿你的眼睛怎么样?还疼吗……”   展昭吁了一口气,心说原来真的是玉堂来了:“我服了解药,现下已经好了七八分了,不用担心。”   “好,我带你离开!”   白玉堂将巨阙交给展昭,正要带着他走,一旁的龙滟突然出声道:“你不能带他走,他中了鬼蜮的赤僵,明天没有解药,还是会死的。”   “你说什么?”   龙滟游弋到两人身前:“我有办法救他,只要,你肯听我的话……”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银色,展昭忙对白玉堂说道:“玉堂,小心别中了她的媚术,我已经服了两日的解药,不会有事的,快走吧!”   “你也不想他死吧?”龙滟慢悠悠得说道,“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他的武功,看是不是比起以前差了好多?”   白玉堂闻言按住展昭的手,微一搭脉,皱眉道:“猫儿你又打算瞒着我?!” 第136章 京都劫难   屋外突然开始下起雨来, 先是不紧不慢得落下几滴,紧接着开始噼里啪啦下起瓢泼大雨,雨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展昭抽回手:“是中了赤僵,但是我已经服了两日的解药了, 真的没事。”   “解药是什么?”   展昭回避了下白玉堂的眼神:“解药等回去以后再说。”   一旁的龙滟过来, 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他不会告诉你的。”   “你说, 怎么样才能救他?”展昭功力大减,这个完全骗不了人, 但是展昭似乎不愿提及此事,白玉堂能感觉到,他一定有所隐瞒。   龙滟看了看白玉堂, 忽然伸手指了指他心口的部位:“需要他心上人心头的一碗热血。”   展昭闻言一惊,心头一碗血这摆明了是要人命啊,当真还是小看了这女子,于是忙解释道:“玉堂, 你别听她瞎说,你的血解不了我的毒!”   “为何解不了?”龙滟上前,妖异的瞳孔变成了宛如蛇目一般的银色竖线, “难道他并非你的心上人?还是说,你心疼他, 舍不得了?”   展昭拉过白玉堂,见白玉堂神志竟然有些涣散,只能强迫他看着自己道:“玉堂, 你不要听她的,我身上的毒, 只有苏黎染的血能解,苏黎染才是真正的西夏国主李元昊, 是鬼蜮的主人,因此他的血能解鬼蜮所有的毒!”   龙滟的声音充满诡惑:“他在骗你,他不想你为了他牺牲,可你不救他,他就会死。”   “你!”展昭一时间体验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龙滟还想继续说,展昭已经忍不住朝她出手了,谁知却被白玉堂隔开了他的进攻。   “玉堂,你信她?”展昭气急,一下拔出了巨阙。   剑出鞘的声音铿锵悦耳——   恍惚间,白玉堂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一下拽了回来,隔了一会,他垂下眼眸,轻声问了句:“猫儿,你老实告诉我,假若解药真的是我心口热血,你会告诉我吗?”   展昭无奈道:“这是两码事!”   “你果然不会告诉我。”白玉堂抬起头,只见他的眼神渐渐清明,“不过,无论是心口血也好,我的命也罢,如果是为了你,都没什么好犹豫的。”   展昭有些楞住,就见白玉堂背对着龙滟,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开始缓缓抽出刀来,朝自己心口方向狠狠刺下。   一瞬间,鲜血绽开。   龙滟雪白的身躯染上了鲜艳的火红,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得看着自己胸口的那把妖刀:“你……何时醒来?”   白玉堂转身毫不怜惜得从她身上抽出刀:“虽然你骗了我,不过还是让我知道了真正的解药是什么,如果不是你,这猫儿怕是也不打算告诉我。”   展昭看着血泊中的龙滟:“耗子你没中她的媚术吗?”   白玉堂道:“方才你跟我都中了,差点就要争锋相对起来,好在我被你的巨阙剑鸣拉了回来,干脆将计就计除了她。”   展昭怔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原来也一样中了媚术,不然怎会轻易拔刀?   这个龙滟真是防不胜防,一松懈就会被她得逞。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苏黎染用阑影镖做饵,引我和我哥出来,之后途径一片竹林遇见了想要杀了我们的翼族。”白玉堂将门口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的羽凰拽了进来,“我就骑着这货来找你了。”   这羽凰被锁链扣住了咽喉还被白玉堂揍得鼻青脸肿,说话都囫囵起来:“卑鄙!无耻!小人!竟然敢如此对我羽凰大人!主上和圣尊一定会杀了你们!”   白玉堂瞟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羽凰被吓到禁声,憋了一会后顶着一张肿脸哼哼道:“我偏不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展昭:“……这家伙就是翼族首领羽凰?”   白玉堂点了点头:“大抵是五合教里最贪慕虚荣又最贪生怕死的一个了。”   展昭顿了顿:“你这概括能力绝了!”   “我们快去找我哥会和吧,他单独带着苏黎染跑了,我担心苏黎染会对他下手。”   “好,我们现下就出发去找白大哥!”   话落,两人一起回头看着羽凰,羽凰一脸无语得看着他俩:“看什么看,我警告你们别瞎想啊!本大人可驮不动你们两个人!”   ……   “啊啊啊——白玉堂你这个小畜生,居然敢如此对我?!!你当本大人是风筝吗?你这个小王八蛋等下我一定要生扒了你看你下次还敢如此对本大人!哎哟,你慢一点祖宗诶!前面有树,有树啊!疼疼疼疼疼……”   白玉堂带着展昭骑着马,还用铁链拽着羽凰跟在后面飞,逐渊雪带着展白二人在雨中穿梭速度极快,隐隐约约只听得到羽凰断断续续的骂爹声!   “猫儿,你先前为何不愿意让我知道苏黎染的血能解你的毒?”白玉堂护着展昭在身前骑着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展昭假装没听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苏黎染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大概是想招揽我。”展昭想了想,觉得还是这么回复比较妥当,“发现我中毒后,就给了我解药,但是解药需要连服三日,我现下只服了两日。”   “真的?”   展昭点点头,确实没有说谎。   两人在羽凰聒噪的指引下,终于赶到了白锦堂的所在,就见白锦堂一个人淋着大雨坐在一块巨石上喘着粗气,一幅累得不行的模样。   展昭和白玉堂下马,来到白锦堂身前:“哥,你怎么样?”   白锦堂抬头,看见展昭也在,吐了一口气有些吃力得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救出小猫。”   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就听见一旁的羽凰吃惊得大喊:“我的天!你大哥是什么神仙构造,一个人单拆了五合教第一神力的兽爵,还绞杀了一,二,三四五……我去,六个西夏的绝顶高手……简直不是人啊!”   然后他开始坐在一旁瑟瑟发抖得看着白锦堂:“还好方才对上大哥的不是我,捡回一条命了。”   白锦堂看着眼前的四翼鸟人眯了眯眼:“你是?”   “在下五合教羽凰……啊呸,五合教算个屁,小弟将来愿为大哥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唯大哥首是瞻!”   白锦堂一脸无语得看向白玉堂和展昭,心说这哪儿找来的墙头草?倒得如此癫狂?   羽凰还在兴致勃勃得介绍自己:“小弟不才,但是小弟的笛音可以控制所有五合教的翼族,愿为大哥效犬马之劳!”   展昭也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你方才对我俩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明明骂了一路来着。”   羽凰扑腾了下湿淋淋的羽毛,尬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白锦堂起身,按了按自己的脖颈,说道:“行了,我也休息够了,马上回去吧,京城还有一场硬仗等着我们。”   “哥,苏黎染去哪了?”   “那家伙把我丢在这就自己跑了,想必是冲着京城去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说道:“一定要抓他活口。”   白锦堂不明所以道:“为何?”   “猫儿中了鬼蜮的赤僵毒,唯有苏黎染的血能解毒,但是必须要服三日,现下已经服了两日,还差一日。”   “赤僵?”他想起公孙提及的无药可医的鬼蜮奇毒,“解药竟然是苏黎染的血?”   “没错啊,大哥,这是我们主上……啊,不对,是我的前任主上跟鬼蜮做的交易,那老鬼所有的毒,都能用我前任主上的血来解,啊,包括这个赤僵!”羽凰很狗腿得在白锦堂身侧解释起来,“我还看到前任主上曾经亲自割了手腕放血喂……”   白锦堂不等他说完一脚就踢了过去,羽凰一个没站稳就跌下了巨石,然后他推着白玉堂和展昭就往前走:“啰里啰嗦的吵死了,赶紧回京城了,不然可要出大事!”   羽凰悻悻得跟在三人身后,始终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啥?为啥刚才还好好的大哥在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一副你敢再多说一个字马上就让你死在这的表情……   他抖了抖翅膀,又抖了抖翅膀,还是没想明白。   ……   此刻,京城的雨下得越来越大。   苏黎染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走在空空荡荡的朱雀大道上,他的身后,跟着穿了银衣斗篷的五合教圣尊以及一众一品堂的高手。   “这场雨还下得挺及时。”   “哦?”圣尊抬头看了眼昏暗无比的天色,不解道,“怎么个及时法?”   “马上就要逼宫了,等血洗皇宫之后,正好借着大雨清洗一番,岂不是挺及时?”   圣尊冷笑道:“血流成河怕是这场雨也清洗不完呐。”   “赵家的大军已经被引至好水川与我军交战,如今皇城只剩下庞统的精锐铁骑护城,五合军团的人虽然不如庞统的精锐铁骑人多,但是在实力上却是可以碾压对方的。”苏黎染笑道,“酝酿了这么久的大礼,终于可以为大宋开启了。”   与此同时,由西夏使团进贡的那些巨型滚轮车,在皇宫内院不断得发出摄人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即将咆哮而出一般…… 第137章 西夏奇袭   东京, 汴梁城。   御座上的赵祯扶着龙首,面色平静如常,手心却已微微沁出了汗珠,他抬头看着殿外越来越大的雨, 感叹道:“好久没见过如此大的雨了。”   皇座下所有的臣子们纷纷顺着他的话朝殿外看去。隔了一会, 八贤王微眯着眼抑扬顿挫得念了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接着他凑到包拯身旁, 小声问道:“老包,都堵死了吗?”   包拯微点了下头, 复又回道:“这个时辰应是已经在灌水了。”   八贤王闻言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喉咙低声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他的话刚说完,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大笑声, 众人皆朝此人看去,就见李元昊一脸得意得走进殿内,毫不客气得对赵祯说道:“陛下,我西夏还有份大礼要献上, 不如陛下移步殿外随我一观?”   “西夏王,有什么东西礼物不能在殿上展示,还非要劳烦陛下出殿门?”庞太师侧脸对着李元昊, 一副看不上对方的表情。   李元昊也不管他,直接摆了摆手说道:“殿内太小施展不开, 怕你们错过最精彩的部分,所以就安排在殿外了。”   话落,他挑衅得看着赵祯道:“陛下, 莫非是不敢?”   赵祯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座下的八贤王, 八贤王轻轻咳嗽了一声,未去看小皇帝。赵祯起身, 说了句:“就看看罢。”   李元昊得意一笑,群臣在赵祯的带领下,纷纷走出了朝堂殿外,只见殿外放置着好几辆木质的封闭滚轮车,每一辆都大的出奇,停在殿外仿佛几座小山一般。群臣们窃窃私语起来:“我听说,这车里是西夏进贡的奇珍异兽!”   “是吗?什么样的奇珍异兽啊?”   “进宫前检查的人说,都是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牲畜,能大饱眼福的那种!”   “那这可得好好长长见识了!”   群臣们讨论了一阵,纷纷想要挤到前面一些的地方等着看西夏所谓的大礼,李元昊差不多了,就喊了一声:“开!”   几辆巨型车被同时被人从四面打开,众人忍不住踮起脚尖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   赵祯一直站在最高的阶梯上皱眉看着,而有好奇者已经走下阶梯,凑到前面想要一睹为快,只是当他们刚一看清车内的东西,就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就逃回了阶梯!   “怪物!好多怪物啊!”   原来这么多辆车内装的不是别的,都是五合教的人身蛇尾的龙族以半人半兽的兽族,只见成百上千乌压压一片的龙族和兽族缓缓走出,虎视眈眈得看着周围的人。   “我的妈呀,妖怪啊,妖怪!”   “李元昊,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呐,快去请庞将军进殿护驾!”   ……   还不等李元昊说话,殿前的那帮大臣们已经纷纷乱了阵脚,哪里见过如此众多的怪物啊,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就好像要把他们当成食物一般!   李元昊见大臣们吓得乱成一锅粥,不免有些飘起来,他走下阶梯,最前面的兽族扔了一套战甲给他,他接过后直接穿上,迎着大雨高声呼喊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乃是铁律,你大宋早已千疮百孔,朝不保夕,我西夏不过顺应天命接管你大宋的天下,赵祯小儿,你今日若是带着他们降了,我说不定还能帮你跟主上求求情,留你一具全尸;你若是负隅顽抗,那就别怪我们不给你赵家留情面了!”   话落,他身后一兽族朝天射出一枚响箭!   ……   皇宫外的苏黎染和圣尊听到了响箭的声音,同时停下了脚步。   圣尊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和羽凰一模一样的笛子,开始缓缓吹了起来,瞬间,埋伏在皇城内各处的翼族们展开双翼,冲天而起,朝着皇宫的方向急速飞去!   苏黎染撑伞看着头顶上方不断飞越而过的翼族,笑着说道:“真羡慕他们,这么高的宫墙,一下就飞就过去了。”   圣尊看了看苏黎染,忽然忍不住问道:“主上真的不会武功?”   苏黎染点点头,毫不掩饰得回答:“的确不会。”   “本尊一直很想不通,像主上如此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完全不会武功?”   “习武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于我而言,没有那个必要,有具健康的身体便已足够,我需要把时间精力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他笑道,“历史上,有哪位霸主是靠武功称帝的吗?”   一个诡异的孩童声音突兀得响了起来:“呵,我看你挺喜欢那个展昭的,他武功可不弱,你确定不会武功能制得住他?”   “圣尊还挺关心在下。”苏黎染微笑道,“我自然有千百种方法。”   孩童声讥笑道:“千百种方法也不见得有一种能成功,倒不如将他给了我,还能卖一份人情。”   苏黎染的伞微微压低了些:“圣尊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孩童声怔了一下,接着他又呵呵笑道:“是我鲁莽了,主上莫要见怪。”   “是本尊的哥哥失言,主上就当做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另一个圣尊的声音带着一抹慌张。   苏黎染的眼角闪过一丝凌厉的赤色:“最好是玩笑。”   明明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但是散发的气场却可以压制在场所有的绝世高手,包括五合教的圣尊双体,就这点而言,这个人就算不得普通了吧。   “老实说,我也不觉得你的人能杀得了白家那两弟兄,只不过是拖延些时间罢了。”苏黎染抬头望着高耸的宫墙。   “这两兄弟当真如此强吗?”   “早点将宫里的人都屠杀殆尽了,他们回不回得来就都没有意义了。”他冷冷说道。   ……   此时宫内,庞统已经率领着上千精锐赶至殿前救驾,而赵祯和众位大臣已然退回了殿内紧闭大门,众人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赵祯来到八贤王身旁问道:“皇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八贤王道:“再等等,好在这雨比预计得提前下了,希望展昭的奇兵能奏效!”   一旁的庞太师皱眉道:“八王爷,你早就知道李元昊这逆臣要逼宫?”   八贤王道:“老庞,明摆着的事情就你老不信,还好我皇侄儿没听你的话!还有,你看见的这个李元昊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李元昊,只不过是一个让我们对西夏放松警惕性的草包傀儡罢了。”   庞太师一脸不相信:“他不是李元昊,那谁才是?”   “没听见他方才喊主上吗?”八贤王摇了摇头,“怕是再过一会,咱们就能见到真元昊了。”   “无可能,西夏几乎年年来进贡,从来李德明都是带着这跋扈儿子……”   包拯打断庞太师道:“所以说,西夏已经布局布了二十多年了,我们却还在迷梦之中。”   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响,趴在门缝那看着的大臣们叫道:“不好,他们又多叫了一群会飞的怪物来!”   众人闻言皆围到门口趴着缝隙往外看去,只见殿外已然成了浴血的战场,大宋的精锐士兵们并不惧怕五合教的怪物,一个个英勇得和他们搏斗着,但是五合教的教众都身着冷锻甲,冷锻甲乃西夏独有的冷锻技术制成的铠甲,不但比普通的铠甲更薄更硬,还能刀枪不入,乃西夏锻造不传之秘,极难对付。   那些翼族将宋兵们抓起再高高抛下,被抛下的士兵还来不及起身,就被兽族们狠狠践踏在地上,而兽族们均有以一敌十的战斗力,两手随意抡起两个士兵就是一阵疾奔再将来不及反应的宋兵们重重摔在地上,龙族更是有绞杀之力,任你铠甲再厚再硬,只要被龙族的蛇尾缠住就只能被紧迫窒息而亡!连尸体都被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殿内的人看着殿外宋兵死伤惨重,有的吓到不行直接找地方藏起来,有的跪在地上求神明庇佑,一时间殿内也是悲悲戚戚,压抑又血腥的气氛让赵祯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难受到不行!   中州王庞统在搏杀了一个兽族后,看了眼站在场中的李元昊,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态度,直接提刀朝场中的李元昊杀去,他身边的亲卫见他动作,便知晓他要先杀李元昊,直接帮他开路想让他能直捣黄龙。   这李元昊见中州王庞统朝自己杀来,急忙喊了几个兽族挡在自己身前,但是中州王过于勇猛,且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他的亲卫也以命相搏帮他开出了一条血路,一时间竟然呈无敌状态,李元昊意识到不妙,刚想跑就被中州王一下踢翻,他狼狈得倒在地上,中州王此时已然满身浴血,他将李元昊拽起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喊道:“不想你们主子死,就都给我停下!”   然而,敌方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杀越勇,似乎丝毫不管李元昊被劫持与否!   “再不停手,我就把他脑袋砍下来!”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支箭朝他射来,但这箭虽然很精准却没有内力,他反手一刀就格挡开了箭,然而马上第二支箭也射了过来,但箭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李元昊!   等他要再去格挡之时,那箭已经一下命中李元昊的咽喉,咽喉处没有冷锻甲的保护等于暴露在空气之中!李元昊睁大眼,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得看着朝他射箭的人,他发不出声音,喉间咽着血,呜呜地艰难张了张嘴:“主上……”   苏黎染站在屋顶上,将手中的神臂弓交给属下,又自己撑回了伞,居高临下看着满身是血的中州王。   一旁的圣尊笑道:“中州王,给你介绍一下,本尊身旁的这位,才是真正的西夏国主!”   作者有话要说:   友友们,我下周就可以完结啦~ 第138章 皇宫水战   雨水冲刷着中州王身上的血渍, 他将手中的尸体扔下,看着楼顶上的人横刀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敢进犯我大宋者,杀无赦!”   圣尊笑道:“中州王, 本尊敬佩你的忠勇, 只不过, 今日你们都必须要死在这里了。本尊的五合军团虽然并非正规的军队,但是论武力, 即便是你旗下的精锐也难以与之抗衡。在绝対实力面前,你没有资格与本座叫嚣。”   庞统冷冷一笑,举刀大喊:“所有人听令!不战而降者杀之, 畏畏缩缩者杀之,丢盔弃甲者杀之!都给我——”   “死战到底!”   这一声“死战”响彻云霄,甚至连殿内一直躲藏的文臣们也大大为之震撼!   所有的宋兵在听到中州王一声大喊后精神大振,拼了命般开始与敌人厮杀, 刀剑下血影飞溅,肩负的使命感与为守护而战的信念,一下子竟微微占了上风, 然而好景不长,宋兵的体力完全不敌五合教的那些怪物们, 在一次次冲锋陷阵,以死鏖战后,渐渐越来越多的人, 倒在了雨中……   雨下得越来越大,宫内积起的水已经没过了地上的尸体, 血水混着雨水被拼命厮杀着的士兵们高高溅起,落下……   苏黎染撑着伞站在楼顶, 明明五合教的形势大好,但他的表情却越加严肃起来:“……有些不対劲。”   圣尊转头看他,不解道:“什么不対劲?”   苏黎染难得皱起眉头:“水积聚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圣尊闻言朝下望去,这才发现,地上的水已经没过了所有人的膝盖:“好像的确是那么一回事,想来是大宋皇宫的排水太差劲了,一下大雨就积成这个鬼德行,主上要是登基了,可得好好修葺一番。”   苏黎染没回话,伞下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圣尊见苏黎染似有所顾虑,便摇头说道:“主上未免也太过小心,这局势难不成他们还能有回天之力?”   苏黎染道:“不到最后一刻,任何事都有可能会发生。一切发展得太过顺利,反而不正常。”   时间分外冗长,五合教气焰高涨,宋兵伤亡惨重,眼见人数越来越少,中州王领着人往殿前的阶梯退去,守在殿前最后的底线不让五合教接近。   赵祯和一众大臣们躲的宫殿是宫内最高的一处宫殿,站在殿前的阶梯望去,下面已经成了一片血湖,翼族们的翅膀被打湿后越加沉重,显然已经有些飞不起来了,有的翼族干脆不再飞了,降下来却发现,宫内的积水居然已经齐腰高了。   水中战斗无疑让五合教的怪物们开始束手束脚,众人全部开始露出疲态,无论是宋兵还是五合教。   有个翼族羽毛湿透,正打算爬上滚轮木车,忽然,水底伸出一只手,将他一下拽进了水下,那个翼族甚至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沉入水底再也没有出现……   苏黎染感觉到了违和,他再次拿出神臂弓,观察了一会后,瞄准水底下的某处全力一射。   一条黑色的满是鳞片的长尾痛苦得翻出了水面,鱼尾的主人愤愤得看了眼射出箭的人,接着将射中尾巴的弓箭一下拔出,再次潜回了水中,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圣尊目瞪口呆得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幕,有些不敢相信得喊出名字:“方才那是……五凤?!”   “很好。”苏黎染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真是圣尊教出的好孩子,公然出来忤逆自己的主人了呢!”   “怎么会这样,鲛族怎么会在此处?!”圣尊呆愣得看着场中的血湖,水底下不仅仅是五凤,那些坟村里被改造成了鲛族的年轻人全都来了,开始潜伏在水底帮助宋兵灭杀一个又一个的五合教众,无论是翼族,龙族亦或是兽族,被鲛族们拉进水底后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眼睁睁看着自己窒息而亡……   “呵,圣尊,”苏黎染轻蔑一笑,“自己的烂摊子不打算收拾一下吗?”   “主上放心,不过是一小撮鲛族罢了,本尊可以应付!”话落,他飞升下了楼顶,直接上了木轮车顶,看准时机就拽了一男性鲛族上岸,死死扣住他的咽喉问道,“小子,本尊给了你们无与伦比的身体和生命,为什么要背叛本尊?”   那年轻的男性鲛族狠狠吐了圣尊一口痰,嘶哑着喉咙说道:“你毁了我们的村庄,我做鬼……都想活吞了你!你根本不配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诡异的孩童声音响起,圣尊取下银色兜帽,露出了那摄人的恶童之首,他一脚踩在鲛族身上,一手拔过身旁尸体上的银刀,举刀砍向鲛族男子的腰间,瞬间,鱼尾与人身分离,那名鲛族男子在痛苦扭曲中死去,恶童之首哈哈大笑起来,“杀戮!我要杀戮!来啊,敢背叛我的,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地狱!”   苏黎染依旧站在楼顶,表情已经趋向原本的平静,他看了看几近暴走的圣尊,忽然转身道:“走吧,已经输了。”   身后的下属楞在原地,不解道:“主上,鲛族虽然背叛了圣尊,但数量并不敌翼族,龙族和兽族,圣尊不可能会输吧?”   苏黎染冷漠道:“有没有想过鲛族是怎么来的京城?”   下属摇了摇头,按理说不太可能是自己游过来,时间上就办不到,那这么多鲛族是如何来到京城的呢?   “你知道为什么水位线已经如此高了,却还在不断上升吗?”   下属依旧不明所以得摇了摇头。   苏黎染闭着眼轻笑了下:“他们在等吃水线,一旦到了吃水线,那些家伙一出来,五合教便只有等死了。”   “那主上,圣尊他?”   “已经是一枚弃子了。”苏黎染温柔得笑了笑,“虽然很可惜,但是如此瑰丽又奇迹般的手法,倒真是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心道:展昭,没想到又让你们摆了一道,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你了!   ……   殿内,八贤王负手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拽着包拯问道:“老包,鲛族们都出来迎战了,还没到吃水线吗?”   包拯从地上站起身,缓缓说道:“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殿外的血湖忽然惊起了一阵阵的波浪,这浪头接连不断并且越来越强,已经将血湖中的木轮车都打得晃动起来。   此时的水位线,已经几乎和大殿持平,约莫丈许。   苏黎染口中的那些家伙,终于露出了真容!   四艘铁甲战船破天荒得竟然出现在了皇宫之中,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呆了!只见四艘战船四平八稳得行驶在血湖之上,而战船上,是大宋的官兵和夜阑帮的帮众,每艘战船上均有两名夜阑帮堰主做指挥。在皇宫里航行四艘铁甲战船,让五合教的人一下子全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対!在铁甲战船的面前,他们仿佛成了世间最可笑的蝼蚁,毫无反击之力!   战船碾过血湖战场,坚硬的船头一下子就将硕大的木轮车撞得四分五裂,车上的五合教众被击落下来,船上的人伸出矛刺,扎向水中还在挣扎的五合教众!   殿内的大臣们也纷纷揉着自己的眼睛大喊:“老夫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这是战船啊!”   “战船来救我们了!”   “皇宫里居然开了战船?我的老天爷!”   “我在做梦吗?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赵祯走到最前面,伸手将殿门一把打开,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站在大殿门口,一直护着他们到最后底线的庞统见小皇帝出来,急忙劝道:“陛下,太危险了,您还是先回殿内!”   赵祯摆了摆手,他不想再躲藏了!当初他听到展昭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不是疯了,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这个计划竟然实现,甚至局面已经开始扭转的时候,心里竟抑制不住得兴奋起来!   ……   “陛下,八王爷,包大人,五合教的人一定会袭击皇宫,这群家伙都身负怪力,常人难以与之抗衡,但属下有一计,纵然冒险,却值得一试!”   “展护卫请说。”   “属下请公孙先生看过天象,过几日,汴梁城会下几十年难遇的大雨,五合教的人,除了已经归降的鲛族,其他族类都没法在水中作战,我们可以利用大雨,在皇宫制造水战。”   赵祯楞了:“在皇宫制造水战?难不成,让他们去御花园的湖里打?”   展昭笑着解释道:“只御花园自然是行不通的,我们需要将整个皇宫变成水战战场。”   “这,如何办到?”   “首先,堵死所有宫内的排水口,不让水轻易溢出;其次,在皇宫四周临时安置水车房,以人力驱动水车抽取护城河里的水入宫;再来,陛下和大臣们请务必待在朝殿内,此处是皇宫内最高的殿宇,不会受大水波及,后妃们也务必躲到最高处……如此,再加上天降大雨,就能让皇宫内积水,等积到一定程度,鲛族就可以出来帮我们制敌,而只要不断得提升水位,就能到吃水线,一旦到达吃水线,那就可以在皇宫内行驶铁甲战船了。”   “在皇宫内行驶铁甲战船?”三个人闻言同时惊了。   展昭点点头:“属下记得皇城内有四艘新购置的战船……”   八贤王扶了扶额:“你稍等,我捋一下,你想要在皇宫内开铁甲战船与五合教交战?本王且不说这个计划能不能成,这些战船可都是新的,还没有人会操作啊!”   展昭道:“这个可以请夜阑帮的弟兄们帮忙,论水战他们无人能及。”   八贤王皱了皱眉,看了眼身旁的小皇帝:“这……不太妥。”   展昭不解道:“不妥?”   八贤王恭敬得朝赵祯行礼道:“陛下觉得呢?”   赵祯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多年执政,让他听得出八贤王说的不妥其实是在为夜阑帮求情,赵祯想了一会,说道:“五合教的那些怪物真的这么难以应付,一定要如此铤而走险吗?”   三人皆沉默,隔了一会,赵祯说道:“这个计划太疯狂,但是,朕愿意相信展护卫。” 第139章 五合圣尊   三十五年前, 尾岛。   简陋的茅草屋里抬出了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村民们围在草屋前窃窃私语,村长从草屋里出来,脸色煞白, 身边的人凑上去问道:“村头, 咋个回事, 听说娃一出生就吓死了两个人?”   村长沉默了一会,回头看了眼草屋, 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年轻女人的哼歌声,这声音幽怨婉转又断断续续,说不清的一股子凄凉感, 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村长只觉得身上寒毛直竖:“疯婆娘生了个怪胎,直接把稳婆跟她婆妈吓死了。”   “好像也没听见孩子哭声啊,是咋个怪法?”   “这娃子不会哭, ”村长顿了顿,“他长了两个脑袋!不哭,光笑, 笑起来跟恶鬼一样,可渗人!”   “什……什么?”身旁的人大吃一惊, “那怎么办,疯婆子男人早就没了,现在连婆妈也死了, 还生了个怪胎,我们拿她怎么办?”   村长皱了皱眉, 看了下围观的村民,小声说道:“这个事不要声张, 等下趁疯婆娘睡着我把这怪胎偷出来扔林子里喂狼,咱就当做没这件事。”   深夜,村长偷偷抱了怪胎娃子跑进了林子,月光下,孩子的两个头显得越发诡异,村长咽了咽口水,心里默默拜了拜菩萨,扔了孩子就头也不回得跑了。可他没想到,他跑了没多久,那疯婆娘就追了出来,还在豺狼口下抢回了自己的孩子,疯婆娘满身是血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哭笑笑,一边走一边轻抚着自己的孩子。刚到村里,这疯婆娘突然破口大骂起来,把全村的人都给吵醒了,村长出来看,结果疯婆娘见了他就跟见了仇人一样,红着眼扑上来就咬,一下把村长的耳朵都给咬了下来,好不容易被人拉开,村长捂着耳朵吓到不行。   疯婆娘大喊:“挨千刀的村头,你敢动我娃!我要你命!”   众人被疯婆娘的样子吓到,村长也被怔住,第一次见疯婆娘如此发疯。从此以后大家都不敢再动疯婆娘的怪胎孩子,大家都对他们避而远之,村长也默认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于是疯婆娘白天带着孩子去林子里摘野果,晚上就去各家门前捡些剩菜剩饭回来,天气好的时候,她还会带着儿子去海边赶海……   就这样,过了八年,疯婆娘虽然又疯又傻,但是生的怪胎儿子却很聪明,学什么都比同龄的孩子快了好几倍,而且两个脑袋有各自的思想,还能自己跟自己对话交流。他知道自己母亲带大自己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照顾母亲的起居,还会跑到林子里抓些野兔之类的改善家里伙食。   某一日,尾岛上来了一个叫鲁尹的人,这鲁尹自称是神机老人的弟子,发现尾岛处于一天然形成的海中云垂阵之中,觉得非常有意思故而上岛来勘察。虽然大家都不懂什么云垂阵,但是因为鲁尹懂的东西特别多,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跟他玩,听他讲岛外边的世界。   怪胎虽然很羡慕,但却不敢靠近,他知道村里的孩子们都排斥他,所以一向躲得远远的,直到鲁尹发现了他,鲁尹对怪胎没有任何歧视,反而对他相当友好,知道怪胎没有名字,还给他的两个头都取了名字,一个叫“阿双”,一个叫“阿盛”。鲁尹知道村里人不喜欢怪胎,就开始亲自教他武功和习字,没想到怪胎都学得特别快,而且总能举一反三,两个脑袋还能将各自学到的东西互补,鲁尹很喜欢他,干脆就把自己生平所学的奇门遁甲术也教给了他,可惜好景不长,鲁尹在尾岛待了两年后就离开了,临走还给了怪胎很多书,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走出家门,不要囚于这一小小的尾岛。   鲁尹走后,那些早就嫉妒得不行的小孩们就开始来挑衅怪胎,疯狂得骂他打他。有一次,怪胎终于忍无可忍,把一个欺负他的小孩推下了悬崖,剩下的孩子们吓得赶紧跑回家告诉了父母,那些孩子的父母听了自家孩子的一面之词,纷纷抄起家伙来打怪胎,怪胎一边跑一边哭,可是没有人听他说话,所有人都追着他打,怪胎跑到了家门口,他的疯母亲出来,看到那么多人追着怪胎打,想也不想就护在了自己儿子身前……   她被当着儿子的面,打成了一滩烂泥。   怪胎的一个脑袋几乎被村民们打烂,他奄奄一息得倒在血泊里,望着干净美好的天空。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疯母亲做错了什么,可能无论做与不做,都是错的,就像他的出生,原本就是个错误。   他和他的疯母亲被随意裹了裹,就扔进了林子里,甚至没有人愿意安葬他们。   他以为自己会死,可是林中的动物们却救了他。他的一个脑袋伤得太重,从此以后停止了生长,只能维持八岁的样子,而且因为被打烂过,显得分外丑陋。亲手埋葬了母亲的身体后,他发誓要复仇,要让所有尾岛的人都尝尝被叫怪物的滋味!   十五年的时间,他成了尾岛的噩梦。他用鲁尹教他的学识和留下的书,亲手缔造了五合教,尾岛上所有人都成了他开创五合教的牺牲品!怪胎亲眼看着尾岛的人,在跟怪物结合的时候痛苦得死去,没有人能幸免于难!他的手法越来越娴熟,渐渐地,那些跟怪物结合的人不再死去,而是与怪物共生,彼此成了各自的宿主,相融而成了愈加强大的种族!   他开始不满足于复仇,抓起途径尾岛的人来改造,可人还是不够,远远不够。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他,可以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试验品,只要他肯来西夏为西夏所用,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起了鲁尹说过的话,也许,真的到了该走出尾岛的时候了!   然而,三十五年后的今天,他站在漫天血雨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过去,更没有人想要听他的故事,没有人好奇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只想要他去死!   是啊,他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可以结束了……   他想起了当年,母亲护在他身前,那些村民恶毒的数落谩骂声,一下又一下砸在母亲身上锄头的声音,母亲流着血抱紧他的模样,她抱着他,哪怕神志早已经不清,哪怕牙齿都被颗颗打落,她依旧用力得笑着:“娃儿,你……不要怕,阿娘保护娃儿……”   大片大片的鲜红……   他不记得已经杀了多少人,只听见有人在喊他停手,就像当年在尾岛上,那些人求着他饶命,他笑了笑,眼里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要我怜悯苍生,苍生又何曾怜悯过我?!”   “哥哥,我好累,好想阿娘……”   “弟弟,你不要怕,就算全世界都与我们为敌,你还有哥哥,哥哥会永远同你在一起的。”那恶童之首似能感应到弟弟的想法,“等哥哥将这里的人都屠戮殆尽,就带你回尾岛拜祭阿娘,可好?”   他看到战船上突然飞降而来的一袭白衣和蓝衣,顿时滔天怒意涌了上来:“展昭,是你毁了本尊的一切,就算是死,本尊也要拖着你一同下地狱!”话落,他一个飞身上了战船,抓住一个朝他刺矛的士兵凌空一跃,一下子来到展昭的身前,展昭的余毒未清,武功没有全部恢复,一下子就被圣尊拖曳到了地上,喉咙被掐住瞬间就喷了一口血出来。   “猫儿!”   白玉堂见状想也不想直接用妖刀一下砍落了圣尊掐住展昭咽喉的手,谁知这圣尊已然疯魔,那孩童之首怒睁双眼张大嘴巴狠狠一口朝展昭咬去,白玉堂反手一削,瞬间,恶童之首高高得飞了起来。   飞出去的脑袋亦如当年一样仰望着天空,但是天空早已不复二十多年前的干净清朗,唯有混浊的雨水猛烈得落下,仿佛在用力洗刷着什么。   是不甘吗?还是罪孽?   “哥哥!”圣尊朝着脑袋飞扑而去,他紧紧抱住了最亲人的脑袋,在全力护住他的那一刻,他像一个寻求温暖的孩童一般,紧紧蜷缩起了身体,最终,他落入了冰冷的血湖之中。   坟村的鲛族们纷纷游向圣尊,所有人的怨念和仇恨化作了暴戾,他们狠狠啃噬着圣尊的身体,然而圣尊再也不去反抗,只是用力用力得抱着自己哥哥的脑袋……   真的,真的好累啊,娘亲,我终于可以和哥哥来找你了……   ……   白玉堂扶起展昭,查看着他的伤口:“猫儿,怎么样?”   展昭咳嗽了好半天,连眼睛都开始充血,他扶着白玉堂靠了很久,才摆摆手道:“我没事……”要不是白玉堂出手快,他的喉咙都要被捏碎了。   白玉堂心疼得不行:“你歇息一会,我去追苏黎染!”   展昭抬头环顾了下四周:“苏黎染不在此处吗?”   “想必是发现败局已定,已经跑了。”白玉堂朝着远处的人喊道,“堰邶,过来帮我照顾猫儿,我去追人!”   堰邶闻言急忙飞身过来,一把扶起展昭道:“小猫爷交给我,小少爷你快去吧!”   “好!”   白玉堂转身就要走,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身回去就轻蹭了一下展昭的唇。   堰邶先是瞪大眼睛,继而赶紧装作没看见般撇向一旁。   “猫儿,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五合圣教这一卷我感觉不拍成电视可惜了(作者太臭不要脸了喂)   接下去我估计要修一下文,把十年前的BUG什么的修一下,马上就要完结啦! 第140章 城门围堵   马车提提踏踏不疾不徐得行在路上, 苏黎染以手撑额闭着眼在车上小憩,忽然马车就被车夫喝停了,他缓缓睁开眼,就听见车外有人不紧不慢得说了句:“苏老板, 这是要去哪呀?是打算回江南还是西夏?”   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就见白锦堂一身玄衣负手立于城门下, 手里还拽了根铁链,链子上绑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羽凰。站在他的角度看去, 白锦堂仿佛是来自深渊的魔王,不可一世又盛气凌人,牵着堕落于黑暗的恶魔使者。   “白大当家, 这是故意在城门堵我吗?”苏黎染侧了下脑袋,望了一眼翅膀都已经抬不起来的羽凰,“看来,你们已经带展昭回来了。”   白锦堂笑道:“是啊, 所以,还要劳烦苏老板随我们走一趟,毕竟小猫身上的毒还未清, 苏老板要是就这样走了,我们可是会非常为难的。”   “白大当家, 你应该清楚,如果我想走的话,根本没有人可以拦得住。”苏黎染浅浅笑道, “将整个皇宫灌水再配以铁甲战船冲锋陷阵,击垮五合教, 能想出如此肆意妄为点子的,怕是只有那只猫儿了吧?”   白锦堂未说话, 他身旁的羽凰凑过去小声道:“大哥,虽然你很强,不过这家伙身边高手如云,他说得出就办得到,咱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你可千万别冲动……硬要冲的话,麻烦先帮小弟把这个锁链打开,小弟好跑路先!”   白锦堂当然知道苏黎染所言非虚,何况他方才与兽爵那些人大战了一场,压根没恢复过来,现在站在此处也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之所以背着手就是因为右手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在间接性发抖……不过显然苏黎染不吃这一套,这个家伙是真的很难对付。   见白锦堂不说话,苏黎染摇了摇头,满是惋惜得说道:“虽说现下京城危机已过,不过,你们夜阑帮大难临头的日子也快了,现下表现得越是亮眼,战绩越是斐然,将来赵祯只会对你们越是忌惮。他们赵家,自□□赵匡胤始,最畏忌的,就是如白大当家这般的人物,你当下如此帮护赵祯,将来却免不了被他打压绞灭,值得吗?”   白锦堂“啧”了一声:“苏老板你这个人真的是不讨人喜欢。这种事,在我答应出手帮忙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   这种事,在我答应出手帮忙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苏黎染楞了一下,他没想到白锦堂这般狂傲无羁之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苏黎染望着白锦堂,笑得有些出神,隔了一会他自言自语道,“你跟那只猫一样。”   他想起那日抓回展昭后,晓以大义想要说服他归降,因为他一直觉得展昭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只是无论他将大宋和朝廷说得多么不堪,展昭始终不为所动,到最后,他只记得展昭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坚定无比得说了八个字。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呵,明明已经是一个千疮百孔,腐烂到骨子里的国家,却能有如此多的忠君爱国之士,为趋国之利,无畏于生死,前赴后继福祸无疑,这让他作为西夏的国主,好生羡慕。   “展昭的毒我会帮他治好,只不过今日他已经喝过解药,多留也无益。”苏黎染缓缓说道,“明日我会亲自登门解毒。”   白锦堂笑道:“你可是个生意人,我凭什么相信你?之前你那位替身李元昊可说了,输了就剃头,可也没见你少一根头发不是!”   苏黎染闻言,忽然抽出一把匕首,一下割了自己一把头发,毫不犹豫得扔在地上道:“回西夏后,我就颁布剃发令,先削此发以示诚意。不管是我亦或他答应你们的,都会一一履行,毕竟输了就是输了。”   这下轮到白锦堂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苏黎染会如此决绝,竟然说剃发就真的直接上了。   “苏老板当真是个人物,若非我俩身处敌国,我白锦堂倒真希望能结交你这般的天纵之才!”他笑了几声,复又摇头说道,“真是可惜了。”   “在下对白大当家又何尝不是惺惺相惜?”苏黎染笑了笑,轻轻举了举两只手,“原本想绑了猫回西夏,不过那猫儿既然已经被你们带回去了,那我也只好放弃了。”   “苏老板是个体面人。”   苏黎染笑笑,似乎并不否认白锦堂说的话,忽然有人传声入他耳道:“主上,白玉堂追来了。”   “白大当家,令弟已经追来了,我无意伤他,可否帮忙拦下他?”   “好。”白锦堂让出一条道,“你走吧,等你赴明日之约,可别让我失望。”   “自然!”   一旁的羽凰惊讶道:“啥,你这就让他走了?不是,大哥,我是让你别冲动,不是让你玩怂啊,他这一走肯定不回来了啊!那只猫岂不是要完蛋,我跟你说没有主上的血,那展昭到时候浑身会渐渐长满红色妖纹,然后变成一具毫无思想的行尸走肉,可吓人了!你可别后悔啊!赤僵这毒真不是闹着玩的!啊呀,不过要是我,我就干脆让那个展昭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反正得不到灵魂,有身体天天陪伴左右也是不错,我听着主上的话,好像很喜欢展昭呐,大哥,我跟你说,那个主上身边能人异士贼多,说不定还能让展昭变成只听他话的僵尸,就想想都觉得刺激啊……”   白锦堂皱眉看着喋喋不休的羽凰:“信不信我把你翅膀都烤了?”   羽凰马上抱住自己的翅膀:“……大哥别,吓着孩子不好!”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一下跃过,极快得朝苏黎染的车追去,白锦堂只感觉自己的衣袂被一阵疾风曳过。   “玉堂!”他急忙转身追了上去,截下白玉堂道,“别追了!”   白玉堂见苏黎染的马车越行越远,不解道:“为何?”   “他答应了明日会来开封府帮小猫解毒。”   “你信他?”   白锦堂“嘶”了一声,拍拍白玉堂的肩膀道:“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不过你哥我确定他明天一定会来。”   “哥,他可是西夏国主,一切事件的幕后主谋,怎么可能会在失败后甘心冒险再回开封府救猫儿?”   白锦堂挠了挠头道:“他是西夏国主这个事我比你小子早知道。”   “……”白玉堂疑惑道,“那既然如此不是更应该抓了他,让他回到西夏岂非放虎归山?”   “宝贝弟弟,他的这个身份不是那么简单的,国家之间的对峙就好比博弈,你不能开局第一步就吃了对方的主帅然后宣布自己赢了。”白锦堂想了想道,“你跟小猫都还小,不懂这些个权谋之术很正常。简单来说,国与国之间,是布局,是制约,是联动,非一人之力所及。”   “那你倒说说,你放了他的原因?”   白锦堂叹了一口气:“方才我在城门口堵他前,收到了前线的战报,西夏诱引任福将军的军队去了好水川,这地界多沟壑易埋伏,任福将军中了西夏的诡计,九千精兵包括任将军自己,全军覆没于好水川。如果我们此时抓了或者杀了西夏国主,那么只会激起西夏的强烈反抗,到时候不但边疆不保,数十万人的命也都得交代进去。但是,你还记得先前殿前比试,我们赢了西夏之后,李元昊答应收回那三点要求,还要剃头向大宋谢罪这事吗?”   白锦堂揽住白玉堂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所以现在只有放苏黎染回去,战争才能停止。”   白玉堂想了想,皱眉道:“但这都是那个假元昊答应的,并非苏黎染。”   白锦堂闻言踢了羽凰一脚,那羽凰领悟般捡起地上的头发非常狗腿得递过来。   白锦堂指了指羽凰手中的头发:“你瞧,这头发可已经剃了,其他的,他说自己都会一一履行。”   “他真的会在占上风的时候停止战争?”   “人越是强大,就越不需要说谎。”白锦堂道,“西夏也不是只有我们一个敌国,三川口之战和好水川大胜已经让他们渐渐膨胀,接下去,怕是会对大辽出手。”   “那哥你又如何肯定他明日会来开封府解毒?”   “这个更简单,因为他对小猫有……”话说到一半白锦堂一下子卡住了,看了眼白玉堂,他咳嗽了一下,接口道,“有爱才之心。”   白玉堂狐疑得看了看他。   “总之,我们还先回去接小猫吧!” 第141章 仅仅开始   傍晚, 这场预示着命运的大雨缓缓停了下来,仿佛在告诉人们京城的这场劫难已经告一段落。皇宫内的水房开始不停运作,反踩水车将蓄满的水再排回护城河;宫里灯火通明,赵祯正和群臣商议好水川一役的战局;开封府内, 公孙策也忙得不可开交, 正用胡兰草为全京城的百姓们治疗火蛇癍疮……   展昭帮不上忙, 干脆上了开封府最高处的屋顶,坐在那看着京城万家灯火点点星亮, 他刚坐了一会,正觉得有些冷,忽然就有人将一件蓝底白边的大袄斗篷围在他身上, 接着来人坐他身旁道:“方才淋了雨,还在这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展昭摸了摸斗篷,这不正是秀秀嫂子亲手做的那件?他还没舍得拿出来穿, 就被这耗子给坑出来了!不过,真的是好暖和啊,他往白玉堂身边靠了靠:“五凤他们不愿意留在京城领赏, 大哥已经又安排铁甲战船送他们回去了。等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准备带公孙先生再去趟坟村, 也不知李大人和叶师爷现下如何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又把斗篷上的帽子拉起戴在展昭头上,还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展昭顶了一圈白绒绒的毛毛, 看着白玉堂继续道:“幸存的五合教教众也都已经被收押起来了,等先生忙完这一阵, 会帮他们想办法治疗,虽说可能没法再像从前一样做个正常人, 但是……”   “猫儿。”   不等展昭说完,白玉堂忍不住打断了他。听到白玉堂喊自己,展昭眨眨眼睛:“嗯?”   “这些事情都会有人善后,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关心一下你自己?”白玉堂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右手握住展昭的左手,十指交缠紧紧将他扣住。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握住自己的手,只感觉这耗子手冰凉凉的,握着还挺舒服:“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什么事吗?”   “……”白玉堂不说话。   “你是在担心明天苏黎染不会出现?怕我的毒解不了?”展昭望了望不远处庸庸碌碌赶来看病的人群,无来由得感觉自己有些困了,他把脑袋靠在白玉堂肩上,轻不可闻得打了个哈欠,困乏得闭上眼说道,“放心吧,我命硬得狠,而且,我还要陪你回陷空岛,好久没见四位哥哥还有秀秀嫂了……”   疏影淡月,陇首微云。   隔了一会,意识到这猫儿竟靠着自己睡着了,白玉堂将右手抽出,又换了左手握住展昭的手,再用右手揽过展昭入怀,他轻声道:“我担心的又岂止是明日。”   只要你还在执剑为青天,我又岂能放得下心来……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你既要守护你的苍生,那我守护你便是。   这猫儿在他怀里睡得很是安分,他握着他的手不想放开,只觉得怀里的人身上越来越暖,但过了一会后,他意识到展昭的体温有些过高了,急忙探了探他的额头,果不其然非常烫,两颊都开始泛出不自然的红晕。   正打算抱着这病猫下楼,猛然发现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像经络一样的线,白玉堂怔了一下,卷起展昭的衣袖,这才发现这猫的手臂上竟然长出了血红色妖纹!   这,怎么会提前毒发了?!   他抱着展昭回了房间,又不由分说拽了公孙策过来,那些病患见是白玉堂,都不敢吱声,一旁的白锦堂见他脸色不对,也追了进来,公孙查看了一番后说道:“淋雨发热导致体质变差,所以赤僵的症状提前发作了。”   “那现在怎么办?”   “倒也不必太担心,解药的压制性还在,就是他现在可能失去意识醒不过来了,只要退了热应该就没事了,不过明日还是一定要再服解药,不然会抑制不住他体内的毒性。”接着公孙对白玉堂道,“你去打盆温水来,帮他擦拭身体,这样可以散热。”   白玉堂点了点头,公孙策把白锦堂往外推:“走走走,房间里就留你弟弟一个人就行,人多了反而容易气闷。”   白锦堂被公孙策推着走,边走还边一本正经得问了句:“公孙,你说圆个房能帮展小猫退烧不?”   公孙顿住,接着深吸了一口气,上去拽住白锦堂的耳朵怒道:“你这个不着调的大哥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然后他拽着白锦堂骂骂咧咧得就出去了。   白玉堂倒没想太多,按公孙指示去打了温水,开始帮展昭脱去衣服擦拭身体,擦的时候发现不仅仅是手臂,展昭上半身几乎都出现了红色妖纹,一直断断续续延到了脖子那……但这妖纹看上去并不可怕,反而相当艳丽,再加上这猫儿身上超乎寻常的热度,让白玉堂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过当他擦拭到当初自己被迦叶控制而伤了展昭留下的疤时,脑子里的那些歪念一下就都烟消云散了。   他晃了晃脑袋,望着昏迷不醒的展昭,心道这猫儿总能有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白玉堂坐在展昭床边握着他的手看护了他一整晚,直到后半夜,展昭身上的热度退下了,他才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他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床上的展昭,见展昭依旧睡得很熟,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他试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是正常的体温。   白玉堂放心了一些,打开展昭的衣领瞧了瞧他的身体,发现那些妖纹果然都浅了下去,只留下了些淡淡的浅粉色痕迹,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出来。   帮猫儿理好衣襟后,他又起身准备去打些水来备着,只是他刚一打开门,就见苏黎染竟然站在门外。   苏黎染似乎料到白玉堂在屋里,看着他笑道:“白少侠,看来昨晚没有休息好呢?”   白玉堂皱了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开封府的人未曾拦我,我就直接走进来了。”苏黎染道,“展大人还未睡醒吗?”   “……”   苏黎染朝门里望了一下:“莫非展大人身体不适?”   话落,他就打算往里走,白玉堂一下拦在门口,苏黎染愣了下,后退了一步笑道:“白少侠忘了我是来为展大人解毒了吗?这样防备着我,要如何为展大人解毒呢?”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终是挪开身子让他进了屋,苏黎染还是第一次进展昭的房间,左右看了一下后便径直朝展昭的床榻那走去,见展昭丝毫没有要转醒过来的样子,他便伸手想要触碰他,只是手还未碰到就被白玉堂一下抓住:“别碰他。”   “不碰他,又如何为他解毒?”他回头正视着白玉堂,“还是请白少侠先出去吧,好让在下安安心心帮展大人解毒,你这样一直仇视我,我很难静下心来……”   他指了指展昭露在外边的手臂:“你瞧,这些红色经络已经愈加明显了,马上就要长满妖纹了。”   两人互不相容,身边的火药味正浓,忽然有人闯了进来一把拉过白玉堂道:“诶!玉堂,来来来,跟哥出去,让苏老板赶紧帮小猫解毒先!”   白玉堂被白锦堂拉着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展昭,确实身上的妖纹又开始隐隐灼灼鲜艳了起来,他咬了咬牙退出门外,白锦堂还把门给带上了,只见苏黎染站在屋里气定神闲得看着他。   白锦堂见白玉堂脸色极差,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这家伙不会武功,我们就守在门外,小猫在里头出不了事。”   “哥,我感觉这个苏黎染好像对猫儿……”   “没有!绝对没有!你别多想!”白锦堂极力否认起来,说完后他轻声问了句,“你昨晚就没趁机圆个房什么的吗?”   白玉堂:“……”   白锦堂一脸恨铁不成钢:“咋就不晓得珍惜机会呢傻弟弟!敢情白让你担了这么多年风流倜傥的名声了!”   ……   苏黎染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展昭,直接拉开了他的衣服观察起妖纹,他皱眉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看来展大人的身体实在太疲惫虚弱,连毒发的时间都提前了。”   他想了想,取出了贴身携带的银质项链,这项链的坠子是一朵妖娆的莲花形状,莲花下还有一串极细的铃铛,但晃动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发出任何铃音。他将项链放在展昭的胸口,接着取出匕首,割开手指将血滴入莲花之中。   只一会后,这朵莲花就隐隐泛出了红光,再接着,展昭身上鲜红色的妖纹仿佛受了什么感召,疯了一般都往莲花的方向那跑,最后都汇集在了展昭的胸口的莲花项链下方,幻成了一朵比项链大了几倍的莲花,再接着,这朵血色莲花慢慢变淡,直到完全消失。   苏黎染取回项链佩戴回了身上,见展昭身上的妖纹已经完全消失,轻轻一笑。   他将展昭扶起,割开自己的手腕准备再次喂他喝下解毒的鲜血……   ……   一柱香的时间后,苏黎染走出了展昭的房间,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白玉堂见状直接闪身步入了展昭的房间,白锦堂刚想跟苏黎染说话,就见白玉堂提刀冲了出来,但是刀刚要碰到苏黎染,就被什么人隔空给弹开了。   白锦堂不解道:“怎么了?突然就打打杀杀的?”   白玉堂握着被震伤的手,怒道:“我今日定要杀了此人。”   苏黎染笑道:“白少侠,我已经救了展大人,你这般恩将仇报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对他做了什么?”   “展大人昏迷不醒,我只能亲自喂了他,就像之前,他不愿意接受治疗,我不得不强迫他饮下我的血。”苏黎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还着重强调了强迫二字,“不然,两天之前,他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你!”   “啊,对了,等展大人醒了,麻烦替在下转告他一下,我可是随时都欢迎他来我们西夏成为我的人,毕竟我们已经有了两日的欢愉时光。”   白锦堂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苏老板既然这么说,那我可得赶紧为我这两位弟弟筹备婚事了,免得有人还觉得自己有机可乘……那什么,份子钱苏老板你可少不了啊!可别显小气了!”   苏黎染被白锦堂将了一军,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原本一直微笑的脸上竟微微显出一丝怒意。   白锦堂又拍了拍白玉堂小声说道:“这家伙故意诓你呢,你瞧他嘴角跟牙齿毫无血迹,压根不可能对嘴喂了小猫,他就是想激怒你而已。你表现得越生气,他就越觉得自己赢了你。”   白玉堂怒道:“不管,我就是要杀了他!”   “以我对展大人的了解,他不可能会同意这等冒天下大不韪之事,只怕白大当家是自作多情了。”   “不,我会同意。”   这个声音……   几人齐齐朝房门口望去,只见展昭边披好散开的衣服边走出房门,眼里的笑意坚定又坦然,他抹了抹唇边漾开的血迹,朝苏黎染道:“多谢帮忙解毒,我就不送苏公子了,毕竟下次见面,大家就是敌人了。”   苏黎染看着宛如新生的展昭,哼笑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展昭,我们终会再见的。”   此时的白玉堂一门心思全扑在的展昭刚才那句“我会同意”上,他走到展昭面前,有些不敢相信得看着展昭:“猫儿,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干冒天下不韪同我成婚?”   展昭瞬间脸红了一下,摆摆手道:“假的……我就是骗骗那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玉堂一把抱起,他虽然身上毒素已清但是武功还没恢复,登时吓了一跳,急忙搂住了白玉堂的脖子,白玉堂笑道:“我哥说得对,生米的确要先煮成熟饭!”   话落,抱着展昭就进了房间,也不管怀里的展昭说什么,进去后就把门给带紧了。   屋外的白锦堂感动得老泪纵横:“榆木弟弟终于开窍了!老爹,咱老白家可能要绝后了,不过世上姓白的那么多,也不少咱一家!”   ……   数月之后,洛江,铁甲战船之上。   展昭和白玉堂躺在甲板上看着月亮,今晚是满月,在这洛江上行舟望月只觉得万分惬意。   “不知道李大人和叶师爷现下如何,五凤他们有没有回到坟村……”   “猫儿你就别担心了,马上到了就会知道了。”白玉堂和展昭十指紧扣,“等这儿的事好了,你就陪我回陷空岛了吗?”   展昭点头道:“是啊,西夏撤兵,将矛头对准了大辽,我们两国间的战事缓解了许多,包大人又准了我的假,自然要陪陪你这白耗子。”   苏黎染回西夏后就撤了西夏的兵,并且从此以后改名为嵬名曩霄,还颁布了剃发令,自己率先剃光了头顶,穿耳洞佩环饰,并强令部族人民一律执行,限期三日,不从者死。他自己潜心和重臣野利仁荣着手创造属于西夏的文字,准备开始和唐宋文化彻底割裂,自此,西夏党项一族在他的带领下,逐渐走向辉煌。   躺在甲板上的展昭忽然打了个喷嚏,白玉堂起身,说道:“晚上甲板上太凉了,我去给你取件衣服来。”   展昭应了声“好”,忽然想到这儿已经是大宋和西夏的边界了,他心念一动,不知怎么的,耳朵边传来了一阵诡异的铃声,虽然轻不可闻,但是一阵阵的,就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摇着铃铛。   与此同时,正在宫内奋笔疾书的苏黎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取出颈间的莲花吊饰微微看了看,只见原本银色的莲花微微起了红色,他淡淡一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当空满月:“想不到你真的会来。”   展昭不知道,此时他望着圆月的瞳色已经变成了和苏黎染一样的赤色,鲜红而妖冶。   忽然,有人走到他面前将衣服盖在了他身上,瞬间,他的眸色又变了回去,铃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展昭捧着衣服坐起身,问白玉堂:“玉堂,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一阵铃声?”   白玉堂摇摇头:“未曾听到过铃声,怎么啦?”   展昭想了想,笑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铁甲战船悠悠行驶在洛江之上,这推水助波的声音,仿佛在推搡着时间的齿轮,荡涤着历史的喧嚣。半江秋月一江春,今朝有酒醉方休。也许这属于鼠猫之间的故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半江秋月一江春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   登登登,下一卷【御猫血契】即将展开!(并没有,开个玩笑,哈哈哈哈哈,其实是真的完结了啦!)   说起来也是非常不好意思,拖更了10年才写完,不过好歹算是写完了,而且竟然有47W字,我原本预计30W字就差不多结束的,而且因为配合审查的关系已经删了很多内容了……咳咳!   现在在看十年前自己写的还真的有些不适应,而且十年前其实我想的所有案子都是独立没有联系的,但是现在所有的案子基本都变成了相辅相成的,头一次码长篇的探案题材,缺点确实很多,不过,也算是人生的阅历了,毕竟我打小的愿望就是写侦探小说哈哈哈哈哈!   接下去会写开个新坑,名字叫《吾当大妖的日子》,主角是世间唯一的一只大妖九尾狐被个看似温良的小白兔吃干抹净的故事,大家走过路过帮忙加个收藏吧,多谢啦!   《吾当大妖的日子》(BL)欢迎大家捧场哈~   最后,感谢大家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陪伴!鼠猫永恒!比心!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