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我在死对头面前装深情   作者:猫三叶   文案:   百般刁难,发现死对头真的很爱我。   暗恋狂魔惨兮兮王爷攻×自恋臭屁不着调世子受   燕世子死了。   出征归来,大雪封山,他被六王爷萧逸然一箭射死在雪山上。   死而复生的燕云,第一件事就是找萧逸然报仇。   无故惨死已经是很不幸,重生后燕云发现更让他气愤的是,仇人萧逸然在他下葬那天居然兴高采烈地放鞭炮庆祝。   是可忍!孰不可忍!   燕云决定和萧逸然死磕到底,立志不让他有好日子过。   他混入王府,开始了和萧逸然斗智斗勇的生活。   萧逸然要吃饭,他就给他做黑暗料理。   萧逸然要睡觉,他就故意要贴着睡恶心他。   渐渐的,他发现死对头有些不对劲……   萧逸然的书房里收藏着燕云的诗集,院子里藏着燕云的贴身信物,包括燕云上辈子常带在身边的折扇,最爱穿的衣服……   燕云:死对头这样正常吗?在线等,挺急的!   萧逸然:这样那样还要贴贴!   仇人变成情人,燕云才知道萧逸然对自己暗恋已久。   萧逸然:十四年前,你在海棠花下站着,笑得比花还明媚,那时候我就已经很想吻你了。   燕云:现在呢?   萧逸然:比十四年前更想。   ps:本文纯纯小甜饼,放心食用。   不喜勿喷玻璃心   喜欢留下小海星 第1章 你到底是他吗   在风平浪静的一年,江国的王城发生了一件不平常的事,出征后胜利而归的燕世子还没安全到达,就被半路出现的六王爷萧逸然一箭射死在山下。   整个江国都知道,罪魁祸首萧逸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如果是别人杀了世子百姓们会觉得奇怪,但事情若是萧逸然所为,他们便只会扼腕叹息,并不会认为这种疯狂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怪异,毕竟他从来都生性凉薄,举止怪异,更多稀奇古怪的事都在他身上发生过,更何况世子和他一向不对付。   皇帝萧逸阳心地善良,宽仁大度,自登基以来无论是对文武百官,平民百姓还是后宫的妃嫔都极度的和善,对疯子似的六王爷更是无比地纵容。   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他这个六弟从小就是个可怜人,因为幼时受了打击才会这般疯魔,他作为他的二哥自当好好待他,即使这个六弟从来不领情。   这次更是面对文武百官痛哭流涕。从来无所求的天子这般卑微为了无知的兄弟低头,国人纵使再有微言也不好再多言,最后六王爷被罚了三年的俸禄,被禁足在王府。   燕世子死后,照理来说作为罪魁祸首的六王爷本该低调些,但他却总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事,即使被禁足王府还偏要在这节骨眼买光城里的鞭炮放来庆祝。   世子亡故,举国上下都为其哀悼,连街道上的各个商铺门前都自觉挂上了白绫,整个王城素白一片,唯独六王府张灯结彩,显得十分异类。   天色变得漆黑,六王爷才从房里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向院里堆着小山高的鞭炮。   他手中举着一支火红的蜡烛,烛火烧得正旺。   微微的夜风吹过,烛光忽明忽暗。   烛光与夜色重叠,叫人看不清此刻六王爷脸上的神色。   又一阵风吹过,火星更剧烈地抖动了几分,六王爷这才将手中的白烛丢入鞭炮堆。   刹那间,火星四蹿,六王爷定定地看着爆起的鞭炮,一动不动。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太过招人,王管家放心不下,循声而来。   “王爷,您的衣角烧着了!”王管家推着王爷往房里去,顺道踩灭了他衣角上的火星子,他这才注意到六王爷浑身都在压抑地颤抖。   王管家轻叹一声,赶紧递上暖手炉和狐裘,心道也不知六王爷是在风里站了多久,整个人竟然连头发丝都透着凉意。   “王爷,您赶紧暖暖,天气那么冷,您就穿件单衣。”   被唤作六王爷的男子,这才抬起头看向管家,语气却没有任何波澜:“他入土了吗?”   借着屋内的光,王管家仿佛依稀看到,六王爷的眼眶竟有些泛红。   “刚刚入土,就在您院内鞭炮声响起的时候。”   六王爷不再言语,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管家识相地离开,带上了房门。   “燕云,到头来竟然是我杀了你。”冰凉的茶水从喉头而下,一直凉到心头,六王爷却毫无知觉似的,又给自己猛灌了几杯。   说完,他突然丢下茶杯,大笑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床头,从被子的最里层捧出一件湖蓝色的衣服和一张皱巴巴的纸,他近乎呆滞地摩挲着纸上的字。   纸张看来已经有些年头,边角微微泛着黄,上面只有三个被刻意放大的字—“萧逸然”。   字体还带着些稚气,一看便知道是刚学会写字的孩童写的。   萧逸然,便是六王爷的名字。   这幅字是燕世子儿时写的。   那湖蓝色的衣袍,是萧逸然从燕世子的府里偷来的。   夜已深,萧逸然院里的鞭炮早已燃尽,屋里的灯却还亮着,房里却没有任何动静,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丫鬟家丁轻手轻脚地来收拾鞭炮的残渣。   “你说,王爷真有那么恨燕世子吗?人都死了还不让人安生。”丫鬟压低声音问道。   “这天下,大概没人比王爷更恨燕世子了。”   “如何说来?”   漫漫长夜,王公贵族的趣事,成了打发无聊的消遣。   家丁放下扫把,开始娓娓道来:“燕世子和咱们王爷也算是从小就相识的,要说本来关系也不差。”   “只是……”   “只是什么?”小丫鬟听得正投入,催促着家丁继续说。   “只是这燕世子是皇帝那边的人,而咱们王爷,是被皇帝时刻提防着的人,时间长了,两人便生疏了。”   “更要命的是那夺妻之恨。”   女子生来就爱听八卦,听到这里,小丫鬟更来劲了:“是那位梁国公主吗?”   “对,公主本来与咱们王爷情投意合,不想被燕世子横插了一脚,好好的姻缘就这样没了。”   两人聊得正欢,原本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大开,两人一抬头,就看到萧逸然面无表情的脸。   “滚。”   萧逸然带着隐忍怒气的声音,吓得两人差点站不稳。   管家闻声而来,见情况不妙,立刻赶紧将两人赶出院子,心里暗道大事不好。   这几日萧逸然的情绪时好时坏,脾性也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王管家小心地开口试探道:“王爷,已经三更了,早些歇息吧。”   萧逸然淡淡得“嗯”了一声,转身进屋。他踌躇了一下,末了又补一句道:“王叔,明日一早,给本王备匹马。”   自燕世子出事以来,萧逸然因为被禁足,已经许久未出过门。   听到他要出去,管家心头一沉,正要开口劝说,萧逸然已经一言不发地把房门关上。   自此之后,萧逸然每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都会去燕世子的墓前看看。   但他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立在坟墓前,一言不发。   偶尔也会伸出手,把坟头上新长出的杂草拔一拔。   傍晚,他又牵着那匹掉了牙老马,独身一人回到王府,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越发的沉默寡言,像个提线木偶人。   这天,萧逸然又来到燕世子坟前,照例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只蟑螂在啃食世子的墓碑。   他伸手去拍了几下,没将蟑螂拍下来,便拔出了佩剑,将墓碑上的蟑螂劈成了两半。   “哐当”一声巨响,世子的墓碑也应声碎成了两半。   歪歪斜斜的石块摇摇欲坠,而那一剑恰好劈在了世子的名字上,于是燕云世子之墓,变成了“燕子之墓。”   萧逸然眉头一皱,俯身想要把墓碑扶起来,不想,这时坟墓里竟传出一阵人声:“萧逸然,我燕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故意拖长的尾音,不仅吓不到人,还莫名的有些滑稽。   多半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萧逸然不屑地冷笑着往坟墓后面的土包看去,果然瞥见一片白里透黑的衣角。   而人声,就从那处发出。   “若想让我放过你,就每日来给我上供,带些上好的吃食过来……哎呦,别揪我衣领!”   装神弄鬼的人被抓了出来,萧逸然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   青年被萧亦然提着还在不停地挣扎,活像一只扇着翅膀乱扑腾的鸡仔。   “你是何人,谁派你来跟踪我的?”   萧逸然知道,这男子出现在此地绝不会是偶然。   只是近日他没有心思来管这些事,若按从前的习惯来,这青年早就被成了萧逸然的剑下亡魂,他绝不会多问一句。   “你先,放我下来。”   青年被揪住领子,差点被勒死,扑腾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萧逸然戒备地将他扫视了一遍,才松了手。   “砰”的一声,青年正脸着地,和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愧是六王爷,果然歹毒!”   “放也放了,可以回答我的话了吗?”   萧逸然对男人的谩骂浑然不在意,他收了剑,挑起青年的下巴,准备好好地恐吓他一番。   但当他看到青年的脸时,到嘴边的狠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这青年虽然蓬头垢面,那一双清亮的眸子,萧逸然却是永远也无法忘掉。   “燕云……”   趁着萧逸然晃神的功夫,青年趁机挣脱了钳制跳到一边,懒散地开口道:“你已经不是第一个将我认成燕世子的人了。”   回过神来,萧逸然立刻镇静下来,他认真地端详了一遍,发现眼前的青年虽然的确与燕云有几分相似,但眼角却多了一颗痣。   燕云脸上没有痣。   想到这里,萧亦然突然感到一丝失望,他没有再与青年说话,而是丢了剑,一言不发地在燕世子的墓前坐下,开始拨弄起碎成两半的墓碑,五指在“燕世子”三个字上来回地摩挲。   “燕世子都去世了,你还不放过他?竟还想将他的坟墓毁了,你当真有那么恨他?”   青年默默将萧逸然的剑踢到一边,缓缓地靠近他,也在坟墓前坐了下来。   见状,萧逸然歪头瞟了一眼青年,冷声说道:“再靠近,信不信我杀了你。”   世人都惧怕喜怒无常的六王爷,自然不会有人敢像这青年般近他身。   “不信。”说着,青年从墓前顺了一个快要腐烂的梨子,满不在意地咬了一口对着萧逸然道:“来一个?”   奔波这几天,不仅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还要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杀,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如此狼狈。   想着,青年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梨子,手又伸向墓前摆着的有些发霉的馒头。   萧逸然攥住了他的手,将被他碰掉的馒头重新放回盘子里,突然开口道:“跟我回去。”   闻言,青年眼底浮现一抹奸计得逞的喜色,而后才故作犹豫道:“管饭吗?” 第2章 入虎穴   “一日五餐,八菜一汤,宵夜管够。”   萧逸然说着,放开青年的手,起身将被踢到一边的剑收了起来,转身欲走。   闻言,青年跟着迅速起身,一把拉住萧逸然的衣角,满脸不信道:“等等!你当真说话算话?”   “嗯。”   于是,这一天回府的萧逸然,不再是一匹马一个人,身后多了一个青年。   见自家王爷回来,府中的丫鬟们自动散开,恭敬地给萧逸然让出一条道。   在看到萧逸然身后的青年后,丫鬟们不自觉地窃窃私语起来。   “那青年怎的有些眼熟?”   “是啊,眉目清俊,多少有点……”   丫鬟香桃嘟囔了好一会儿,又拍了拍脑袋,还是想不出来这青年像谁。   “燕世子!”霜桃瞪大了眼睛,又偷偷看了几眼转过头肯定地对香桃说:“太像了!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爷把他带回来,是不是嫌燕世子的死法不够解气,所以看到个这么像的人,就把人掳了来准备好生折磨一番?”   联想到王爷平日里残忍的手段,香桃不禁开始可怜起那个青年来。   感受到身边投来的目光,青年突然停下步子,转身笑嘻嘻地对两个丫鬟拱手道:“两位生得好生俊俏。”   香桃和霜桃被吓得不知所措,回了一礼慌张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只是王府的婢子。”   一旁的萧逸然揪起青年的领子,直接将他提了起来,才转头黑着脸吩咐道:“你们去备些热水,送到我房里来。”   “是。”霜桃赶紧应下,拖着香桃一溜烟跑了。   “你拽着我做干什么!放开!”青年挥舞着双手,开始胡乱地朝萧逸然招呼去。   萧逸然挑衅地一挑眉,伸直臂膀将青年又提高了些,这下,任凭青年双手再怎么挥舞,也丝毫无法靠近萧逸然一分。   青年见用手够不着,直接一脚踢在了萧逸然那处,萧逸然吃痛,迅速地松开了手。   “让你再揪我领子!别以为我好欺负!”青年说完得意一笑,看着萧逸然的吃痛样子,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长这么大,萧逸然还没吃过这种亏,他忍痛起身,一把将青年拉了过来整个人压在桌上,沉声道:“你给我老实点。”   房门突然大开,香桃端着一盆水,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口,刚踏进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王爷,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青年从萧逸然怀中挣脱,接过香桃手中的盆,朗声道:“多谢。”   被如此客气地对待,香桃一时有些无措,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王爷,萧逸然这才开口道:“下去吧,再多备些热水,放门口就行。”   闻言,香桃才如释重负地跑了。   “把门关上,过来。”   萧逸然盯着青年,转身从床上掏出一件湖蓝色的衣服放在桌上。   没得到青年的回答,萧逸然诧异地回头,才发现青年已经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已经坐在木桶里自顾自地洗了起来。   萧逸然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开,声音也严肃起来:“成何体统!”   他本来是想趁青年洗澡时,看看青年腰上有没有像燕云身上的那种圆形胎记,谁知这青年竟如此不拘小节,萧逸然一时之间竟有些懵了。   如果是其他男子也罢,偏偏这青年长了一张酷似燕云的脸,萧逸然自然无法淡然地面对。   就在萧逸然全身僵硬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青年竟主动要求萧逸然帮他搓背:“劳烦王爷帮着搓个背,我好久没洗澡了,这回定要洗个干净。”   萧逸然闻言,直接呆住了,脸色由黑变紫,最后居然带上了淡淡的红晕。   他心中慌乱,没看到青年暗中扬起的嘴角和略显得意的笑容。   这青年便是死去的燕世子,他重生了。   燕云这才刚醒过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追杀。   直到逃到自己的坟前,饥肠辘辘的他本来想找点吃的垫肚子,却刚好碰上守在坟前的萧逸然。   自此之后,燕云每天都会来墓前蹲守萧逸然,想看看这人究竟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蹲守了几天,萧逸然什么也没干,他每天只是雷打不动地来坟前站一会儿,又孤零零地回去,仿佛是个漫无目地的无头苍蝇。   这让燕云感到万分疑惑,于是他就就萌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隐藏身份跟萧逸然回王府去。   这样不仅不用再风餐露宿,还能避开无故的追杀,还可以伺机而动顺道报了仇,怎么算燕云都不亏。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燕云成功地说服了自己,跟着萧逸然走进了虎穴。   萧逸然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移到青年的身上,他没有反驳青年的话,而是拿起毛巾认真地给青年搓起背来。   “上面一点,不对不对,这里。”   燕云悠哉悠哉地指挥着萧逸然,不太满意地拍着水花,一边拍打,一边心安理得地指使着萧逸然给他洗澡。   “为何你脸上那么脏,身上却还算干净?”   萧逸然从来没被这样使唤过,他压抑住想打人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开口道:“乞丐身上都像你这般白净吗?”   说罢,他盯着燕云光洁白皙的后背,观察着他的反应,似乎是想看出什么。   闻言,燕云暗道不好,怪自己做戏未做全套,因为有轻微的洁癖,只将脸上抹了些淤泥,身上却没顾得上掩饰。   燕云知道萧逸然多疑,此番一定是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干脆猛一起身,故意露出没有任何胎记的腰,懒散地开口道:“乞丐嘛,脸干不干净不重要,身体不干净可是会招蚊虫咬的。”   说完,他故意转过身,悄悄地观察萧逸然的反应。   萧逸然先是下意识地目光闪躲了一下,再看到燕云身上没有胎记后目光又是一顿,眸中的警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太明显的失落。   “我还有点事,你自己洗吧。”说着,萧逸然快速地扔下手中的毛巾,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臭脾气还是一样不招人待见。”   见暂时打消了萧逸然的怀疑,燕云也乐得清闲,没有什么事比见不到六王爷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更让人快乐。   泡得差不多了,燕云这才从浴桶里出来,拿了桌上的衣服,便穿了起来。   看着那熟悉的款式,摸着触感熟悉的布料,燕云依稀记得,这衣服是十五岁生辰那年,母妃特意为他做的,单是这难得一见的湘锦,燕云就不会认错。   当年这件衣服莫名消失的时候,燕云还遗憾了一阵子,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萧逸然这里?   莫不是萧逸然因为记恨他,恨到连他穿一件稍稍好点的衣服就心中不快,所以把衣服偷了过来?   燕云越想越觉得六王爷这人实在可怕,不由地感到背脊一阵凉意。他越想越觉得后怕,在房间里踱步许久,最后踱步到窗前,见四下无人,他拿出自己特制的传信鸢放了出去。   传信鸢放出去以后,燕云也没再玩什么花样,毕竟萧逸然那人诡计多端让人捉摸不透,他老实地在房间里待到了晚上,期间除了有家仆来送过饭,萧逸然再没踏进过房间。   天色渐晚,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的一个角落传来,不一会儿,一个全身夜行衣的男子“咻”地窜出来。   男子灰头土脸地看着燕云,他先是一愣而后不确定地开口道:“你是谁,怎么会有世子的传信鸢?”   “我不仅有传信鸢,我还知道你叫行风。”   燕云好笑地走过去正准备伸手敲男子的头,却被男子躲开:“你到底是何人,冒充世子意欲何为?”   行风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人,要不是这人年龄对不上且眼角多了一颗痣,他都差点把这人误认成世子了。   “你五岁时尿裤子还是我给你换的。”燕云有意逗他继续说道:“七岁时被王府的狗追着咬,手臂上到现在还有牙印。”   这些秘密只有世子和行风本人知道,听到眼前人这样说,行风有些动摇,他谨慎地问道:“你真的是世子?为何变成这样了?”   燕云但笑不语,他知道行风还没完全相信他,于是又开口道:“你屁股上有一块红色的圆形胎记,我没说错吧。”   听到这行风下意识地捂住屁股,这事连老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只有世子知道,这下行风已经相信了燕云的话,他对着燕云无比激动地鞠了一躬道:“世子,没想到真的是您回来了。”   “是我。”燕云像从前一样摸了摸行风的头顶:“但这副身子不是我的。”   行风刻挪到狗洞前,挡住呼呼的风,一脸忧愁,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开口道:“世子,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缩水成这个样子。”   “这事以后慢慢与你说,现在我有重要的事让你去办。”燕云一边说一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有些旧,穿起来也还算合身。   “去宫里,找皇上。”燕云言简意赅。   因为燕云和皇帝关系比较好,作为燕云最得力的下属行风也得了一块自由出入皇宫通行令,方便随时可以联系到皇上。   听燕云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行风瞬间消失在夜色里,走之前还贴心地将狗洞堵上了。   见萧逸然出去许久还没回来,燕云招来香桃:“王爷这是去哪里了?”   方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香桃回想起那香,艳的场景,不由地对燕云多了几分敬畏,毕竟王爷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她立马知无不言:“王爷去书房里看公文了,估计得看好几个时辰,公子如果有事的话尽管唤奴婢。”   “那就麻烦了。”   燕云依旧笑着的,带着青年独有的天真,看得香桃心里一阵柔软,她又好心提醒道:“看来今日王爷不会再回来睡了,公子困倦的话……”   “不打紧,你尽管去忙吧。”   行风早时刚给燕云传完信,说宫里一切都安排好,这下趁着萧逸然不在,正好给了燕云机会进宫去见皇上,他立即扒开狗洞,趁着夜色混出了王府。   皇宫的御书房内,萧逸阳早已等候许久。   老太监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的人说了句“进来吧”,才带着燕云进了御书房的内室。   一见到燕云,萧逸阳便将侍奉的太监都叫了出去。   室内的众人都退了出去,萧逸阳立马一脸笑意地放下了正在批奏折的笔,从座位上飞奔下来,一把抱住了燕云。   “阿云啊,朕可想死你了。”   看着这飞奔而来的一大坨人影,燕云赶紧稳了稳身子,这才没被撞飞。他抬起头,无奈地说道:“皇上,臣在鬼门关走一道,如今又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人,怕是禁不住你这一撞啊。”   萧逸阳立刻退开一步,拉着燕云在软垫上坐下:“要不是行风告诉朕,朕还以为你已经……”   “臣的确是死了,如今也算是捡来的一条命。可是不知道我这是借了谁的命,占了谁的身体。”   “人还活着便好的。”萧逸阳犹豫了一下,语气不太自然地安慰着燕云。   这酷似燕云的张脸,萧逸阳其实是见过的。 第3章 王爷帽子有点绿   燕云也没注意萧逸阳略显奇怪的态度,他顺势在软垫上躺下,又继续道:“他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吗?”   “说来也奇怪,自从你死的那日开始,他就老实了许多,到最近也没生什么事端。”   “那便是最好不过了。”燕云感觉到身边的软垫一动,随即萧逸阳也躺下了。   萧逸阳侧过身,注视着燕云,良久才开口:“收到你的亲笔密信时朕还不敢相信,你居然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燕云却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只是将眼睛闭上,缓缓道:“一切都是天意吧。”   “皇上,你说……”   燕云话说到一半,便被萧逸阳打断了,他眉头微皱盯着闭目养神的燕云,语气不再吊儿郎当:“此刻只有我们两人,阿云不必如此生疏,叫我逸阳可好?”   “现在可不比从前,你是君王我是臣子,该有的礼数自是不能乱的。”   燕云自小和皇帝萧逸阳一起长大,两人自然也比较亲近,但随着年龄增长燕云也明白君臣有别,有些礼数万万是不可忽视的。   话还没说完,燕云忽然觉得有些困顿,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   闻言,萧逸阳不再言语,只是换了个姿势背对燕云躺下继续道:“你可是身体有些不适?”   “嗯,自打醒过来后,我觉着每天都有那么一段时间会有些乏力,不过倒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听了这话,萧逸阳也不再别扭重新转向燕云那一边对他道:“你且到屏风后面,朕传御医来给你看看是否有什么顽疾。”   “逸阳,不必大费周章,我歇息一下自会好些。”   燕云虽是时刻牢记着君臣有别,却因和皇帝从小玩到大叫得顺了口,一着急又直接叫了名字。   久违的两个字让萧逸阳心中一喜,他整个人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腆着脸再次一把抱住燕云大笑道:“阿云,不是你说的君臣有别吗。”   两人一挨着,就像儿时那般,打闹起来。   因为身体刚刚恢复,燕云实在有些熬不住便主动认输正色道:“逸阳,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朕的这个六弟是个可怜之人,他母妃去得早,从小脾性又有些古怪,这次你的事,他的确脱不开关系,但……”   萧逸阳语气不太自然,他不看燕云,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很不简单。”   燕云抱臂看着屋顶,脸色的表情变化莫测。   过了好一会儿,萧逸阳才突然正色道:“其实前段时间,在彻查你的死因时,朕偶然得知逸然好像与敌国有些来往,且书信字据就藏匿在他的住处。”   “哦……”燕云听着,示意萧逸阳接着说。   “多半还有他谋逆的证据,可都被他贴身藏着,这些东西不近身是拿不到的,况且逸然那人,鲜少有人近得了他的身……”   “或许在此期间臣可以先探探虚实。”燕云看着房梁随意接口道。   萧逸阳这样犹豫,一是怕燕云觉得自己让他去以身犯险导致两人生了间隙,二是他自己也的确不想让燕云去冒这个险,毕竟日日与一个嗜杀成性的人在一处,多半是凶多吉少。   谁知道,萧逸阳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燕云倒自己主动开了口,这让萧逸阳松了口气也更加愧疚。   江山和燕云,对他来说都十分重要。   况且,燕云的死……   “阿云,待在他身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其实你不必为了朕,如此强迫自己……”   燕云早就想好了,便不想再多言,他知道萧逸阳的想法,也知道这件事出于两人的情分,萧逸阳也不好开口。   再说,选择待在萧逸然身边,也不单是为了国家社稷,燕云也有为自己报仇的心思,毕竟自己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与其让萧逸阳弯弯绕绕的不好开口,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也多些效率少些麻烦,燕云从来都是爱憎分明的人。   “皇上,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如今这个情况,由我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我自有分寸。”   萧逸阳看着歪在一边闭目养神的燕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极其郑重地说了一句:“那便有劳你了,我定会早些让你摆脱他。”   燕云实在不想再听皇帝啰里啰嗦的唠叨,干脆翻身坐起,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盘糕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指使着萧逸阳去给他倒杯水。   见萧逸阳直接把茶壶提了过来,燕云为防止他再唠叨,立刻故意打趣道:“这糕点不错啊,是哪位嫂子做的?”   果然,一说到妃嫔萧逸阳的话就变少了,他给燕云倒了杯茶,语气淡淡道:“兴许是肖贵妃做的吧,你喜欢的话我叫她再做点给你。”   “不敢不敢,这是天子的特权,我等吃点剩下的就好。”   燕云现在是一副青年的皮相,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带着打趣的笑意,十分惹人爱怜,萧逸阳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燕云笑得红扑扑的脸蛋。   “别说,从前你这般大小的时候还真挺讨人喜欢。”   想起燕云再大些的样子,萧逸阳不住地摇头道:“再大些就不讨人喜欢了,整天板着个脸,看起来略微有点死板,可惜了那一张脸蛋啊。”   萧逸阳说着,又禁不住上手捏了几下燕云肉肉的脸蛋。   “喜欢吗?喜欢的话自己赶紧生一个。”   燕云这一句,噎得萧逸阳说不出话来,整个江国都知道,无子嗣是当今皇帝的痛处。   达到了让萧逸阳闭嘴的效果,燕云终于又满意地捧起糕点吃起来。   自从重生以来,燕云发现自己越发地能吃。   估计是这幅青年身子正在长身体吧,以前对吃食不太在意的燕云竟变得十分好吃。   “燕云。”   听到萧逸阳突然这么正经地叫自己的全名,燕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却没停下吃糕点的动作。   “你会一直相信朕吗?”   燕云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眼看吃得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动身回去,免得萧逸然怀疑就随意问了一句:“你会害我吗?”   不知怎么回事,萧逸阳突然站起来走到桌旁,拿起奏折开始批阅起来。   本来燕云也只是随便问问,他也没觉得萧逸阳会害自己,不待萧逸阳回答,他拍了拍身上的糕点碎屑,转身欲走。   “当然不会。”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萧逸阳连头都没抬一下:“送他出去吧。”   他唤来门外守着的老太监,将燕云送回了王府。   御书房内的烛火被刻意挑暗了,略显昏黄的烛光称得本就宽大的御书房更加空旷,萧逸阳抬头望向燕云离去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   萧逸阳这老六,在搞什么飞机? 第4章 王爷是个收藏癖   快要到王府的时候,燕云挥退了萧逸阳派来的护卫,独身一人绕到了王府的后院,想从行风挖的另一个狗洞钻进去。   爬过一段弯弯绕绕的地道后,燕云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赶紧钻了出来。   谁知,这个狗洞是通往萧逸然的书房的。   燕云这一抬头,便撞倒了书架上的一本书。   “谁?”萧逸然低沉的嗓音传来,接着是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燕云立刻抓起被撞落的书,佯装认真地看起来。   萧逸然走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青年熟悉的湖蓝色衣袍,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青年白净的面颊被暖黄色烛光称得越发白皙,乌黑柔顺的发丝服帖地搭在略显瘦削的肩膀上。   萧逸然呼吸一滞,情不自禁试探地喊道:“燕云?”   闻言,燕云大气都不敢出他装作才看到萧逸然的样子,疑惑地从书中抬起头:“王爷,你可是又把我认成燕世子了?”   听了燕云的话,萧逸然恍然回了神,又看了一眼眼前的青年,眉头拧作一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太像了。”   “王爷会不会因为我像燕世子而迁怒于我?”   说着,燕云立刻将手里的书放下瑟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又敬畏地盯着萧逸然。   青年眼角有一颗淡红色的痣,在烛光的掩映下越发的显眼,萧逸然盯着那颗痣,将书放回青年手中,语气柔和了一点:“你与他虽有些相像,但我知道你不是他。”   燕世子眼角没有痣。   “那便好。”   燕云松了口气,当即笑嘻嘻地拽了拽萧逸然的衣袖,像极了正在和兄长撒娇的弟弟:“谢谢王爷收留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是上辈子的燕云,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如今,为了成大事燕云可以不拘这些小节。   萧逸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在燕云身旁坐了下来,也学着燕云的样子把双腿盘起来突然开口道:“赐你一个名字可好?”   “全凭王爷做主。”   燕云没想到萧逸然会突然提这一茬,姓什么叫什么他也不太在意,反正曾经的燕世子已经死了,如今这条命都是捡来的,还在乎什么名字。   “就叫燕云如何?”   萧逸然虽是看着青年,眼神却好像穿过青年,飘到了别的地方。   这一句,听得燕云心里一惊,他忽然觉得或许萧逸然早就识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随即警惕地瞟了一眼萧逸然,发现对方已经双目放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我觉得甚好,只要王爷不把我当成燕世子一样来对付就好了。”   虽然燕云心里已经把萧逸然千刀万剐了,现实却只能顺着他的话来,不然依照萧逸然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只怕自己一个不顺心,就小命不保了。   萧逸然似乎很满意燕云的回答,当即难得地笑起来,平日里总是皱着的眉也随即舒展开,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燕云忽然觉得萧逸然的眼睛像一面漆黑的镜子,他竟能从里面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像。   见状,燕云趁热打铁又拽了拽萧逸然的衣袖,斟酌着开口道:“我能与王爷一起睡吗?”   萧逸然的笑容戛然而止,他迅速起身扯掉燕云扒着自己衣袖的手,大步走回桌案边,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摞文书开始写写画画。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燕云看着萧逸然黑成锅底的脸,终于意识到世人所说的六王爷的喜怒无常是什么样子。   如今一见亲眼果然厉害,明明上一秒还对着自己笑的人,下一秒就可以翻脸不认人,还是曾经的六皇子可爱一点,虽然也总是板着一张脸,但性子却极其温和,谁知道他长大了,会变成这样一个讨人嫌的木头疙瘩。   虽是这样想着,但燕云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一边偷偷关注着萧逸然的一举一动,一边思考着如何才能接近他。   不大的书房里,充斥着尴尬的安静。   燕云一心想着如何接近萧逸然胡乱地翻着书的手,力道不禁大了些,哗哗的翻书声,吸引了萧逸然的注意。   “你翻了那么久,可认得一个字?”   萧逸然逐渐接受了燕云只是个平常小乞丐的事实,看了许久文书着实也有些困倦了,他捏了捏太阳穴带着打趣的意味随口问了句。   燕云猜想萧逸然是在试探自己是否识字,于是他又郑重地合上书,指着封面上的字,磕磕巴巴地念起来:“草……云……寺……木……”   燕云念完书名后,偷偷地用余光瞟了一眼萧逸然,果然如燕云所料,萧逸然原本紧盯着他的目光顿时暗了下来,随即转过头不再看燕云。   蒙混过关,燕云暗暗地松了口气,继续装作认真地念着书上的字。   一边的萧逸然见燕云认字那费劲的样子,暗道原来不过真的是个小文盲,认字只认一半,不禁嘴角一扬,随手丢了颗糖在燕云手里,原本暗淡的目光也上了一丝笑意。   纵使眼前的人不是燕云,只要能见着与燕云有几分相似的人,也总算暂时有个慰藉,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日子不至于过得那么煎熬。   想到这里,萧逸然又伸手在怀里掏了一把糖,胡乱地塞给燕云。   燕云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萧逸然,他这又笑又给糖的,吓得燕云赶紧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书,整个人捧着糖僵住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燕云这不看不要紧,这时仔细一看书名,着实把吓了一跳。   这本书上的“燕云诗集”四个大字,他哪会不认识。   当时燕世子的《燕云诗集》火遍了整个江国王城,可谓是重金难求一册。   谁曾想,到头来,燕云会在自己的死对头这里再见到自己的诗集。   燕云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白活了,竟不知道萧逸然能恨他到这步田地,连他的诗集都要拿来研究。   想到这里,燕云又不自觉地看向萧逸然,拿着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试探地开口问道:“这是燕世子的诗?我看这书里的肖像就是燕世子,虽然我不识字,却也认得这些画。”   闻言,萧逸然却不做回答,他神色有些怪异地一把抢过燕云手里的书,不自然地看向燕云,干咳一声道:“这种书想来也不适合你看,改天我找些带图的给你看。”   萧逸然话音刚落,书架忽然晃动起来,上面的书一本接一本地落下来。   燕云趁机看了看,瞬间僵住了。   《燕世子传记》、《燕云画集》、《燕云文集》……   铺天盖地的书,没有一本不是和燕云相关的。   在意识到自己的作品被萧逸然拿来日日研读后,燕云顿时觉得背脊泛起一阵凉意。   这要多恨一个人,才会做到这种地步啊。   正当燕云感叹的时候又是一阵响动,燕云靠着的书架,又掉下来一堆书。   看着向自己面门砸来的书,燕云下意识地准备闪躲,猝不及防地就落入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燕云一抬头,只见萧逸然一手撑着书架,一手搂着他,更引人注目的是萧逸然身后堆成小山的《燕云诗集》。   燕云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出了那么多的诗集市面上依然一书难求的原因了,合着都被这位大爷买来了。   真是个怪人,买那么多是拿来珍藏还是拿来积灰的。   燕云觉得这些理由都不靠谱,多半是萧逸然嫉妒他的文采。   与其猜测,还不如亲自问问,燕云想着,已经不自觉地问出口:“王爷,你买那么多一样的书做什么?”   --------------------   动动小手指,投颗小海星~啾咪~ 第5章 世子心揪揪   萧逸然表情明显一滞,而后面不改色地扯谎道:“这些都是名著,学无止境,买来当然是拿来仔细拜读的。”   “《草云寺木》当真那么好看?”   燕云故意又问了一遍。   萧逸然不再解释,揪着燕云的领子将他从书堆里拎了出来。   “去歇息吧,香桃会带你去你的房间的。”   燕云没动直勾勾地盯着萧逸然,圆圆的双眸像个小虎崽似的。   “我初来王府人生地不熟,王爷大发慈悲,赏我您屋里一块地板睡也无妨……”   燕云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心里惦记着被萧逸然贴身放着的叛国证据。   如此重要的东西多半是放在卧室里,或者床榻上的某个暗格里……   萧逸然收拾书的手停了停,又拿起一本《燕云诗集》细细地擦去表面沾上的灰,才缓缓开口道:“你且去吧。”   燕云心中一喜,便屁颠屁颠地跑到萧逸然的卧房中去了。   萧逸然望着燕云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面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时,他好像总有用不完的耐心。   大概是这少年的脸太像死去的燕云……   想着,萧逸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又拾起一本燕云诗集,目光停留在“燕云”两字上,若有所思。   以前燕云在世时,自己与他水火不容,最后甚至害他惨死,如今能遇到个如此像他的人,也说不定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让自己能赎个罪。   这边,燕云来到了萧逸然的卧房,开始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搜寻证据。   随便翻了几个柜子之后,便再没有可以搜寻的地方了。   堂堂六王爷的卧房,竟如遭大盗洗劫过一样干净,除了已经被搜寻过的几个小柜子,就只剩下床边摆着的两盆兰草和看起来比石头还硬的床。   燕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王爷居然过得如此朴素。   房中除了基本的摆设,连一点多余的物件都没有。   与其说是一个王爷的卧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家徒四壁的书生的房间。   看来,通敌的证据极有可能藏在床榻的某一个暗格处。   燕云卷了卷袖子,就爬到床上开始四处摸索起来。   枕头下,没有。   被子里,没有。   再看看床单……   燕云正找得起劲,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坨长了腿的大花被子站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   这坨长了腿的被子正是萧逸然,他从厚厚地被子里探出头,黝黑的双眸审视着燕云。   “我想着被子太冷,先帮王爷暖暖。”   燕云说着立刻脱了鞋,“咻”地钻进被子里。   燕云的话,让萧逸然心中莫名一暖,从来没人这样为他想过。   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习惯性地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出来。”   萧逸然的声音本就低沉,这一喊吓得本就心虚的燕云越发怂了。   燕云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讨好地盯着萧逸然:“王爷还有何事。”   “床太硬,本王睡不习惯你下来给我铺好再睡。”   本来以为自己被萧逸然怀疑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小事,燕云虽然心里万般不愿,表面上还是笑嘻嘻地起来屁颠屁颠地开始铺床,心里却不大乐意。   燕云怀疑萧逸然故意捉弄他,睡了二十多年的床,早不嫌硬晚不嫌硬偏偏这时候整这些幺蛾子。   “王爷,您来试试可还满意?”   虽然燕云没伺候过人,但他自小聪明学什么都比常人快,他回想了一遍从前府中的下人如何侍候自己的,很快就学了个精髓。   但萧逸然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桌边坐下,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去试试。”   莫不是这被子里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诈?   燕云硬着头皮小心坐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子软软的很像从前自家王府中的天蚕绒,触感格外舒适。   “如何?”萧逸然又问了一遍。   “甚好甚好。”   闻言,萧逸然终于满意地牵平了紧抿着的嘴角。   即使现在的燕云比上辈子小了几岁,但身形却还算高。   即便是和二十六岁的萧逸然站在一起,也才只比萧逸然矮半个头。   燕云身形纤长,萧逸然身形相比之下比较壮实,两人一躺下,床上也再没有多余的空隙。   因为刚刚重生不久,燕云的身子还有些不适应,极容易感到疲乏,纵使再防备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燕云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燕云依旧保持着规矩的姿势侧卧着,他整个人极力缩向墙壁的那一边,紧紧得贴着床沿。   皑皑大雪封了进王城的唯一一条大路,燕云只得带领军队从另一条山间小道进城。   三九天,连呼出的气都是浓浓的白色。   “世子,要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吗?这雪估计还要下一会儿……”   侍卫头领犹豫着开了口,看向睫毛都结上冰霜的燕世子。   燕云没有答话,他遥望着远处的山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再不久就可以到王城了,就在这休整一会儿吧。”   说完,燕云回头看了看在风月中瑟瑟发抖的士兵,鼓励道:“到了王城本世子请你们畅饮三天三夜,再赏你们一人五十金。”   “好!”士兵们的士气大受鼓舞,一个个瞬间有了精神。   燕云话刚说完,一支带着剧毒的利剑便直直地插入他的心脏,冒着热气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红得有些刺目。   胸口的痛感分外刺人,燕云一抬头便对上萧逸然深不见底的双眸和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弓。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萧逸然手里。   少年将领,得胜归来还没来得及欢庆,原本精彩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利剑插入心脏的疼痛太过真实,燕云霎时从睡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弹坐起来,惊慌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虽然没有任何伤口,那真实的痛感却久久无法散去。   缓了好一会儿,燕云才回过神,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床的外侧,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占了大半的床。   而萧逸然整个人缩成一团,几乎是挂在床沿上的。   刚从噩梦中醒来,燕云对萧逸然还很畏惧和防备,他甚至想着,若此时趁机把萧逸然杀了,一命偿一命也不为过。   --------------------   卑微作者讨饭ing 第6章 一起睡觉觉   萧逸然嗜杀成性,有叛国投敌之心,此时将他杀了,也算是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燕云想着,拿出了随身备着的匕首,犹豫再三,照着萧逸然的心口就要刺下去。   这时,萧逸然忽然抬起手臂,燕云以为他醒了,立即将匕首收了回去。   然而萧逸然只是将身上的被子向身旁拽了拽。   燕云看到萧逸然带着薄茧的手,刻意地放缓了动作,轻轻地将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番动作之后,萧逸然又把身子往外挪了一点,似乎是想给身边的人空出很多位置。   感觉到位置足够了,萧逸然才又重新翻身躺了回去。   此情此景,燕云心里竟泛起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就像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突然荡起了一圈涟漪。   他看着身上被萧逸然盖上的被子,内心忽地一滞,犹豫着悄悄将匕首收回袖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燕云成功地说服了自己,他拉了拉被角,却无心睡眠,索性就侧身撑着头仔细地打量起熟睡的萧逸然。   萧逸然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即使是有意缩了起来,看起来还是一大坨。   不知怎么的,即使是在睡觉萧逸然也不忘皱着眉头,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两白银似的。   上辈子虽活了二十几年,燕云还没机会像现在这般仔细地瞧瞧萧逸然长什么样。   说到萧逸然,燕云印象最深的只有他那深潭一般幽深的眸子。   每每进宫,两人多是远远的发个照面,偶尔寒暄一下。   每当燕云偶然与萧逸然对视时,总会不自觉的把注意力放在他那双眼睛上。   萧逸然看着人的时候,那双深潭般的双目见不到底,仿佛随时会把人吸进去一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如今细细看来,萧逸然的长相在王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剑一般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只是嘴唇过于薄,导致他看起来总是过于严肃。   想到这,燕云就想起母妃曾对他说过的话,嘴唇薄的人多半薄情。   如今看来,这句话果然说得不错,萧逸然是出了名的薄情寡义,薄情到可以亲手杀了抚养他多年的丽妃。   思索间,燕云盯着萧逸然的薄唇不觉地出了神。   萧逸然的肤色有点病态的苍白,嘴巴虽薄却是异常的红艳,红得像从身体里涌出来的鲜血。   燕云不由地想起自己倒在血泊中那一日,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也是这样鲜红。   杀身之仇就像是无孔不入的风,时时刺挠着燕云。   始作俑者就在身边,近到触手可及,如此想着,燕云忍不住又握上了匕首。   此时,房门“碰”地一声被被推开了,燕云一回头,警惕地藏起匕首,只见香桃正端着一碗药,愣在门口。   她看着燕云和萧逸然两人挨得极近,不到半指的距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犹豫再三,香桃还是开了口:“公子,您摸摸王爷身子是否还暖和?”   燕云立刻照做,伸手在萧逸然脸上摸了一把,一阵冰凉的触感,冻得燕云不禁缩回手。   他又摸了摸萧逸然的手,发现也同样的冰,冰得不正常像是冬日里湖面上的冰块。   “为何他身上如此冰冷?”   说着,燕云探了探萧逸然的呼吸发现并无异样,于是疑惑地看向香桃。   “公子,奴婢不知,只知道王爷每日清晨必须喝药,王爷也未和我们说过,奴婢也不敢过问。”   说完,香桃便端着药走进房间。   霜桃紧跟着端来一盆热水,仔细地替萧逸然热敷着。   一碗药喝完,萧逸然的体温才稍微高了点,但还是比常人低些。   燕云盯着被角陷入了沉思,想不到萧逸然还有不为人知的怪病。   从香桃的角度看去,燕云垂着头脸色煞白,眼眶还有些红,看起来就像是为萧逸然伤心的样子。   联想到王爷与这青年不寻常的关系,她试探着安慰道:“公子不必太忧心,王爷每日清晨都如此,吃了药不久便好了。”   “是是是,公子不必太担心,王爷并无大碍。”   其他仆从也开始附和起来,纷纷安慰起燕云来,像是生怕他一个想不开便随王爷去了。   燕云没想到,自己晃个神的功夫,就被王府的丫鬟们编排成了要为情自杀的痴情人,燕云心中发笑,由衷地佩服王府下人的想象力。   燕云知道,现在自己和萧逸然的关系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倒不如顺水推舟,这样以后在王府里行事也方便些。   “王爷哥哥无事那便是最好,要不然我都不知怎么……”   燕云说着,使劲挤了挤眼睛发现根本挤不出一滴眼泪,干脆直接趴在萧逸然的胸膛上,整张脸都埋在他衣服里,防止因为挤不出眼泪而露馅。   看着燕云不停耸动着的肩膀,香桃以为他哭得不能自已,于是贴心地递上自己的手绢。   在场的丫鬟们都被这感天动地的爱情震撼了自觉地退出房间, 体贴地关上了门,美名其曰给两人留点空间。   萧逸然是被压醒的,他只记得梦中自己被一块硕大的石头压住身子,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   这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人趴在自己胸口,萧逸然想也没想习惯性地吼了一句:“给本王滚下去。”   要不是萧逸然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此刻的燕云早就被他一脚踢到了地上。   原本伏在他身上的燕云,被无情地推到了床的另一边。   萧逸然撑起身子,看到被推在一旁的燕云,微微愣了下又面无表情地补了句:“伤到你没有?”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燕云多少知道些萧逸然的脾性,知道他脾气总是阴晴不定。   随即赶紧跳下床,殷勤地给萧逸然掖好被子:“我倒没什么事,王爷哥哥可算醒了,害得我好忧心。”   听着如此肉麻的话从与燕云长得一样的青年口中说出,萧逸然一时有些懵。   他扶额思考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自己前几日刚捡了个青年回来。   看着这张相似的脸,想到已经死去的燕世子,萧逸然内心突然心中一痛,眼不见心不烦,他揉了揉酸疼的臂膀,将燕云赶出了房门。   “真是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   白天凶巴巴地像个疯子,晚上偷偷替人盖被子的时候又像个慈祥的老母亲。   燕云站在门口吐槽了一下,被守在门前的香桃听了去,只见小丫头投来一个羞涩的目光,随后又了然地捂嘴笑起来:“公子,那你就好生歇息歇息,王爷嘛,年轻难免能折腾……”   闻言,燕云知道自己的话又被误会了,也不想解释,打哈哈着敷衍过去了。   萧逸然的卧房中,王管家递上一封书信,萧逸然接过书信,看完后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他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出的话却依旧待着压抑不住的颤音:“他现在何处?可还安全?”   管家担忧地观察着萧逸然苍白的脸色,赶忙上前扶了他一把,以免他从床上摔下来,才开口:“世子他就在您身边,就是您带回来的那个青年。”   萧逸然也不是没怀疑过,但那少年和燕云的年龄对不上,而且看起来性格也不太一样,所以萧逸然才没立刻认出来。   “如何证明我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就是重生的燕云?”   王管家把萧逸然按回床上坐好,反问道:“那少年眼角是不是有一颗红色的痣?”   萧逸然记得很清楚,少年的眼角的那颗痣的确很有特色。   “是。”   “那便没错了,那陈老先生说,靠着那颗朱红色的痣便能认出重生的燕世子。”   言毕,王管家默默地注视着萧逸然,只见萧逸然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柔软的笑意,像终年积雪的冰湖被阳光晒化了一般。   他已经很久没在王爷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了。   王管家也不由地跟着笑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六王爷。   下一刻,王管家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攸地收住笑意,突兀地说道:“王爷,你最近有感到不适吗?”   “每日清醒时觉得身上格外地凉,一日比一日更甚。”   萧逸然淡淡地说着,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吃了什么一般的小事。   “王爷可能要多留点心了……”   “怎么说?”   以命换命本就是逆天而行,萧逸然也不盼望自己的身体能安然无恙,所以他对身体的这些变化也不是很在意。   “王爷如今的状况,像是中了毒。”   再三思索,管家还是说出了实情,他怕萧逸然会因此受到打击,说完偷偷地观察着萧逸然的脸色。   萧逸然却表现得不甚在意,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反问道:“那又如何?”   “这事与皇帝关系甚大,王爷作何打算?”   “我知道,先不必轻举妄动,再多派几个暗卫盯紧皇宫那边便可。”   看着萧逸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王管家本就满是褶皱的脸此刻又皱了几分,加上掩不住的忧愁,竟比院中的老树皮还沧桑几分。   “王爷……”   “王叔不必忧心,我自另有打算。”   未说出的话被萧逸然打断,王管家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活像只四处乱窜的家禽。   萧逸然越看越像,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人说话间,萧逸然已经麻利地把衣服穿好。他向前一步正好面对写管家,语气郑重地开口道:“王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实在是最近萧逸然的状态太过反常,王管家才会如此担心,担心王爷因为燕世子的死就此消沉下去,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如果当真这样,他也不知道来日赴黄泉的时候,如何向老王爷和王妃交代。   本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敬业精神,燕云准备好好扮演萧逸然的贴心男宠。   他二话不说地冲进了上辈子从未涉足过的厨房,哼哧哼哧地开始做人生中的第一顿饭。   对于做饭,燕云从小就有一种莫名地向往,从前还是世子的时候,没机会尝试,这次,燕云终于得偿所愿。   燕云叫来霜桃,笑意盈盈地问道:“王爷喜欢吃什么?”   原本听香桃说王爷和这位捡来的公子有点非同寻常的关系,霜桃还不是很相信,现在这一看,两人的关系都到了洗手做羹汤的地步了霜桃也总算信了。   原来他们王爷也不是个只是发脾气和杀人的木头,自从这位小公子来了,王爷对他们这些人也和善了许多。   想到这,霜桃也不由地对燕云刮目相看起来,她热情地给燕云说王爷的喜好。   --------------------   海星星,评论论,收藏藏 第7章 吃饭饭,躺板板   “要说王爷最喜欢吃什么,那倒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   霜桃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看见燕云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和渴求的目光,霜桃彻底败下阵来,她终于知道一向看起来没有世俗的欲望的王爷,为什么对这位小公子这般特殊了。   光是这双清澈的眼睛,就足以让人沦陷其中。   霜桃也不再故意逗燕云,她指了指厨房的东边说道:“园子里种的茄子就是王爷最爱吃的,不过王爷向来只吃现摘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王爷他最受不了小葱,连味道都不能闻……”   燕云表面上尽心地记着,心里却在暗暗腹诽:萧逸然果然刁钻古怪,吃个茄子都要弄出那么多花样,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王府东边的菜园子里清一色的全是茄子,紫皮茄子,青皮茄子、圆茄子、长茄子,看得燕云眼花缭乱。   早就过了吃茄子的季节,也不知王府里的园丁是用什么方法在冬天种出茄子。   古有杨贵妃为吃荔枝劳民伤财,今有江国六王爷为吃茄子刁难园丁。   燕云这算见识到萧逸然这只江国的蛀虫有多厉害了。   突然,一个硕大的圆茄子吸引了燕云的目光,他扒拉开那绿油油的叶子一把将茄子拧下,正要走开,忽然被裸露在泥土外一块褐色的陶片吸引了目光。   他放下茄子挖掉陶片表面的土,发现了一只小陶罐。罐子看起来有些年头,罐身上有些地方的漆已经脱落。   受好奇心的驱使,燕云打开陶罐的盖子,入目便是一张张泛黄的纸。   他看着这纸竟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刚要拿出来仔细看看,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是出来寻他的香桃。   “公子,可是迷路了?”   香桃边走边喊,燕云立刻将陶罐藏回原地应声道:“这茄子长得实属茂盛,我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   说完,燕云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找不到来时的路了。这园子里除了茄子,便只有一片又一片的海棠树。   虽还未到花期,每棵树都是光秃秃的,但密密麻麻的树干和树枝纵横交错,想要走出去还是有些许困难。   幸好香桃发现了燕云,将他带了出去。   一大早便被绕得有些头晕的燕云忍不住起了抱怨便随口说了句:“六王爷的爱好可真特殊,好好的菜园子里种那么多海棠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进了荒郊野岭。”   “公子,您还真说对了,从前那园子当真是一个花园,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都被王爷种上了茄子和海棠。”   “听说是王爷心仪的人喜欢,王爷才种的。”   说起八卦,香桃可是一流。   燕云正好想多了解了解六王府,便装作很有兴趣地听着,心里却还在腹诽。   如果这些真的是为哪个女子种的,这也忒不浪漫了。   哪家王公贵族送佳人是送茄子的。   想着,燕云不由地替那个被萧逸然爱慕的女子惋惜,年纪轻轻就被这么一个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的王爷盯上了。   天下佳人都爱香粉首饰,若是当真有爱茄子的佳人一定是一位奇才,仔细想想和萧逸然倒是挺般配。这般想着,燕云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丰富起来。   香桃看着燕云变幻莫测的神色,想到他和王爷特殊的关系于是又安慰道:“公子,这第一种说法多少有些不靠谱,奴婢至今没看到哪个女子被王爷带进王府。”   “哦?”   听着还有另一种说法,燕云又来了兴致,他又带上了笑意等着香桃继续说。   香桃看了一眼燕云,突然捂嘴笑道:“公子可是王爷带回来的第一个人,你莫要多想,王爷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看到香桃这个八卦的表情,燕云知道她又开始乱想了也不解释,只是装作羞涩地催促:“还有一个说法是什么?”   “我也是听来的,他们说这园子里藏着王爷最大的秘密……”   两人边走边聊,没注意竟已经出了园子,正撞上迎面而来的王管家,香桃立刻噤声向管家问好。   王管家面色复杂地看了几眼燕云,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公子,王爷请您过去。”   “多谢管家告知。”   燕云作了一揖却没有跟着王管家,而是折去了厨房:“管家您先去,我随后便来。”   王管家看着香桃,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他这是干什么去?”   “公子说他要给王爷做饭吃。”   闻言,管家眼底的忧愁好像变得更深了,他看着燕云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燕世子,你可知王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哎……”   燕云心里还想着菜园子里的陶罐,他机械地拿着刀对着茄子比划,圆滚滚的不受控制来回滚动,一个不留神锋利的菜单把手上划了道口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管家的嘱托,只是随意地抹去手指上的血,便不再敢走神,专心做起饭来。   说起茄子,这也算是燕云上辈子最爱吃的蔬菜,不是因为他本来就爱吃,而是他母妃做的茄子好吃。   燕云也没做过饭,就按着记忆里母妃做的方法来。   茄子刚进锅里,灶里的火就熄灭了,燕云不得已又去烧起火来。   火没烧起来倒起了一堆浓烟,烟雾直往眼睛里钻,燕云不得已用手去抹,这使得他原本白净的脸蛋不觉间多了几道黑手印。   “王爷,您看如何安排燕世子。”   “哐……”   王管家的话还没说完,燕云便推门而入,他手里端着的托盘里,一盘黑里透红,红中带紫的,看不清本来面貌的菜,正散发着无法言喻的味道。   见燕云进来,屋中的萧逸然和王管家均是一愣,而后王管家便自觉退出了房间,留下萧逸然与燕云面面相觑。   看着眉头终于不再皱着的萧逸然,燕云赶紧开口道:“王爷,我给你做了饭,尝尝吧对身体好。”   萧逸然盯着燕云,忽然靠近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碳灰,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近日在府上可住得习惯?”   燕云下意识地一抖,放下托盘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不敢相信,平日里一句话蹦不出几个字的萧逸然,今天不仅说了那么多话,还主动关心自己。   该不会是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燕云的闪避的动作都被萧逸然看在眼里,他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看也不看地放进嘴里,闷声道:“你很怕我?”   萧逸然的嗓音听起来和平日里大有不同,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少了些底气。   “王爷说哪里的话,我敬你还来不及呢。”   燕云心又一悬,差点跳到了嗓子眼。   现在的燕云才是个十八岁的身板,可经不起萧逸然的一顿捶打。他哪敢说个“不”字,当然是极尽讨好,等到取得萧逸然完全信任那一天一雪前耻。   吃饭的整个过程,萧逸然都没再说一句话,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发怒。   燕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一咬牙,再次凑近萧逸然,突然开口:“王爷哥哥,好吃吗?”   燕云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着实起了作用,萧逸然总算不再只顾着吃饭,紧皱的眉头舒展后又皱得更紧,他看了燕云良久,才颇不自然地道:“像你这般年纪都可以成家立业了,本王不允许你这般称呼我,我不过比你大个八岁而已。”   “说得在理,是不该这样称呼。”   听到燕云这样说,萧逸然似乎赞同地跟着点了点头,终于又满意地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但燕云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逗逗他,难得瞧见萧逸然脸上出现不一样的表情,所以又故意说道:“或许叫王爷叔叔比较合适?”   --------------------   此时一位不知名的作者走过,敲着破碗等海星,评论。 第8章 还吃,再躺   萧逸然的脸肉眼可见地黑成了碳色,他努力压制住拔剑的冲动,饭也不吃了,索性丢下筷子,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长笛,递给燕云。   笛身同体雪白,在日光的映称下泛着莹白的光,尾端挂着一个湖蓝色的珠串,小巧而精致。   燕云哪里会不认得这个笛子,这可是他上辈子不管去哪儿都要随身带着的。   上辈子的燕云,可是出了名的风雅之士,尤其擅长吹笛作诗。   此时,看着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在他人手里,还是亲手杀死自己的萧逸然,燕云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想不到萧逸然竟还有这癖好,专门偷人家的东西,还只偷燕云一个人。   做贼的也知道分散作案,不会逮着一只羊就一个劲地薅羊毛,萧逸然此番作为实属过分至极,燕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惹上这个怪人。   但是此时燕云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从来没见过这笛子的表情夸张地开口道:“莫非王爷会吹笛?”   “不会。”   燕云:“那你买这么好的笛子做什么?”   其实燕云想问的是,你偷人家的笛子干什么,顺带想看看萧逸然被自己发现偷人家笛子会不会感到愧疚。   想不到,萧逸然只是毫不在意地将笛子丢给了燕云,状似不经意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说完,萧逸然大步转身,一条腿已经跨出房门,突然又折了回来。他尽量掩饰住心里的不安,沉声道:“有机会可以吹给我听听。”   有机会可以吹给我听听吗?   萧逸然说完,没有看燕云,只是沉默地盯着笛子。他到嘴边的“吗”字又咽了回去,原本请求的语气变成了类似于命令的语气。   毕竟,萧逸然没有勇气来承受被燕云拒绝的后果。   在燕云面前,萧逸然始终都像个缩在壳里的螃蟹,只知道一味愚蠢地把最柔软的一处藏在看似坚硬的壳里。   燕云被萧逸然这突然的一句问得云里雾里,不知他是有意试探还是随便说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空气瞬间凝滞下来,安静得走着尴尬。   见状,萧逸然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丢下一句“你自便。”便近乎逃跑似的走了,他怕自己会在燕云面前露怯,怕流露出太多不必要的情感。   方才还和自己说话的人,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燕云看着萧逸然快要消失的背影,暗暗白了一眼心道:萧逸然的脾气果然古怪又傲慢无礼,变脸的速度比大姑娘还快。   燕云忙了一早上,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在萧逸然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变得更加郁闷。   他看了一眼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茄子,随即不客气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狠狠地嚼着茄子,仿佛是把茄子当成了萧逸然。   茄子刚入口,燕云的脸色就绿了。   这次燕云做的茄子完全没有记忆中的味道,不知是调料放错了还是怎么的,尝起来又咸又苦还有一点奇怪的酸。   “噗!”燕云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吓得门口守着的香桃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冲进房里查看。   “公子,你怎么了?”   看着一脸菜色的燕云,再看看盘子里黑里透紫的菜,香桃顿时明白过来了。   这菜一看就不是人能吃的,且不说品貌不好,单单是那掩盖不住的糊味,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回想起刚才王爷出去时黑成锅底的脸色,香桃终于知道自家王爷黑脸的原因了。   这么难吃的菜,任谁吃了心情都不会好,六王爷又挑剔得紧,不生气才怪。   香桃顾及到燕云的面子,没有直说而是委婉地说道:“要不我帮公子把这些菜收下去吧都凉了,或是让厨房再给您做一份?”   燕云拦开香桃准备收盘子的手,满脸笑意地说道:“你帮我尝尝,我好像是味觉出了问题,怎么这菜吃起来味道如此怪异?”   燕云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明明刚才萧逸然吃得那么香,为什么自己一吃味道就那么怪。   “不不不!”香桃赶紧退开几步又继续道:“不是公子的味觉有问题,是这菜根本不能吃啊……”   香桃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茄子:“您看,这都糊了。”   “这块还是生的。”香桃说着忽然停住,夹起一根葱,犹豫着问道:“公子,您这是在里面放葱了?”   “是啊,这道菜的精华就是葱啊,我母亲就是这样做的,十分可口。”   燕云说着,用筷子扒开茄子给香桃看,盘底铺满了绿油油的葱。   “王爷从来不吃葱的,因为会过敏。”   “是吗?”   燕云记得刚才萧逸然吃得很香。   香桃说着,立即凑近燕云低声道:“从前王府里有个丫鬟,给王爷送饭时不小心落了一粒葱花在汤里,第二天那丫鬟就被杖责五十大板,赶出王府了。”   “这么严重,不就一点葱花而已,至于吗?”燕云盯着菜里的葱花,无所谓道。   闻言,香桃看着此时依旧完好无损的燕云,莫名的敬意油然而生。   看来王爷是真的是很爱这位公子。要不然怎么会冒着过敏的风险,吃了葱还忍受如此难吃的菜。   这一刻,香桃看燕云的眼神,俨然多了几分敬畏,她突然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到公子这里自然是不至于,公子对于王爷来说不能与他人一概而论。”   想着方才香桃的话,看着桌上几乎快要吃完的菜,燕云心里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燕云感觉萧逸然好像的确是对自己格外宽容。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燕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离王府十几里地的一个客栈里,萧逸然坐在狐狸皮铺着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喝着手里的热茶。   宽大的狐裘披风松松地搭在萧逸然肩上,雪白的披风称得萧逸然肩上披散着的黑发越发的黑亮。   萧逸然的肤色本就偏白,朱红色的薄唇轻轻地吹拂着杯中的茶叶,宽大的裘里将他整个人裹住,使他看起来像个未经风霜的世家公子。   被押在地上的男子目光在萧逸然身上打量了好几遍,突然猖狂地开口道:“这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六王爷?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勾栏院里的小倌呢。”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萧逸然手中的茶杯便突然碎成了碎片,萧逸然不怒反笑,捏住男子的下巴,将手中的碎片渣子尽数倒进男子的口中。   男子还想说话,一开口便喷出一口鲜血,陶瓷渣子顺着男子的喉咙插入他的五脏六腑,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瞬间没了气息。   萧逸然漠然地看着死状惨烈的男子,脱掉沾了血的狐裘,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可还有其他同伙?”   “有,我们没来得及抓,让他们溜了。”   侍卫头领壮着胆开口,一边说一边斟酌着用词:“这批人均是羌国的。”   “再看到一并杀了,不要留一个活口。”   “是,王爷。”   萧逸然说完起身欲走,谁料那侍卫头子又开口道:“此事恐怕与皇宫里那位有点瓜葛,王爷要不要提早做打算。”   “我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萧逸然又叫出几个侍卫,吩咐了几句便不再多言,越上了马扬长而去。   萧逸然一出门就是一天,燕云好不容易逮到了他不在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借口要给萧逸然惊喜,把仆人们都遣到了别处。   而后紧闭房门,开始摸索起萧逸然床上的暗格。   燕云正摸到一处可疑的地方,“咔咔”声响了起来,燕云以为摸到了暗格里的机关,欣喜地仔细研究起来。   “世子世子……”   燕云一摸那床上的凸起,便听到一阵人声,他吃了一惊正在感叹这是什么精妙的设计,竟还会发出人的声音。   “世子世子,是我啊!”   行风从狗洞里爬出来,拍了拍夜行衣上的灰,灰头土脸的状态配上一脸严肃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好笑。   --------------------   哦吼!恭喜发财! 第9章 年少心动   燕云回过头,本来打算呵斥他一声,见到这番情景,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逃难来的吗?”   行风作了一揖实诚地答道:“许久未用这狗洞想是积灰了,让世子见笑了。”   稍作解释,行风依旧不忘正事:“世子,皇上让我来问你,收集罪证之事是否有进展,六王爷那边已经开始有异动了。”   怪不得一天没见萧逸然,原来是出去搞事了,燕云心道萧逸然果然还是不够信任自己,看来要加快进度了。   “知道了,你告知皇上让他早作部署,我这边随时待命。”   “是。”   行风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走掉,而是看着燕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还不走,是嫌你的夜行衣不够扎眼?”燕云实在想不通,这青天白日的,行风为何偏要穿一身夜行衣。   “昨夜执行任务时为来得及换掉,趁着六王爷不在,直接来见世子了。”   说完,行风又颇为焦急开口道:“世子,抓六王爷固然重要但也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说到这里,行风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他急得团团转,试图找一个委婉的说法。   “难道真如这府里的仆人所说,世子当真好那口?”   断断续续地总算把整句话说完了,行风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时刻牢记老王妃和老王爷的嘱托,好好保护世子,如若世子和王爷确有其事,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燕云总算明白行风想表达什么了,他盯着面红耳赤的行风打趣道:“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本世子是好哪口?”   燕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取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虽然上辈子一直忙于国事没有来得及找一两个红颜知己相伴,却也不至于好男风。   “属下当真不知……”行风颇为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在燕世子身边看到过一个女人。   重生前的燕云,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般风流,而是整日混在军营里和一帮老爷们谈天说地。   他越想越觉得燕世子不太正常,顿时瞪大了双目,有些惶恐惧道:“世子!六王爷并非良人,还请世子不要做傻事!”   听着行风越说越离谱的话,燕云不禁觉得头又大了几圈,他及时止损有些后悔和行风开玩笑,随即正经地说道:“行了行了,逗你呢,本世子取向正常。”   此时的燕云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和老实人开玩笑。   “快回去吧,保不齐六王爷什么时候突然回来了。”燕云抓紧时间又开始在萧逸然的卧房翻找起来,却还是一无所获,床上床头都没有任何可以的物件。   燕云开始沉思从哪里下手,忽然想起了菜园子里的那个陶罐。   按香桃的说法,第一个故事的确有些不靠谱,萧逸然那样,一看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那罐子里,多半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色已经暗下来,萧逸然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燕云决定趁着夜色混入菜园子,看看那个陶罐里究竟是什么。   王府里的仆人本就不是很多,菜园子平时更是无人涉足,夜晚更是空无一人。   燕云一路上来去自如,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今夜的的风有些大,园子里的海棠树被吹得沙沙作响,一层又一层的树影晃动着,在地面上映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燕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他征战沙场时也杀了不少人,早就不信神鬼之说,当自己经历重生这一事后,燕云对这些还是有了些敬畏。   如今又在这阴森可怖的六王府,保不齐萧逸然杀了谁,尸骨就藏在这里。   燕云迫使自己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园子虽然大,但他按着超凡记忆找到了那个陶罐。   风吹得茄子叶不停地响动,燕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打开了陶罐。   也许是风太大,一张纸马上被吹了出来,直接铺在燕云的脸上。   燕云扒下纸张,就着微弱的烛光仔细地看起来。   纸上写着一些歪歪斜斜的字,燕云瞪大了眼睛,才勉强认出几个字。   他心道,这是哪家孩童写的字,一看就是没有好好练字的,字体虚度无力,每个字最后一笔还故作夸张的上扬。   也不知是哪家臭屁的小孩,字都写不好还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花架子。   当燕云的目光向下,不经意地瞟到那花里胡哨的落款后,脸色煞是好看,落款处明明白白地写着“燕云”两个字。   儿时的记忆扑面而来,燕云虽不想承认这个臭屁的小孩是自己。   但物证在这摆着,他不得不承认这狗扒似的字,的确是他自己亲手写的。   那时候的燕云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有幸与皇子们一同在宫里读书。   那时先生刚教会他们写“大”“小”“多”“少”,燕云却觉得太简单,自作聪明地掏出怀里的小册子,兴冲冲地抄了一首诗,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和在座皇子们显摆。   连“一”都写不顺溜的皇子们,看着燕云歪七扭八的字也不识货,以为是什么厉害玩意,纷纷起哄着要燕云为他们写一份,好带回去炫耀炫耀。   成功地出了风头,燕云自然是十分高兴,来者不拒地帮皇子们每人都抄了一首诗,还专挑那种笔画看起来很复杂的诗抄,以此来显得自己更有文化。   不大一会儿,燕云终于满意地收了笔,他看着在座的皇子们人手一份自己的大作,极其受用,目光晃动间,燕云注意到了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六王爷。   六皇子一向不爱凑热闹,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偏偏燕云又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在座的皇子都求燕云给他们抄诗,只有六皇子无动于衷。   燕云哪里受得了这种漠视,他最不能忍受被别人忽视,于是愤愤地丢了手中的册子从怀中拿出另一本书,然后快步走向六皇子萧逸然。   燕云此时拿的这本书是他从宫外的小摊贩手里买来的。他尚记得摊贩说过,这里面的诗都是极好的诗,若是遇到想要征服的人可以抄给她。   说完,摊贩还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补充道:“这诗定会让您魅力四射,哪家姑娘想不被您征服都难。”   当时的燕云是偷偷溜出王府,也没认真听便匆匆拿了书丢了银子便走了,所以也不知道这诗只能拿来逗女子,不能抄来给男子。   燕云只知道按那商贩的话来说,若想征服哪个人,抄这本书上的诗准没错。   想着,燕云又盯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六皇子,毫不犹豫地翻开了名叫《情诗大全》的书,找了一篇字看起来比较复杂难写的,卖力地抄了起来。   但凡那时的燕云学习用功点,也不会认不得封面上那明晃晃的“情诗大全”几个字。   燕云这一首诗抄得极为认真,但字也确实是狗扒似的难看,但他不自知仍然像一只开屏的孔雀,自我感觉良好地抄了满满一张纸。   随后,写得手快要抽筋的燕云,故作帅气地掀起纸将墨迹吹干,雄赳赳气地揪着这张写了诗的纸,一掌拍在萧逸然的桌案上。   “我知道你也想要,只是不好开口,本世子便主动给你了。”   燕云说着,还偷偷观察着萧逸然的一举一动。   当时还是六皇子的萧逸然,总算从书本里抬起头,他懒散地赏了燕云一个目光,又兴趣缺缺地看了一眼燕云拍在桌上的纸,漠然地别开了头。   --------------------   小小年纪就会孔雀开屏的燕云。 第10章 你吸引了本世子的注意   直接忽视了那雪白的纸上横七竖八地写着几行字。   对于当时的萧逸然来说,燕云拿一手狗扒的字的确是无法入眼。   萧逸然只是随意一瞟,随即又不太感兴趣地低头继续看书了,不再搭理燕云。   燕云见状,不依不饶地把纸张往前推去,直接杵到了萧逸然的眼皮底下,这下萧逸然想忽视都不行。   燕云过于无礼的行为,让萧逸然不是很开心。   他皱着眉看向燕云执意推来的纸张,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字,眼里尽是不耐烦。   正当萧逸然想移开目光时,纸上的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着那几句诗,随即愣了几秒,脸上突然浮上一抹红晕,不一会儿竟连脖子都变得通红。   燕云写的字虽然抽象,但还是可以依稀辨认出来。   加上萧逸然本就不好动比较好学,就比别的皇子多识了几个字。   那纸上写的字别的皇子不认识,萧逸然却是认识的:“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俨然是一首情诗,萧逸然当然知道。   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在恼怒地瞪了几眼燕云后,他逃似地跑掉了。那张纸也被萧逸然愤怒地攥成一团,胡乱地丢在地上。   见萧逸然这样的反应,燕云瞬间觉得自己更风光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抄的什么诗却觉得一定是一首十分厉害的诗,不然一向镇定自若的萧逸然怎么会情绪波动这样大。   想着,燕云满足了好胜心便也不再纠缠,乐呵呵地与其他皇子继续玩闹。   年少无知的燕世子,以为自己用才华征服了一个人,却不知他那一首诗玩笑般的诗,在不觉中搅动了一池春水。   再回忆起这般惨不忍睹的童年,燕云自然是不太情愿,毕竟年少时的燕云太过招摇,也因此惹了不少祸事。   若不是今日偶然翻到这张纸,这些事燕云都快忘记了。   难道萧逸然就因为这个玩笑,记恨了自己二十多年,甚至因为生了杀意?   燕云觉得这个想法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萧逸然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据说他曾经还因为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他的鞋,把人打残了的。   燕云不敢细想,只叹年少的自己太不谨慎,惹了这么一个记仇的冤家。   如今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燕云把纸张放在一边,继续查看陶罐里的东西。   这次翻出的倒不是一张纸了,而是一把折扇,折扇虽然做工精细,但款式已经有些老旧,显然是十年前流行的。   扇面上画着盛放的海棠花,艳丽而庸俗。   燕云怎么会不认得这把扇子,这是他十五岁岁时常带在身边的折扇。   虽然燕云是个武将,但少年时的他,多少有些附庸风雅,即使根本用不着,他也要带着,以便时不时地耍一下帅。   燕云把玩着折扇,看着上面繁复的海棠花,陷入了回忆。   这把折扇不是萧逸然偷来的,也不是捡来的,而是燕云主动送给他的。   那时的燕云也才十五岁。   燕云从小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虽然自小被安排在皇宫里和皇子们一起学习,但燕云始终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觉得跟着皇宫里的夫子上课就像老和尚念经一样无聊,就常常趁夫子不注意时溜出去在皇宫的各个角落瞎晃悠。   这一日,燕云照样偷溜了出来,这一溜达,不知不觉就到了御花园。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那时候的燕云已经出落得一表人才,比同龄的皇子们看起来还要倜傥几分,自然走到哪里都可以吸引到无数女子的目光。   对此,燕云也乐得开心,只要走到有女子的地方,便会故作风雅地把折扇拿出来假意地扇几下,迷得一众宫女神魂颠倒。他一边走,一边傲然地接受着宫女们投来的暧昧的目光。   突然间,燕云发现河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竟坐了一个人。   不是燕云眼睛好而是那个人一身黑衣太惹眼,虽然那人已经尽力地将自己藏匿在角落,还是被燕云看到了。   那人着一身朴素的黑衣,不声不响地缩在河岸边的角落里。   燕云耐不住好奇,决定走过去好好瞧瞧。   坐着的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猛地回头警惕的目光扫过燕云,在发现来人是燕云后,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只是短短地瞟了一眼燕云又淡淡地瞥开目光,便起身准备离开。   这不是六皇子萧逸然吗?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燕云就把人认了出来。   燕云捏着下巴走近萧逸然,一边观察他,一边沉思道:“怪不得今日没见六皇子去上课,原来是也偷偷跑了出来。”   萧逸然一脸漠然的表情,又伤害了燕云骄傲的自尊,他从来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除了这六皇子总是忽视他。这让燕云觉得心里不舒坦,所以他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萧逸然。   “嘶……”   被拉住手腕的萧逸然眉头一皱,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他瞪着黝黑的双眸,沉沉地盯着燕云,语气没有一点波澜:“燕世子,我没空陪你玩闹。”   察觉到萧逸然的异样,燕云直接忽视他的话,二话不说就扒拉开他的衣袖。   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遍布一片片浓重淤青。   “放手!”看着又要继续扒他衣服的燕云,萧逸然原本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带了明显的怒气:“别碰我!”   燕云哪里会听他的,任萧逸然再怎么挣扎,他依旧我行我素地继续扒拉开其他地方,不管不顾地查看着伤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萧逸然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都多多少少带点淤青,有的地方甚至都变成了深紫色。   看着萧逸然身上的伤痕,燕云下意地吸了口凉气,他立刻按住挣扎地萧逸然,略微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皇子,怎么会在皇宫里受如此重的伤,燕云实在想不通。   闻言,萧逸然愣住了他甚至忘了挣扎,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事你管不着。”   此时萧逸然无奈的语气和失落的表情,在燕云看来,就是个有苦不能言的受害者。   从小就看遍了街边武侠话本的燕云,顿时正义感爆棚,他不由分说地将燕云拉到了没人看得到的角落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药膏,准备给萧逸然上药。   原本不停挣扎的萧逸然突然不挣扎了,他颓然地靠在墙壁上突然淡淡地说道:“不必救我,没什么用的。”   燕云看着萧逸然,心中忽然一动,有些感慨。   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大,萧逸然的身形却十分定是常受虐待吃不饱穿不暖才会这样。   于是,他学着话本里大侠的口吻,豪气地开口:“以后有我保护你,不用怕。”   闻言,萧逸然合着的眼皮微微一动,连身体都抖了一下,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乍一听竟然让他有些动容。   萧逸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偷偷看了燕云一眼,兀自叹了口气。   燕云以为自己擦药没把握好力度,立刻把药放到萧逸然手中解释道:“这是我母妃为我准备的伤药,因为我常惹父亲生气,总免不了挨打,这下我把它给你,我两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   看到这里了,有人理一下我吗?呜呜呜 第11章 定情信物?   听完这句话,萧逸然总算睁开了眼睛,他盯着燕云,黑溜溜的双眸因为疼痛还带了些水汽,加上皮肤本就白皙看起来倒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嗯。”   虽然这一声回答小到几乎听不见,燕云还是听到了。他立刻握住萧逸然的手,兴奋得忘乎所以,仿佛自己是个救世大英雄一般。   一阵凉风吹来,萧逸然因为擦药半裸着肩膀,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燕云这才注意到,他在擦药时把人家衣服扒了,还看了人家的身子。   饶是脸皮再厚,燕云也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掩饰性地干咳一声,想着如何化解尴尬。   一般这种情况,在话本里大侠是要负责的,要把那个被看光的女子娶回家。   燕云自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大侠,这样想着,他又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萧逸然瘦削的肩膀,说出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你放心,本世子会对你负责的。”   说着,燕云从怀里抽出自己最宝贵的折扇,不太自在地放在萧逸然的手上继续道:“这是我给你的信物,代表我不会食言。”   萧逸然木然地接过折扇,疑惑地看向燕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送自己东西。   小时候的燕云,被侠义江湖的街边话本冲昏了头脑,奈何不会举一反三。   不知道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在男子身上用来不太适合,稀里糊涂地送出人生中的唯一一个信物,却不知那一柄折扇无意间救了一条人命。   此时再看到这些儿时的东西,燕云十分后悔,后悔自己当年看了那么多无聊的话本,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现在再想起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大概脑子不好,才会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燕云这一趟来,没找到什么六王爷通敌叛国的证据不说,却被迫想起了许多成年旧事,还都是些他不愿再想起的事,这让他有些无奈。   正在燕云叹着气悔不当初的时候,一个略显高大的黑色人影,缓缓朝燕云所在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燕云迅速将陶罐埋了回去,他下意识地藏进菜地深处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他伏在茂密的茄子叶里面,高大的黑影越走越近,最后毫不犹豫地在燕云藏身的叶从前站定。   来人手里拿着一只蜡烛,蜡烛外面套了一个小罩子。   风吹不灭蜡烛,烛光被罩子挡住了一些,显得光线有些昏暗。   燕云藏身的地方离来人不远,刚好可以借着烛光把人看清楚。   那人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却并不显得凌乱,剑一般的浓眉微微皱着,朱红色的薄唇紧紧地抿着,这个角度看不到那人的眼睛,但却给燕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燕云小心地换了个姿势,他眸光一闪正好和那人对上。   燕云立刻笑成一朵菊花,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叫了一声:“王爷你好,王爷再见。”   说完,燕云就准备撒丫子走人,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干脆直接逃出王府算了。   脚才踏出去一步,燕云就觉得领子被人揪住了。   果不其然,他一回头,就看到萧逸然那张僵硬的木头脸。   被抓住的燕云不再挣扎,任由萧逸然拎小鸡仔似的拎着自己,暗地里却时刻准备着反击。   如果萧逸然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他一定会和他来个鱼死网破。   上辈子的燕云,生命里短暂二十多年,常常混在军营里也不是怕死的性格。   想着,燕云已经在默默地回忆从前练过的招式,考虑如何能拿住萧逸然。   谁料,萧逸然只是拎着燕云看了几眼,发现是燕云后就不再纠缠,而是立刻放了手,依旧淡淡的嗓音,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燕云,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逸然叫“燕云”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有意地放缓了速度放轻了语调,听起来和平时冷冷的话语很不一样,就像是凉拌苦瓜里加了蜂蜜苦中带甜,却甜得有些生疏。   更奇怪的是,萧逸然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燕云松了一口气胡乱编了个理由:“我来这里看海棠。”   闻言,萧逸然举起手中的蜡烛,认真地朝树上照了照,光秃秃的树枝上,连半片叶子都没有,更别说海棠花了。   任谁听这理由,都会觉得燕云的话不可信,萧逸然却没有怀疑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燕云,认真地开口道:“这里都是垂丝海棠,一般三四月开花,如今不过二月,还不到看花的时候。”   燕云心头一惊,以为萧逸然下一秒就要拔出佩剑质问他,却只听萧逸然再次开口道:“每年三月九日那天,花开得最盛,到时候你可以来看。”   “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眼看气氛轻松下来,燕云忍不住开口调侃起来。   萧逸然神色怪异地睨了一眼燕云,问道:“不然你要如何看?”   此时的萧逸然换去了平日里总穿着的黑衣,只简单地着一身米色长衫,黑发随着夜风飘扬,乍一看颇有文弱书生的风貌。   燕云心中忽地一滞,开始胡诌:“如果王爷愿意一起看,才更有滋味。”   刚说完燕云就后悔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燕云有个坏习惯,但凡看到个长得好看点的人,总是会习惯性地逗弄一番,过过嘴瘾。   特别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从前只要燕云开口,总能把姑娘们都得面红耳赤,他也会因此有些莫名的成就感。   但是,燕云一时忘形忘了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姑娘,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六王爷。   话刚说完,燕云已经不敢再看萧逸然的脸色,生怕他一个不顺心,现场就把自己剁了。   园子里顿时鸦雀无声,燕云悄悄地瞟了一眼萧逸然,见他脸上并没有愠色,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   到饭点啦!各位宝儿们吃饭了吗?没吃的赶紧去吃饭饭,吃了的继续看看我的丑文,据说丑文和饭饭很搭哦~   走过路过可以给颗海星吗,评论论也可以,卑微作者每天都孤孤单单,有没有人理理我呀~ 第12章 你完了   就在燕云以为萧逸然终于忍不住要对他动手的时候,萧逸然却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如果你执意相邀,本王可勉强答应。”   这个情景和燕云想象的相差太大,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一想到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看海棠花的不仅不是个美女,甚至连个女人都不是,而是身边这个黑脸罗刹,燕云就不禁汗毛倒竖,甚至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上辈子的燕云到死都没有软玉温香陪伴身侧,这一世燕云不想再过得如此凄惨,他还想报了仇然后找个美人相守一生。   燕云还在兀自遐想,那头萧逸然已经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扳指,熟练地扒开泥土,正准备往罐子里塞。   见状,燕云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已经先行动,他打断了萧逸然的动作,拿起玉扳指,仔细观察了一番。   被燕云打断,萧逸然也没恼怒而是抱臂靠在树干上,眼神颇有深意地盯着燕云的一举一动。   这玉扳指分明就是燕云上辈子一直戴在手上的。   这边,燕云拿着扳指陷入了沉思,他开始怀疑萧逸然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为什么频频偷窃他人的东西,偷也就算了,还只抓着他一个人偷。   对于萧逸然这种奇怪的行径,燕云实在好奇,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这是你的东西吗?”   “不是。”萧逸然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一丝愧疚。   燕云:“那你这是为何?”   为什么要偷别人的东西,还是死去的燕世子的,这是有多深的仇恨,连死人都不放过。   萧逸然依旧觉得理所当然:“喜欢。”   喜欢你自己不会买吗?   燕云敢怒不敢言,他不相信堂堂六王爷,会买不起一个配饰。   这样做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萧逸然心理变态。   燕云当然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看了看扳指,不舍地将它放回萧逸然手中。   萧逸然却没有接住,而是随意地将扳指塞到燕云手中,无所谓道:“你喜欢便赏给你了。”   本来就是我的好吗?   燕云心里咆哮,明面上还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王爷待我真好,都不知道怎么报答王爷了。”   燕云只是随便客气客气,想不到萧逸然却丝毫不客气,直接开口道:“陪我睡觉便可。”   他说这话时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却不像在开玩笑,一双黝黑的眸子在燕云身上来回往复,像是在有意试探。   当年萧逸然为了一个女人差点和自己打起来的事,燕云至今记忆犹新,他当然不会觉得萧逸然此时会突然对他这个男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若要比脸皮厚,燕云从来没认输过,他到要看看萧逸然要整什么幺蛾子。   于是燕云直接上前一步,直接挽住了萧逸然的胳膊,兴高采烈道:“王爷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燕云求之不得。”   说完,燕云还学着那些青楼女子的样子,朝着萧逸然抛了个媚眼。   虽然燕云肯定萧逸然对男子没兴趣,但他也知道心思深沉如萧逸然,肯定也不是单纯地想和他睡觉,多半是想故意试探他。   燕云从小就不服管束,大了些就整天混在军营中,从来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萧逸然此番举动,挑起了燕云的胜负欲。   听到这话,萧逸然却突然犹豫了,他盯着燕云脸上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王爷走啊,难不成还要我给您带路吗?”燕云说着故意凑上去,离萧逸然更近了。   他感觉到萧逸然的身体不自然地僵硬了起来,看着眉头紧皱的萧逸然,燕云以为自己终于恶心到他了,于是他变本加厉地握住了萧逸然的手。   被燕云握住手的一刹那,萧逸然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燕云的手掌还是像以前给他上药时那般温暖。   萧逸然情不自禁地回握住燕云的手,却只是虚虚地握着,仿佛生怕自己稍稍一使劲,就将身边的人握得灰飞烟灭了似的。   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力道来牵人合适,多年握着刀剑的手,要怎么来牵住一个人,对他来说的确是个令人头痛的难题。   燕云实在没想到萧逸然会顺势牵住自己,在被萧逸然握住的时候,燕云以为自己会很抗拒,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他竟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安心。   想到这,燕云忽地心头一凉,他胡乱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燕云觉得自己大概是重生后,头脑还不是很清醒,要不然怎么会对仇人生不出厌恶。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竟没有人再开口,萧瑟的晚风吹得光秃秃的海棠树枝沙沙作响。   萧逸然稍稍一低头,便看到燕云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他忽然想到,陈老先生曾对他说过,重生之术必然会耗损精力,重生之人身体会比上辈子更加虚弱,更需要好生的休养。   近日忙于对付那些人,对燕云却有些疏忽。萧逸然想着,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燕云身上,又一言不发地将人一路牵到了卧房。   这一番突然的动作,把沉思的燕云吓了一跳,他看着萧逸然突然冷下来的神色,猜想他定是忍不住要凶相毕露了。   高大的身影压过来,萧逸然带着薄茧的手将燕云揽起,他一抬手臂,燕云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燕云:难道真的要陪他睡?来真的?   想着,燕云不由地对着萧逸然瞪大了双眸,手脚也开始不老实地乱动起来。   因为被萧逸然拦腰抱起的缘故,燕云再三挣扎,也只能被迫靠在萧逸然怀里,他甚至近得听到了萧逸然快速的心跳声。   燕云搞不懂这人想干嘛,好好的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成何体统。   “王爷你做什么?”虽然有意恶心萧逸然,但猝不及防地被一个同为男子的人这样抱着,燕云还是有点不适应,说着就要翻身跳下来。   萧逸然松了点手上的力道,却没把人放下来,只是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别动。”   不能怂!不能怂!遇到恶势力就要跟他斗到底。   燕云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也不再挣扎,一番心里建设以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主动伸手揽住了萧逸然的脖子,一脸娇羞地嗔怪道:“王爷别急嘛,我又不会跑掉~”   燕云是故意说来膈应萧逸然的,这句话果然有作用,刚一说完,燕云就感受到萧逸然地手臂明显地僵住了。   见终于膈应到萧逸然,燕云又趁热打铁,故意埋在他胸口,努力憋住笑:“王爷真猴急~”   “砰”的一声巨响,萧逸然手一松,燕云被无情地扔在床上,萧逸然一张俊俏的脸再次黑成了锅底,低沉的嗓子仿佛在隐忍着怒气:“成何体统!”   说完,萧逸然似乎并不解气又补充道:“哪里学来的这些不三不四的!”   --------------------   他急了他急了! 第13章 王爷气鼓鼓   “王爷不喜欢吗?”燕云依旧沉浸在自己精湛的演技中,还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说着揉了揉被撞到的手肘,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略显委屈地注视着萧亦然,泫然欲泣的样子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大姑娘。他以为萧亦然会愤怒地给他一脚,再把他丢出。   但没想到的是萧逸然不仅没有揍他,居然还小心地替他脱了鞋子。   燕云见鬼似的盯着萧逸然,发现萧逸然的神色有些愧疚,连看向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仿佛刚刚摔到的是他的宝贝疙瘩。   萧逸然怪异的举动,让燕云觉得自己或许有些玩脱了。他干脆闭了嘴,双腿一伸自顾自躺在床上吹起了口哨。   室内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就在燕云无聊得快要睡过去时,萧逸然突然没头没脑地地开口道:“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太危险了。”   燕云不以为意道:“怎样?”   只见萧逸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渐渐浮上一抹尴尬。他嘴巴开了又合,几番犹豫后一转头,只留给燕云一个后脑勺,颇为严肃地脱口道:“浪荡不羁!”   燕云:“……”   虽说燕云学术不如萧逸然,却也知道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说他不羁他认了,但这“浪荡”却怎么也不会是用来形容一个钢铁好男儿的。   燕云正要反驳还没开口,萧逸然看着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的燕云,又忍不住嘟囔道:“实在是有辱斯文!”   虽然燕云的确没干什么,但被萧逸然这正经又有点像委屈的语气一说,竟让燕云莫名有了一丝罪恶感。   燕云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是个登徒子,正在调戏一个良家女子。   如果忽略萧逸然那过人的身高和明显的喉结,他的确是比许多女子更好看些。   燕云又不自觉地开始想入非非。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燕云不想再反驳什么,加上的确有些累了就随意敷衍道:“王爷说的都对。”   听了这话,萧逸然的眉头总算舒展了,心情颇好地补了一句:“本王不介意你这样对我。”   燕云:“王爷说什么是什么。”   燕云张口就来的习惯还是没改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地惊了一下,萧逸然这是在暗示什么?   难不成他真的好这一口?   这顿时激起了燕云的好奇心。   说不定可以由此取得萧逸然的信任,然后再始乱终弃,不仅大仇得报,还给国家除了害,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燕云的困意顿时消失不见,他敏捷地撑起身子挪到床边,手轻轻一搂将萧逸然的脖子搂住,试探性地蜻蜓点水般的在萧逸然唇上印了一下。   四目相对时,燕云好像看到萧逸然黝黑的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光,但只是一瞬间便熄灭了。   下一秒,燕云就被萧逸然一把推开,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   萧逸然的脸色变了又变,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活像个涂了油彩的木偶人,表情僵硬且精彩。   看来萧逸然也不好这口啊。   燕云想着,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样挑衅萧逸然,看来接下来是要挨打了。   这样想着,燕云默默地挪了回去,想着至少待会儿挨打的时候可以没那么疼。   良久,萧逸然发话了。   他清了清嗓子,把自己丢失的三魂七魄找了回来,才故作镇定地开口道:“好了,你今日的特权已经用完了,不可再有如此放浪之举。”   闻言,燕云惊讶地挪回原地,双手在萧逸然眼前挥了挥。   想看看萧逸然是不是中邪了,不然为什么不生气。   萧逸然不仅没生气,还异常耐心地扶着燕云躺下。他又看了一眼燕云,仿佛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又断断续续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实在垂涎于本王,夜里破例准许你偷瞟上两眼。”   燕云:???   “现在就寝。”说完,萧逸然有条不紊地扯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外衣也不脱。   燕云看着把自己裹得像个木乃伊的萧逸然哭笑不得,敢情人家这是真的把他当成好男色的登徒子了。   “这一眼且不算。”裹成粽子的萧逸然又开口道:“你还有两次机会可以仰慕我的绝世容颜。”   燕云赶紧闭上眼睛,顺便翻了个身,背对着萧逸然,表示自己对他没那么感兴趣。   燕云真的困了,临睡着的时候萧逸然又突然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怕忍不住把两次机会都看完,以后没得看我了?”   “忘了告诉你,我的意思是允许你一个时辰看两次。”萧逸然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燕云听不听,声音也轻快了许多,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自打重生以来,燕云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这时他已经困到连眼皮都抬不起了,却还要忍受萧逸然的碎碎念,简直是一种折磨。   “你莫要担心,你表现得好的话,本王允许……”   “唔……”   还没说出口的话都被堵了回去,萧逸然只觉得唇上一热,顿时五感尽失。他看着燕云近在眼前的脸,心跳都漏了一拍,早已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王爷,我如此冒犯的举动,是不是几年都不能偷看你了?”   对燕云来说,两个大男人嘴皮碰嘴皮没什么,顶多膈应一下,如果能换来一时的安眠,倒算是个不错的方法。   果然,萧逸然不再碎碎念了。   燕云觉得这方法不错。   见萧逸然总算不再碎碎念,燕云说完便满意地翻了个身,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萧逸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木然地躺了好久,而后噌地一下蹿起来端起桌上冰凉的茶水,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   茶壶里的水都见了底,萧逸然却浑然不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倒茶喝水的动作,直到一片茶叶卡了嗓子眼,他才回过神来。   他突然有些恼火,抓起茶杯就想摔,骤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燕云,握着茶杯提着剑出了门。   “砰!”上好的白瓷茶杯就这样被萧逸然无情地摔在王府的大门口,惊得守门的侍卫呆若木鸡,小侍卫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地上的瓷片打扫掉,萧逸然已经飞身上马,只留下一地的尘埃。   灰头土脸的小侍卫赶紧收了瓷片,慌张地敲开王管家的门:“管家!王爷又跑了!”   可怜王管家年近六十,本想趁着王爷稍正常点能睡个安稳觉,这下又被叫了起来。   他连外袍也顾不上披上,就开始忙活起来。   上一次六王爷半夜跑出去,直接闯到了皇帝的寝宫,把皇帝按在地上打所幸皇帝仁德没有追究,只是罚了萧逸然一年的俸禄。   上上次也是同样的情景,六王爷半夜骑马狂奔到城门口,二话不说把来江国议事的羌国使者捅成了残废。   管家不敢再想王爷这次又是去做什么,他匆忙派了一些暗卫,悄悄地寻找六王爷。   王府闲置的庄园里,萧逸然正躺在一把竹椅上,双目无神地数着天空中为数不多的星星。   “王爷终于想起来你在这里的美人了。”   李期无吹掉手中的草叶,翘着二郎腿躺在另一把竹椅上:“我还以为你和燕世子浓情蜜意,忘了我呢。”   说着,李期无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   萧逸然长本事了,居然金屋藏娇。小声问一句,今天有人在看嘛?有的话吱一声,我先来,吱吱。 第14章 你到底有几个美人   萧逸然却只是一脸复杂地躺着,继续数着那仅有的十一颗星星。   “再不说话我就去睡了。”这几日为了查那些陈年旧事,李期无忙活地像个陀螺似的,好不容易事情有点眉目,能休息一下了,这尊赶不走的大佛又来了,偏偏每次都是半夜来。   这事还被百姓们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大街小巷:阴狠毒辣的六王爷,在王府外的庄园里金屋藏娇,藏着一个天仙般的美人。   每每思念入骨时,即使到了夜半也不辞辛劳地去见美人。所以六王爷这般年纪了还不曾娶亲,是被这天仙般的娇美人绊住了脚。   奈何美人心有所属王爷求不得,只能日日强迫美人屈身于自己。   百姓们却不知道,这“美人”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此刻正被六王爷烦得连觉都睡不好。   “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萧逸然终于开了口,李期无刚想问你在说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出口,萧逸然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干什么要亲……”   许是觉得这话说出来有辱斯文,萧逸然又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做什么要轻薄我。”   李期无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努力憋住笑一本正经道:“哪家的姑娘胆子那么大,连六王爷都敢轻薄?”   萧逸然:“哪家的姑娘都没他胆子大。”   虽然是责怪的话,从萧逸然的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反而多了些宠溺。   李期无来了兴致,这是萧逸然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提到其他女子。   他以为萧逸然终于想通不再吊死在一棵树上了,立马兴奋地问道:“姓甚名谁,我立刻去给你安排,保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萧逸然:“世子是那么好娶的吗?”   李期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敢情您还吊在那棵树上呢。”   “等等!你说什么?世子主动亲你了?”   萧逸然一脸正色地纠正道:“是轻薄我。”   李期无才不管什么轻薄不轻薄,激动地跳下竹椅,摇着萧逸然的肩膀道:“燕世子那棵铁树要开花啦!你要修成正果了!”   一想到终于可以不用半夜被拖起来听萧逸然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李期无就觉得人生突然美好了起来。   萧逸然:“他并没说喜欢我。”   “这种事要说吗?”   虽然李期无至今还是个大光棍,对这些情情爱爱的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闻言,萧逸然十分郑重地坐直了身子,正经道:“你问吧。”   “亲了是吧。”   萧逸然:“嗯。”   李期无满意一笑,摇头晃脑地又问道:“摸了吗?”   萧逸然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他才给燕云脱过鞋还碰到了手,于是他无比坚定地点头:“摸了。”   李期无听罢快步走到萧逸然面前,刻意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一起睡了吗?”   “睡了。”萧逸然犹豫了一下,脖子一扬,语气略显骄傲。   两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不就是睡了。   都抱在一起了,那就是深层次地睡了,那可不是一般的睡。   想着,萧逸然又回味了和燕云躺在一起的感觉,确比一个人舒服多了,而且躺在身边的那个人还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这样想着,萧逸然紧抿的嘴角总算有了点上扬的弧度。   李期无听完,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一眼萧逸然,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这样来看,燕世子对你不是喜欢,是爱惨了你!”   萧逸然:“当真?”   李期无:“你要自信点,你看看你,有钱有权,长得虽比我差点也算不错,虽说脾气差了点。”   “那若我喜欢的人是你呢?”萧逸然说着,故意逼近一步,李期无吓得赶紧跳开几米远:“我的美人们还等着我呢,你不要毁了我一世英名!”   “你看,正常男人都接受不了吧。”   萧逸然颓然地坐下:“给我拿壶茶来,要凉的。”   “这大冬天的,要不来壶热酒?”   相识多年,李期无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萧逸然对燕世子的心思是陈年旧疾,奈何王爷一人苦苦单恋近十年,恋来恋去竟把心上人恋成了死对头,全天下也只有萧逸然有这种本事了。   萧逸然一拿起身旁的酒喝了一小口,虽说酒是温过的,到底还是有些辛辣:“期无,重生后的人有前世的记忆吗?”   “我师傅不是说过没有吗?”李期无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继续道:“师傅既然说了,那便是有保障的,你莫不是担心燕世子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来找你报仇?”   萧逸然没说话,兀自拿起酒壶,一言不发地灌起酒来。   他现在不知道燕云是什么想法。   如果此时的燕云当真有前世的记忆也不错,不管他对自己是恨还是讨厌,那感情总是明确的。   恨就报仇也好过现在模棱两可,说不清道不明来得痛快。   萧逸然知道自己不配对燕云有多余的想法,是自己亲手结束了燕云的生命。   但如今面对重生的燕云,萧逸然依然忍不住去靠近去喜欢,心里又充满了负罪感。   他这样一个人,早就不配得到燕云的喜欢。   不知不觉一壶酒见了底,按理说一次性喝了一壶酒,平时滴酒不沾的萧逸然应该已经倒地不醒了,此时却越发的精神:“你这酒怎么不醉人?”   想起萧逸然第一次喝醉,冰天雪地里拉着自己看了一晚上月亮的情景,李期无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他抢过萧逸然手中的酒壶,大义凛然道:“我掺水了。”   萧逸然:“……”   “前几天我们抓到那羌国人的同伙了。”李期无收起一脸笑意,正色道:“他们应该是来找世子的。。”   萧逸然:“如何说来?”   “准确地说,他们是来找燕世子重生时利用的那个身体,就是羌国的三皇子。”   说完,李期无细细观察着萧逸然的神色,生怕他一个想不开,提刀杀去皇宫。   想不到萧逸然却显得很平静,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重生之事,除了你我知晓,剩下的便只有皇宫里那位了,是他故意走漏的风声吧。”   “嗯,估摸着那位也该行动了。”   李期无继续正色道:“外面已经有些不利于王爷的风言风语了。”   这些年泼在萧逸然身上的脏水,早就洗也洗不干净了,他也不在意再多一些:“怎么说的?”   李期无尽量说得委婉点:“说您串通羌国的三皇子,准备谋朝篡位。”   “就这些?”看到李期无欲言又止的表情,萧逸然知道他还藏了些话没说完。   “说您强迫羌国三皇子,与你日日欢好。”   闻言,萧逸然的脸色又瞬间黑了一层。   他倒是想,可面对燕云他哪敢用强,缓了许久他才开口道:“皇上也真是宅心仁厚,都传成这样了,他还无动于衷,当真如此贤德,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皇位?”   如果真不在乎,过去那些肮脏的事,算什么?   --------------------   萧逸然:谣言传得好,把我不敢做的事都做了。 第15章 打仗仗,害怕怕   李期无:“君王心,海底针?”   “如今这件事,把燕云也牵扯进来了。”   萧逸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决绝:“看来这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李期无看了几眼萧逸然,眼里的担忧根本藏不住:“听说今天皇帝放了话,定会严惩通敌叛国之人。”   “指的不就是我吗?”   萧逸然对于他这个二皇兄的性子了如指掌,冷静道:“他虽然明面不会让我太难堪,但也绝不会让我好过。”   萧逸然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无关痛痒。   “你预备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着,萧逸然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光,无所谓地开口道:“这会儿赶过去,差不多能赶上上朝。”   萧逸然翻身上马,还没走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了一句:“期无,如果有什么情况,麻烦你多去王府走动走动,帮我照看一下他。”   这是李期无第二次听到萧逸然用这种近似于恳求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第一次是一个月前,燕云身死的那次。   他从来没见过萧逸然如此狼狈的样子。   那时的萧逸然,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风光,来找他的时候,身上都是血,脸色也异常的苍白,全身颤抖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用近乎祈求的眼光注视着李期无,求他想个法子,让燕云回来。   于是李期无便找了他的师傅陈老先生,陈老先生是往生阁的掌门。   世人只知道往生阁精通医术,却不知往生阁还有一个令人起死回生的秘术,只由每一任掌门传承。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成为萧逸然的牵绊,那只能是燕云。   当时的李期无着实被惊到了,他见到了萧逸然不为人知柔情的一面。   “多谢了,期无。”   萧逸然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向皇宫。   “问世间情为何物,哎,保重。”   李期无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萧逸然远去的背影面露忧色。   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此刻一片嘈杂,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仿佛在讨论着什么大事。   直到被禁足数日的六王爷再次踏入大殿,群臣们终于停止了讨论,个个一脸警觉地看着萧逸然。   仿佛早就习惯这样的目光一般,萧逸然径直找了个位置站定,随意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便自顾自地掏出一本话本看起来。   原本站在萧逸然身边的大臣们纷纷挪到了别的地方,导致以萧逸然为圆心的三米之内空无一人。   “都挤在一处做什么,那边那么大的空位不站。”   一个铿锵有力的男声响起,他边说边走,直接站到了萧逸然身旁。   来人身形魁梧,方正的国字脸上两道浓眉格外显眼,一看便是练家子。   此人正是大将军王傲,他为人刚正不阿,爱憎分明。   直到站定,他这才发现身边站着的是六王爷,眼里顿时露出一丝不屑,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道:“六王爷别来无恙。”   对于臭名昭著的六王爷,王傲自然是不屑与他多说一句的。   听到有人打招呼,萧逸然也依旧看着话本,连眼神都没向王傲投去一个。   王傲也没在意,说完便站得端端正正的,等待着上朝。   偌大的大殿里忽然安静下来,大臣们看似各忙各的,实际上都在偷偷注视着六王爷的一举一动。   皇帝准时上了朝,众大臣立即跪成一片。   萧逸阳坐下后,目光在大殿上扫了一遍,在看到萧逸然也在场后,才重新收回了目光。   “近日羌国贼子混入王城的事朕也听说了,不知各位有何见解。”   当今皇帝是出了名的仁君,臣子们也都对他十分爱戴,上朝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此时,却没人敢先发言,因为这事涉及到六王爷。   谁不知道六王爷是王城一大毒瘤,没人想出头当倒霉鬼。   最后还是丞相先开了口,不是丞相多么正直敢言,而是他在宫中有所依仗。   如今在后宫中备受宠爱的肖贵妃正是丞相的小女儿。丞相生来就是个趋炎附势,畏首畏尾的人,总是无利不起早。   他此番敢直言,也是想着六王爷再怎么猖狂,有皇帝和贵妃给自己撑腰就没什么害怕的。   他转头虚伪地冲着萧逸然笑了笑,便假装委婉地开口道:“微臣听说羌国贼子混入王城一事与六王爷脱不开关系,不知皇帝要如何处置?”   闻言,萧逸阳缓缓开口道:“如果所言非虚,朕定严惩不贷。”   他说完将目光移向萧逸然,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意,看向萧逸然道:“皇弟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皇弟”两个字,萧逸然眉头不由地一皱。他看也不看萧逸阳,简短地答道:“不是我做的。”   面对萧逸然过分目中无人的态度,皇帝也没过多追究。他整了整衣袖,看向大殿里的众臣子:“这些事朕也听说了不少,但有的消息也不能信以为真,六王爷的品性朕还是信得过的。”   此话一出,各位大臣敢怒不敢言。   皇帝面上明显是有心维护六王爷,众臣只能无奈地附和。   如果再有意见就是对天子不满,他们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王傲突然插了一句:“皇上,难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这可是关系我江国国运的大事,万万不可儿戏。”   被这么问皇帝也没恼怒,而是安抚了情绪有些激动的王傲,这才继续道:“朕也想过了,为了证明六王爷的清白,就派他去攻打羌国吧。”   说到这里皇帝没再继续说,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下面的一众臣子。   皇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如果六王爷这一仗打赢了,那就洗脱了叛国通敌的嫌疑,也为国家除了一个隐患。   但如果这一仗输了,不仅不能洗脱嫌疑,还落了个能力不行或者串通敌国的的名声。   即使能活着回来,萧逸然也必定处境艰难,怎么说都逃不开一个死。   萧逸阳这个做法,看起来是给萧逸然一个机会,实际上却是挖了一个坑,摆明了想让萧逸然不好过。   羌国和江国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恶劣。虽然现在羌国暂时处于劣势,但实际上江国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外强中干,纸老虎罢了。   国库空虚,朝中没有贤臣,帝王太过软弱,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王城附近遍布从其他地方逃难来的灾民,至今都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灾民的生活得不到保障,导致百姓的起义一波接一波,也耗损了国家不少的兵力。   在这个关口上去打仗,哪怕是孙武在世,也无济于事。   “臣领旨。”然而,萧逸然却没有反对。   他知道皇帝打的算盘,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反正最后都会死,怎么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如果皇上能公正地定夺,臣定会全力以赴。”   言毕,萧逸然不以为意地对着座上的皇帝挑了挑眉,黝黑的眸子里尽是挑衅意味。   萧逸然的意思很直白。   你好好查还我一个公道,我自然不会闹事,如果你冤枉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殿上再次陷入了莫名的寂静,原本鸵鸟似的大臣们,顿时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出。   心道六王爷萧逸然果真猖狂,居然当众扫皇帝的面子。   众臣子都在努力地降低存在感,巴不得皇帝立刻宣布就退朝,谁也不想被六王爷的事牵连,毕竟惹怒了皇帝随时都会脑袋搬家。   只有两个人梗着脖子,丝毫不露怯。   --------------------   祝各位小天使们中秋快乐!阖家团圆! 第16章 狗皇帝,你好毒   一个是六王爷萧逸然,一个便是大将军王傲,两人在畏畏缩缩人群中格外显眼。   听了萧逸然的话,萧逸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层,他搭在龙椅上的手已经捏得青筋暴起,似乎是在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片刻后,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在萧逸然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王傲身上。   萧逸阳这才重新挂上笑意开口道:“皇弟大可放心,朕一定好好定夺。”   说着,他刻意停了一下,暗暗观察萧逸然的反应。   在发现对方依旧木着一张脸,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后,而后又故意朗声道:“皇弟,你这一去皇兄实在担心你的安危,不如就派王将军同你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被突然点到名,王傲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只觉得背脊一凉,随即睨了一眼身旁的萧逸然,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谢陛下,臣会尽力帮助六王爷。”   “王大人刚正不阿,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从皇帝的轻快的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心情很好。   大殿里的缩成一团的大臣们见状都趁机附和道:“圣上英明!”   一个个从哑巴瞬间变成了变成了能说话的人。   只有萧逸然黑着一张脸,不置一词。   萧逸然知道,萧逸阳这老狐狸摆明了是要算计自己。   虽然他明面上说是让王傲协助萧逸然,实际上是找个人盯着他,以防他有什么不轨之心。   谁不知道王将军为人耿直,忠心爱国。说话做事从不弯弯绕绕,也不怕得罪人。说好听点是直肠子,说难听点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他从不趋炎附势,不畏惧权贵,这种武力值强大的木楞子用来对付萧逸然是再合适不过。   但凡换个人,都会因为萧逸然的身份而畏首畏尾,但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王傲身上。   “退朝吧。”皇帝一声令下,大臣们暗暗舒了口气,一个个溜得比抢食的耗子还快。   萧逸然还没走出大门,就被皇帝身边的程公公叫住:“王爷,且慢,还请您随奴才走一趟。”   在程公公的带领下,萧逸然来到了皇帝的书房。   萧逸阳早已等候在那里。   萧逸然来了也没作声,只是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兀自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   最后还是皇帝先开的口:“皇弟,没什么想说的吗?”   “该说的皇上不都说完了吗?”萧逸然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请皇上不要动我府中的人。”   “你说的是羌国的三皇子?”皇帝萧逸阳明知顾问,见萧逸然的表情明显不耐烦了,又开口道:“若他没有侵犯我国的心思,我自然不会把他如何,若他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萧逸阳的声音虽然是柔和的,但无形中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他含笑盯住萧逸然,一派好脾气的样子。   “皇上不相信我?”萧逸然反问道:“那方才在朝堂之上,为何不直接将我打入大牢?”   “朕当然相信你,只是外人是何居心,朕就不得而知了,总要防着点。”   “人不能动。”萧逸然不想再和皇帝纠缠,他直接了当地开口道:“叫我去攻打羌国我答应了,如果皇兄没法允诺我,我可不能保证骁遥军会不会听我指挥。”   闻言,萧逸阳的脸色骤变他脸上的笑意骤减,咬牙切齿道:“你在威胁朕?”   “我只是在担心皇上的安危。”萧逸然面不改色地开口,敷衍地拱手道,说完不欲多言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好你个萧逸然,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朕不客气。”此时的萧逸阳像个吃了黄莲的哑巴一样,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发疯似地砸着房间里的东西,平日里装出来的仁德全都消失不见,哪里还有半分明君的影子。   “传旨下去,命六王爷立刻启程去军营,半刻不得耽搁!”萧逸阳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吓得程公公一哆嗦,差点拿不住手中的圣旨。   萧逸然还没回到王府就被皇上派去的兵,拥着上了去打仗的路。   平城地处江国和羌国的交界处,条件恶劣,常年摩擦不断,是个谁都不愿意接的烂摊子。萧逸然这一去,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都是个问题。   六王府上上下下找了萧逸然一天,人没找到,只等来了皇宫里来的程公公和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   程公公带着圣旨站在六王府的大厅里,满意地看着跪成一地的众人,用公鸭嗓一般的嗓音缓缓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王爷萧逸然体谅民生疾苦,自愿领兵攻打羌国,即刻启程,钦此。”   找昏了头的王管家听到萧逸然的消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欢欢喜喜地接了圣旨。   在送走了程公公后,老管家又仔细看了一眼圣旨,顿时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拉过身边的香桃,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遍:“刚刚圣旨说王爷去哪了?”   香桃赶紧扶住老管家,斟酌着开口道:“王爷被派去打仗了。”   闻言,老管家一蹦三尺高吹胡子瞪眼道:“皇上这是想让王爷死!”   “啊?不是王爷自愿去的吗?这可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香桃年纪小,也不懂国家大事,只觉得这份差事听起来还不错。   “哎……”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羌国的三皇子呢?”   香桃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起王爷带回来的那个青年,据说是羌国的三皇子。   香桃这才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公子没出过王府,老老实实地待着呢。”   “王爷不会真的和羌国有什么瓜葛吧,不然怎么会带回来个三皇子。”香桃还是忍不住八卦。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管家脸色难得的严肃:“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不清楚,这种事王爷指不定做得出来。”   管家:“……”   一夜好眠,燕云难得地没有做噩梦。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期间也没人来打扰过。他习惯性地转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被躺得乱七八糟的床单,让燕云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   他记得自己好像亲了萧逸然。   那软软的触感,燕云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嘴巴,竟如此柔软……   “呸,想什么呢。”燕云立刻虚虚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男的想入非非。   那男的还不是别人,是杀了自己的仇人那个臭脸比锅底还黑的萧逸然!   燕云觉得大概是房间的风水不太好,才会让他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着,他便立即穿好衣服,推了门准备出去走走。   正撞上小丫鬟香桃,只见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燕云叫住她:“何事如此惊慌?”   香桃见了燕云,圆圆的脸蛋激动得都红了,她鬼鬼祟祟地拉过燕云:“三皇子,我要告诉你个事!”   燕云:“三皇子?”   一觉醒来,燕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了羌国的三皇子。   “我相信您和咱们王爷的感情是真的,您不要伤心,王爷会安全归来的。”   燕云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他才睡了一觉,就发生了那么多事:“你说我是谁?王爷去哪儿?”   --------------------   呜啦啦,我又来啦,有人吗有人吗? 第17章 假惺惺,生嫌隙   香桃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机灵地朝燕云递了个眼色,拉着他到角落里,小声说道:“我知道您是羌国三皇子,是为了追求咱们王爷,才不远千里来到江国。”   燕云:这小姑娘怕不是街上的垃圾话本看多了吧,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他燕云要追也是追那些姿态柔美的翩翩佳人,怎么会看上萧逸然这个比自己还壮硕的壮年男子。   还没等燕云开口,香桃又兀自做了个决定:“以后就让我来为王爷和三皇子的爱情保驾护航吧!”看着喋喋不休的香桃,燕云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可是常买西街那家的话本来看?”   “是啊,满大街的话本就数西街那家的最精彩!”   说到感兴趣的话题,香桃立刻被打开了话匣子,她一把拉住燕云兴奋地问道:“莫非您也爱看?”   果然,若不是受了那些市井话本荼毒个几年,是不会有那么清奇的脑回。   曾经沉迷于话本的燕云一看就知道,香桃这是话本荼毒症后期。   虽然燕云很不想承认,但他早年的确爱看:“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不怎么看了……”   香桃见状,兴奋得两眼放光,不由地开口道:“《张员外的俏女婿》?”   燕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鸡窝里出了个金凤凰》?”   说完,燕云不自觉地一愣,这两本书可是话本界的经典,但凡是个喜欢看话本的人都知道。   “果然是同好!”   香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燕云,颇有一副知己难寻的激昂:“以后您和王爷的爱情定会向话本里的一样可歌可泣!”   燕云知道现在和小姑娘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以后他还要借着萧逸然的相好这个名头在王府里行事,就含糊其辞地胡诌了一通:“实在是我有情,王爷无意啊,王爷就像那野马……”   说着,燕云十分认真地叹了口气:“而我没有任他奔腾的草原,王爷他心不在我这里……”   虽然燕云自认是个实打实的糙汉子,但长相没法改变。   任凭他怎么去外边撒泼打滚,那细皮嫩肉的脸,叫人一看还是心生怜惜,十分具有欺骗性。   香桃也被他唬住了,经过燕云这乱说一气,六王爷在香桃心里俨然成了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她有些同情地拍了拍燕云的肩,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几本书,鬼鬼祟祟地塞到了燕云怀里:“这些书应该对你有用,放心我永远是您最坚强的后盾!”说完,香桃心满意足地走了,转瞬就没了人影。   若不是怀中真实存在的书,燕云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刚想伸手想把书拿出来,余光就看到房间里的狗洞突然大开。   一身夜行衣的行风正哼哧哼哧地往外爬,他看到燕云的投来的目光,惊喜地就要开口。   燕云眼疾手快地把手中的书丢向行风,阻止了他过于张扬的动作,转身跑进屋子关了门,伸手捂住了行风的嘴:“小点声,这府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线。”   闻言,行风立刻安静了,他扯下口中的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燕云,然后老实地蹲在狗洞前,随手翻起了手里的书。   信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问候的话,燕云懒得细看,直接挑了重点看。   看完了信,燕云也大概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现在萧逸阳的计划就是坐实萧逸然通敌叛国的罪。   而燕云现在的身份是羌国的三皇子,一个是敌国皇子,一个是虎视眈眈的王爷,两个人凑在一堆能做什么,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来,摆明了不是要造反就是要造反。   这时候皇帝却让燕云稍安勿躁,继续留在王府试探萧逸然。   从皇帝的态度来看,也是早就知道了许多燕云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燕云突然有些不愉快他转头问行风:“关于我重生的身份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了吧?”   突然被点名,行风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把书丢到一旁,又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书,颇不自然地开口道:“是啊,皇上一见你不就认出来了吗,当年皇上可是见过羌国三皇子的。”   “原来皇上他早就知道我现在这个身体的身份了……”   燕云颓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拿着杯子的手在颤抖。   既然如此,皇帝为什么不告诉他,要瞒着他,默许他用这么敏感的身份待在六王府?   燕云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些凉,这只有一种可能,萧逸阳想利用燕云这个敏感的身份,击垮萧逸然。   这样,相当于让燕云顶着敌国三皇子的身份,处于危险之中。   然而,萧逸阳并没有把这些计划告诉燕云,现在还想继续瞒着他。   燕云越想心越凉,看来萧逸阳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死活。   在此之前,燕云对萧逸阳是百分百信任。   现在,燕云不得不有别的考虑了。   从前常听人们感叹伴君如伴虎,燕云那时还觉得世人说得太夸张。   他自小和萧逸阳一起长大,早在萧逸阳还只是二皇子的时候,两人就是不分你我的好兄弟。   燕云没有兄弟姐妹,他甚至觉得自己和萧逸阳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但是,现在燕云不敢这样想了。   他逐渐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弄不懂萧逸阳的心思。   萧逸阳是想栽赃陷害萧逸然,也是在利用燕云对他的信任。   虽然燕云当初混入六王府,的确是有趁机复仇的心思。   但他没有想过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萧逸然的头上,他也没想过用诬陷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搞垮萧逸然。   早在燕云还是燕世子时,为人便是坦坦荡荡。最不屑的就是这种不正当的手段,从小看遍武侠话本的他,一直秉持着做什么是都要光明磊落的原则。   萧逸阳此番有意隐瞒的行为,着实让燕云感觉如鲠在喉。   而且,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燕云发现萧逸然对三皇子好像并不熟悉,更别说通敌叛国了。他也没有发现萧逸然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皇帝却急着坐实六王爷的罪名,纯粹是无中生有。   燕云不知道皇帝萧逸阳是怎么想的,他也搞不明白,曾经对他坦诚相待的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连他都要算计。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燕云急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愤怒地将信纸看了好几遍,信上除了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并没有对这件事的任何解释。   “皇上没带别的话了?”燕云不死心地再次问道。   行风见燕云的脸色不太好看,斟酌着开口道:“没有,只是叫世子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燕云几乎是咬着牙关挤出的这几个字。   就算是地上的王八被棍子戳了也会动弹几下,何况他燕云还是个四肢健全头脑正常的人,遇到这么大的事还叫他稍安勿躁?   --------------------   宝儿们,唠两毛钱的磕吗? 第18章 关门,放萧逸然!   “别再替皇上传话了。”燕云烧了信纸,语气也恢复了冷静:“以后我们的事,再不要透露给他。”   “啊,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行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挠了挠不太灵光的脑袋大胆猜测道:“世子要与皇上划清界限?”   “嗯。以后你也不用再往皇宫跑了,凡是见到皇帝那边的人能避则避。”燕云的语气淡淡的,却听得行风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如果碰上了也别客气,是在不行尽管揍他们,死了伤了算我的。”   “是,世子!”听到不用再去皇宫,行风整个人看起来都机灵了许多。   每次被迫去皇宫传话,行风其实都不大乐意。他实在受不了皇宫里那压抑的气氛,也不太喜欢面对皇帝。   虽然皇帝看起来总是一副和善的样子。但待在他身边,行风总是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特别不舒服。   “那接下来世子准备怎么办?”   “随我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们还在吗?”燕云不答反问,望着眼前的空气陷入了沉思。   “世子,这说来话长……”行风突然脸色一变悲从中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自从世子您死后,皇帝就立刻派了人来,说要把燕家军收入皇宫,说是要给兄弟们一个正式的身份。”   “哦?”这事燕云还真的不知道,他看了一眼兀自抹泪的行风,示意他继续:“然后呢?”   “燕家军的兄弟们是什么样的人,世子您还不清楚吗?他们只认您一个将领,定然是不可能从了皇帝的愿。”   听到这里,燕云不觉得惊讶。   燕家军本就不是一支正规的军队,兄弟们都是江湖上的能人异士,组成燕家军也是出于自愿。   虽然外头都叫他们燕家军,但燕云从来没有像别的将军一样约束他们,而是给足了燕家军自由发展的空间。   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个民间的武装组织。   违抗皇命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燕云还没问,行风就已经开始说了起来:“李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燕家军被收入皇宫,燕家军的其他兄弟们也支持李洋,便随着他一起隐入了深山里。”   “占山为寇了?”燕云问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答案,这像是燕家军能干出来的事。   “不不不,不是世子想的那样。”   行风着急地解释:“是躲到山里,平时也就抢抢山贼,不曾去伤害百姓。”   行风也是燕家军的一份子,自然向着燕家军。   见燕云没说话,他以为是燕家军这次擅自行动,把世子惹恼了,想继续解释,但奈何嘴笨,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才冒出一句:“世子,你相信我们绝不会……”   “这些日子你们受累了。”燕云沉默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拍了拍行风的肩膀。   他嘴巴动了动,良久,却只是又重复了一句:“你们受累了。”   不用行风说,燕云也知道燕家军的日子并不好过。   胳膊再硬也拧不过大腿,这天下都是皇家的,百姓违抗皇命,终究是螳臂当车。   “世子,这些事你都不知道是吗?”   “不知。”燕云的声音多了一丝凉意:“皇上未曾告诉过我。”   燕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萧逸阳防备的对象。他一直以为自己与皇帝是无话不谈的至交。   “人心终究是会变的,被权利掌控的人心更是难测。”燕云突然觉得有些乏力。   “世子。”行风上前一步扶住燕云,却被燕云一把推开:“你先回去找李洋,将我的消息透露给燕家军,让他们谨慎点,特别是皇帝身边的人。”   这一刻的燕云,忽然让行风觉得有一丝陌生。他从前也见过燕云生气,却和现在的状态不一样。   从前世子生气时会愤怒地大吼,不快的情绪都会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而此时……   想着,行风又忍不住偷偷地瞟了一眼燕云。他能清楚地看到,燕云总是上扬的嘴角此刻只是紧紧地抿着,轻皱的眉头和微眯的双眼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就这么看着,行风也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萧逸阳,你我相识多年,算我看错你了。”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惊得行风一下子回了神。   这才是正常的世子。   行风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吼了一句:“狗皇帝,薄情寡义的骗子!”   这时燕云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他一把拽住行风佯装正色道:“你这话被听到,是要被治大不敬罪的。”   行风无所谓地一歪头朗声道:“不还有世子您护着我吗?”   两人你来我往,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并肩作战的日子。   “啪”的一声,一本书从燕云怀里掉了出来。   行风瞄了一眼书耳朵一红,突然板起脸,犹豫着开口道:“世子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燕云问懵了,他疑惑地看着行风,一脸“你才有病”的表情。   “那世子你为什么看这种书?”   燕云随手捡起了书,抖掉了上面沾着的尘土,心想不过是一本话本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话本没看过吗,从前我们不常常一起看吗?”   行风听了直接缩成一团,整个人退开三米远,以自证清白:“这种话本我是真没看过!”   看着行风一脸惊恐的表情,燕云又拾起另外一本书,封面上几个大字,吸引了燕云的注意:《俏书生和冷面王爷的二三事》。   这怪异的书名,让燕云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在行风越来越怪异的目光下,燕云硬着头皮翻开了书。   这话本居然还是带图的,燕云一翻开,入目便是一张两个男子耳鬓厮磨的图,吓得燕云赶紧把书合上了。   话本燕云是见多了,情情爱爱的故事他也看过不少。   不过两个男子谈情说爱,燕云这是头一次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行风看到这书会表现得如此惊慌了。   “咳咳……”燕云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装作淡定地解释道:“这书不是我的……”   行风配合地点了点,表情却明显不相信:“嗯嗯,世子说的都对。”   “是丫鬟给我的,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书是从燕云怀里掉出来的,要说不是燕云的,燕云自己都不会信。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努力挽回自己正经人的形象。   行风依旧盯着燕云,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从前了解,现在不确定了。”   燕云:“……”   说来说去,燕云知道行风还是不信。燕云干脆不解释了,他无奈地摆了摆手:“你走吧,去联系一下燕家军的兄弟们。”   燕云刚说完一回头,就看到行风一言难尽的表情:“世子,我都懂,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说着,行风还略有深意地拍了拍燕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保护好自己,别让他人占了你的便宜。”   燕云:“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放六王爷咬你了!”   --------------------   有人吗有人吗?乌拉乌拉! 第19章 陶罐罐,藏真心。   是夜,原本就没几个人的王府,此时显得更加安静。   只有萧逸然的卧房里,时不时传出酒杯和酒壶碰撞的声音。   燕云独自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神色有些落寞。   一个黑影“咻”的从夜色中窜出来,在萧逸然的卧房前停了下来。   房中的燕云忽然摔了杯子,厉声喝道:“鬼鬼祟祟地算什么男人!”   闻言,黑影以为自己露了行踪,不再轻举妄动。   “如今你连我都要防着。”燕云说着,拎着酒壶推开了窗户,再次吼道:“还将我也设计了,好你个姓萧的。”   “咔嚓……”   黑影不小心踩到了窗前的木头,引起了一声脆响。他紧张得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已经摆好了逃跑的姿势。   燕云只是稍稍顿了一下,脚步一转,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一头栽到了褥子里。   “呼……”黑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弯下身子,踮起脚尖,缓缓地挪开,朝着菜园子的方向去了。   本应该醉倒的燕云,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这会儿还保持着五分清醒,走起路来步子也很稳。   若不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红了一圈,根本看不出来是喝醉酒的人。   燕云一路跟着黑影到了东边的菜园子。   黑影快步走着,最后在一处熟悉的地方停下来。   燕云也随之停下。   他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自己上次找到陶罐的地方。只见黑影鬼鬼祟祟地朝四周望了望,在确保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拿出一个小铁锹开始刨土。   两人相隔不远,只是借着茂密枝叶的掩映,黑影看不见燕云。但燕云能清楚地听到黑影在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黑影一边刨土一边低声地自言自语道:“萧逸然,你叫我做的这是人事吗?”   见四处无人,他刨着刨着干脆扯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大饼似的圆脸。   这人正是李期无。   李期无泄愤似的刨着土,他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只想赶紧刨完了回去睡个回笼觉。   想起萧逸然他就来气。鬼知道萧逸然那人又发什么疯,大半夜的非要让自己来王府给他带点东西。   李期无想着,又愤愤地加重刨土的力道,仿佛正在刨的不是土,而是萧逸然的脑袋。   陶罐被燕云打开过,并没有埋得很深。   不大一会儿,李期无便看到了陶罐。他盯着这不起眼的甚至还有些丑的罐子,严重怀疑他被萧逸然耍了:“这小子和我说要带去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这?”   话音刚落,一块漆从陶罐上落了下来。   看着那斑斑驳驳的罐身,李期无毫无期待地打开罐子。   当看到几张纸,一把扇子后,他的白眼翻出了天际:“堂堂六王爷小心珍藏了十几年的东西,竟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这说出去谁信?   起初萧逸然身边的侍卫来找到李期无时,一脸的紧张。说萧逸然已经启程了,但还有重要的东西没来得及带。让李期无夜里寻个人少的时机,去王府把东西带出来,并亲自送去给萧逸然。   李期无心想,一定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东西,不然萧逸然也不会那么急切地请求他,又再三叮嘱他要保密地行动。   想不到忙活了半天,只挖出这么一个破陶罐。   里面若是装着什么金银财宝,神兵利器也就算了,居然是这几个灰扑扑的东西。   本以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能最重要的东西被藏在罐底。   李期无随即伸出手,准备在罐子里掏一掏,说不定能掏出些什么。   他手还没伸出去,只觉得后脑勺一凉,下一刻便不省人事了。   --------------------   国庆快乐呀~ 第20章 少年心,起波澜   直到确认李期无已经完全昏迷,燕云才丢了手中的大木棍子。他敏捷地挪出来,抱起罐子,拖着昏迷的李期无回到了萧逸然的卧房。   醉了的燕云和常人不大一样,他不睡也不闹,而且行动自如,思维也还算灵敏。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说话不受控制,简称说不出人话。   燕云那一棍子打得不是很重,李期无刚被拖到房间里没一会儿,就恢复了知觉。   于是,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双兔子似的红彤彤的眼睛。   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他视线向上移,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的十七八岁青年。   李期无微微一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应该就是燕世子。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心想是熟人就好办了。   他挣扎着想说话,不想还没开口就被一双满是泥土的手捂住了嘴巴。   燕云就地坐下紧紧地盯着李期无,目光凛冽地开口道:“你这小贼在王府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李期无:“唔唔唔!”   自己人自己人!   燕云最听不得这种奇怪的声音。他“啪”地拍了一下李期无的脑袋,严肃地说道:“说人话!”   被燕云沾满泥土的爪子捂着嘴,李期无被迫闻着泥土的芬芳。他生无可恋地一梗脖子,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唔唔唔唔!”   你倒是把手放开啊,不放开我怎么说话?   燕云仿佛听懂了李期无的话,双眼一眯,像是在沉思似的,而后才犹豫着开始松开手。   感受到放在自己嘴上的手在慢慢松动,李期无甚是欣慰地舒了一口气。谁知道下一刻,他脑袋上又实打实地挨了一拳。   燕云抱着双臂,一脸狐疑地开口道:“这年头大饼都成精了还挺狡猾,想骗小爷放了你,休想!”   李期无百口莫辩,视死如归地翻着白眼:“……”   说完,燕云踉跄着起了身,绕到了陶罐旁边,二话不说搬起罐子就往地上砸。   “哐当……”   罐子刚掉到地上瞬间就碎成了渣渣。   看着满地的碎片,李期无欲哭无泪。这回没法向萧逸然交差了。他越想越悲愤,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罐子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大,但里面居然塞满了各色各样的纸张。   燕云弯腰将纸张捡起来,才发现纸张多到两手都抱不完。   难道这些是萧逸然贪污来的土地的地契?   燕云随意打开一张纸,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虽然字很多,但都是同一句话:“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字迹是萧逸然的。   燕云认得萧逸然的字。   从前在皇宫一起学习时,燕云还不止一次地夸过萧逸然的字好看。   少年时的萧逸然不仅沉默寡言,为人也是十分无趣。但他的字却和本人天差地别。   萧逸然的字,方方正正,起笔收笔之间毫不做作。   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是让人一看便喜欢的那种很讨喜的字。   即使燕云近些年来和萧逸然已经不怎么有交集了,但对于萧逸然的字,他却是怎么也不会认错。   这张纸上的字,初看清新自然,看久了可以看出每个字都苍劲有力,多半是萧逸然近期的作品。   燕云又翻开另一张纸,纸上同样只有这一句话,被重复地写了无数遍。   但字体却不像前一张那么有力。   这一张纸上的字看起来明显有些虚浮,笔画之间的连接也不是很顺畅,倒像是人匆忙之间写下的。   到最后几个字时,纸上居然斑斑驳驳地洒了些血迹。   燕云拿着纸的手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这张纸的右下角多了一个日期。   燕云算了算,那时候自己十七岁,萧逸然也才十五岁。   日期后面紧跟着两个字——燕云。   这两个字仿佛写得格外用力,下笔用力到戳破了纸张,字迹已经渗透到了背面。   李期无不知何时也注意到了纸张,他看着若有所思的燕云,突然开口道:“翻过去看看。”   纸张翻过去的一刹那,两人都惊了,另一面的纸上不再是《诗经》里的那句话,而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燕云的名字。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面的纸张上留下的血渍更多,字体也越来越虚浮。   写到最后一遍时,“燕云”两个字几乎已经看不见,被一滴黑紫色的血盖住了,只能仔细看出来个大概的轮廓。看着这些,燕云心中突然一阵慌乱,酒顿时醒了一半。   “看来看去没个新鲜的,白糟蹋这些纸了。”   李期无已经自己挣脱了束缚,他说着,又在纸堆里扒拉了几下,发现每张纸上都是一样的内容,不是《诗经》里的那句话,就是燕云的名字。   “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孜孜不倦地写着另一个人的名字,那么多遍不厌其烦地写呢?”   李期无故意挪到燕云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一番闹腾,燕云已经清醒了不少。他没说话,只是继续翻着。   他又找到了那张写着自己亲手抄的诗句的纸。   上一次在菜园里偷看,看得匆忙没来得及细看。   这次仔细一看,燕云发现在自己抄的诗句下方,都多出了一行小字。   工工整整的字体,一丝不苟地将燕云抄的诗句又抄了一遍,那端正的字体和燕云儿时歪七扭八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得不说,萧逸然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写出的字却是格外的端方。   燕云又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遍,同样是刚学会写字,萧逸然写出的字令人感到赏心悦目,而燕云写出的字却比假道士画的符还难看。   自己少年时写的这字拿去辟邪都没人要吧。   而萧逸然居然变态到把它收藏起来,燕云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依稀记得,当时自己兴冲冲地把抄好的诗给萧逸然的时候,萧逸然随意看了一眼便扔了,怎么时隔多年这张信纸却被好好地收在王府里?   燕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萧逸然其实很欣赏这幅字,只是当时年纪小好胜心强,碍于面子才装作丢了不要的。   想着,燕云突然对自己的字有了一种莫名的自信。   “这字和鬼画符似的,也不知道萧逸然像藏个宝贝似的藏着干什么。”李期无一句话打破了燕云不切实际的想法。   虽然燕云很不想承认,但那时候自己写的字丑的确是事实,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反驳道:“你不觉得这字很独特吗?”   李期无闻言,又翻来覆去地将字看了几遍:“丑得独特?”   --------------------   燕云不知道,自己年少时无意写的一句诗,成了萧逸然悲惨童年的唯一支柱。 第21章 窥见真心   燕云不自在地干咳一声,突然回过神来,警惕地盯着李期无:“谁叫你自己松开绳子了?”   “你这点雕虫小技自然困不住我,方才被你绑起来那是给你面子。”李期无一番观察下来,知道这人是燕云,也就放下了警惕。   “给我面子,我们好像没什么交情吧。”燕云说着,一边猜测这人来王府的动机,一边用空出的手握上了腰上备着的短刀。   李期无将燕云防备的动作看在眼里,他不在意地瞟了一眼短刀懒懒道:“自己人,别动手。”   “谁和你是自己人?”燕云看着李期无那张比大饼还大还圆的脸,比水面还平的五官,在脑中搜寻一番,再三确认了他根本不认识这号人。   看着燕云越发狐疑的表情,李期无觉得自己再不好好解释一下,估计下一秒就要被燕云再次五花大绑起来。他灵敏地蹦起来向前几步,整个人蹭到燕云面前,故作玄虚地开口道:“萧逸然你认识不?”   燕云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不认识萧逸然能在他的王府里住着。   “认识。”燕云说完退开一步,他实在无法面对李期无那张独特的脸。   李期无听到燕云的回答很是满意,他又一步怼到燕云面前,接着说道:“我和萧逸然是好兄弟,他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   这话倒是在理,燕云兀自沉思了一会儿,这人敢直呼萧逸然的大名,又对王府里那么熟悉,应该真的是萧逸然的朋友。   想到这里,燕云又把手里的刀抽出几分,将李期无盯得更紧。他正要开口,李期无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同理而言,萧逸然的心头宝不就是自己人,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燕云越听越觉得李期无这话说不对劲,他迟疑地重复了一遍:“心头宝?”   “难不成你们比较喜欢叫小心肝?”   李期无说着笑容逐渐猥琐:“或者叫 ……”   “打住打住!”燕云及时阻止了李期无,他越听越疑惑,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燕云听着李期无的话,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难不成他把自己当成了萧逸然的男宠?   “你这话说得可不太厚道,萧逸然除了你燕云,哪里会有别人?”   李期无的语气总算不再那么吊儿郎当,他指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纸张和小玩意,愤愤道:“萧逸然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如今被逼上战场,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就算了,还只想着这些不顶用的破玩意儿!”李期无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但燕云的脑子里只剩那句“萧逸然除了你燕云,哪里会有别人?”   闻言,燕云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盯着李期无的眼神也带上了杀意:“燕世子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言毕,燕云的短刀已经梗在了李期无的脖子上。   李期无只是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面露凶相的燕云,再次开口道:“世子,您能再生多少有我一点功劳,我怎么会认不出您?”   闻言,燕云拿着刀的手一顿,语气也瞬间凉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云一直以为重生这件事除了自己和皇帝没人知道,没想到如今连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都知道了。他越想越觉得后怕,现在这情况莫不是被什么人暗中盯上了。   想着,燕云又戒备地盯上了李期无。   “我倒没什么意思,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李期无推开脖子上横着的短刀,悠哉悠哉地在桌边坐下,从信纸堆里拾起一支箭:“萧逸然为你费了不少心思,有些事你亲自去问他或许比问我好一点。”   燕云认得李期无手里的那支箭,正是当初萧逸然用来射死自己的毒箭,   在烛光的映照下,箭体上的血渍变得越发刺目红得瘆人,就像刚染上去的鲜血。   “他的心思我当然知道,一门心思想杀了我。”燕云盯着遍布血迹的残箭,目光逐渐深邃起来,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凉意:“他能有什么心思。”   燕云的话让李期无不禁一愣,他停下翻东西的动作,语气有些疑惑:“现在的小两口都是这样吵架的,动不动就你死我活?”   说完,李期无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自己从来只是游戏花丛,没为什么人真的费心思,要不迟早会被这些矫情的破事烦死。   这般想着李期无脸上也不由地挂上了略显得意的笑容。   李期无这些话,在燕云看来却是对他的讽刺,嘲讽他为了报仇委身王府,日日对萧逸然虚情假意。   看着一脸笑意的李期无,燕云顿时莫名地火大,他抢了李期无手里的残箭扔在一边,又迅速地将他制住:“闭嘴。”   燕云的短刀抵在李期无的脖颈上,他黑白分明的双眸盯着李期无,仿佛要将他看穿个洞。   这一刻的燕云,虽然看起来十分凶狠。但李期无还是发现了他有些虚浮的步伐和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换命重生之人,身子骨总会不如从前,何况燕云这才刚刚醒来没多久,定然是还没适应如今这幅躯壳。   李期无老实地不再说话,又自觉地举起了双手示弱:“世子,有话好说。”   燕云手中的刀依旧紧紧地贴在李期无脖子上,眼神却没有方才那么凌厉了,他捡起地上的麻绳,准备再把李期无绑上。   燕云手刚触到绳子,李期无瞅准了时机,一下子便挣脱了燕云的钳制。   “世子,我劝你别再动了,你现在这身子怕是受不住你这翻折腾。”   挣脱了燕云的束缚,李期无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我不会伤你,世子大可放心,我李某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正如李期无所料,燕云的确是早就没什么精力了,他现在之所以还能自如地站着,完全是在强撑着。   “你来王府做什么。”燕云实在撑不住了,他挪着步子在李期无对面坐下,语气却依然戒备。   “我早就说了,来帮萧逸然取些东西。”李期无说着,随手抖开了一把扇子,继续道:“谁知世子一上来就动手,半分也不让我解释。”   那把精致的扇子,被李期无撑开至于胸前,颇有故作风雅的嫌疑,再配上李期无那张炊饼似的脸盘子,画面说不出的怪异。   这幅贼眉鼠眼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正经人,叫燕云怎么不怀疑。   纵使李期无的脸再怎么惨不忍睹,燕云还是强忍着心头的别扭盯着李期无,追问道:“拿什么东西?”   问完,燕云实在无法直视那张脸,将目光移到了李期无手中做工精细的折扇上。   扇面上艳丽的海棠花,吸引了燕云的注意力。   看着那折扇,燕云忽然怔住了,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不会真的是来拿这东西的吧?”   --------------------   到这里世子虽然对王爷还是敌对的态度,但通过平时的相处和各种细节,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动摇,但是明面上还是不肯承认。   求海星!求收藏!路过的读者大人们康康我! 第22章 他逃他追   这把折扇还是燕云少年时最喜欢的,后来一时鬼迷心窍送给了萧逸然,直到现在燕云想起来还有些后悔。   “不然呢?”李期无白了一眼燕云,又指向地上散乱的一堆纸无奈道:“早知道是这些破玩意儿,我就不劳神费力地跑这一趟了。”   燕云看着那些破玩意儿,无一不是自己儿时当宝贝收着的东西。   时过境迁,现在这些东西看来又旧又脏,的确算得上是没用的破玩意儿。   但他还是不太喜欢自己的东西被这样说,于是开口反驳道:“我看这些东西挺好的,就单拿那柄折扇来说,十年前在王城这里,可是有钱也难买得到的。”   “哦?当真?”李期无听着把折扇摊在桌面上反复地看了看,末了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不识货,不管它是不是好东西,光看着扇面上画的海棠……”   “是不是很好看?”燕云说着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抢过扇子欣赏起来。   “庸俗至极,花花绿绿的,有什么好看。李期无说完,目光立刻移开,像是不想再看第二眼似的继续开口道:“萧逸然这是什么审美,竟收着这花里胡哨的东西。”   花里胡哨?庸俗至极?   燕云感觉自己的审美受到了侮辱,即使是现在,他依然觉得这折扇很好看。   当年他也是一掷千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当然不会任由别人这么说。他抢过折扇,顺便狠狠地瞪了李期无一眼:“你一个大饼成了精,懂什么审美?”   李期无闻言并不想与燕云计较,他一向以理服人。他转身从那一堆小玩意儿里捡出一根腰带,放在眼前比了比,随即开口道:“那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萧逸然从来只着黑衣,怎么会用到如此亮丽的腰带?啧啧,还绣着如此繁复的花纹,真骚气。”   看到那熟悉的腰带,燕云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湖蓝色的衣袍,终于知道这衣服穿起来为何有些松垮了。   燕云摸着空荡荡的腰际,陷入了沉思。   萧逸然收集的这些东西,好像都是与自己有关的,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难道在很早以前,萧逸然还是六皇子的时候,精神就已经不正常了?   “喏,这样岂不是正好。”李期无不知何时已经晃到了燕云身前,他将腰带往燕云腰上一比,恍然大悟地大笑起来:“世子,这好像是你这件衣服的腰带吧?”   燕云扯下腰带,别开李期无似笑非笑的目光,不情不愿地回答道:“是。”   闻言,李期无了然一笑,挪到燕云正对面,笑意变得更深:“折扇也是你的吧?”   “嗯。”燕云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些东西的确都是他的。   “那我就懂了。”说着,李期无动作迅速地开始把地上的东西往怀里装。   燕云不明所以,横在李期无面前阻止了他收东西的动作冷声道:“你懂什么了?”   “既然都是你的东西,那便说得通了。”李期无推开燕云,继续把东西往怀里塞,嘴上却不停:“你的东西,萧逸然自然要当宝贝似地藏起来,以便睹物思人嘛。再说战场那么凶险,如若不小心犯了险,一去不回,有那些东西看着也算是有个念想。”   燕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和萧逸然的关系到了李期无口中,竟是如此暧昧。   即使在萧逸然杀了燕云之前,两人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也只剩杀人偿命的仇债。   但如果像李期无说的那样,萧逸然对他真的存在不一样的心思。   这对燕云来说也不是个坏事,至少可以利用萧逸然这点心思,让报仇少些阻碍……   如果这是萧逸然和李期无故意设下的套,燕云也正好可以借机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萧逸然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先杀了他又让他重生,莫不是闹着好玩像逗弄个玩物似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糖?   想着,燕云脸上逐渐浮现起笑意,他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玩物,绝不会坐以待毙。他踱步到李期无身前,抢过自己的东西,缓缓开口道:“既然是这样,这些东西还是让我亲自送去的好。”   李期无惊得口中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愣了一会儿赶紧应和道:“是是是,理应如此,萧逸然若是能见到你,可不比看这些东西有用多了。”   说完,李期无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把剩下的东西往燕云手中一塞,笑意盈盈道:“世子一路小心,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期无离开后,房间陡然安静下来,只剩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燕云望着李期无离开的方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按李期无的说法,此刻萧逸然已经在去平城的路上了。   平城远在西北边境,从王城到平城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此时趁萧逸然不在,正好可以先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燕云说做就做,随手找了张纸,“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了“思君心切,已去平城,勿寻。”几个后便身手敏捷地溜出了王府。   夜已深沉,王府周围安静得像一处荒地,没有一丝人气,只有门前那棵百年老树上,偶尔传来几声不吉利的乌鸦叫声。   燕云蹲在墙角四处张望着,小心翼翼地拿出随身带着的传讯鸢放了出去。忽然,树上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一只乌鸦的尸体正好掉到燕云眼前。他立刻警惕地四处查看,耳后扫过一阵疾风,燕云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人扼住了脖子。   见燕云不停地挣扎着,来人迅速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冷冷地开口道:“世子回王府吧,别让属下难办。”   “你是萧逸然派来的人?”燕云不再挣扎,暗暗观察着四周,发现仅仅是王府的院墙周围,就埋伏着不下十个人。   擒着燕云的暗卫手上动作停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世子心里清楚就好。”   燕云闻言,冷笑一声,他还不太适应如今的这幅身子。   如果换做从前,这样的暗卫再来十个都不成问题,但现在是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了。   燕云知道和他们硬来讨不到任何好处,便故意拖延时间道:“也不必派那么多人盯着我,难道我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暗卫一板一眼地低下头,不敢直视燕云,看起来格外顺从,但说出的话却没有一点人情味:“小的们只是听吩咐办事,旁的事一概不知。”   这暗卫倒是有几分本事,即使在和燕云说话也不警惕地观望四周,默默注视给其他暗卫递眼色。   “放开我,我自己回去。”说话间,燕云瞥见了墙角闪过的黑影,暗暗地松了口气。   暗卫没有动,依旧紧紧地抓着燕云。   “你既然称我一声世子,却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燕云说着,冷冷地笑了几声,脸上的愠色尤为明显:“我再说一句,放开,我自己回去。”   暗卫犹豫了一会儿,望了望暗处埋伏着的其他暗卫,这才犹豫着缓缓地放开手。   夜色越发深沉,百年老树光秃秃的枝头被风一吹,窸窸窣窣的响动犹如暗夜的鬼魅一般如影随形,燕云敏捷地跳开一大步,紧紧地盯住那棵百年老树,朗声道:“出来吧,给这些不识抬举的人看看什么叫厉害。”   话音刚落,行风便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他倾身挡在燕云身前,一刀砍下了方才制住燕云的那个暗卫的头颅。   其他暗卫见状,纷纷从暗处出来,将行风和燕云团团围住,只见行风面不改色地在燕云身前跪下,中气十足地说道:“世子,兄弟们在门口蹲了许久属实是不能再蹲了,您早该让我们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   我肥来啦!新的一章,喜欢的小天使点点海星吧~孩子需要你们的支持,啾咪~海星签到就能得,不花钱哒~ 第23章 世子追夫   行风刚说完,四周就飞出几十个身着夜行衣的大汉。他们把燕云身边的偷袭的暗卫都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大汉扯下脸上的面罩,拔出一柄大刀,对着身前的一个暗卫劈了下去,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暗卫便像个木桩一样倒地不起了。   大汉对着地上的尸体啐了一口,大喇喇地开口道:“好久不使大刀都有些生疏了,世子莫见怪。”   这大汉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引得其他的暗卫都不由地打了一哆嗦。   再次见到熟悉的战友,燕云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他一把揽过大汉拍拍他的胸脯道:“李洋,多日不见你倒是越发壮硕了!”   “世子你也越发……”李洋自如地把手放到燕云的肩膀上,刚想夸一下燕云身强力壮什么的。   这一伸手却被燕云身上的骨头硌得微微一愣,他再仔细一看,燕云整个人看起来比从前瘦弱了许多,便想也没想地开口道:“世子你死一趟回来怎么还缩水了!”   燕云还没来得及解释,李洋盯着燕云的脸又吼了一嗓子:“你这脸都小得快没了!”   “回去再和你解释……”燕云话还没说完,暗卫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其中一个暗卫趁机移到李洋身后,刚亮出武器就被燕云一掌拍得奄奄一息。   “怎么样?”燕云说完对着李洋挑衅地一挑眉继续道:“本世子可不是吃素的。”   “好!世子您现在虽比从前瘦小了点,但实力还是一样让在下佩服,不愧是我们追随的燕世子!”李洋顿时来了精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身边的暗卫都撂倒了。   “别废话,摆平他们咱们再好好叙旧。”燕云敏捷地一转身,一脚踢飞了正欲偷袭的暗卫。   “兄弟们加把劲,早点收拾完早点回去吃饭。”说话间,行风已经“唰唰”地摆平了几个暗卫。   燕家军的兄弟们闻言也不再讲究,一个个像土匪似的三下两下就把埋伏着的暗卫们全都制服了。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咱们燕家军是越发厉害了。”说着,燕云一跃而起,刚想把意欲偷袭的暗卫踢飞,李洋已经快一步动了手。   那被李洋拍在地上的暗卫还还来不及呼救,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些日子我们终日被困在荒山上,这般本事也是被逼无奈才练出来的。”话刚说完,李洋已经搞定了最后一个暗卫,他又对着满地的尸体啐了一口,才歪头无奈地对燕云抱怨道:“皇帝那狗贼不是个好东西!”   闻言,燕云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地上的尸体,而后才淡淡地开口道:“老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行离开吧。”   王城郊外的一处荒山里零零散散地散布着几座小木屋。   此时的木屋外格外热闹,袅袅的炊烟从角落的木屋里升起,燕家军的众人围坐在木屋前的空地上,一脸担忧地望着简陋的厨房和厨房里正在忙活不停的燕云。   “行风,你不进去看着点世子吗?”   李洋目不转睛地盯着厨房,紧张地搓了搓手:“山里就这一个做饭的地方,世子给我们烧了可怎么办?”   “我不去,我已经吃饱了。”行风说着又啃了一口隔夜的馒头,默默地挪到离厨房最远的角落。   谁不知道一进厨房就会被世子拉去试毒,就算侥幸没被他做的菜毒死,也会被厨房里的浓烟熏得亲妈都不认识,行风已经吃过这种苦头,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辙。   “没人去劝劝世子吗?”李洋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众人不约而同地背过身,默默的啃起了发硬的隔夜馒头。   “哎,那我去吧。”李洋缓缓地站起来,表情悲壮地向厨房走去。   “老李,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端着点。”   见来人,燕云急忙将手里的菜递过去,又转身回了厨房。   李洋端着盘子的手一僵,欲哭无泪地嘟囔道:“还是晚了一步兄弟们,节哀顺变我尽力了。”   短短一个时辰,燕云已经做了一桌子的菜。   不多时,菜便被燕云端上桌。   众人坐在桌前,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动筷子。   “别客气啊,大家尽管吃,不够我再做。”燕云说着,直接给身边的行风夹了一大筷子菜,又起身准备走向厨房。   行风本就不白的脸霎时黑成了焦炭,连表情都僵硬了起来。他端着菜的手都在颤抖,像是端着一个炸药包。   “世子,够了够了!不用再做了!你赶紧坐下吧!”众人见状连忙拉住燕云,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要燕云再进了厨房。   “世子,我养的狗好像拉稀了,我得去看看。”吴老三刚说完,就一溜烟跑掉了。   燕云疑惑地看向众人,颇为认真地问道:“老吴什么时候有养狗这爱好了?”   “也许大概是今天吧。”行风说着赶紧撂下碗筷,又急吼吼地开口解释道:“我还没收衣服呢,这天气估计要下雨了,世子我先走一步!”   燕云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立刻佯装悲伤地说道:“你们果然还是嫌弃我做的菜。”   说完,燕云还故意瞪着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颇为受伤的瞥了众人一遍。   被燕云这委屈的眼神一看,再联想到燕云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不易,李洋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认命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毫不犹豫地塞到了嘴里,嚼也不嚼地就吞了下去,表情却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以言喻,十分不走心地说了句“好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要不要动筷。   在看到燕云明显瘦削了许多的身形后,他们眉头一皱,都默不做声地开始吃起菜来,只是没一个人敢去仔细地品尝,全都像李洋一样囫囵吞下去了。   燕世子在燕家军眼里堪称完美,唯一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做饭极其难吃,而且不是一般的难吃,是难吃到惊天地泣鬼神,吃了一顿可以灵魂出窍几天。   偏偏燕云一个七尺男儿,不知为何竟对厨房有种莫名的执念。   每次行军打仗途中,只要不是受伤到生活不能自理,他都要亲自下一次厨房为兄弟们做一顿好吃的,美名其曰犒劳在战争中卖命的兄弟。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菜对燕家军的兄弟们来说,更像是催命地毒药。   咸到发苦的红烧肉连猪毛都没剃干净,辣子鸡只有辣子没有鸡,就连最简单的油炸花生米,都被燕云做得焦黑焦黑的,活像新鲜出炉的羊粪蛋子。   光是想着燕云曾经做过的那些菜,众人就不禁汗毛倒竖。他们每个人都闭着眼,憋着气一通扫荡,终于把桌上的“美味佳肴”吃光了。   “我的厨艺可有些进步了?”燕云扫了一圈吃完饭后神态各异的众人,等待着大家的夸赞。   他想起自己在六王府时,每次做的菜萧逸然都会吃完,突然对自己的厨艺有了点自信,他盯着燕家军的弟兄们,眼里满是期待。   “能吃能吃,这次没糊。”   “毒不死人,世子的菜越发像是人做的了。”   “吃了世子的菜我居然没感觉到肚子疼!”   闻言,燕云的生动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好家伙,这些人说了那么多,没一个人说“好吃”。   他听着这些听不出是夸奖的话,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厨艺根本没有长进。萧逸然之所以能吃下他做的菜,是因为他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想到萧逸然,燕云顿时来了精神,很快就把做菜难吃被嫌弃的伤痛忘记了。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萧逸然报杀身之仇。他叫来李洋,斟酌着开口道:“明日我便要启程去平城了。”   --------------------   更新啦更新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了觉得不错的话点点收藏~求一个免费的海星~(鞠躬) 第24章 我是你相好的!   李洋没想到燕云才回来又要离开,他不可置信地盯住燕云,语气有些激动:“世子怎么刚来就要走,去平城做什么,那里可是战场,旁人躲都来不及。”   “去报杀身之仇。”燕云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无法忽视的怒气。   闻言,李洋立即豪气地一拍胸脯,正色道:“只要世子一句话,兄弟们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帮你去把萧逸然的老窝端了,世子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只身犯险?”   “前几日萧逸然派人来想设计我,我倒要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再说,燕家军本来就特殊,不宜在介意皇家的纷争。”又想到李期无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燕云就越发的好奇。   他这人就是好奇心重,别人越藏头露尾的,他就越想去探个究竟。   况且李期无说的那些话本就是漏洞百出。   萧逸然怎么会喜欢他,曾经他两还为一个梁国公主闹得不可开交,成了王城最大的笑话。   说他萧逸然会喜欢男人,燕云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人。   李洋知道燕云去意已决,也不再多言。   虽然燕云平时很好说话也平易近人,但与他相熟的人知道,一旦他做了决定就不可能再随意更改。   “世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们。”   “那是自然。”燕云也没客气,一口答应下来。   燕家军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向不讲究这些虚礼。他说完,沉默了许久,才叹着气开口道:“皇上的事,行风和我说了一些。”   谈到这事,李洋再次激动起来。他愤愤地踹了一脚身旁的树干,咬牙切齿地说道:“皇帝那狗贼,忒没良心的,世子你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将燕家军收到他的控制之下,害死了好多兄弟们。”   燕云望着泥地里的蚂蚁,眼神有些失落:“我不知道这些事。”   李洋越说越气愤:“那狗皇帝当然是不可能让你知道,亏得世子你对他如此信任。”   “怪我太相信他了,也连累了你们。”燕云说罢,望了望简陋的木屋和燕家军的其他人又开口道:“自我身死以来,你们都藏匿在这荒山里吗?”   “嗯。”李洋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我娘子她来山里寻我时,被那狗皇帝派来的人追了一路,到我面前时她流了一滩血,那时我才知道,我娘子已有了五月的身孕。”   “弟妹现在如何?”燕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洋这个铁血硬汉流泪,他伸手拍了拍李洋的肩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失血过多,加上山里没有大夫救治,当晚就去了。”李洋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尽力压抑着心中的悲痛。   李洋与他娘子青梅竹马,却是门不当户不对。两人几经波折,好不容易说服了双方的父母,终于修成正果。   相处不到一年,两人便阴阳相隔,任谁听来,都会不禁感叹世事的炎凉。   燕云看着陷入悲痛的李洋,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却发现无从开口,只能拍拍他的肩低声承诺道:“老李,我会替你报仇的,不会让弟妹白死。”   李洋重新站直了身子,擦掉了眼角的泪,对燕云说道:“世子,我娘子的仇我会报,我知道世子也是被狗皇帝欺骗,你不必愧疚,现下只等世子从平城平安归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燕云又重重地拍了拍李洋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弟妹和兄弟们不会白死,我燕家军的人从来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这几日还有萧逸阳的人盯着你们吗?”燕云心里其实还存着点侥幸,他在刚知道皇帝萧逸阳追捕燕家军的时候,就派人去皇宫送了话,旁敲侧击地告诉萧逸阳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四处抓捕燕家军的事,看看萧逸阳是个什么反应。   如果萧逸阳还顾念旧情的话,想必会有所收敛。   燕云的问题让李洋微微一愣,他猜到燕云应该是和皇帝说了什么,于是一五一十地开口道:“明面上的那些人皇帝是撤回了的,但暗地里却依旧派了不下百来个暗卫时刻盯着我们,就连出城的各个官道都派了专人去盯守。”   “嗯,知道了。”燕云的语气明显的有些落寞。他说完,就独自一人往树林深处走去,背影瘦削得有些凄凉。   李洋望着燕云独自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燕云独自走着,想起了许多陈年往事。他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在外人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却在十六岁时突然失去了双亲,偌大的奕轩王府从此只剩下燕云一个人。   身为独子的他没有兄弟姐妹,朝堂和官场,皇亲国戚间也从来没有真情。   燕云不喜欢那种客套的逢场作戏,所以一时间竟变得有些孤僻。   那时还只是二皇子的萧逸阳和燕云同龄,也真心待他,久而久之燕云便把萧逸阳当作了亲兄弟一般的存在。   没想到时过境迁,萧逸阳竟会为了权利变得这般不择手段。   燕云想着心中略微有些酸楚,没有亲眼所见,燕云还是对萧逸阳存着些期待。   但事到如今,两人感情好像也不再纯粹,倒把燕云那分期待显得有点自作多情。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燕云便出发去了平城。他只身一人,连个侍卫也没带,只选了一匹快马,马不停蹄地往平城赶,一刻也不敢耽搁。   燕云深知战争的残酷,毕竟在他十五岁时就已经上过战场,也切身地体会过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他怕自己还没来得及报仇,萧逸然就被敌军斩杀在沙场上。   在快马被累得皮包骨,燕云也累得快散了架的时候,一人一马终于到了平城。   平城地处两国交界之处,平日里人员复杂,难免会有敌国的危险分子趁乱而入。   此时正值战争,守卫更加森严。   平城门口守着十几个官兵,每路过一个人,他们都要仔细地盘问一遍。   见状,燕云谨慎地退到官兵们看不到地方,默默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发现每个进城的人,手里都拿着一张蓝白相间的小铁片。上面刻了他们的身份信息,官兵们把拿东西叫通行证。   城门守卫不是一般的严,一切外来人员都要有通行证才能进城,而燕云正好没有。   办通行证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燕云现在的身份极其尴尬,说自己是燕世子,恐怕别人会觉得他疯了,谁不知道燕世子已经去世了。   如果燕云说自己是羌国的三皇子,恐怕当场就会被官兵们灭了,就算是不被杀了,也会被抓去关起来当俘虏。   燕云想到整天要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反复鞭打盘问,就觉得那日子不是人过的。   为了能过得舒坦点,燕云决定用一个最方便的办法,顺便给萧逸然丢个脸臭臭他的名声。   想着,燕云立刻就行动起来。他淡定地牵过已经瘦得皮包骨的马,掸了掸自己白里透黑的衣服,整理了被风沙吹得像枯草一样的头发,抬头挺胸地就往城里冲,溜得比偷了鸡的黄鼠狼还快。   因为连夜赶路,三皇子这幅身子骨又弱,燕云才跑出几步,就被守城门的官兵抓了回来。   “你这厮做什么呢,跑这么快怕不是羌国派来的奸细,通行证呢?”   --------------------   今日份更新已送达,请小宝们签收~   卑微写手求海星,求收藏,求关注~(鞠躬) 第25章 他来了他来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兵拎住了燕云的衣领,将他拖回了城门口。   被抓住的燕云丝毫不慌,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有恃无恐地说道:“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竟然敢拦我的路?”   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常年在边关看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惯了。他一脸讥笑的放下燕云,目光扫过他面黄肌瘦的脸最后在他褴褛的衣衫上停下,讽刺地开口道:“你就算是皇亲国戚,到这也得出示通行证才能走。”   说着,官兵又轻蔑地瞟了一眼燕云已经破了洞的靴子补充道:“不知道哪家的贵人,竟会穿得如此寒酸。”   听了官兵的话,燕云故意瞪大眼睛,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伸出黑漆漆的手,指着官兵咬牙切齿地吼道:“我是你们六王爷的相好不信你们自己去问他!”   “大胆狂徒居然敢毁六王爷的名声,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抓起来!”官兵说着,招呼来几个人就要将燕云绑起来。   燕云哪能老实地束手就擒,他趁乱抢了一个官兵的长矛,和他们缠斗起来。   十几个人一起朝着燕云冲过去,场面十分混乱。   这时,城里忽然想起了一阵马蹄声,一个黑衣男子率先过来。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眼神锐利地扫过燕云一行人,随即递过来一块令牌。官兵头子接过看了一眼,顿时惶恐地跪下,其他官兵也立刻跪成一片,只有燕云依旧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混乱?”烈刃盯着官兵头子问道。   官兵头子连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禀大人,方才一个身份不明的臭小子想混到城里,属下正在擒他。”   “嗯?”烈刃的目光在灰头土脸的燕云身上停了一下,又回到官兵头子身上,确认道:“就是他?”   燕云感觉到烈刃不善的视线,立即回望过去,眼里满是挑衅。   一说到燕云,官兵头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马上就开始告状:“大人有所不知,这小子狡猾得很,刚刚差点让他溜了,更可恨的是……”说到,官兵头子故意停了下来,他快速抬头瞟了一眼烈刃,欲言又止。   “说。”烈刃没心思和他们耗,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官兵头子被吓得一抖,赶紧开口道:“他说他是王爷的相好,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敢毁王爷清誉……”   闻言,烈刃下意识地愣住了。他又把目光移到燕云身上,看着燕云那鸡窝似的头发和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微微地皱了下眉头,转身往城里走去。   见状,燕云立刻一跃而起,快步跟了上去企图蒙混过关,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道:“六王爷始乱终弃啦!六王爷这个薄情的负心人!”   烈刃忍着回头给燕云一掌的冲动,腾出一只手丢出一条麻绳把跟在身后的燕云又绑了起来。   燕云恶狠狠地瞪着烈刃大喊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六王爷毁了我的清白,现在又狠心将我抛下,可怜我一个月不吃不喝,千里寻……”   烈刃实在无法忍受燕云的聒噪,他掏出一条手帕,头也不回地准确地堵上了燕云喋喋不休的嘴,对官兵头子说道:“看好他,我马上回来。”   官兵头子一脸谄媚连忙应下:“是,大人!”   平城多风沙,空气更是干燥得让人时刻都感觉到焦渴。   此时日头正盛,风也吹得急。   在第三次被风沙吹倒后,燕云终于不耐烦了,他扯着嗓子又开始对着官兵头子喊叫起来:“兄弟,能给我倒杯水吗,最好再帮我找顶帽子来,这风沙也忒大了点。”   “要不要再给你端点糕点?顺便找个人替你捶捶腿?”官兵头子说着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燕云。   “既然兄弟你如此客气,那就都来点吧,对了,我不吃带坚果的糕点……”燕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官兵头子一脚踹回了地上,原本就不干净的脸顿时又多了一层灰。   “你这狗贼,居然敢踢老子!”燕云气得跳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官兵头子身上扑。   奈何绳子捆得太结实,他没机会伸手给那官兵几掌,只是用头把他撞了个四脚朝天。   燕云即使被捆着,那官兵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多时,官兵脸上又多出了几个脚印。   燕云瞥了官兵一眼正想再补一脚,却忽然被人扼住了手腕。   燕云还没来得及回头反击,那人攥着燕云的力道就稍稍放松了。   此时那人正站在燕云身后,替他解着身上的麻绳。这姿势让燕云没法回头看,他只能听到那人沉稳的呼吸声。   他给燕云解绳子的动作很轻,但在解绑的过程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点也没碰到燕云。   除了扼住燕云手腕的时候碰了一下,剩下的时间好像都在刻意地避开触碰到燕云的身体。   燕云看不到身后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看到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官兵们再次跪成一片,一个个头都要低到地上了。   “参见王爷!”不知是哪个官兵带头开的口,官兵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都开始行起礼来。   那人没说话,依旧沉默地解着绳子。   不多时,燕云感到身上的麻绳都松动了,那人才停止了动作。   燕云迅速回过头,就看到萧逸然着一身黑衣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着。   萧逸然背后是漫天的黄沙,带着沙土气息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犀利的眼神,竟然让燕云有一种萧逸然正在专注而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那专注的眼神似乎还藏着些别样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城到处都是土黄色的一片,所以衬得黑色越发的惹眼。   燕云竟然觉得此时一身黑衣的萧逸然,即使是站在呼啸而过的风沙里也丝毫不显得落魄,反而多了些无法言喻的吸引力。   想着,燕云不自在地背过身去,多此一举地拍了拍身上那块近似于破布般的衣服,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思量着怎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   死对头久别重逢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宝子们看完觉得喜欢的话可以留下一个免费的海星~孩子需要鼓励 第26章 你舅宠他爸   毕竟他刚刚还和在场的官兵们再三强调自己是萧逸然的相好。现在另一个当事人来了,燕云顿时觉得有些心虚,他心知萧逸然断然不会配合自己的表演。   现在,该如何体面的收场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而一旁的萧逸然,居然命人端了一把椅子,就在城门口悠哉悠哉地坐了下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现泡的花茶。他也不说话,端着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这才抬头直视燕云。   这一眼不带任何情绪的注视,看得燕云不由地起了鸡皮疙瘩,他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不如自己先开口化解尴尬。   燕云刚准备说话,萧逸然又像不认识燕云似的漠然地移开了目光,径直看向一旁跪着的官兵头子。   萧逸然冷冽的眸光在官兵们的身上扫视了一遍,而后缓缓开口道:“怎么回事?”   见萧逸然发话了,官兵头子马上抬起了头,指着燕云就开始诉苦:“这厮不仅想混入城中,还玷污王爷的声誉!”   “哦?”听到这话,萧逸然脸上总算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盯了一会儿燕云,这才对官兵头子道:“他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燕云身上,连烈刃也表情复杂地看向燕云。被这么多人看着,饶是燕云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看向萧逸然,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燕云猜不透萧逸然想干什么,只能尴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官兵头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六王爷的真人,激动得有问必答,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开口道:“这小子说他是王爷您的相好。”   说到这里,官兵头子还不屑地瞥了一眼滚得像个土球似的燕云,开始拍起了萧逸然的马屁:“就凭他那样还敢高攀王爷,就算是王城里的贵女,也不敢这么狂妄,况且他这么个臭要饭似的男子……”   燕云越听越气愤,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不服气地质问道:“我不配你配吗?任他什么天仙贵女,六王爷就是喜欢我,你管得着吗?”   说完,燕云直接给那官兵头子来了一拳,打得他脸都肿了一半。   “王爷您看他,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定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厉害!”   官兵头子捂住被揍得肿起来的半边脸,死死地瞪着燕云。   “是该给不长眼的人一些教训。”萧逸然说着缓缓从竹椅上站起来,他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了燕云。   在经过燕云身边时,他突然低下头眼神轻飘飘瞟了一眼燕云的嘴,对他低声说道:“嘴唇都裂开了,喝点茶润润。”   说罢,萧逸然这才向官兵头子走去。他不由分说地对着官兵还没肿的那半边脸踢了过去,眼神中的狠厉一闪而过:“既然这样,那本王便给你个教训。”   “王……王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官兵头子被踢得一脸懵,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正端着茶杯喝茶的燕云,把头磕得都破了皮,惴惴不安地重复道:“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烈刃,把他处理了,本王不想脏了手。”   “是。”烈刃立即拎着官兵头子的领子,将人拖了下去。   言罢,萧逸然又挪到了燕云面前抢过他手里的茶杯,将燕云喝过的茶一饮而尽,挑衅地看了一眼愣住的燕云,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道:“听说你是专程来寻我的?”   话刚说完,萧逸然又老神在在地在竹椅上坐下了,他看也不看燕云,仿佛刚才的问题不是他问的一般,只是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漫漫黄沙,好像对燕云的回答不甚在意似的。   燕云摸不透萧逸然的心思,想着既然他没有揭穿自己,愿意陪自己演戏,那他便奉陪到底。   于是,燕云又换上了磨练了十几年的厚脸皮,故意贴着萧逸然挤在一张竹椅上坐下。   在感受到萧逸然的身子明显僵硬了许多后,燕云才奸计得逞般地开口道:“我放心不下王爷独自一人上战场,思念成疾便忍不住跟来了。”   说着,燕云又故意凑近了一点,偷偷观察着萧逸然的脸色。他发现萧逸然的身子越发僵硬了,嘴角也紧紧地崩着,仿佛正在努力压抑着怒气,下一刻就要爆发了。   燕云当然乐见其成,萧逸然越不自在他就越高兴。这样他就有理由撕下萧逸然虚伪的面具,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没好日子过。   燕云越想越兴奋,他从一开始地偷偷观察,直接变成了明目张胆地注视,把萧逸然从上到下观察了个遍,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被燕云贴着盯了半个时辰,萧逸然愣是僵住了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感觉到燕云不仅没有收敛的势头,反而越贴越近,还不知羞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直盯着自己看,萧逸然终于耗不动了。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转身不服输地盯住燕云,语气有些不自然:“你老是看着我做什么!”   萧逸然说着,因为太激动导致动作太大,硬是把燕云从椅子上挤了下去。   突然被迫摔了个屁,股蹲,燕云本来也不太在意,他本就皮糙肉厚,但听到围观的士兵们传来的暗戳戳的笑声,燕云立刻觉得失了面子,于是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王爷,曾经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粗鲁的。”   果然,此话一出,围观的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丰富。   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开始偷偷地打量起萧逸然来,那表情好像在说,想不到平时令人闻风丧胆的六王爷,居然如此风流。   燕云默默地将众人的表情收归眼底,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他这才想起看一眼萧逸然。   只见萧逸然一张俊脸瞬间黑成了焦炭,一对剑眉也紧紧地皱着。   燕云注意到了萧逸然手背上爆起的青筋,仿佛已经预示到他挥刀砍向自己的情景。   想着,燕云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间的短刀,准备和萧逸然大干一场。   谁知,下一刻萧逸然却说了一句让燕云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些私房话还是少在外人面前说的好,私下和我说说就罢了。”   说完,萧逸然又颇为苦恼地思索了一番,最后又补了一句:“我也不是不可以温柔一点。”他语气听起来竟有些小心翼翼的认真。   这回换燕云不淡定了,他木然地坐在地上,本来握着短刀的手此时尴尬得无处安放,他尴尬地搓着积灰的衣角,一副吃了屎一般的表情看着萧逸然。   他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足够厚了,想不到萧逸然这人不要脸起来竟然更胜一筹。   在场的官兵包括烈刃和萧逸然带来的几个士兵,被迫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地说着这些令人羞臊的话,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还是烈刃最先忍受不了这暧昧又怪异的气氛,他试探性地干咳了一声,斟酌着开口道:“王爷,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   --------------------   更新啦更新啦~   宝子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如果可以投一个免费的海星那就更好了~   祝宝子们天天快乐~ 第27章 他闹他笑   烈刃还记得他和王爷今天出城是为了核实一下探子送来的情报是否真实,眼看天色渐晚,王爷却一直耽搁在这里迟迟不动身,烈刃想了又想,终于决定壮着胆子提醒。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萧逸然的神色。   烈刃的话的确引起了萧逸然的注意,萧逸然恍然大悟一般地翻身上马,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朝烈刃扬了扬下巴。   是该带燕云回去休息休息了。   想着,萧逸然又看了一眼衣服脏得打结的燕云,仿佛感受到了他一路奔波的疲惫,更加坚定了萧逸然要早点回去休整的心思。   烈刃立刻心领神会,回头将其他士兵集合过来,命令道:“立刻整合,随王爷出城。”   “早去早回,有什么特殊情况再告诉我。”萧逸然说着却没跟烈刃一道去而是牵着缰绳掉转马头,一弯腰将燕云从地上捞上马,牢牢地护在身前。   一旁的烈刃还没反应过来,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本以为萧逸然会和他一起去。   没想到萧逸然只是要带着这个脏兮兮的男子回城里,便立刻开口反驳道:“王爷,这人来历不明,如果他对王爷有什么坏心思,王爷不可大意啊。”   萧逸然却全然不在乎,他收紧缰绳拉近了和燕云的距离,刻意地贴着他的耳侧问道:“你对我可有什么坏心思?”   本来突然被一个大男人这样抱上马,还被搂在怀里,燕云的身心都十万分的抗拒。   他拳头都已经捏好了,正准备趁机给萧逸然一点教训,但在感受到萧逸然故意的挑衅时,燕云那点不知名的胜负欲又冒了出来,他立刻顺势靠在了萧逸然身上,暧昧地说道:“爱慕王爷算是坏心思吗?”   虽然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很是亲密,但燕云其实只是把头稍稍地靠在了萧逸然的侧肩,两人的距离相较于刚才被萧逸然拥着的姿势还远了许多,不至于让燕云感到不适。   被燕云突然地一靠,萧逸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燕云身上独有的草木气息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钻入萧逸然的鼻腔,惊得萧逸然险些丢了缰绳。   萧逸然下意识地绷直了身子与燕云拉开一些距离,又掩饰地四处看了看才蹦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马太瘦了,禁不起两个人同乘,我还是换一匹吧。”   话刚说完,萧逸然已经飞快地跳下了马,直直地向燕云那匹骨瘦如柴的老马奔去:“这是匹好马,我就骑它吧。”   在场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难得地默契,整齐划一地对着萧逸然恭维道:“王爷好眼力,王爷有见地。”   燕云低头看了看自己骑着的这匹马,拍了拍它结实的肌肉,发现这匹马全身的毛发透亮,眼睛炯炯有神,马蹄子轻轻一踢,就能扬起一大片尘土。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是匹好马,别说同时坐两个人,就是三个人同乘也绰绰有余。   萧逸然是有多瞎,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燕云知道,萧逸然这家伙明显是慌了。   见到萧逸然这明显的慌乱,燕云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被满足了,心情瞬间明朗了许多。   不用和萧逸然别扭地挤在一起,燕云也乐得自在,他假装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在另一匹马上的萧逸然,做作地开口道:“既然王爷体贴我,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咱们来日方长。”   “劳烦王爷带路了。”燕云驱着马到萧逸然身边,伸手重重地拍了拍萧逸然骑着的那匹马的屁,股,忽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似的开口道:“我这马容易受惊,王爷可要小心点。”   燕云刚一说完,老马就疯了似的狂奔出去。   疯狂甩动的蹄子激起了地面上干燥的黄土,几声刺耳的嘶鸣过后,只留下空气中漫漫舞动的沙土,受惊的马带着萧逸然一路狂奔。   燕云看着被颠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萧逸然被失控的马带着奔出去,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才策着马慢吞吞地追了上去:“王爷别怕,我跟在你后面呢。”   士兵们看着被马颠着逐渐消失在风沙里的王爷,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跟我出城!”烈刃这一嗓子把士兵们吼回了神,一个年轻的士兵大着胆子开口道:“王爷不会出事吗?”   虽然烈刃不知道燕云的真实身份,但对自家王爷他还是了解的。   萧逸然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能让萧逸然那么纵容的人多半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照理说也不会去害他,况且萧逸然和这人的关系,看起来非同一般。   想到这,烈刃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就自信地对士兵们说道:“一切尽在王爷的掌握中。”   另一边,狂奔的老马在萧逸然有技巧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他只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受惊的老马驼着颠了一会儿,不大一会儿萧逸然便迅速地镇定下来。   此刻他已经晃晃悠悠地在原地绕了好久,又过了半刻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燕云。   燕云不知在哪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正骑着马悠闲地散步,蓬头垢面的样子跟流民乞丐别无二致。   萧逸然拉住缰绳停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燕云。他的视线扫过燕云磨坏了的靴子,略过他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衫,最后停留在燕云瘦得有些脱相的脸上,久久无法回神。   --------------------   更新掉落,宝子们请查收~   求免费的海星~   祝大家天天发财! 第28章 心起波澜   燕云慢悠悠地溜了一路萧逸然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燕云,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道:“这是活生生的燕云。”   那日,当萧逸然听到皇帝要派他出来打仗时便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比起在那樊笼一般的王城里为一点权利互相算计,你死我活,萧逸然更喜欢战场上直白的杀意。   战死沙场,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可当战事越来越激烈,多次在无情的兵器下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萧逸然的脑子里,总会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他突然想再多活一会儿,想着至少在身赴黄泉之前,再苟活一刻多让那人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几次。   那样,即使来日在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也不至于将那人忘得太干净。   当日思夜想的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不再是一抓而散的泡影,而是一伸手就能碰到的真实存在,萧逸然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紧张到甚至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即使已经在努力平复着呼吸,也掩盖不了那份快要奔涌而出的欣喜。   燕云一抬头就看到萧逸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背挺得直直的,一双黝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萧逸然抓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手背突出的青筋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被这样盯着,燕云顿时有些犯怵。萧逸然的眼珠比一般人的要黑得多,每次被他盯着,燕云总觉得不大自在。   他立即坐直了身子,赔着笑脸开口道:“我刚刚不是有意的。”他以为萧逸然发现了自己刚才故意拍了马屁,股捉弄他的事,便提前为自己解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燕云一向能屈能伸,不在乎这点面子。   燕云说完直接策马走到萧逸然旁边,讨好地对他笑着,笑得比迎春花还灿烂。   萧逸然的目光自始至终的黏在燕云脸上,也没注意燕云说了什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气氛逐渐陷入尴尬。   燕云保持着夸张的笑容,笑得脸都要僵了,萧逸然依然无动于衷,没有一点回应。   就在燕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萧逸然毫无预兆地开口了:“我等你好久了。”   从13岁等到26岁,从出征等到险些身死。   从燕云活着等到自己失手杀了他。   这一次次的等待每一次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激不起一点水花。   这样简短又正常的一句话从萧逸然口中说出来,竟带了些缱绻的意味,似乎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   燕云一时愣住了,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萧逸然立刻回了神,他掩饰性地低咳一声,快速地驾着马先一步走开了:“我说你走快点,再晚些风沙就要来了,到时候找不到回去的路,别怪我把你丢在这里喂狼。”   “狼要吃也吃你这种有肉又干净的。”说着,燕云眼神掠过萧逸然精壮的小腿肌肉又在他精致的脸上停了下来,认真地感叹道:“平城的风沙竟也是会挑人吹的,王爷来了那么久,这脸还是一样的水灵,哪像我……”   还没等燕云把话说完,萧逸然已经策马远去,只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燕云瞥到萧逸然微微发红的耳朵,得意地扬起了嘴角。他故意策马与萧逸然并排走着,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去,欠揍地继续逗弄道:“这么大的风,怎么光吹你的耳朵,瞧瞧,都吹红了。”   “别说话。”萧逸然忽然警惕地停下,伸手拦住意欲前进的燕云,眼神锐利地扫过一旁的沙丘,静静地观察着。   狂风卷起地上的细沙,沙沙的风声掩盖了周围细微的动静,空气也越发浑浊起来,视线所及的地方顿时变得昏黄一片。   萧逸然利落地跳下马拔出长剑,顺手将燕云从马上捞了下来护在身后。   风声越发的大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倾盆而下的暴雨。   雨水砸在沙地上,瞬间便被干燥的沙土吸收了。水珠没有将沙地浸湿,反而激起更多的灰尘,泥沙混着雨水尽数飞溅在萧逸然的衣袍上,衬得他有些狼狈。   几声惨烈的嘶鸣过后,两人的马顺随之倒地不起,马身上插着数十把利箭,马被箭头插中的皮肤上的血还没流出来,已经凝固在伤口处。   “有毒。”燕云认得这种毒,这是江湖中少见的奇毒,一旦染上它中毒的人全身的血都会凝固起来,直至血管爆裂而死。   他说完立刻看向萧逸然,静静地观察萧逸然的表情,没发现什么破绽。   “是凝血散。”萧逸然盯着毒箭陷入了沉思,当初燕云也是中了抹了凝血散的毒箭,不治而亡。   而那淬了毒的箭,是自己亲手射向燕云的。   燕云一身银白铠甲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萧逸然的脑海中。   萧逸然眼神变得涣散起来,他丢下手中的剑,转过身无助地看着燕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在颤抖:“不是我。”   萧逸然像是在喃喃自语,他避开一阵箭雨,匆忙地回头看向燕云,表情懊悔中带着诚恳:“真的不是我。”   上次射死燕云的是他,这次放毒箭的真的不是他。   燕云也回望着萧逸然,雨水和着空气中的飞沙落下来,落在萧逸然的脸上、肩头,把萧逸然本来得体的墨色衣袍淋得紧巴巴地贴在身上,看起来是十足的狼狈。   燕云没说话,他避开萧逸然的目光,随手抓住一支飞来的毒箭。   瞥见燕云闪躲的目光,萧逸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   箭雨再一次袭来,萧逸然一把将燕云捞来护在身后,他挥着长剑斩断了飞来的毒箭,断裂的碎木比雨水还密集地刺向萧逸然,他手臂上脸上,都是碎木留下的淡淡血痕。   被萧逸然护在身后的燕云,脸上没有一丝惊恐和意外。他镇定自若地注视着一波又一波飞向萧逸然的毒箭,神色有些复杂。   萧逸然这人是傻的吗?   燕云看着正奋力为他挡毒箭的萧逸然,心中没来由地冒出这个想法。   毒箭再一次大面积的攻来。   急于挡箭的萧逸然没发现,这些毒箭虽然来得密集,却都是有目地射向他一个人。   即使他不是有意地护着燕云,燕云也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这是燕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萧逸然。他看着萧逸然毫无防备的后背,又沉默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毒箭,犹豫了一会儿后将毒箭折断。   燕云向着周围暗暗地做了个手势,埋伏着的人收到指令便收了手,射向萧逸然的毒箭很快就消失了,四周也瞬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淅沥沥的雨声。   --------------------   大家别学萧逸然,这样是永远追不到老婆的!   今天有免费的海星吗宝子们! 第29章 你在玩火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许久,雨势渐渐减小,萧逸然突然开口问道:“没事吧?”   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燕云听到。   他没看燕云,依旧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却在问完后悄悄地放慢了脚步,墨黑的衣袍上沾着点点细碎的沙土,看起来有些落魄。   燕云在萧逸然后三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听到了萧逸然的问话却不是很想回答,只是双眼一直盯着萧逸然衣服上被毒箭撕裂的破洞就这样端详了许久,才不着边际地来了一句:“你的衣服破了。”   “我知道。”虽然对于燕云的这句话有点摸不着头脑,萧逸然还是耐心地回答道。   闻言,燕云似乎有点失望他继续没头没脑地追问:“里衣破了没?”   萧逸然:???   燕云的话越说越不对劲,萧逸然立刻停下步子,侧身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燕云,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见萧逸然明显不想回答,燕云又自顾自地开口道:“看样子应该是没破,不然早该看到你皮开肉绽的伤口了。”   说完,燕云还颇为遗憾地将萧逸然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那要让你失望了,只是蹭破点皮。”萧逸然越听越不舒服,意识到燕云是在故意找茬。   于是他看着燕云笑而不语,看着看着整个人都凑了过去,吓得燕云一激灵才怅然若失地开口道:“好好的一个人,可惜长了一张嘴。”萧逸然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噎得燕云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燕云愣了一会儿,随即眉开眼笑地装傻道:“王爷果然有眼光,我这人就是哪里都好。”   “哎,可惜错失了一个心疼王爷的机会,本来想着若你被毒箭射得满身是洞,我来帮你包扎包扎,也好让王爷体会一下我的体贴。”燕云故作惋惜地一扶额,身体却格外诚实,刚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了丝毫没有真的在关心萧逸然的伤势。   见状,萧逸然立刻跟上去身子一横直接挡在燕云身前,他瞪着那双黝黑的眸子,较真地伸出一条胳膊。   “这里。”萧逸然说着开始撩起自己的袖子表情十分认真,唬得燕云一愣一愣的。   燕云:“???”   “满身是洞的情况你是看不到了,不过你还有机会帮我包扎。”说着,萧逸然又把袖子撩得更高了些,露出了手臂上一道又细又浅的擦痕。   在看到萧逸然的那个不算伤口的伤口后,燕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白了萧逸然一眼无语道:“小姑娘被鸡啄了都比你这伤重,主要是人家小姑娘还不会像你这样身娇体弱,一道小口子就哼哼唧唧。”   说着,燕云将萧逸然横在眼前的手臂拍了下去,不想再搭理他。   萧逸然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脑袋被驴踢了,再次固执地把手臂伸了出来:“我受伤了,你该表现你的体贴了。”   燕云:……   “就你这样还带兵打仗?战场上可不兴碰瓷啊,难道敌人伤了你,你哼唧两声他就不打你了,还帮你包扎伤口?”燕云虽然口中不留德,手却已经开始麻利地开始帮萧逸然包扎。   “你又不是敌人。”萧逸然像是听不出燕云在讽刺他一样,突然正经地开口道。   “可你是我的仇人!”燕云在心里咆哮道,又白了一眼萧逸然:“要不我再帮你割几刀,不然这样包着也没意思,一点血也见不到,还白白浪费一块纱布。”   “谢谢。”萧逸然无比真诚地说道。   本来燕云以为萧逸然会继续跟他斗嘴,谁想到萧逸然会忽然抽风似的道谢,还说得这么正经。   谢什么,谢他不远万里追来报仇?   燕云略显诧异地抬头,正对上萧逸然的目光,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燕云,像是要把燕云看穿。   太过真诚的目光晃得燕云心神一滞,燕云赶紧别开头,像丢个烫手山芋一样把萧逸然的手臂丢开,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明明萧逸然的这张脸燕云已经看了无数遍,即便这张脸多好看,也早该习惯了。   但每每萧逸然用那双黑得不见底的双眸盯着燕云时,燕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沉迷其中。   果然,俗话说红颜祸水,色令智昏不是没理由的。   想着,燕云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拳,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地自言自语起来:“萧逸然是我的仇人,萧逸然亲手杀了我,萧逸然是狗……”   奈何燕云的自我催眠太过大声,让燕云听了半句去,他看着燕云神神叨叨的样子,凑过去插了一句:“什么狗?”   看着萧逸然近在眼前的俊脸,燕云这个见色起意的人又屈服了,他口中念着的词从“萧逸然是狗”,变成了“这张脸真他娘的好看!”   这句话萧逸然倒听得清楚,他木板一般常年没有笑容的脸表情突然生动起来,笑得像个俊逸的傻子,还不忘对着燕云挑衅道:“以后这种话直接说出来就好,偷偷夸人算什么,你偷偷夸我,我又听不到。”   “你小时候肯定常吃猪皮。”燕云话锋一转退开一步,眼神从上到下把萧逸然打量了一遍,兀自下结论道:“肯定是一天三顿,顿顿都吃。”   萧逸然没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走到燕云身旁,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他也没期待燕云能说出什么好话。   果然,见萧逸然丝毫不好奇的态度,燕云顿时觉得没趣,哼了一声背对着萧逸然道:“吃哪补哪,你是吃多了猪皮脸皮才会那么厚吧。”   “哦。”萧逸然不冷不热地回了一个字,也没反驳,而是绕到燕云面前,好奇地问道:“你真那么想知道我的爱好?那就直接问,拐弯抹角的做什么?”看萧逸然这轻佻态度,燕云又压抑不住心中强烈的胜负欲,想也没想地接口道:“是啊,在下不仅想知道王爷的爱好,还想把王爷看个透透的。”   燕云说着话,眼尾配合地一挑,“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萧逸然,眼神里有七分猥琐,一分傻气,一分不自然,与其说是挑逗,倒不如说是脸抽搐了。   燕云当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违和,甚至以为自己此时风流倜傥,还得意地往萧逸然身边蹭。   萧逸然伸手戳了一下燕云,别开脸不看燕云那张令人发笑的脸,耿直地问道:“你抽筋了?”   --------------------   萧逸然:男人,你在玩火?   燕云:来啊,造作啊~   来啦来啦~感谢墨君君的投喂~(鞠躬)   ~   喜欢的宝子可以送个免费的海星吗(跪求),这样文才能被更多人看到(呜呜呜)   卑微写手在线讨饭 第30章 看不上我?   “王爷真是不解风情。”燕云半真半假地埋怨道,又用肩膀碰了萧逸然一下:“那王爷的爱好到底是什么?”   “你。”萧逸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言罢,他的目光没移开,依旧盯着燕云。   “哦。”经过两人这一来一往地互相恶心,燕云自认为心理已经很强大了,听萧逸然这样说,他只是微微地惊了一下,又收敛好情绪,再次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倾身抓住萧逸然的衣角,故作扭捏道:“定不负相思意。”   虽是口中说着这些海誓山盟的话,燕云的表情却不大真诚,他含笑睨着萧逸然,笑容里都是挑衅。   刚下过一场雨,常年干燥的沙土被润得湿漉漉的,空气中还飘着氤氲的水汽,连平日里叫嚣的风似乎都小了些,一切看起来竟有些不真实的美好。   只是萧逸然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美好,燕云刚说完,萧逸然就黑着脸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开了。   燕云没想到萧逸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已经准备好和萧逸然继续斗嘴,却不料萧逸然会是这样一个表现,他看着萧逸然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恐慌。   “王爷这就不够意思了。”燕云一个箭步追上去,自顾自的开口道:“我都表明心迹了,王爷多少给点反应啊,你这是看不上我吗?”   燕云不罢休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言罢,他似乎看到萧逸然的步子停了一下,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燕云眨个眼的功夫,萧逸然又像没听到似的迈开步子继续走了。   平城的风总是又干又躁,呼呼地吹得人找不着北,就连燕云这个八尺男儿也被吹得差点站不住。   可萧逸然却像根会移动的石柱一样,在风沙里畅通无阻,燕云看着那一身黑的身影,开始怀疑萧逸然的心是不是也像身体这么硬,这么不通人情。   明明刚刚还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现在又突然不知是刮起了什么邪风。   燕云稳了稳身子继续前进,或许是不习惯这过于安静怪异的氛围,燕云依旧喋喋不休地试图吸引萧逸然的注意:“王爷果然不把人的真心当回事,可怜我对您朝思暮想……”   信口胡说并逗弄萧逸然仿佛已经成了燕云的习惯,他自娱自乐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萧逸然骤然停下的步子。   直到撞上萧逸然那硬得像铁板的背,燕云才被迫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和毫无章法的脚步。   “你说够了没?”萧逸然彻底不动了,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一根石柱了,定定地站在原地,也不回头。   燕云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萧逸然紧紧握成拳的双手和他手背上的青筋。   萧逸然这是忍不住原形毕露要动手了?   见状,燕云顿时有种莫名的兴奋,他谨慎地盯着萧逸然,暗戳戳地摸上了腰间的短刀。   “有的话听多了会当真的。”萧逸然说着,缓缓地转过身,他直视着燕云,毫无起伏的语调里隐藏着无力的叹息:“我会当真的,别再说这种话了。”   萧逸然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乞求。   不知道是不是萧逸然的语气太过正经,燕云一时有些无法适应,他盯着萧逸然黝黑的眸子,企图从里面找出一些破绽却一无所获。   良久,萧逸然才将定在燕云身上的目光移开,他缓缓地背过身去,又缓缓地迈开脚步,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   “快些走吧,平城夜里不太平,不比王城。”   燕云看不到萧逸然的表情,只能依稀从他这句话里,听出淡淡的疲惫。   燕云沉默地跟着萧逸然,不知为何突然没了说话的想法,心情莫名地变得有些沉重。   萧逸然果断地往前走一刻也不回头,他的步子并不匆忙,走得并不慢,但每一步看起来都很沉重,一步一步,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   风沙骤起,拂起萧逸然墨色的衣袍,原本利落的他,在经过一场箭雨后只剩一身狼狈。长靴沾了沙,衣袖沾了血,狂风不解人意,无情地掀飞他墨色的衣角,他的背依然挺得很直,倔强的在风中逆行。   萧逸然身形壮硕,体态纤长,但这一刻他忽然显得很渺小,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远去,由大到小,逐渐缩小成点,在风沙的掩映下越发的模糊,模糊到燕云险些看不见。   燕云不过在原地停了短短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渐渐的拉开,远到只能透过厚重的风沙,窥见一点墨色的身影。   烈烈的风声掩去了萧逸然的脚步声,四周变得越发的安静,燕云看着他在风中孤独的前进,最后变成一个渺小的点,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叫住他的冲动,他这么想着,口中已经先思想一步说出来了。   “别走。”燕云朝他飞奔去,同他一样在风沙中逆行,他在混沌中扯住了萧逸然的衣角,惴惴不安的心这才得以稍微平静下来。   萧逸然闻声回头,依旧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但此刻燕云却分明窥见了那对眸子中流窜的光。   “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假的。”燕云说着并没有松手,他轻轻握住萧逸然的衣角,声音低得分辨不清:“你不爱听我便不再说了。”   萧逸然低头盯着燕云扯着自己衣角的手久久无法回神,良久再抬头,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也更生动了些:“哪句真哪句假?”   “句句真,句句假。”此时燕云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略显尴尬地松开手,开始懊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举动:“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吧。”   “嗯。”萧逸然没再追问,对于这个问题,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回避。   回去的一路上,即使燕云反省了无数次,还是无法找出他做出这番动作,说出这些话的原因,最后他只能自暴自弃地把原因归结为风沙太大迷了眼也迷了心智。   --------------------   谁看了不说一句萧逸然真惨?   如果他去参加最惨王爷大赛,会不会是第一名?   喜欢的小伙伴们投个免费的海星~   大家的支持是我更新的动力呀~(期待) 第31章 你这个骗子   是夜,军营里依旧戒备森严,临时搭起的木制大门外,守着三三两两的士兵。   夜已经深沉,士兵们却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即使困意再浓,也都强迫自己瞪大了眼睛,尽职地守着。   两人刚走到大门前,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守在门口的王傲。   见到萧逸然,王傲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屑地斜了萧逸然一眼,没好气地开口道:“王爷玩得倒是尽兴,这么晚才回来,我以为您忘记了还有打仗这回事呢。”   “我做什么还要同你汇报?”萧逸然显然不想搭理王傲,说着拉了燕云就要离开。   “您贵为王爷,自然不把我这个小小的将军放在眼里,但微臣是陛下派来辅佐王爷您的,有些事也是微臣分内之事,不得不多关注点,王爷您说是吗?”   王傲人如其名,骨子里带着傲气,不管对谁都不会刻意奉承,说话也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在他眼里,没什么比保卫国家,忠君爱国更重要。   加上萧逸然在朝中的名声一直不太好,王傲也最看不起这种仗着自己身份为非作歹的人。   被派来与萧逸然一起带兵打仗,他多少还是有点怨气,于是天天盯着萧逸然,有事找茬,没事也找茬。   这次萧逸然放着重要的任务不管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厮混到半夜才回来,正好给了王傲一个机会能顺便杀杀萧逸然的锐气,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说完,犀利的眼神在萧逸然和燕云身上扫视了片刻又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萧逸然,想看他怎么狡辩。   夜里的风越发的大起来,吹得燕云不禁瑟瑟发抖。他本来就穿得少,一路奔波那一身衣服都烂成了布条,穿着还不如顶一个筛子暖和。   见状,萧逸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默默地挪到风口处将向燕云吹来的大部分风都挡了,才语气不善地开口:“皇上管天管地也管得忒宽了,竟连我的私事都要管?”   “私事?”王傲瞥了一眼被萧逸然挡去大半的燕云,嗤笑了一声尖锐地讽刺道:“王爷当真是性情中人,私生活也是格外精彩,如今寻常女子都入不得您的眼,这才来平城几天,竟沾上了这等令人不齿的习性。”   江国虽没有明令禁止同性相恋,这种事在王公贵族中也很常见,但人们都极其低调,也不会公然把这事搬上台面,断袖之癖在江国人眼里,比去勾栏院找乐子还叫人不齿。   王傲的话句句带刺,一点也不给萧逸然留面子。“王爷就算好这口,也不该饥不择食。”   说着,王傲意有所指地瞟向燕云,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王将军说得有道理。”萧逸然不怒反笑,一对墨色的眸子紧紧锁住王傲,语气不见丝毫波澜:“令妹倒是个妙人,前不久本王有幸在营里见过她一面,当真是越发水灵,不知令妹可有婚配,本王倒是对她挺有意思。”   萧逸然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傲打断了,他牙咬得咯咯作响,气得脸都憋红了,急忙开口道:“静姝那个野丫头怕是没有这个福气,配不上王爷。”   见萧逸然提到自己的妹妹,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王傲顿时紧张起来,他瞪着萧逸然,眼里都是警惕:“多谢王爷抬爱。”   说完,王傲也不再纠缠本来还算俊朗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坨。他愤怒地踢了几脚地上的石子,直到激起一阵浑浊的灰尘,留下一句“王爷自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谁都知道王将军对自己的妹妹王静姝疼爱有加,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着长大,王傲又当哥哥又当父亲,自然格外看重王静姝这个唯一的亲人。   王傲知道萧逸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如果萧逸然真的去向皇上请求赐婚,皇帝也断然不会拒绝,他不敢拿自己亲妹妹的终身幸福当赌注。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正常人都讲究两情相悦。但在王傲眼里,萧逸然从来就不属于正常人,若是真惹急了他,恐怕自己最心疼的妹妹就要成了那被强扭的瓜,被迫和萧逸然这疯子凄凄惨惨地过一辈子。   “王将军这就走了?”看着王傲渐行渐远的背影,燕云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在一旁看王傲找萧逸然的麻烦看得起劲,想着两人若能打起来,自己还能当做看热闹解解闷,毕竟谁都不想让自己的仇人好过。   看到萧逸然被找茬,燕云自然乐得高兴,但没想到这好戏才开始没多久就散场了。   燕云顿时觉得无趣极了,又忍不住开始打趣萧逸然:“王爷的生活当真是十分多姿多彩。”   他一开口,萧逸然就知道他准没什么好话,所以听完也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看不出来啊,王爷竟也是个多情的人,也不怪王爷心动,王将军的妹妹也算得上是王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了。”   听到这话萧逸然猛然回过身,白了燕云一眼。   “我又不与你抢,说都说不得了?”燕云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萧逸然越攥越紧的拳头。   “王静姝美不美是你能看的吗?”萧逸然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冰碴子似的砸向燕云:“梁国公主还不够你看?”   闻言,燕云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凉意,他诧异地看向萧逸然:“你都知道了?”   当初燕世子横插一脚毁了六王爷和梁国公主婚事的事,闹得江国上下人尽皆知,甚至还成为了民间的一桩丑闻。   原来萧逸然早就知道他活过来了。   虽然早就想到这个可能,到亲耳听到萧逸然承认又是另一种感觉。   燕云越想越不是滋味,有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气愤。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在隐瞒身份耍着萧逸然玩,想不到被耍的竟然是自己。   萧逸然神色复杂地扭开头,不再看燕云,淡淡地回了个“嗯”。   “耍着我有意思吗,六王爷?”燕云觉得自己丢了脸还受了骗,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杀我一次不够,这次要换个玩法?”   “不是你想的那样。”沉默良久,萧逸然才缓缓地开口道,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仿佛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嘴唇张了又合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来人,给他安排个住处。”萧逸然丢下这一句话,便匆匆地离开了。   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把燕云带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帐篷前。   --------------------   来啦来啦~   喜欢的宝子们点个收藏,求个免费的海星~ 第32章 滚粪球的屎壳郎   “喏,这就是你的住处了。”其中一个士兵瞥了一眼燕云,不耐烦地嘱咐道:“夜里不要随意四处乱走,这是战场死了伤了没人救你。”   帐篷里只点了一盏灯,灯罩里的蜡烛都快燃尽,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微弱的烛光照得燕云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站在帐篷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萧逸然离去的方向,眼里的愤怒还没退尽。   “看什么看,进去老实待着!”士兵说着推搡了一把燕云,狐假虎威地继续道:“惹了王爷你还不收敛点?”   “我看你长得一副人样,怎么不说人话?”从前贵为世子的燕云哪受过这种气,他瞪了士兵一眼,不客气地回怼道。   士兵没想到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燕云性子竟如此不逊,顿时觉得丢了面子,他怒目圆睁,直接拿出长矛对着燕云不管不顾地刺了过去。   长矛刚碰到燕云,就被燕云毫不费力地折断了:“滚去叫萧逸然出来见我。”   燕云冲着士兵补了一脚,将断了的矛头对准士兵的脖子,语气颇为不耐烦。   被教训了一顿,士兵不敢再嚣张,他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企图找同伴帮忙。   谁知其他士兵早就悄悄地溜走了,此时只剩下士兵和燕云大眼瞪小眼地站着。   见士兵依旧不动,燕云将矛头在士兵脖子上又划了一下威胁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王……王爷在最东边的那个帐篷里。”士兵哆哆嗦嗦地说着眼神有些闪躲:“我就不……不去了,英雄您自己去吧。”   燕云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冷声道:“去不去?”   “不去!要不英雄您现在就杀了我吧!”士兵说着一脸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与其去招惹萧逸然被他凌迟处死,士兵更愿意现在被燕云杀死,起码能死得痛快点。   最后,还是燕云一个人去了萧逸然的营帐。   临走前,士兵还好意地提醒燕云,千万不要吵醒睡着的萧逸然,否则就会性命堪忧。   燕云被士兵怜悯的眼神看得一头雾水,半信半疑地向着士兵指的方向走去。   军营的最东边,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帐篷,附近一个守卫都没有。   与军营里其他的地方比起来,这里更像是一个荒地,偶尔有几声凄厉的乌鸦叫声,衬得这里的气氛更加瘆人。   燕云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朝着唯一的帐篷走去。   虽然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但萧逸然住的这个帐篷却是格外地明亮,仿佛帐篷里住的不是人,而是塞满了蜡烛。   燕云想也没想地就钻进了帐篷,帐篷里果然和燕云想的一样,密密麻麻地摆满了蜡烛,不过每个蜡烛都用灯罩套了起来,整齐地摆满了帐篷边上的一圈,整个帐篷里亮如白昼。   燕云一眼望去,发现萧逸然的帐篷和他在王府的卧房一样空旷,除了一个书案柜子和一张床之外,再没什么多余的摆设。   他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萧逸然。   密密麻麻地蜡烛照得帐篷里白花花一片,强光刺得燕云有些眼晕。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不算高的木床正好将萧逸然整个人都框在里面,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就像是晨光下的露珠随时都会随着阳光的照射蒸发一样。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滑稽的想法,燕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将这个过于美好比喻甩出脑袋。   萧逸然哪里会像晶莹剔透而又脆弱的露珠,他简直就是个又臭又硬的屎壳郎,脾气上来了见谁不顺眼就朝别人丢个屎球的那种,谁被他盯上讨晦气不说,还会惹来一身脏。   燕云越想越觉得用屎壳郎来比喻萧逸然再合适不过,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萧逸然的床边。   睡着的萧逸然依旧紧皱着眉头,此时的他全然没有白天那样看起来不近人情,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燕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这是燕云第二次见到如此虚弱的萧逸然,上一次见到这种情景还是在王府的时候。   他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想着,燕云又轻手轻脚地往床边挪了一步,见萧逸然依旧没什么反应燕云壮着胆子在萧逸然床边坐下,想看看他在搞什么鬼,如果萧逸然是在装睡……   想着,燕云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着的匕首,目光凌厉地盯着萧逸然,锋利的匕首在萧逸然的心脏处来回地滑动着。   这一刻的燕云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好。   如果萧逸然是在装睡试探他,两人真的动起手来,他还真不是萧逸然的对手。   燕云拿着匕首的手都要酸了,萧逸然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甚至还好像睡得越发沉了。   帐篷外的风声忽地大了起来,吹得篷布哗哗地响。燕云谨慎地向帐篷外看去,除了风声四下一片寂静,连声虫鸣的都没有。   不知道是萧逸然故意安排的还是怎么回事,帐篷外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看守的士兵。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燕云眸光一闪,谨慎地走到帐篷边。他把门帘放了下来,才又回到床前。   锋利的匕首从萧逸然的心脏处移到他的脖子上,燕云双眼紧紧地盯着萧逸然,却迟迟无法下手。   正在燕云犹豫不决时,原本熟睡的萧逸然突然伸手攥住了燕云的手腕,力道出奇地大,攥得燕云的手腕都充血了,他手中握着的匕首也随之掉落地上。   匕首撞击地面发出脆响,燕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快速地抽出另一只手准备劈向萧逸然。   还没等他下手,萧逸然就把燕云的那条手臂压在了身下,只是翻了个身后又心满意足地继续睡去了。   燕云当场愣住,他转头看向枕着自己手臂睡得安稳的萧逸然,心里忽然五味杂陈起来。   萧逸然的力气很大,即使是处于睡着的状态也一样。他使劲抽了几次,都没能将自己的手臂从萧逸然怀里抽出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和萧逸然有一场恶战,谁知人家只是翻了个身,又自在地睡去了。   此番情景,反倒弄得燕云有些不知所不起来,甚至忘记了继续挣扎,任由萧逸然抱着他的手臂熟睡。   燕云被迫贴着萧逸然坐下,他看了看脸色苍白如纸的萧逸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叹息着将匕首揣回了腰间。   “燕云,燕云……”本来睡得很安静的萧逸然突然开始梦呓。   感觉到被萧逸然抓着的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燕云这才回过神来,他重新将目光移向萧逸然。   此时的萧逸然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正死死地抱着燕云的手臂。   从燕云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在缓缓蠕动着,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   燕云愣了一下,试探地动了一下自己正被萧逸然抱着的手臂。这一动,萧逸然的身体蜷缩得越发厉害了。他将燕云的手臂抱得更紧,燕云的手臂被他攥得差点失去知觉。   但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萧逸然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嘴唇也开始不停地蠕动着,一副很难受很焦急的样子。   “你说什么?”燕云俯身贴近萧逸然,空出一只手将萧逸然颤抖的身体按住。   --------------------   喜欢的宝子们点个收藏,求一颗小海星~ 第33章 承诺不算数?   “燕云,对不起,别走。”萧逸然仿佛在喃喃自语,虽然声音很小但燕云还是听清楚了。这一句虚弱的低语,却深深地砸在燕云心头。   闻言,他愣了一秒才犹豫地直起身来。他盯着萧逸然,骤然间陷入了沉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他萧逸然亲手杀了人,为什么此刻却显得更像是一个受害者?   燕云还在兀自沉思,也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只觉得心里有点乱,乱得竟然会对自己的仇人产生怜悯。   一双冰凉的手打破断了燕云的沉思,萧逸然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双手紧紧地掐着燕云的脖子,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平日里总是黝黑深沉的双眸,此刻看起来也仿佛是被蒙了一层灰,显得萧逸然整个人有些病态的癫狂。   燕云盯着他没有动,别在身后的手缓缓地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虽然燕云表面上很镇定,但其实已经紧张到手心里都沾满了汗。他的神经紧紧地崩着,脑子里在想着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要如何全身而退。   毕竟现在的燕云不比从前,他才刚刚重生,对这个身体还有些陌生恢复得也不是很好。况且对手还是杀人不眨眼招招致命的萧逸然,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燕云不好轻举妄动,他试探地收回了被萧逸然抓着的手臂,身子往后倾了倾。   刚才还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燕云看的萧逸然突然移开了目光,他不再盯着燕云的脸,而是盯上了燕云想趁机抽出来的手臂。   燕云也意识到了,他又试探地将手臂往右边摆了摆,萧逸然的目光果然也跟着燕云的那条手臂往右扫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手臂。   “你想要?”见萧逸然没什么异动,燕云把自己的手臂往前伸去,正好伸到萧逸然眼前。   燕云的动作吓得萧逸然一惊,他下意识地退开一点,警惕地盯着燕云,眼神却不太清醒。   “喏。”燕云又把手臂往前伸了伸,他忽然觉得萧逸然的举动有些像小孩子,于是不由地嘴角上扬:“不要?”   闻言,萧逸然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捏着燕云脖子的手,转而抓住了燕云的手臂。他先是用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燕云的手臂,见燕云没拒绝,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两手合十,轻轻地圈着燕云的手臂。   这一刻,萧逸然的目光软了下来,他缓缓地抬起头,黝黑的双眸直直地看向燕云。   萧逸然本就生得喜人被他这样一看,燕云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忽然觉得萧逸然的手有些烫人,不由地想甩开。   燕云还没动作,萧逸然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狠厉起来,本来只是轻轻地圈着燕云的手臂,现在却是怕失去似的用力地攥着。   “你骗我?不是说我想要就给我吗?”萧逸然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他把燕云的手臂攥得更紧,盯着燕云的眼睛近乎疯狂地开口道:“骗我的人都该死!”   “都该死!都该死!”他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   燕云摸不透萧逸然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此刻的萧逸然不太正常,只能暂时顺着他。于是是燕云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我不会骗你的。”话一说出口,萧逸然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也不看燕云,就只是盯着燕云的手,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肯定恨死我了吧。”   如果是之前那段时间,燕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岂止是恨你,还想亲手送你上西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时的萧逸然,燕云突然有些犹豫了,他好像没那么恨萧逸然,也说不出这么狠的话。   重生以来,燕云一心想着报仇,多次捉弄萧逸然,也多次起了杀心却都没能成功亲手了结了萧逸然。   通过萧逸然的种种表现,燕云甚至有种错觉,他竟然觉得萧逸然是一心护着他的。   燕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逸然这个问题,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萧逸然也不是很在意一样,他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手掌搭在燕云的手背上却没敢用力,只是很轻地搭着,又自言自语地开口道:“燕云不会恨我的,他说过会护着我。”   萧逸然的话让燕云一愣,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被萧逸然紧紧抱住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沉思起来。   燕云能肯定,现在的萧逸然神智不清醒,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毫无防备地靠近自己。   但燕云更在意的事,竟然是萧逸然方才下意识脱口而出地那句话。   他说燕云答应过会护着他。   这句话,燕云真的差点要忘记了,如果不是萧逸然提起。   虽然萧逸然现在不清醒,说的话却不都是胡话,曾经燕云的确对萧逸然说过会护着他这样的话。   不过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彼时不过十五岁的燕云,碰上了伤痕累累的,独自一人缩在御花园角落里的萧逸然,所以不过脑子地说出了这番话。   那时的燕云只是单纯地想效仿着话本里的大侠,妄想像大侠一样济贫扶弱,匡扶正义,才对当时看起来像是受了欺凌的,还是六皇子的萧逸然没头没脑地许了个永远不会兑现的承诺。   燕云没想到萧逸然会把这句话当真,竟会惦记到今天。想当年,脑子发热的燕云,可不止对萧逸然说过这种话。   他对街边吃不上饭的小乞丐,对被同伴欺负的小哑巴,甚至对被狼狗咬断尾巴的小狗,都说过同样的话。   燕云这样做只是为了逞一时的英雄,待那阵莫名的激情过去,他转头就把这些承诺抛在了脑后,该吃吃该喝喝,全然忘了那些一时热血许下的诺言。   想到这里,燕云顿时觉得有点愧疚。虽然当时他算是帮了萧逸然一下,却没能做到像对萧逸然说的那样,一直护着他。   也不知道萧逸然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的,居然会把这种孩子气的话当真。   燕云想着,不自觉地看向萧逸然。   如今的萧逸然阴险狠戾,怎么看也不会是个缺心眼的人,他不把别人整算计死了都算好的。   那萧逸然为什么会把燕云那句胡乱的承诺记到现在还不肯忘记,即使燕云后来待他如陌路,甚至对他有点敌意。   燕云越想越想不通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萧逸然。   在他恍神间,萧逸然已经安稳地进入了深度睡眠,连平日里总是皱着的眉头,都渐渐舒展开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逸然刚才的状态不正常,绝不只是不清醒那么简单。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中了什么毒。   想到这,燕云立刻上手,替萧逸然把了把脉。   他的手才搭上萧逸然的手腕,一阵冷风就突然破门而入,吹得帐篷里的烛光不停地晃悠起来。   燕云立刻收回手,目光警惕地盯着帐篷口。   --------------------   天气越来越冷啦,宝子们记得多穿衣服,不要感冒啦。   今日份更新,喜欢的留下个小海星~   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鞠躬)   ps:感谢墨墨的投喂! 第34章 报仇要贴贴?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一角,燕云顺着撑开的篷布看去,就看到行风正探头探脑地准备进来。   在看到自家世子投来的目光后,行风立刻兴奋了起来,他嗖嗖地朝燕云跑了过来,嘴里不停地说道:“世子你没事吧?我见你这么久不出来,担心你……”   “嘘!”燕云瞪了行风一眼,伸出手指在嘴边比了比,示意他小声点。   行风瞬间明白了燕云的意思,他瞟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萧逸然,对着燕云解释道:“世子,方才我给他下了迷|药,这一时半会儿他醒不来的。”   “什么?”燕云说着神色复杂地转过头,看到萧逸然越发苍白的脸色沉声道:“这迷|药有什么危害,会伤及性命吗?”   跟了燕云十几年,行风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纵使燕云没说他也看出燕云这会儿有点生气。   但他不知道燕云为什么生气了,如果燕云是因为自己擅自给萧逸然下了迷,药而气愤,行风是不服气的,对于伤害燕云的人,行风向来是无法原谅的。   行风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却十分爱憎分明。他知道对敌人手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他怕燕云着了道再次受到迫害,于是他不答反问,直接开口道:“世子是对他心软了?是在怪我对他下药了?”   其实在刚质问完行风的时候,燕云就有些后悔,他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开始担心起萧逸然这个仇人。   行风这个直白的问题,让燕云瞬间清醒了许多,但燕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萧逸然有恻隐之心。   于是,燕云起身走上前搭上行风的肩,犹豫着叹了口气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趁人之危更是万万不可为。”   “所以这就是世子今天不让我们放箭射杀他的原因?”行风不由地拔高了音量,说出了今天的不满。   明明当时已经一切就绪,李洋和行风带了燕家军的几个精英,早早地埋伏在萧逸然的必经之路上想趁机杀了他,却被燕云阻止了。   当时行风就极度地生气,如果不是李洋在边上拉着,他恐怕已经用乱箭把萧逸然射成了筛子。   行风越想越气,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看燕云。   对行风来说,燕云不仅是他的主子更像是他的大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无法忍受燕云身边有一个威胁到他生命的存在。   “阿风。”燕云说着,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撒个谎,让行风安心。   燕云绕到行风面前,不轻不重地捶了几下他的肩膀,朗声道:“你家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萧逸然是我仇人,我自然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闻言,行风将信将疑地瞟了一眼燕云,开口道:“世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燕云朝行风招手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还有把柄在萧逸然手里,现在杀了他把柄就会落到别人手里。”   “所以世子不是对萧逸然心软?”行风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再别扭:“我给六王爷下的药不会伤及性命,世子放心吧。”   见行风终于信了自己的话,燕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故作不在意道:“就是你那个药让萧逸然缺个胳膊断条腿,我都不管,只要留他一条命就好。”   闻言,行风立刻接话道:“真的?看来我这药是下得有些轻了。”   燕云:???   行风说着,掏出随身带着的药瓶走到萧逸然床边:“那我再给他来点?”   “好了好了。”燕云阻止了行风的动作,含糊道:“你和李洋带着燕家军的几个兄弟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其他的事安顿下来再说。”   燕云这刚挨到床,萧逸然整个人就自然地靠了过来。他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抱住了燕云的胳膊,才又安稳地不动了。   这一番熟练的动作,惊得一旁的行风好半天没收住下巴,他瞪大双眼看着燕云,结结巴巴地问道:“他这是在干嘛?莫不是已经醒了?”   燕云也没想到萧逸然会突然贴过来,他被萧逸然抱着手臂被迫在床边坐下来,脑袋里一片空白,想着该如何狡辩:“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言罢,燕云尴尬地接受着行风的注目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不甩开他?”行风怕萧逸然对燕云造成什么危险,说着就要亲自动手把萧逸然推开。   “别动!”燕云喝住行风,开始胡扯起来:“你把他弄醒了,咱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行风依旧不依不饶,他稍稍思考了一下,难得机灵一回:“世子您慢慢地把手抽出来,他不会醒的。”   燕云:“我不。”   行风再次愣住,他看了一会儿燕云又看了一眼贴着燕云睡得安稳的萧逸然,惊恐地来了一句:“世子,老王爷从前告诉过我们,红颜都是祸水,你莫要被他骗了去,他可是你的仇人。”   “别胡说,你家世子我正常得很。”燕云白了一眼行风继续道:“你早些回去吧,待会儿被抓住就完了。”   行风不情不愿地抬脚离开,走得比蜗牛还慢,一步三回头地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燕云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费了不少劲才把那尊大佛送走。   等燕云再次回来的时候,帐篷里又多出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燕云前不久在六王府见到的李期无。   刚刚还睡得不省人事的萧逸然,此时也清醒了,正靠在床头发呆。   李期无也发现了燕云,他立刻兴高采烈地对着燕云挥了挥手,一副老相熟的样子。   燕云还保持着撩门帘的姿势,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世子,你来得正好。”李期无见燕云没反应自己走了过去,他一把将燕云推到萧逸然的床边,二话不说就递给燕云一个装满热水的盆。   “别愣着,搭把手啊。”李期无见燕云没动静,直接开始催促道。   “要我做什么?”原本想暗杀萧逸然未遂的燕云,突然见到萧逸然的同伙李期无,顿时有些心虚,想着自己是不是趁现在溜之大吉,免得再生了事端。   谁知这李期无竟没把燕云当外人,还十分熟络地指使起他来。   这让燕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端着盆热水像个木头似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李期无忙得像个陀螺一样。   “刀。”李期无又坐回了萧逸然的床前,他扒着萧逸然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对着燕云使唤道。   --------------------   萧逸然新技能get√:教你如何睡着在熟睡时准确抱住心上人?   宝子们今天吃了啥?   吃得开心的话或许可以给我一颗小星星吗(疯狂暗示) 第35章 磕糖还是嗑瓜子   燕云随手从身旁的矮桌上拿过一把水果刀,递给李期无:“没消过毒……”   谁知李期无压根不在乎他夺过刀,熟练地在萧逸然的胸口上划开一道口子,抽空回答道:“他身上这毒,不知比没消过毒的刀子毒了多少倍,还讲究这些做什么,晚一点可是要人命的。”   “什么,他中毒了?”燕云不可置信地看向靠在床头的萧逸然,仿佛李期无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在燕云的印象中,萧逸然从来都是嘴毒心更狠,害起人来绝不手软的那种,他实在无法把萧逸然和中毒这件事联系起来。   俗话不也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按理说,萧逸然这种祸害该是长命百岁的。   “这事你不知道?”李期无说着,刀锋一转,又利落地在萧逸然身上划开一道口子继续道:“他这个毒……”   “咳咳。”原本安静靠在床头的萧逸然突然不合时宜地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觉得疼了?”李期无被迫中断与燕云的对话,他扭头看了一眼再度安静下来的萧逸然疑惑道:“我给你放了那么多次血,也没见你吭过一声,今天怎么就变得那么弱不禁风了?”   刀子割破的皮肤正在不停地往外渗血,萧逸然眼皮也不抬一下沉声道:“你吵到我了。”   “啧啧,平时也没见你那么矫情,是不是因为燕世子在这。”李期无说着,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燕云,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燕云被李期无看得瘆得慌,他歪头看向萧逸然,试图避开李期无怪异的目光。   这边,萧逸然终于睁开了尊贵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盯了一眼李期无。刚才还絮絮叨叨的李期无瞬间安静下来,专心研究萧逸然的伤势去了。   少了李期无的絮叨,帐篷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从燕云这个角度看去,刚好可以将萧逸然看个仔细。   他轻阖的眼皮挡住了黝黑的双眸,微微抿着的嘴唇苍白中带着点裂纹,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汗珠,使得额前的碎发紧紧地贴着皮肤,无端地让萧逸然本来凌厉的轮廓多了几分柔和。   加上萧逸然本就生的白皙,此时的他一言不发地靠在床头长发未束,平日里的棱角仿佛都被病气掩盖了,看得燕云险些失了神。   若不是李期无放血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引得萧逸然不自在地皱紧了眉头,燕云也不会发现自己竟然失态地盯着一个男子看了这么久。   回过神来的燕云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这才想起帐篷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随即强迫自己转移目光,这一看居然发现李期无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刀,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看着自己,手里还捧着一把瓜子磕得津津有味。   “一起磕吗,可香了。”见燕云终于注意到自己,李期无赶紧摆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意,殷勤地递上手里为数不多的瓜子。   “多谢,我没这个爱好。”燕云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方才见燕世子看得太专注,没好意思打扰。”李期无说着,又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兀自闭目养神的萧逸然继续道:“世子继续,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你们叙旧吧,该回避的是我。”燕云一刻也不想多待,说着就要借机离开。   燕云非常识时务,现在他孤身一人,对方有两个人。   如果不趁李期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溜走,恐怕下一秒那个用来给萧逸然放血的刀子,就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说完,燕云谨慎地盯着李期无,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闻言,李期无没立刻回答,而是笑着盯了燕云一会儿。   奈何李期无这张大饼脸的杀伤力太大,燕云被看得不太自在,于是没好气地开口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   李期无笑意更盛他正要开口,一直没说话的萧逸然抢先一步对燕云说道:“你走吧。”   此话一出,李期无和燕云同时愣住了。   燕云没想到萧逸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他甚至觉得萧逸然是故意的。故意要放了他,然后用更残忍的手段对付他。   李期无则欲言又止地看向萧逸然,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见状,萧逸然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沉声道:“还不走,难不成想被毒箭再射一次?”   可能是太激动了,萧逸然刚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竟咳出了一滩血。   “祖宗,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刚才还懒散的李期无瞬间慌了,赶紧掏出一颗丹药给萧逸然喂下。   燕云从来都是个识时务的人,管他萧逸然有什么残忍的计划,有机会逃走他自然不会放过。   趁着李期无手忙脚乱地给萧逸然喂药的时机,燕云脚底抹油地溜走了,速度之快不亚于田间的野兔子,转眼就没了影。   “人走了,一点也没犹豫。”李期无扶了萧逸然在床上躺下白了一眼他,继续道:“你说你图什么?”   刚吐完血,萧逸然的脸色十分惨白,他像没听到李期无的话似的,兀自看着燕云离去的方向发呆。   “看什么看,人都跑没影了。”李期无恨铁不成钢地在床边坐下,气得连瓜子都不磕了,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要是我,就把燕世子拴在身边,好吃好喝地养着,哪怕他不愿意,我总能时常看看。”   说着,李期无又不解气地瞪了一眼萧逸然,见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又自言自语道:“你看看你,好歹是个王爷,连个心上人都看不住,真丢人!”   在李期无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后,老僧入定般不言不语的萧逸然,总算开了金口,他依旧看着燕云离去的方向,缓缓道:“我哪里舍得拴他。”   李期无:“拿出你祸害别人的心思,硬气点好吗?”   “我不会。”萧逸然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燕云心里有国有家,有远大的抱负,有他敬爱的父母,有诗有画,有惊艳才绝的佳人。”说到这里,萧逸然长久地顿住了,他别过头,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但他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何止是心里,记忆里也没有我的存在。”   “那你可真惨。”李期无无情地补刀道。   说到这里,萧逸然停顿了许久,李期无仿佛听到了一丝哽咽,只听萧逸然又继续道:“他十五岁时,送过我一把折扇,说要护着我。你不知道,那天我差点被丽妃溺死在河里,我本来的确是想死的,若不是碰见了他,信了他说过会护着我的话,让我对这人世间有了挂念,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   李期无:磕到了!   有没有宝子在看啊!呜呜呜,有的话吱一声!我先来!吱!   天冷手冻,需要一颗小海星才能暖和(撒泼打滚) 第36章 真心赔给他   “他十六岁时,家道中落自顾不暇,还毫不犹豫地冲进大火中,救出了被火烧得奄奄一息的我。”   “即使他不是有意要救我,但也阴差阳错地让我在世上多苟活了那么久。”   看着此刻的萧逸然,李期无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安慰地拍了拍萧逸然的肩。   “你看,他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救人于水火却不图回报,或许只是他心血来潮,根本不在乎救的是什么人。”萧逸然仿佛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兀自沉浸在陈年旧事中:“我倒希望他救我时,向我要个黄金万两,或是其他什么珍奇异宝,也好过让我十几年总觉得欠他的,长此以往竟对他念念不忘了。”   说到这里,萧逸然忽然自嘲一笑:“也罢,他当年若是真的要那些,我也是给不起的。”   自诩情圣的李期无越听越迷糊,他认真思索了一番,灵机一动道:“那你现在不是有钱又有权,问他要什么给他就是了,十倍百倍地报答他。”   “晚了。”萧逸然索性躺了下来,裹着被子背过身去:“这些年,我已经把我的真心赔给他了,那已经是我最值钱的东西。”   “你们不是死对头吗?”李期无扶额道:“你喜欢人家,为什么不讨好人家,却要处处和人家作对,还和人家抢女人?”   “我渴了。”萧逸然突然觉得和李期无没什么好说的:“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行吧,喝水归喝水,有件事我还是要和你说一下。”李期无给萧逸然倒了杯水,补充道:“你可不能让燕世子离你太远,他不能长时间离开你身边。”   闻言,萧逸然喝水的动作停住了:“为何?”   “我师傅说的,重生之术还不太成熟,你是世子的祭体,他当然是要待在你身边,要好些。”   萧逸然:“如果离得远了,会如何?”   “这样世子就不能和重生的身体融合好,那重生之术就不起作用了。”李期无直接地补充道:“就是会逐渐衰弱,然后死亡,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那种。”   “死?”萧逸然将话重复了一遍。   “死”这个字对于萧逸然来说,像块锋利的刀片一样,猝不及防地戳进他的心口。   他忽然感觉有些脱力,手里攥着的杯子毫无防备地落在地上,溅起一摊水渍。   “燕云不会死的。”萧逸然像是在自说自话,他说着撑着身子就要起来:“我要去把他找回来,拴也要把他拴在身边。”   “听我一句劝。”李期无将人按了回去无奈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去,就算找到了世子,也只有挨打的份。”   萧逸然像是听不进去似的,挣扎着还是要起来。   相处多年,李期无也知道这时候和萧逸然讲道理讲不通,于是他从兜里拿出一颗药,一把塞进萧逸然嘴里。   “这个药能暂时让你清醒,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办好了事赶紧回来。”   话还没说完,萧逸然已经跑出去老远。   李期无看着床上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外袍,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老神在在地嘀咕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头脑发昏,丧失神智。”   军营的一个角落里,燕云正探头探脑地找行风留下来的狗洞,准备趁乱溜出去与燕家军的兄弟们汇合。   燕云一边找,一边在心里吐槽。他不明白,行风一个大好青年,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用狗洞这种难以言喻的方法又有点猥琐的方法来脱身,不管走到哪第一件事就是挖狗洞。   要不是燕云现在的这幅身子骨比较弱,他才不稀得用行风这狗洞逃跑。要知道,当年的燕世子,轻功极为厉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抱怨燕云还是老老实实地寻找着行风留下来的狗洞。   虽说每次钻狗洞的姿势都不太雅观,但行风这个法子却是真的实用。他那个不太灵光的脑子,凭着出神入化的挖洞技术,竟也成了王城数一数二的暗卫,执行任务期间,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奈何燕云平时用轻功习惯了,突然要靠钻狗洞脱身,他有些不适应。他一身褴褛的衣衫灰里透黑,配上这鬼鬼鬼祟祟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巡逻士兵的注意。   “站住!”巡逻士兵说完,举着长矛就朝燕云追过来。   听到动静,燕云下意识地拔腿就跑,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钻狗洞脱身就如此不顺,一时慌得忘了辨别方向,只一个劲地朝着人少的地方冲。   不知是士兵的耐力太好,还是燕云的武力不如从前,他狂奔了许久甚至冒着体力不济的危险,使用了好久不用的轻功,都没能摆脱士兵的纠缠。   本来两人隔了几十米远的距离,那士兵穷追不舍,这时已经离燕云不足十米远。   燕云一回头,发现士兵的长矛都已经快戳到自己的面门。   此时,燕云的体力也消耗殆尽,加上方才逃跑过程中使用了轻功,他已经虚弱到快要跑不动。   “站住!”士兵见状,开始出声威胁:“再跑,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听着士兵越来越清晰的喊声,燕云慌了起来,他不敢再回头,怕下一秒士兵手里的长矛就会将他戳个皮开肉绽。   想着如果被士兵抓了回去,不知道萧逸然会用什么惨无人道的手段对自己,燕云心中就十分地抗拒。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如果继续这样跑,待体力消耗殆尽被抓回去也是死,还不如现在硬气地与这士兵打一场,即使是被抓了,也不会显得那么窝囊。   于是,燕云也不管刚恢复的身体是否能承受那么大的武力输出,就忽地停了下来。他转身面向士兵追来的方向,镇定自若地等着,同时手里也在蓄力,准备奋力一搏。   见燕云不再逃跑,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将信将疑地在燕云身前三步的地方停住,谨慎地打量着燕云。   “不跑了?”士兵试探地开口道。   “废什么话,赶紧动手赶紧结束。”燕云懒得搭理士兵,被这士兵不依不饶地追了那么久,他本就疲惫不堪加上重生的这幅身子骨实在太弱,惹得燕云有些不耐烦,说话的语气也冲了些。   燕云的话把士兵激怒了,这里的士兵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脾气也暴躁得很。   如今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般无礼地对待,让士兵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着,他二话没说,抄起长矛就向燕云刺去,招招致命,不留一分余地。   士兵的招式不讲究什么花样,一旦出招,都是实打实要人命的。   这一番毫不客气地攻击说来就来,打得燕云险些招架不住。   还好上辈子燕云上过几次战场,有点经验,现在才能和士兵周旋一番。   只可惜这幅身子骨状况实在堪忧,任凭燕云功夫多厉害,硬件条件不够,即使有什么神功也使不出来。   士兵的长矛一刻不停地直戳燕云的要害,燕云不敢同士兵直接抵抗,只能凭着记忆中的招式,选些讨巧的办法,侧面躲过狠厉的攻击。   --------------------   下午好!海里的星星是什么?(疯狂暗示) 第37章 强制爱   刚刚避开一击,燕云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明显不行了,连站着的力气的快没有。   还没等他再喘口气,士兵的下一击已经接连而来。   锋利的矛头闪着刺目的冷光,直直地刺向燕云的心脏。   士兵的眼神陡然变得比矛头还尖利,他盯着燕云,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在矛头刺向身体的那一刻,感受着那仿佛带着腥气的风,燕云一瞬间竟有些释然。   或许是天命如此,反正他这条不明不白的命都是偷来的,多活一刻少活一刻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刀尖还没刺到身体,但燕云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整个人都像要和空气融为一体般飘飘然起来。   眼前浮现出逝去父母的脸,还有行风永远慢半拍的笑容,虽然有些愚蠢但总是让人觉得温暖。   有李洋震耳欲聋的笑声,虽然有点吵闹,但总会让人充满力量。   有厨房里还没来得及切的山猪肉,虽然因为燕云嫌它太肥而没拿来炒盘菜,但好歹也是肉啊,进了厨房不拿来做菜多少有点可惜。   一切在燕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或物,都出现在燕云眼前。就像是人死前,总会回顾自己的一生过经历过的美好。   还有萧逸然苍白而俊逸的面庞,虽然看起来那表情有点咬牙切齿的愤怒,但好歹长的俊啊,看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想到这,燕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看到萧逸然?   人在死前会看到留恋的事物,萧逸然是他的仇人,他恨他都来不及怎么会舍不得呢?   还没等燕云想明白,他的身体已经跌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他下意识地想挣脱,可是手脚像不听使唤似的竟使不出一点力气。   “王爷小心,这人方才鬼鬼祟祟的在城墙边走来走去,恐怕是羌国的奸细。”士兵说着,就要冲上来将燕云推开,却被萧逸然制止了。   “退下吧。”萧逸然捞了一把即将滑倒地上的燕云,小心地擦去他脸上的汗头也不抬地对士兵说道。   主子的命令,士兵自然不敢违抗,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阴晴不定的六王爷。   士兵虽心里有疑惑却不敢问,识趣地走开。   “萧逸然,方才是你叫我走的,莫不是又反悔了?”靠了一会儿燕云稍微清醒了点,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却又被萧逸然搂了回去。   “我反悔了。”萧逸然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作势要将燕云抱起来:“不打算放你走了。”   才走了几步的士兵听到动静,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惊得士兵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六王爷居然正抱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两人紧紧地贴着看起来很是亲密的样子。   士兵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他赶紧回头不再看跑得比兔子还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追着似的。   一股浓烈的中药气息扑面而来,燕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萧逸然横抱在怀里。   “放我下来!”被一个大男人这样抱着,燕云觉得羞耻至极,他一把扼住萧逸然的脖子,缓缓地加重了力道威胁道:“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萧逸然全身硬得像是石头,又冰又硌人。   燕云说一句,萧逸然就变本加厉地抱紧一分,像是在故意和燕云唱反调似的。他就抱着燕云一直走,即使燕云已经把他的脖子掐得青紫甚至泛出了血丝,他依旧将燕云抱得紧紧的,纹丝不动。   见萧逸然不作声,燕云顿时更来气他用力在萧逸然颈后劈了一掌,这一掌下了十成力,一点也没留情。   萧逸然这才停了下来,他颈后被燕云劈过的地方已经留下一道又黑又紫的伤痕,细看还能看到里面正不断地渗出血珠,看起来尤为骇人。   “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萧逸然看了一眼燕云,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只有眼周浅浅的乌青,能看出萧逸然的疲惫。   燕云才刚重生,目前和这个新的躯体还没有完全融合,经常过度使用武力只会让身体更虚弱,如果不计后果过分地消耗体力,只会功亏一篑。   这些都是李期无告诉萧逸然的。   这话听在燕云耳朵里,倒变成了萧逸然在威胁他。   于是,燕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了当地照着萧逸然还在冒血的后颈又劈了一掌。   又挨了一掌的萧逸然陡然闷哼一声,险些站不住。他刚踏出步子,还没开始走,就忽地喷出一口血。   带着热气的血珠溅到了燕云的脸上,他怔住了忘了继续挣扎,木然地盯着血渍出神。   他没想到萧逸然那么不禁打这才两掌,就能把萧逸然打吐血了?   萧逸然还没松手,依旧抱着燕云,只是好像力气没那么大了。   燕云能清晰地感受到萧逸然抱着自己的手臂在不住地颤抖着,仿佛刚刚那一掌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不知怎么的,见萧逸然这个样子,燕云竟有些于心不忍,他犹豫了一会儿,想问一下萧逸然伤势如何,一出口话却变得刻薄起来:“两掌就受不了了?当初你用箭射我的时候,看着可不是那么不禁打啊。”   闻言,萧逸然原本没有血色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全身都僵硬起来,似是正受着什么难熬的折磨。   萧逸然知道自己的毒又要发了,怕制不住燕云,随即强迫自己镇定,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快速地塞进燕云嘴里。   这一下子,彻底把燕云激怒了,他没想到萧逸然如此狡诈。   在被强迫吃了一颗不知是什么害人的毒药后,燕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挣扎着就要起来和萧逸然拼命,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李期无虽然人不靠谱,但在制药方面还是值得信赖的。药刚给燕云吃下去,就起了效果。   见燕云终于不再挣扎,萧逸然这才敢稍稍地松口气,他真的很怕燕云再和他抵抗。   但李期无给的药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他不想让燕云看到自己不人不鬼的样子,也不想毒性发作时误伤了燕云。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萧逸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地上萧逸然吐出的血渍很快就被沙土吸收了,只在干燥的土地上留下一摊厚重的深红色。   萧逸然抱着燕云,动作稍显迟缓地踩过血渍。他每走一步,都伴着一声粗重的喘,息,仿佛每一刻都踏在刀尖上。   药效只能让萧逸然保持清醒一个时辰。   此刻,药效已开始渐渐过去。   萧逸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开始混沌起来。   只要毒性开始发作,就会唤醒痛感,逐步让身体麻木,直至让人彻底失去自主意识。   身上剧烈的痛感,排山倒海似的涌来,走着走着,萧逸然全身都疼出了不少冷汗。   直到药效来临,燕云昏睡过去,萧逸然才敢将目光移向燕云。   相比刚才燕云清醒着的时候,此时萧逸然再看燕云的目光中,多了些明显的柔情。   他放慢了脚步,目光又轻又缓地滑过燕云的面庞,眼神格外的真挚,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这边,李期无等了好久,架不住连夜的奔波,靠着床头睡着了。   萧逸然抱着燕云回来的时候,李期无已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刮进来一阵刺人的冷风,冻得李期无不由地打了个寒战,直接被迫中断了和周公的约会。   “怎么抱着回来了?”见燕云一动不动地窝在萧逸然怀里,李期无不放心地问道:“你不会把他打得动不了了吧?”   --------------------   哦吼~新的一章新的快乐~   萧逸然恋爱守则:打死不说喜欢你 第38章 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照萧逸然这个脾气,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要知道,萧逸然这个毒一旦发作,那可是六亲不认。   加上燕云性子又如此刚烈,不排除因为两人一言不合,萧逸然就对燕云大打出手的可能。   说完,李期无立刻将燕云从萧逸然怀里接了出来。他将燕云放到床上仔细查看了一番,李期无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燕云身上不仅没受伤,甚至连一点皮都没破,只是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反观萧逸然,脖子上淤青一片,很是显眼。   李期无惊得赶紧找来消肿化瘀的药膏,替萧逸然抹上,这伤不用问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李期无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道:“叫你别伤人,也不是让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我的祖宗。”   “我欠他的。”萧逸然说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床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燕云。   “你真是……”李期无将人按了坐下,开始仔细地检查萧逸然脖子上的伤口,这才发现他的领口也沾了血。于是忍不住喊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你这个毒,最忌讳的就是胡思乱想,最不能动气!”   一旦动气或者情绪起伏过大,就会引起血液沸腾,稍有不慎便会冲破血管壁,造成永久性的癫狂。   “用药吧。”萧逸然不想再听李期无唠叨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他只想快点撑过这一刻,至少要在燕云醒过来之前恢复正常。   萧逸然虽然还能正常地说话,但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明显的虚浮了许多。   看着萧逸然充血的眼睛,李期无只能一声长叹,默默地拿出炼制好的丹药,递给萧逸然。   “这个药不能多吃,我暂时还没研制出能根治你的毒的解药,最近你要注意点,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嗯。”萧逸然并愿不多言,直接拿过药丸一口吞下,这才感觉脑中混沌一片的感觉减轻了,他一转头眼神又飘到燕云身上去了。   “你真的要把他留下来?”见萧逸然脸色稍微好点了,李期无又头疼地问道。   如何处置燕云,是个大难题。   如今他的身份是羌国戴罪的三皇子,萧逸然如果执意要把人留下来,时间长了,总会惹来一些非议。   李期无也不好明说,这其中利害关系萧逸然自己当然比李期无更明白。他只是怕萧逸然会一时冲动,做出蠢事,于是不得不旁敲侧击地探探萧逸然的意思。   萧逸然倒是回答得爽快沉声道:“现在也只能这样做。”   即便是强留,他也要把燕云留下来。   即使燕云不信任他,也好过让燕云出去陷入无法预判的危险。   毕竟现在燕云的身份实在太敏感,而且他才刚重生,要提早避免一起的可能出现的危险。   陈老先生也说了,重生之术尚未稳定,燕云不能离祭体太远,否则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以命换命,萧逸然就是燕云的祭体。   萧逸然不可能让燕云再在自己眼前死一次,仅仅那一次,都已经足够让他承受不起。   想到这里,萧逸然原本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思总算坚定下来,他缓缓地将目光从燕云身上移开,强迫自己不再看他。   “来人。”萧逸然喊了一声,烈刃随即进了帐篷行了一个礼,低头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把他带下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烈刃不多言,起身就要把燕云抱起来。   如果不是燕云昏得不省人事,烈刃是极其不情愿抱燕云。   且不说烈刃不喜欢与他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燕云这个身量足足比烈刃高了半个脑袋,想抱起来也很吃力。   萧逸然的命令,烈刃没法拒绝,他总不能把人拖下去。况且这个人看起来对还和萧逸然有点特殊的关系。   烈刃只能认命地走到床边,观察着准备找一个好的角度,把燕云抱起来。   他还没动手萧逸然又发话了:“还是我来吧。”   “王爷,您身体抱恙,让属下来吧。”   烈刃吃了一惊,随即开口,就要走上前把人抱起来。   李期无上前,长臂一伸,把烈刃拦了下来,向他投去一个眼神。   烈刃也不再动,安静地退到一边。   服了药的燕云睡得深沉,个子比同龄人高了许多,平时萧逸然也抱过他,却没现在这般吃力。   燕云身上的重量全都压在萧逸然身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将人抱起。   “去准备些用的。”萧逸然抱起燕云,转头对烈刃吩咐下去。   烈刃心中疑惑,还是平静地应了下来:“是,王爷。”   萧逸然平日里对自己的住处都不是很在意,帐篷里也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随意到连睡觉的被褥都不挑剔。   想着,烈刃不由地瞟了一眼萧逸然那薄得两根手指头都拈起来的被子和做工粗糙的床单,心中百感交集。   “日常用品都拿最好的去。”萧逸然抱着燕云已经走出帐篷,又特意折了回来,再次补充道:“看看库房里还有没有蚕丝被,没有的话,去镇里买来要最好的。”   烈刃领了命,有点为难地看着李期无,犹豫了好久才道:“王爷的脑子没事吧?”   他总觉得今天的萧逸然有些不对劲,想着是不是因为萧逸然生病了导致精神有些错乱,不然为什么会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李期无装作严肃地皱紧了眉头,直到烈刃急得开始抓耳挠腮,才看好戏似的开口道:“你们王爷自从遇到他,脑子就不好了。这是旧疾不是新伤,不碍事。”   见烈刃似懂非懂的样子,李期无不在意地朝着烈刃挥了挥手,懒散道:“按他吩咐地去做吧。”   说完,就脱了鞋,一头倒在萧逸然方才睡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燕云就被士兵们铿锵努力的训练声吵醒了。他一睁开眼,就被帐篷里琳琅满目的摆件晃得差点睁不开眼。   纯金的暖手炉,红珊瑚雕成的桌子,绿玛瑙做的凳子,眼前的一切,让燕云错以为自己身处王城的藏宝阁。他疲惫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手才刚放下就被床沿圆滚滚的东西硌得手下一疼。   燕云低头一看,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此时躺着的床,竟是上等白玉做的,床沿上硌得他手掌生疼的是南海的珍珠,就连床上挂着的床帏,都是金银丝线穿插而成的。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自己又死了,地府的生活待遇那么好?   燕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记得自己正要逃跑时,被萧逸然抓住了还被下了药。   现在,他怎么会好好地躺着,燕云实在想不通。   他低头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己身上连皮都没蹭破一点,心里更奇怪了。   越想越怪异,燕云待不住了随即跳下床,准备先逃跑。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一个士兵就端着脸盆,推帘而入。   见燕云要下床,士兵立刻放下水盆,火急火燎地又把燕云请了回去。   “公子,您身体还没好,别急着下床走动,有一切需要,尽管叫小的好了。”   --------------------   作者:他好爱他!   ps:世子能重生,王爷有一大半功劳,王爷献出自己的生命,才把世子换回来。 第39章 仇人还管饭?   玉床滑溜溜的触感,让燕云觉得有些不真实。   闻言,他探究地盯了士兵许久,盯得士兵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士兵赶紧跪下,战战兢兢道:“公子,小的知错了……”   “你刚才说我需要什么都可以和你说吗?”   燕云蹲微微弯下腰,目光与士兵对上,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我提的要求你都会答应吗?”   “理论上是的。”士兵说着,想起了烈刃交代的话,要好好伺候这个公子,不能有半点马虎。   于是,士兵又补充道:“公子想要什么尽管说。”   说完,士兵又迅速地低下头,仿佛多看一眼燕云,都是一种罪过。   “这样啊……”燕云摸着下巴沉声道:“那你给我拿点珍珠茄子煲来。”   “小的遵命。”士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如临大赦地跑开了。   士兵这才刚走,燕云就跟着溜出了营帐,他还没走几步,就被门口守着的侍卫拦了回去。   “公子,王爷说了您不能擅自走动,您请回去吧。”侍卫的语气还算客气,也没和燕云动手,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也很是严肃。   燕云趁机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他所在的这个营帐附近,光能看到的士兵就不下一百个,更别说那些躲在暗处的暗卫。   见有这么多人,秉持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则,燕云没和守门的士兵起冲突,只是在门口站了会儿,又老实地回去了。   看样子萧逸然是不打算放他走了。   看着满屋子的金银珠宝,燕云顿时觉得萧逸然是故意在羞辱他,于是他随手拿过一个琉璃花瓶,泄愤似的开始砸。他倒要看看,这萧逸然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能假装大度到什么时候。   营帐里的响动,很快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他们瞬间涌了进来,警惕地盯着燕云,那样子像极了提防牢里的囚犯想要越狱一般。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领头的侍卫指着地上的碎片,疑惑地看向燕云。   “我不喜欢就砸了呗,这都看不出来吗?”   燕云说着,又拿起另一边的琉璃花瓶当着侍卫的面砸了:“少了一个都不对称了,再砸一只正好凑一对。”   仅剩的琉璃花瓶在一声脆响之后,摔成了碎片。   侍卫们暗暗地惊呼一声,看着花瓶的碎片欲言又止,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了,小声地嘟囔道:“这一摔就是一百两银子啊……”   燕云兴致勃勃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不在意地开口道:“你们去问问六王爷会怪罪我吗?”   燕云的本意是故意闹腾,或许能闹得萧逸然失去耐心,然后来见他兴师问罪时候,燕云也好趁机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纵使结果再差,即使和萧逸然硬碰硬地打起来,也比整天被关在这个金光闪闪的帐篷里,连萧逸然的人都见不到的好。   毕竟燕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最不喜欢别人和他耍心眼,玩这些花花肠子。   想不到侍卫们却曲解了燕云的意思,他们以为燕云恃宠生娇,在给他们下马威,随即惶恐不安地开口道:“王爷早就吩咐过了,公子怎么开心怎么来,想来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公子的。”   燕云没想到萧逸然这么阴险,自己这么闹都不能把他逼出来。   看着这满地的碎片,燕云顿时没了心思。   他兴致缺缺地挥退侍卫,颓然地坐在绿得晃眼的翡翠凳子上沉思。   被支走的小士兵,在问遍了军营的厨房发现都没人会做“珍珠茄子煲”后,又不死心地跑到了城里的各大酒楼,还是无功而返。   想着不能得罪了六王爷身边的红人,小士兵急得没办法,只能亲自去找萧逸然,问问那位不好伺候的贵公子想吃的珍珠茄子煲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菜。   虽然去问萧逸然可能会被罚,但如果不去问的话,背上侍候不周的罪名怕是萧逸然知道了也会直接将他大卸八块。   想着,小士兵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飞奔着跑到萧逸然的营帐前。   这几日萧逸然犯了病难得休整,没有去前线打仗。   李期无放心不下他的病情也赖着没走,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营帐里却只有李期无一个人的声音。   李期无这种无需他人回应也能自己和自己聊得欢快的技能,着实让萧逸然头疼不已。   “萧逸然,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平日里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这毒吧就爱你这种不拿命当命的人,你越是……”   李期无还在自顾自地唠叨,萧逸然一个头两个大,已经暗自琢磨着怎么把李期无打包送走。   这时,营帐外突然响起了争执的声音。   总算有个借口可以躲开李期无的唠叨,萧逸然立刻对着外头开口道:“怎么了,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听到萧逸然问话,帐篷外的小士兵马上跑了进来,一进门就跪到了地上,开始向萧逸然禀告:“王爷,公子说想吃珍珠茄子煲,小的找遍了平城都没找到会做的人,无奈之下才来叨扰王爷。”   “他醒了?”萧逸然没反应过来似的问了一句,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他随即收敛神色,略显深沉地说道:“他就说了这个,没别的了?”   见萧逸然没生气,小士兵的胆子大了些,迅速答道:“暂时没有。”   “而且我看公子的脸色还不错,想是身体没什么大碍了。”   得知燕云的情况不错,还有进食的欲望,萧逸然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知道了。”萧逸然努力压制住心里的喜悦,佯装淡定地说道:“你等等,菜好了你带去给他。”   “果然还是王爷见多识广!”听了萧逸然的话,小士兵知道自己没有白跑一趟,心情轻松了许多,说话也没那么紧张了:“不知是哪位高厨,能做出这道菜?”   闻言,萧逸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缓缓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菜。”   小士兵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再细究,只能顺从地附和。他本以为能见到什么大厨,却看到萧逸然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厨房。   王爷该不会是要亲自动手做菜吧?   小士兵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惊到了,不由地望着厨房的方向发起了呆。   李期无倒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见怪不怪地捧出一堆瓜子磕了起来,还好心地递给小士兵一把:“你且放心等着。”   李期无的话仿佛是证实了小士兵的猜测。   这下,小士兵像是突然窥见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瞟了一眼嗑瓜子磕得异常快乐的李期无,心事重重地磕起瓜子。   两人说话间,萧逸然已经在帐篷里间忙开了。他有条不紊地把水灵灵的茄子切成不规则的滚刀块,将切好的茄子放在淡盐水里泡着,这才不慌不忙地端出一块豆腐。   平城地处西北地区,现在又正直冬末春初,新鲜蔬菜本来就不多得,且不说是士兵们,就连萧逸然自己在这个时节也不一定能吃上新鲜蔬果。   现在厨房里准备的这些,都是萧逸然特地命人寻来的,专门为燕云准备的。   雪白的豆腐块新鲜而水嫩,锋利的小刀缓缓地划过豆腐软嫩的表皮,本来方正的一块白豆腐,不一会儿就被萧逸然细心地切成葡萄大小的小圆球,看起来倒真的和珍珠有几分相似。   --------------------   二更二更!星星星星!(没错,我又来讨饭了) 第40章 抓住心抓住胃   茄子浓油赤酱地烧制到七分熟,再把用盐水焯过的豆腐球倒入在茄子上,盖上锅盖用小火闷上半个时辰,珍珠茄子煲便做好了。   紫皮的茄子上挂满了浓稠的酱汁,雪白的豆腐丸子在深色的酱汁衬托下变得油亮亮,让人看了忍不住食指大动。   萧逸然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盘菜。   诱人的香味让李期无都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他直接丢了瓜子跑向萧逸然,嚷嚷着就要伸手抓菜吃。   李期无手还没伸到盘子边,就被萧逸然挡了回去。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眼看到萧逸然端着菜出来,小士兵还是惊住了。他实在想不到,锦衣玉食的皇家子弟会做饭,还做得这样好。   “愣着做什么?还不趁热端过去。”萧逸然将盘子递给小士兵,便毫不犹豫地走开了,只留下久久无法散去的菜香味。   小士兵一刻也不敢耽搁应了声好,就端着菜屁颠屁颠地走了。他还没走出几步,又被萧逸然叫住了:“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王爷这般问,小士兵有些受宠若惊,他马上站直身子精神地答道:“小的叫马花!”   萧逸然和李期无皆是一愣,他们没想到一个男子居然会叫这样的名字。   马花以为萧逸然没听清楚又解释道:“王爷,是马花的马,马花的花!”   听完马花的这句解释,李期无直接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萧逸然则沉声道:“以后他有什么情况,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伺候人的时候仔细些。”   马花知道王爷的意思是要重用自己,他激动得就要下跪却被萧逸然制止了:“快去,菜要凉了。”   马花是个老实人,听了吩咐后端着菜就一刻不停地走了,路上一点也不敢耽搁还小心地把菜护在怀里,生怕热气都散光了,影响菜的口感。他这一路小心谨慎总算起了作用,菜端到燕云面前时,还是热气腾腾的。   燕云本就没什么食欲也不是很饿,说要吃饭也是逃跑的借口。他本来也不期待这小兵能真的给他带来珍珠茄子煲。   因为这道菜,燕云自己也就吃过几次,而且还是一个不知名的人自创的,自然没人会做。   但当马花真的端着茄子煲到燕云面前时,燕云闻着熟悉的香味,看着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菜色,还是不由地怔住了。   他有些失态地盯着菜,几乎脱口而出道:“你这是哪里找到的,谁做的?”   马花被燕云的神情吓到,他以为自己找来的菜不合燕云的胃口,随即惊恐道:“公子若是不喜欢,我再给您找。”   燕云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急切:“我在问你这是谁做的?”   “王爷。”马花摸不准燕云的心思,看燕云的表情却不像是在生气,于是他大胆地补充道:“王爷亲手做的。”   闻言,燕云不可思议地重复道:“你说这是萧逸然亲手所做?”   “千真万确。”马花的语气格外的真诚,怕燕云不信,居然还开始发誓:“小的发誓,小的亲眼看到的,是王爷做的没错!”   燕云心里乱糟糟的,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把马花叫出去,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珍珠茄子煲,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他就这样盯着菜枯坐了半个时辰,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犹豫地夹起了一块茄子,缓缓地放入口中。   菜放的时间有些久,茄子已经有点凉凉,但入口熟悉的味道,还是唤醒了燕云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那一年,王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国唯一的外姓王,也就是燕云的父亲奕轩王突然殒命。   奕轩王一生忠心耿耿,无论是对江国还是对先帝都绝无二心。   年轻时他驰骋沙场为江国杀敌卖命,先帝的江山能打下来,并且能长期和平安宁,可以说有一半的功劳都是奕轩王的。   但奕轩王为人直爽厚道,江国稳定下来时,他就对先帝说过,自己不在乎这些虚名,不用先帝给他安排什么重要的官衔。   或许是先帝顾念兄弟情深,还是给他封了个奕轩王,给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荣光。   谁能想到,当初风光无限受万民爱戴的奕轩王会不声不响地死在家中。王府中的人仔细找遍整个王府,也没找到一点他杀的证据,先帝下令搜查整个王城,没有找到嫌疑人。   奕轩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殒命最后只能被认定为是正常死亡。   传闻先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格外沉痛,为悼念奕轩王三日不曾上朝。   那一年的燕云,不过十六岁,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父亲的死亡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世事无常。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燕云信念崩塌,真正让燕云崩溃的是,在奕轩王死后没多久,奕轩王妃也死了。王妃死得很安详,看起来就像是为奕轩王殉情了一般。   短短一个月之内,燕云就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父亲去世时,燕云不是不伤心不绝望,但想着还有母亲需要他陪伴,即使他很绝望,为了母亲他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后来,他连仅剩的母亲都失去了。   自此之后,燕云整个人都崩溃了。   平日里常围在他身边的那些贵族子弟,大部分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平时经常一起上学堂的那些皇子,与燕云的走动也变少了。   那时候的燕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些从前很要好经常混在一块儿的人都忽然间疏远了他。他还曾天真的以为是因为自己性子突然变得孤僻起来,大家觉得没意思了才疏远他。   直到他亲眼看到大皇子将自己送给他的东西像扔烫手山芋的一般扔掉,转而又像没什么事发生似的对他笑脸相迎时,他才逐渐明白人心的复杂。   燕云也渐渐意识到,他们疏远自己的理由,不过是趋利避害的人之常情,是权衡利弊后最利己的选择。   在想明白这些后,他也变得越发消沉甚至觉得活在这时间没什么意思了。   他突然十分想念母妃做的茄子。   奕轩王妃在世时最爱做茄子,然而那时的燕云却不怎么爱吃。他生来就是尊贵的小世子,平平无奇的茄子完全不会让他觉得惊喜。   时过境迁,无论什么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即使是皇帝赏的珍馐,他也觉得索然无味。   燕云最想要的不过是一盘烧茄子,像以前奕轩王妃做的那种烧茄子。   不久之后,王城里就传出了一个消息。   --------------------   在燕云最落魄无助的时候,萧逸然笨拙地学做菜只为让他开心。   他在燕云最狼狈的岁月里,没有刻意为之,却成了燕云逃出苦难的一道光。 第41章 猪看了都摇头   奕轩王府的小世子疯了,正在命人满城的张贴告示,说要重金求一盘合他口味的烧茄子。   一百两黄金一盘菜,对于城中的百姓乃至大部分官员来说,这都算是想都不敢想的天价。   在重金奖赏的诱惑下,真的有人去王府做茄子,可是去的人都做得不合燕云的口味。   虽说拿不到一百两黄金,但去的每个人都能得到十两银子,算来算去也还有得赚。   十两银子,足够平常百姓一年的吃穿用度。   从奕轩王府出来的厨子,无一不是乐呵呵的,不管菜做得合不合胃口都有银子拿。   燕云在人们心中也成了一个有钱的疯子。世人都说像燕云这样吃穿不愁的贵族子弟不懂人间苦楚,但没人知道他一到黑夜,就想起逝去父母时身处炼狱般的痛苦。   那时候的燕云要的不仅仅是一道菜,他需要的不过是镶嵌在菜里的温情的陪伴。   不久之后,燕世子重金求菜的消息便消失了,民间又冒出个传闻。   有个不知名的厨子,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偷偷跑去奕轩王府为燕世子做茄子。但那人从不露面,只是做好了菜之后又默默地离开。   第二天,王府的厨房里总会雷打不动地出现一份烧茄子。   这个件事的确不是传闻而是事实,这也是困扰了燕云十二年的事。   他一开始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叫王府里的守卫加强防护,不要再让不明身份的人趁虚而入。   先帝听说了这件稀奇的事,随即下令派出重兵把守奕轩王府。   皇宫里的守卫把王府守得严严实实,但依旧挡不住那个不知名的厨子。   那人能轻易地突破重重守卫,在王府里来去自如,想必在王城定然是有点势力的人。   燕云不相信那人每天费那么大的劲,只为了给他做个茄子。   于是,消沉了许久的燕云终于找到可以分散悲伤情绪的事。他想抓住那个故作神秘的人,看看那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反正燕云也睡不着,每日天一黑他就蹲守在厨房里,等着那个人来。   果不其然,在燕云蹲守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那个神秘人。   不过因为夜已深沉,那人又是一身黑衣,半张脸都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对墨色的眸子,燕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从他的体型上判断出,那人是个身高八尺的男子。   来人体型修长想是功力深厚,走路都不带一点风,却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   燕云暗自掂量了自己的功夫,自知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随即决定躲在暗处先观察一番。   乌漆嘛黑的厨房突然间亮起了微弱的光,不是很亮,却刚好能看清厨房里的东西。   男子放下手中的夜明珠,直接走向灶台,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两个茄子,用清水洗了洗,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般熟练。   到拿起菜刀切菜的时候,男子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愣了愣拿着菜刀对着茄子反复比划,却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角度下刀。   看到这里,燕云不由地想发笑,心道还以为这人是个厨子,现在看来根本是个不会做饭的生手。   男子比划了半天,最后仿佛是失去了耐心,他不再比划拿起刀随意地对着茄子切了下去,一段茄子直接被弹得飞了出去,圆滚滚的茄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灰尘,已经脏得不能吃了。   “哎……”   燕云清晰地听到男子叹了口气,他本来盯得都要睡着了,却被男子这一声沉重的叹息惊得立刻来了精神。   他以为自己的行踪被男子察觉,这一仔细看,只看到男子垂头丧气地又从框里拿出一个茄子,小心翼翼地切了下去。   “这人手怎么那么笨,还不如我。”燕云将男子笨拙的动作收入眼底,目光都被男子吸引了去,他不自觉地嘟囔起来:“他图什么呢,来王府练厨艺?”   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燕云还是能感觉到,经过这次双亲死亡的意外后,好多曾经和奕轩王府亲近的人,如今都逐渐疏远。   别人都巴不得赶紧和奕轩王府划清界限,这关头硬要和王府扯上关系的人多半脑子不正常。   燕云本来以为这人来奕轩王府的目的不单纯,在经过这一番观察后,他发现这男子居然真的没有别的想法,真的只是单纯地来做菜。   但有一点燕云搞不懂,他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像其他人一样。   即使做得不合燕云的胃口,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额外得到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想着,燕云对此人另类的举动越发感兴趣。   男子的动作依然笨拙,才勉强地把菜切完,他又面临着另一个难关。   怎样才能安全地把菜炒熟。   燕云就这样偷偷观察着男子,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锅里已经提前倒好了油,男子端着切成块的茄子,在油烫得冒烟的时候,一股脑把水还没滴干的茄子都倒进了锅里,油和水碰在一起,锅里顿时炸开了花。   飞溅的油水炸得男子赶紧退开几米远,虽然他躲得飞快,却还是被跳出来的油溅到了手背。   借着微弱的光,燕云看到男子的手背瞬间起了一片红肿。   被滚烫的热油溅到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痛,是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的那种疼痛。   燕云知道这种感觉,因为他亲身经历过。   以前奕轩王妃还在世的时候,燕云总是喜欢跟着她钻到厨房里。   因为他太调皮,不知被热油烫到过几回,每次都烫到,燕云都会疼得哇哇乱叫。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是似的,他只是稍稍停了一会儿,就拿起了身旁的锅铲继续翻搅着锅里的菜。   两人一个在明处专心地炒菜,一个在暗处专心地看别人炒菜,这画面竟有些奇妙的和谐。   就这么看着看着,燕云突然觉得自己乱糟糟的心,好像瞬间平静了下来。   沉浸了多日的悲伤,好像也在无形中消退了许多。   正在燕云兀自乱想的时候,男子忽然放下了锅铲,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又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就开始对着纸张研究起来。   点了火折子,厨房里亮了许多光不是很亮,但能相较于之前还是亮了许多。   燕云怕自己暴露,又往暗处挪了几步,男子拿着火折子,正在仔细辨认纸上的字。   在昏黄火光的映照下,燕云看到了男子英气的眉毛和黑得深不见底的双眸。   因为男子的睫毛过于浓密纤长,在他垂首认真看字的时候,那对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眸子被掩住了,倒使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多了点柔和。   燕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黑那么亮的眼睛。   会是什么样的五官才能与这样的眼睛相配,他想看个仔细奈何男子下半张脸蒙住了,根本无法看个清楚。   燕云还在找角度,想看看男子的全貌,他刚一动男子就收了手中的纸张。   这一动作,吓得燕云又钻回了原地。他以为男子发现了自己,却不想男子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铲子开始炒菜。   燕云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刚刚是在看菜谱。   果然,看完菜谱男子的动作都利落了许多,放调料的时候,也多了些底气,不一会儿茄子就出锅了。   在把菜完全盛出来的最后一刻,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劳神费力的难事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找来一个保温盒,把菜放了进去,然后熟练地跳窗而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男子的轻功着实了得,走时连一点响动都没有。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燕云没有叫守卫去追那男子。   他缓缓地从暗处出来,踱步到保温食盒面前,轻轻地打开了盖子。   --------------------   下雪啦宝子们,有人陪你们看初雪吗?   萧逸然:在做菜,勿扰。   燕云:猪看了都不吃。   天冷打字手都冻僵了,所以会有小海星吗(苍蝇搓手)   感谢墨墨的投喂!谢谢谢谢~ 第42章 是菜吗?是爱   其实光从那人生疏的动作,燕云就可以看出,他并不会做菜。他也能大概猜出来,男子今天做的这个茄子,多半不好吃。   但不知怎么的,燕云还是有点期待。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比燕云想象的情况更糟糕。   这份炒茄子不光不能算是好吃,甚至卖相也不好。   可能火候太过,茄子已经被炒得失去了本来面目,黏糊糊的一团,看起来更像是发霉的面团,可以让人瞬间失去食欲。   刚听说王府里有人总是鬼鬼祟祟地深夜来做菜时,燕云其实是愤怒的,他觉得来人一定没安好心。   后来,放燕云发现那鬼鬼祟祟的人,每天做的菜都像今天这道菜一样卖相难看的时候,燕云更加确定做菜的人是在故意羞辱他。   那些菜根本让人难以下咽,拿去喂猪,猪都不会吃。直到今天亲眼见到做菜的神秘男子,燕云有些动摇了。   这人看起来并没有恶意,菜做得那么难吃,他好像也不是有意为之。   燕云不仅没从那人身上看出什么恶意,反而看出了一份小心翼翼地认真。   这人的行为给了燕云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专门为了燕云来做菜的。   想着,燕云鬼使神差地夹了一筷子茄子放入口中。   直冲天灵盖的辛辣感,呛得燕云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茄子炒得熟过了头,还没嚼就顺着嗓子溜了下去,辛辣感从喉头一路延伸的胃里。   燕云颤抖地放下了筷子,看都不敢看那道菜。   菜是真的难吃,但那人是真的有趣。   自此之后,燕云竟然觉得日子不那么难熬了,每天半夜蹲守那位做菜的神秘男子,成了他的小习惯。   这人有了点盼头连精气神都好了。   燕云突然觉得,每日去为母亲守灵的时候,也不再那么难受了。去祠堂看见父亲的牌位时,心里也没那么空了。   那人还是每夜都会来到王府的厨房,还是每夜都会做一道菜,做完就走从不逗留。   男子做的每一道茄子,燕云都会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唯一变化的是男子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从开始的难吃到无法下咽,到后来好吃到赞不绝口。   那人的菜陪着燕云将送奕轩王妃入了土,陪着燕云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在白茫茫的丧幡里,卖相不是很好的炒茄子,成了燕云十六岁那年掀开丧幡时看到的最难忘的色彩。   后来二皇子萧逸阳继位,燕云被派去去南方的军营驻守。   临出行的前一夜,燕云依旧在厨房蹲守,却发现每夜都来王府做菜的男子忽然不来了。   燕云等了一夜直到天亮,他都没见到那人的行踪。   纵使已经跨上了去军营的马匹,身边簇拥着送行的人,燕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感觉好像回到了满是丧幡的灵堂,只让人觉得心无处安放。   燕云终于还是回头,望向王府厨房的方向,他没看到每日都会出现的炒茄子,倒是看到一道落荒而逃的身影,那一刻他的心好像终于安定下来了。   虽然那段时间燕云每天都会定时蹲点,每天都会默默地观察着男子做菜,但他从来都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燕云只记得那人给他做的最后一道关于茄子的菜,叫做珍珠茄子煲。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一向做完菜从不停留的男子,那天忽然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保温食盒里,纸条上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珍珠茄子煲。”   后来燕云特意找人在王城里打听过,根本没有人听过这道菜也没人会做,他才知道,原来这个菜是那人自创的。   早已凉透的茄子已经不再美味,入口只剩一片冰凉。   燕云却像感觉不到菜凉了似的,一块又一块地吃着盘子里的菜,直到盘子里只剩下酱汁,他才停下了筷子。   所以原来萧逸然竟是那个每夜都偷偷去奕轩王府做菜的人?   燕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无法将萧逸然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不是,还是亲自去问问的好。   正在燕云思索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混乱的脚步声。   马花急匆匆地跑进来,谨慎地拉好帐篷的帘子,对燕云道:“公子,外面打起来了!现在外面乱得很,您千万不要乱跑!”   “出什么事了?”想起过去的事,燕云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靠在铺了软垫的凳子上休息。   “羌国那群贼子,不知是在哪听到王爷生病的消息,正想趁乱攻入城中。”   马花的嗓门天生就比较大,这一紧张吵得燕云一个头两个大。   燕云干脆坐了起来,他顺手拉过马花,按着马花在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你慢慢说,不急。”说着,燕云改贴心地递上一杯热茶,示意马花喝茶再说。   来了平城这么些天,终于有机会听点新鲜事了,燕云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再者,这还是关乎国家的大事,燕云不得不认真对待。   端着茶马花不敢喝,他紧紧地握着茶杯,受宠若惊地看着燕云。   虽然马花不知道燕云是个什么身份,但光看燕云的言行举止和六王爷对他关心备至的态度,马花就能大概猜出,眼前这个男子定是个贵人。   马花没想到这个贵人丝毫没有一点架子,顿时心里感慨万分,想着若是能一直跟着这个贵人,以后的日子总不会难过。   马花六岁失去双亲,昔日的亲朋都对他避而远之,无依无靠的他只能选择为奴,十几年来从未被尊重过,即使被主家卖入军营当杂役,他也不敢吭一声。   久而之久,马花都习惯了这种为奴的生活,甚至觉得被拳打脚踢,呼来唤去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主子留他一条命,给他一口吃的,都是莫大的恩赐,也不敢奢望更多。   主子坐着他自然只能站着,主子脸色不好他就只能跪着。   如今突然被燕云这样对待,马花突然觉得百感交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燕云眼里是个人而不是奴。   之前马花只是奉命服侍燕云,现在马花却想真心实意地跟着燕云了。   于是,为表忠心马花感激涕零地把茶水一口闷了,砰地一声跪下道:“公子要问什么,马花知无不言。”   虽然贵为奕轩王府的世子,但燕云从来都不习惯下人动不动就磕头下跪,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有话起来好好说,跪着气都不顺了。”   “是!是!小的这就起来!”马花依旧紧紧地攥着茶杯,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尝试平视燕云的眼睛。   他发现这位贵人的眼睛是真的很不一样,说不上多惊为天人,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特别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有点像马花曾见到过的观音像上画的观音的眼睛,慈眉善目的。   马花也不拘谨了,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羌国贼子想趁虚而入,王爷岂会容忍,早就带着兵去了。”   --------------------   萧逸然男版田螺姑娘 第43章 渣男的自我修养   “他不是身上有伤吗?”燕云口比心快,几乎脱口而出道:“就带着伤去带兵了?”   等到燕云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问出去了。他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这么关心萧逸然。   想着,燕云不自在地别过头,他不想让马花看到自己别扭的表情。   马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场上刀剑无眼,受伤自然是无法避免的,王爷重任在身怎么敢违背皇命。”   燕云沉默了一阵,才淡淡地说了句“嗯。”   见燕云脸色不太好,马花没敢继续说,只是静静地站在燕云身侧。   “羌国这次派了多少兵?”   “三十万。”马花回答得干脆利落,燕云却听得心惊。   三十万兵力对于羌国这样一个小国家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   燕云本以为羌国这次制造骚乱,只是为了向江国谋取一些利益,想不到他们竟会派出这么多兵力来攻打江国。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一切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或许是思虑过多,燕云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   “公子?”马花担忧地看着燕云,话还没说,就被燕云叫了出去。   江国的王城,萧逸阳独自坐在御书房里,室内的烛光被特意挑暗了许多,昏暗的光在他年轻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桌上堆着一大摞没看完的奏折,萧逸阳却无心去批阅。他单手撑着头,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   玉佩乍一看是白玉,但仔细看,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掺杂着许多杂质。   这玉甚至比不上街边小摊上卖的,品相极差不值几个钱。但贵为皇子的萧逸阳却把它随身戴着,这一戴就是十几年。   这玉佩,是燕云六岁时送给萧逸阳的。   那时两人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燕云带着二皇子萧逸阳混入自家出宫的车撵,溜出了皇宫。   一出宫,燕云就找来了平时常一起玩的小伙伴,大家聚在一起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彼时还是二皇子的萧逸阳没那么放得开。   第一次溜出宫,他异常的挺紧张,看着大街上那些脏兮兮的孩童,他下意识地和他们隔开距离。   燕云见萧逸阳一个人站在一边,怕他融入不了大家,直接将人拉到身边,塞给他一块玉佩,得意地对他道:“现在你是我的压寨夫人,这块玉佩就是我给你的信物。”   “什么?”萧逸阳没反应过来,握着玉佩不知所措。   “哎呀,你就将就了吧,这里除了寨主,就是压寨夫人的地位最高,我是寨主你是压寨夫人,就这样说定了!”   燕云说完,凑近萧逸阳悄悄补了一句:“下次让你当寨主,我当压寨夫人,你可别说我不让着你啊。”虽然萧逸阳还没完全弄明白,却还是下意识地答应了。   过去那么久,萧逸阳早就不记得当初那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是怎么玩的,只记得在一群小孩子的起哄下,燕云背着他跑了一圈又一圈。   那一天他没有了在皇宫里的顾忌,同燕云他们一样,在大街小巷里追逐,在泥地里奔跑。   饿了就吃街边的吃食,渴了就去山泉边捧水喝。   没有宫里繁琐的规矩,不用面对母妃的说教,也不用刻意提防着身边的同龄人。   想着,萧逸阳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道敲门声打断了萧逸阳的思绪,萧逸阳抬头望了一眼大门的方向,不意外地瞥见一个黑影,他随即快速地收了玉佩。   “江国皇帝,别来无恙啊。”一个黑影从慢慢地从御书房的角落里走出来。   见萧逸阳不回答,黑衣人又补充道:“你交代我的事,我可都办妥了。”   萧逸阳正襟危坐,随手打开了一本奏折,缓缓开口道:“效果都没见到,你就来邀功了?”   “哪敢哪敢,我只是来提醒一下怕你忘了咱们的交易。”黑衣人的声音黏黏腻腻的,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闻言,萧逸阳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也有些不善:“大皇子把该做的都做了,别的不必多言,朕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你大可放心。”   “那是最好。”羌国大皇子半个身子都匿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张邪气的脸:“大军已经在平城外候着了,萧逸然也出动了,接下来……”   “行了,你先走吧,朕知道了。”萧逸阳的语气已经逐渐不耐烦。   羌国大皇子也不再多言,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就再次遁入黑暗里。   御书房又陷入了平静,萧逸阳愤怒地起身,推翻了身前的奏折,又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他细细地看着玉佩,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怀念。   玉佩原是两块做一对的,在玩游戏的时候,萧逸阳得了一半,另一半在燕云那。   萧逸阳不知道燕云的那一半还在不在,但他自己的这半,他却是一直珍惜地留着,纵使这玉佩并不值钱,他还是一直随身佩戴着。   许是被摔了多次,玉佩上有几道裂纹,这让本就不值钱品相又不好的玉佩看起来更难以入眼。   看着看着,萧逸阳不由地攥紧了玉佩,他手上骤然青筋暴露,玉佩也被他捏得险些变了形。   裂开的地方是从前坏过的地方,先前被萧逸然修好了,如今又被捏出了裂痕。   碎裂的渣子刺破了萧逸阳手心的皮肤,血一滴一滴地流在了明黄色的地毯上,也溅到了萧逸阳明黄色的龙袍上。   手心的刺痛,让萧逸阳回过神。他眼里闪过一丝悔意,又小心翼翼地擦干净玉佩上的血迹,把那块支离破碎的玉佩珍惜地放入怀中。   萧逸阳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叫来了程公公:“召肖贵妃来侍寝。”   听到皇上召见自己,肖贵妃万分惊喜,她亲手赏了程公公一锭黄金,又欢喜地叫来侍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飞絮,记得拿那件湖蓝色的纱衣。”   “是。”侍女飞絮见自家贵妃高兴,语气也不由地轻快了许多:“娘娘,要戴什么珠钗?”   肖贵妃娇羞地坐在铜镜前,自己动手将长发拢起,只简单地用一条素色丝带松松地系了起来,这才对飞絮道:“不用了,皇上不喜欢那种繁复的装扮,就简单些吧。”   太监们抬着软轿,将肖贵妃送去了皇帝的寝宫。   在看到来人时,萧逸阳一时愣住了。他缓缓走过去,将肖贵妃抱在怀里,喃喃道:“你果然最适合湖蓝色。”   听到皇帝夸自己,肖贵妃顿时羞红了脸,她刚要说话,萧逸阳又开口了:“你最爱的湖蓝色,也只有你穿着才好看。”   此话一出,肖贵妃僵住了,她脸上的笑意逐渐苦涩,伸手将萧逸阳拉开,轻声道:“陛下,您记错了,我最爱的颜色是玫红色。”   --------------------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小海星~ 第44章 舍身娶你   肖贵妃这样说,直接扰了萧逸阳的兴致,他挥了挥袖子,转身欲走。   肖贵妃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拉住萧逸阳,声音有些哽咽:“臣妾记得,燕世子最爱的是湖蓝色。”   感到萧逸阳的身子明显地僵住了,肖贵妃努力忍住失落,挤出一丝笑意道:“别走,让臣妾陪陛下吧。”   萧逸阳反握住肖贵妃的手,一把将人拉回了怀里,他伸手抹去了她唇上的朱红,淡淡道:“下次来见我,不必打扮得如此艳丽。”   燕云从来不会涂脂抹粉,唇色也不会这样鲜艳。   言罢,萧逸阳才又伸手替肖贵妃擦掉眼泪,他一把将人横抱起来,直直地走向龙床。   被放到床上的一刹那,肖贵妃看到了屏风后的矮桌上,摆着一张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像。   画上的人眉目清秀,身形纤长一身湖蓝色的衣袍衬得那人更加清新俊逸。   肖贵妃苦涩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和画里的燕世子如出一辙。   萧逸阳没注意到肖贵妃的异常,他拉下床帘,把肖贵妃压在身下,盯着她的眼睛出神。   肖贵妃有一对漂亮的眸子,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极了燕世子。   萧逸阳就这样看着,仿佛透过肖贵妃的眼睛,看到了别的什么。他不再动作,就楞楞地看着,像是失了神。   见状,肖贵妃环上萧逸阳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一番云雨过后,萧逸阳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静静地看向躺在自己臂弯里的肖贵妃,眼里闪过一丝冷漠,随后他漠然地推开肖贵妃,转身下了床。   萧逸阳召来程公公,沉声道:“送她回去,看着她把药吃下去再走。”   程公公领了旨,命人将贵妃请出了寝宫。   不一会儿,程公公端着一盘做工精致的糕点去了肖贵妃的丽华宫。   “皇上怕您饿着,专门让御膳房做的。”程公公把糕点放下,却还不走。   飞絮过来准备端走糕点:“娘娘现在没胃口。”   程公公不依不饶地继续道:“娘娘吃点吧,皇上这是体恤您呢。”   飞絮还要再说被肖贵妃拦住了,她拿起一块糕点,顺从地吃了下去:“替臣妾谢过皇上挂念。”   最是无情帝王家,肖贵妃在入宫为妃之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天子的爱本就难求,所以即使肖贵妃知道自己是被萧逸阳当作某人的影子,她也不在乎。   对肖贵妃来说,能陪在萧逸阳身边就已经足够,她从来不敢奢求萧逸阳能给她独一份的爱。   营帐外战事还在继续,甚至打得越来越火热,燕云被困在营帐里不知怎么的,也跟着不安起来。他背着手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磨得鞋底都要起了火花。   天色渐晚,外面依旧兵荒马乱。   燕云走到营帐前,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本来帐篷外面守着十几个人,如今只剩下两人还守在帐篷外,一个是马花,一个是燕云不认识的士兵。   看来人都被调去守城去了。   燕云默默地观察着,拿出一个小球轻轻捏碎便不再动作。他悠闲地在桌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品起来。   不一会儿,燕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嘴角一扬,头也不回地开口道:“动作快些,别被人看到。”   行风还在忙着把自己的腿从土里扒出来,头也来不及抬地答道:“世子,我马上就好,不怪我动作慢,是这里的土太硬了。”   行风说完,又专注于刨土去了。   燕云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端着茶转身对着行风,好整以暇地说:“你慢慢来,我有话问你。”   “羌国怎么突然如此疯狂的进攻平城?前些日子不都还是小打小闹?”   “这我也不太清楚。”行风大半条腿都拔了出来,还有一部分陷在泥里,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城里有传言说是六王爷私吞了羌国一大笔钱财,羌国皇帝就带兵来报复了。”   “贪污钱财?”燕云有点不可思议,:“他们不主动给,萧逸然怎么会知道他们哪里有钱财?”   “就是啊,听说六王爷本来暗中和羌国皇帝达成了协议,说只要羌国奉上足够的钱财,他就把平城让三分之一给羌国。”   此话一出,燕云顿时不说话了,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手中做工精美的白瓷茶杯,视线又落到门帘边那棵镶嵌着硕大夜明珠的珊瑚树上,久久地沉默着。   燕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些东西不会都是萧逸然贪污来的吧。   行风已经把腿从土里拔了出来,他扒拉着腿上的泥,没发现燕云的情绪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无论如何,这次的事和六王爷脱不开关系。”   说完,行风才注意到燕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他随即开口道:“世子放心,燕家军已经在城外部署好了,若六王爷真的卖国求荣,燕家军第一个不放过他。”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萧逸然卖国求荣这件事时,燕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太相信。   即使这屋子里摆着那么多奇珍异宝,燕云还是不相信这是萧逸然贪来的。   正想着,燕云突然对行风说道:“你觉得萧逸然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了解他,但其他人都这样说。”   燕云的这个问题让行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老实地答道:“再说六王爷也不像个好人,指不定干得出什么事。”   闻言,燕云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他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他转移话题道:“兄弟们都还好吧?”   “好得很,个个都精力充沛,随时都可以随世子出征!”   说到燕家军,行风的表情生动了许多。   “世子现在趁乱和我走吧,去和兄弟们汇合?”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六王爷疲于应战,正好是燕云逃脱的好时机,行风说着,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燕云往洞里钻了。   “世子?”行风被燕云绊住了,离狗洞只有一步之遥,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阿风。”燕云突然变得很正经。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行风都会莫名地觉得恐慌。   因为一般这时候,燕云都要开始讲一些他无法理解却又无法反驳的话。   行风没吱声,屏息看着燕云,如临大敌。   “你可知道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燕云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行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行风握着茶杯,老实巴交地说道:“听过。”   “那你知不知道这么一句话。”燕云又给行风递了一块糕点,继续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里,行风还是能理解,又老实巴交地“嗯”了一声。   “所以我不走,你自己回去吧。”燕云说完,将行风的茶杯糕点都没收了,又顺手把行风按回了狗洞里。   “快走吧,我要留在这里,舍身取义。”   --------------------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海星~ 第45章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燕云嘴里不停地说着,行风插不进一句话,迷迷糊糊地就被推了出去。   直到钻出了狗洞,走到了燕家军的落脚点,行风还是没想清楚,自家世子为什么不走。   那么好的机会,出来和燕家军汇合一起对付六王爷不是更好?   燕云打发走了行风,开始思考着怎么才能见萧逸然一面。他还没搞清楚,萧逸然和那个做菜的神秘男子是什么关系,或者萧逸然是不是那个神秘男子。   他不担心羌国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毕竟相对于江国这样的大国来说,羌国根本不足为惧。   燕云上过战场打过仗,对于战争方面的事,还是颇有研究的。   纵使现在羌国在人数上占优势,但江国军队的实力在那,不容小觑。   况且江国士兵众多,即使撑不住了,援军也会很快就到达。   趁着守卫的人少,燕云从行风挖的狗洞里钻了出去。休息了许久,这段时间燕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不错。   他本就有一些轻功的基础,加上夜间漆黑一片,他着一身黑衣,在军营里几乎是畅行无阻。   迎面忽然出现一大片阴影,接着便是整齐的脚步声,其间夹杂着几声马蹄声。   “王爷,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陷入不利境地。”   “我自有考量。”一道厚重的男声响起,燕云闪到了一棵树后面躲了起来,悄悄地观察着来的这一群人。   士兵们举着火把,正有条不紊向燕云的方向走来。   为首的那个男子正是萧逸然,他骑着马,高大的身影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借着火把的光,燕云看到萧逸然脸上已经沾了不少血渍。他身着银灰色的铠甲,铠甲银色的光衬得萧逸然的肤色越发的冷冽。   燕云盯着萧逸然,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了他的双眸上。还是那对黝黑的眸子,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曾经那个做菜的神秘男子,也有一对黑得不见底的眸子,和萧逸然的眼睛很像。   恍惚间,燕云忘了收回目光,等他回过神时,这一队人马已经走过去了。   燕云赶紧跟上,半路却被迫停住了脚步。   本来应该随大部队走远的萧逸然又折了回来,拦住了燕云。   “你要去哪儿?”萧逸然说着,却没有靠近,和燕云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他不想让燕云闻到战场上带来的血腥味。   他定定地看着燕云,眼里没有过多的情绪。   “你把我看得那么死,我能去哪?”燕云主动靠近一步,不服输地盯着萧逸然道。   萧逸然退开一步,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妥协了:“只要不离开军营,你哪里都可以去。”   燕云不明白萧逸然在想什么,他搞不懂萧逸然把自己抓来,又放任不管是什么意思。   现在萧逸然的一举一动,更让燕云摸不着头脑。   燕云索性直接道:“要杀要剐痛快点。”他更喜欢直白的较量,如果萧逸然想和他耍花花肠子,燕云绝对不会配合。   男人之间的战争就该真刀真枪,凭实力说话。   燕云问出的问题没得到回答,萧逸然干脆不说话了,转身就要走。   见状,燕云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萧逸然的手臂,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亲手做菜给我吃?”   这话让萧逸然停住了,他直愣愣地站着,背对着燕云道:“因为你想吃。”   如此直白不做作的回答,倒让燕云无话可说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问道:“以前常偷偷去奕轩王府做菜的也是你?”   “嗯。”萧逸然依旧回答得简单又利落,再次让燕云无话可说。   这回换燕云愣住了,他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此时自己攥着萧逸然的手心,有点发热。   “你还要问什么?”萧逸然终于回过头直视燕云,他深色的眸子里,被不远处的火把映上暖色的光,看起来亮得像装了满天星辰。   如果燕云再问一句为什么,自己肯定会把深藏在内心深处十几年的喜欢通通告诉他。   萧逸然这样想着,墨色的眸子又亮了几分。   燕云突然有点不敢直视萧逸然,此刻的萧逸然一身戎装站在月色里,头顶上有万千星辰,眼里的星星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更要命的是,燕云能感受到,萧逸然那仿佛能装下一个星河的双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没什么要问的了。”燕云的手指攥成了拳,他装作不经意地偏开头,淡淡道:“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说完话后,燕云用余光偷偷地瞟了一眼萧逸然。   只见萧逸然原本就深沉的眸子突然暗了下来,变得像浓墨般的深不见底。他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了那对眸子,本来有些微扬的嘴角也下陷了,语气平平地说了声“哦。”。   “我送你去,地方太偏,不好找。”片刻后,萧逸然又恢复了冷静,他说完,轻轻扯住燕云的衣袖,兀自拉着人往前走。   一路上凉风瑟瑟,营地里地势平坦,大风吹来根本无法回避。   萧逸然走得极快,燕云被他拉着也被迫加快速度。   奈何风实在太大,燕云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听到动静,萧逸然总算停下了步子。他回过头,目光在燕云单薄的衣衫上略过,然后放开燕云的手,开始动手脱自己的盔甲。   萧逸然动作利落,三两下就把身上的盔甲都卸了下来。但他的动作却没停,脱完盔甲又开始脱自己的外衣。   风还在呼呼地吹,燕云莫名其妙地看着萧逸然。   “穿上。”萧逸然说着,不容拒绝地把自己的外衫塞到燕云怀里解释道:“平城夜里凉,不比王城。”   “我不要。”燕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这个场面很怪异。   他又不是弱女子,吹点风虽说冷是冷点,也没到要别人脱、衣服来给他穿的地步。   萧逸然依旧保持着面对燕云的姿势,语气略微僵硬地重复道:“穿上,夜里冷。”   好像是为了验证萧逸然的说法,风还在吹,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地上地杂草都被吹得飞舞起来。   燕云上一秒刚拒绝完,下一秒就后悔了。   他没想到重生后的自己会这么畏寒。   见萧逸然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燕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萧逸然递来的衣服披上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燕云一边动作麻利地把衣服披好,一边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这不是向萧逸然屈服,只是萧逸然执意要给,他也不好驳人家面子。   再说,仇人之间借衣服互相穿穿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   新的一年就要来啦,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发大财,梦想都实现!新年快乐呀~双更庆祝~爱宝子们 第46章 表白未遂   况且两人又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   虽然燕云在努力说服自己,但他越想越觉得没底气,越想越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于是,燕云又开始没话找话,他先一步走开,背对着萧逸然说了声“谢谢”。   燕云说着,脚步却未停反而越走越快,企图和萧逸然拉开一段距离。   他觉得自己只要一和萧逸然站在一起,就莫名地感到尴尬,甚至时常觉得心慌气短。   但天不如人愿,萧逸然身高腿长,几步便赶上了燕云,最后在离燕云只有半步的距离,放慢了脚步。   “你不问我为什么给你做菜?”萧逸然默默跟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开口。   其实萧逸然在问出这句话时,曾犹豫了很久,眼看终于亲口问了出来,他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出萧逸然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颤音,似乎是很紧张。   但风太大,吹散了萧逸然话里隐藏着的真实心意,话传到燕云耳朵里的时候,仿佛只是个简单的问句。   闻言,燕云心里一顿,脚步却没停,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他只能走得更快。   这个问题他不敢深思,仿佛一细想,就会发现不得了的秘密。   感觉终于又和萧逸然拉开了距离,燕云才装作自然地开口道:“六王爷的心思,我等哪里猜得到。”   相较于说那些猜不透的奇怪的话,燕云还是比较喜欢和萧逸然斗嘴,至少这样他就不会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氛围。   此话一出,萧逸然没再说话。   虽然燕云没回头,但他其实时刻都在默默关注着身后的动静。他感觉到萧逸然的脚步停住了,似乎还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燕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身后萧逸然的动静。   良久,那脚步声都不再响起。   寂静的夜里,燕云只能听到自己的鞋底踩着枯草的声音。   枯草树枝被踩得“嘎吱嘎吱”的声音让燕云觉得莫名的心烦。   就在他忍不住要转身看萧逸然为什么没跟上来的时候,萧逸然突然开口了:“你不用猜,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感兴趣。”燕云说着,迅速地转身,挑衅地盯着萧逸然:“我更想知道,羌国为什么突然出兵,莫不是六王爷你……”   最近流言四起,萧逸然也听说了关于自己贪污羌国钱财的流言。   燕云意有所指地话,顿时让萧逸然的心凉了半截。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世子自行判断。”   “快走吧,夜深了。”萧逸然明显没了继续交谈的意愿,说完就不管不顾地走到了燕云前头。   燕云望着萧逸然越走越远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并没有立即跟上去。   夜色下,褪去一身铠甲只着中衣的萧逸然,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凌厉。他快步地走着,猎猎的夜风掀翻了他的衣角,衣服显得空荡荡。   纵使他身形纤长,乍一看还是有些消瘦,像是一阵大风就能把他整个人吹走似的。   燕云这样想着,忽然就真的起了一阵大风。   他心跳瞬时漏了一排,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却发现自己跑不过那一阵过于喧嚣的风。   风刃吹翻了萧逸然的衣角,吹得他墨色的长发互相纠缠,他形单影只的一个劲往前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风里。   “萧逸然!”燕云大声叫住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萧逸然飞奔而去。   燕云奔跑的速度太快,快到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他穿过刀刃一般的风,紧紧地攥住萧逸然的衣袖。   感受到燕云的动作,萧逸然蓦然僵住。   他缓缓地回过头,视线移到被燕云紧紧攥着的袖子上,黝黑的眸子由暗变明。   萧逸然愣愣地盯着被攥住的衣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见状,燕云清了清嗓子,刻意不看萧逸然,左顾右盼地开口道“我怕你被吹跑,再也找不到了。”   燕云说完这句话,立刻就不吱声了,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萧逸然的袖子,却始终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不为别的,只因为萧逸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会勾人似的,总是叫燕云移不开眼。   “别盯着我看,还不赶紧走。”即使燕云没回头,他也能感觉到萧逸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燕云说完,萧逸然果然不盯着他的手了,换成了盯着他的后脑勺。   被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男人盯着,燕云总觉得不大自在。   一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男的如此失态,燕云就有些生气,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躁起来:“看什么看,莫不是被风吹傻了?”   “十几年的执念不会说变就变的,而我也早就走不开了。”末了,等燕云说够了,萧逸然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么郑重其事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什么誓言一样,听得燕云脑子一片混乱。他现在只想赶紧远离萧逸然,不然他的脑子会一直不听使唤。   两人一个在前面走着,一个在后面跟着,谁都没再说话,不一会儿就到了燕云的帐篷前。   “王爷,公子?”看着相继而来的两人,马花不由地惊呼一声,愣了一会儿才吃惊地跪下。   马花实在想不通,贵人公子是怎么跑出去的。   看这样子,估计他是被王爷亲自抓了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另一个士兵悄悄地看了燕云一眼,也跪下了,无措道:“王爷……”   士兵低着头,抖得跟筛糠似的,想着自己看守不认真,让燕云跑了出去,定会被六王爷责罚。   然而,萧逸然竟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吩咐马花去准备些厚实保暖的衣服,就拉着燕云进了帐篷。   马花和守卫的士兵对视一眼,默契地看了看燕云身上的外衫和只穿着中衣的六王爷,又看了看两人自然地握在一起的手,相视一笑。   原来是小两口闹别扭,看现在这样子大概是和好了。   关于主子们的事,下属自然不能深究。   若是发现什么,也要装作不知情,在主子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少说话多做事,才是下属该干的。   于是,侍卫和马花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营帐里,燕云和萧逸然一人坐在一个角,相对无言。   燕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不是很想说话,尤其不想和萧逸然说话,因为对方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但他又不想让萧逸然走,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萧逸然是他的仇人,但只要萧逸然在身边,燕云就会下意识地觉得有安全感。   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贱得慌?   燕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打破尴尬,萧逸然倒是主动开口了:“听期无说,我的东西在你那。”   萧逸然这一说,燕云总算是想起来了,他本来也不是真心要来给萧逸然送东西。   当时,燕云的确不信李期无说萧逸然喜欢自己的话,只当成个笑话听听,燕云会提出来找萧逸然也只是想趁机戏弄报复他一番,然后再找个机会查明真相把杀身之仇报了。   现在燕云再想起自己主动送东西这件事,想到自己故意在李期无面前表现出和萧逸然有暧昧,顿时心里不大镇定了,他干咳一声以掩饰尴尬道:“都在这里,要不我现在拿给你?”   “嗯。”萧逸然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一会儿,燕云就翻出一个破旧的布包袱,像丢烫手山芋似的丢给了萧逸然:“都在这里了,一个没少。”   --------------------   新的一年开始啦~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47章 不喜欢男的   拿到包袱,萧逸然眼神微动,突然特别郑重地看向燕云,态度诚恳道:“谢谢。”   闻言,燕云瞬间觉得身体一僵,这尴尬又微妙的气氛,让燕云不由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萧逸然这一句谢谢和这诚恳的态度,让燕云有些不忍心。   他竟然差点迷失,差点忘记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仇人。   不是燕云不争气,是萧逸然的一举一动都不太像是个对他有坏心思的仇人,反而意外的体贴入微?   想到这里,燕云立刻暗中掐了自己一把,企图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刻意拔高音量,用无理取闹的语气讽刺道:“王爷可折煞我了,我哪承受得住这声谢谢。”   萧逸然穿着薄薄的中衣,抱着破旧的布包,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颇为无辜的盯着燕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燕云瞟了一眼萧逸然,竟然觉得他这样子有些该死的可爱。   他萧逸然可是能徒手捏死一个大汉的人,哪里会可爱!   燕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赶紧止住这不正常的想法,故意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道:“王爷请回吧,我要歇息了!再不走别怪我……”   一阵凄凉的风吹过,萧逸然已经没了影。   凉风吹得燕云不由地抖了抖,他狠话还没说,脸上还保持着恶狠狠的表情,整个人望着晃悠悠的门帘愣住了。   这萧逸然倒走得潇洒,竟不与他纠缠。   燕云忽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失落,他颓然地坐在硌屁,股的白玉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床这硌人,冷冰冰的硬,和萧逸然万年不变的表情一样。   想到这,燕云又不客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天天的想什么不好,非要对自己的仇人想入非非。   燕云觉得自己没救了,又叹了一口更长的气。   “真奢侈啊,这日子过得。”李期无欠揍的声音从燕云身后传来,吓得燕云拔出了刀。   燕云:“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是何居心?”   李期无干笑一声,缓缓地把刀拨开道:“自己人自己人,别动刀。”   李期无的话没奏效,燕云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向脖子处靠近了一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爷没心情和你墨迹!”   燕云正郁闷着,李期无这是不小心撞上了枪口。   感觉燕云不是在开玩笑,李期无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笑,严肃地说道:“我有正经事和你说,关系到你的终生幸福!”   “哦。”燕云静静地看着李期无,一副看你怎么狡辩的表情。   “把刀拿开。”李期无说着,就要推开刀。   燕云没松手,逼着李期无坐到了墙角的翡翠凳子上。   燕云的声音逐渐不耐烦:“老实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啧啧,萧逸然居然为了你那么铺张浪费。”李期无也不再纠结抵在脖子上的刀,拍了拍凳子继续道:“连个凳子都是上好的翡翠,世子的腚莫不是镶了金子?”   “再阴阳怪气我把你舌头剁了。”燕云的脸色黑到了极点,他盯着李期无沉声道:“我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李期无见状,无所谓地摊开手,摇头晃脑道:“世子果真是有两副面孔,刚刚你对萧逸然可不是这样的。”   “我们怎么了?”燕云这句话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你们你侬我侬,眉来眼去,动手动脚。”说着李期无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对了,你们还衣衫不整。”   见燕云的脸越来越黑,李期无又不怕死地开口道:“世子方才看萧逸然的眼神可不是这样凶神恶煞的。”   “你是故意来找茬的?”燕云这算是听明白了,李期无就是没事找事,无中生有。   说完,燕云抬起脚,准备把人踢出去。   谁知,原本被燕云束缚住的李期无,竟灵活地躲开了燕云的攻击,还打掉了燕云的刀。   他神色突然变得万分的严肃,语气也是难得的正经:“世子,王爷他真的很喜欢你。”   不知是因为李期无过于正经的神色,还是因为李期无说出的话太让人震惊,燕云忽然觉得心中一滞。   “喜欢”这两个字,像称坨一样有分量,重重地砸在燕云的心上,竟带来一种近似于窒息的感觉。   燕云不禁松开手,他紧紧地握着刀,视死如归地看着李期无:“我不喜欢男的。”   还没等李期无开口,燕云又兀自说道:“奕轩王府就我一个独子,上辈子我还没娶过妻,这辈子我不可能让燕家断子绝孙。”   整个帐篷里都是燕云碎碎念的声音,李期无张了几次口,也没找到说话的契机。   燕云丝毫不给李期无开口的机会,嘴里一刻不停地倒豆子似的继续道:“你别劝我了,不可能的,再说萧逸然还是我的仇人。”   这些话虽然是说来给李期无听的,但却是燕云用来说服自己的。   只有天知道,此刻的燕云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脑子也融成了豆腐渣。   “我可就说了一句话。”李期无终于逮到个机会解释道:“你那心虚的样子,像是偷了鸡被抓住的黄鼠狼似的,一个劲地否认什么呢”   “我没有,你走吧,没得商量!不可能!”燕云说着,黑着脸把李期无推了出去。   直到李期无已经走了几米远,燕云还是不放心地守在门口,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他,仿佛只要李期无有回来的念头,燕云就会用手里的刀,不有分说地劈过去。   李期无无奈地摇摇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着人走得没了影,燕云换了一身夜行衣后唤来了马花。   “你是不是说过要跟着我?”燕云忽略掉马花盯着夜行衣的怪异目光直接问道。   “是!”马花想也没想地说道:“甘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这倒不用,你去帮我把门口的那个守卫支开就行。”燕云说着,已经敏捷地翻开草皮,走到了行风挖的狗洞前。   “是。”   马花心中虽然有一大推疑问,但却还是麻利地走开了。   见守卫被叫走了,燕云这才放心地钻进了狗洞。   马花一进帐篷,就看到自家公子正灰头土脸的半蹲在狗洞里,头上还都是杂草和灰尘。   马花:“公子?”   “嘘。”燕云迅速地打断了他,小声道:“别让人听到!”   见状,马花赶紧噤了声,小心地挪到狗洞边,贴着燕云道:“公子这是要?”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燕云一脸神神叨叨的表情,唬得马花一愣一愣的。   燕云还要再开口,看到马花近似痴呆的表情后,又停了下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马花又思考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听不懂!”   燕云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道:“这就对了!”   马花:“?????”   说完,燕云就利落地钻进洞里,朗道:“你替我守住阵地,我去去就回。”   --------------------   李期无:别装了,我知道你喜欢他!   燕云:我不是!我没有!(直男恐慌)   今天是有海星的一天吗? 第48章 分道扬镳   萧逸然被战事所困,此时趁乱逃脱正是好时机。   随着越飘越远的声音,直到再也看不到燕云的人影,马花这才反应过来。   贵人公子这是逃了啊!他当着自己的面逃跑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马花心里已经默默地做了决定。   他谨慎地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人发现这里的动静,立即脱了鞋子,钻进了床铺。   他决定装成贵人公子的样子,替公子坚守阵地。   马花虽然不是很机灵,但的确算得上是个忠心的人。   他既然已经认准了燕云这个主子,自然事事为燕云考虑。   不一会儿,帐篷外就响起了守卫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马花直接拉了被子把头盖住。   “公子,你要的水我打来了。”   守卫自从看到燕云和六王爷一起回来之后,对燕云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王爷身边的红人。   守卫说完,见无人应答,想起王爷的嘱咐,要看好里面的人,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进了帐篷。   见人老实地躺在床上,守卫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试探着开口道:“公子现在是否要用水?”   床上的人动了动,还是没掀开被子,只是重重地咳了两声。   而后才传来一道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我想是受凉了,你出去吧,别打扰我。”   那声音断断续续,嗓音有些粗糙,果真像是受凉了的样子。   闻言,守卫也不敢再叨扰,立刻就出了帐篷,又顺便去把这里的情况转达给了萧逸然。   马花躺在床上心惊胆战的,刚才说话的时候他刻意伪装了声音,加上心中实在恐惧,使声音里多了些颤抖,听起来和受凉如出一辙。   见守卫总算出去了,马花这才敢把被子掀开透透气,他现在只求那位贵人公子能早点回来,毕竟装病装久了也会露馅。   燕云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他顺着行风挖的暗道和行风留下的几号,两个时辰就到了燕家军驻扎的地方。   从前打了那么多场仗,从未当过逃兵。   这一次,在和萧逸然的这场战争凶,燕云选择做一个逃兵。   燕云刚到燕家军的驻扎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李洋急匆匆地拽了过去。   李洋神色紧张地拽着燕云进了一间昏暗的屋子,这才停下来。   “世子,我们方才抓住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小贼,是一路尾随者您来的。”   李洋说着,指了指角落里被捆成一团的男子,示意燕云看过去。   “倒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这种装扮。”燕云不疾不徐地靠近男子,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见状,李洋毫不犹豫地说道:“摆明了就是六王爷的人,世子您才刚逃出来,他就紧追不舍,除了六王爷,谁还能这么盯着您。”   说话间,两人都没注意到男子的动作。   男子故意挣扎几下,露出腰间的银色牌子。   看燕云不答话,李洋有些慌了,顾盼间,恰巧看到了男子的腰牌。   李洋一把将腰牌扯出来,在燕云眼前晃了晃道:“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这腰牌分明只有六王爷的手下才会佩戴。”   “嗯。”燕云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他接过腰牌,手指在腰牌上摩擦了几下,轻笑道:“这造假技术倒是不错,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出来。”   李洋看不出什么端倪,问了一句:“怎么说?”   闻言,男子下意识地一怔,悄悄地瞟了一眼燕云,在对上燕云的目光后,又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男子这些动作都被燕云看在眼里,他掂着手中的腰牌,盯着男子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男子慌了神,燕云才不慌不忙道:“这腰牌的确做得以假乱真,但还是有一点漏洞。”   说着,燕云又靠近男子几分,逼得男子连连后退,才继续道:“但是这腰牌上没有暗纹,据我所知,六王爷的人所佩戴的腰牌,背面都刻有海棠花式样的暗纹。”   李洋刚想问燕云怎么会对六王爷的事这么清楚。   他话还没问出口,突然想起燕云这是刚从萧逸然那里逃出来,这才恍然大悟。   燕世子如此聪慧,又在六王爷那里潜伏多日,这些东西他当然知道。   于是李洋恶狠狠地踢了男子一脚,逼问道:“谁派你来跟踪的?”   男子沉默着没开口,下一秒便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   “是死士。”   燕云走到男子身边,探了探男子的鼻息道:“死了,想是见身份要暴露,已经提前吃了毒药。”   “不是六王爷的人,那会是谁?”李洋有些不甘心,在男子身边蹲下来,开始搜起身来:“藏得还挺深,身上什么也没有。”   “能让我们那么容易搜出来,那才不正常吧。”燕云走过去和李洋蹲作一排。   李洋依旧不依不饶地搜着,燕云心思一动,突然抓起男子的手,撩开了他的衣袖。   乍一看男子的手臂上和常人一样并没有什么问题。   燕云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在男子手肘处划了一刀,男子原本光滑的皮肤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皮是假的?”李洋惊住了,他看着男子手肘处暗红色的盘龙状花纹,顿时反应了过来,又踹了一脚男子,怒道:“怪不得遮遮掩掩的,原来是那狗皇帝的人!”   “你还记得我刚从六王府逃出来时,遇上的追兵吗?”燕云的目光定格在已经死去男子的脸上,缓缓道:“我记得他的脸。”   李洋一愣,恍然大悟道:“上次追杀你的人,也是皇上的人?”   “嗯。”燕云站起身来,握着假腰牌,默然沉思起来。   见状,李洋愤怒地一拍脑袋,恨恨道:“我们都着了狗皇帝的道,误以为那些事都是六王爷做的!”   “也是我们考虑不周。”燕云的声音很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洋却急了,想到自己的妻子也是死于皇帝之手,他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此刻的暴怒情绪:“狗皇帝定是想让我们和六王爷作对,以此来转移六王爷的注意力,待我们两败俱伤时,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好一个卑鄙无、耻的狗贼!”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李洋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屋里显得过于响亮。   这么大的声音,燕云却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默然地注视着雪白的墙壁,不发一言。   “亏得你和那狗皇帝曾经情同手足,如今他竟然连你都要迫害!”   听到这,燕云的脸色骤然一变,李洋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没发现燕云的不对劲。   “我早该对他有些戒心,从前他是皇子我是世子,没什么利益纠纷,倒也算得上是知心朋友。”   说着,燕云退了一步背过身去,继续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从皇子成为皇帝,我还是世子。论身份地位,我在他之下。他早已心怀天下,抱负远大,我却陷在手足情深中,不知君王心如海底针,原来他对我早有了隔阂。”   “世子……”李洋终于发现了气氛不太对劲,于是斟酌着想找点话来安慰燕云。   他还没开口,燕云就抢先说道:“老李,有酒吗?”   两人相识多年,李洋深知燕云不善酒力,并不想让他饮酒,他正犹豫着怎么找个借口打消燕云想喝酒的念头。兀自背对着李洋的燕云,又猝不及防地开口了:“埋伏在燕家军附近的其他皇帝的人,你一并将他们处置了吧。”   其实在来的这一路上,燕云早就发现了皇帝派来的那些人的存在,起初他以为是萧逸然的人,后来才发觉不对。   所以才有刚才那一幕似真似假的试探,虽然早就料到那极有可能是皇帝的人。   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燕云还是感到止不住的失落。   燕云不得不承认,他对皇帝萧逸阳还抱有期望。   但是现在,燕云仅存的一点期望就此破灭了。   他知道自己和萧逸阳再也不会是从前如手足般心无芥蒂的关系。   萧逸阳对他动了杀心。   萧逸阳伤害了燕家军。   想着,燕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补充道:“老李,不用顾及我,那些人,随你们怎么处置。”   --------------------   今日份更新已送达,请签收,over! 第49章 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燕云的这一番话着实让李洋吃了一惊,他与燕云相识多年,知道萧逸阳和燕云从前的关系有多好,自然明白燕云此时说出这些绝情的话需要多大的决心。   李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递给燕云一壶酒,无奈道:“世子,节哀顺变。”   燕云:???   节哀顺变是这么用的吗?   “世子你知道我的意思。”李洋嘿嘿一挠头,讪笑道:“你知道我是个粗人,胸中的那半点墨早在追我媳妇给她写情诗的时候用完了。”   燕云轻笑一声接过酒壶,向着李洋晃了晃酒壶,朗声道:“敬节哀顺变。”   “让兄弟们趁早动手,别再留下那些人,免得日后成了隐患。”   说完,燕云一摆手,悠哉悠哉地走开了:“我先去休息休息,吃饭的时候不用叫我。”   燕云抖开酒壶,一路喝着走,他手里还捏着搜来的仿冒腰牌。   不知是酒意太盛,还是自己酒量真的差得离谱,燕云觉得头越来越晕,走路也逐渐飘飘然起来。   但奇怪的是,脑子里关于萧逸然的影像却越来越清晰。   本来已经逐渐忘却的,年少时两人的初遇场景,突然反常的深刻起来。   那时的萧逸然只有十岁,燕云虽然年长些,却也只有十二岁。   说来也奇怪,燕云长到十二岁,才头一次进宫。   其他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几岁甚至刚出生几个月就已经进过宫了。   他只记得自己入宫时,父亲眉间的褶皱比往日多了不少,连爱笑的母亲,脸上也多了些叫人看不懂的愁绪。   当时的燕云自然是不懂这些大人的愁绪,他早就听其他贵族子弟说皇宫又大又繁华,老早就盼望着有机会能进宫去长长见识。   皇宫的确如他人所描述那般富丽堂皇,燕云被雕梁画栋迷了眼,不知不觉被先帝召到了御花园。   先帝的众皇子们提前到了御花园,燕云这一来,便吸引了皇子们的目光。   初到皇宫,燕云有些犯怵,皇子们却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他们只愣了一瞬,便都朝着燕云走来,都聚在燕云身边与他搭话。   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皇子旁若无人似的远远地站在凉亭的一角,丝毫没有融入人群的意思。   那人就是萧逸然。   他稚嫩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肤色倒像是瓷娃娃那般讨喜。   许是燕云把他盯得太久,一直游移在人群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萧逸然,终于向燕云投去了一个目光。   见状,燕云马上咧着白牙,向萧逸然投去一个善意的笑容,但却只换来萧逸然一个漠然注视。   燕云向来脸皮厚也不在意,又憨笑着对着年幼的萧逸然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一起玩。   然而燕云的热情,并没有得到回复。萧逸然只是短暂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别开了头,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是谁?”燕云再次融入皇子们,疑惑地问道:“他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   “他是六皇子萧逸然,是我的六弟。”   彼时还是二皇子的萧逸阳,比其他皇子多了几分成熟。   他一开口,其他皇子立刻噤声,安静地听着。   “那他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一起玩?”燕云还在执着被萧逸然忽略的问题,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萧逸阳颇有深意地朝萧逸然的方向望了望,才状似不经意道:“他性子比较孤僻,人又不好相处。”   想到这,燕云不禁自嘲一笑,他当时只觉得二皇子萧逸阳成熟稳重,便信了他的话,从不主动去招惹萧逸然,愣是没听出萧逸阳这话里话外对萧逸然的排挤。   如今细细想来,燕云觉得,萧逸阳对萧逸然确实恨得深刻,所以他能做出利用自己来对付萧逸然这件事,也不足为奇。   乱七八糟的事想得燕云头疼,他索性又拿起酒壶,狠狠地给自己灌了几口酒。   几口烈酒下肚,燕云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昏睡过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   于是他又拿起酒壶,准备再喝几口,直到醉得不省人事为止。   他才刚抬手,就被人攥住了手腕,他手中脱力,手里的酒壶“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溅起一地的酒花。   “别喝了。”萧逸然扶正燕云,托着他的肩膀,试图让燕云站直。   连夜赶来的萧逸然,因为忙于赶路,此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有些愤怒地攥紧了燕云的手腕,声音中带着冷冽的喘息。   “是你啊,性格孤僻,不好相处的六皇子。”燕云已经醉了,说起话来舌头都在打结。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萧逸然没听到他说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扶着走。   “当初的我你爱答不理,今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燕云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他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坏笑,歪歪斜斜地逼近萧逸然。   看着连路都走不稳的燕云,萧逸然忍不住伸出手扶了扶,他手还没碰到燕云,就被燕云一把挥开。   “别碰老子!”   说完,燕云又继续朝着萧逸然逼近,几步路的距离,他硬是歪歪斜斜地走了好久。   终于走到萧逸然面前,燕云竟然稳稳地站定了。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萧逸然,全然没有一点醉酒的状态,看起来尤为清醒。   被燕云这样盯着,萧逸然感觉很不自在。   他甚至怀疑燕云是在装醉,然后想趁机报复自己,于是萧逸然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   萧逸然这才刚挪开,燕云又寸步不离地跟了过来。   他眉头紧紧地皱着,直勾勾地盯着萧逸然。   两人就这样直愣愣地站着,气氛变得凝重又怪异。   “笑。”燕云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捏住萧逸然的下巴,食指和拇指在萧逸然的嘴角扯了扯,继续道:“不许无视我!不许板着脸!”   “就算是你性格孤僻,不好相处的六皇子,也不许无视我!”   萧逸然被燕云这一系列动作惊住了,他疑惑地看向燕云,想确定燕云是不是真的醉了。   这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让萧逸然丢了魂。   燕云因为喝了酒,脸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映着水光,红晕延伸到了眼眶。   薄薄的嘴唇因为酒液滋润,变得红润润的,让燕云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少了几分凌厉。   这一幕,看得萧逸然的心都快融化了。   他飞速地别开头,不再看燕云。   却不想燕云又固执地将他的脸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到最后燕云干脆双手托着萧逸然的脸,两只手一左一右地在萧逸然脸上摆弄着,不甘心地嘟囔道:“笑!不要板着脸!”   “这么小的一个人,表情居然比大人还严肃!”   一开始萧逸然还纳闷,燕云为什么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现在仔细听燕云说的这番话,萧逸然瞬间就明白了。   燕云说的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他没想到,两人初遇时自己对燕云的漠视,居然让燕云记到现在。   想着,萧逸然顿时觉得醉酒后较真的燕云十分讨喜,也就不再逗他,顺从地扬起嘴角,扯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   燕云:嘿嘿嘿,真好看。(痴汉脸)   萧逸然:????? 第50章 共浴   燕云保持着双手捧着萧逸然脸的姿势,愣愣地盯着萧逸然的眼睛。   此话一出,萧逸然呼吸一滞,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他不由自主地贴近燕云,墨色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燕云,近乎蛊惑似的问道:“那你会喜欢吗?”   “不喜欢。”燕云毫不犹豫地扭开脸,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他虽然别开了脸,但脚步却没移开分毫。   萧逸然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而后自嘲一笑。   他脸上的笑意褪去,又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神色。   “你要去哪?”   萧逸然银色的盔甲上,还遗留着战场上留下的血迹,银白色的月光在铠甲上折射出刺目的冷光,和萧逸然的脸色一样冷。   燕云的目光在萧逸然冰冷的铠甲上徘徊,却始终不肯落在他的脸上。   他盯着早已凝固成暗红色的血迹,缓缓开口道:“盔甲不及时脱下来,伤口是会溃烂。”   萧逸然转身牵过马匹,随意地答道:“走得急,没来得及脱。”   “是急着来找我吗?”燕云的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所剩无几的酒意被冷风吹走了大半。   “是。”萧逸然回答得很干脆,他拍了拍马背,示意燕云坐上去。   燕云难得没反抗,顺从地跨上马背,却没走,而是空出身后的一块位置,等着萧逸然上马。   他拽着缰绳在手中拨弄着,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们的藏身之处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追我追得那么急,你完全可以好好部署,将我们一网打尽,干脆利落,斩草除根。”   听了燕云的话,萧逸然仿佛极其不认同似地皱紧了眉头。   他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竟给燕云一种在解释的错觉:“我只是来找你,仅此而已。”   天知道当萧逸然发现燕云不在的时候,内心有多焦急。   即使看到燕云好好的没出什么意外,萧逸然还是会忍不住后怕。   没人知道此时看似平静的他,在来寻燕云的一路上,经历了多少煎熬。   “那现在已经找到了,你还要跟着我做什么?”   对于燕云这个问题,萧逸然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确没想过,他来的时候,只是一心想找到燕云,并确保见到的燕云是安全无恙的。   “没事了。”想了好久,萧逸然的口中才冒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燕云不再纠结那个问题,驾着马走到萧逸然身边,示意他坐上来。   燕云驱着马带着萧逸然一路狂奔,逐渐跑进丛林深处。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匹马上,空间有些小,明明萧逸然穿着一身盔甲,燕云却总觉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   为了转移这种奇怪的感觉,燕云开始找话题:“你不怕这荒郊野岭的,我对你起了歹心,杀人灭口然后弃尸荒野?”   “你已经说出来了,我现在知道也不迟。”   萧逸然夺过燕云手中的缰绳,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控制着马匹道:“这马性子野,还是我来吧。”   燕云被迫缩起身子,尽量避开与他的身体接触,却发现怎么也无法避免。   他索性不再挣扎,指挥道:“一直往前走,在前面那棵大树左转。”   “嗯。”萧逸然很配合,燕云说往哪走,他就往哪走。   “到了。”燕云说着,迫不及待地从马上跳下来,仿佛马背上放着烙铁一般,跑得飞快。   这是一片小池塘,因为地处偏僻的山林里,鲜少有人来,池塘中的水比一般的水清澈许多。   燕云轻车熟路地跑到水塘边,招呼着萧逸然过去。   “现在又不打仗了,该把这身硬壳子卸掉了吧。”   燕云曾经也常上战场,知道笨重的盔甲压着伤口有多难受。   如果压久了不及时清理,后果不堪设想,严重的话不死也会残废。   说着,燕云已经脱了衣服,径直往池塘里走去。   见萧逸然还在犹豫不决,燕云又补充道:“今日看在你如此狼狈的份上,我且不论私人恩怨,趁人之危也不是我会干的事,你放心下来吧。”   说完,燕云也不再多言,自顾自地游到了水中央。   岸上的萧逸然站了一会儿,也脱了衣服,钻入水中。   燕云洗得差不多了,游到了靠近岸边的一块浮木上趴着小憩。   他微微的眯着双眼,借着余光看着正在向自己靠近的萧逸然。   身边的水波开始剧烈晃动,浮木缓缓地向下沉入一节,燕云一抬眼,就看到同样趴在浮木上的萧逸然。   对方仿佛很疲惫似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开始打盹。   四处寂静无人,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燕云轻轻地撑起下巴,头转了个方向,便瞟到了萧逸然身上斑驳的伤痕。   伤痕又细又长,像是用小刀划开的。疤痕从脖颈以下一直延伸到腰间,有些呈深褐色已经结了痂。   肩膀处的那几条是淡淡的粉色,还带着点血丝,像是刚出现的新疤。   根据燕云的经验来看,这些伤并不是在战场上受的。   现场上士兵们用的武器五花八门,受伤后不可能都是一样的伤痕。   “你这伤怎么来的?”燕云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开口道。   他本只是随意问问,并不期望萧逸然能回答他,毕竟这问题关系到个人隐私。   “那是期无为我排毒疗伤留下的。”萧逸然依旧闭着眼睛,语气平缓而随意,不带一丝警惕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密友。   这话瞬间激起了燕云的好奇心,这些日子两人常见面,他竟没看出萧逸然中了毒。   “什么时候的事?”燕云自知不该多问,但嘴比脑子快,还是问了出来。   话刚说出口,燕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试问哪个正常人会关心仇人的身体状况?   “不说也没关系,我随便问问。”燕云自己不恰当,话刚说完,也学着萧逸然的样子闭上了眼睛,试图以假寐来逃避此时尴尬的处境。   果然,萧逸然没答话。   四周十分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燕云竖直了耳朵,只能依稀听到水面上水波晃动的声音,细细碎碎的,让他觉得莫名的烦闷。   燕云尴尬得实在待不下去了,干脆一转身,呼哧呼哧地游上了岸。   他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胡乱穿好,看了一眼兀自沉思的萧逸然,装作无所谓道:“你不方便说就不说了。”   萧逸然闻言,抬眸向燕云看去,他一把推开浮木,朝着岸边走去。   他还没走上岸,就被岸边大石头上搭着一件干净的中衣吸引去了目光。   看着散落一地的盔甲和地上血迹斑斑的里衣,萧逸然嘴角微扬,干脆利落地转身捡起地上那件干净的中衣,黝黑的双眸盯住燕云道:“陈年旧疾,已有好些年了。”   “咳咳,嗯,既然无事,那我就不多留了。”   看到萧逸然自然地将自己留下的中衣穿在身上,燕云顿时十分不自在,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   他没想到萧逸然真的会穿他的衣服!   --------------------   燕云:虽然我的衣服都给你穿了,但我还是直男。   萧逸然:他把贴身衣物给我穿了,是爱我吧!   今天有没有小海星? 第51章 佳人不体贴   他只是见萧逸然穿着沾满血渍的衣服一副很狼狈的样子,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才勉强可怜他一下,留下了自己的中衣。   因为燕云上辈子也常在军营战场,能切身体会到穿着被血渍和汗液浸湿的衣服有多难受。   特别是看到萧逸然还顶着一身的刀口,被笨重的盔甲压着肯定会比常人更难熬。   但燕云本以为凭萧逸然那多疑的性子,定不会穿别人留下的衣服。   他断然没想到这人竟如此不拘小节,真的把衣服拿去穿了。   直到已经走回了燕家军得罪营地,燕云还在暗自懊悔。   “世子,你这是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李洋说着,瞥到了燕云空荡荡的领口,他猛地一惊,扶着燕云的双肩用力地摇起来:“世子!你的中衣怎么没了!你该不会被劫色了吧!”   “没有。”燕云按住躁动的李洋,无奈地解释道:“我只是去河里洗了个澡。”   李洋一脸吃惊,明显不信,继续晃着燕云的肩膀喊道:“世子啊,你清醒点!洗个澡怎么还把中衣洗没了?”   “衣服我送人了。”燕云说完,费力地掰开李洋的手,整了整领口。   “送人?”李洋的音量陡然间拔高了好几倍:“莫不是送给哪个姑娘了?”   看到李洋一脸八卦的样子,燕云心想要解释起来没完没了的,还不如不解释,于是他含糊道:“嗯。我困了,先去睡了。”   “快去吧快去吧,世子劳碌许久,是该好好歇息了。”   即使背对着李洋,燕云也能猜到现在李洋的表情有多猥琐,他也懒得再解释。   李洋这才走出去没几步路,又特意折回来问道:“要给世子杀只老母鸡补补吗?”   燕云咬牙切齿地回过头,阴测测道:“你介不介意杀鸡之前先让我折了你一条腿?”   “那咱们就不喝了,哈哈。”李洋立刻认怂,末了他突然正经,一脸凝重地对燕云道:“世子,皇帝派来的那些人,我们已经把他们解决了。”   此话一出,燕云只是稍微地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只是平静地对李洋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平城江国大军的军营里骤然间乱成了一片,粮仓里的粮食被羌国的混入的奸细烧得所剩无几。   萧逸然赶到军营的时候,军营里的士兵将领们一个个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一个士兵冲了过来,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拉住萧逸然的衣角,恨恨道:“咱们的粮草都没了!军营里的好多弟兄们都中了毒,王爷您快想想办法吧。”   “带我去看看。”萧逸然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士兵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王傲拦了下来。   “将军。”   王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士兵退下,然后睨了一眼萧逸然,讽刺道:“六王爷还舍得回来?我以为您要到江国全军覆没了才想起来咱们是在打仗,而不是出来游玩的。”   “别废话,本王现在没心思和你耍嘴皮子。”说着,萧逸然充满警告意味地瞥了瞥王傲,不容置疑道:“随本王去看看具体情况,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虽然不情愿,王傲还是跟着去了。   即使他不喜欢萧逸然,也知道在家国大事面前,私人恩怨不值一提。   两人刚走到粮仓附近,就被冲出来的热气激得退开了好几步。   熊熊的大火剧烈地燃烧着,粮仓被烧得焦黑一片。   仅剩的粮食被士兵们拿出来堆在了一边,没中毒的士兵都在奋力地灭火,现场一片混乱。   见此情景,萧逸然脸色骤变,扭头叫住一个士兵问道:“何时起的火?”   “ 大概是丑时。”士兵说着,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总之是子时到丑时这段时间。”   “怎么可能!”王傲一听,顿时急了眼,他揪住士兵的领口,厉声道:“这段时间守粮仓的都是我的兵,你的意思是说我派人来烧粮仓的?”   士兵顿时怂了,不敢再说话。   “确定是这段时间吗?”萧逸然踱步到士兵身边,又继续问了一遍:“知道什么准确告诉我就好,别怕。”   “是,王爷,属下说的确实是实话,火就是子时到丑时这段期间着起来的。”说完,士兵小心翼翼地瞟了王傲一眼。   “没事了,你走吧。”萧逸然挥了挥手,走到王傲身边,转头问道:“王将军怎么看?”   “你什么意思?”王傲陡然间拔高了音量道:“你在怀疑我私通外敌?”   萧逸然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王爷真是泼得好一滩脏水。”王傲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这段时间关于王爷通敌羌国,收受贿赂的传言也不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是王爷您烧的粮仓?”   “你觉得本王如此愚蠢?会在谣言四起的时候明目张胆地干这种蠢事?”萧逸然挑起嘴角,不屑地轻笑道:“我可不是某个王姓莽夫。”   “你……”王傲被萧逸然这句话激得火冒三丈,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恨恨道:“我王某人顶天立地,从不干这等龌龊事!”   “最好是。”萧逸然的声音低低沉沉,听起来给人一种莫名压迫感:“把你的那些手下查个清楚再说吧。”   王傲这人最受不了他人质疑自己的办事能力,但碍于萧逸然地位比他高,敢怒不敢言,于是不再逗留,颇有挑衅意味地瞪了萧逸然几眼,十分不乐意地离开了。   望着还在蔓延的火势和烧得焦黑的粮草,萧逸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叫来烈刃嘱咐道:“去骁遥军里挑些办事利落的,把这堆烂摊子收拾了。”   “是。”烈刃应下就要走,又被萧逸然叫住了。   “多留意王傲带来的人,那些兵平日个个都是刺头,这次的事,估计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萧逸然再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发现李期无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正躺在软塌上嗑瓜子。   “来了啊?随便坐,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李期无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翘着的二郎腿把瓜子壳踢得到处都是。   “你准备走了?”萧逸然边说边脱了身上的中衣,把它折叠平整,放在床头的位置,这才又换上了一件新的。   “本来是打算走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暂时脱不开身了。”   李期无坏笑着从软塌上蹦起来,眼神定格在床头那件中衣上揶揄道:“难怪大半夜的不见人,原来是去会佳人了。”   闻言,萧逸然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不光见了,我们还待在一起很久。”   “如何?看来是大有进展了?”李期无言语间充满了激动,催促着萧逸然继续讲。   萧逸然却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许久,独子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地像一尊雕像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兀自扯开话题道:“期无,我的伤口好像溃烂了。”   “我早说过你这伤口不能碰水的。”   虽然是责怪的语气,李期无还是麻利地拿出伤药和干净的纱布,开始给萧逸然处理伤口。   “你看看,这不是你自找的吗?我说过几次了,回来就赶紧把那身盔甲脱了,你这又是沾水又是闷着的,伤口能痊愈吗?”   李期无越说越气愤,手上却不停,细心地为萧逸然清理伤口。   虽说李期无经常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却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医者。   这一番处理,已经让萧逸然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   “你的佳人不知道你伤口不能碰水?”李期无本意是在开玩笑,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一句话,顿时让萧逸然的情绪低落起来。   --------------------   你就是我的小星星! 第52章 暗中使坏   瞥见萧逸然低迷的神色,李期无心知自己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便不再多嘴,一心一意地专注在萧逸然的伤口上。   “他又不通医道,怎么会知道我身上的这种伤口不能沾水。”   “他很少和我待在一起那么久,虽然我知道他别有目的。”   萧逸然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语气也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好了好了。”李期无及时打断了萧逸然的话,泼冷水道:“他不知道你这中毒的伤口最碰不得水,你自己不知道?”   说到这,李期无也我有些恼了,他的语气不再随意,而是变得极为严肃:“十几年了,你难道不想要你的命了?”   李期无说着,处理伤口的手故意使劲了些,痛得萧逸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毒很是烈性,最近我才找到稍稍能遏制毒发的办法,你就这么不惜命?”   “不是有你在吗?”萧逸然难得用这种柔软的语气说话,这让李期无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纵使两人相识近十年,李期无也很少见到这样的萧逸然,顿时没了脾气。   “好了,我再叮嘱你最后一遍,排毒的伤口碰不得水。”   李期无清洗了双手,又瘫在了软塌上,拿起瓜子“咔咔咔”地磕起来,一副没长骨头的样子。   “士兵们中的毒……”萧逸然刚开口,话还没说完,李期无就立刻打断他的话。   “这毒我知道,是羌国特有的毒。”   此话一出,萧逸然脸色一变,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么说,我们的人里面果真有羌国的奸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李期无说着,丢下手中瓜子,语气难得的正经:“你也知道燕世子拖住你是别有目。”   室内一下陷入寂静,良久,萧逸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才略显疲惫道:“毒好解吗?”   “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李期无脑袋一歪,正了正酸疼的脖子,缓缓道:“羌国的软筋散,无色无味,误食者头晕乏力,意识不清,严重的可能会因此残疾,一生瘫痪在床。”   “如何能解?”说话间,萧逸然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长袍。   “此乃羌国秘药,我哪里会知道。”李期无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见萧逸然盯着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李期无叹了声“无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早年确无根治之法,但如今我已自创良方。”   “说。”事态紧迫,萧逸然已经逐渐失去耐心。   “当归二钱,黄芪一两,百年老参一钱。”   说着,李期无故意放慢语速,神神秘秘道:“这些都是常见的药材,但接下来的一味药名唤回生草,实属罕见。”   “只要是在江国能找到的就好。”萧逸然刚说完,就看到李期无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味药恰好只有羌国有。”李期无两手一摊道:“而且认识回生草的人不多。”   “整个江国就你认识?”萧逸然下意识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是啊。”说话间,李期无拿出纸笔,大手一挥,刷刷几下画出一副图,递给萧逸然。   “喏,就是长这样的,你可以派人照着这个样子的找。”   萧逸然看着纸上那几处抽象的线条,思索了良久,才表情凝重道:“画成这样是怕别人认出来?”   李期无不以为然,拿着纸张欣赏了一会儿,颇为骄傲地说道:“所以只能让我亲自去羌国跑一趟,别人就算去了也找不到这味药。”   “是你想去羌国吧。”萧逸然无情地戳穿了他,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掉羌国那个绝世美人?”   被说中心事,李期无比城墙还厚的脸上骤然变得通红,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李,心虚道:“别让我师傅知我去羌国找她,如果我师傅问,你就说我是帮你去找草药了。”   “所以你不是帮我去找药的,只是想和佳人私会。”萧逸然知道李期无是个知轻重的人,在济世救人这方面断然不会马虎。   所以他故意这样说只是想逗逗他,于是又故作严肃道:“我这一堆中毒的士兵们怎么办?”   “苦瓜加白术炖浓汤,一日三顿,不加任何调味,方能暂时遏制毒性,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你确定这是人喝的?”萧逸然看向李期无,发现他已经背起行李,人已经窜到了门口。   只听李期无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良药苦口”便再也不见踪影。   在烈刃带领的骁遥军和军营里未中毒的士兵的共同努力下,粮仓的火终于完全灭了。   一夜之间,粮食都变成了焦土,剩下的粮食只够整个军营的士兵坚持半个月。   烈刃如实将粮草的情况汇报给萧逸然:“王爷,抢救下来的这些粮草,最多还能支撑我军半个月。”   “半个月?”萧逸然并没有过分的惊讶,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又开口问道:“此事和王傲手下的人有关吗?”   “确有关联,人已抓获。”   “带我去看看。”说完,萧逸然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   “王爷,那么晚了,您身上还有伤,要不明日再审?”烈刃快步跟上去,犹豫着开口道:“人已经被属下派人守着了,不急这一时。”   此刻,萧逸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但作为萧逸然最得力暗卫,烈刃待在萧逸然身边也已经有好几年,他知道自家王爷现在的情绪极其不稳定。   萧逸然脚步未止,表情逐渐不耐烦,不容拒绝道:“现在去。”   “是。”烈刃低下头,用余光默默地瞟了一眼萧逸然,谨慎道:“人关在军营外的密室里。”   “嗯,你随我一同去吧。”   两人低调地穿过军营,身边偶尔路过被大火惊扰慌乱奔波的士兵。   鼻尖飘来的淡淡焦糊味让萧逸然本就不平静的心情越发难以控制,他加快了脚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转头对烈刃道:“王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不曾惊动。”   “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生出防备之心。”萧逸然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先查出幕后主使,再做打算。”   已经翻来覆去一晚上,燕云把床底垫的稻草都薅秃了,还是没能睡着。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故意引开萧逸然,给别人放火烧粮草的机会不太厚道。   而且萧逸然看起来竟然如此信任对自己,好像对自己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   想到这,顿时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他干脆直接坐了起来,将床底的干稻草薅了个精光。   原本就不是很结实的木床被燕云的大动静晃得“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燕云万分挣扎地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放过了年久失修的木床,叹着气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只是报仇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燕云知道江国军队的实力,即使暂时没了一些粮草,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想着,燕云烦闷地打开窗,入眼是一片漆黑。   不知为何,越到深夜燕云的负罪感越重。   于是,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传讯鸢,对着漆黑的天空放了出去。   传讯鸢这才刚放出去,行风就破窗而入。   “世子,我就在你隔壁,你直接叫我就行了,做什么还放个鸢?”   胡思乱想了一夜,燕云的脑子有些混沌,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燕家军的营地。   “我睡不着。”燕云直直地立在床边,稍显清瘦的身影透露出浓重的愁苦。   “阿风,多调几个燕家军,去把军营守好,差不多就让他们收手吧。”   燕云过于严肃的语气把行风唬得一愣一愣的,他认真思索了一番,诧异道:“人不是早就派去了吗?”   “多派几个去,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世子是不相信他们?”   --------------------   今天会有星星吗 第53章 梦境   “敌国贼子和本国的奸细在我这自是没什么信誉。”不知是不是夜太深,燕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他依旧望着窗外,淡淡道:“原本我与他们合谋,也只是为了绊住萧逸然,制造些事端,并不是真的想让羌国打赢这场仗。”   行风也知道自家世子的性子,便不再纠结:“世子说得倒是在理,那我便去安排。”   “去吧,回来告诉我军营的情况。”   更深露重,平城的深夜更是荒凉,细针一般的凉风一阵又一阵地涌进窗户,吹得燕云头痛欲裂。   自重生以来,每到深夜,头痛更甚,想睡个安稳的觉越来越成为奢望。   更糟心的是,每每深夜想要入睡时,燕云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画面。   很多都是年少时的经历,也有一些画面是从未见过的。   比如最近燕云总会频繁地梦到萧逸然。   想着又是一个无眠夜,燕云决定索性不睡了。   前几日收到陈默的来信邀请,当时燕云正忙着和萧逸然周旋,一时搁置了。   刚好趁此机会,去会会旧友,顺便看看这梦魇的毛病。   “哐哐哐”的敲门声震耳欲聋,陈默无奈地放下才打包好的草药,打开摇摇欲坠的门。   见门外站着的人是燕云,陈默也不惊讶,对着燕云比了个“进来”的手势,便回头进屋,又去捣鼓自己的草药。   他已经习惯燕云从来不准时赴约这个习惯。   “你果然还没睡。”   燕云一进屋,就怼到了陈默身前,夸张道:“看到我还活着,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陈默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燕云,起身从摆满草药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小陶罐,将磨好的药粉装进去,仿佛屋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陈默这人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流,却是个十足的药痴。   对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十分感兴趣,整日与各种药材待在一起,连身上都浸满了药香。   他这人有个怪癖,一旦忙着制药或者研究药材,就不爱搭理人。   燕云也不在意,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地坐着等陈默。   就在燕云快要将茶壶里的水喝见底的时候,陈默终于忙完了。   他拿出一叠干净的白纸和一杆毛笔,在燕云对面坐下。   “你此番还能活着,必是有高人相救,毕竟世上还有许多我们不知的秘术。”   陈墨写完,将纸递给燕云,就着空出的手为燕云号起脉来。   “是不是天塌下来你都不为所动?”燕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陈默,一般人如果听到人死而复生都会惊讶,但陈默却表现得很平静。   燕云甚至觉得陈默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所以才会无论何时都这般镇定,这般超然物外。   说完,燕云笑着将手中的纸张递回去,问道:“陈大仙可看出我患的是什么病?”   陈默松开把脉的手,又扒开了燕云的眼皮,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摆弄了燕云许久,陈默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他拿过纸笔,写道:“体虚,畏寒,贫血,当好生休养。”   “这我知道。”燕云想问的不是这个,随即开口道:“我觉得我最近好像脑子不太正常。”   燕云刚说完,就看到陈默投来一个赞同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才知道你脑子不正常吗?”   “脑子里总是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燕云脸色变得很疲惫,他扶额解释道:“有的是曾经经历过的,有的好像是没经历过的,这些画面每天都在脑海里重复……”   燕云说得极其正经,陈默单手撑着头下巴,看着燕云,示意他继续说。   “这些奇怪的画面,已经让我失眠很久了。”   陈默思考了一会儿,重新拿起笔,抽出一张没写过的纸,“刷刷”地在纸上写起来。   燕云还在兀自说着,本来愁云惨淡的脸上又多出了一种纠结的表情,他几次开口,又将话收了回去,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我总是梦到一个男人。”   听到这句话,陈默写字的动作一滞,在纸上写道:“谁?”   “萧逸然。”再次说出这句话时,燕云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咬牙切齿,语气里反而多了几丝迷茫。   “陈默你说,我一个正常的大男人,为什么总是梦到另一个男人。”   陈默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起来,看起来是对这个问题不太感兴趣。   “陈大仙,看出我患了什么病没?”燕云苦恼地挠挠头,伸出手打断了陈默写字的动作:“我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所以你不忍心告诉我?”   陈默被燕云扰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拂开燕云捣乱的爪子,忍着给他下一碗安眠散的冲动,写完了最后几个字,才抬起头警告地瞪了燕云一眼。   他把纸张推过去,搁下笔,端起一碗绿油油的茶喝了起来。   纸上是陈默开好的药方:“酸枣仁两钱、柏子仁一钱、五味子、茯神各三钱。首乌藤、朱砂、灵芝、远志、合欢皮……”   燕云看着那一堆中药的名字,头更大了,他盯着纸张失神道:“陈默,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陈默眼神微动,良久,才下定决心似地写道:“大劫重生,你的确是忘了许多事。”   闻言,燕云倒没觉得有多惊讶,他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怪不得十六岁那年的好多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也是好事,那段记忆对你来说也只是负担。”   陈默难得话多,他耐心地写道:“你梦里出现的那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我梦到萧逸然也是因为他那段时间的确在我身边出现过?”   燕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道:“好像他陪了我好久,但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陈默沉思良久,在纸上郑重地写下一句话,见燕云有些走神,便敲了敲桌子道:“我有事同你说。”   难得见陈默如此郑重,燕云也认真问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和萧逸然有关。”陈默神色严肃,继续写道:“我觉得这件事你有知道的权利。”   “你说。”   “你之所以能重获新生,是因为萧公子用他的命作祭延续了你的命,也就是说他消耗自己,换回了你。”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燕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重复道:“以命换命?”   陈默敛眸,正色道:“嗯,可以这样理解。”   “为什么?”良久,燕云才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这要你自己问他。”   言罢,陈默又拿起了草药,开始研磨起来,又变成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   “有什么毒需要放血,还会时而变得不清醒或者暴躁的?”   陈默正专心捣药,燕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陈默猛地停了下来。   他快速地擦了擦手,在纸上写道:“这种情况只会是一种毒。”   “什么毒?”燕云迫切地问道,他不自觉提高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担忧。   “丧神花。”陈默眉头不由地皱起来,继续写道:“一旦中了此毒,轻则失去神智变更痴人,重则心神紊乱,暴躁易怒,最后失去记忆,七窍流血而亡。”   燕云越听越心惊,捏着拳头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还有救吗?”   “这是慢性剧毒,像你说的这种情况,中毒的人已经被毒侵害最少有十年之久了。” 第54章 陷害   “所以萧逸然竟中奇毒如此之久?”   燕云想着不由地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陈默听到这句话,猛然怔住了,他放下草药腾出手来写道:“是萧逸然中毒?”   “嗯。”燕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陈默还是从燕云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担忧。   “那一切就有合理的解释了。”陈默握着笔不停地写着:“他可能真的没有想要害你。”   燕云仿佛听见陈默口中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怎么?”燕云看到陈默如释重负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追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燕云刚说完,陈默抓着笔的手就不动了。   他看了一眼燕云,随后眼神定在不远处的窗沿上,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写道:“我擅自用药给你剔除了一段记忆。”   这话让燕云很迷惑,他还没开口,陈默又兀自写道:“那时我以为他有心害你。”   这一句话,陈默写得很急,导致他的字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端方齐整,甚至看起来有些凌乱。   陈默说完,缓缓低下头凝视着有些干燥的笔头,将它放到一旁的砚台里蘸。   他看起来依旧气定神闲,顺滑的墨汁浸满了毛笔尖,仿佛随时都会滴出来。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燕云强挤出一丝笑意拍了拍陈默的肩。   听到这话,陈默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他正准备把蘸足了墨汁的笔拿出来写点什么,燕云又开口了:“陈默,我想去找他。”   此话一出,陈默拿笔的动作不由地顿住。   啪嗒。   一滴浓墨沿着笔头落下,在雪白的纸上晕开一块浓重的黑点。   陈默只愣了一瞬,就迅速地将沾了墨汁的纸揉作一团丢开,重新换了一张纸写道:“多保重。”   写完,陈默就立刻转身认真地捣起了药,招呼也不和燕云打一声,就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我走了啊。”燕云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人走得没影了,陈默才从一堆草药里抬起头。   他定定地望着依旧在晃动的门栓,目光里充满不舍。   离军营五里地的密室里,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被烈刃一脚踢到了房间中央。   “你招是不招,谁派你来的?”   男子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窝深邃,是羌国人特有的长相。   他不逊地瞥了一眼烈刃,朝着烈刃啐出一口带着唾沫的血,才转头对一旁的萧逸然道:“别太得意,你的死期不远了,江国的六王爷。”   “无妨,会有人死在我前头。”萧逸然说踱着步子缓缓地向男子靠近,声音逐渐狠厉:“你大可放心,该死的一个都逃不掉。”   “王爷先保重好自己吧。”男子蛇蝎般的目光在萧逸然全身扫了一遍,哈哈大笑道:“每天靠放血来维持清醒的日子不好过吧?”   男子说完,尖锐的笑声响彻房屋,又继续挖苦道:“如果我像你这样病入膏肓的话,绝不会苟活。”   “你再说一遍?”这句话突然激怒了萧逸然,他猛然凑近一步,死死地扼住男子的脖颈,沉声道:“苟活?呵,这拜谁所赐?”   萧逸然说着,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眼里也缓缓地浮上了血丝。   男子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脸上开始充血。   随着萧逸然手上不断加重的力道,他的脸已经慢慢由红变紫,脖子被捏得青筋乍起,只能打出“呼呼呼”的吸气声。   “怎么不说了?”萧逸然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表情也近乎狰狞道:“我苟活,对,我这十几年的日子都是偷来的。”   “王爷?”烈刃见情况不妙,赶忙上前拉住萧逸然:“王爷您冷静下来,别着了他的道,他就是想激怒您。”   “咯咯咯……”男子不再挣扎,他脖子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一双眼睛瞪大了怪笑地盯着萧逸然,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见状,萧逸然的情绪越发地不受控制。   一阵极速的眩晕感袭来,萧逸然只觉得脑中闪过一片空白。   他微微松手,男子便灵活地挣脱了束缚,一眨眼便跑到了密室门口。   男子速度极快,身形灵活地穿梭在密室里,他熟练地打开密室的大门,却没有跑出去,而是在门口停了下来。   等萧逸然一行人追来时,男子才倚在门框上悠哉悠哉道:“你们太慢了,可让我好等。”   “大胆狂徒,此地可是任你撒野的地方!”烈刃说着,飞快地逼近男子,在即将碰到男子的时候,却被他躲开了。   男子出神入化的轻功让烈刃倍感震惊,他不由地停了下来,在男子面前站定不再轻举妄动。   在江国皇城中,烈刃的轻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在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面前,烈刃感受到了明显的威胁,他眼神复杂地盯了男子一会儿,回头对萧逸然道:   “王爷,小心。”   烈刃感觉到,他们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在一旁观察的萧逸然也发现此人故意隐藏实力,他挥退身边的护卫,独自走向男子,眼神看似沉静却暗流涌动。   “你打开了密室的门不走,不就是为了等我?”萧逸然说着,又逼近一步道:“我说得对吗,大皇子殿下?”   听到这话,男子脸上的笑意骤减,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又很快地恢复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没否认也没承认。   “借一步说话?”男子笑意更甚,却给人一种莫名的邪气。   闻言,萧逸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退开一步朝着烈刃使了个眼色。   烈刃配合地点头,四周的护卫暗暗地将两人包围起来。   察觉到护卫的动作,男子背在身后的手飞快地拧开门锁,转瞬间整个人都出了密室。   护卫们刚追出一步,就被甩出的飞镖射中了,四个护卫无一幸免,都被刺倒在了地上。   “王爷,以多对一未免失了风度。”男子说着,又亮出两把飞镖,笑意不减地看着萧逸然道。   “对你不需要风度。”说着,萧逸然贴近烈刃,总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小心点,我先吸引他的注意,你再趁机……”   萧逸然话还没说完,暗处突然杀出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身形高大,和可疑男子拥有一样的微长卷发。   他像猎鹰一般直直地冲向烈刃,猛禽爪子一般的手扣住了烈刃的前胸,勾着烈刃旋开。   烈刃被蒙面人困住,被迫与之缠斗。   而另一边,面对落单的萧逸然,男子没有趁机对他出手,而是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萧逸然后迅速地跑开了。   蒙面男子和烈刃还在缠斗,烈刃看似很吃力地打斗着,但其实只使出了七成功力。   他一边和蒙面人周旋,一边暗中注意着自家王爷那边的动向。   萧逸然毫不犹豫地追上男子,他在走之前给烈刃递了个眼色,烈刃立刻心领神会,继续与蒙面男子打斗,装作脱不开身的样子。   男子身形灵活,一路飞奔,萧逸然追着他,所到之处越来越偏僻。   直到钻入一个弥漫着雾障的竹林男子才停下来。   他毫无预警地止住步伐,转身正对着萧逸然揭开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六王爷,好久不见。”   --------------------   新年快乐 第55章 腹背受敌   “大皇子别来无恙。”萧逸然看到男子的真实面目,没有一点惊讶,仿佛早就猜到了一样。   此时站在萧逸然面前的人就是羌国的大皇子元一。   “王爷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了。”说着,元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径直塞到了萧逸然的怀里。   “这是什么?”萧逸然看完纸上的内容,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   是羌国墨矿的使用权。   羌国虽偏远而贫瘠,但它所拥有的墨矿却是其他国家稀有的,对羌国墨矿眼馋的国家不少。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元一说着突然靠近萧逸然,贴近他的耳边道:“我付出钱财,你舍些江国的宝地给我。”   闻言,萧逸然脸色骤变,沉声道:“我何时说过?”   说着,萧逸然抽出佩剑,剑尖直指元一的面门,元一快速闪躲,但还是被萧逸然削下了一把头发。   萧逸然正要乘胜追击,四周突然冲出来一队人马,将元一和他层层围困起来。   来人穿着统一的浅黄色束身短款制服,正是江国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特有的装束。   见状,萧逸然面色微沉,眼中浮现出一抹阴霾,他尖锐的目光穿过人群,静静地射向侍卫们的中心。   元一却丝毫没表现出惊讶,他嘴角一扬,趁机挣脱了萧逸然的钳制,闪到一旁。   萧逸阳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一身青衫像个文弱的书生,脸上的表情却略显锐利。   “皇弟,近来可好?”萧逸阳在两人面前停住步子开口道。   他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扫视,表情不似语气那般和善。   话说完,萧逸阳没得到回应,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引得侍卫们一阵惶恐,“蹭蹭”的拔刀声骤然响起,侍卫们亮出了白刃,一个个聚拢到萧逸阳身边。   “退下。”萧逸阳轻呵一声,侍卫们怔怔地收了刀,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竟搞不清楚萧逸阳的意图。   萧逸阳又前进一步,一双含笑的眸子注视着萧逸然继续道:“皇弟这是结交了新朋友?”   “不是。”萧逸然面无表情地回应着,心里在默默盘算着如何才能安全脱身。   萧逸阳没在意萧逸然的回答,把目光转向元一,仿佛才发现他似的,惊讶地开口道:“皇弟这位新朋友有些眼熟啊。”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位便是羌国的大皇子。”萧逸阳说着,眼里依旧带着笑意。   他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人莫名的背脊发凉。   正说着,他身后的侍卫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本国的六王爷和羌国的大皇子,想来关系是过于亲密了吧。”   最后几个字,萧逸阳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摇开手中的扇子,整装待发的侍卫们便一拥而上,紧紧地把萧逸然和元一围住。   “六王爷野心不改与敌国串通企图卖国求荣。”萧逸阳一转头立刻收起了笑容,冷声说道:“枉费朕顾念同胞之情宽恕待他,他却不知悔改,一意孤行,即刻将六王爷萧逸然抓捕归案,押入宗人府听候发落!”   “是!”侍卫们收到指令,纷纷亮出兵器,招招致命地向萧逸然攻去。   纵使有天大的神力,以一敌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萧逸阳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侍卫都是高手,几番打斗之下,萧逸然开始由着力不从心了。   萧逸然飞身一跃,跃到人群的最外围,这才稍稍甩开了穷追不舍的侍卫,抽空道:“陛下说我卖国求荣,可有什么证据?”   看到萧逸然如此狼狈的姿态,萧逸阳心中极为快意,他说话的声音也轻快了许多:“当然,难道朕会无故冤枉你?”   这一问不过是缓兵之计,萧逸然知道,萧逸阳此番能来抓他,定是已经布好了局,羌国大皇子无故接近自己,定然也是计划好的。   想着,萧逸然冷哼了一声道:“通敌的人是谁还未可知,陛下心里最清楚不过。”   “大皇子,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萧逸然扭头瞥了一眼元一,语气带着无所谓的不屑。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元一虽在回答萧逸然的话,眼睛却不断地瞟着萧逸阳。   被侍卫围困住,元一也丝毫看不出慌乱,如果不是因为他有恃无恐,大概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朕不客气。”   萧逸阳话还没说完,烈刃突然凌空飞来,以一种略带攻击性的姿态挡在萧逸然身前。   “蒙面人跑了。”烈刃压低声音道。   闻言。   萧逸然微微颔首,睨了元一一眼,心道自己中了计,脸色也逐渐阴沉。   正在这时,萧逸阳又毫无征兆地开口了:“来者何人?竟对朕拔刀相向!”   “恕属下无礼,属下身为六王爷的护卫,只是在尽属下的职责。”   说完烈刃依旧没把刀放下,直愣愣地挡在萧逸然身前。   身为一国之主,萧逸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不敬地对待。   他“唰”地从身边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剑,迅速地向烈刃刺去。   自知触犯了君威,烈刃没准备躲开这一剑。   在剑尖离烈刃的脖子不足半指的时候,剑突然被砍断了。   “王爷!”烈刃立即退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家王爷砍断的剑。   “我的人除了我,没人有资格动。”萧逸然说着,一脚踢开断剑,手握长剑隔开自己和萧逸阳的距离,继续道:“包括皇上您,也同样没有资格。”   “给我把他们拿下!”萧逸阳脸上虚假的笑再也挂不住,他死死地盯着萧逸然,咬牙切齿道:“把这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一声令下,萧逸阳的亲卫们就把两人逼到了角落,毫不留情地动起手来。   几番有意的刺,激下,萧逸然的情绪已经不太稳定,他近乎麻木地挥舞着长剑,捏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打斗间,元一趁乱蹿到了萧逸阳身边出声提醒道:“此刻正是赶尽杀绝的好时机。”   元一意有所指地看向被围困住的萧逸然,狞笑道:“看他双目赤红脸色不佳,想是毒发的表现。”   说着,元一故作玄虚地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我看他也是病入膏肓,嚣张不了多久了。”   看着正与侍卫缠斗的萧逸然,萧逸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他薄唇微张,缓缓吐出几个字:“六王爷迷途不知返,杀无赦。”   此言一出,侍卫们霎时不再受束缚,纷纷开始下死手。   方才与蒙面人纠缠一番,已经耗费了烈刃许多精力,如今再面对这一众精锐的侍卫,烈刃也逐渐感到难以应对。   想着,烈刃又不放心地转过头,抽空看了一眼同样身陷囫囵的萧逸然,心中顿感不安。   只见派来的侍卫大部分都围到了萧逸然身边,他们招式相较于之前也更加狠厉,招招都朝着致命的部位攻去。   一人对付几十个武功高强的人,纵使是神仙下凡也于事无补,何况萧逸然还只是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   即使是相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烈刃也看到了萧逸然越来越虚弱的神色。   他又立刻看向萧逸然的手,发现他的手指关节处已经泛白,握着长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跟了萧逸然许久,烈刃深知萧逸然现在这幅样子是毒发了。   --------------------   除夕快乐鸭~ 第56章 他伤得很重   烈刃清楚萧逸然之所以还能坚持那么久,多半是在用内力压制毒性。   这个法子虽然见效快,但对身体有极大损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   果然,下一刻,萧逸然被一个侍卫拍了一掌后,嘴里便瞬时呕出了一口鲜血。   就在萧逸然下意识地低头捂住胸口时,另一个侍卫趁其不备,从他身后砍了一刀。   “刺啦”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伴随着刀剑滚落的声音响起,萧逸然的后背被侍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衣服撕裂处可以明显地看到绽开的皮肉,随之而来的鲜血随着刀痕汩汩流出,将萧逸然深色的衣服浸透。   “王爷!小心身侧!”   烈刃说着,奋力冲出人群的包围,却还是晚了一步。   锋利的刀尖刮过萧逸然的侧脸,留下一抹无法忽视的刀口。   见没有击中要害,侍卫有些恼羞成怒,他正欲再动手,只觉得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然和身体分离。   “你……”反应过来的侍卫捂着断臂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逸然,话还没说完,又被一脚踹翻在地。   萧逸然没给他机会再开口,长剑一挥,削掉了侍卫的脑袋。   “有多少人尽管来,本就在这等着。”   萧逸然将侍卫的头踢到一边,抬眼环视了一圈,眼底尽是阴霾。   他的语气带着不寻常的激动,过于惨白的脸和嘴角猩红的血液相互映衬,显得他透着一股森然的邪气,如地府索命的阎王一般。   其他侍卫见状,突然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却没再轻举妄动。   “皇弟现在这般模样,和朕的母妃过世时倒有几分相似。”   一旁的萧逸阳绕过侍卫,远远地对萧逸然开口道:“朕的母妃被人在御花园发现时,脸色也是如此惨白,流出的血把望月池的水都染红了一大片。”   “不知皇弟是否还记得她那一刻的惨状……”萧逸阳说着,突然向前一步,盯着萧逸然道:“你从小在朕的母妃身边长大,她的样子你总该不会忘记吧。”   “闭嘴!”   萧逸阳的话像是雨天滚落在水塘里的大石一样,重重地击打在萧逸然本就不安的心坎上。   残酷的回忆像毒瘴一般扑面而来,将萧逸然再次置于封存已久的痛苦中。   面对着和丽妃有着八分相似的萧逸阳,他下意识地退开几步,对方却步步紧逼。   萧逸然仿佛能看到丽妃死前怨毒的眼神听到她不甘的惨叫。   看到萧逸然这般模样,萧逸阳不由地发笑起来,他表情逐渐狰狞,继续说道:““我母妃待你不薄,你却。”   “别说了!”萧逸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丢开长剑,痛苦地用双手捂着头,额头上不断地渗出冷汗。   到达了想要的结果,萧逸阳冷笑着看了一眼萧逸然,对侍卫下令道:“一起上。”   见萧逸然因毒发而导致情绪失控,烈刃艰难地挣脱人群,想去解救萧逸然,却发现不知何时,皇帝萧逸阳又找来了更多的帮手,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他包围。   无奈,烈刃只能选择先把身边的人解决了。   烈刃和萧逸然两人被迫隔开,一人对多人,对方以多欺少,实力悬殊巨大,再继续缠斗几乎没有脱身的可能。   看着情绪崩溃的萧逸然,和虎视眈眈的侍卫们,烈刃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刺啦”,又一声衣物被划破的声音响起,烈刃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侍卫的刀已经抵到萧逸然的脖颈,离他的动脉只有一指的距离,这一刀下去,萧逸然非死不可。   万不得已,烈刃默默地捏住了随身携带的剧毒药粉。   他准备寻个时机,把侍卫都引过来,撒了药粉与他们同归于尽,好给萧逸然换来脱身的时间。   烈刃这么想着,悄然拿出药粉,慢慢地向萧逸阳的方向挪去。   他正打算扯开药瓶的封口,就被一个同样是侍卫打扮的人拦了下来。   那人将烈刃手里剧毒药粉抢了去,随即一闪身到了正腹背受敌的萧逸然身边。   在刀剑划破萧逸然的脖子之前,千钧一发之际,侍卫打扮的男子一把将萧逸然搂了过去,恰好避开了致命一击,还顺势朝着侍卫劈了一刀。   “来者何人!”   侍卫捂着鲜血直流的脸,又悲又愤地吼道:“竟然混入我御前卫,企图刺杀陛下!”   来人把侍卫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并不作搭理。   他微微上挑的双眼扫过站在一旁的萧逸阳,而后脚底一点,拥着怀里萧逸然飞出了人群一瞬间便没了人影。   一旁被侍卫困住的烈刃见状,也寻了机会脱身,只剩下御前卫面面相觑。   “陛下,属下这就去追。”御前卫的首领刚开口,就被萧逸阳打断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神秘人带着萧逸然消失的方向,而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不必了,你们下去自行领罚吧。”   这一天,陈默的小木屋因为凭空多出了三个人,而显得异常的拥挤。   燕云抱着人一路飞奔,一刻也不敢停留,为了避免被御前卫抓住,他绕来绕去净挑崎岖小路跑,等到了目的地时,人已经累瘫了。   到小木屋坐了许久,连脸上蒙面的布都没来得及拿下,就只顾慌乱地照顾着不省人事的萧逸然。   他盯着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嘴角还残留着血渍的萧逸然,对一旁正在捣药的陈默道:“还好我及时赶到,要不然,他今天就没命了。”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抽空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又继续捣药去了。   见陈默没反应,燕云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随即又自顾自道:“在他快要被抹脖子的时候,本世子凭着盖世的武功,救下了他。”   “你不知道,他本来凶神恶煞地和那些御前卫打斗着,谁知道我一去,刚替他拦下一刀,他就一下子倒在了我怀里。”   说着,燕云的语气逐渐嫌弃起来,手上却帮萧逸然扯了扯滑落的被角,语气一转道:“他肯定早就坚持不住了。”   不知怎么的,陈默居然从燕云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怜惜。   这点怜惜的语气让陈默莫名的感到不适,他放下捣药杵,一把将床前守着的燕云推开,兀自给萧逸然号起脉来。   被赶开的燕云没走,绕到床的另一边守着。   “怎么样?”   “急火攻心,伤及心脉。”陈默放下萧逸然的手腕,抽出一张纸缓缓写道:“陈年旧毒已深入五脏六腑,人恐怕是废了。”   “醒得过来吗?”燕云心下一沉,追问道:“没办法了吗?”   “就算这次他醒过来,也会日渐虚弱,直到死亡。”   陈默写完这句话,见燕云在走神,拉了一把他的衣袖写道:“我尽量治,你先去换身衣服。”   经陈默提醒,燕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小路上的枝丫和岩石划破了几道口子。   “谢谢。”燕云突然上前一步,格外郑重地对陈默说道。   闻言,陈默微微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似地在纸上写道:“谢什么?替他谢的话就不用了。”   难得见陈默一次性说那么多话,燕云这下来了精神,故意刁难道:“你的意思他就不用谢你了?咱两多年的交情,还不如他是不是?”   陈默背过身去,在柜子里翻找草药,又是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   初一快乐 第57章 你又要炸厨房?   就在燕云以为对话又无疾而终时,陈默抱着草药走到床头,随手抓了一把塞到萧逸然嘴里,才又重新拿起笔写道:“你与他非亲非故,不用替他道谢,要谢也是他自己亲口与我说。”   纵使燕云再怎么粗线条,也感受到了陈默对萧逸然的敌意,于是他追着陈默试探着开口问道:“萧逸然是不是和你有仇?”   问出去的话半天没得到回应,陈默从厨房走到卧房,燕云也跟着走了一路。   但是陈默也没再搭理燕云一下,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各种各样的药打交道。   如果说大姑娘的脸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那此时陈默的脸简直比大姑娘的脸还善变。   相识多年,燕云第一次看到陈默情绪波动去如此大。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脆响,燕云也不再纠结陈默的事,打起精神便向门口走去。   他刻意把脚步放得很轻,缓缓地靠近本就不结实的大门。   即使门外的人轻功了得,燕云还是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和有意压低的呼吸声。   来人功力不浅,只用了一会儿,就很好地将自己的呼吸和脚步隐藏起来,为了能更清楚地听到动静,燕云直接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这才刚贴上去,门就“哐当”一声倒下了,砸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恍惚间,燕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他迅速跑出去查看,人早就跑了,门口只留下一直“咯咯”叫着的老母鸡。   老母鸡的一边翅膀被倒下的门板压住了,一边扑腾一边不停地“咯咯”叫着。   燕云眼神锁定老母鸡,老母鸡突然不叫了,警惕地盯着燕云。   “你什么时候养的鸡?”犹豫再三,燕云还是把老母鸡抓了起来,他提着老母鸡向陈默走去。   “还挺肥,刚好杀来炖汤喝,大补。”   说着,燕云又满意地掂了掂母鸡,引得母鸡一阵扑腾,母鸡似乎是被吓到了,挣扎着鸡毛飞得屋里到处都是,还有几片鸡毛飞到了陈默的头顶上。   老母鸡还在不停地“咯咯”叫着,陈默无奈地一抬手把头上的鸡毛拿下来,抱着一堆药罐子往门口走去。   他走到桌边的时候,抽空拿了笔在纸上写道:“鸡不是我养的,赶紧想办法处理掉。”   燕云看完字条刚抬头,果然看到了陈默一脸不自然的神色。   “你怕鸡?”燕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追着陈默问个不停:“想不到你竟然怕鸡,哈哈哈!”   准确来说,陈默怕一切长毛的动物。   但是他现在不想和燕云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于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燕云,又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他怀里的鸡,毫不犹豫地溜到厨房去了。   不大一会儿,燕云又提着毛已经被扒光的母鸡钻到了厨房。   陈默正在熬药,听到动静一转头就看到燕云赔着笑的脸。   “方才用你的银针验过了,这鸡没毒,刚好把它炖来补身子。”   陈默瞥了燕云一眼,又一言不发地避开了燕云和他手里的那只鸡。   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萧逸然是被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的。   他下意识地撑起身子环视了一圈自己身处的房间,最后眼神警惕地锁定在“乒乓”声传来的厨房方向。   不大一会儿,一个满身烟火气,蓬头垢面的人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窜了出来。   见那人步履轻快地向床边走来,萧逸然眼神紧锁,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蓄力,准备时机不对随时出击。   “你醒了?正好!”燕云加快了脚步,把放下鸡汤把萧逸然扶起来靠在床头继续道:“尝尝鸡汤怎么样。”   燕云端起鸡汤,在萧逸然眼前晃了晃。   “是你。”萧逸然的目光在听到燕云的声音时骤然柔和下来,他勉强将身子坐得直了些,眼神越过鸡汤盯住燕云道:“是你救了我?”   虽然是问句,但萧逸然的语气却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已知的事实。   “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燕云腾出一只手小心地扶住萧逸然的肩,把人按回去靠着,又把鸡汤往前送了送:“道谢就不用了,先把汤喝了。”   萧逸然盯着表面上还飘着草灰的鸡汤,努力忽视掉汤里刺鼻的怪味,猛喝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推开碗,眼神落在燕云被熏黑的脸上道:“你又去炸厨房了?”   “什么叫又?”这话让燕云很不愉快,在燕云眼里,他引以为傲的厨艺和他的帅气一样是不容置疑的,所以他随即脱口而出道:“自从十六岁以后我就没再炸过厨房,也就只有那一次而已。”   还没说完,燕云仿佛意识到什么,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他瞟了一眼萧逸然,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马上心虚地移开目光。   燕云十六岁以后的确没再炸过厨房,“炸”就是字面意思的“炸”。   在燕云十六岁那年因为操作不当,打翻了一桶油,把府里的厨房炸得房顶都掀飞了。   而那时候默默守着燕云,每天夜里偷摸去给他做茄子的萧逸然,有幸成了炸厨房事件的第一目击者。   彼时的燕云还不知道每天偷偷来做菜的人是萧逸然,只当自己炸厨房这件丢人事只是被一个陌生人瞧见,没被熟人看到想着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也不会知道燕世子因为厨艺不佳炸了厨房。   “的确只有那么一次。”萧逸然主动接过鸡汤一饮而尽,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鸡汤又咸又苦的味道弄得皱了下眉头。   他放下碗靠在床头,继续道:“后面几次进步多了,最多只让厨房起个火,倒也没再把厨房的房顶炸飞。”   萧逸然脸上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平静的语调像是在说讨论什么正经的事。   燕云觉得往事丢人,干脆端了空碗准备走。   至于那年萧逸然为什么要悄悄地守着他,默不作声地陪着他那么久,燕云没问,他不敢问也不想去深思。   每每想问个仔细的时候,在面对萧逸然时,燕云积攒的好奇心却又瞬间烟消云散。   有些答案,好像不用说出口。   --------------------   两个个别扭的人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第58章 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欢迎世子得胜归来。”看着燕云端着碗慌忙逃窜的背影,萧逸然情不自禁开了口。   这是燕云重生后,萧逸然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闻言,燕云刚要跨出门槛的腿又收了回来,他顿在原地没转身,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道:“你说什么?”   “我说。”萧逸然本来是靠在床头的,看到燕云有回头的迹象,他顺势缩到了被子里,脸朝着墙背对燕云道:“祝贺你凯旋,也祝贺你平安归来。”   一室静默。   这句话让燕云端着碗的手不禁一抖,差点因此捧不住碗。   如果燕云没会错意的话,萧逸然这句话该是在他重生之前,打仗回来但不幸被射死那天说的。   “现在说是不是太晚了?”见燕云没反应,萧逸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幽幽地说道:“那天,我听说你凯旋的消息,连夜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门口的山上见到你。”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从萧逸然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燕云的背绷得笔直而僵硬,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见状,萧逸然深感不安,只觉得胸中淤血上涌,便忍不住轻咳起来,又断断续续道:“想不到到头来却是我亲手终结了你的命。”   “咳咳咳咳。”   原本的轻咳逐渐加重,本就不大的木屋里剧烈的咳嗽声显得越发清晰。   萧逸然像是突然被打开了的话匣子,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让燕云一时之间不只该做什么反应。   记忆被这几句话拽回到燕云身死的那一天。   燕云清楚地记得锋利的剪头刺入胸口皮肤的刺痛感,也忘不了萧逸然拉着弓双目赤红的样子,犹如炼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倒下的那一刻,燕云死死地盯着萧逸然,他心里有疑惑,有不甘,但很多的是仇恨。   “我没有想杀……咳咳咳……”萧逸然正说着,情绪过于激动,猝不及防地呕出了一口黑色的血,剩下的话都同淤血一起被堵了回去。   听见身后异常的响动,燕云这才回过头,他丢下碗跑到床前直接用袖口替萧逸然擦去嘴角的淤血:“我知道,你躺好。”   燕云把人按回床上,替萧逸然掖好了被角,把扑在厨房里研究药的陈默拉到卧房。   “你看他这是怎么了?”燕云顾不上喘口气,推着陈默一骨碌坐到床边。   “咳血了。”陈默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面子表情地写下这三个字。   “你这不是废话吗?”燕云无奈地补充道:“我当然看得出来他在咳血。”   陈默不说话了,他刚伸出手准备给萧逸然把脉,却被萧逸然躲开。   萧逸然恢复了一派冷然的表情,黝黑的双眸盯着陈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眼里还带着些审视。   “是你。”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萧逸然率先开口。   陈默顶着惯用的木头脸,打量了一番萧逸然,没打算回答他的话,而是回头给了燕云一个眼神,接着就要   走人。   燕云深知陈默的性子,遇到不对眼的人,见死不救的事陈默是真的能做出来。   于是燕云麻利地按住陈默,顺便回头给了萧逸然一个警告:“你的伤很重,别乱动让他给你治。”   听到燕云的话,萧逸然犹豫片刻,就不再抗拒,主动将自己的手伸出去让陈默把脉。   对于萧逸然的举动,陈默一愣,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惊讶。   他意味不明地转头瞥了一下燕云,见燕云目光闪躲,这才不是很情愿地开始替萧逸然把脉。   把完脉,陈默飞快地拿出一张纸,在在纸上写道:“可以准备后事了。”   而后毫不客气地把纸张递给萧逸然。   对于这个结果,萧逸然并不惊讶,他无所谓地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到了大门口,皮笑肉不笑地对陈默说道:“多谢提醒,不过准不准备后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这样半死不活的也过了十年,都说祸害遗千年,是我命不该绝。”   眼见着两人有一言不合就有要打起来的苗头,燕云立刻插到他们中间把两个人隔开,转移话题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陈默转身就走,临走前眼神颇为幽怨地盯了燕云一瞬。   “你这位朋友不一般。”本来半死不活的萧逸然瞬间来了精神,撑起身子道:“虽然不能说话,却有一句话噎死人的本事。”   “好了,你少说两句。”燕云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在还没失去耐心之前把萧逸然又按了回去躺着道:“你就在此地不要动。”   “你去做什么?”萧逸然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话说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燕云还没到这么熟悉的地步,也没有权利去关心燕云的去向,问完以后,萧逸然有一丝尴尬。   他轻咳一声躺下,想以此来掩饰尴尬。   “你现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样子,军营里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燕云没察觉到萧逸然的不自然,坦然地回答道:“燕家军已经去增援,军营里暂时没什么大事发生。”   “谢谢。”   没想到燕云想得如此周全,萧逸然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思来想去心中的话都变成了一句谢谢。   除了“谢谢”,萧逸然想说的话很多,多到积攒了十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江国。”   说着,燕云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转身走出了房门。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燕云不自觉地重重吸了几口气。   只要和萧逸然单独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全身不自在。   这下出来了,燕云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时之间多种复杂的情绪聚在一起,燕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世子,叹什么气呢,一切都安排好了。”   行风依旧一身黑衣,从另一个新挖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正歪着头观察发呆的燕云,一脸不解。   “羌国那边有什么动静?”燕云干脆拉着行风在后山的枯树下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问道:“还在攻打我们吗?”   “说来也奇怪。”行风也跟着蹲在树下,撑着下巴道:“咱们这边乱成一团,对面却突然没动静了,现在各守一方,僵持着呢。”   “看来羌国果然没这个胆子攻打我们。我就说,羌国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聚集如此多的士兵。”   说到战事,燕云来了精神,他茅塞顿开地晃了晃行风的肩,兴奋道:“江国一定有奸细,在暗中帮助羌国。”   “世子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都能想到。”   行风一边说一边把狗洞掩埋起来:“这不得查出江国的奸细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机灵了?”燕云表情夸张地说着,想伸手揉揉行风炸毛的脑袋,被行风果断地拒绝。   “是世子的脑袋越来越不灵光了。”行风惯不会察言观色,所以没看到燕云逐渐微妙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特别是近日,世子变得越发愚钝了,都快赶上我了……”   “你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自己?”燕云说着就要去揪行风的耳朵,却被行风迅速地躲开了。   行风轻身一跃,就到了树上。   他从树枝间探出一个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世子,我回来时半道上遇到一个人,见他一路尾随我,就把他抓来了。”   --------------------   两个醋坛子的极限碰撞 第59章 大壮不壮   猜想可能是皇帝那边派来的人,燕云脸色一沉,说话的语气都冷了下来:“人在哪?”   “我把他手脚绑着放后山了。”行风说着跳下来,替燕云引路。   “喏,在这。”   两人刚停下来,燕云就看到一个被麻绳裹成粽子的人在杂草堆里挣扎。   “粽子”一见到燕云,叫唤得更大声了,仿佛见到熟人一样。   行风顺手把“粽子”嘴里没塞稳的布条又堵得稳稳的,转头对燕云说道:“世子,这人好像认识你。”   对于“粽子”的行为,燕云也有点纳闷,他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下结论:“我不认识他。”   “再说,你这把他打得像个猪头似的,谁能认得出来。”   “不把他打老实,被打的可就是我了。”行风说着,又照着“粽子”的小腿上踢了一脚道:“他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总没安好心是不是?”   “说得倒是有点道理。”燕云点点头,谨慎点总是没错。   燕云本想在这个可疑的“粽子”身上搜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代表身份的东西。   这才刚低头就看到“粽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眼圈红彤彤的,整个人看起来略微有些可怜,好像在向燕云控诉着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兄弟,你别弄得像我欠你的一样。”燕云惶恐地收回手说道:“咱们素不相识,你跟踪我的人,是你有错在先,可不是我们欺负你。”   听到这话,“粽子”的反应更强烈了,他拼命地摇晃头企图把嘴里的布条摇出来,嘴里打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世子,他好像有话要说。”行风没擅自松开布条,征求燕云。   见燕云点头肯定,行风才替“粽子”拿出口中的布条。   “三皇子,属下总算找到你了!”被捆成粽子的男子一开口,就带着羌国特有的口音。   “你确定没认错人?”   闻言,燕云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再次问了一遍道:“你说我是三皇子?哪国的三皇子?”   “属下怎么会认错,殿下请不要和小的开这种玩笑,您是羌国最尊贵的三皇子殿下。”   “粽子”说着已经急得脸通红,好像下一刻就要跳起来。   看到“粽子”激动得黑里透红的脸,燕云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行风将人解开了。   他细细地打量着“粽子”,捏着下巴开始沉思起来。   重生借用的这幅躯壳,莫非就是这人口中的三皇子?   嘴一被松开,“粽子”就像开了闸的水渠,他眼巴巴地盯住燕云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三皇子,自从您上次失踪后,属下们都找了您好久,还以为您已经……”   “好不容易找到您,还被您身边的人绑了。”   燕云绕着“粽子”转了一圈,来回踱步观察着,发现这人满脸的关切不像是装的,于是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回殿下,大壮本来是追着江国皇帝的侍卫来的,中途来了另一波人,侍卫们就躲开了,然后我就碰上了这位仁兄,被他抓住了。”   说完,这位名叫大壮的男子还心有余悸地偷窥了一眼行风。   听到关于萧逸阳的事,燕云眸光一沉,追问道:“你跟着江国皇帝的侍卫做什么?”   “江国皇帝和大殿下一伙的。”   说到这里,大壮瞄了一眼燕云,发现他神色还算平静,这才继续说道:“他们想趁您出巡加害于您,还好计谋被柳先生识破了。”   “柳先生?”燕云重复道。   直觉告诉燕云,大壮口中的这个柳先生不一般。   “是啊,若不是柳先生,属下怕是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说到痛处,大壮鼻子一抽,五官都皱在一起,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大壮。”   燕云想开口安慰一下,看着被五花大绑扭成一团的人,才想起来给人解绳子。   “谁给你起的这名字?实在是和你本人不太对得上。”   燕云一边给大壮松绑,一边真诚地发问。   虽然叫大壮,可是大壮本人却一点都不壮,相反看起来还挺纤细。   被松开的大壮一下子不蔫吧了,站起来比燕云还高半个头,他憨憨地摸着头顶答道:“这名字不是殿下您自己给我起的吗?”   “您还说这名字安全,出门在外不怕被人欺负。”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燕云装作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不在意地笑道:“这不是考考你吗?看你能不能记得住本殿下的良苦用心。”   “殿下您怎么看起来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大壮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得出这个结论,他又瞟了一眼行风,在被行风白了一眼后继续说道:“身边还多了个怪人。”   在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是否都自己别有用心的情况下,燕云决定不打草惊蛇,他顺着大壮的话说道:“大壮,实不相瞒,本殿下前几日被追杀,掉落山崖后有些事就记不得了。”   闻言,大壮不可置信地靠近一步,又细细地将燕云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然后猛然退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天空中飞过几只乌鸦,“呱呱呱”的声音像极了燕云此刻的心情。   看样子,大壮是在怀疑燕云所说的真实性。   燕云一边盘算着,一边偷偷地给行风使了个眼色,打算如果大壮不配合,就再把人捆起来再说。   谁知,下一秒大壮就直接朝着燕云扑过来,一把抱住燕云道:“殿下好惨!被大皇子陷害至此,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记不得的事我来告诉您!”   事情转变的太快,燕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扒拉了一下身上挂着的大壮,发现对方像个八爪鱼似的扒都扒不下来。   “大壮啊,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燕云试图安抚大壮的情绪,奈何越安抚对方越激动。   行风站在一旁好戏看够了,才出手把大壮拖开:“行了行了,殿下没事都要被你挂得有事了。”   被拖下来的大壮还在哼哼唧唧,就像被追杀失忆的人是他而不是燕云。   “大皇子正派人四处追杀您呢,殿下您赶紧随我回去。”   大壮说着就想带燕云走。   “大壮,有些事我记不得了。”燕云拉住人,耐心道:“我们先休整一番,再从长计议,也好多些准备不是?”   “你先随行风回去,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不和我一起?”   在大壮眼里,行风是个危险分子,一听燕云要让他和行风走,大壮不由地躲开了几步。   “走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还教你独门的狗洞秘诀。”   一阵凉风嗖嗖地从脖颈掠过,大壮还没回神,就被行风拎走了。   夜黑风高,燕云才走到小木屋门前,就看到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徘徊。   --------------------   求评论,求海星,求收藏(在线乞讨) 第60章 别有用心的男人真可怕   他立刻躲到暗处,偷偷观察黑影。   黑影趴着窗户往屋里看了几眼,在门口放了东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门口不知道放了什么,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大坨。   燕云没有打草惊蛇,装作才回来的样子走回木屋。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刻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那个神秘的黑影在门口放了什么陷阱。   门口一个放着一个大布袋。   燕云以为自己没看清,又凑近了一点。   门前果然放着一个大布袋,布袋里仿佛放着一个活物,那东西还在不停地动,时不时有一两声“嘎嘎”的声音从袋子里传出。   燕云觉得这声音很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声音。   正思索着,刚修好的木门被摇摇晃晃地打开了。   陈默看着门口一坨蠕动的布袋沉默了。   只见陈默犹豫了一下,就张布袋伸出了手。   见形式不妙,燕云刚要阻止,他人还没跑到门口,陈默已经一把将布袋拎起来。   陈默动作太大,布袋口一下子松开,一只肥硕的鸭子从袋子里蹦了出来。   回忆到手中毛茸茸的触感,陈默麻了,整个人愣在门口。   燕云赶紧上前,逮住了四处乱飞的鸭子。   “好了,没事了。”   燕云说着想拍拍陈默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只拍到一阵空气,陈默已经绿着一张脸走远。   肥得流油的鸭子被燕云带到厨房做成了鸭汤。   “六王爷又有口福了。”燕云端着碗,头上还插着一根没来得及弄掉的鸭子毛。   “你特意买的?”萧逸然盯着燕云头上的鸭毛问道。   “荒山野岭的哪去买?”燕云把汤放在床头的小桌上,示意萧逸然喝了:“你问问是不是你的老相好送来的。”   “每天鬼鬼祟祟地在屋子外溜达,今天送鸡,明天送鸭的,王爷真是好口福。”   燕云说着没察觉到自己话里的酸味,却惹得萧逸然一阵轻笑。   燕云白了萧逸然一眼:“笑什么?”   萧逸然没接话,端起汤嗅了嗅,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燕云,最后一言不发地把汤一饮而尽。   “好喝吗?本世子亲手做的。”   看汤碗见了底,燕云假装不在意地问道。   “嗯。”   萧逸然不敢说太多,怕胃里的汤呕出来。   “萧逸阳为什么要杀你?”   犹豫再三,燕云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这是别人的私事,但燕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想杀我的人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还活着的。”萧逸然不答反问:“你们关系那么好,他什么没告诉你吗?”   这一句话戳中了燕云的痛点,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燕云识趣地不再问,心里觉得萧逸然有些不知好歹,于是冷冷地说道:“是本世子多嘴了,六王爷喜欢清净那我就不打扰了。”   “您自便。”   燕云走得飞快,没看到萧逸然望着他背影略显苦涩的笑容。   第二日,燕云气消了从燕家军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门口鬼鬼祟祟的人。   天刚蒙蒙亮,烈刃拎着刚从山里抓的野鸡在门口走来走去,时而往萧逸然所在的窗户里探探头,一幅焦急的样子。   烈刃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所以在被燕云抓住的时候,他惊讶地捏得手中的野鸡“喳喳”乱叫。   “小子,我盯你好几天了,鬼鬼祟祟的是何居心。”   燕云扣下烈刃的野鸡,收紧勒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我只是来给王爷送点补身子的。”烈刃老实地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歹心。   “是王爷叫我不要声张,他想在这里多待几天,我叫都叫不走,只能每天来看看。”   闻言,燕云松开束缚,抱着手臂盯住烈刃道:“你敢不敢去对质?”   “我不去,王爷脸皮薄,知道我说漏嘴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说着,烈刃就要溜,他腿都迈开半步,又折了回来补充道:“您下次再做汤记得煮熟,我喝完肚子都疼了好几天。”   听到这话,燕云的脸色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到王爷天天跑茅房。”烈刃不怕的又补充一句。   “您和咱王爷没仇吧?”   见话说得越来越离谱,燕云黑着脸下了逐客令。   直到烈刃已经被迫“请”走了好远,人都没影了,燕云还在想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燕云有点吃惊,看来萧逸然对他的心思不简单。   “你盯着本王做什么?”   在被燕云盯了一刻钟后,萧逸然无奈地开口道:“本王不是说过,你一个时辰能看我两次?现在一个时辰看两次都不够了?”   “你真的要走?”   燕云突然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男人心,海底针。   这人上午还躺得好好的,请都请不走,现在就突然要回军营。   “你的暗卫才说你为了赖在我这里,所以不让他来找你。”   燕云无情地拆穿道。   说话间,萧逸然已经穿戴整齐,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他乱说的,这你都信?”   “我就知道你那侍卫说的不可信。”燕云打着哈哈道:“你堂堂六王爷怎么可能舍不得离开这个小破屋。”   “我的确舍不得。”   萧逸然说着凑近燕云,倾身扯下燕云的发带,一分为二,拿下其中的一截,自顾自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不过,不是舍不得屋子。”   萧逸然故意停顿了一下,用剩下的半截发带给燕云也扎了个同样的高马尾道:“是放不下这里的人。”   这一小会儿,萧逸然已经收拾完毕,穿好盔甲后从一个怏怏的病号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将军。   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病容全都掩藏在了坚硬的盔甲里。   这一系列动作可把燕云吓得颇有些不知所措。   别有心思的男人可真可怕,连薅人发带的事都干得出来。   燕云不敢轻举妄动,怕不小心伤了萧逸然那颗少男心。   燕云只是谨慎地盯着他,生怕萧逸然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头发薅没了。   他面上平静地目睹发带从一根变成两截,心里却在默念萧逸然这人暴殄天物。   直到萧逸然把另外一截发带给燕云系上,燕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这人还有点良心,好歹还给他留了一截,没让他披头散发的出去。   他自动忽略萧逸然那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用我的发带记得还回来。”   “本世子的东西岂是你说拿就拿的。”   “等我回来。”   萧逸然走近燕云,伸出的手掌略过燕云的脸,犹豫了片刻,最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等我回来就还给你,好吗?”   “你这话说得像是一去不回了一样。”   燕云几乎脱口而出,说出来才发觉似乎有点不对。   这话怎么像在交代后事,不妙。   他抬头看向萧逸然,果然发现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霾。   萧逸然收回手,瞬息万变的表情转瞬便化作自嘲:“世子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上次才在鬼门关走一道,若不是世子您,我早就……”   像是不想再听到关于萧逸然被皇帝追杀的事,燕云打断萧逸然,沉声道:“萧逸阳好像和羌国大皇子有牵扯。”   这句话是在提醒萧逸然,同时也在透露线索给他。   燕云不直说,但萧逸然能明白。   --------------------   燕云:这男人好可怕,企图用一根发带拴住我,甜言蜜语像糖衣炮弹,本直男绝不会沦陷。(心跳加速ing) 第61章 错把真心当草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燕云,突然不着边际地说了句:“军营离这里不远,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之前萧逸然一直抓着燕云不放,是怕燕云远离自己,会对重生的躯体不好。   现在萧逸然没这个顾虑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逸然发现燕云现在对这幅躯体已经基本上适应了。   即使燕云脱离自己这个祭体,只要距离不是很远,都不会对燕云的身体有什么过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萧逸然松了口气,却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走了。”   说完,萧逸然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剩燕云一个人愣在原地摸着发带发呆。   陈默一进门,就看到燕云这幅失落落魄的样子。   他眼底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递给燕云一碗粥。   药粥独特的味道窜入鼻腔,燕云下意识地就要推开,被陈默一把拦住。   没办法,燕云知道自己扭不过他,捏着鼻子端起粥一骨碌喝完了。   陈默又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最近的确不贪睡,感觉也有精神多了,动起手来也比刚清醒的时候灵活。”   燕云说着,总算注意到陈默的神色不对劲。   他揽住陈默的肩膀问道:“大哥,你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   说着,燕云直接伸手摸上陈默的额头,却被陈默一把挡开了。   两人是多年的朋友,看这情况燕云猜测陈默大概是生气了,这时候不去招惹他是最好的办法。   等陈默想说了或者想开了,自然就会和燕云说。   想着,燕云给陈默留下一张纸条和一些银子,便回了燕家军扎营的地方。   这才刚走到门口,燕云就被李洋叫住了:“世子!我正好要去找你!”   见李洋神色焦急,燕云马上停下,示意李洋继续说。   “我们最近不是在盯着皇上的行踪吗,今天让我们逮着一个可疑的人。”   “这人和皇上来往甚密,进皇宫更是有专人接送,来去自如。”   李洋越说越激动,顺了口气继续道:“今天他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像是在逃命。”   “你们把他抓来了?”   燕云一边问一边拉着李洋往里屋走。   “嗯,抓来了,人关在柴房里呢。”   燕云:“带我去看看。”   李洋带着燕云刚踏进柴房,张三就从草垛里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李洋的大腿:“大人,您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   “世子……您怎么还活着?”   张三浑身是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在看到燕云的那一刻,他不自觉地往李洋身后躲,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世子……您……您怎么还活着?”   虽然燕云是江国的世子,但一般百姓不知道他的具体长相。   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居然认识他,这让燕云觉得很奇怪。   燕云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确信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人。   “你认识我?”燕云主动靠近,那人像见鬼一样连连后退,眼里满是惊慌。   “您不可能还活着啊……我可是亲眼见到您死了……”   张三说着,求助地看向李洋,李洋没给他好脸色,一脚把他踢到燕云面前。   “知道什么赶紧说,别废话。”   说着,李洋又不客气地给了张三一脚。   “你说你亲眼见到我死的?”燕云半蹲下来,强迫他抬起头:“什么意思?”   “我说,我都说!世子不要找我报仇!”张三吓得连忙磕头:“这一切都是皇上吩咐我的!君命难违!小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室内忽然陷入寂静,张三小心的偷瞄了一下燕云,被燕云逮个正着。   燕云盯着张三,眼神逐渐狠厉起来,他捏住张三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是!,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张三的头点得像拨浪鼓:“但求世子救我一命!”   燕云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冷然道:“说!”   “世子出征归来那天,我受命于皇上,事先埋伏在了山上的一块岩石下。”   “你埋伏在那里做什么?”燕云松开张三的领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皇上叫你去杀我?”   “小的哪有那个本事啊,只是小人擅长用毒。”   一听到“毒”这个字,燕云不由地想起萧逸然。   果然下一秒,张三的话就证实了燕云的想法。   张三犹豫再三,怯懦地说道:“皇上知道六王爷要去迎接您,就派小人跟随着,并在途中给六王爷下药,加重六王爷的毒发……”   “原来他真的没骗我。”燕云喃喃自语,锐利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   “皇上的原话是,此举乃一箭双雕,可永除后患。”   一旁的李洋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他恨恨地踹了张三一大脚,还不解气,又想再踹一脚,被燕云拦住了。   “你继续说。”燕云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张三被暴脾气的李洋踹怕了,哆哆嗦嗦地爬到燕云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时候六王爷已经中毒近十年,已经病入膏肓,皇上就让我去加最后一剂猛药,让六王爷彻底癫狂,顺带误杀世子。”   “这不是我说的。”张三看到李洋蠢蠢欲动的腿,害怕地补充道:“都是皇上的命令,小的只是奉命办事!”   “世子饶小的一命。”   良晌,燕云都没说话,他五指紧紧地攥着,似乎是在极力地忍耐着怒火:“箭上的毒是你涂的?”   “萧逸然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   是个人都听出来,此时燕云有多么愤怒。   张三被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问什么答什么:“是我……”   “小人本是丽妃身边的太医,因擅长制毒,才受到皇上和丽妃的重用。”   “且六王爷中的那是剧毒,使用不慎的话,哪怕是沾上一点,都必死无疑。”   “所以这一切都是小人在亲力亲为。”   说完,张三心虚地喵了一眼燕云,又迅速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   燕云静默地站着,目光深邃地盯着墙上的一处空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燕云才对李洋说道:“先把他带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世子,救我,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   张三激动得胡子都飞起来,他耷拉着一张树皮似的老脸,抱着燕云的小腿不松手。   “我保你,你如何报答我?”   燕云弯下腰,与张三对视:“何况你跟了皇帝十几年,我怎么信你?”   “小的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世子!”   说着,张三的话都带上了哭腔:“小的侍奉皇上十几年,奈何君王不念旧情。小的年过五十,眼看就要入土,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只想安度晚年,求世子成全老奴!”   张三说完,毫无预兆地磕起头来,磕得地板“砰砰”作响。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燕云的视线停留在张三磕得发紫的额头上,徐徐地说道:“你若将本世子的消息透露出去,本世子定不会留你全尸。”   张三把头磕得乓乓响:“是,是!世子的大恩大德,老奴定当铭记在心,万万不敢造次。”   “老李,把他带下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燕云搭了一把李洋的肩膀,决战疲惫地挥挥手:“怎么安顿,你决定吧。”   皇帝的目的很简单,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想在世人知道这肮脏的交易之前抹掉一切罪证,继续伪装成一个勤政爱民的君主。   而张三,就是皇帝萧逸阳最想抹去的一个污点。   燕云顿然觉得有些讽刺,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当初信誓旦旦地要报杀身之仇,到头来却连仇人都没搞清楚。   不仅错把仇人当知己,还凭空给萧逸然带来那么多麻烦。   燕云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六王府没皮没脸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故意引开萧逸然给羌国的奸细机会烧粮仓这些事,顿时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光是把萧逸然的一颗真心当草芥随意践踏这一条,就已经算是十恶不赦的罪状。   燕云坐在床边,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很是惆怅。   --------------------   今天可以收到生日祝福吗 第62章 欠他的用什么还   他欠萧逸然的该怎么还?   燕云觉得自己暂时是没脸去见萧逸然了。   写信或许是个避免尴尬的办法。   想到这里,燕云越发地觉得愧疚难当,于是赶紧找来纸笔。   一刻钟过去了,燕云依旧保持握笔的动作,却迟迟无法下笔。   此刻,燕云的桌面上,都是写废掉的信纸。   眼看天就要亮了,燕云深吸一口气,终于在空白的信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近日微雨,多添衣。”   他一气呵成地把信装好,一刻不犹豫地抓来鸽子把信放了出去。   眼看着信鸽飞远,燕云才慢慢地松了口气。   燕云还是没办法对萧逸然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谁都知道,燕云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人。   如果要燕云直接对萧逸然道歉,就等于让他承认自己是个傻子,是个连仇人都分不出是谁的蠢蛋。   骄傲如燕云,自然拉不下这个脸去承认自己是个十足的笨蛋。   所以聪明如他,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法子。   问候天气这种日常又不失礼节的话,不仅适当地表达出了对萧逸然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还在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妙哉妙哉。   在燕云看来,两个大男人一起谈论天气这种事,是最正常不过。   这样,既给对方发送了一种善意的信号,又不至于太过唐突失礼。   这下,只等着萧逸然的回信,如果对方回了,就代表对方原谅他了。   燕云想着,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瞬间没了,一时间竟然觉得身轻如燕。   烧毁的粮仓重新被修葺起来,士兵们虽然都身中奇毒,但没一个人松懈。   空地上的大铁锅里,煮沸的药材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呈现出一片生机。   除了走路的脚步有点虚浮,大家都在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整个军营看起来井井有条,没有一点刚经历过火灾的慌乱。   萧逸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本以为自己不知所踪会乱了军心,让面临粮仓烧毁,敌人趁虚而入的军队溃不成军,可一切恰恰相反。   看着来来往往,各司其职的士兵,萧逸然心有疑惑,准备找个士兵来问问。   还没等他有所行动,王傲就带着几个兵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见状,萧逸然习惯性地就要避开,但却被动作更快的王傲握住手。   只见王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萧逸然,看起来一副来找麻烦的样子。   萧逸然已经习惯了王傲无时无刻的找茬,正要无视他,王傲却激动地开口道:“王爷,还请受末将一拜!”   说着,王傲人比声音快,“哐当”一声就跪下了。   他身后的小兵也学着王傲跪下,十几个人跪成一堆,场面尤为壮观。   对于王傲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萧逸然只感到古怪,以为对方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萧逸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他一手掩面,沉声道:“本王可受不得王将军这一拜。”   “王爷过谦了,您当然受得。”说着,王傲瞥向萧逸然身上的伤,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更激动地说道:“王爷孤身犯险,为了江国不顾自身的安危,深入敌营将羌国的大皇子抓了过来,末将实在佩服!”   “从前是末将错怪王爷了,还请王爷既往不咎,再受末将一拜!”   刀头舔血的人说到做到,王傲说拜就拜,没有一点含糊。   虽然对于王傲说的事,萧逸然一点也不知情。   但他没露出端倪,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似是而非地说道:“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些乏了。”   尽管还有话想说,见萧逸然不想继续,王傲也就不再叨扰,走之前还一个劲地叫萧逸然千万保重身体。   此刻,萧逸然更在意的是暗中做这些事的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对方在暗处,而自己在明处。   这迫使萧逸然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他很不喜欢。   于是萧逸然刚到营帐,连水都没喝一口,就把正在巡视的烈刃叫了来问话。   “怎么回事?王傲说我把羌国大皇子元一抓回来了。”   萧逸然坐在桌前,指关节无意识地磕着桌面:“谁搞的鬼?”   对方这样做,显然对萧逸然没什么坏处。   听萧逸然这样问,烈刃也没觉得惊讶,他立刻把营帐的帘子关起来,半跪在萧逸然面前道:“王爷恕属下擅作主张,属下是照燕世子说的做的。”   “王爷您刚负伤的那几日,军营里都乱成了一锅粥。”   烈刃欲言又止,突然不说话了。   “继续说。”萧逸然叩击桌面的力道逐渐变大,声音却不见起伏。   “皇上还派人来说要把您带回去。据说是因为您要和羌国大皇子串通,企图卖国求荣……”   “那时候您还昏迷着,燕世子就派人将大皇子抓了,以您的名义押回军营,这才稳住了军心。”   “因此才堵住了皇上的嘴。”   说完,烈刃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皇上让您安顿好了,尽快把羌国大皇子带回去发落。”   话刚说完,萧逸然扣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猛然一掀,整张桌子都被掀飞,桌上的物件散落一地。   他捏住一支毛笔,单手将笔拧断,冷声道:“他自己演的戏,凭什么要我收场?”   “写封回信送往王城。”萧逸然说着微微一松手,废弃的笔应声而落:“说本王在擒贼过程中身负重伤,暂时无法回宫。”   和皇帝反着来这事,萧逸然经常干,烈刃也不多问,接了命令便退下了。   皇宫的御书房里,萧逸阳扶额坐在桌案前,听着侍卫的回话:“陛下,大皇子被六王爷抓住了,现在正被关押在军营里。”   “他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上抓人!”   萧逸阳抓起侍卫的领子道:“一群没用的废物!”   面对萧逸阳的怒火,侍卫们不敢怒不敢言,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谢罪。   “去把大皇子解决了。”   冷静了一会儿,萧逸阳再次开口道:“做得干净点,别留下把柄。”   “是。”   “军营里怎么样了?”萧逸然端起茶杯,吹着面上的茶叶,不似刚才那般激动。   “井然有序。”侍卫如实说着:“还多了一些人,可能是六王爷找来的外援。”   茶杯骤然落地,飞溅的茶水洒了一地,萧逸阳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他没看侍卫,有点像在自言自语:“到头来,你居然帮他害朕!”   “滚下去。”   这一句是对侍卫说的。   唯一的侍卫退下,御书房变得空旷许多。   萧逸阳瘫坐下来,表情像是被撕裂成两部分,一部分落寞,一部分狠厉。   “燕云,既然这样,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一提到燕云,萧逸阳不由地就想起了上次的照面。 第63章 该死的男人如此甜美   燕云扮作御前卫的样子,当着他的面救走了萧逸然。   这对萧逸阳来说,算不得一件愉快的事。   现在,燕云还暗中护着萧逸然,在他负伤之际帮他打理好军队的一切。   萧逸阳越想越来气,一脚踢翻了面上的桌案。   一摞一摞的奏折随即倒下,乱七八糟地堆了满地。   萧逸阳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叫人来打扫,探子就送来一封信。   是萧逸然的信。   探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萧逸阳看完信后,暴怒地把信纸撕碎,连同他一起踢了出去。   萧逸然公然违抗皇命,以养伤为借口不肯回宫。   回想起信上的寥寥数语,萧逸阳似乎能看到萧逸然轻蔑的目光穿透信纸在看着他。   轻蔑中带着不屑。   疙瘩山里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连平日里能把人吹飞的大风都变成了微风。   燕家军剩下的兄弟们都在练功,而燕云却无精打采地躺在山坡上。   他嘴里叼着一棵草翘着二郎腿,枕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他同样无所事事的大壮,也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来到燕云身边躺下。   “殿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燕云还没来得及习惯这个称呼,直到大壮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燕云才反应过来大壮是在叫他。   “晒太阳。”燕云说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疑惑地开口道:“你的江国话怎么说得那么好?”   大壮是羌国三皇子的手下,是羌国土生土长的人,按理说不应该能把江国话说得那么流利。   燕云心下疑惑,声音却依旧表现得懒懒散散的,没让大壮看出不对。   这几日在疙瘩山,燕云也派人暗中盯着大壮,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人也老实憨厚,所以也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这下,因为大壮过于标准的江国话,燕云不得不又怀疑起来,以防他是宫中派来的奸细。   然后大壮却没细想那么多,燕云问了,他也没避讳,极其自然地回答道:“殿下随了您生父的江国血统,平时和属下们交流都是用江国话多点,不是您叫属下学江国话的吗?”   “你也知道我有些事记不得了。”燕云糊弄着大壮,对这话题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我父亲是不是很厉害?”   燕云想套话,大壮也没怀疑,问什么答什么:“逸轩王自然是算骁勇善战的大英雄。”   “江国的奕轩王?”燕云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大壮被燕云突然放大的声音惊了一下,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摸着头连声道:“是啊,就是江国的奕轩王。”   燕云:“可奕轩王就只有一个儿子,是江国的燕世子。”   “殿下小点声!”大壮快速地捂住燕云的嘴,谨慎道:“不要声张!”   “现在战事紧张,殿下还请慎重,毕竟咱们还在江国的地界。”   燕云拨开大壮的手,低声道:“江国的燕世子算是我的孪生兄弟吧。”   “什么叫算是,那就是!世子您这脑子是不是彻底没用了?”大壮说着凑近道:“看来殿下的脑子真的被撞得太严重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记不得。”   “所以我母亲,也就是奕轩王妃?是羌国的圣女?”燕云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大壮四处看了看才小声道:“就像殿下说的那样。”   目前的情况是燕云万万没想到的,他不知道自己居然有个孪生兄弟,母亲竟是羌国的圣女。   羌国的皇位继承和江国不同。   除了皇帝的亲生儿子可以继承皇位,圣女生下的圣子同样也可以继承皇位。   数百年间,江国和羌国的战火从来没断过。   如果真是如大壮所说,堂堂江国的奕轩王和羌国的圣女私自结合,可被视为通敌的死罪。   燕云想着,忽然觉得当初奕轩王和王妃的死或许并不是偶然。   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来得太猝不及防,燕云只觉得头脑发懵。   又想起逝去已久的父母,燕云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   那年,燕云十六岁。   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却像刚长出的新苗,还没来得里发芽,就被迫枯死在土里。   奕轩王府里被冷风吹得飞舞的丧幡仿佛近在眼前。   那一年,整个王府都在哀悼。   灵堂里哭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悲伤。   他们面若朽木,连表情都是复刻的僵硬。   家破人亡,没人能和十六岁的燕云感同身受。   除了萧逸然。   遗忘已久的记忆翻涌而来,那些燕云努力想要忘却的痛苦又重新见了光。   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当燕云的记忆被拼接起来后,那些断断续续难以捉摸的画面,都变得连续而鲜活。   蒙尘已久的回忆瞬间被唤醒。   燕云十六岁记忆里的画面,每一处都是相同的愁苦而堕落。   唯一不同的是,每一个燕云悲痛欲绝,想要至死沉沦的画面里,好像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萧逸然。   那身影每次都在,却每次都是默默无闻。   从前燕云只顾着沉溺于悲伤,根本注意不到。   现在把深藏已久的往事再翻出来看,燕云忽然觉得,那个从前没注意到的身影,竟是那一段腐败日子里流失于指尖的蜜糖。   甜得发苦。   是来不及酝酿发酵就被迫蒸发的苦涩的甜。   “殿下,往后咱们再说这些话的时候,低调些。”大壮说完一转头,发现身边早就没了人。   燕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得没影了。   疙瘩山的另一边,陈默的小木屋年久失修的门又遭了重击。   小木屋的门“哐”的一声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燕云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就抢了陈默的药罐子,急切地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陈默,忘掉的那一段记忆,我好像记起来了。”   闻言,陈默波澜不惊的双眸微微晃动了一下,才提笔写道:“这实属正常。”   “我虽对你用了药,让你暂时忘却,但想不想得起来,全靠你自身的意志。”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自己愿意想起来的?”   燕云的语气说不上苦恼,甚至有点兴奋:“其实能记起来也挺好。”   这句话更像在喃喃自语。   看着燕云的神色,陈默眼里闪过一丝自嘲,他随即写道:“我以为你不想要那段记忆。”   “当初我见到你时,你一脸抗拒,萧逸然就站在你身边。”   写到这里,陈默忽地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写:“你叫他赶紧离开,你不想再见到他。”   “所以我以为是他害你。”   “嗯。”燕云目光盯着桌面,好像有点后悔:“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但他没害我,反而在帮我。”   听了燕云的回答,陈默悄悄地掩去脸上的失落,写道:“那现在呢?”   “现在你对他是什么态度?”   仿佛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了,陈默写完这一句,就放下纸笔,重新扑进药材堆里,就好像根本不在乎燕云的回答一样。   陈默这一系列反应,燕云是没想到的,他追着陈默想问个清楚,却被人赶了出去。   这样也好,因为燕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萧逸然,当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毕竟萧逸然是个对他别有心思的男人。   说起萧逸然,燕云想起来,自己给他写的信,他还没回。   怪不得燕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   --------------------   求海星,评论,收藏(今天也是乞讨的一天) 第64章 暗送秋波   重生前的燕云,是王城大部分女子的梦中情人。   那时候,奕轩王府每天都会收到一堆又一堆的信,都来自怀春的少女们。   燕云通常只是看看,没有回复任何一个,因为他怕回复一个不回另一个会引发少女们心里不平衡。   为了不引起少女们的争夺,燕云决定独美,把远大的志向投向战场。   阴差阳错之下,燕世子竟成了高岭之花的代名词。   现在,“高岭之花”面临一个世纪难题。   自己亲手送出的第一封信,完全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这让燕云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要去讨个说法。   除了萧逸然,还没人对他这样爱搭不理。   军营里,萧逸然正在带薪养伤。   大皇子被抓,羌国用来威慑江国的十万大军,顿时群龙无首。   两国只隔着一条河,对面暂时没了动静,萧逸然也乐得清闲。   消失许久的李期无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仙气飘飘的精致美人。   可他看上去却不怎么高兴,反而一脸心如死灰。   “王爷,药找回来了。”李期无说着,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美人”,一骨碌钻到萧逸然身后躲着。   萧逸然扯开李期无,望向“美人”。   “美人”双目含笑,轻轻地对着萧逸然欠身。   “美人”美则美矣,只是看起来身形比一般女子高挑许多。   见李期无这幅怪异的样子,明显是在躲着“美人”。   萧逸然叫人把“美人”请了下去,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美人也如愿见到了,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别提了。”   “美人”离开,李期无终于敢大胆地说话:“这哪是美人,怪我当初鬼迷心窍看走了眼。”   萧逸然疑惑道:“如何说来?”   “人家是个七尺男儿。”李期无说完,又连忙改口道:“八尺都不止,我可没这个福分。”   听了李期无的话,萧逸然努力憋笑,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信上说你昨日就到了,为何会拖延到今日?”   李期无宛若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脸色又变得阴郁,埋怨道:“还不是那位“美人”一直跟着我,本来我想绕远路好把他甩了,没想到他方向感比我还好,最后还是没甩掉。”   “你听说过有句话吗?”萧逸然摸了摸下巴道:“叫随遇而安。”   “我心没那么大。”   李期无欲哭无泪:“保不齐哪天他就把我办了。”   “还说让我对他负责,他一个大男人,我哪敢有那心思!”   “男人?”萧逸然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见到的的确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怎么突然变成男人了?   “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他脸上的是人皮面具。”李期无恹恹道。   “我就说哪有那么美艳的男人。”萧逸然嘀咕道。   听了这话,李斯无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本人长得更妖孽,让人难辨雌雄。”   这几句话,萧逸然算是听出了门道,他抓住重点问道:“所以你老毛病又犯了?你是不是去冒犯人家了?不然好好的一个男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叫你负责?”   这下,李期无不说话了,他目光躲闪,避重就轻道:“我哪知道,他脑子有病?”   “我还不了解你?”萧逸然说着,补充道:“你把人家当女的调戏了吧?”   李期无双手一摊,无奈道:“嗯。”   “谁知道他是个大男人啊!脸长得那么标致,叫我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闻言,萧逸然口下不留情:“活该。”   “你想办法把他弄走。”   李期无说着,一把抱住萧逸然的胳膊:“救兄弟一命!”   门帘被撩起,萧逸然给李期无递了个眼色。   李期无一回头,就看到“美人”正端着一碗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萧逸然轻咳一声,转身走了,留下李期无和“美人”面面相觑。   空气瞬间焦灼起来,李期无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倒流。   “美人”每凑近一步,李期无的心就凉一截。   “李大哥,你不停地退后做什么?”美人把药碗放在桌上,翘着二郎腿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一声“李大哥”,把李期无吓得一哆嗦。   让他想起自己刚见到美人时的尴尬场面。   李期无记忆犹新,他那天摘了一把野花,送到美人怀里,挑着美人的下巴让人家叫他“李大哥。”   现在只要一听到这三个字,李期无就反射性的一身冷汗,他想着,又不自觉地退开一大步道:“大哥!我叫你大哥!我错了,你别这样叫我!”   “别叫我大哥。”美人站起来,人高马大地比李期无还高出大半个头:“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叫柳如玉吗?”   巨大的身高差给李期无带来一阵压迫感,他舔着脸干笑道:“柳大哥。”   似乎这个称呼让柳如玉很满意,他笑意盈盈地直起身子,给李期无腾出位置,正色道:“解药煮好了,你拿去给士兵们试试吧。”   李期无闻言,端起药碗如临大赦地跑了。   解药一到,士兵们逐渐恢复体力,江国的军营又恢复一片生机。   平日里爱和萧逸然对着干的王傲也老实了,开始勤勤恳恳地练兵。   萧逸然暗中查过了,这次的袭击王傲的确不知情,放火下药他也全被蒙在鼓里,都是皇帝和大皇子一手策划的。   毕竟身为将军,王傲没时间去一个一个去管理自己的士兵,所以皇帝派人混入王傲的人手中,企图挑拨王傲和萧逸然的关系。   没想到百密一疏,半路杀出个燕云。   反而还因此促进了王傲和萧逸然关系的好转。   得益于燕云帮助的萧逸然,终于可以悠哉悠哉地松口气。   他坐在空地上擦拭盔甲,而李期无则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他面前来来回回地徘徊了无数次。   萧逸然擦完了盔甲又继续擦刀,头也没抬地开口道:“你走来走去不累吗?”   李期无面若菜色,继续转来转去道道:“不累。”   “我眼睛被你晃累了。”   萧逸然不胜其烦,赏了他一个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   李期无见萧逸然终于舍得搭理自己了,瞬间来了精神,抓紧机会道:“你快去帮我把人弄走,我就不烦你了!”   “凭什么?人是你招来的。”   说完,萧逸然又低下头认真擦起武器来。   “王爷,这里你最大,他不敢不听你的!你把他吓走,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说着,李期无抱住萧逸然的大腿,就要撒泼耍赖。   正蹲在地上赖皮的李期无,冷不防感觉到脖颈被一双冰凉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到萧逸然恭敬地对着那人喊了一声“皇叔。”   李期无一回头,就看到柳如玉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面具,露出本来面貌,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李期无。   萧逸然口中的皇叔,就是柳如玉。   “然然不必如此拘礼,我早就不是萧家人了,以后还是叫我柳叔吧。”   柳如玉人如其名,说话的声音犹如泉水一般清列,听起来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可是,在李期无看来,这声音再好听,也堪比夺命的恶鬼。   他想跑,却被柳如玉勾住了领子,动弹不得。   如此尴尬的状况,李期无只好故作淡定,他挣扎了好几下终于从柳如玉手中挣脱,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王爷,这是你叔叔?”   说完,李期无还意有所指地打量了柳如玉一遍,明显是被这个事实惊到了。   实在是柳如玉看起来太年轻了,和萧逸然就像一个年龄段的。   就算说他是萧逸然的兄弟,李期无都不会怀疑。   萧逸然用看白痴的眼神白了李期无一眼,沉默地点头,算作回答。   想着萧逸然都叫柳如玉皇叔了,自己再叫人家哥,有点差辈分了。   于是李期无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地叫了一声“柳叔”。   这一嗓子下去,柳如玉怔住了,萧逸然也坐在一旁看好戏。   --------------------   宝子们情人节快乐!   疯狂暗示(海星,评论,收藏) 第65章 他懦弱却爱你至深   “我让你叫我什么?”柳如玉逼近李期无,虽然是笑着,但却让李期无心头一凉。   他小心地后退,求助地看向萧逸然。   萧逸然回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抱着自己的擦好的盔甲和武器走了。   “柳大哥,有话好说!”   眼看柳如玉就要把自己堵到墙角,李期无赶紧认怂:“我这不是尊重您吗?您不喜欢,那我就不叫了。”   柳如玉眯着一双凤眼听他狡辩,笑意未达眼底。   直到李期无叫了不知道多少声“柳大哥”,柳如玉才不是很满意地让开身子。   “下次可不要再让我提醒你该怎么叫我了。”   柳如玉含笑说着,顺手摸了一把李期无头上的呆毛。   “别再戴那么丑的人皮面具了,露出本来的样子多招人喜欢。”   闻言,李期无赶紧跳开一步,捂着自己的脸,尖叫道:“我那么好的易容术,都被你看穿啦?”   “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易过容。”柳如玉说着,砸着嘴想像道:“我打赌,你藏在面具后面的脸,绝对足够惊艳。”   的确,柳如玉说对了,李期无本来的长相不仅算得上惊艳,甚至可以说是倾国倾城。   “想都别想,我这辈子都顶着这张假脸过了。”   李期无挥开柳如玉伸开的爪子,转身就溜。   不是李期无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他的真面目太过妖艳,根本不是男人该有的长相。   这致使他走在路上,常被不长眼的色狼调戏。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李期无一个大男人,又会点武功,不怕无法防身。   但这个长相甚至影响了他行医。   求医者一看到他这长相,不是把他认作女子,不敢相信他的医术,就是认为他是个没有真功夫的花瓶,这让李期无很头疼,毕竟他的志向是做个实力派的神医。   柳如玉看着李期无落荒而逃的身影笑意更甚,他不自觉地捏着下巴,目送李期无离开。   “皇叔,近来可好。”   萧逸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柳如玉身边,许久才出声。   “在外漂泊,哪里说得上好与不好。”柳如玉不答反问:“然然,皇宫里那位好像对你动了杀心。”   对此,萧逸然表现得很平静,他目光越过军营,望向王城的方向,漠然道:“他忍耐了十几年,也该没耐心了,动手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你准备如何?”柳如玉嗓音微沉,掩去了平日不正经的语调,听起来竟有些严肃:“古往今来,胜者为王,然然你可有必胜的决心?”   “皇叔说的哪里的话。”萧逸然扯开话题道:“作为臣子,要守好本分,别的事不是我该想的。”   平城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刚刚还晴空万里,此时却突然黑压压一片。   狂风卷起漫天的黑云,笼罩着军营。   柳如玉的衣裙被吹得呼呼作响。   萧逸然转身,光线过于暗淡,他看不见柳如玉的表情,只听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然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皇叔说的哪里的话。”萧逸然语气生硬道:“那些事也不是您造成的,您只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   柳如玉还想再说什么,被萧逸然打断了,他看着天边的乌云道:“皇叔,要下雨了,回去吧。”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上次这般天气的时候,江国的老皇帝驾崩了。   萧逸然颓然地伸手接下几滴雨水,雨水冰冷的触感,让他想到老皇帝奄奄一息时,死死攥住他的手掌的感觉。   那年,萧逸然十六岁,成了江国最年轻的亲王。   萧逸阳十七岁,成了江国最年轻的皇帝。   他亲眼看着丽妃给自己的父皇灌下黑得发紫的毒药,亲眼看着他们假传圣旨,亲眼看着老皇帝死不瞑目。   当时身为六皇子的萧逸然什么都不能做,他被丽妃身边的老太监紧紧地拽住,险些被灌下同样的紫黑色毒药。   是柳如玉拦住了丽妃,把萧逸然护在身后。   柳如玉原本不叫柳如玉,叫萧玉。他被称为江国的最无能的王爷。   因无心朝政,整日钓鱼遛鸟而被封为闲王。   在丽妃一众的虐杀现场,他因为没有任何威胁被留下一条命。   萧玉笑得比哭难看,手都在颤抖,却还是出声维护道:“他好歹是个皇子,无故惨死你们也不好交代,今日发生的一切我当没看见,放他一条生路。”   救下萧逸然,是萧玉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   萧玉手里握着真正的遗诏,因为怕生事,他带着遗诏四处漂泊,不再问宫中事。   往事再次浮现,萧逸然触景生情,捂着胸口红了眼眶。   他恨萧玉没担当,却从心底里依赖他。   萧玉虽然没担当,却在他生死一线时,勇敢地站出来护住了他。   燕云来到军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夜色四合,萧逸然独自坐在营帐里,一片漆黑,他没点灯。   没有正经的理由这样突然跑来,燕云有点心虚。   见营帐里没点灯,他以为萧逸然睡下了,决定不声张,偷偷看他一眼就走。   燕云只是想看看萧逸然凭什么不给他回信,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忙到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   他并不是想见萧逸然。   燕云再一次说服了自己,随即蹑手蹑脚地进了营帐。   才没走几步,燕云就看到一个黑暗中坐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心下一惊,立刻屏住呼吸,却还是被萧逸然发现了。   下一秒,燕云的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刀。   刀锋冰凉的触感让燕云心头升起一阵凉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萧逸然在加大力道。   刀锋逐渐侵入皮肤,燕云的脖颈上已经冒出几颗小血珠。   挣扎一番,为了不被误伤,燕云还是先开了口。   他握住萧逸然的手腕,沉声道:“是我。”   对方没说话,但松开了架在燕云脖子上的刀。   虽然以往的萧逸然话不多,但今天却是格外的沉默。   燕云察觉到不对劲,往桌前挪了一步,想伸手去把桌上的灯点上。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微到不易察觉的哽咽,燕云的手被抓住了。   “别点灯。”萧逸然开口了,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太亮了,晃眼睛。”   即使萧逸然刻意地压低声音,燕云还是听出来了。   萧逸然这是哭了。   不知为何,燕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抽了一下。   有时候隐忍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让人觉得心酸。   这是燕云第一次见到男人哭,他无措地呆住,而后不自觉地收紧手掌,反握住萧逸然的手。   萧逸然整个手掌都透着凉意,好似刚从冰窖里走出来。   这一动作没有遭到萧逸然的拒绝,燕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虚虚地扶着他坐下来。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靠得那么近,但在手不小心碰到萧逸然的后背时,燕云的手臂还是不争气地颤抖了几下,颤抖幅度小到只有燕云自己可以感觉到。   恍惚间,燕云甚至错以为那是自己紊乱的心跳。   来时半路下了雨,燕云没带伞,此时外套都在滴水。   --------------------   元宵快乐~   有没有海星星,评论论,收藏藏 第66章 是要表白吗   他怕水沾到萧逸然身上,于是稍稍地拉开一点距离。   萧逸然猛然伸手拉住他,闷声闷气道:“连你也要走了?”   “我不走。”   燕云一开口,被自己过于柔和的声音惊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才继续道:“来时下雨,我的外套湿了,你身体虚,我离远点,怕你感染风寒。”   末了,燕云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肉麻,于是补了一句道:“王爷身娇体贵,我不敢让你着凉。”   闻言,萧逸然一下子站起来,脱了身上的外衣道:“换下来。”   “啊?”燕云以为自己没听清。   见燕云没动作,萧逸然直接亲自动手,他摸上燕云的领口道:“换上干的。”   看萧逸然这架势,像是真的要给他换衣服,燕云哪里会让他帮自己换,于是挡开萧逸然的手说道:“我自己来。”   “嗯。”   萧逸然老实地拿开手,穿着雪白的中衣站在燕云身边。   纵然四周是漆黑一片,燕云换着衣服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他好像能感觉到黑暗中,萧逸然那双黝黑的双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想着,燕云突然感觉耳朵一热,他飞快地换好衣服,又飞速地坐下了。   “先把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萧逸然递上不知什么时候烧的茶,自然而然地在燕云身边坐下。   端起茶喝了几口,犹豫再三,燕云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刚问出口,燕云就后悔了。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萧逸然不是自己的仇人。   但两人也不算熟,这样直接问,如果对方拒绝回答,未免太尴尬。   想着,燕云机械地举起茶杯,机械地喝了一大口茶。   他全然忘记水是滚烫的,在喝下去的瞬间,燕云毫不意外地被烫了一嘴的水泡。   燕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听到动静,萧逸然立刻倒了一杯凉水给燕云,顺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燕云忙着咳嗽的时候,萧逸然猝不及防地开口了:“我皇叔回来了。”   愣了一会儿,燕云才反应过来,原来萧逸然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这没头没尾的话,着实让燕云摸不着头脑。   但他能感觉到萧逸然隐忍的悲伤。   这件事对萧逸然的影响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燕云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继续伸手拍拍萧逸然的肩膀。   不知怎么的,燕云突然很想了解一下萧逸然的过去。   中衣的布料不是很厚,燕云的手搭在萧逸然的肩膀上,能感受到他身体上传来的热度。   不是很热,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冷。   就像萧逸然本人。   燕云有很多话想说,嘴巴张了又合,终是没选择问出来。   他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让萧逸然暂时别去想那件烦心的事。   于是,燕云摸了摸鼻头,犹豫着道:“我有事找你来着。”   感觉到萧逸然的肩膀又颤抖了一下,燕云放轻力道,缓缓地揉着他肩上最柔软的一块,声音又低又轻道:“我给你写信了。”   听到这句话,萧逸然终于抬起头,他直视着燕云开口道:“什么信?”   这话让燕云有些疑惑:“我给你写的信啊,你没收到吗?”   “我的信都是烈刃在收。”萧逸然说着,补充道:“都是些公事,没什么好看的,就让他帮我收着了。”   此话一出,燕云不由地一跺脚,“蹭”地站起来道:“所以都是烈刃帮你看?”   “你不怕他看了不该看的?”   闻言,萧逸然难得地思索了一番,最后颇为认真道:“没什么不能看的,都是公事。”   两人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此刻的燕云恨不得扒开萧逸然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从来没人给你写比较私密的信吗?”燕云不可置信道:“比如哪家小姐写的表白信什么的?”   说着,燕云直接点了灯,怼到了萧逸然的脸前。   或许是刚刚哭过,萧逸然的鼻头还有点红,总是黝黑的双眸也带着晶亮的水汽,虽然浓眉紧紧地皱着,但配上高挺的鼻梁,倒别有一番冷峻的风味。   怎么看,萧逸然也算个实打实的帅哥。   燕云把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这长相也勉强算个人,虽然不及我,但还算过得去,我不信没有大姑娘小媳妇给你写过。”   “我不知道,就算有我也不看。”   萧逸然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歪头避开灯光,突兀地问道:“你给我写什么了?写表白信了吗?”   燕云没想到萧逸然会在意,这一问,燕云顿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也开始后悔给萧逸然写信。   虽然信上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但燕云身为一个七尺男儿,像个怨妇一般找上门来让人家看信,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燕云不回答,转移话题道:“灯还挺亮。”   “你信上写什么了?”萧逸然很执着,又继续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燕云被问烦了,不耐烦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看到就算了。”   果然,萧逸然不再问了。   见状,燕云以为萧逸然不追究了,于是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松完,燕云就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萧逸然的确不问了,他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只见他拉开一个抽屉,一堆信封噼里啪啦地从柜子里倾泻而出。   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柜子门一开,信就像关不住的水流一样,一骨碌涌出来。   燕云眼尖,看到一个信封上贴着一朵桃花。   可惜信被压久了,花都败得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这些不是写公事的信吧?”燕云故意将那封信拾起来,摇头晃脑地揶揄道:“还真是某家小姐写的。”   燕云说这句话时,没发现自己话里沾着点酸味。   “嗯。”萧逸然想也没想,回答得很坦荡。   “可惜了。”燕云又捡起其他的几封信,一边看一边啧啧道:“居然把芳心浪费在你身上。”   听到这,萧逸然才觉得燕云的话里有话,他从信堆里抬起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芳心许给不开花的铁树,可不就是浪费了。”   说着,燕云拿着信凑近萧逸然:“你看看,多浪费,还不如给我。”   原本不为所动的萧逸然,好像被这话惹恼了,他愤愤地瞪了燕云一眼,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燕云抱着双臂,看好戏似的等着。不知为何,他特别喜欢看萧逸然吃瘪的样子。   此刻,萧逸然的表情格外严肃,他盯着燕云,把燕云盯得毛骨悚然。   实在受不了的燕云,正要开口,萧逸然却抢先一步开口道:“我不是铁树。”   那声音里充满幽怨,仔细听还有点小委屈。   燕云以为他要说什么厉害的来反驳,这说了就像没说的一句话,把燕云逗笑了。   他突然萧逸然的嘴好笨,连斗嘴都不会。   越是这样,燕云越想逗他。   于是,燕云捧着肚子强忍住笑说道:“你不是谁是?”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你是头一个。”   萧逸然闷着不作声,他又开始翻找柜子,头也不抬地反驳道:“你是。”   燕云不服气了,马上问:“你说说看,我哪里是了?”   问出这话,燕云本以为萧逸然会不说话,没想到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你许的承诺都不算数。”   “信物送人也不记得,不知送了多少,才会记不得。”   萧逸然说一句,燕云的脸色绿一层。   他没想到萧逸然那么记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燕云正要反击,萧逸然冷不丁地又来了一句:“你把别人的未婚妻子抢走,又不负责。”   好家伙,在这等着呢。   萧逸然这家伙还记着老婆被抢的事。 第67章 藏着人呢   燕云生平最受不了别人吵架比他厉害,于是他决定好好和萧逸然掰扯掰扯。   “你说我抢你未婚妻?”燕云踱步到萧逸然身边道:“你不是也不是很想娶她吗?”   再说梁国公主早就心有所属,燕云只不过是帮人一把,凑成一桩好姻缘。   “那你就能抢了?”萧逸然理直气壮道:“你再喜欢她,她也是被赐婚给我的。”   说着,萧逸然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谁说我喜欢她了?”燕云也不依不饶道:“我只是成全她,人家有意中人,何必和你凑合过。”   末了,看萧逸然已经黑成碳的脸色,燕云小声地补了一句:“她是我兄弟。”   此话一出,萧逸然的表情骤然平静了许多。   下一刻,他已经神色如常,继续开始翻找柜子里的信。   “你应该负责。”萧逸然的语气毫无波澜。   燕云懵了,马上开口问:“对谁?”   “我。”萧逸然依旧没抬头,说得理所当然。   闻言,燕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转念一想,这话好像由萧逸然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毕竟这人对他别有心思。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燕云,对这种情场手段比较得心应手。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认怂,于是他嘴比心快地说道:“负责就负责,本世子还没怕过什么。”   如果忽略萧逸然微扬的嘴角,他看起来的确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冷不防地,萧逸然又开口道:“前面两条罪状,你还没解释。”   “我认罪。”燕云不再挣扎,他秉承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准则,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道:“不是我不守承诺,而是我忘了。”   年代这么久远的事,燕云确实早忘了。   “你这么念念不忘,难道是当真了?”   燕云一直认为那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从没把它当真过。   他本以为萧逸然也是这样的想法,燕云话刚问出口,萧逸然的脸色又黑成了锅底。   他翻找的动作不停,却赌气似的不看燕云:“我当真了。”   这句话让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燕云本想蒙混过关,萧逸然又开口了:“做不到就不要承诺,不然总叫人空欢喜一场。”   萧逸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极度认真,一字一句像在控诉又像在埋怨,细细感受的话,话里更多的是无奈。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燕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他没心思调笑了,站在一旁无措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找到了。”萧逸然率先打破沉默,停止了翻找的动作。   燕云抬头看去,就看到萧逸然正拿着一封信。   信封是沉稳的靛蓝色,和燕云穿的衣服一个颜色。   见到这熟悉的信封,燕云吓得心脏一沉,他急得同手同脚地跑过去,想把信封抢回来。   还没碰到信封的边,萧逸然已经拿着信敏捷地跑开,燕云扑空,因为重心不稳摔了个大马趴。   他垂死挣扎威胁道:“不许看,还给我。”   萧逸然怎么会听,他瞟了一眼地上的燕云,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信,犹豫着又躲开几步,最终还是选择了誓死守住信。   犹豫片刻后,他麻利地拿着信,远离地上嗷嗷直叫唤的燕云。   为了看清楚信,萧逸然还特意拨弄了几下灯芯,让灯亮一些。   燕云知道装死没用,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蹭到萧逸然身边,不死心地试探,想趁机把信抢走。   萧逸然身手敏捷,燕云几次都无功而返。   “写给我的,为什么要拿走?”说完,萧逸然像护食的小孩一样,把信护在怀里。   萧逸然又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才刚刚说过要对我负责,这就不认了?”   “你看吧。”燕云说着,背过身去:“反正就一句话。”   “近日微雨,多添衣。”   短短的几个字,萧逸然看了好久。   背对着他的燕云,听不到动静,好奇地回头看去,只见萧逸然端坐在桌前,翻动纸页的动作格外小心,仿佛面前放着的是他的全部身家。   萧逸然跟着读出来,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念着。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问候语,被萧逸然这一念,竟然让燕云听出一些别的意思。   燕云只顾着尴尬,没发现自己从脖子到脸一片都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萧逸然又重复了一遍信上的那句话。   燕云以为他有心都弄自己,急头白脸地正准备辩驳,萧逸然却忽然无比郑重地直视着燕云开口道:“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嘱咐我的人。”   “谢谢。”   燕云没想到萧逸然会突然来那么一句道谢的话。   如此庄重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燕云搓了搓手指,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尖道:“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写这种信。”   “好了别看了,就那几个字,要看多久。”   莫名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为了掩饰尴尬,燕云假装豪爽道:“想看以后经常给你写,保准让你看得烦了,求着我不要写。”   听到这话,萧逸然这才慢慢地把信收起来,不是很相信地问道:“当真?”   “大丈夫一言九鼎。”说着,燕云拍拍胸脯:“说到做到。”   闻言,萧逸然低头垂眸,好像真的在沉思,好一会儿才道:“嗯,再相信你一次。”   平城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大雨滂沱,这一刻连一点雨声都听不到了。   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衬得平城的夜更寂静。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燕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脚步声的主人正向萧逸然的营帐走来。   燕云脸色一变,走到门帘前掀起帘子就要跑路。   脚还没踏出去,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近在眼前。   “完了,来不及了。”   燕云默念着在营帐里转来转去,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藏身。   “你做什么?”萧逸然看到燕云的怪异举动,不由地出声问道:“你躲什么?来的人你认识。”   “就是因为认识才要躲。”燕云继续碎碎念:“大半夜的我出现在这里,传出去怎么解释?”   “不想解释就不解释。”萧逸然搞不懂他的想法,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门帘。   “等一下。”燕云赶忙呵制住:“哪里能藏人?”   萧逸然心中不满,却还是配合道:“床上或者床下,别的地方都没法藏。”   看着干净的床铺和乌漆漆的床底,燕云一咬牙,迅速地脱了鞋钻进萧逸然的被子里。   萧逸然已经走了回来,还好心地帮燕云把没来得及藏好的鞋子踢进了床底。   李期无招呼也没打,直接破门而入。   看到萧逸然正站在床边,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好几杯茶下肚,李期无才缓过来。   “我今天和你挤一挤。”   李期无说着,祈求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逸然。   “不行。”萧逸然果断地拒绝了。   “是不是兄弟?”李期无开始打感情牌。   这句话,让萧逸然的表情略微松动了一下。   正当李期无以为有戏的时候,萧逸然开口了:“是兄弟。”   “你也不能睡在这。”   李期无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见这招不行,他直接开始撒泼打滚。   “我今天就不走了。”   说着,李期无一跃,直接躺在萧逸然的床上。   他张开双臂,霸占了萧逸然的整张床。   “下来。”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萧逸然冷着脸走过去,准备把人拽下床。   还没碰到人,李期无就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皇叔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吗。” 第68章 萧逸然,你说句话啊!   听到这话,萧逸然脸色一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自己想办法。”   “是你先招惹他的。”   见萧逸然软硬不吃,李期无只能假装妥协,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来挤挤,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李期无这一动,正好压到了燕云的小拇指。   十指连心,李期无体重也不轻,这一下子,把燕云疼得直抽气。   他趁李期无忙着说话没注意,偷偷地往里面挪了几步。   萧逸然没心思和李期无闹,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事?赶紧说,说了快回去睡觉。”   “是关于肖贵妃的。”   将到这,李期无来了精神,直接撑死上半身,斜靠在床上道:“我在从羌国回来的路上,遇到肖贵妃身边的小太监了。”   “你猜怎么着了?”说着,李期无表情故作夸张道:“她是派那小太监去求神药。”   “神药?”萧逸然好像总算对话题开始感兴趣:“什么神药?”   “让男人死心塌地的神药呗,小太监说羌国有那东西。”   李期无轻蔑一笑,明显不太相信所谓的神药:“我从医多年,从没听说过那么邪乎的药。”   萧逸然目光微沉,突然开口问道:“那个小太监呢?”   “在东阳城里等送药的人汇合呢。”李期无抓了一把头发,肯定道:“估计还没等到,我来的时候他还说要等几天。”   “烈刃。”   还没等李期无的话说完,萧逸然就叫来了烈刃。   “找个靠得住的人,去东阳城,扮作送药的。”   “什么药?”烈刃思考了片刻。   萧逸然没说话,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李期无。   李期无秒懂,从随身的药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我只是让他尝尝我受过的苦。”萧逸然的声音冷硬得如同三九天结冰的湖面一般。   说完,萧逸然看向烈刃道:“快去快回。”   “我是不是立大功了?”   李期无两腿一伸,开始邀功:“让我在这借宿一晚上没事吧。”   说话间,李期无已经顺势躺成一个“大”字。   他胳膊一甩,又误伤到了被子里的燕云。   燕云还没反应过来,左脸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脸上火辣辣的疼,燕云做贼心虚,连伸手捂一下脸都不敢。   李期无动一下,萧逸然的脸色就黑一分。   “你这床真硬。”   李期无不满意地开始扯被子,甚至还想在床上打个滚。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萧逸然一把揪了下来。   这一揪,李期无手里的被角还没来得及松开。   他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被萧逸然揪下床。   本来好好的缩在在子里的燕云,猝不及防地就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床上躺着那么大一坨人,李期无着实没想到。   他还在地上趴着,却没想起来动,直接愣住了。   燕云也愣住了。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面面相觑。   四周安静得可怕,仿佛连虫鸣都消失了。   如果地上有个洞,燕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李期无也同样尴尬,他掩饰性地咳嗽几下,对着燕云挥了挥手。   “世子大半夜来玩,真是好雅兴。”   话说出口,李期无才觉得不对,两人又双双愣住了。   不知为何,燕云忽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   两人避开对方的目光,很有默契地看向房中第三个人萧逸然。   相较于燕云和李期无的慌张,萧逸然却表现得极其悠然自得。   他正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品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见到这幅景象,燕云瞬间不服气了,凭什么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自己却那么慌乱。   于是,燕云说了一句让自己想撞墙的话:“萧逸然,你说句话啊。”   燕云声音不大,却颇有几分怨妇的感觉。   听到自己的名字,萧逸然这才把茶杯放下,平静地说道:“要我说什么?”   燕云白了他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解释。”   萧逸然“哦”了一声,看向李期无说道:“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正在默默起身的李期无再次石化了,他手里还捧着被子,脸上的表情比油彩还丰富几分。   李期无猛地把被子往床上一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打扰了,你们继续。”   目送着李期无出去,萧逸然冷不防地开口道:“解释完了。”   “大哥,是我完了。”燕云泄气地瘫在床边,讷讷地重复道:“我一世英名毁了。”   “至于吗。”萧逸然不怕死地回嘴。   见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燕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气愤地捶着床道:“不至于?你试试?”   “也不是不可以。”萧逸然摸着下巴,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下次我去找你,再被发现,不就扯平了?”   “告辞。”   燕云觉得萧逸然的脑回路不是正常人的,索性不再和他理论。   另一边,李期无已经在外面闲逛了许久,还是不敢回去。   想到柳如玉那张精致的脸,再想到他那比自己还高大魁梧的身形,李期无再次萎靡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却不想在军营的小溪边撞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李期无下意识地拔腿就跑,那人却像脑袋后面长眼睛一样,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你做什么那么害怕我。”   依旧是带着浅笑的漫不经心的声音,李期无却好像从中听出了一丝忧愁。   本来要跑路的他,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在柳如玉身边坐下。   柳如玉正在喝酒,酒坛子已经堆了一地。   见到李期无,他凤眼一眯,把酒坛往李期无面前一送道:“喝点吗?”   “大半夜的偷偷地在这喝酒?”李期无继续恐吓道:“军队里不能喝酒,喝酒要被赶出去的。”   “赶就赶吧,反正他不想见我。”柳如玉说着,又灌了一口酒:“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喝!”   平日里的柳如玉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却是十分的落寞。   看着他和空气干杯,李期无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你那么惨的份上,陪你喝点吧。   --------------------   有米有海星评论收藏(讨饭ing)   萧·素描大师·不描也黑·逸然 第69章 非礼勿视   上一刻还在嘲笑柳如玉酒量不好的李期无,本以为喝这点酒对自己来说完全是小事一桩。   第二天,当他从床上惊醒,发现身边躺着的人是柳如玉时,李期无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看自己的身上是否穿着衣服。   幸运的是,李期无低头查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没有少一件。   不光是整齐,衣服上还带点淡雅的香味。   李期无暂时舒了一口气,等他回头看向身边的柳如玉时,再次不淡定了。   柳如玉也穿得干干净净,和昨晚穿的并不是同一套。   最重要的是,柳如玉现在穿在身上这套,和李期无穿的这套几乎是一模一样。   李期无脑袋里不禁闪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想着,他毫不客气地摇醒了柳如玉,凶神恶煞道:“我的衣服怎么回事!”   被折腾了一宿,柳如玉好不容易才睡下,他睡眼朦胧道:“我帮你换的。”   心中的猜想被验证,李期无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盯着罪魁祸首道:“你趁人之危?”   听到这话,本来正要继续沉睡的柳如玉瞬间不想睡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和李期无面对面道:“难道我要让你露宿荒野?”   “这就是你把我带回来,脱我衣服的理由?”李期无直接攥住柳如玉的衣领:“你给我解释下,解释不清楚我把你这张祸害人的脸给你打花!”   看到李期无气急败坏的样子,柳如玉觉得挺有趣,突然生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   于是,柳如玉不仅没有躲,还把脸凑过去道:“你打吧,我们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够了。”   “你!”李期无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想真的下手又怕打不过。   “你昨天太能折腾了。”   柳如玉自顾自地开始抱怨着:“我几乎一夜没睡。”   “不信你看看我的黑眼圈。”说着,柳如玉就要把脸凑近。   “滚远点。”   听着柳如玉说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李期无急得脸红脖子粗,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看怪物似的指着柳如玉道:“今天的事,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   “行。”   柳如玉倒很配合,含笑地看向门口。   李期无还在奇怪今天他为什么那么好说话,跟着疑惑地看向门口,只见萧逸然正若有所思地现在门帘处。   看他斜靠在门口的动作,估计已经站了一段时间。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萧逸然揶揄着望向李期无开口道:“要我回避吗?”   “回什么回?”李期无一边穿鞋一边故意大声道:“我们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回避什么?尽管来。”   说完,他还心虚地干咳了几声,然后颇不自在地瞟了柳如玉几眼。   李期无刚说完,萧逸然真没再客套,大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床边,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期无。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李期无被萧逸然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得颇不自然。   “我没笑。”   说着,萧逸然好心提醒道:“我是想告诉你,你的鞋子好像穿反了。”   经过萧逸然的提醒,李期无低头猛地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鞋子果然穿反了。   虽然心里慌张,但李期无表面上仍然理直气壮道:“我从小就是这样穿的,有问题吗?”   他说完,还没等萧逸然说话,反穿着鞋子溜到门口就要走。   临出门,李期无又回头扒着门帘,心虚地对着萧逸然补了一句:“今天你当什么都没看到,昨天我也当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会和别人说我看到你和燕世子睡一起的。”   李期无快速地说完,一路遮着脸跑了。   剩下萧逸然和柳如玉面面相觑。   还是柳如玉先开口:“然然?你和谁睡一起了?”   柳如玉脸上的惊讶不是假的,他踱步到萧逸然面前,不确定地问道:“燕云不是已经死了吗?”   “嗯,是我亲手射死的。”   柳如玉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发现萧逸然的脸色已经逐渐不好看。   他又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萧逸然眉头微皱,仿佛在思考怎么说,最后道:“说来话长,总之,他又活了。”   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柳如玉的脸色极其精彩,他刚想再说什么,就被萧逸然打断了。   萧逸然觉得柳如玉说不出什么好话。   毕竟曾经和萧逸然近距离相处过一段时间,柳如玉知道萧逸然这样子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柳如玉识趣地不再提。   缓了片刻,萧逸然终于平静下来。   他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兀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见柳如玉还在犹豫坐不坐,他也顺手给柳如玉倒了茶。   见萧逸然的态度终于松动,柳如玉立刻喜上眉梢,他一双凤眼笑得眯了起来,端起茶享受地小口细品。   发现萧逸然的态度有所改变,柳如玉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快许多:“然然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萧逸然不答反问道:“我听说你喝酒了?”   听见萧逸然主动关心自己,柳如玉马上解释道:“小酌,小酌而已。”   “那么大年纪了,别动不动就酗酒。”说着,萧逸然喝了一口茶:“你以为你还是小年轻?”   这句话堵得柳如玉无言以对。   虽然萧逸然是在关心他,但说出口的话却更像在损他。   “哎……”柳如玉叹了一口气,似真似假地开口道:“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也有权利喝酒啊。”   “你说是不是?”柳如玉来劲了,挪到萧逸然旁边:“像我这种孤家寡人,喝死了也没人担心。”   “你在咒我?”萧逸然算是听出来了,他自动无视柳如玉故意卖惨的表情,盯着茶杯里的茶叶研究。   “我要把他拉下皇位。”   萧逸然目光如炬,猝不及防地开口道:“皇叔可支持我这么做?”   此言一出,柳如玉双眸立即暗沉下来,许久,他才看向萧逸然道:“决定了便只有两个结果。”   他咂了口茶,目光一凛,缓缓道:“生或者死。”   萧逸然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你怕不怕?”柳如玉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这句话听起来格外肃穆。   没人接话,萧逸然微敛双眸,似是在思考。   良久,茶都凉了,萧逸然才开口道:“他们逼我的,我没得选择,皇叔。”   “有些事,一味的退让是没用的。”   柳如玉不说话了,他偏头看向门外,好像想起了什么。   萧逸然绕到柳如玉眼前,毫不留情地揭开他的伤疤:“你避了那么久,不终究还是回来了吗?”   柳如玉还是不说话,营帐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外面士兵操练的声音响起,柳如玉才突然回神似地道:“你准备得如何了?”   他的这个态度,对于萧逸然来说,就是默认了。   既然彼此都坦白了,萧逸然也不再隐瞒,他直言道:“正在部署。”   柳如玉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难得的认真起来:“可有突破口?”   “有。”萧逸然走到桌边,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流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柳如玉低声提醒道:“把握好分寸。”   “真的遗诏在我这里,你要用可随时取。”   “嗯。”萧逸然把纸揉成团丢进火里,转身欲走,被柳如玉叫住了。   “我们两叔侄好久没一起喝一杯了,要来吗?”   提到酒,柳如玉的神色又明快几分。   “我怕你装醉,让我陪你睡。”   萧逸然故意提起李期无的事,想让柳如玉尴尬。   但这对柳如玉来说,丝毫没有影响,他笑意更甚,厚着脸皮道:“你这是在替你好兄弟抱不平吗?”   “他陪我喝酒,喝醉了我还负责照顾他,怎么想也是我亏了。”   --------------------   萧逸然:燕云会给我写信,李期无给你写吗?(嘚瑟)   柳如玉:李期无敢翻脸不认人,燕云会这样对你吗(攀比)   李期无燕云:勿cue 第70章 眼前人   论厚脸皮,萧逸然自认为比不过柳如玉,于是讽刺道:“那他可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有机会和你喝酒,我替他谢谢你。”   说完,萧逸然扭头就要走。   谁知,柳如玉竟又开口挑事道:“忙着去和世子睡觉呢?这大白天的,急什么?没到点呢。”   这话着实噎住萧逸然了,他踏出去的脚还没落地,黑着脸回应道:“为老不尊。”   “我才三十有三,只不过比你大那么几岁,至于吗?”   柳如玉继续嬉皮笑脸道:“喜欢人家就要大胆点,开放点,像你这么叽叽歪歪,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恐怕八辈子都没戏。”   “如果像你这么开放,我早就没关进大牢了。”   萧逸然不客气地回怼道:“也是李期无皮厚心大,要不你早就蹲大牢里喝稀粥了。”   “臭小子!尊老爱幼的规矩白学了?”柳如玉这才想起自己是个长辈:“我可是你皇叔!”   “不和你浪费时间了。”萧逸然说着掀开门帘道:“没人搭理你,我可是忙着呢,燕云还等着我给他回信。”   “忘了告诉你。”萧逸然已经走到门口,又故意大声道:“今天他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即使此刻柳如玉看不到他的脸,也能猜到萧逸然现在的表情很是得意。   是夜,军营里轮岗的小兵仍不敢掉以轻心,正尽责地守着夜。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几个黑衣人已经悄然在黑暗角落里窥视了一段时间。   其中一个黑衣人点燃一支香,浓白的轻烟缓缓扩散,白雾缭绕,守夜的士兵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观察了片刻,身手敏捷地钻进军营里。   他们轻车熟路地往关押大皇子的牢房里走去。   一阵浓白的烟雾升起,牢房的守卫无知觉地倒下。   黑衣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顺利地来到关押大皇子的地方。   元一手脚都被戴上了镣铐,正披头散发的坐在屋子的角落里。   一间不大的屋子,被各种刑拘塞满。   墙面斑驳,墙壁上挂着血迹未干的烙铁。   见到黑衣人,元一面色平静,他偏头向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屑地开口道:“是他叫你们来杀我的吧。”   黑衣人没说话,他们默契地将元一围起来。   “你们江国人都像狐狸一般狡猾。”   见黑衣人不说话,元一情绪越来越暴躁:“回去告诉他,他不配做一国之君。”   “藏头露尾的小人,呸。”   沉默许久的黑衣人终于开口了,他扼住元一的脖颈,冷声道:“大皇子,少说些我们能让你死得时候痛快点。”   说着,另一个黑衣人递上一颗药丸道:“吃了。”   他掰开元一的嘴,其他人按住元一的手脚。   眼看元一就要被迫把药丸咽下去。这时,牢房里的灯突然大亮,由远及近想起了一阵脚步声。   黑衣人们顿时警觉起来,他们背对背聚在一起,向着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萧逸然带着一行人从牢房的另一边走出来。   黑衣人大惊失色,元一则似笑非笑地看着萧逸然。   “别看了,你门口守着的同伙,已经提前去地府报道了。”   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萧逸然冷笑着开口道:“本王是来送你们一程的。”   “动手。”萧逸然面无表情地发令道。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黑衣人被困在牢房的一角,还在垂死挣扎。   抓着元一脖子的那个黑衣人,正想对元一下手,却被萧逸然掷出的一记飞刀稳稳地刺中眉心。   被刺中的黑衣人,瞬间鲜血流了一脸。   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下一秒,又被一记飞刀刺中了心脏。   萧逸然手里还拿着第三支飞刀。   他瞥了一眼捂着胸口,血流如注的黑衣人,冷冷道:“这么快就不行了?我这才刚开始练手。”   黑衣人“砰”的一倒在血泊中,痛得连眼睛都没闭上。   萧逸然眼疾手快地扶住元一,他一声令下,众人将为数不多的黑衣人一并抓获。   “王爷,如何处置?”烈刃上前问道。   “杀光。”萧逸然扣住元一的脖子,扭头对烈刃道:“留点东西给那位送去,当纪念。”   说完,萧逸然把目光移向元一道:“你想活吗?”   元一白了一眼萧逸然,愤愤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萧逸然将他松开,坐在房里的唯一一把椅子上道:“我不杀你。”   “你总没安什么好心。”元一态度坚定,丝毫不配合:“你们江国人都是一个样,一个个道貌岸然。”   “我是没安好心。”萧逸然轻蔑一笑,直言道:“做个交易。”   见元一不答复,萧逸然又说道:“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即使你在这里为国捐躯,也没人知道,他们只会以为你是个逃兵,丢下自己的兵落荒而逃,你将会背负一世的骂名。”   说着,萧逸然吹了吹手里的飞刀,假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择活下来呢?”   话糙理不糙,萧逸然说的的确没错。   犹豫了一会儿,元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他主动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配合我。”   萧逸然将飞刀丢出去,刚好插在元一头顶上方的墙壁上。   或许是掷出去的力度太大,刀刃和墙壁的结合处还在嗡嗡作响。   萧逸然目光凌厉,似乎穿透了刀刃。   平城的夜晚狂风呼啸,王城的夜晚阴雨连绵。   偌大的皇宫,一到夜晚显得更寂静。   萧逸阳今夜还是没翻任何嫔妃的绿牌子,依旧宿在书房里。   接连半个月,萧逸阳都没召妃嫔侍寝。   他遣散宦官侍女,独自坐在书案前。   面前是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他眉头紧皱,握着笔的手青筋暴起。   最近呈上来的奏折,都在说流民的问题。   本来只在王城附近徘徊的流民,一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夜之间通通都往王城里钻。   这可急坏了朝廷里的官员们,一个个的跟约好了似地上奏折。   官员们都在提出问题,却没有一个人自愿出来解决这个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流民问题越来越严重,重担全压在萧逸阳的身上。   萧逸阳正烦躁,肖贵妃就端着一碗莲子羹闯入书房。   见来人,萧逸阳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抬头看了肖贵妃一眼,而后旁若无人地继续埋头看奏折。   “陛下,歇一会儿吧,你都看了三个时辰了,连晚膳也没吃。”   肖贵妃说着,把莲子羹放在桌上,静静地等着萧逸阳发话。   “不吃,拿下去。”萧逸阳的语气不是很好:“朕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吗?”   萧逸阳话中的责怪意味很明显。   他不耐烦地将莲子羹一把推到地上,看也不看肖贵妃一眼。   汤碗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飞落的陶瓷碎片散落满地。   萧逸阳置若罔闻,甚至连眼神都没分一个给肖贵妃。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是朕平日里太宠着你了吗?竟如此没有分寸。”   “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肖贵妃慢慢地弯下腰,开始收拾汤碗的碎片,轻声道:“夫妻之间互相关心一下也成了奢望成了罪过吗?”   肖贵妃说着,眼眶里逐渐蓄满泪珠,她忍着委屈道:“难道如今陛下连看我一眼都不想了吗……”   萧逸阳“啪”的一声拍下笔,厉声道:“下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肖贵妃仿佛没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一片一片捡着碎片。   “走。”萧逸阳冷冰冰地开口道。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把肖贵妃瞬间打落万丈冰窟。   一个不留神,破碎的陶瓷直直地插入肖贵妃细嫩的指尖。   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肖贵妃睫毛一颤,几滴泪沿着她的眼睫掉落。   萧逸阳没看到,依旧目光不离奏折。   她抬头看了一眼漠然的萧逸阳,沉默着收完了碎片,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第二日,刚下完早朝的萧逸阳,一回到书房,就看到书房正中央放着一个漆黑的木盒子。   --------------------   今天又下雪啦,天凉冻手,翻到这一页的宝子们可以赏一颗免费的海星吗,或者评论一下下,顺手的话点个收藏藏?   ps:感谢不知名的宝子送的好多好多海星!(深度鞠躬!)真的十分感谢!!祝这位不知名宝子新年快乐发大财! 第71章 挑衅   “这是怎么回事?”萧逸阳叫来程公公,面色不善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宫里一向戒备森严,皇帝的居所更是被谨慎地保卫着,有外人能随意进出,就是下属看管不当。   看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盒子,当值的程公公心头一亮,赶紧磕头认错道:“陛下,恕老奴看管不当!”   见萧逸阳没说话,程公公又补充道:“这盒子刚才还没有,老奴这才出去那件衣服,就……”   “下去,自行领罚。”萧逸阳冷眼盯着木盒,沉默地思索着。   “暗一,出来。”   他想叫出暗卫,发现并没有人回应。   正当他靠近木盒的时候,一个人影陡然从房梁上落了下来,直直地砸在木盒上。   木盒应声碎裂成几块,里面的景象让萧逸阳大吃一惊。   他不自觉地退开几步,门外的守卫听到动静都冲了进来。   漆黑的盒子四分五裂,里面装着几根带着血手指,有的已经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虽然已经烂得看不清本来的样子,但手指上的手环,萧逸阳认得出来。   墨蓝色的蛇纹指环,那是他的专属暗卫独有的标记。   盒子边缘遍布着驱虫,还有几只长着翅膀的飞虫来回地飞舞。   赶进来准备收拾书房的宫女见到此番景象,不禁呕了出来。   “来人,给朕封锁所有出宫的道路!把人给我抓出来,杀无赦。”   萧逸阳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眼中沾着红血丝,脸色灰白得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是!”侍卫们应下,将盒子收走。   一同被收走的还有萧逸阳的暗卫的尸体。   暗一是萧逸阳最看中的暗卫,跟了他近十年,如今一声不响地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看着暗一被拖出去时在地上划出的一道血痕,萧逸阳心中泛起一阵凉意。   放眼整个江国,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人,只有萧逸然。   胆子大到连皇帝身边的人都敢杀。   仿佛是为了验证萧逸阳的猜想,下一秒,负责收敛尸体的守卫,便从暗一的尸体里,找出了一封信。   信上只写了几个字:“皇兄,这是给你的礼物。”   萧逸阳气得手抖,信纸随之落地,等他再捡起信纸的时候,信上的字都消失了。   只留下一张空白的信纸,他看着信纸,仿佛看到萧逸然得逞的笑脸。   第二天,燕云意外地收到了萧逸然的回信。   天才蒙蒙亮,雪白的信鸽就准确地落在燕云的窗沿上,“咕咕咕咕”地叫着,直接把睡眠本就不深的燕云吵醒了。   见天已经开始亮了,再躺下去也睡不着,燕云索性就不睡了。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盯着信鸽看了一会儿。   信鸽的脖子上挂了一小支海棠花,粉白粉白的,花瓣上还缀着晶莹的小水珠,看起来格外喜人。   燕云轻轻地摘下花枝,信鸽只是扑扇了几下翅膀,盯着燕云又“咕咕咕”地叫起来。   “给。”燕云从鸽子身上取下信,挠了挠它的胸脯道,给它丢了一把碎花生道:“来都来了,吃点再走。”   鸽子一点也不认生,跳到窗台上“咕咕咕”地啄起花生碎来。   燕云坐到一旁展开信,入目便是萧逸然那令人赏心悦目的字体。   “衣已加,世子亲切问候,萧某倍感温暖,在此谢过。”   看着这拘束严谨的话语,燕云脑子里不自觉出现了萧逸然板着一张俊脸,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不由地撇了一下嘴角,表情看起来有点不满意。   燕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是总觉得这信太过板正,好像缺点什么。   鬼使神差的,燕云把信纸翻了面,他发现另一面居然也有字。   不过那几行字是写在纸张最下面的地方,而且字体还刻意缩小了,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字。   燕云眼睛一亮,凑近纸张仔细看起来。   几行小巧的字,写得整整齐齐,从那一丝不苟的一笔一划,就可以看出写信人的用心。   “已是早春三月,王府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上次未到时节,未得赏花,今日便顺手折了一支予你。”   寥寥数语,燕云却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   萧逸然居然特意折了花送给他。   信上说花是顺手折的,但明显不是。   平城距离王城几百里路,怎么可能像萧逸然所说的那样,是顺手而为。   花开得正好,一看就是算准了时机摘的。   此刻,燕云心中的情绪有些无法言喻的复杂。   他的确说过想看海棠花,但那不过是他随口编造的脱身借口。   燕云没想到,自己胡乱提的一件事,萧逸然竟然一直记挂着,看来萧逸然对自己果真是用情至深。   燕云如是想着,心里竟泛起了一丝涟漪,但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果然,别有用心的男人最可怕,他会用糖衣炮弹来腐蚀你,燕云又在心中腹诽了一遍。   思索间,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钻入燕云的鼻腔。   他拿起一旁的海棠花放在鼻尖嗅了嗅,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了那几行小巧而精致的字上。   小小的几个字,却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让燕云的目光粘在上面,怎么也移不开。   这一刻,用百感交集来形容燕云心中的感觉再合适不过。   “世子,你抱着一张纸傻笑什么?”   行风不知从哪个狗洞钻了出来,正伸手不停地在燕云眼前晃。   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燕云回了神。   他心虚地把信纸收进怀里,干咳了几声道:“你进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故意吓我?”   这可把行风冤枉坏了,他从狗洞里出来的时候,碰倒了一把椅子。   这么大的声音,早该让燕云警觉了。   谁知道,燕云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根本没听到。   行风合理怀疑,自家世子耳朵是不是聋了。   于是,行风怼到燕云耳朵边,大声道:“世子!你的耳朵没事吧!”   燕云被震得脑袋发晕,耳边回荡着行风去雷一般响亮的声音,久久无法散去。   “砰……”   一拳下去,行风瞬间多了一只黑眼圈。   燕云一只手揉着耳朵一只手挥着拳头道:“你怕我不聋吗?喊这么大声?”   “太好了,世子,您没聋就好。”   行风捂着眼睛,激动道:“您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燕云看着窗沿上的白鸽,不知道怎么开口。   行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兴奋地一把抓住鸽子。   一直很淡定的鸽子,瞬间被吓得不停地扑棱起来,还伴随着惊恐的“咕咕”声。   “小是小了点,不过可以用来做红烧乳鸽。”行风说着,把鸽子放在手心里开始掂量起来。   被翻来覆去地蹂躏,鸽子惊得毛都掉了几根。   “放下它。”燕云拦下行风蠢蠢欲动的手,把鸽子解救下来:“整天就知道吃,还有没有点追求。”   --------------------   海星,评论,收藏~(端破碗乞讨) 第72章 物是人非   见到燕云如此反常的举动,行风实诚地拆台道:“我们从前不是常偷人家的鸽子烤来吃吗?还有人家养的鸡,世子您总是吃得最香的那一个。”   说完,行风幽怨地看了一眼燕云,又不舍地看了一眼燕云护着的鸽子。   “咳咳,今时不同往日。”燕云假装正经道:“从前我们年纪小,才做这些不该做的事,人家送信的鸽子怎么能吃呢?”   “您前几天还截了一只,拉着我一起烤的……”   行风又老实地说道:“您忘了吗?”   被这样一说,燕云决定摊牌了,他走到窗前把鸽子放飞,才回头对行风说道:“看,到嘴的肉飞了。”   看着越飞越远的鸽子,行风瞬间蔫吧,他扒着窗户,欲哭无泪道:“世子,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是不是有姑娘给你送信了?”   闻言,燕云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犹豫着开口道:“嗯,算是吧。”   为了不让行风误会,燕云似是而非地答道。   燕云想来想去,还是无法告诉行风,这信是一个男人给他的。   “这家小姐真浪漫,还送来一支花。”   看到燕云手中的海棠花,行风赞不绝口地夸赞道:“真新鲜,一看就是刚摘的,想不到这位小姐心思这般细腻,配得上世子!”   听了这话,燕云尴尬地一愣。   他脑子里立刻出现萧逸然一个八尺男儿拿着花像姑娘一样娇羞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见状,行风忍不住感叹道:“看来世子真的很喜欢他,一想到她就忍不住笑。”   “你见到狗熊戴花你也会忍不住笑。”   燕云一边说,一边想象着身形魁梧的萧逸然娇羞戴花的样子,再次禁不住笑了出来。   这次,他笑得更大声。   “狗熊?”行风坐在桌边托着下巴道:“世子的心上人莫非是个彪悍的女子?”   “嗯。”燕云故意逗弄行风道:“身高八尺,力大如牛,腰身比狗熊还粗壮。”   听到这段描述,行风眼神怪异地瞥了燕云一眼,斟酌着开口道:“原来世子您喜欢这种?”   “怎么了?”   “您的品味有点独特。”行风说着,脑袋里出现了一个熊一样的女子,他赶忙甩了甩头,连连道:“世子,还是你厉害,属下佩服。”   “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燕云被夸得飘飘然,忘乎所以地开口道:“他见谁都板着一张脸,就只有看到我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   “啊?这世子妃还有点脾气啊……”行风又问道:“她脾气那么差,会不会动不动就揍你啊?”   迟疑了片刻,行风又补充道:“她体格那么壮,再看看世子您,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打啊。”   燕云顺着行风的话茬道:“那有什么办法呢?宠着呗。”   听了燕云的回答,行风自行脑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悍妇形象,连看燕云的眼光都多了几丝怜悯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母夜叉?”   “这样你都忍得了,看来您果真爱惨了她。”   落实了萧逸然母夜叉的罪名,燕云莫名的感到一阵暗爽,他不承认也不否认,不置可否地对着行风神秘一笑。   另一边正在讨论军事的萧逸然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李期无立即调笑着开口道:“王爷,是不是有人想你了?”   他想看萧逸然吃瘪的样子,谁知萧逸然不仅没害臊,还异常正经地答道:“嗯,应该是有人在想我了。”   “可能是提醒我天冷要多穿衣。”说着,萧逸然吩咐侍卫道:“去给我找一件外袍来。”   李期无很少见到萧逸然心情好样子,于是继续打趣道:“有新欢了?”   “没有。”萧逸然回答得很干脆。   李期无恨铁不成钢地给了萧逸然一个白眼。   一早上尽聊母夜叉,行风差点忘了正经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燕云道:“世子,您看。”   “证据可靠吗?”燕云拿着信看了几遍,声音瞬间冷了几个度:“仔细调查过了吗?”   “嗯。”行风放低了声音道:“萧家早就忌惮我们王府的势力了,当年皇上派您出征就没想让您回来。”   燕云捏碎了纸,漠然道:“所以先帝和皇上,都容不得奕轩王府的存在。”   “所以我到现在还只是个世子。”   说着,燕云的声音逐渐愤怒:“这就是他要我命的理由,即使我们从前亲如兄弟。”   “帝王家,根本就没有真情。”   燕云的声音逐渐变冷,脸上闪过一抹决绝。   “世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行风走近一步问道:“张三把所有的事都招了。”   “留着他。”燕云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或许以后还有用。”   几句话的时间,天光就已经大亮。   即使再不愿面对,关于萧逸阳的事也总该要有个决断。   燕云叹了口气,望着天边的朝霞久久未曾移开目光。   少年家破的燕云,曾一度把王城视作噩梦,他本把萧逸阳当作救赎,当作是他身边为数不错的可以信任的人。   却不知最信任的这个人眼里只有权利和皇位,甚至为了臆想的威胁,时刻在谋划着怎么除掉他。   这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上,燕云忽然觉得有些凄凉。   曾经的王城有他最爱的父母和知心的兄弟,现在物是人非,王城变成了一个回不去的地狱。   连天边橙红色的朝霞在燕云看来,都仿佛是染着鲜血,那般刺目的红。   或许是霞光的红太过刺眼,燕云下意识地别开头,正好瞥见窗台上嫩粉的海棠花枝。   淡淡的粉色花瓣在晨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已经有些干瘪,却难得的让燕云的心平静下来。   王城里虽然人情冷漠,但六王府里的海棠花却让人倍感温暖。   燕云轻轻地拾起花枝,插在了桌上的花瓶里。   花瓶里本来插着一束红牡丹,花朵硕大而富丽。海棠刚插进去,就被繁茂的牡丹遮住了一大半。   燕云不自觉地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将瓶中的红牡丹摘了出来。   此时,花瓶中只剩下一支将枯未枯的海棠。   海棠花被摘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看起来蔫巴巴的,孤零零地靠在花瓶的一边。   燕云伏在桌上,盯着花直愣愣地看了好久,不太满意地瞥下嘴角。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上次写信的笔墨,找了一张比较干净的纸开始写信。   “花甚美,奈何一夜过去,已然有些枯萎。”   写完这一句,燕云骤然停笔,趴在桌上开始仔细端详起瓶子里的花。   他盯着花拿起笔,比着花在纸上画了起来。   即使很久未曾作画,但燕云下笔时却并不显生疏。   不大一会儿,一支栩栩如生的海棠花便跃然纸上。   纸上的花和瓶里的花一样,花瓣耷拉着蔫巴巴的,甚至比花瓶里的看起来枯萎得更真实,还多了一点可怜劲,看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画完,燕云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画的下方继续写道:“花虽美,却一夜凋零。”   末了,燕云又感叹着补了一句:“好景不常在。”   --------------------   海星评论收藏~(鞠躬) 第73章 关心则乱   几句话的时间,天光就已经大亮。   即使再不愿面对,关于萧逸阳的事也总该要有个决断。   燕云叹了口气,望着天边的朝霞久久未曾移开目光。   少年家破的燕云,曾一度把王城视作噩梦,他本把萧逸阳当作救赎,当作是他身边为数不错的可以信任的人。   却不知最信任的这个人眼里只有权利和皇位,甚至为了臆想的威胁,时刻在谋划着怎么除掉他。   这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上,燕云忽然觉得有些凄凉。   曾经的王城有他最爱的父母和知心的兄弟,现在物是人非,王城变成了一个回不去的地狱。   连天边橙红色的朝霞在燕云看来,都仿佛是染着鲜血,那般刺目的红。   或许是霞光的红太过刺眼,燕云下意识地别开头,正好瞥见窗台上嫩粉的海棠花枝。   淡淡的粉色花瓣在晨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已经有些干瘪,却难得的让燕云的心平静下来。   王城里虽然人情冷漠,但六王府里的海棠花却让人倍感温暖。   燕云轻轻地拾起花枝,插在了桌上的花瓶里。   花瓶里本来插着一束红牡丹,花朵硕大而富丽。海棠刚插进去,就被繁茂的牡丹遮住了一大半。   燕云不自觉地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将瓶中的红牡丹摘了出来。   此时,花瓶中只剩下一支将枯未枯的海棠。   海棠花被摘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看起来蔫巴巴的,孤零零地靠在花瓶的一边。   燕云伏在桌上,盯着花直愣愣地看了好久,不太满意地瞥下嘴角。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上次写信的笔墨,找了一张比较干净的纸开始写信。   “花甚美,奈何一夜过去,已然有些枯萎。”   写完这一句,燕云骤然停笔,趴在桌上开始仔细端详起瓶子里的花。   他盯着花拿起笔,比着花在纸上画了起来。   即使很久未曾作画,但燕云下笔时却并不显生疏。   不大一会儿,一支栩栩如生的海棠花便跃然纸上。   纸上的花和瓶里的花一样,花瓣耷拉着蔫巴巴的,甚至比花瓶里的看起来枯萎得更真实,还多了一点可怜劲,看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画完,燕云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画的下方继续写道:“花虽美,却一夜凋零。”   末了,燕云又感叹着补了一句:“好景不常在。”   燕云仔细地把信封好,寻了一只同样是白色的信鸽,将信送了出去。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萧逸然写信。   总之,看着越飞越远的信鸽,燕云原本飘飘忽忽的心忽然间就安定了下来。   距离送出信已经过去三天,燕云又没收到萧逸然的回信。   信不会又被萧逸然的侍卫收来胡乱地堆在哪处了吧?   想到萧逸然那一柜子铺天盖地的信,燕云决定亲自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燕世子,不允许自己亲手写的信被人这样对待。   当燕云跟着带路的侍卫到萧逸然的营帐时,看到的就是萧逸然面无血色,卧病在床的场景。   营帐里特意生起了炉子,燕云一踏进去,便被一阵暖意包围着。   空气中除了暖气,还夹杂着浓烈的中药味。   不知是混合多少种药材,药味很复杂,甚至有些刺鼻。   萧逸然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他身边只有李期无和另一个男人。   燕云凑近了才发现那人是江国曾经的闲王殿下,也就是萧逸然和萧逸阳的皇叔。   听见动静,柳如玉转过头看向燕云,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三皇子?   这么一问,燕云才想起来自己还顶着三皇子的皮,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柳如玉的话。   他无法确定对方是敌是友。   从前还是世子时,燕云和柳如玉的关系算不上很熟悉,仅仅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闲王平日里闲散惯了,不受管束,不争权势,性子不羁,却也最让人捉摸不透。   燕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含糊地向对方递了个友善的眼色,随即立刻走到萧逸然身边。   李期无见怪不怪地看了一眼燕云,随即又埋头准备药,抽空道:“来了?”   一副很是熟稔的样子。   柳如玉静静地看着,也不追问,站在一旁继续观察着。   走近床边燕云才发现,萧逸然虽然冷得全身颤抖,但额头上都是汗水。   冷热交加,使得萧逸然即使是昏迷着,看起来也不是很安稳。   燕云想也没想地伸手探了探萧逸然的额头,触手是一阵灼人的滚烫。   他眉头不自觉地一皱,又自然的拉过萧逸然垂在身侧的手,虚虚地握着。   “他的毒又发作了?”燕云这句话是对李期无说的。   李期无忙着配药,随口应道:“是啊,平城环境恶劣,军营的日子又苦,毒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说完,李期无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抬头盯着燕云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问道:“你知道他中毒的事了?”   燕云的眼神没离开,依旧紧张地盯着萧逸然,随口答了句:“嗯。”   听到这话,李期无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样,他赶忙撇清道:“不是我告诉你的啊。”   “什么意思?”   见李期无神态怪异,燕云追问道:“他不让你告诉我?”   “是啊。”李期无白了一眼昏迷的萧逸然道:“他特意叮嘱不让你知道。”   “为什么?”燕云问完,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萧逸然的手掌,不知道是在问谁:“为什么不告诉我。”   燕云低着头,正在看萧逸然。   李期无看不清他的表情,如实地回答道:“这个你得问他,我哪知道。”   “好了,你们都出去行吗?”李期无说着就要赶人:“我这在治病呢,你们凑什么热闹?会扰乱我的思绪。”   燕云恍若未闻,纹丝不动,只是攥着萧逸然的手,默默地加重了力道。   “我不出声,就在这看着。”   良久,燕云才开口道:“我怕你医术不精,他挺不过去怎么办?”   这句话把李期无惹恼了,他立刻回嘴道:“我治他治了十几年,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燕云一言不发,不再争论,直接背过身去装耳聋。   站在一旁的柳如玉也趁机开口道:“我不出去,我也要守着然然,他可是我唯一的侄子。”   李期无瞪了他一眼,他又改口道:“还有你。”   燕云没说话,瞟了一眼柳如玉,心道:萧逸阳不是你侄子?是菜市场里捡来的?   这两个人的脸皮一个比一个厚,李期无自认脸皮算厚,在他们两人面前都要自愧不如。   他无奈地看着寸步不离的两人,选择性地忽视他们。   燕云暗地里松了口气,他赶紧霸占床边离萧逸然最近的位置,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轻快地挠了几下萧逸然的手心。   他低头看了萧逸然一眼,发现萧逸然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仿佛是失去了知觉的石头。   柳如玉则一声不响地蹭到了李期无身边,替他准备好要用的刀子。   他把小刀子放到火上烧了几下,递给李期无。   李期无刚想开口揶揄他几句,瞥见他一脸愁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来柳如玉虽然不着调,但对萧逸然这个侄子还是挺关心的。   为此,李期无对柳如玉的认识又多了一层,看他也顺眼了一点。   “你起来,我要给他放血。”李期无推开燕云,一屁股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给萧逸然放血。   燕云这才被推开,马上又弹了回来,他不放心地拉住李期无准备下刀的手:“这行得通吗?毕竟是割肉放血啊,他现在可虚着呢。”   “我还不知道?”李期无嫌燕云碍事,把他推到边上,对柳如玉道:“你看住他,别让他妨碍我。”   “关心则乱。”柳如玉按住燕云的肩膀,沉声道:“你要相信期无,他毕竟是医者。”   被柳如玉突兀地拉住,燕云不自觉地退开一步,保持着安全距离便不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萧逸然。 第74章 你偷牵我手   身边没了人,李期无操作起来方便多了。   他熟练地扒开萧逸然胸前的衣服,给他的皮肤上擦上消毒的药酒。   一旁的燕云和柳如玉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萧逸然身上,光是现在裸露的皮肤上,纵横分布着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伤疤。   大部分已经结痂,还有一些似乎是新割开的,还泛着微微的红。   胸前肉眼所见的皮肤上,没有一处完好无损。   其中一条疤痕又长又深,从心口一直蜿蜒到腰部,宛若一条扭曲的长虫。   见状,燕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紧皱着眉头盯着李期无的手,生怕他一不小心碰到了那些伤疤。   即使已经见惯萧逸然的伤疤,再见到,李期无还是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原本就斑驳的胸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条疤。   这应该是萧逸然清醒时自己割的。   疤痕割得极其不平整,看样子那时的萧逸然已经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了。   刀口离心脏不足半指,险些就要一刀致命。   “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李期无说着,在为数不多的完好的皮肤上划开一道口子:“血都黑了。”   燕云和柳如玉同时向新划开的口子看去,果然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虽然不像墨汁那么黑,但比正常人的血色黑了八个度。   燕云呼吸一滞,目光移向李期无,刚想开口问萧逸然的情况,就见李期无正无比严肃地盯着创口,拿着刀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他紧咬着牙,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   呼之欲出的问题被咽了回去,燕云的目光落在萧逸然冷汗涔涔的脸上,莫名的感到一丝疲惫。   他一声不响地走到离萧逸然最近的位置,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眸。   不知道为什么,燕云忽然很想再看看萧逸然那双黝黑的眸子。可是那对眸子的主人正昏睡不醒,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熟悉的恐慌像潮水般奔涌而来,让燕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当年奕轩王和奕轩王妃奄奄一息时,也是像萧逸然这般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呆呆地看着萧逸然,又看了一眼正在放血的李期无,骤然间变得有些无措。他无法再面对一次如此沉重的打击。   无法抗拒的无力一阵又一阵地感袭来,身体里的力气像瞬间被抽干了一样。   燕云一把攥住萧逸然的手,紧紧地握着,这次稍稍平静了一点。   “他感受不到痛的,不用担心。”李期无没赶开燕云,头也没抬地专注着放血,继续说道:“这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家常便饭?”   燕云有些不可置信,这四个字让他心脏猛烈地跳了几下,他压抑着这种不适开口道:“有更好的办法吗?”   李期无抬头,怪异地看了一眼燕云,又看了看他和萧逸然交握的手没说话。   “我是说,有什么不折磨人的方法吗?”燕云继续说道:“放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没有。”李期无继续专注于放血:“要是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他也不用熬这十几年了。”   “这是剧毒。”李期无补充道:“陈年旧疾。”   看着萧逸然被切开的皮肤,不停地往外渗着浓黑的污血,燕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被皮开肉绽的伤口吸引住,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不忍。   燕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口,终是换了个话题:“是萧逸阳下的毒吗?”   “算是。”李期无陈默了一瞬,接着道:“是萧逸阳和他的母妃,丽妃。”   说起丽妃,在江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老皇帝的宠妃,论受宠程度,仅次于当年的淑妃。   淑妃便是萧逸然的生母。   丽妃和淑妃一同入宫,是最好的姐妹。后来淑妃无故惨死,萧逸然就被丽妃收养。   人人都羡慕萧逸然命好,虽然母亲早逝,却有个视他如己出的养母。   当时燕云和萧逸然没什么私交,也这样认为,觉得丽妃是个尽职的养母。   李期无的话着实颠覆了燕云的想象,他没想到萧逸然的人生竟比他想象的更坎坷。   于是,燕云犹豫着问道:“丽妃贤良淑德,怎会……”   “而且丽妃和萧逸然的母妃不是好姐妹吗?”   随着毒血的放出,萧逸然的脸上的苍白逐渐褪去。   李期无放下刀,取了柳如玉递过来的纱布,小心地包扎着。   直到把萧逸然的伤口包好,李期无才看向燕云。   这一眼把燕云看得不明所以。   就像燕云不知道这些事,是一种罪过一般,把燕云看得有点心虚。   燕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萧逸然。   李期无洗干净手上的血渍,面无表情地反问道:“萧逸阳不是也和你亲如兄弟吗?为什么也对你动了杀心?”   闻言,燕云沉默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萧逸然的手,不发一言。   李期无脸上全无笑意,冷然道:“皇家的事,向来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你不是也想不通吗……”   “嗯。”燕云没否认。   不大的营帐里一下子陷入寂静,三人谁也没说话,各怀心事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萧逸然。毒血暂时得到了抑制,萧逸然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站着的柳如玉和李期无:“这次又给我放了几斤血?”   萧逸然忍着钻心的疼,故意和打趣道。   听到这话,李期无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你疼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可安静点吧。”   坐在床边的燕云也跟着开口道:“他说的没错,你是该好生休息。”   燕云处在萧逸然的视角盲区,他这一开口,萧逸然才发现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燕云见他又要起身,忙把人按回去道:“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萧逸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燕云握着。要不是刚刚燕云为了按住他,现在还没松手。   萧逸然没答话,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他直直地抬起方才被燕云握住的那只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看得很认真。   一旁的李期无以为他神志不清了,赶紧上来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说着,李期无又把手放在萧逸然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这是几?”   问这话时,李期无正伸出两个指头。   萧逸然警告性地瞥了李期无一眼,把他的手推开,转头看向燕云道:“你的手出了好多汗。”   说着,他还把手朝着燕云展示了几下,证明自己没有乱说:“抓得我手心里都是汗。”   此话一出,燕云赶紧心虚地看了柳如玉和李期无一眼,发现他们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于是,燕云更是做贼心虚,他故意不承认,企图蒙混过关道:“那是你昏迷的时候自己攥出来的汗。”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瞎说,燕云指了指萧逸然的额头:“你额头上不也全是冷汗,还有脖子上。”   燕云还想狡辩,却被萧逸然轻笑着打断了:“那我手上的红痕怎么解释?”   燕云闻言,心跳漏了一拍,随口道:“你自己捏的。”   “在手背上。”萧逸然不依不饶:“我自己没那个本事,捏到自己的手背。”   燕云愣住了,正想着怎么解释,萧逸然又开口了:“其实,你第二次捏我的时候,我已经醒了。”   一旁的李期无已经坐在桌前,拿着瓜子磕了起来。他递了一把给柳如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磕不?”   柳如玉笑着接过,真的跟着起嗑瓜子。   原本还想再继续狡辩的燕云顿时蔫了下来,目光开始尴尬地乱窜,就是不敢看萧逸然。   燕云在想,该怎么合理地解释萧逸然手背上的红痕。   当事人燕云十分后悔,刚刚捏人家手的时候没轻没重。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乱动,我是为了按住你,怕你被刀子划伤,所以……”   最后,燕云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太合理的理由。   他说完,给李期无递了个求助的眼神,希望对方配合他度过这个尴尬的时刻。   哪知道李期无又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道:“他昏迷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老实,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第75章 摸手能怀孕吗   此时的燕云已经尴尬得头顶冒烟了,他干脆放弃狡辩,默默地观察着从哪个角度可以最快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萧逸然完全忽视了柳如玉和李期无,深沉的黑眸一直锁定在燕云身上。   在李期无掏出第三波瓜子,准备继续磕,大有要在这里磕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时,柳如玉毫不犹豫地把人拖走了,来不及收拾的瓜子散落一地。   “走,我们换个地方磕。”   直到被拖到门口,李期无还挣扎着企图回到那个绝佳的看戏宝座,继续磕瓜子看戏。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吃饭了。”见两人都走了,燕云觉得有点不自在,说着就要开溜。   萧逸然却像没听到似的,兀自开口问道:“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他专注地看着燕云,深不见底的眼里只有燕云一个人的影子。   燕云本来不想承认,因为他觉得如果承认了就丢了面子,会显得自己太过主动。   但当他看到萧逸然略显期待的目光时,他就把所有的借口通通忘光了。   “嗯,专程来找你的。”   “嗯?”对于燕云的回答,萧逸然有些惊讶,他扯开被子正要坐起来,又被燕云按了下去。   “你回去躺着。”燕云给萧逸然掖好被角,把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回去:“不要着凉了。”   萧逸然任由燕云摆弄自己,没有反抗,他顺从地躺回去,继续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又没给我回信。”燕云说着,话里带了点不满:“六王爷贵人事多,我以为您又把我的信丢哪个角落里了。”   “没有,好好收着呢。”说话间,萧逸然就要起身,他撑着手道:“只是没来得及看,就……”   “你回去躺着。”   燕云再次把萧逸然的手放回去,但这次他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而是握住了萧逸然的手,一同放在被子里。   “我看到了。”萧逸然说着,食指在被子里轻轻地点了一下燕云的手背:“你拉我手了。”   “嗯。”燕云这次没反驳,反而又将萧逸然蠢蠢欲动的手握得更紧。   他抬头直视着萧逸然墨色的双眸,缓缓地开口道:“没办法抵赖,都被你亲眼看到了。”   燕云坦荡荡地盯着萧逸然,仿佛被抓包的不是自己。   这一眼看得萧逸然慌了神,他慌忙地抽出手,掩饰性地干咳了几声,装作低着头研究被子上的花纹。   被子上的花纹明明是并列的直线,在此时的萧逸然看来却弯弯绕绕,让人越看越头晕。   他干脆别开头眼不见为净,又默默地挪开一些距离,几乎挤到了床的另一边。   感觉到手中忽然一空,看着越移越远的人,燕云疑惑地看向萧逸然,眼里尽是疑惑:“你做什么?我有毒吗?”   对方这巴不得避开几十里远的样子,让燕云觉得十分郁闷。   萧逸然这是在嫌弃他?   他燕云从来是众人的焦点,都是人们拥着要看他,从来没人像萧逸然这样避他如蛇蝎,况且萧逸然还对他有非分之想,怎么现在却态度大变,对他避之不及?   “男男授受不亲。”   憋了好久,萧逸然才蹦出一句话:“让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能误会什么?”燕云气愤地把萧逸然的手抓回来按在被子里:“摸一下手难道能生孩子吗?”   听了这话,萧逸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理论上不会。”   “那你躲什么?”   燕云气得牙痒痒,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碰一鼻子灰。   不知道萧逸然哪来的力气,他一下子把燕云的手挣脱开,捂着胸口咬着牙道:“看来这种事你常做。”   说着,他又颇为幽怨地瞟了一眼燕云,补充道:“拉人的手法如此熟练,一看就是惯犯。”   说完,萧逸然适时地咳嗽几声,看起来一副柔弱得不能自理的样子。   “怎么了?”   看他脸色不对,燕云立刻追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伤口疼了?”   萧逸然不说话,抬眼盯着燕云,浓墨般的黑眸里满是哀怨。   燕云:??????   好半晌,萧逸然才摸着胸口道:“心疼。”   “这也没伤到心脏啊?”燕云说着,转身就要去找李期无:“你等着,我找人来给你看看。”   “回来。”萧逸然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哪里还有刚才的娇弱模样。   燕云回头,看到本来躺着的萧逸然已经端端正正地坐起来,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他疑惑道:“怎么了?又没事了?”   “没心情疼了。”萧逸然黑着脸,配上哀怨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见萧逸然这样不禁逗,燕云决定不再故意逗他。   他坐到床边,缓缓靠近萧逸然,嘴角微扬道:“上辈子,这辈子,我好像只如此……”   说着,燕云伸出手与萧逸然十指交握,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像这般牵过你的手。”   “嗯?”萧逸然下意识地出声,不知是不是因为呼吸节奏突然加快,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鼻音。   “没有别人,就只有你。”末了,燕云沉声补充道:“这样该算是初犯吧。”   两个人的距离不到一指,近到可以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呼吸。   或许是燕云或许低沉的声音太过震慑人心,萧逸然竟有一种飘飘然的错觉。   他看着燕云那双近在眼前的凤眼,目光移过他上挑的眼尾,不由地呼吸一滞。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燕云,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萧逸然心跳去擂鼓,表面上却只是镇定地说道:“嗯,尚且算是初犯。”   “算不上罪大恶极吧?”言语间,燕云小心翼翼地把萧逸然扶着靠在床头。   萧逸然像个木偶人似的任燕云摆弄,就是始终不再与他对视:“算不上。”   “既然我不是罪大恶极,那你为什么不肯正眼看我?”   见萧逸然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红,燕云心中暗喜,故意追问道:“我那么不堪入目吗?”   “看多了心疼。”知道燕云是在有意逗趣,萧逸然不甘落后,他暗暗地稳住心神,又恢复了一派泰然自若的样子。   燕云只顾着逗萧逸然,没发现他的神色变化,轻笑着追问道:“为何?”   “心跳不受控制。”萧逸然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燕云,目光胶着在他的脸上道:“特别是看着你的时候。”   萧逸然的目光太过直白,看得燕云一阵心悸,他掩饰性地哈哈一笑道:“这是病,得治。”   说完,燕云快速地松开手,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背挺得比松树还直。   两人一个坐得像木偶人,一个躺着沉默不语,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气氛。   燕云表面上坐得板正,但心里却像装着一汪水一般晃晃悠悠,时不时还荡漾一下,惹得他不再敢直视萧逸然。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却格外默契地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大病未愈加上排毒导致失血过多,萧逸然只觉得全身上下就像被捏碎了重造似的不适,他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他本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静默地僵持下去,谁料,下一刻,燕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皇位的魅力是不是很大?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第76章 口是心非   闻言,萧逸然轻阖的眼皮悄然颤动了一下,他睁开那双黑眸,不答反问道:“为何这么说?”   “有感而发。”说着,燕云反问道:“包括你,不也是吗?”   燕云的声音冷冷的,他看向萧逸然,却像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短暂的犹豫过后,萧逸然淡然地开口道:“身为皇子,说不在乎皇位,那自然是假的。”   “我帮你。”还没等萧逸然说完,燕云就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把萧逸阳拉下皇位。”   说完,燕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萧逸然,似乎想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我知道你想这么做。”   但这话仿佛没对萧逸然产生多大的吸引力,萧逸然不置可否。   他深邃的双眸掠过燕云向下瞥着,让人看不出其中隐匿的波澜。   “你不信我?”   “不是。”萧逸然想也没想道。   “那你帮我。”萧逸然总算开口,回答却算不上热情,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地答应,燕云一时有点不适应。   “你不问我点问题?”燕云不可置信地说道:“比如说我为什么要帮你,比如我想要什么好处?”   “为什么?”萧逸然重复了一遍燕云的话,他语气淡淡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漫不经心。   “算了。”见萧逸然这幅态度,燕云有些气愤,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要皇位,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故意耍我。”   “从前很想要。”萧逸然没反驳,自顾自道:“现在没那么想了。”   燕云刚想开口,抬眼瞥见萧逸然落寞的神色,到嘴边的气话又被咽了回去。   萧逸然扯开胸前的衣服,暴露出那些斑驳的伤痕道:“我这幅样子苟延残喘十几年,已经够了。”   新伤旧伤叠加,太过触目惊心。   燕云下意识地别过头不看,动作迅速地伸手将萧逸然的衣服拉好,猛然回头避开伤处道:“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我身上的伤又不是你造成的。”萧逸然的语气太过轻松,好像这些伤口并不是他身上的。   看燕云神色怪异,萧逸然自嘲道:“是不是很难看。”   燕云讷讷道:“没有。”   “这些伤,都是拜丽妃所赐。”   此话一出,燕云本来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萧逸然会主动向他说这些,更没想到给萧逸然下毒的会是萧逸阳的母妃。   “你从小被丽妃养大,宫里的嫔妃中,就数丽妃最是贤良,她怎会……”   “连你你也不相信她会干这种事。萧逸然的表情逐渐阴霾:“谁又能知道她的真面目呢。”   “毕竟她是除了我母妃之外,父皇最宠爱的妃子,贤良淑德的丽妃。”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激动,萧逸然猛烈地咳了起来,嘴角也随之溢出几滴血珠。   “所以那次我在皇宫见到你,你满身淤青,都是丽妃干的?”   燕云说着,给萧逸然递上手帕。   萧逸然接过手帕,却只是紧紧地捏着,手背上青筋凸显,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想到这里,燕云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   十岁出头的年纪,别的皇子在锦衣玉食里受尽宠爱。   那时候的燕云,虽顽皮不受管束,老王爷和王妃待他也是极为宠爱,整日里同样无忧无虑。   而同等年纪的六皇子萧逸然,却只能在他人屋檐下小心翼翼的过活,甚至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想到这里,燕云突然有些后悔,后悔那时发现萧逸然满身是伤的时候,没有更注意他更关心他,没有兑现儿时要守护他的承诺。   现在仔细想来,当时燕云承诺要护着萧逸然时,分明看到了萧逸然无措的眼里一闪而过的骐骥。   “萧逸然。”燕云挠着头,不大自然地道:“现在我兑现承诺可以吗?”   燕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萧逸然颇为疑惑:“什么?”   “我说过会护着你。”燕云夺过手帕,替萧逸然擦去嘴角的血渍:“以后就真的会护着你,再也不会忘了。”   闻言,萧逸然微微一滞,撇过头嘴硬道:“儿时的那些话,我早就不当真了。”   燕云这次来军营,仿佛准备长住一般,已经待了十几天,还没有离开的迹象。   他整日也不干什么,除了在军营里溜达,就是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萧逸然。   日子久了,军营里的人对此都见怪不怪。   只要燕云和萧逸然同时出现,在场的其他人都默契地退下,走之前还会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得出这个结论的燕云,越想越觉得怪异,他指着落荒而逃的茶水小厮道:“他跑什么?为什么要笑,还笑得那么诡异?”   萧逸然正在看公文,头也没抬道:“你不看他,怎么知道他在看你?”听到这话,燕云脸色一变,想狡辩,但萧逸然说的的确是事实,让他辩无可辩。   小厮从进来到出去,出于心虚,燕云的确一直在偷偷观察人家。   想到这里,燕云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只是赌气地随意拿起一本书,哗啦哗啦地胡乱翻着。   见燕云吃瘪的表情,萧逸然嘴角微扬,放下笔看着燕云含笑道:“这有什么怪的,我不也常常看你吗?”   “你一个大男人,总是盯着另外一个大男人看,这还不奇怪?”燕云说着对萧逸然翻了个白眼。   萧逸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意更甚道:“那你一个大男人,天天跟着一个大男人寸步不离,又是什么意思?”   “懒得理你。”燕云说着,却没挪开半步,依旧挨着萧逸然,典型的心口不一。   萧逸然没继续和他斗嘴,怕惹急了人真的跑了,便摊开公文重新看起来。   本来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萧逸然突然盯着公文皱起了眉头,脸色瞬间沉下来。   “怎么了?”燕云看出了萧逸然的不对劲,立刻凑上去。   “王城里出事了。”萧逸然脸色骤变,声音也变得冰冷:“羌国大皇子元一,带兵把王城围住,还肆意杀害城外的流民。”   “他怎么敢?”燕云下意识接道:“除非萧逸阳默许,不然王城里戒备森严,他怎么也不可能接近王城一步……”   “你说的对。”萧逸然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依旧冰冷:“就是萧逸阳默许的。”   听了这话,燕云不可置信道:“他是疯了吗,拿整个江国来赌,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他怎么不敢?”萧逸然语气森然道:“我就是赌他敢,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什么意思?”燕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大胆猜测道:“元一围城,你知情?”   萧逸然不打算瞒着燕云,他将公文合上,平静地开口:“算是一种交易。” 第77章 一触即发   与虎视眈眈的敌国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燕云被萧逸然这个想法吓到,他盯着萧逸然,好半晌说不出话,末了,他才略显疲惫地开口道:“所以你也疯了吗,他可是敌国皇子,会答应和你做交易,也会答应和萧逸阳做交易,你觉得他靠得住吗?”   “还是你根本也是在赌?”   燕云说着,语气开始变得焦急:“你不要命了吗?”   “你在担心我?”萧逸然不答反问:“是不是不想让我英年早逝?”   都到这时候了,萧逸然还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燕云瞪着他,不想和他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看得萧逸然禁不住笑了出来:“你的脸像个五彩的墨盘。”   听到萧逸然对和元一交易元的事闭口不谈,燕云心中烦闷,越想越烦躁,转身就要离开。   萧逸然不由分说地拽住了燕云的手腕,低语道:“如果你是在担心我,那我保证,我不会有事。”   闻言,燕云不由地愣住,他没抽回被拉住的手,也没回应萧逸然。   萧逸然的手是冰凉的,此刻正紧紧地握着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救命的浮木一般。   凉意透过手掌,钻入燕云的胸膛,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激灵,仿佛是被冰锥子刺入心脏。   萧逸然的手因为常年被毒药侵害,已经不再有温度。   “中毒这些年,你一直很难过吧。”   这一刻,燕云的心底莫名地浮上一丝痛感,让他有一种能和萧逸然感同身受的错觉。   他说完,沉默着反握住萧逸然的手,就这样轻轻地握着沉默着,直到萧逸然冰凉的手沾上了点温热,燕云才缓缓地回过头,他直视着萧逸然无比郑重地开口道:“我担心你,怕你回不来,不想让你再像从前那样生死一线。”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被水淹得快溺亡的样子,不想再见到你被火烧得皮开肉绽的样子。”   说到这里,燕云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我怕这次你去,我就再也不能碰巧救到你。”   “你还记得你曾经救过我?”萧逸然有些激动,拽着燕云的那只手不觉地加重了力道,随即轻叹道:“我以为你早忘了。”   “我想起来了。”燕云说完,向萧逸然走近几步,直到脚尖抵着脚尖再无缝隙,才叹息着开口道:“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那我会选择支持你。”   “嗯。”萧逸然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是无尽的沉默,面对这样的燕云,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国的王城外,元一带领的羌国军队已经把王城层层包围,大臣们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身为皇帝的萧逸阳却一点也不着急。   此时的他,正在御花园里和肖贵妃赏花。   时隔多日,再次看到萧逸阳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肖贵妃心中暗喜,惴惴不安的心也逐渐放下来。   此番情景,加上这几日萧逸阳对她的热情态度,让肖贵妃更加笃定,自己派小太监寻来的药对维护她和皇帝的感情的确有作用。   “爱妃,这朵花很是衬你的肤色。”萧逸阳折下一支绯色花朵,亲手替肖贵妃戴上,他看着她笑得温柔,好像那笑容里嵌着无数的深情。   萧逸阳的笑浮于表面,并未深入眼底。他对肖贵妃的示好,大部分是出于忌惮丞相的势力,小部分出于愧疚,没有一分是出于真情。   沉溺于其中的肖贵妃被萧逸阳的柔情蒙蔽,看向萧逸阳的眼神含羞带怯,活脱脱一个怀春的少女,目光一如她初见萧逸阳时的纯真。   刚从肖贵妃的寝宫里出来,萧逸阳就和一个黑衣人在夜幕里见面。   黑衣人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邪气的眼睛,他对着萧逸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冷笑着开口道:“不知所为何事,让尊贵的江国皇帝深夜来找我?”   萧逸阳但笑不语,也不在乎元一充满敌意的语气。   “大殿下是在怪朕上次不救你吗?”萧逸阳轻声道,仿佛在和一个老友说话。   元一也不再客气,无所顾忌道:“是,见死不救非可靠之人,一个大国的君主也不过如此。”   闻言,萧逸阳脸色骤变,说话声起了波澜,他盯着元一威胁道:“你不与我合作,同样是死路一条。”   “我的兵就在城外,你拿我如何?”说着,元一就要动手,萧逸阳一闪身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的兵,人数胜过你,已经在暗处将你们包围了。”   此话一出,元一瞬间不淡定了,语气逐渐悲愤:“你们两合起伙来耍我?”   “我和他水火不容。”萧逸阳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元一说完,扼住萧逸阳的脖子,眼里充满血丝。   “帮我。”萧逸阳被掐得不停地咳嗽却依旧笑着:“配合我,把萧逸然引过来。”   元一犹豫了,萧逸阳趁机挣脱开,继续开口道:“帮我,你的兵和你的国家我都不动。”   “你能保证萧逸然不动我的家人和国家吗?”元一再三犹豫,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他现在可是在平城守着。”   “他不敢动。”萧逸阳笑意更甚:“再者,你如今在江国,要怎么样可不是你说了算。”   “是朕说了算。”   此后的几日里,江国王城外的流民,在元一带领的羌国军队的虐杀下,开始暴乱。   皇帝派出的维护秩序的兵尽数被疯狂的流民逼回去,外有敌国虎视眈眈,内有为了活命杀红了眼的流民,王城上下顿时民不聊生。   江国兵临城下,六王爷萧逸然以救国之名不远万里从平城回到王城。   羌国军队的目标,从王城转向城外的萧逸然。   一时之间,六王爷萧逸然所带领的军队,成了羌国军队和流民攻击的主要目标。   “王爷,截止今日,我方又损失了八千士兵。”烈刃看着同样身负重伤的萧逸然,犹豫地开口道:“还有一千士兵不幸负伤,暂时无法参与战斗。”   “敌军还在持续发起猛攻……”   萧逸然打断了烈刃,冷声道:“元一带来的军队的实力我知道,他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提升如此之快,除非有他人暗中支持……”   “可是,附近小国并未见异动。”烈刃说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不确定道:“莫非是……”   “没错,就是萧逸阳。”萧逸然面色骤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淡淡道:“我们中了萧逸阳的套。”   “您是说元一叛变了?”烈刃双目微瞪,不可置信道:“现在的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 第78章 我好像喜欢他   “嗯。”萧逸然将沾满鲜血的绷带换下,语气不见任何波澜道:“招来骁遥军的全数人马,背水一战。”   “王城里的救兵,我们怕是永远也等不到了。”   萧逸阳承诺的援兵不过是为了堵众臣之口,实际上根本没有人会来支援。   萧逸然的军队吸引了敌军和流民的大部分火力,王城里的局势也不再那么紧张。   有敌军包围,萧逸然的军队进不来也出不去,此刻正腹背受敌,遭受重击。   萧逸阳承诺的援军迟迟没有出现,倒是那些受了惊的流民变得越发躁动。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皇家子弟却整日锦衣华服,玉盘珍馐。   王城内重兵把守,流民无法进入,只能把恨意都发泄在孤立无援的萧逸然身上。   已经连续战斗了好几个日夜,此刻的萧逸然早就筋疲力竭,却只能选择继续麻木的战斗。   骁遥军还未到,萧逸阳口中的王城内派出的“援军”也没有任何要来的迹象。   燕云收到马花从王城传来的信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他这才知道萧逸然此时正身处困境,生死一线。   平城边境的羌国军队已经不再有异动,燕云留了部分人马在平城守着后,半刻没犹豫就召集了燕家军踏上奔赴王城的路。   本应该出现在王城的援军,突然在平城通往王城的必经之路上出现,拦截住了燕云的去路。   对方来势汹汹,人马众多。   领头的人蒙着面,明显认识燕云,他盯着燕云毫不客气地开口道:“世子请留步,莫要再前行,前路凶险万分,若是世子有什么意外,属下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还请你转告皇上,让他不必挂念,我的事以后与他再无关联。”燕云虽是笑着,那笑容里却满是寒意。   他说完策马扬鞭朗声道:“这路今日我走不得也要走,无论谁人阻拦,本世子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那还请世子莫要怪罪属下。”领头男子说着下令道:“拦住他们,无论用什么方法。”   燕云默默地扫了一眼,对方招招狠戾,看来萧逸阳是已经决定对他下死手。   即使他们曾是最亲近的兄弟最信任的伙伴,事到如今,为了权利萧逸阳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下狠手。   燕家军虽然个个都武艺高强,但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长时间的对抗,燕家军终究还是抵不过对面的人海战术。   燕云救人心切,好几次都被偷袭。此刻他很是狼狈,身上已经被划开好几道深可见肉的口子。   “世子,你现在退回去,不参与皇上和六王爷的事,尚能保全自己。”   领头的男子见到燕云的惨状,想起皇上的嘱托,让他尽量留活口,所以再次开口劝慰道。   “这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燕云说着,趁其不备,照着领头男子的手臂上刺了一刀。   男子被刺中的地方瞬时鲜血喷涌,成串的血珠子似的落了一地。   燕云擦去嘴角的淤血,冷笑道:“萧逸然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说都撇不开,我不可能独善其身。”   燕云这一剑下手极重,虽然没伤到男子的要害部位,却也给对方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这一剑下去,男子似乎被惹怒了,他看燕云的眼神立刻变得狠厉起来。   他不再对燕云留有余地,使出的每一招,招招致命。   两方僵持不下,燕家军处于劣势。   领头男子一个眼神,对面好像商量好似的,齐齐向燕云下死手。   “世子你先走,我们殿后。”李洋闪身避开一刀,跳到燕云身边道:“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   “走不掉了。”燕云刚说完,一支锋利的飞刀就从他眼前飞过,带着银光的刀锋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萧逸阳已经决定对我下手。”燕云说着又接下一刀,他把李洋推开道:“你们能走就先走。”   萧逸阳派来的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眼看燕家军就要溃败,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阵马蹄声。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随着马蹄声逐渐逼近,一支支利箭空而出,精准地射向萧逸阳派来的那群人。   见状,李洋不由地愣住了,他看向燕云,略显惊讶地问道:“世子,这是我们的人吗?”   “不是。”燕云眉头一皱,看向越来越近的人群谨慎道:“不知是敌还是友。”   “他们的目标好像不是我们。”李洋趁机溜到燕云身侧道:“倒像是在帮我们。”   燕云没说话,他望向那群人里的红衣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子便策马飞奔而来,一甩鞭子抽开了燕云身边围着的人。   “阿云?”红衣女子凑近。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梁月?”看着来人,燕云有些疑惑:“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说着,梁月笑着下马,一把拥住燕云。   虽然早已力竭,燕云还是挣脱开了女子,他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我以为你和你相好的私奔就把我忘了。”   “那怎么能。”梁月爽朗一笑,回头对着走来的黑衣男子道:“阿轩过来,这就是我常和你提到过的燕云。”   “久仰。”被叫作阿轩的男子不是很热情的寒暄了一下,转头又解决了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对梁月道:“阿月,先办正事再叙旧。”   有了梁月一行人的助力,燕家军在人数上的劣势被扭转,片刻后萧逸阳派来的人便被解决得差不多。   燕家军险胜,兄弟们却都负了伤,只能先找个地方暂时休整一晚上。   燕云和梁月一行人找了个客栈住下,许久不见的两人也丝毫不见生疏,还和从前一样熟络。   梁月和燕云坐在院子里喝酒,阿轩就默默地坐在一旁也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宠溺地看梁月一眼。   “阿月,你们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燕云说着,不自觉地看向一旁被叫作阿轩的男子。   “刚好路过,替王城里的商铺送些药材去,就看到你们了。”说着梁月回头和阿轩对视了一眼,才接着道:“我一开始还不敢认。”   “怎么?”   “不久前才听说你去世了……”说到这里,梁月又拍了一下燕云的肩膀,感受到真实的触感,才继续道:“我还不信,我就说不能相信那些谣言,你怎么会死呢。”   “说来话长。”燕云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件事他不想再提起,随即转移话题道:“你过得可好?”   燕云刚问完,梁月就扭头看向身旁的阿轩。   原本正在专注一熬解酒汤的阿轩突然心有灵犀似地抬头,正巧对上梁月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月转身继续和燕云喝酒,轻笑道:“也就这样,还过得去。”   阿轩盛出解酒汤,吹了吹,直到汤吹得温度刚好,才递给梁月道:“先把这个喝了,不然一会儿你又头疼。”   此时此刻,燕云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   他端着酒杯和梁月碰了一杯,调笑道:“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梁月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白了一眼燕云道:“正事还没说呢,你走什么走?”   另一边的阿轩拿来一件外袍给梁月披上,对着燕云拱手一笑道:“我有事先走了,你和阿月许久未见,你们慢慢聊。” 第79章 生死未卜   燕云毫不避讳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梁月讲了一遍,半晌,梁月才惊讶道:“所以你去王城,是为了救六王爷,还要和皇上作对?”   燕云:“嗯。”   “你们从前不是争着娶我而差点大打出手吗?现在关系这么好了?”   梁月说着,不可置信地灌了一口酒道:“这次又是抢着娶谁?”   闻言,燕云无奈地苦笑道:“如果能平安归来,他娶我,我娶他都无所谓。”   梁月拍了一巴掌燕云的脑门:“你是不是喝多了,尽说胡话。”   不知是因为真的喝多了还是怎么的,从梁月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燕云两颊泛红。   燕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喝了好几杯酒,突然无比坚定地开了口:“我好像喜欢他。”   “什么?”梁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燕云手里拿着酒杯,一圈一圈地转着,轻声低语道:“我好像喜欢萧逸然。”   “他是男的。”梁月被惊住了,她猛喝了一大口酒不自觉地拔高声音道:“还是江国的六王爷,你真的没再开玩笑吗?”   “没有。”燕云低头转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低低的:“你说的这些我老早就想过了,他是男的,是江国的六王爷,那又怎样。”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对于梁月来说,说不惊讶是假的,她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燕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劝他,最后索性不说话了,拿起酒壶倒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两人没再说话,燕云还在玩酒杯,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不知道喝了几壶酒后,梁月才打着酒嗝放下杯子看向燕云,她明显已经醉了,坐都坐不直:“其实你说的这事,我能理解。”   燕云把目光从酒杯上移开定定地注视着梁月不发一言,看样子是在等她说话。   “我当初喜欢阿轩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根本没想那么多。”梁月说着无奈地扶额继续道:“阿轩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我是千金的公主之躯,可我就是喜欢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他私奔,如果你当时问我这样做对不对,那我肯定也一样无法回答。”   “所以这些年你后悔过吗?”燕云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口地啜饮着:“你有没有后悔选择了他,和他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   “我觉得我过得挺好。”说起这个梁月的脸上挂上了笑意:“现在我和阿轩在边境收一些稀奇的小东西在各国卖,日子过得也算顺遂,虽然不至于腰缠万贯,但总归要什么有什么。”   燕云正要说点什么,眼睛一瞟就看到远处默默守着的阿轩,他无奈一笑道:“你家阿轩看得真紧,寸步不离。”   “他就是这样,怕我出事。”梁月回头向阿轩招手,阿轩看到后马上过来,搓着梁月的手给她取暖。   “冷吗?”阿轩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严肃,但他看着梁月的眼神却格外温柔:“你体寒,少饮一些。”   梁月不以为意地靠在阿轩的腰上,歪着头蹭他的衣服说:“知道了。”   “那我先回房了。”   燕云看得不大好意思,他说完起身准备走,被梁月拦住:“要我说,你喜欢六王爷那就喜欢,没什么好顾虑的,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人生苦短……”   听梁月这么说,燕云原本飘忽不定的心顿时有了着落,他其实早就做好决定,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他,梁月这么说,让燕云心里好受了许多,他给梁月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酒拱手道:“谢谢。”   “谢什么啊。”梁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拍着燕云的肩膀豪迈地道:“你们明日和我们一道走,这里我们常年走,对地形比较熟悉,你跟着我们要好些,至少能避开一些埋伏。”   燕云一行人赶到王城的时候,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没有他想象中的战火纷飞,没有生灵涂炭,反而一切都出奇的和谐。   城外没有流民,没有羌国敌军,街上人来人往,商贩们热情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燕家军藏匿在城外的山头,燕云只带了李洋和两三个弟兄,本打算先来探探底,如今这和谐的场面却让几个人大吃一惊。   李洋凑近燕云,在他耳边小声道:“世子,我们才晚来一会儿,这仗都打完了?”   “不正常。”燕云瞥向身后的一个小摊贩,与李洋耳语道:“从我们来这里那刻起,他就盯上我们了。”   “小心点。”   闻言,李洋下意识地想回头看,被燕云拦住了:“别回头,装作不知情,看他意欲何为。”   燕云他们几人走到哪,那人就跟到哪里,始但终和燕云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穷追不舍,像是对燕云很熟悉的样子。   “是萧逸阳的人。”燕云和李洋并排走在一起,压低声音道:“我见过他。”   说完,燕云朝着小巷的方向看去,李洋他们立刻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向巷子走去。   那人一路尾随,在巷口跟丢了人,他正欲转身继续找,就被突然跳出来的燕云反身扣住。   “是萧逸阳派你来的吧。”燕云说着收紧臂膀。   那人被勒得差点背气,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见那人比较配合,燕云稍稍放松一点,让他能开口说话。   “是皇上让我来等世子您的,小的无意冒犯,还请世子饶恕。”   被抓住的男子说着就要下跪,还没跪下,就被燕云提了起来丢给一旁的李洋。   “既然等到了,那就和我们回去吧。”燕云说着,点了男子的哑穴,威胁道:“你最好不要乱动,老实地和我们走,不然别怪本世子下手狠。”   御书房里,萧逸阳正在批奏折,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从暗道里出来,对着萧逸阳鞠了一躬道:“皇上,世子他们已经到了。”   “在哪。”萧逸阳头也没抬,继续批改奏折,只是拿着笔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往城外的荒山上去了。”犹豫了一会儿,侍卫才惴惴不安地说道:“他们把您派去的人抓走了。”   “嗯。”萧逸阳听完并不觉得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再来禀报。”   “世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李洋急得团团转:“那小子什么也不说,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   山腰的小木屋里透着星星点点的光,燕云坐在桌边,盯着快要烧尽的蜡烛,平静道:“继续问,问不出来就严刑拷打。”   他的表情极为平静,说话声没什么波动,却隐藏着淡淡的怒气。   萧逸然生死未卜,萧逸阳态度难以捉摸,任何一件事都让燕云感到无法言喻的烦躁。   李洋嗅到了燕云隐忍的怒气,再次开口道:“没用,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恐怕他真的不知道,萧逸阳就是要逼我去找他。” 第80章 花落人未至   燕云说着就要起身,被李洋一把拦住:“世子,你只身一人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别冲动。”   见燕云态度有些松动,李洋趁热打铁,推着燕云坐下劝慰道:“我们不能让他如愿,他想让你去,你越不能去。”   方才燕云正在气头上,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现在他冷静下来,觉得李洋说得不错,便也不再激动。   他长呼一口气坐下,开口便向李洋要纸笔。   “我一个大老粗,哪会有那些东西。”李洋说着,怕燕云不信,还配合地在全身上下翻找着。   燕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整了整衣服就要出门。   “世子你去哪?”李洋吓得再次拉住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冲动。”   “我去买纸笔。”燕云错开一步,无奈道:“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单枪匹马去找萧逸阳,放心吧。”   “真的?”李洋狐疑地盯着燕云,手却一点也不松,明显不信:“你现在看起来挺疯的,自从知道六王爷有危险以后,就挺疯的。”   李洋实话实话,却换来燕云一顿爆锤:“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相处久了,看到燕云这个样子,李洋知道他不会去冒险,这才松开手:“早去早回。”   已是三月中旬,冬天刚过去,春意却不是很浓。   燕云从山腰一路向下,入目都是光秃秃的树枝。   偶尔有几簇新绿从枝头冒出,还没来得及细看,已经被早春的风吹得弯了腰。   三月的风,寒意还未退尽,吹得人不禁瑟瑟发抖。   王府里的海棠花该是开了吧。   看着满山颓败的枝丫,燕云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他忽然有些想念王府中的海棠。   虽然从未得亲自去看过,但萧逸然曾说过,每年三月九日,是海棠花开得最盛的时刻。   如今花期已过,曾经玩笑般约着看花的人,此刻正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燕云心底瞬间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不知道过了花期的海棠花,还会不会那样好看,不知那生死一线的人,能不能平安回来。   这样想着,燕云不由地迈开脚步,向着城内走去。   等燕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六王府的大门前。   王府门前依旧门可罗雀,街市上的热闹好像与这里无关。   门前守着的小厮在打瞌睡,只有总是扫得干干净净的落叶,昭示着这里还有人住。   燕云绕过大门,从围墙上翻进了王府,这条路刚好可以通到王府的菜园子。   刚走进,燕云就闻到了一缕缕似有若无的花香。   花香很清列,不及它的颜色那般艳丽夺目。   即使花期已过,枝上的花依旧绚丽的开着,仿佛是刻意在等着什么。   燕云恍然想起,十四年前,皇宫的御花园里也有一棵海棠树。   那时的燕云,还是备受宠爱的世子。   下了学的他被皇子们邀请去赏花。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赏花能赏出什么名头呢?   不过是见大人们都那么做,也跟着附庸风雅罢了。   燕云不爱花,自然也不懂得赏花。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在他看来都是一根茎几个瓣,大同小异没什么可赏的。   他本就无心赏花,但听着其他皇子们都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听起来头头是道,燕云胜负欲极强,怎么可能认输。   御花园里的花,燕云一个也不认识,只能随手指着离自己最近的海棠花,随意胡诌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这是本世子最喜欢的花……”   这花叫什么,燕云不知道。   说到这儿,燕云编不下去了,他眼睛四处乱看正准备转移话题,就听到不远处的六皇子突然轻声开口道:“这棵垂丝海棠已有百年历史。”   “对对对,这棵海棠,名头可大着呢……”   燕云说着,感激地瞟了一眼萧逸然,对方却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盯着那株海棠若有所思,被扫了兴,燕云也赌气似的不看萧逸然,别过头和其他皇子聊起来。   “世子很喜欢海棠花吗?”一向沉默寡言的萧逸然走到燕云身边,递上一片花瓣主动开口道:“你好像错过花期了。”   那时燕云还在被忽视的气头上,说出口的话也冲了些,他高傲地仰着头,看也不看萧逸然:“花期过了又怎样,赏花哪有那么多讲究,喜欢就是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萧逸然低语着重复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燕云故意态度冷漠,想让萧逸然吃瘪,不想对方却根本没察觉到,反而还云淡风轻地和他搭话,燕云顿时觉得没意思,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愤愤地不理人了,转首就把萧逸然抛在脑后。   “我也喜欢海棠花。”   燕云刚走开,就听到萧逸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当时没在意,现在突然想起,却从中品出了其他的意味。   这一刻,燕云忽然很想知道,萧逸然这满院子的花是为谁而种。   他心中竟然有了一丝骐骥,骐骥着这花是萧逸然为他而种的。   再回到山上时,燕云手里多了一支海棠花。   看到燕云拿着一支花,李洋立刻凑过来,在燕云身边嗅了嗅道:“哪里来的花?莫不是和哪家姑娘私会去了?”   “偷的。”燕云一进来就没闲着,找了个瓷瓶把花插在里面,小心地摆在桌上。   听到这话,李洋嫌弃地撇嘴道:“有这闲工夫不如抓只山鸡来烤着吃。”   燕云不答话,自顾自地拿出纸笔铺在桌上。   “凑合一晚上吧。”李洋已经躺到床上,他拍着床的另一边道:“来,熄灯就寝吧。”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燕云有动静,李洋转身看去,就看到燕云正端端正正地坐着,手里拿着笔,却迟迟不落笔。   “世子?”见燕云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李洋试探着叫了几声。   燕云没反应,只是换了个姿势,依旧提笔愣坐着。   外面的山风呼呼地吹着,本来就不是很亮的蜡烛被吹得忽明忽暗,加上燕云这些怪异的举动,李洋看着看着,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默默地穿好衣服,拿出武器,悄悄地接近燕云,准备看看燕云是不是着魔了。   在他离燕云一步之遥的时候,燕云突然泄了气一般,颓靡地趴在了桌上。   李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在闪身的瞬间还是不小心地瞥到了燕云信上的字。   “吾爱逸然。”李洋不由自主地跟着念出来,念着念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燕云还在唉声叹气,李洋已经被惊得四处乱窜。   “世子!”李洋说着,人已经捂着心脏退到了床头:“你在写什么?”   “信。”燕云沉浸在苦恼中,还没发现李洋的异常。   “我是说,你,你!”李洋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话都说不出来。   “我怎么了啊,你什么时候有口吃的毛病了。”燕云这才回过头,懒懒地看了一眼李洋,在看到李洋惊慌失措的表情后,才看向自己面前的信纸。   他看着信上的“吾爱逸然”几个字,惊得丢了笔掩饰道:“这不是我写的。”   李洋像个楚楚可怜的姑娘一样,受惊地缩在床头,生无可恋地盯着燕云。   那表情就像控诉燕云可耻的说谎行为。 第81章 变故   “如你所见。”燕云疲惫地坐下,叹了口气,盯着信纸道:“你说我写信,他还能看到吗?”   李洋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想也没想直接道:“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句话,像是一个惊雷,重重地砸在燕云的心头。   他握着笔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而后像是突然脱力了一般,抖得连笔都握不住。   愣愣地盯着掉落的笔看了半晌,燕云“噌”地一起身,猝不及防地开口道:“我要去找他。”   说完,李洋一个抬头的功夫,燕云已经跑得没了人影。   燕云才下山,就遇到了行风和大壮。两人浑身是伤,状态十分狼狈。   若不是行风主动拦住燕云,燕云可能会把他们当作街边的乞丐。   “世子,待会儿说。”行风拉着燕云和大壮躲进树丛,刚藏匿好一队人就尾随而至,开始四处搜寻。他们举着火把,照得山脚亮如白昼。   借着光,燕云这才看到行风和大壮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渍,有的时间久了,早已凝固成铁锈色,有的还是鲜艳的红色。两人身上还有刚砍出的伤口,正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外面追兵像罗刹似的搜寻着,高举的火把和沾血的尖刀像是催命的信号,一点一点地凌迟着他们。   大壮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厥,整个人都靠在了燕云的肩上。   “这里没有,去别的地方找。”其中一个追兵下令道。   另外一个追兵左顾右盼,好像不太死心:“刚刚不是看到他们往这里跑了吗,奇怪……”   “走吧,换个地方,陛下还等着我们复命。”   人声逐渐远去,燕云蹲得腿都麻了。直到火光和脚步声完全消失,燕云和行风才扶着大壮从树丛里出来。   “怎么回事?”燕云揽过大壮,转头询问行风。   不出意外的话,此刻的行风和大壮,应该和燕家军的其他弟兄们待在平城。   现在无端被追杀,落得如此窘境,让燕云很是不解。   行风的伤口被山风吹得生疼,他不由地抽了抽嘴角,忍痛道:“世子您刚回来,皇上就派人来围堵我们了。”   兄弟们一半在替六王爷守着军营,还有一些跟您回来了,剩下的加上我们,根本没办法与皇上的人抗衡。   闻言,燕云放慢了步子,愧疚道:“怪我不够小心,拖累了你们。”   听到燕云这样说,行风急得不住地咳嗽:“世子,这事怪不了谁。就算不是您,我们也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了。”   “其他兄弟们呢?”见行风和大壮伤得那么重,燕云不敢想象其他人的情况是否会更糟糕。   他问完以后就后悔了,甚至不敢听行风的回答。   果然,燕云的话刚问完行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他低垂着头加快了脚步只顾走路,仿佛身上的伤口没有了痛觉。   见状,燕云也不再问,他换另一只手揽住行风,掺着他走。   这一碰,行风像是被触到了什么开关,他忽然不动了而是转头看着燕云,眼里蓄满了泪花。   这是燕云第一次看到行风这般模样,如此之外,他从没见过行风哭。   燕云也停下步子,他扶着大壮靠着一旁的树干,拉着行风坐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一拍,行风再也忍不住了,原本蓄在眼眶里的泪花夺眶而出,这才断断续续地开口道:“老三他死了,被割去了舌头。”   听到这,燕云的动作一滞,一阵凉意从脚底只钻他的胸口。   好半晌,燕云才缓过来,他看着行风,不知是在安慰行风,还是安慰自己,缓缓的开口道:“没事,我帮老三讨回公道。”   说完,燕云不敢再看行风,他把头转过去,行风又开口道:“老吴也死了。”   这次,行风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话多了几分难掩的绝望:“我亲眼看着他,被活活的烧死。”   “大春也死了……”   行风还没说完,就被燕云一把捂住了嘴巴。他颓然地看向燕云,发现燕云的眼眶也是通红一片。   “阿风,别说了。”燕云的话音有些颤抖,里面带着七分乞求。   “我都知道了。”说完,燕云疲惫地松开手,盯着地面上的泥土,不敢再看行风的眼睛。   “都是皇上干的。”行风一字一句地地开口,这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剩下的兄弟,都被抓回皇宫里去了。”说完,行风就不再说话了,他靠在另一旁的树干上,呆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冷静了好久,燕云终于敢直视行风,他一边给大壮处理伤口,一边轻声问道:“阿风,你今年十五岁了吧。”   “嗯。”行风没回头,依旧呆滞地看着乌漆漆的天空。   燕云继续道:“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整天只知道闯祸。”   行风这才回头看向燕云,不解地问道:“世子,您说这些做什么?”   行风从小就跟着燕云,年纪多大,就跟了燕云多久。这么些年,燕云从来没见过行风孩子气的一面。   行风从小就不爱哭,也不爱撒娇,除了偶尔固执点,算得上是一个让人很省心的孩子。   燕云没想过,行风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软,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会是在这样惨烈的情况下,这让燕云有些隐隐的心疼。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给大壮处理伤口,看也不看行风道:“阿风,辛苦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行风有些懵,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燕云又开口了:“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纵使反应再慢,行风也知道燕云是在自责,他从小在燕云身边长大,把燕云当亲哥哥一样。   见燕云这样难过自责,行风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扒着燕云的胳膊一个劲摇头。   “世子,我没怪你。”想了好久,行风才想出这么一句:“我只是有点害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燕云替大壮上好了药,又抓来行风,要替他上药。   想起方才自己在燕云面前哭哭啼啼的,行风觉得有点丢人,随即转移话题道:“世子,您本来是准备去哪儿?”   听到这话,燕云正在上药的手顿了一下,他看着下山的路,几不可闻地看了口气道:“我本来打算去救六王爷。”   “六王爷?”行风想了想,忽然道:“我好像听到那伙追兵,说六王爷现在被软禁在皇宫里。”   “软禁?”燕云重复道,下手不由地重了些:“所以他还活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行风说着,突然退开一大步,龇牙咧嘴道:“世子你轻点!我伤口还疼着!”   听到萧逸然还活着,燕云悬着的心终于暂时有了着落。   行风看到燕云的表情瞬间阴转晴,于是试探着问道:“世子,您这次回王城,不会是为了救六王爷吧?”   燕云答非所问,扶着大壮就要走:“赶紧跟我回去吧,月黑风高,此地不安全。”   行风不依不饶地追着问,燕云就是不回答。   “那您的世子妃怎么办?”行风还记着燕云提过的那个虎背熊腰,会揍人的世子妃。   “世子您不是很喜欢她吗?”   “虎背熊腰的世子妃?”燕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一茬。   他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提的事,行风居然当真了,随即无奈一笑信口胡编道:“他不要我了。”   “所以您悲伤过度,移情别恋喜欢上六王爷了?”   行风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于是忍不住劝慰道:“世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您还是把世子妃哄回来吧。”   “虽然她会打人,但也总比六王爷一个大男人好。”   “好好好。”燕云随意敷衍着,带着二人回了木屋。   进门前,行风还鬼鬼祟祟地拉住燕云,小声说道:“世子,这事我会帮您保密的。”   燕云瞥了一眼脸色逐渐苍白的大壮,匆匆道:“好的好的,你替我保密,我们先进去,大壮看起来快要不行了。”   燕云把人架进屋的时候,李洋已经在床上睡熟了。   大动静把李洋吓醒了,他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就看到屋里多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人。   “世子,这是?”李洋凑近,没认出两人。   行风和大壮连夜奔波,蓬头垢面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   燕云收拾着把大壮放到床上,努力控制住情绪,佯装平静道:“阿风和大壮。”   燕云这话让李洋脑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试探着问道:“他们怎么会受伤?”   行风听了,看了一眼李洋,又看了一眼燕云,欲言又止,刚下去的委屈又泛上来。   看到行风这般表现,李洋深知大事不好,再次开口道:“世子,是不是燕家军那边出事了?”   “嗯。”   燕云按住李洋的肩膀,尽量平静道:“萧逸阳派人去围剿他们。”   “他们人呢?”李洋的声音有些变调,急得满脸通红。   燕家军对李洋的重要性不亚于燕云,早年李洋亡命天涯,无所依仗的时候,遇到了燕家军的兄弟们,才让漂泊的他有了归宿感。   “被抓到宫里了。”   闻言,李洋面色突变,有些急切地问道:“有人伤亡吗?”   “老吴和发春没了。”燕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却在开口的那一刻妥协了。   他眼眶微红地看向李洋,发现李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痛苦都如出一辙。   “世子,我要对死去的兄弟有个交代。”   李洋努力收敛悲伤,脸上的表情变得决绝:“他们不会白白送命。” 第82章 血染红的画   大壮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不大的木屋里挤着四个人,除了躺着的大壮,其他三人都是满面愁容。   行风和李洋靠在桌上睡着了,燕云一夜没合眼,坐在床前的硬榻上望着窗外。   大壮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燕云的背影。他默默地盯着背影看了许久,眼神逐渐缥缈,仿佛透过那个背影看到了别的什么。就这样留恋地看了好一会儿,大壮才不舍地开口道:“三殿下,我终于见到您了。”   说着,他拽住燕云的衣角就要坐起来。   燕云赶忙把人按回去,略显疲惫道:“你先躺下,你的伤在肚子上,乱动的话伤口会裂开。”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燕云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柔和,和大壮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别无二致。   “哦。”大壮顺从地躺下,盯着燕云看个不停:“殿下,您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您。”   听着大壮一口一个三殿下,燕云莫名的有些烦躁和懊悔。   大壮和行风一般年纪,都还只是个还未完全成熟的孩子,还都是容易依赖人的年纪。从大壮的一言一行不难看出,他对三皇子的感情很深。   现在局势已经如此杂乱,自顾不暇,燕云已经不想再掺和进其他的事里,更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欺骗一个纯粹的少年。   以前燕云不能共情,但在亲眼看到行风在自己面前流泪和无助的样子后,燕云突然理解了这种羁绊。   被人依靠的感觉很好,选择去依靠一个人更是需要无条件的信任,燕云不想毁了这份可贵的牵绊。   再者大壮口中这个未曾谋面的羌国三殿下还是他的亲弟弟,燕云不想再顶着他人去做一些本不该他做的事。   想到这里,燕云郑重地转身,注视着大壮道:“大壮,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此话一出,大壮原本盯着燕云的眼神突然避开了,他歪头看向自己肚子上的口子,顾左右而言他:“那些人下手太狠了,这肚子以后要落下疤痕了,会不好看吧?”   说完,大壮抬头看向燕云,似乎是在等他应和自己的话:“是吧,三殿下?”   “三殿下”这三个字咬字极重,像是在刻意求证什么,大壮眼神诚恳而真挚,像极了林间的小鹿。   见状,燕云的心突然软下来,他无奈一笑,看了一眼伤口道:“小心养着就不会留疤,我有神药。”   此话一出,大壮下意识的送了口气,他欣喜地看着燕云,轻快地开口道:“殿下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三殿下果然永远不会骗我。”   大壮伤还没好,燕云和李洋他们商量好了,决定等大壮的伤好一点,再去皇宫。   这几天,三人也不敢完全懈怠下来,没什么事他们就不出木屋,毕竟现在在江国,是萧逸阳的地盘。   照顾大壮的任务,就落在了燕云的身上。燕云照常给大壮上药,这才没几天,大壮的伤口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燕云所说,没留下疤痕。   “殿下,我有一个东西要还给你。”平时总是唠唠叨叨个没完的大壮,今天格外寡言,突然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燕云疑惑地看去,大壮万分小心地从衣服的最里层掏出一块透亮的绿色玉佩递给他。   “这是您当时留给我的军令。”大壮说着,把玉佩平放在燕云手掌上,便垂首低语道:“您应该用得到。”   羌国的军令,可以调动军队,无论是谁的兵,只有见到军令,才会服从调遣。   “这是三……”说到这里,燕云顿了一下重新开口道:“这是我的军令吗?”   闻言,大壮无奈一笑:“殿下伤得那么重吗?连自己的军令都记不得了。”   燕云拿着玉佩端详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大壮他并不是三皇子,大壮又先一步开口了:“这是您的。”   “您现在肯定很需要它。”说完,大壮就躺下脸朝着床里侧,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思索良久,燕云还是决定告诉大壮真相。他拍了拍大壮的肩膀,把军令放在大壮的枕边,轻声道:“我不是三皇子,也不是你的殿下,这军令也不属于我。”   说完,燕云看了一眼大壮,他依旧面朝里侧躺着,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燕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大壮猝不及防地开口了:“我知道你不是三殿下,你是他的亲兄弟,是江国的世子。”   燕云被大壮的话惊到了,他停下脚步,不解道:“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承认殿下已经死了。”说着,大壮的语气变得越发低落:“我找了那么久,总觉得殿下他还活着。”   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景,燕云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了看行风,又看了看李洋,发现他们两个的表情比自己还无措,只好无奈道:“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替你的殿下保管好他的东西。”   “那天我亲眼见到大皇子杀了殿下。”大壮的表情有些绝望:“是大皇子杀了殿下,所以我不能让军令落到大皇子手里。”   说到这里,大壮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近乎恳求地拽着燕云的衣袖道:“世子,您就是殿下,您好好活着就是殿下还活着。”   燕云还想在说什么,看到大壮恳切的眼神,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世子,您和殿下是一样的人,我感觉得到,所以我才一路追着您,您身上有殿下的影子。”   大壮无法抑制地抽搐了几下,不知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点点血珠。   燕云妥协了,他扶着大壮躺下替他处理好伤口,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我知道了,你别激动,先把伤养好。”   这已经是萧逸然被软禁在皇宫里的第七天。   除了第一天萧逸阳来露过一次面之外,其他的时间,萧逸阳就再没来过。   他被安排在从前还是皇子时住的宫殿里,吃喝用度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除了门口总有守卫守着,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门外的守卫一轮换一轮从不间断,萧逸然被关着,也老老实实的没有任何异动。   “朕不信他会这么老实地待着,盯紧点。”萧逸阳说着,挥退部下,亲自去会萧逸然。   偌大的宫殿里冷冷清清,萧逸然独自坐在桌案前,颇有闲情逸致地看着书,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   “皇弟近来可好?”萧逸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在萧逸然面前坐下。   萧逸然头也没抬,依旧盯着面前的书道:“托皇兄的福,在这里一切都好。”   “就是这大殿里总是有些阴冷,好像地下埋着数不清的冤魂一般,叫人难以入眠。”   说着,萧逸然突然抬头,黝黑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萧逸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皇兄你说是不是?”   闻言,萧逸阳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咬牙切齿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逸阳但笑不语,笑声轻飘飘的,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沉默良久,他突然从桌上抽出一副画,送到萧逸阳眼前,一字一句道:“皇兄,我想念丽妃了。”   画上的女子身着华丽的绛红色衣裙,看起来雍容华贵,因为画有些年头了,那女子的脸上脖子上被沾上了几滴深红色的墨汁,乍一看显得这幅画有种诡异的阴暗感,这幅画上画的正是丽妃。   一看到这幅画,萧逸阳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额头上也开始不住地冒汗珠。   他努力稳住心神,指着那副画道:“你哪里来的?”   萧逸阳清楚地记得,自己母妃的所有遗物包括书画,在她入土的时候就全都被烧了,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他莫名的有点恐惧。   “忘了告诉皇兄,这幅画是我从血泊里捡出来的。”   此言一出,萧逸阳的瞳孔瞬间放大,他不可置信地后退着,喃喃地重复道:“不可能,我都烧了的,怎么可能!”   见状,萧逸然狞笑着逼近萧逸阳,把画凑近他逼迫他看画:“你看,这鲜红色的墨汁,像不像那日丽妃倒在御花园里时流出的血?”   “滚开!”萧逸阳不住地后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情景看得萧逸然心中大快,他把画放回桌上,用冰凉的手拽住萧逸阳道:“皇兄莫怕,那不是血渍,血渍已经被我洗干净了。”   桌上白色的蜡烛快要被燃烬,滚落的蜡一滴一滴地滴到桌上,“滴滴答答”的响声衬得室内的气氛越发诡异。   萧逸阳颓然瘫坐在地上,双眼盯着桌案上的那副画不停地摇头:“母妃,儿臣不是故意的!”   一阵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大殿内,萧逸阳受惊似的缩成一团,全身蜷缩不住地颤抖着,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母妃不要怪我”这句话。   萧逸然冷漠地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萧逸阳,将他狼狈的姿态尽收眼底。   --------------------   海星海星~ 第83章 步摇   萧逸阳回去后,突然大病了一场,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皇帝大病,宫里忙成了一锅粥,想尽法子给他医治。萧逸阳这病来得快也来得奇怪,可谓是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请了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御医前去诊断,都看不出病因。   一国之君突然病倒,宫里的精力都集中到了如何救治皇帝的身上。   因为忽然患病,萧逸阳没有精力顾及其他,对萧逸然的看守也不如之前那么严。   虽然门前依旧守卫不断,但守卫已经有点松懈,这让蛰伏已久的萧逸然找到了动手的机会。   是夜,萧逸然像平时一样早早地熄了灯躺在床上。门外的守卫见屋里的灯已经熄灭,屋里的人不再有动静,纷纷放松警惕,有几个人还颇有闲情逸致地聊了起来。   一个守卫谨慎地四处看了几眼,才低声开口道:“你们听没听过一个说法?”   另一个侍卫虽然还在目不斜视地站岗,但明显已经困到了极点,他打了个呵欠无精打采道:“什么说法?”   “说皇上突然患病,是因为中邪了。”这话刚说完,门外就吹起了一阵大风,呼呼的风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夹杂着树叶拍打的沙沙声,听起来让人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本来还在犯困的守卫顿时清醒了,他不自觉地看了看四周,重重的树影在此刻看起来张牙舞爪。   “什么意思?”   “有传言说是因为冤魂回来寻仇了。”   “你别吓我。”守卫们听着听着,不由地放低声音。   正当他们笼罩在恐惧中无所适从的时候,四周突然陷入了黑暗。   门前的火把和灯烛都被吹灭,黑暗中悠悠飘出一个红衣女子,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本来面貌。   侍卫们呆愣了一阵,等反应过来要去追赶的时候,又一阵剧烈的狂风吹过,散出一片暗红色的烟雾后,红衣女子骤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支带血的步摇。   从来没见过这等景象,门前的守卫们顿时慌张起来,引起一阵骚乱。   大殿内,本该熟睡的萧逸然此刻正端坐在床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门外四处乱撞守卫们。   他手里拿着一支步摇,俨然和门外掉落的那支一模一样。   “真是一出好戏。”萧逸然轻笑着转头,看向身旁穿着红衣的烈刃道:“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说不上。”烈刃不适地抓了一把发髻,头上的配饰顿时叮当作响,无奈道:“就是头上太重,影响发挥。”   “还有这裙子,走路时不小心就会踩到。”   烈刃还想抱怨,大殿的门栓开始响动,萧逸然看了一眼窗外道:“快走,他们准备进来了。”   烈刃刚出去,守卫们就冲了进来。   萧逸然正提着茶壶,不紧不慢地倒茶。   “王爷,您方才可听到什么响动或者看到什么怪异的东西?”   带头进来的守卫一边询问,眼神一边在房间里四处搜寻。   “没有。”萧逸然说着,喝了一口茶才继续道:“本王方才觉得口渴,才起来喝水,你们就突然冲进来。”   守卫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王爷真的没看到什么吗?”   闻言,萧逸然突然深色一变,把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冷然道:“本王还要再重复几遍,没人教过你们不要扰人清梦吗?”   愠怒的质问语气,把守卫吓了一跳,他赶忙跪下道:“王爷恕小的不知礼数。”   萧逸然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他踢开茶杯的碎片,飞溅的瓷片刚好和地上的步摇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众人的目光纷纷向步摇的方向看去,方才在外面捡到红衣女子落下的那支步摇的侍卫顿时脸色发白道:“这和那个女鬼落下的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向后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室内霎时陷入一片寂静,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神色都带着慌张。   萧逸然像才发现这支步摇似的,走上前去将步摇拾起,装作不知情道:“这是何人的?怎会出现在本王的寝殿里?”   “回……回王爷。”领头的侍卫好像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支支吾吾道:“这可能是方才那个女鬼留下的……”   “女鬼?”萧逸然拿着步摇反复端详,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这是丽妃娘娘最喜欢的步摇,难道……”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惊恐地盯着那带血迹的步摇,大气都不敢出。   当年丽妃惨死在御花园的事,皇宫里的人都知晓,死状之惨烈,就算有的人没有亲眼得见,也听过这个传言。   都说丽妃死后,她倒地的那一块地方染上的血迹,洗了好几日也没洗净。   直到现在,那块地方仍然铁锈色的一片,无人敢从那处经过,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皇宫的禁地。   如今又见到这步摇,侍卫们不禁把红衣女鬼和丽妃联系起来,越想越后怕。   见到这番景象,萧逸然趁热打铁道:“你们说,是不是丽妃娘娘想我了。”   萧逸然的声音像是捏着脖子发出来一般阴测测的,配上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息。   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丽妃之死和萧逸然脱不开关系。   如今再听萧逸然这样说,看着他半疯半癫的状态,侍卫们顿时觉得一定是丽妃的鬼魂上门讨债,把萧逸然吓疯了。   侍卫们不敢再逗留,匆匆离开前往萧逸阳的寝宫。   “皇上,小的我有急事禀报。”   见来人是看守萧逸然的侍卫,萧逸阳勉强撑起身子道:“怎么,是六王爷有异动了吗?”   “不是。”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六王爷的宫殿闹鬼了。”   萧逸阳盯着侍卫不说话,把侍卫吓得连忙解释:“皇上,您看,我们发现了这个。”   说着,侍卫把步摇亮出来,金色的步摇上面几滴深红色的血渍尤为醒目。   见到步摇,萧逸阳一下子激动得开始不停地咳嗽,他双目瞪大,上气不接下气道:“这东西不是早就被烧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拿走!”   本来已经稍有好转的萧逸阳,再这件事以后,竟然病得更加严重,整日躺着,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   江国百姓只以为皇上思母心切,因此患上恶疾,却不知他是因杀母而心生恐惧,整日被噩梦缠身过得生不如死。   肖贵妃整日陪伴在萧逸阳身边,同样茶饭不思,即使没患病人也跟着消瘦了一大圈。   “贵妃娘娘您看,您都几日不曾进食,都越发憔悴了,若是皇上醒来见到您这般模样,不知道要多心疼。”程公公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就瞥见肖贵妃正在床前落泪。   “不碍事,我要守着陛下。”肖贵妃说着,端起药碗就要喂药却被程公公拦下。   他扶起肖贵妃笑着道:“贵妃娘娘,您还记得前几日您头晕恶心,找御医来看的事吗?”   肖贵妃满心都在萧逸阳身上,随口道:“记得,结果如何?”   “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肖贵妃许久没出现笑容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她情不自禁地摸着肚子,看着萧逸阳道:“皇上,我们有孩子了。”   “娘娘,所以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保重身体和您肚子里的小皇子啊。”说完,程公公又道:“您去歇着吧,这里有老奴。”   肖贵妃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病榻上的萧逸阳,最后看了看平坦的小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碗里的药已经凉透了,程公公端起碗,往褐色的药汤里加了一些粉末,药汤瞬间变成了深黑色。   他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将乌黑的药一口一口喂给萧逸阳。药尽数被喝完,不仅没有让萧逸阳好转,反而使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逸阳一直处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   --------------------   今天会有小海星吗? 第84章 山雨欲来   在他患病无暇顾及其他事的这段时间,骁遥军已经慢慢潜入王城,伺机而动。   萧逸然依旧很配合,被软禁在宫中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每天就是看看书,写写字,连门都很少出。   守卫们见状,逐渐放松了警惕,对萧逸然的看守也不像从前那样紧迫。   这一夜,烈刃再次来到萧逸然的寝殿里,一切重要的事禀告完以后,烈刃还是没走。   “还有何事?”萧逸然见他一脸怪异的表情,开口问道:“要留下来吃个夜宵再走?”   “不是。”烈刃说完不自在地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萧逸然:“您看这个。”   萧逸然接过纸张,是一张空白的信纸,上面什么也没写。   “你给我一张纸作甚?”   “王爷您再仔细看看,有字。”烈刃说着,表情不太自然地指着信开头角落里那几个字:“您看。”   “吾爱逸然。”   看到这几个字,萧逸然眼睛突然亮了,他认得这是燕云的字,是他日日夜夜看过无数遍的字迹。   见这信只写了个称呼,便没有下文了,不像是要送出去的样子,萧逸然不禁开口问道:“信哪里来的?”   萧逸然盯着信,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烈刃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又怕他怪罪自己,犹豫着该怎么说。   “这是我从世子那里偷来的。”烈刃还是说了实话,他一边说一边偷看萧逸然的表情:“世子是给您写的,我帮您拿过来也没错吧。”   “我是叫你暗中护着他们,不是让你去偷人家东西的。”萧逸然的目光依旧黏在信纸的那四个字上,虽是责怪的语气,却并没有真的在怪他。   “他们还安全吗?”萧逸然把信折了起来收在怀里。   “暂时安全。”烈刃仔细回想,又补充道:“不过有人受了伤,好像是燕家军的人。”   萧逸然这才抬头看了烈刃一眼,他还没开口,烈很久自觉地说:“世子没事。”   “这信?”信明明没写完,却被烈刃拿来了,萧逸然的语气平淡,却把烈刃的鸡皮疙瘩都吓了出来。   烈刃心道大事不好,赶紧解释道:“世子本来打算写的,突然就不写了,然后就一直放着,估计是忘了。”   “我看王爷思念得紧,怕您思念成疾,这不就给您拿来了,放着也是浪费……”   “再不拿来就要被世子的同伴丢了。”   “甚好。”萧逸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又把信拿了出来,仔细地看着。   四个字,硬是被他看出了几千字的感觉。   烈刃不懂,只觉得这样的王爷不太正常,特别是王爷脸上时不时泛起的笑容,更让猎刃肉麻得鸡皮疙瘩骤起,赶在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出来之前,烈刃默默地溜了。   被软禁的萧逸然,过得比从前更悠闲,白日里闲着没事,拿着燕云写的这封未写完的信看,成了萧逸然的乐趣   深宫寂寥,“吾爱逸然”这四个字被萧逸然镌刻在了心底。   早春时节,王城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今日的雨有些不寻常,不同于往日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场雨来得猛烈,伴随着烈烈的疾风。   缠绵病榻多日的萧逸阳,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日子,病情居然有了好转的迹象。   从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到现在的行走自如,时不时还能批个奏折,除了脸色还带着些许病态的白,看起来竟和健康的常人无异。   守候多日才去歇下的肖贵妃憔悴的脸上难得有了喜色,在听到萧逸阳好转的消息后,立刻又动身去了萧逸阳的寝殿。   萧逸阳正在批奏折,肖贵妃端着亲手熬的粥在他身旁坐下。   “爱妃操劳多日,怎么不去休息?”萧逸阳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温柔笑意看向肖贵妃,腾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我有好消息要与陛下说。”肖贵妃说着,吹了一口粥,递到萧逸阳嘴边,眼里满是柔情:“陛下卧榻多日,未曾好生进食,先吃点暖暖胃。”   粥里加了剁成碎末的瘦肉,清和却不寡淡,适合大病初愈的人食用。   萧逸阳没什么胃口,看到肖贵妃期盼的眼神,他才勉强喝上几口。   “陛下,臣妾有喜了。”   萧逸阳刚喝下的粥还没来得及吞下,这一句话把他惊得噎住,不停地咳嗽。   “什么时候的事?”萧逸阳看着肖贵妃,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闻言,肖贵妃俏脸微红,低声道:“就是近日,陛下昏迷的时候。”   “太医可诊断过?”萧逸阳的语气里透着急切,不像是惊喜,反而更像是恐慌。   “嗯。”   此话一出,萧逸阳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他盯着肖贵妃的肚子,喃喃道:“我们有孩子了?”   “嗯,等了这么些年,终于把他盼来了。”肖贵妃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她慈爱地看向尚平坦的小腹,眼里带着慈祥的笑。   防了这么多年,却在这个关头功亏一篑,萧逸阳的脸色不是很好。   “爱妃,既有身孕,便多去歇息着,莫要太过操劳。”   萧逸阳嘴里说着体贴的话,眼中的笑意却过于敷衍。他说完,便让人将肖贵妃请了下去。   思索良久,萧逸阳喊来了程公公。   “孩子不能留下。”萧逸阳放下笔,眼里闪过一抹决绝:“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肖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办掉。”   “越快越好。”   萧逸阳决不允许这个世界上多出一个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存在。   肖贵妃的生父贵为丞相,权势过大,如果再让肖贵妃生下皇子,那这天下,怕是不再姓萧,而是要改姓肖了。   “是,陛下放心吧,一切都有老奴。”程公公说着,端来一碗闹着热气的药道:“陛下,先把药喝了再看奏折,身体重要。”   萧逸阳不疑有他,端起药一饮而尽,没看到程公公低下头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程公公体贴地关上窗户,点了萧逸阳最常用的安神熏香。   熟悉的香气让萧逸阳得到暂时的放松,他埋头处理公务,没注意到熏香的气味越来越怪异。   傍晚,雨依旧没停。   萧逸然挑暗了灯,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饮着。   在黑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对着萧逸然行了一礼,才开口道:“今日的药已给皇上服下。”   “很好,情况如何?”萧逸然嘴角微扬,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估计撑不了多久,今晚已是极限。”   “程公公辛苦了。”   “不苦,只要王爷安好,老奴老去的那一天,便可安心去见娘娘了。”   夜深人静时,萧逸阳突然大口吐黑血,惊动了整个皇宫。   御医去了好几个,都诊断不出病因是什么,只知道皇上中了一种从未见过奇毒。   皇宫各处都乱成一团,只有萧逸然所处的宫殿安静异常。   凡是去替萧逸阳诊断过的御医,无一不是摇着头出来,均对萧逸阳的毒束手无策。   年纪稍长的刘御医,看出了些门道,摸着花白的长须道:“皇上中毒已深,恐怕已是晚期……”   --------------------   清明节快乐! 第85章 你瘦了   此话一出,宫里渐渐流出了一个传言,皇帝病入膏肓,要驾崩了。   大臣们听到风声纷纷入宫,一个个跪在萧逸阳的寝殿前,乞求上天保佑一国之君。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国之君快要暴毙的悲伤中,萧逸然伺机而动,与早就潜入皇宫的骁遥军汇合。   肖贵妃衣不解带地守在萧逸阳身边,眼睛肿成了核桃,跪在床前哭个不停。   萧逸阳躺在巨大的明黄色龙床上,煞白的脸色和明艳的黄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乍一看像极了一个纸人,脆弱而单薄。   “皇上,六王爷跑了!”一个守卫冒然冲进来,跪在萧逸阳床前不住地磕头:“他们里应外合,杀了我们好多人。”   萧逸然微阖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睁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开口就吐了一大口血。   “给朕把宫里所有的门都守住!别让他们出去!”萧逸阳声嘶力竭地喊着,挣扎着坐起来,人还没坐稳,又倒了下去,急得全身抽搐。   见状,肖贵妃吓得赶忙叫御医,却被萧逸阳拦住:“扶朕起来。”   “陛下……”肖贵妃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还想在劝阻,又被萧逸阳打断了:“快点扶朕起来!”   “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肖贵妃刚起身,就感到一阵眩晕,她努力忍住不适扶起萧逸阳,却在下一刻突然尖叫一声倒在了萧逸阳的腿上。   宫人见状,慌乱地把她扶起来,一个小宫女却忽地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道:“血……娘娘裙子下都是血!”   萧逸阳靠在床头上气不接下去,他顺着宫女指的方向看去,入目便是刺目的鲜红色。   浓重的血腥味袭来,萧逸阳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干呕,却只觉得嗓子里窜出一股铁锈味。   “陛下,您保重身体!”程公公替萧逸阳擦去下巴上的血渍,附在他耳边冷声道:“陛下,你和贵妃的孩子先去了,他在地下等着您。”   程公公的声音冷冷的,他看向萧逸阳的眼神里带着怨毒。   下一秒,萧逸阳的嘴就被沾着剧毒的手帕捂上。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还是躲不开那块手帕。   萧逸阳不再挣扎,程公公假意给他擦嘴,这才扶着他躺下:“陛下,您莫要太过激动,对身体不好,先躺着休息。”   “来人,把肖贵妃带回去医治。”程公公说着就叫来宫女把肖贵妃带走。   萧逸阳虽是躺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程公公,他咬牙切齿,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侍卫领了旨,立刻就去了丞相府,把萧逸然逃掉的事禀告了丞相,他们在各个宫门围堵,开始四处搜寻萧逸然一伙人。   丞相的势力是萧逸阳最大的支撑,现在萧逸然意欲起兵造反,丞相和皇上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丞相一声令下,萧逸然就成了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成了整个皇宫追捕的对象。   “王爷,怎么办?宫门都被守住了,我们的人大部分都在宫外!”   烈刃看了看四周严密看守的军队,默默地拔出剑挡在萧逸然身前。   “等待时机,冲出去,与他们汇合。”   他刚说完,一队巡逻的士兵就从他们身边经过,萧逸然迅速闪身拉着烈刃躲进角落。   听着士兵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两人又藏了一会儿,见四下的守卫少了点,他们才伺机从角落出来,一路沿着人少的地方走。   “王爷,眼下这情况除非我们能上天入地,不然……”   烈刃焦急地往四周看去,到处都是守卫,就连从前人烟稀少的冷宫附近都加派了人手。   萧逸然眉头紧皱,暗暗地观察着。   “方才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往这个方向走,这里是死胡同,他们应该走不出去。”   话音刚落,一队士兵就向这边走来,朝着萧逸然和烈刃所在的方向越走越近。   士兵们腰间别着大刀,刺耳的刀剑摩擦声在宫墙内回响,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接应我们的人何时到?”眼看士兵就要到来,萧逸然警惕地拔出剑,低声问道。   “要说早该到了,现在都未到,多半是出了意外。”烈刃犹豫着,说出了最坏的结果:“我们进来后,宫里突然加强了守卫,皇上虽是无法行动,但他已经通知了丞相大人……”   烈刃话还没说完,搜寻的人马已经把出去的路都堵死了。   “大人,此处要通往别处就只有这一条路,他们想是还在这里,出不去的。”   为首的男子一声令下,士兵们就开始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搜寻。   萧逸然屏住呼吸,他谨慎地盯着士兵,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此时他已经被冠上意图谋朝篡位的罪名,被抓到了多半不会留活口。   眼看两人就要被找到,他们所在的角落里,地面上一小块地方,居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   只见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男子从洞里探出头,对着他们招手道:“王爷快进来,跟我走!”   行风这身装扮太奇怪,吓得烈刃拔出刀,一下子挡在萧逸然身前。   被护在猎刃身后的萧逸然也同样狐疑地看着他。   见到两人这怀疑的表情,行风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再次开口道:“王爷是我,世子正在宫外等您!”在行风拉下蒙面布的那一刻,萧逸然紧绷的表情瞬间松动了,他看了一眼烈刃,先一步钻入洞中。   烈刃紧随其后,行风殿后,三人一刻也不敢耽搁,争分夺秒地往外走。   “大人!您看这有个洞!他们从这儿跑了!”其中一个士兵发现了洞口,但是洞口极小,一次只能进入一个人。   等他们沿着洞追出去时,萧逸然三人已经成功逃脱。   洞中条件简陋,从里面经过避免不了沾上泥土和各种不知名的杂物,萧逸然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   他和烈刃全身都是灰扑扑的,不仔细分辨,和街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看起来十足的落魄。   再见到萧逸然,燕云的心境已有不同。   萧逸然风尘仆仆,见到燕云的第一眼,没有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王城而是下意识地整理仪容。   “你不问我为什么回来了?”还是燕云先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身上沾着的泥土怎么也拍不掉,像是怕被燕云看到这般邋遢的模样,萧逸然不由地退开一步,轻声道:“我知道你会来。”   说完,萧逸然仍在固执地拍着身上的灰,始终没看燕云一眼,仿佛在刻意躲避他的目光。   燕云走上前,在离萧逸然只有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双眼定格在萧逸然脸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道:“你瘦了。”   萧逸然拍打衣服的动作僵住了,他看向烈刃,烈刃瞟了他一眼,拉着行风跑远了。   “没有吧。”第一次见燕云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萧逸然突然有点慌张,他不由地后退一步,喃喃道:“这才几日没见,哪里看得出来瘦不瘦。”   --------------------   今天可以拥有海星吗? 第86章 虎背熊腰的世子妃   “自分别那日起,我们已十六日未见。”燕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这话让萧逸然一惊,他黝黑的双眸看向燕云,里面星星点点,仿佛有星光闪烁。   “你记得那么清楚?”   燕云轻笑,握住他垂在身侧略显不自在的手轻声道:“一天一天数的。”   萧逸然哑然,手上真实的触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是燕云第一次主动牵他。   “一日又一日,度日如年。”燕云望向萧逸然眼底,搅乱那满目星光。   “世子,我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和你说。”   两人四目相对时,行风突然冒出来,大喊一嗓子,惊得萧逸然立刻将手从燕云手中挣脱出来。   燕云回头瞪了一眼行风,脸和行风的衣服颜色一样黑。   “世子,您瞪我做什么?”行风还在状况外:“您方才拉着六王爷的手又是在做什么?”   行风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燕云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努力压抑住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我们在算命。”   “啊?世子您还会算命?”行风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您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燕云拿过行风的手,胡乱看了一眼:“这辈子没戏了。”   萧逸然站在一旁,看燕云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你这辈子也没戏了。燕云瞪了一眼萧逸然赌气道:“下辈子也没戏了。”   “不碍事。”萧逸然笑得收不住,见燕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突然收住笑意,颇为认真地补充道:“你娶得上就行,没什么区别。”   闻言,燕云的脸色由黑逐渐变红。   行风听不懂两人的哑谜,真诚地发问道:“六王爷,您娶不上媳妇还那么高兴?”   “嗯。”萧逸然好脾气地回应道:“世子娶得上就行。”   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燕云。   “世子的媳妇那也是世子的,和您有什么关系?”行风顿时觉得萧逸然脑袋不怎么好,他看了一眼燕云,颇为自豪地说道:“世子已经和他的世子妃两情相悦了,怎么会娶不上媳妇,该着急的是您吧王爷。”说完,行风还邀功似的看向燕云,一副等着被夸的表情。   这话燕云不知道怎么接,他有些心虚地瞥了瞥萧逸然,发现对方的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燕云还没开口,萧逸然抢先一步问道:“世子妃?”   “是啊,世子同世子妃已经私定终身了。”   末了,行风还不忘补充一句:“他们感情很好,每日都互相写信。”   “哦?”萧逸然双目微沉,望向燕云:“感情很好?每日写信?”   “此处不安全,我们回去再说。”燕云一个劲地转移话题,不停地给行风使眼色。   行风了然一笑,自以为理会了燕云的意思,随即骄傲地继续道:“世子妃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王爷没这么好的福气吧。”   听到这,萧逸然的脸色白了又黑,让人难以捉摸。他没有生气,反而凑近燕云轻笑着道:“世子原来喜欢这样的,您当真是好福气,看人的眼光果真是别具一格。”   “哪有哪有。”燕云扶额苦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王爷福气好。”   行风还要再说,被燕云捂住了嘴巴,一脚踢开老远:“烈刃刃兄弟,行风交给你了。”   躲在一边看好戏看得正欢的烈刃突然被点名,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讪笑着从树丛里走出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世子,王爷,你们都在呢?”   萧逸然假笑着盯着燕云,没回话烈刃的话。   燕云警告地给烈刃使了一个眼色,烈刃立即心领神会,把不愿离开的行风拖着走了。   “王爷?”见行风和烈刃已经走远,燕云试探着凑过去,碰了一鼻子灰。   萧逸然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开了,他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拉来了好长一段距离。   燕云慌个神的功夫,萧逸然已经快要没影了,一点没留给燕云解释的余地。   只有一张床的小木屋里,现在足足挤了五个大男人。   萧逸然和燕云自打进来后,就没再说过话。   行风和烈刃两人一人一边守在门口,李洋坐在萧逸然和燕云中间,被迫承受着高压。   两人一人坐在一边,像是约定好似的,一个人不和另一个人说话,李洋坐在中间,成了两人的传声筒。   “老李,你问王爷喝不喝茶?”   燕云替萧逸然倒了一杯茶,明明人就在眼前,他非要李洋去问。   李洋搞不懂他们两人在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转头问道:“王爷,您喝茶吗?”   “告诉他,我不喝。”萧逸然虽然是在和李洋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燕云。   李洋刚要转头传话,萧逸然又补了一句:“让世子给他的世子妃喝吧,本王没这个福分。”   这一句话把李洋弄懵了,他疑惑地看向燕云:“世子,王爷让您给世子妃喝?”   说完李洋又加了一句:“世子妃是谁?”   还没等燕云说话,萧逸然已经推开门出去,只留下李洋和燕云面面相觑。   见形式不对,烈刃就想追上去,却被燕云拦住,他无奈地看了口气道:“我去吧。”   月黑风高,萧逸然没跑多远,独自坐在小木屋后的土堆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   燕云默默地走到萧逸然身边坐下,同他一样抬着头看月亮。   初春没有蝉鸣,夜里静悄悄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只有那一轮残月带着星星点点的光。   两人谁也没说话,各自沉默,看着同一弯月亮。   “我从前也常常一个人看月亮。”   萧逸然率先开口,他依旧望着月亮,黝黑的眸子染上了月光。   燕云低下头,转身面向萧逸然,数着他眼里的光,缓缓开口道:“现在你也一样在看,不过不是一个人看了。”   闻言,萧逸然诧异地回过头,看向燕云。   燕云以为萧逸然没懂他的意思,赶忙解释道:“我在陪你看。”   此话一出,萧逸然眼里顿时缀满了光,不知是月光还是星光,看得燕云心中一动。   燕云不自然地别开头,努力稳住过快的心跳。   这么看了一会儿,萧逸然才又继续道:“月亮不会不在,你却不常在,所以我一个人都看习惯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得燕云很不是滋味,他伸手掰过萧逸然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郑重地说:“从前让你一个人看了这么久,是我的不对。”   萧逸然任他捧着自己的脸也不挣扎,只是双眸紧紧地盯着他。   燕云深呼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道:“我保证以后会一直陪你看,就算月亮不在我也会在。”   “那你的世子妃怎么办?”萧逸然仍然没挣脱开,一双透亮的眼睛追着燕云,里面藏着点点失落。   “她身高八尺,体格健壮,还会给你写信。”说完,萧逸然嘴角一撇:“你都有世子妃了,还要与我说这种话。”   说着,萧逸然幽怨地长叹几声然后别开脸继续道:“本王都还没有王妃,还是世子好福气。”   燕云双手用力,捏了一把萧逸然的脸,长呼出一口气无奈地说:“可是我的世子妃在和我生气,他还说他想娶个王妃。”   说着,燕云颇为委屈地瞟了下萧逸然,只见对方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他趁机继续道:“他身高八尺,体格健壮,会给我写信。”   听到这里,萧逸然的表情已经有点不对劲,他微微向后一点,想拉开一段距离,却被燕云阻止了。   燕云紧紧地捧着他的脸,不依不饶道:“他是个男子,所以身高八尺,他能文能武,所以体格健壮。”   被燕云这么一拉,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近得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燕云顿了一下,他能听见萧逸然的心正“砰砰砰”地跳个不停,频率极快。   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童一般,燕云得意地扬起嘴角道:“我的世子妃姓萧,他是万金之躯,是江国的六王爷。”   说完,燕云手上的力道减轻,他慢慢靠近萧逸然,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六王爷,你当真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世子妃吗?”   --------------------   卑微作者敲着破碗来讨海星了,没有海星评论也行,嘤嘤嘤!(假哭) 第87章 十四年前就想吻你了   燕云松开捧着萧逸然脸的手,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所以世子妃还要生气吗?”他说着看向呆愣住的萧逸然,狡黠道:“你还生气的话,我就没有世子妃了。”   此刻的萧逸然已经化身成了一根木头,他盯着燕云,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上几分。   “我早已不是万金之躯,而是意欲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燕云无所谓一笑:“那我就是乱臣贼子的帮凶。”   萧逸然犹豫着突然低声道:“你不是,你本该是江国风光无限的燕世子,你不该与我同流合污。”   燕云白了一眼萧逸然,缩短两人的距离:“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片片黑云飘过,月光逐渐变得晦暗不明,萧逸然眼里映着的光也随之暗淡下来,他歪过头长叹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燕云打断了:“王府里的海棠花开了。”   燕云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根枯萎是花枝,递到萧逸然面前。   “你失约了,我只好一个人去王府看花。”   即使早已枯萎,花枝还残留着淡淡的幽香。   萧逸然接过花枝,攥在手里不说话。   “枯萎了还留着做什么?”良久,萧逸然才开口。   燕云:“给你看。”   萧逸然哑然一笑:“我在王府里每年都能看。”   “我摘来给你看,就是我们一起看过了。”燕云说完,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当时燕云说要邀请他一同看花时戏谑的表情,萧逸然记得很是清晰,他知道燕云不过是随口一说。   那时他的回答是真心的,但燕云的邀请本就是戏言。   他揣着燕云的假意作真心,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丝妄想,从没想过会有实现的一天。   “我以为你是胡乱说的,不做数。”萧逸然一五一十地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当时确实并非出自真心。”燕云说着心虚地瞥向萧逸然,立刻又举起手发誓道:“现在说的每一句,都不是戏言。”   听了这话,萧逸然永远抿成一条线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上扬的弧度,他像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突然找到了交流的乐趣,产生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能再见到我?”   燕云不着痕迹地又凑近一点,直到手臂和萧逸然紧紧地贴到一起,他才开口道:“因为我会去找你。”   “可是我在宫里,宫中守卫森严……”   萧逸然还想再说,却被燕云捂住了嘴巴。他诚恳地盯着萧逸然的眸子,盯着里面属于自己的倒影,颇为认真地说:“无论是哪,我都会去找你。”   燕云的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宣誓,让萧逸然有一种从下一刻开始,他们就会地久天长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怕惊扰了这个美梦一般的现实。   日思夜想的燕云就在眼前,萧逸然看着他久久无法回神,他眼神缠绵,仿佛要把过去十几年错过的时光都看回来。   燕云轻笑着再度以额头相抵,静静地听着他逐渐紊乱的心跳。   “十四年前,你在海棠花下站着,笑得比花还灿烂。”萧逸然猝不及防地开口道:“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站在一起,一同赏花。”   燕云抓住萧逸然微微发抖的手,攥入手心:“以后有机会。”   “其实。”说到这里,萧逸然停顿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若下了很大的决心,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十四年前,我就想吻你了。”   这句话来得太意外,惊得燕云不禁呼吸一滞,他努力稳住心神,假装镇定道:“那现在呢?”   “比十四年前更想。”萧逸然说完,手掌翻转,反握住燕云的手。   他另一只手臂绕到燕云身后,轻轻地搂住他的腰,让燕云的身体靠近自己,才贴着燕云耳边轻笑着说道:“可以吗?”   “你觉得呢,六王爷?”燕云抬眼看向萧逸然,准确地捕捉到他眼里的点点星光:“十四年了还没行动,你是不是有什么顽疾?”   “试试你就知道了。”萧逸然倾身,还未说出的话尽数被淹没在深吻中。   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紧紧相贴,就像从来没分开过。   听闻萧逸然成功逃脱,本来在病榻上缠绵不起的萧逸阳,瞬间只剩下半条命。   他挣扎着起身,手抖得都拿不住笔了,还是不忘下一道圣旨,给萧逸然扣下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此道圣旨一下,萧逸然成了全江国的敌人,他不再是尊贵的六王爷,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此刻的萧逸然,别无选择,出兵是唯一的选择。   骁遥军纵使是军中精锐,但所有的兵加起来,不过数三世万人,以少敌多,胜算终究渺茫。   用来对抗萧逸阳的六十万大军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就算拼尽全力,殊死搏斗,也只不过能败得好看一点,胜负早已了然。   燕云陪着萧逸然坐了一夜,他们看着月亮隐去,看着朝阳突破黑暗从天边升起。   初阳将升未升,天幕笼罩在一片色彩斑斓的霞光中。   两人并肩而坐,手掌交叠,朝霞把地面衬得通红,恍惚间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块红绸。   感受到萧逸然的手掌异样的冰冷,燕云捧起他的手放到嘴边,一口一口地给他哈着热气。   萧逸然的脸色也呈现出不寻常的苍白,和周边的红色格格不入。   他知道这是因为萧逸然身中奇毒已久而留下的病症,燕云想着又忍不住伸手在萧逸然脸上摸了一把。   “青天白日的,世子是在吃本王的豆腐吗?”萧逸然微笑着开口,笑得比朝霞还绚烂几分。   这一幕明明很美好,却莫名让燕云湿了眼眶,他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别过头不再看萧逸然。   燕云试图掩饰住浓重的鼻音,一开口却发现声音哽咽得变了调:“你这十几年,都是这样过的吗?”   说着,他怕萧逸然不理解,突然使劲捏了一把萧逸然冰冷的手心:“冷冰冰的,不像个活人。”   “还有这脸色,怎么像纸一样。”   萧逸然任由燕云在他的手上脸上乱捏,只是笑得一脸宠溺。   “习惯了,没事。”见燕云黑着脸,萧逸然勉强解释道。   燕云知道他此时的这个状态,只会越来越严重,他上次摸到萧逸然的手时,他手心还是有一点温度的,这一次,已经全然变得冰冷,比冰块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云不敢再问,问萧逸然是不是病入膏肓了?还能活下来吗?还能活多久?   这些问题在燕云脑海中徘徊不去,压得他心口生疼,压得他眼眶发热。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大半,燕云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努力压抑住心中的酸涩,用玩笑般的口吻对萧逸然道:“你看,这霞光照在你身上红彤彤的,像是给你披了件喜服。”   “六王爷这是迫不及待要嫁给本世子了吗?”   燕云说着,故意揶揄地看着萧逸然,心虚地试探着。   谁知萧逸然竟没有反驳,而是颇为认真地低头看了几眼,赞同道:“是挺像的,本王见过的喜服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样子。”   燕云哑然,萧逸然又指着同样被霞光衬得满身通红的燕云说:“你不也是吗,莫不是世子迫不及待要做我王妃了?”   本来想逗萧逸然,最后却把自己搭进去了,燕云没得逞,状似失落地叹气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各退一步。”   “你做我的世子妃。”   “我做你的王妃,怎么样?”   说完,燕云挑衅地看着萧逸然,一副本世子深明大义才让着你的表情。   萧逸然无奈一笑,伸出手等着燕云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开始拜天地了?”   看燕云一脸吃瘪的表情,萧逸然继续道:“世子妃,过来跪下拜天地?”   燕云坐着一动不动,也不回应萧逸然,只是痴痴地望着慢慢升起的朝阳发呆。   萧逸然以为他累了,随即坐下挨着他看日出。   “萧逸然。”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就在萧逸然以为燕云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萧逸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没答应燕云。他以为燕云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自己说,随即不发一言地认真听着。   燕云却没说话,依旧格外认真地看着日出。   下一刻,燕云忽然握住萧逸然的手,在手里来回揉着,他格外固执地揉着,像是要把萧逸然冰凉的手搓热一般。   直到萧逸然的手稍微有了一丝热度,燕云才再次开口道:“萧逸然。”   这次,萧逸然很快就答应了,他轻轻地回了句:“我在这。”   “我们成亲吧。”   燕云说着,缓缓地回过头,双眼一丝不苟地注视着萧逸然。   看到萧逸然眼里的震惊,燕云又耐心地重复道:“我们成亲吧,我说真的。”   萧逸然回望燕云,双眸在霞光的掩映下波光粼粼,仿佛盛满了星光,他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尽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虔诚而认真道:“好,我们成亲。”   漫天的霞光映得两人的脸一片绯色,像极了六王府里盛放的海棠。   萧逸然紧紧攥着燕云的手,缓缓开口道:“我看到王府的海棠了。”   “在哪?”说着,燕云就要回头看。   萧逸然轻轻地将燕云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笑得肆意:“在你脸上。”   “你脸上也有。”燕云猛得领悟了,他指着萧逸然的脸道:“比海棠花还红几分。”   天边的红霞逐渐褪去,萧逸然望向最后一缕霞光道:“有点困了,我们靠着睡一会儿吧。”   燕云笑着应下,没发现他的异常:“睡醒了我给你做饭吃!”   对于厨房,燕云还是一如既往的向往,即使做出的食物能入口的很少。   萧逸然无奈一笑,按着燕云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好。”   “吃珍珠茄子煲吗?你给我做了那么多次,这次我给你做?”燕云喋喋不休,越说越兴奋。   “可以做得好吃一点吗?上次你在王府给我做的茄子,我吃了过敏好几日……”   即使到现在,萧逸然想起那道菜,还是心有余悸。   “那是我故意捉弄你,才做那么难吃,其实我的厨艺还是很好的,不信我再……”   燕云还没说完,眼皮就像自动粘在一起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不大一会儿就睡熟了。   他靠在萧逸然肩头,睡得很安稳。   当燕云再次醒来的时候,萧逸然已经不在了。   --------------------   芜湖~   送上今日份更新,日常问问有没有小星星和评论论(ps:被自己做作的叠词恶心心到了) 第88章 就地斩杀   “贼子萧逸然意图谋反,格杀勿论。”   萧逸然勒马眺望宫殿长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身披银白色战甲,手握长刀,身后跟着三十万大军,将宫门层层围住。   纵使卧病多日,萧逸阳依旧穿上了盔甲,他站在大殿的长梯上俯视萧逸然,看似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隐匿着无边的恨意。   明黄色的铁甲在日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显示着专属于天子的威慑。   两人遥遥对视,各占一方。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场战斗,也是最后一场战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萧逸然身后的军队,在萧逸阳的六十万大军面前显得尤为稀少,以少对多仿佛已经注定了萧逸然终将战败的结局。   “皇弟,你若现在投降,朕会不计前嫌继续让你做江国的六王爷,让你享一世荣华富贵。”   萧逸阳先开口,他居高临下地看向萧逸然,好像已经胜券在握。   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他还不忘在百姓和群臣面前显示自己虚假的仁慈。   萧逸然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冷笑一声道:“本王是来救驾,怕某些怀有异心的人,在皇上您重病的时候趁虚而入,到时候您的江山可能就不保了。”   “您说我说的是否在理?”   虽是看似句句话都在为萧逸阳着想,但萧逸然的语气却甚是冰冷,他直视着萧逸阳,好像在看一个死物。   此话一出,萧逸阳脸上假仁假义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他一声令下,身边的士兵一个个都冲向萧逸然和他的骁遥军,他们招招不留余地,下的都是死手。   大战一触即发,华丽的宫殿顿时沾满了鲜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随着战斗时间的变长,萧逸然的三十万骁遥军很快就处于劣势,几乎溃不成军。   萧逸阳以绝对的人数压制,顿时让骁遥军乱了军心。   看着兄弟们一个个丧命,身边仅剩的弟兄也在逐渐减少,骁遥军的士气开始低落,一蹶不振。   “王爷,我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程公公那边……”   “还未有收到消息。”萧逸然转身砍了一个意欲偷袭的士兵,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他喘着粗气道:“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先行离开。”   王傲突破重围来到萧逸然身边道:“末将誓死守护王爷,带来的兵已经所剩无几,死的死伤的伤,末将也没什么顾虑的了,只是还请王爷替末将照顾静姝。”   与萧逸然在军营里相处了一段日子,王傲发现萧逸然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十恶不赦,反而意外地重情义,是个值得跟随的人。   所以,在得知萧逸然要带兵攻入皇宫,即使冒着生命危险,王傲也义无反顾地跟随。他本就是性情中人,不太受礼教的束缚,不看重什么纲常伦理,一切随心而为。   话刚说完,萧逸然的腹部就中了一剑。   “皇弟既然不听朕的劝阻,那就别怪朕不念旧情。”说着,萧逸阳又狠狠地将长剑插,入几分,剑横穿过萧逸然的腰腹,剑尖从腹前贯穿延伸到腰后,血珠沿着剑尖蜿蜒而下,瞬间在地面聚成一滩深红。   腹部的痛感让萧逸然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他反射性地狠狠踢开萧逸阳,忍着剧痛将深入腰腹的长剑抽出来。   在剑被抽出来的一瞬间,血珠四溅,尽数喷在萧逸然银色的铠甲上。他苍白的脸颊沾上猩红的血渍,瞳孔幽深,配上雕刻出来般的精致五官。   此刻的萧逸然,像是地府里的玉面罗刹,有种凋零又致命的破碎感。   “我们的账,今日该一笔笔算清了。”萧逸然冷笑着手提长刀,一步步走近萧逸阳,刀尖划过地上的血渍,在地面上拖拽出刺耳的噪声。   他每走一步,都会牵扯出腹部的血液,走过的地方形成了一条血路。   “王爷小心。”王傲踢开一个个意欲偷袭萧逸然的士兵,担忧地护在他身旁,看着萧逸然身后流成线的血迹,皱紧了眉头。   萧逸然对自己的伤势不管不顾,明显是不打算活着走出皇宫。   王傲越看越心惊,萧逸然还在一步不停地朝着士兵最多的地方,萧逸阳的方向走去。   “护驾!”看着满身是血,逐渐逼近的萧逸然,萧逸阳肉眼可见地慌了。他召来护卫,将萧逸然团团围困住。   转眼之间,萧逸然就变成众矢之的,萧逸阳身边的护卫,都向萧逸然攻去。   王傲一路跟着萧逸然,替他击退障碍,但随着皇帝派来的护卫越来越多,王傲的行动逐渐被限制,连自保都来不及,更无暇顾及萧逸然。   骁遥军还在和皇帝的六十万大军混战,人人都自顾不暇,没人注意到萧逸然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   他双目逐渐变得赤红,眼神也有些涣散,双腿麻木地向前走着,就连偶尔有刀剑砍在他身上,他都好像没有知觉似的。   萧逸阳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他悄悄调集了更多的士兵往这边来,把发病的萧逸然层层围住。   萧逸然孤身一人站在中间,身边骁遥军都被分散在各个方向,四面八方的人,不知何时都被萧逸阳的士兵替代。   “皇弟,皇兄就在这里送你最后一程。”说着,萧逸阳对身边的肖越使了个眼色,肖越立即心领神会,他长臂一挥,士兵们开始缩小包围圈。   萧逸然只觉得脑袋中一片混沌,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阴霾中,他看不清,听不清,只觉得胸中一腔怒火无法疏解。   萧逸阳得意的脸在他面前被无限放大,让萧逸然想起了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十几年前,看着自己母妃死在眼前,自己却无知地把仇人当作养母,成日里被虐待,任凭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被萧逸阳夺取,而自己只能苟且偷生。   一切的一切突然在脑中回放,萧逸然心口一热,瞬间呕出一大口乌黑的血,他额间冷汗涔涔,被迫停住前行的脚步,颓然地跪坐在地上。   此刻,他离萧逸阳只有两步之遥,却再也抬不起脚。   围在他身边的士兵们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退开一步,看向肖越等待他发号施令。   肖越转头看向萧逸阳:“皇上,您看这该如何?”   “杀无赦。”萧逸阳主动走近一步,傲然睥睨着萧逸阳道:“杀无赦,然后五马分尸,把他的头颅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原本因毒发和失血过多已经筋疲力竭的萧逸然,骤然抬起头,他紧紧地盯着萧逸阳,一把攥起他的脚踝。   萧逸阳随即倒地,横横地躺在萧逸然身前。   “要死一起死,要疯一起疯。”萧逸然忍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句话。   言罢,他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刺向萧逸阳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被肖越踢开,匕首没有刺到萧逸阳的心脏,而是歪了一下,从萧逸阳的肩膀上划过。   萧逸然这一刀,使肖越和士兵们警惕起来,他们纷纷用手里的刀剑长矛指着萧逸然,仿佛只要萧逸然稍有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杀。”萧逸阳捂着还在流血的肩膀,瞪着萧逸然冷冷地吐出这个字。   说完,萧逸阳被一旁的士兵扶了起来,退到一边。   虽然萧逸阳已经下令杀萧逸然,但士兵们没有一个敢先动手,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肖越。   士兵们犹豫期间,萧逸然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用手中的长剑抵着地面,才勉强站直。   胸口传来无法忽视的剧痛,让他直起的腰一次又一次地弯下。   “病入膏肓就不要再挣扎了。”萧逸阳笑得虚伪:“朕看了都替你心疼,我的好皇弟。”   萧逸阳抬头赏给他一个白眼,咬牙切齿道:“很快你就能感同身受了。”   萧逸然刚说完,正准备再次站直,腰腹处就被萧逸阳踢了一脚,正好踢在他被剑捅穿的伤处。   新伤未愈又添旧伤,还没来得及结痂的伤口又汩汩地流出鲜血,萧逸然不由地抽了一口凉气,想再次站起来,腿却已经软了。   他失血过多,毒发未能即使吃药,已经处在奄奄一息的边缘。   王傲被几十个士兵缠着,一时脱不开身,他焦急地看向伤得越来越严重的萧逸然,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仿佛已经过足了施虐的瘾,萧逸阳这才堪堪收了脚,他捂着鼻子避开血腥味,淡淡地下令道:“就地斩杀。” 第89章 听我说,我不听,我不听!   其他士兵犹豫着不敢下死手,只能随意地在萧逸然身上刺几下,但不敢伤及他的要害。   见状,萧逸阳看了一眼肖越,对方立即会意,提起手中的大刀就向着萧逸然的脖子砍去。   这一刀没有砍下,被人中途拦截。   萧逸阳和肖越抬头看去,眼前出现的人让两人都怔住了。   “世子。”肖越说着收回了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燕云。   一旁的萧逸阳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像是高兴但是却不是纯粹的高兴,里面夹杂着隐隐的不甘。他看着燕云把萧逸然护在身后,看着他徒手替萧逸然挡下锋利的刀,心中的不甘越来越明显。   “阿云,你这是什么意思?”萧逸阳尽力稳住心神,用平和的口吻道:“你这是要救他,救你的仇人,还是你要和朕作对?”   燕云没答话,而是担忧地看向萧逸然,又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给他喂下,才把目光转向萧逸阳道:“陛下别这样称呼,鄙人担待不起,还请直呼鄙人的大名。”   说着,燕云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冽:“还有,谁才是我的仇人我一清二楚,不牢陛下指教。”   萧逸阳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被燕云的话噎住了。   燕云看着萧逸阳的样子,顿时觉得他十分好笑,随即冷哼:“陛下,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欠我的,还有欠逸然的,今日我会一并向你讨回来。”   见燕云已经撕破脸,萧逸阳突然不受控制般地大笑起来,他好笑地看向燕云轻蔑道:“阿云,你凭什么向我讨,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就算是以前,你也只是个世子,又有什么资格向我讨要?”   “就凭你孤身一人,还是你身边半死不活的萧逸然?”   闻言,困惑了燕云多年的疑问终于解开,他盯着萧逸阳,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所以这就是你多年不让我承袭王爵的原因?这样我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燕云说着,笑得有些绝望:“我以为你只是为了照顾到我年少就痛失双亲的心情,才把继承王位的事搁置。”   “也是,一开始那几年,我的确不太想要那个王位,后来你便也不再提,派我去打仗,却从不给我实权。”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萧逸阳看向燕云的眼神多了些狠厉:“世子现在才知道吗?”   “还有一件事朕也有必要让你知晓,你的父王和母后,都不是死于偶然,是因为奕轩王府功高盖主,威胁到皇家的安全,我父皇才会让他们死。”   萧逸阳没说一句,就像在拿刀片刮着燕云的心,随着隐藏多年的事实被揭开,昔日的虚情假意就暴露得更为彻底。   “所以你和你父皇一样,觊觎奕轩王府觊觎我,早就打算除了我。”   燕云的声音逐渐崩溃:“我以为我们是兄弟,却不想你一直把我当做心头大患。”   “我从来没把你当兄弟。”萧逸阳说着,凑近燕云,语气和从前的温文尔雅完全不同:“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心头大患。”   说到这里,萧逸阳好像已经无所顾忌了,他贴着燕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道:“你活着我便会肖想与你,让我身心俱疲,你活着,奕轩王府的势力就可能让我皇位不保,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让你这个隐患存在。”   “肖想”这两个字听得燕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忍住心中的厌恶,退开半步道:“你真让人恶心。”   “还有更恶心的事,你听不听?”萧逸阳已经全然不顾形象:“我会娶肖贵妃不仅是因为她是丞相的女儿,也不仅是因为想要肖家的势力,还因为肖贵妃,她的眉眼和你极为相似。”   “够了。”燕云不想再听,打断了萧逸阳。   萧逸阳却继续道:“朕每每让肖贵妃侍寝,心里想的都是你,阿云。”   萧逸阳还想再说,燕云手中的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别让我更恶心你。”   “就因为你那些莫须有的担忧,你就借逸然的手杀我?”燕云已经恢复平静,看着萧逸阳没有一丝波澜。   萧逸阳不反驳,他完全不畏惧燕云的剑,又凑近一步道:“是,没想到萧逸然那个疯子,不惜以自己的命为代价,都要把你救回来。”   剑把萧逸阳白皙的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却好像没知觉似的继续往燕云那边靠:“阿云,你现在回来,我不杀你,离开那个疯子。”   闻言,燕云不再说话,他回头握住萧逸然冰凉的手,眼里含着化不开的柔情。   “他从来不是疯子。”说着,燕云厌恶地瞥了一眼萧逸阳:“真正的疯子是你。”   燕云说着,手上的刀又加重了力道,萧逸阳脖子上的血痕由浅变深,慢慢地渗出了血珠。   这句无情又决绝的话,彻底伤了萧逸阳的心,他满眼绝望地退开几步,看起来很是失落:“阿云,你执意如此,那我们的情义就到这儿了。”   “肖将军,这个刺客意图谋害朕,他和六王爷是一伙的,一同杀了吧。”   萧逸阳刚下完指令,肖越还没来得及下手,不远处的宫门口,就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马蹄声和兵器摩擦的声音。声音过于大,像是有千军万马正朝这边涌来。   肖越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到无数的兵已经将皇宫占据,乌泱泱的一大片。   “陛下,那边突然来了好多不知名的兵。”   肖越说着,又仔细看了一遍,惊得说话的调子都变了:“陛下,他们和六王爷好像是一伙的,正在攻击我们的兵马!”   此话一出,萧逸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头死死地盯住燕云道:“是你带来的人?”   说完,还没等燕云开口,萧逸阳又自我否定道:“不可能,奕轩王府的兵都已经被朕收了,怎么可能!”   “他们是我带来给你收尸的,陛下。”燕云看着萧逸阳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先皇和丽妃娘娘早就在地下等着你了,你也早该去与他们团聚。”   说完,燕云背起萧逸然,空出的手挥着刀砍下了萧逸阳的一条腿。   燕云下手的速度极快,快到肖越和他身边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背着萧逸然和来救援大军汇合。   “这条腿,是我替逸然砍的。”燕云在士兵们的簇拥中骑上准备好的马,朗声对着狼狈趴在地上的萧逸阳道:“我方才见你用那条腿踢他,这是你欠他的,你没有资格伤他一分一毫。”   失去一条腿的萧逸阳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气愤地想要起来反击,却怎么也起不来,只能在血泊中张牙舞爪地乱叫。   肖越伸手想扶萧逸阳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萧逸阳盯着燕云所在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喊道:“给朕把这群乱臣贼子拿下,杀无赦!杀无赦!”   说到最后,萧逸阳的声音已经有点嘶哑,他眼中充血,精神状态明显已经不正常。   想要扶他去包扎伤口的士兵,都被他驱赶开,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扶他。   燕云用大壮给的军令带来了五十万援军,已经将王城和皇宫都占领。   加上萧逸然剩下的兵,他们的兵力已经可以于萧逸阳持平。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萧逸阳因为受伤已经被侍从带回了寝殿里医治,肖越带兵继续战斗。   “来人,把王爷扶到马车里。”燕云这才将萧逸然放开,他看着侍卫把萧逸然完好无损地放到马车上,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加入战场继续厮杀。   燕云从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有了燕家军和援军的协助,本来已经坚持不下去的骁遥军这才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他们看着萧逸阳被放进马车,看到突如其来的援军,一时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   最近天气好好哦,所以会有小星星吗? 第90章 他是王妃   即使燕云看起来是在帮他们,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们不敢轻易相信燕云和他带来的援军。   骁遥军的首领试探着走到萧逸然乘坐的马车旁,企图偷偷溜进去看看萧逸然是否安全。他小心翼翼地接近,生怕惊动了燕云带来的援军。   谁知那些守在马车旁的援军早就看到他,不仅没对他进行阻拦反而十分客气地给他让路。   “统领,王爷正在里面接受医治,您进去看望的时候小声点,莫要惊扰了他。”援军意外地体贴,这让首领越发不自在,他怕援军暗中对他和萧逸然下手,一直都小心谨慎。   马车里除了萧逸然,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李期无,一个是柳如玉。   统领进来的那一刻,见到了熟悉的自家人,险些因为太过激动而泪崩。   “李先生,柳先生,你们在这可太好了!”统领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是不是经历了生死,沉默寡言的他变得格外感性,话也多起来:“我以为咱们王爷这回就要葬命于此,看到你们在我就放心多了。”   统领还在喋喋不休,被李期无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柳如玉道:“纱布剪刀给我,他这个伤口有些深。”   此时的柳如玉也不再像平日里那般嬉皮笑脸,他认真地给李斯无递着东西,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统领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两人默契的配合,突然觉得自己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他想了想,决定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外离开:“李先生,外头那些援军可靠吗?”   李期无正忙着给萧逸然取出插入肉中的飞刀残片,没有听到统领的问题。   因为过于专注和小心,李期无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许多汗,汗水都快滴到眼睛里,他也无暇去擦掉。   旁边守着的柳如玉自然地拿起手帕给李期无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盯着萧逸然和李期无,头也不抬地答道:“那些都是世子带来的援军,是来帮你们王爷的。”   柳如玉仿佛心情不是很好,说话的语气平静中藏着些不耐烦。   看到这番情景,统领知道如果自己再问下去,恐怕只有被踢出马车的份,他识趣地鞠了一躬,正准备退下,昏厥的萧逸然突然醒了。   他挣扎着起来,叫住统领道:“你们都听世子的指挥,见到他就是见到本王。”   才刚清醒,萧逸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看到统领还在愣神,萧逸然咳嗽了几声又强调道:“见世子如见本王。”   “是。”统领应下,心里却还有些意见。他想不清楚,萧逸然怎么能那么信任燕云,信任到把骁遥军的指挥权都交给他。   或许是猜到统领的心思,萧逸然又开口补了一句让统领惊掉大牙的话:“他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信得过他。”   这句话成功地让统领闭了嘴,统领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吓得浑浑噩噩,直到下了马车才缓过来。   “王爷有王妃了,还是个男的,还是曾经的燕世子。”统领不断地默念着,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有了萧逸然的嘱咐,骁遥军不再对燕云防备,他们和燕云带来的援军一起攻入皇宫,打到萧逸阳的寝殿前。   被砍掉一条腿的萧逸阳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身边只有程公公和几个宫女在服侍。   其他意欲来看望的大臣和妃嫔都被萧逸阳打发走了,他最是爱面子,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样子。   燕云已经待着兵堵到寝殿前,肖越带兵挡住燕云的去路,两兵相遇任何一方都不退让。   这场战斗已经打了许久,肖越的兵对抗骁遥军时以多对少,尚有余力。   如今他对上燕云的燕家军和援军,在人数上明显落了下风,加上之前他们刚与骁遥军缠斗过,士兵们大部分已经疲惫负伤,此时再对上燕云,胜算已经不大。   燕云也不着急,他就坐在马背上盯着肖越,看他如何打赢这场胜负已分的战争,他嘴角挂着不羁的笑,看着肖越焦急着想办法的样子,像是在逗一只狗一般。   萧逸阳就外寝殿里躺着,他的安危都在肖越手中。一旦肖越战败,萧逸阳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时候,群臣该躲的已经躲起来了,没来得及躲的刺头都被燕云一一杀光了,这些人即使燕云今日不杀他们,来日他们也会成为萧逸然的绊脚石。   昔日的天子,如今落魄得躺在榻上无法自保。   想到皇帝的命就托付在自己手中,想到不能让江国的子民失去一个明君从此被控制在六王爷那个疯子手中,肖越的压力就变得更大。   肖家的兴衰都依附着萧逸然这个皇帝,况且他最疼爱的妹妹还是萧逸阳的皇妃,肖越不敢拿家族的命运来冒险,他只能选择护着萧逸阳。   想到这里,肖越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萧逸阳,即使胜负早已分明,为了妹妹肖贵妃,为了肖家,他也要殊死一搏。   肖越正要主动出击,却见程公公脸色不对劲地跑过来。   在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程公公偷偷地向王傲投去一个眼神,王傲立即心领神会地拍了拍燕云的肩膀。   “世子,有好戏看了。”王傲一边对燕云耳语,一边道:“咱们这场仗,估计马上就不战而胜了。”   燕云正要说什么,另一边的肖越脸色已经逐渐不对劲。   “你说什么?肖贵妃怎么了?”这句话肖越几乎是喊出来的,他激动地扯起程公公的衣领,急得额角青筋暴起。   被这么扯着领子,程公公立刻表现出极其害怕的样子,他颤颤巍巍地重复道:“肖贵妃死了,未出生的皇子也死了。”   听完这句话,肖越气得提刀就准备砍向程公公,程公公仿佛已经被吓坏了,一个劲地开始为自己开脱。   “都是皇上吩咐的,老奴也只是照办而已,将军饶命!”   闻言,肖越这才松开程公公的领子,黑着脸实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孩子是皇上不要的,他让老奴给肖贵妃下药把孩子流掉。”   程公公好像十分恐惧,瘫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老奴也没想到皇上找来给贵妃吃的那个药会把贵妃吃死。”   程公公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萧逸阳。   听到这里,肖越的拳头已经捏得咔咔作响,他忍着怒气,继续道:“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一旁跪着的程公公已经抖成筛子,他看了一眼萧逸阳寝宫的方向,表现得很心虚:“将军如果答应饶老奴一条贱命,老奴就把知道的都告诉将军。”   肖越冷哼一声道:“快说。”   “皇上每日临幸完肖贵妃,都会给肖贵妃吃避子药,但肖贵妃并不知情。”   “皇上会命老奴把避子药藏在吃食里,送给肖贵妃。”   听到这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萧逸阳的想法。   他无非就是怕肖贵妃诞下皇子,肖家势力过大,会威胁到皇家的权利,说到底,萧逸阳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肖家。   不仅没有信任,还时刻忌惮着,企图分散肖家的势力。   肖越听到这,已经气得眼眶中布满了红血丝,他收起刀盯着萧逸阳寝宫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见达到了挑拨离间的目的,程公公又磕了几个头,状似无意地说道:“昨夜皇上得知贵妃不幸身亡后,让老奴把贵妃的遗体丢尽了宫外的河里,现在您要去把贵妃先回来安葬还来得及,那里估计水流不急,估计还没漂远。”   程公公这看似无意说出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肖越的怒火,他愤愤地拔出刀,朝着萧逸阳的寝宫丢过去,刀正好插在寝宫的门上。   “收兵,随我去找贵妃,违者杀。”   肖越丢下这句话,便带走了所有的士兵。   士兵都被肖越撤走,皇宫顿时失守,只剩下寥寥几个死士还护着萧逸阳。   刀插在门上的声音把昏睡的萧逸阳惊醒,他伸手想找水喝,却发现身旁只有几个死士,连个服侍的宫女太监也没有。   萧逸阳刚想开口叫人,却发现张嘴后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里干涩难忍,还充斥着铁锈似的血腥味。   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开口就是无意义的“啊啊啊”的叫声,像极了待宰的牲畜在无助的哀嚎。   燕云跳下马,一步一步走去寝殿,他手里拿着刀,眼神比刀锋还锐利,每走一步脚下都扬起血色的风。   萧逸阳还在无助地挣扎,试图自己倒水喝,却怎么也起不来。   --------------------   每日一问,有无海星评论收藏?(厚脸皮乞讨ing) 第91章 铁树开花   燕云走近萧逸阳,看着他焦急乱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俯身给他倒了杯水。   他刚把茶杯递到萧逸阳的嘴边,萧逸阳就急不可耐地凑过来,看也不看对方是谁,就着燕云的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此时的萧逸阳尤为狼狈,他脸上被疼出的冷汗浸湿,嘴唇干涸开裂,双手不停地在抖动。   他喝完才抬起头,看到来人是燕云的一瞬间,萧逸阳的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喜悦。   燕云想放下茶杯,却被萧逸阳拦住,他盯着燕云目光乞求,嘴里却咿咿呀呀地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燕云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道:“还要?”   萧逸阳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愣了半刻,而后在燕云准备把水杯收回去的时候,萧逸阳忽然开始疯狂地点头。   燕云又给萧逸阳倒了杯水,他皱着眉看着萧逸阳狼吞虎咽地把水喝完,面上的表情只有冷漠:“肖越带着兵走了。”   闻言,萧逸阳喝水的动作猛然停住,他用仅剩的力气一把拍掉茶杯,瞪大了双眼看着燕云,面部的表情有些狰狞。   碎瓷片滚落在明黄色的地毯上,飞溅的褐色茶渍把地毯染得失去了光泽。   燕云对萧逸阳暴怒的表情视而不见,他在龙床边坐下,替萧逸阳掖了掖被角,补充道:“此刻整个皇宫,都是我们的人。”   “你最害怕的那一天,好像终于来了。”   此话一出,萧逸阳仿佛更激动了,他怒视着燕云,双手撑着床沿就要起来,却被燕云按回去躺着。   燕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皇上您需要好好调养,别的事您不用操心,一切有六王爷和臣安排。”   偌大的寝殿空荡荡,只有燕云和萧逸阳。   萧逸阳挣扎着把头转向门口,在看到门外燕云带来的密密麻麻的大军后,突然颓丧地叹了口气。他好像已经放弃了抵抗,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曾经万人之上的天子,如今只能任人摆布。   想到萧逸然还生死未卜,燕云最后看了一眼萧逸阳起身欲走,一直无法开口说话的萧逸阳忽然能说话了。   “朕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他背过身去不看燕云,燕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断断续续地咳嗽声。   本来已经迈开腿准备离开的燕云又折了回来,他站在床边俯视着萧逸阳道:“你说。”   燕云一心挂念负伤的萧逸然,语气也不自觉地有些焦急。   “如果我不是皇帝,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这句话燕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摸不清萧逸阳的心思。   明明先动了杀心,不珍惜这段兄弟情的是萧逸阳。现在他这么问,又表现得像是燕云先背信弃义一般。   这让燕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如今再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不可能会选择不当皇帝,这事没法改变。”   “在你对我不信任且对我动了杀心设计我的那一刻,我们的之间的情谊,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燕云萧逸阳的背影颤动了几下,而后他听到一声长茶长的叹息。   萧逸阳这才回过头,他努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满眼的苦笑却暴露了他的无奈。他看着燕云,缓缓地从怀里掏出半块支离破碎的玉佩。   若不是萧逸阳还留着这块玉佩,燕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燕云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些年,萧逸阳居然还把它留着。   “儿时的玩物,你还留着做什么。”   其实燕云已经不太想和萧逸阳有过多的交流,但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泛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   从前的他和萧逸阳,也曾经无话不谈,天真烂漫过。   或许那时候的萧逸阳对人还有真情实感,还不像如今那么虚伪,满眼只剩权力和皇位。   看到燕云的反应,萧逸阳自嘲一笑:“这是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   听到萧逸阳这么一说,燕云明显愣住了,他送出去的东西太多了,何况是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燕云突然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他看萧逸阳的表情不再那么冷漠:“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好自为之,你我情义已尽此后便再无瓜葛。”   燕云决绝的话语,让萧逸阳感到恼怒,让他觉得自己藏着的真心被人当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萧逸阳赌气似的把玉佩砸到地上,本来就稀碎的玉佩,这一砸再也修补不好了。   “凭什么是他?他比我好在哪?那个疯子。”萧逸阳的情绪已经逐渐崩溃,他用尽全力攥住燕云的衣角,仿佛要把他撕碎一般。   燕云回身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没答话,他不想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放手。”   “同样是男人,你为什么能接受他却不能接受我?”萧逸阳心有不甘,他的语气变得急躁:“为什么朕想要的东西,他都要和朕抢?为什么?”   “他比你坦荡。”燕云说着扯开萧逸阳的手把他按回去,替他盖好被子,盯着他的双眼道:“你太贪婪,什么都想要,所以什么也得不到。”   “还有,他比你勇敢,至少不会因为权力和世俗屈服。”   说到萧逸然,燕云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瞬间溢满柔情:“他为了我十几年未曾娶妻。”   这些话像是刀刃一样刺着萧逸阳的心脏,他急火攻心,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却忍不住喷出一口淤血。   “阿云,我真的喜欢你。”萧逸阳擦去嘴边的淤血,再次攥住燕云的衣角不松手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是你宫里那些每日期盼你宠幸的妃嫔,无论你是皇帝还是萧逸阳,在我心里都没有一点地位。”   燕云说着,割下被萧逸阳扯住的衣角决绝道:“皇上先休息吧,臣退下了。”   望着燕云逐渐远去的背影,萧逸阳颓然地起身想去追,他还没爬到门口,寝宫的大门就被关上了。   “皇上在此养病,闲杂人等未经允许不得打扰。”燕云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离开了,陪伴着萧逸阳的只有一个又一个防止他逃脱的守卫。   看着紧闭的大门,萧逸阳仿佛是突然受了什么打击一般,抓着门开始大声叫喊起来。   门外守着的士兵恍若未闻,无人问津。   不知道是不是喊累了,萧逸阳突然毫无预兆地安静下来,他看着分崩离析的玉佩碎片,拖着断腿爬了回去,一块又一块地将碎片拾起。   有些碎片已经碎得看不见,萧逸阳爬过,被那些碎片扎到膝盖。   即使膝盖已经被扎得鲜血淋漓,萧逸阳却像毫无知觉似的固执地捡着碎片,他双目赤红眼神涣散,谨慎状态已经逐渐不正常。   燕云去看望萧逸然的时候,他已经慢慢开始恢复,被暂时安置在曾经还是六皇子时所居住的宫殿。   为了安全着想,燕云派了很多守卫在殿门外守着。   再见到萧逸然,燕云发现他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有所好转,但他的气色还是一样的病态,甚至比负伤的时候看起来还不妙。   为了方便随时观察萧逸然的伤势,李期无几乎全天都守着他寸步不离。   燕云不懂医术,转头问李期无:“他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好,不是已经休养了好几天了吗?”   “外伤好治,内伤难除。”李期无彻夜守着已经有些疲惫,他瘫在一旁的椅子上有气无力道:“按理说萧逸然这毒,不该在短时间内扩散得如此快。”   听到这话,燕云赶紧上前,握住萧逸然的手。   果然如他所想,萧逸然的手一片冰凉,连指缝里都是冷的,摸起来就像是数九寒冬里的冰块。   “除非有人刻意而为之。”说完李期无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   燕云听明白了,李期无的意思是,萧逸然现在这般状态是有人做了手脚,加快毒性的发作。   “怎么样?”燕云不自觉地插话道:“最坏的情况会如何?”   李期无不说话了,愁眉不展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萧逸然,又叹了几口气。   见状,燕云不敢再问,他潜意识地觉得,再问会问出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燕云随即找了张凳子,拖到床前坐下来守着。   “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他。”见李期无一脸疲态,燕云主动说道:“这些日子,劳累李兄了。”   这段时间,为了处理宫里的事,燕云同样是一刻也不敢松懈,虽然萧逸阳已经被控制,但天下未定,还有许多无法预知危险。   “世子你也该休息休息了。”李期无常年研究医术,只看一眼他就知道燕云的状态也不好。   “他不会有事的。”见燕云没说话,李期无又补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嗯,他不会有事的。”燕云转身握紧萧逸然依旧冰冷的手道:“他还有一堆烂摊子没处理,还没吃我做饭,还没有和我去赏花……”   一开始李期无还附和地应着燕云的话,后来越听越不对劲,他诧异地看了一眼燕云,忍不住打趣道:“世子你这是铁树开花了,萧逸然他等到了?”   李期无以为,以萧逸然这个怂样,定然是一辈子也追不上燕云,这下子听燕云这么说,李期无顿时八卦起来,他立刻贴近燕云,准备问问细节。   他还没开口,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柳如玉从后面抓住了领子。   “你也该去休息了。”柳如玉说完,像拎小鸡仔一样,把李期无拎走了。 第92章 算是竹马   劳累多日,此刻一切暂时归于平静,燕云才敢稍微放松一些。   他单手撑着头坐在萧逸然床前,细细地注视着他的眉眼,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一般,仔仔细细一寸不落地看着。   过去十几年,燕云没机会也没特意去注意过萧逸然到底长什么样子,生得好不好看。   同为男子,从前的燕云更乐意去观察那些美貌的女子,自然不会刻意去观察身为男子的萧逸然。   那时对于萧逸然的外貌,燕云更多的记忆是来源于十几年前的一个榜单。   燕云之所以会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当时王城有一个论长相排名次的榜,由城中的女子投票选出有资格上榜的五十个俊美男子。   当时的燕云年纪小,胜负欲也强,他排第五名,萧逸然刚好排在他前面一名。   这就让燕云记住了他,得知这个排名后,燕云还一度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萧逸然可以胜他一个名次,所以那时燕云还特意偷偷溜去看了萧逸然,想看看他到底哪里比自己俊美。   萧逸然是皇子住在宫里,燕云想见到他,只有在他去宫中同皇子们一起学习的时候才有机会。   在燕云的印象中,萧逸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和皇子们一起学习,对大家都熟悉了,唯独对萧逸然这个皇子他不了解,燕云本身好动,和萧逸然喜静的性子合不来,所以燕云也不会特意去注意到他。   他和萧逸然唯一一次说话,还是那次写诗的时候,对方明显高傲,不想搭理他。   燕云不想自讨没趣,那之后就没再招惹萧逸然。   这次,为了看看萧逸然的长相到底好在哪里,燕云主动坐到了萧逸然旁边的座位上,这位子还是燕云特意和别的皇子换的。   萧逸然回到座位的时候,发现坐在他旁边的燕云,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而后像想到什么不快地事一般,瞪了一眼燕云才坐下。   燕云从小脸皮比一般人厚,他自动忽略掉萧逸然的嫌弃,坐在位子上同其他皇子交头接耳,说得不亦乐乎。   萧逸然坐下后,先是看了会儿书,期间还抽空给了燕云几个白眼,燕云还恬不知耻地对着他笑,那笑容比深秋的菊花还灿烂几分。   果不其然,在看到燕云的笑容后,萧逸然十分不给面子地把自己的桌凳往另一边挪了几分,眼中毫不掩饰的对燕云嫌弃。   这下子,燕云无心再与他人攀谈,他立刻把自己的桌凳往萧逸然那边移过去,然后盯着萧逸然笑得一脸得意。   萧逸然还想再移桌子,先生就来了。他无奈地坐下,身子努力靠向另一边,远离燕云,仿佛燕云是个瘟疫一般。   见状,燕云不依不饶地又拖着桌子贴过去,两人一僵持了几个回合,在先生的怒视下,萧逸然不再搭理燕云。他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无论燕云再做什么,都坚决对他视而不见。   他这个态度,正好合了燕云的意,燕云得寸进尺地坐在萧逸然身边,上课时也不听课,拿着本书挡住脸,就歪着头一个劲地盯着萧逸然的脸研究。   萧逸然虽然身为男子,但眉眼生得比女子还要精致,属于那种浓烈的美。他皮肤白皙嫩滑,脸上一点瑕疵也没有,燕云怀疑萧逸然脸上擦了什么粉,他看着不由地伸出手,试图把萧逸然脸上抹的粉刮下来。   燕云动作极快,在萧逸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地在萧逸然脸上摸了一把。   结果可想而知,萧逸然把书砸到桌上,愤愤地瞪着燕云,那眼神似乎要把他千刀万剐。   “你做什么?”萧逸然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从不生气的他,在说这句话时几乎是吼出来的。   燕云赔着笑想解释,吼声吸引了先生的注意,先生转身瞥了两人道:“你们出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回来。”   闻言,萧逸然的脸色瞬间黑下来,他甩手先一步走开,气得手里的书都要被攥破了。   燕云无所谓地笑着跟上,亦步亦趋地跟着萧逸然。他盯着萧逸然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像突然明白萧逸然为何那么受女子的欢迎了。   他身型高大,肩膀比同龄人宽厚许多,背直得像挺拔的轻松,即使还在生气,他走路的脚步也有条不紊,看起来莫名的有一股浩然正气。   看着看着,燕云不服气地撇嘴,紧紧地跟上去,企图找到萧逸然面相上的缺陷。   萧逸然走着突然停下,真的在门外找了一面墙面壁,正经的样子逗得燕云大笑。   “叫你面壁你就真的面壁啊?”燕云说着笑得更大声,全然不顾萧逸然越来越黑的脸色。   燕云每次被罚面壁,都不会老实地去面壁,而是趁机在宫里的各处溜达,他头一次见那么老实的人。   不管燕云怎么说,萧逸然好像打定主意不理他,连个白眼都不屑赏给燕云。   燕云自知无趣也不闹了,走到萧逸然身边站定,学他的样子面壁思过。   萧逸然是真的面壁,燕云却静不下来,在一旁抓耳挠腮,眼神没一秒在墙壁上,多数时间都在看萧逸然。   他在试图偷看萧逸然和偷看未遂的路上一去不返。   一开始萧逸然还是瞪他几眼,后来似乎是不想再与他纠缠,萧逸然只是一门心思面壁思过。   燕云的眼神又不自觉地移到了萧逸然脸。   萧逸然五官轮廓很深邃,眉毛是常见的剑眉,却不像一般男子那么锋利,眼睛大而有神,瞳孔的颜色比常人的深很多,薄薄的嘴唇总是抿着,却有一种凛冽的吸引力。   “看什么?”在被燕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以后,纵使萧逸然想无视他,但燕云的目光太过直白,他想无视都不行。   萧逸然生气时瞳孔比平时看起来更黝黑,因为情绪激动,脸色也变得红润。   燕云看着,不知不觉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好看是真的好看,凶也是真的凶。”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像极了调戏漂亮女子的登徒子,直到看着萧逸然负气远走的背影,燕云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再想到从前的事,燕云觉得丢人又好笑,他那时怎么没注意到,自己那么喜欢招惹萧逸然。   他本以为自己和萧逸然不过点头之交,如今细细想来,他们好像也不只是点头之交,尚且可以算是竹马。   想到这里,燕云自嘲一笑,仿佛突然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总是会想去招惹萧逸然。   会去招惹一个人,不外乎是两种理由,一是讨厌,二是喜欢。   燕云对萧逸然的招惹,毫无意外是第二种。   只是那时的燕云并没有想得那么深,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本能,年少心动的本能,这种本能最是让人无法抗拒。   原来所有的喜欢都有迹可循。   “所以,你什么时候醒来,再听我表白一次。”燕云说着,轻轻地用手掌把萧逸然发凉的手包裹在手中道:“我好像从小就喜欢你了。”   “是吗?”萧逸然毫无预兆地开口了,他转头看向燕云,轻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萧逸然才刚醒,声音还有些沙哑,沙哑中待着温情,听得燕云莫名的不自在。   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肉麻的话和小时候自己对萧逸然没皮没脸的骚扰,燕云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心中慌乱,面上却假装淡定:“你醒了?喝水吗?我给你倒?”   萧逸然顺从地点了点头,好像已经把刚才的问题忘了。   燕云窃喜地倒了一杯水,扶着他喝下。   “所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萧逸然靠着床头,一边笑一边盯着燕云,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燕云自知逃不掉,索性拿出了十几年没用的厚脸皮,一咬牙道:“十五岁或者更早。”   这回答让萧逸然十分满意,燕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看不出来世子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多心思?”   “谁叫你成天在我眼前晃?”燕云说着,抓着萧逸然的手,挠了一把他的手心道:“你才是城府深,小小年纪就相中本世子这个王城中最有魅力的男子。”   听到这话,萧逸然但笑不语,他注视着燕云,反问道:“是吗?”   这话倒让燕云不自在了,他觉得萧逸然在看他的笑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是不是萧逸然根本没那么早喜欢他?   就在燕云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萧逸然主动凑近,他抓住燕云紧张得乱动的手,盯着燕云一字一句道:“世子从小身边就围着好多人,我看上你算是倒了大霉,每天都妒忌得很。”   听了这话,燕云的愁绪瞬间灰飞烟灭,他得意道:“那可不,本世子魅力无穷。”   “嗯,说的没错。”   萧逸然附和着,笑得一脸宠溺。   他虽是醒了,但脸色并没有血色,燕云看着,突然伸手摸向萧逸然的脸,他的手从眉骨滑向眼眶,又滑向嘴角,目光一一扫过萧逸然的五官,缓缓开口道:“你又瘦了。”   萧逸然不语,任由燕云在他脸上胡乱地摸。   日夜受剧毒的折磨,日渐消瘦实属正常,这本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燕云却非要将它说出来,惹得两人都不好受。   见萧逸然不说话,燕云知道他是在刻意避开那个话题,索性也不再纠结,换了个话题道:“我从前梦到过你。”   “何时?”萧逸然快速地接道:“我怎么不知道?”   “我做的梦,你怎么会知道?”   燕云被萧逸然这话逗笑了,脸上的疲惫和阴郁一扫而光:“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不是你心里的人吗?”萧逸然也被逗笑,他忽然想逗逗燕云,于是故作严肃道:“难道你心里还有别人?”   听到这话,燕云骤然反应过来,他捉住萧逸然不老实的手,故意作出一副狞笑的样子,拉过萧逸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道:“你自己找找看,这里还有没有别人?” 第93章 我不怕   两人正在嬉闹,守卫突然敲了敲门打断道:“王爷,程公公求见。”   “让他进来。”萧逸然提前整了整衣服,脸上的笑意瞬间收起,颇为正经地靠在床头。   程公公一进来,就看到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世子和故作正经的王爷。   见到程公公来,燕云并不惊讶,因为他已经从王傲那里知道,程公公是萧逸然的人。   “王爷可好些了?”程公公说着,作了一个揖,又瞟了燕云一眼,才道:“老奴有要事与王爷禀报。”   见状,燕云识趣地起身准备离开,被萧逸然一把抓住手腕:“无碍,这里没有外人,您说吧。”   说完,萧逸然大方地牵住燕云的手,向他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见到这番景象,程公公也不觉得奇怪,继续道:“皇上好像快要不行了,恐怕没几日就要……”   萧逸然示意他继续说,程公公道:“王爷还请早做打算,早日登基,以除后患。”   “嗯。”萧逸然没再说什么,略显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道:“这几日辛苦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本王吧。”   “王爷您的身体……”程公公还想再说什么,被萧逸然打断了:“无碍,好多了,您劳累多日,先下去休息吧。”   程公公不安地看了萧逸然好几眼,才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萧逸然和燕云两人,燕云的手被握了一会儿,已经出汗,他摸了摸萧逸然的手心,发现他的手心还是一片冰凉。   燕云的心莫名一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甩了甩头,企图把这种令人心惊的想法甩掉。   “怎么了?”萧逸然看燕云不停地摇头,关切道:“头疼?”   “有点。”燕云避开萧逸然的眼神道:“我这里有个人,或许对你有用。”   “谁?”   “张三。”燕云刚说完,萧逸然的脸色就变了,他沉声道:“他被你抓住了?”   “嗯。”燕云看出萧逸然的情绪变化,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萧逸阳想杀他,被我拦下了。”   萧逸然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燕云又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毒是他下的。”   “我的死也不怪你。”   直到燕云说出这句话,萧逸然才有了反应,他直视着燕云,心中万千思绪想说的很多,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口。   燕云了然一笑,轻笑着替他整理着额前的碎发道:“我都知道,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给萧逸阳下毒了。”萧逸然盯着低声道,说完却不敢直视燕云的眼睛。   “嗯。”燕云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萧逸然诧异地抬头道:“你不觉得我很坏吗?我这样对他,也变成同他一样的恶人了。”   “他罪有应得。”燕云的声音冷冷的:“你不必愧疚,这都是他欠你的。”   萧逸然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燕云用这种冷冽的语气说话。   见萧逸然这幅样子,燕云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烈了,于是他在萧逸然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太恶毒了?”   萧逸然无奈地摇头一笑,还未开口,燕云又说:“那也没办法了,我们两个恶人刚好凑一对,互相祸害。”   “好。”萧逸然凑近燕云,用他浓墨一般的双眸注视着他道:“祸害一辈子。”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桌上烛光摇曳,屋中人影成双。   被关了几日,萧逸阳的神智已经越发的不清,在毒药的摧残下,他已经认不出人。   萧逸然来看他时,他已经好几日未进食,正双目混沌地坐在地上发呆。   “皇兄。”萧逸然试探着叫了他一声,他只是看了萧逸然一眼,又继续发呆。   “他认不出你了。”燕云走上前,刚开口说话,原本自顾自发呆的萧逸阳突然爬了过来,抓着燕云的腿道:“阿云,你看到我的玉佩了吗?”   闻言,萧逸然和燕云俱是一愣。   萧逸阳见燕云不理他,抱着燕云的腿又哭又闹:“你送我的玉佩不见了!”   “他只记得你。”萧逸然瞟了一眼燕云道:“你什么时候送他玉佩了?”   听出萧逸然话语里的醋意,燕云一个头两个大,含糊其辞:“我不记得了,那么久的事谁记得。”   “不记得是最好。”萧逸然的语气不是很好,看着燕云的眼里满是怨气:“永远都不要记得。”   “传出去。”萧逸然召来烈刃道:“说皇帝萧逸阳疯了。”   不久,整个江国的人都知道皇帝疯了。   消失了许多年的闲王带来了多年前的圣旨,揭露了萧逸阳谋朝篡位的罪行。   证人张三向文武百官和百姓,披露了萧逸阳因为觊觎皇位而对真正的天子萧逸然下毒的事。   弑父杀母,残害手足,一项又一项的罪状,让贵为天子的萧逸阳瞬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先皇遗留下来的圣旨被闲王公之于众,六王爷萧逸然顺利继位,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逸然端坐在金色的龙椅上,看着大殿内跪拜的大臣,脸上却不见喜色。   终于夺回了原本就属于自己东西,萧逸然并没有感到喜悦,反而有一丝怅然若失。   在体内共存了十几年的剧毒变得越来越活跃,萧逸然努力想忽视胸口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痛感,仅剩的耐力却突然溃不成军。   大臣们一声又一声的恭贺,此刻在萧逸然听来,好比锋利的尖针在脑中一下又一下地穿刺,扰得他疼痛难忍。   下一刻,萧逸然便昏倒在大殿上。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了寝宫。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看到萧逸然睁眼,燕云第一个开口问道。   他彻夜守在萧逸然床边,一刻也不敢离开。   “无碍,想是前几日操劳过度,体力不支才会……”萧逸然还没说完,就被李期无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瞪着萧逸然恶狠狠道:“无碍?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关于病情的事萧逸然从来不爱听,他别过头直接忽视李期无,却又对上燕云严肃的脸。   “听李先生的。”燕云皱着眉给萧逸然盖好被子,语气不善道:“病治好了再说。”   这话让本来还想说话的李期无顿时安静下来,他看着萧逸然叹了口气,收拾着东西扭头就走。   “这毒我解不了。”李期无的语气不再吊儿郎当,反而多了些凝重:“我去找我师傅,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我同你一起去。”见李期无情绪不对劲,柳如玉说完就追了出去。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燕云和萧逸然。   即使心中早有预感,在亲耳听到李期无这样说,燕云的心还是不由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看向萧逸然,发现萧逸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家常。   看到萧逸然状似无所谓的样子,燕云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锐利的尖刀刺着,一下一下像是在凌迟。   只有早就预见死亡,才会对死亡毫不在意。   是真的不在意吗?   还是挣扎过后无能为力的妥协?   燕云无法想象,萧逸然是怎样在剧毒的折磨下活了真的多年,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疼痛变为习惯,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   燕云别过头,避开萧逸然,余光却不自觉地看向他。   萧逸然坐在床上,半个身子靠在床头,歪头看着燕云不语。   两人各自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   沉默许久,燕云才迟迟地开口:“你其实可以表现得害怕一点。”   萧逸然无奈一笑,僵硬地扯起嘴角道:“害怕什么?害怕死吗?”   “嗯。”话题太沉重,燕云的声音比话题还沉重。   “如果你害怕,我就能趁机抱你,然后在你耳边对你说。”燕云说着,还是别扭地没回头,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会马上拍着你的后背对你说,别怕,有我在。”   此话一出,萧逸然怔住了,他嘴角的弧度变得飞扬,盯着燕云的眼里充满柔情。   “我不怕。”萧逸然说着,攥住燕云的衣袖:“因为你在我身边。”   这话让燕云再次沉默了,他背对着萧逸然,肩膀在微微耸动,好像在刻意压抑着情绪。   萧逸然直起身子,想掰过燕云面对自己,他使了好大的劲,燕云依旧纹丝不动,固执地背对着他。   无可奈何,萧逸然走下床,在燕云身前蹲下道:“我真的不怕了。”   “我怕。”燕云说着抬起头直视萧逸然,他眼眶泛红,眼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珠。   燕云这一句“我怕”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即使可以压低了声音,还是藏不住话里的哽咽。   “我怕……”燕云无助地重复道:“我真的害怕。”   “如果我能早十几年陪在你身边,就不会让你这么害怕了。”   说着,燕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开始有点抽搐。   “不要。”萧逸然贴近燕云,伸手把他圈到怀里,拍着他的背脊轻声安慰道:“那时候的我太不堪,不想让你看到。”   不知是不是情绪压抑太久,燕云哽咽得停不下来,他把头埋在萧逸然的肩头不再言语。 第94章 花期终会过   无论萧逸然说什么,燕云都不为所动,他兀自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落下的泪珠把萧逸然的肩膀都浸湿一片。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丝丝温热触感,萧逸然无奈地叹息,他退开一步,双手撑着燕云的肩膀,强迫他正眼看向自己。   “一个男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虽是责怪的话语,从萧逸然口中说出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意味,反而多了些宠溺:“男儿有泪不轻弹,世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说,燕云立刻绷住了,他这才抬起头看向萧逸然,哭红的眼眶还带着泪意:“都说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现在是否好些了?”萧逸然再次把燕云圈外自己怀里,伸手擦去他眼角残存的泪珠:“你再如此,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了。”   说完,萧逸然轻叹一声,低头吻掉燕云嘴角的泪。   萧逸然突如其来的温情,把燕云唬得心跳频率都不正常了,他不好意思地避开萧逸然胶着的目光,即使耳朵已经变得通红,还是假装假装豪迈道:“本世子命令你忘掉方才的一切,当作未曾发生过。”   “什么事?”瞥见燕云发红的耳垂,萧逸然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却依旧故意问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何事。”   “那正好,方才什么也没发生。”燕云说完就一跃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褶皱的衣服,伸手准备拉萧逸然起来。   萧逸然搭上燕云的手,却没马上起身,而是拽着他的手盯着他笑得不怀好意道:“莫非世子说的是某人趴在我肩膀上哭个不停的事吗?”   闻言,燕云脸色立即多云转晴,他不自在地别开头,企图收回手:“你自己起来吧。”   “要我忘记那件事也可以。”萧逸然说着,一把拽过燕云:“给点好处吧。”   燕云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到了萧逸然怀里。他下意识地抓住萧逸然的袖口,手却被萧逸然拽着放到自己的腰上。   “一个吻,我替你保守秘密。”萧逸然顺势搂住燕云的腰,深邃的双眸专注在燕云脸上,他嘴角微扬眼里仿佛有春风。   本来万分拒绝的燕云突然不挣扎了,对于美色,燕云从来无法拒绝,他愣愣看着萧逸然道:“一个吻够吗?不够还可以商量,我也可以考虑多给点好处。”   忽然被反将一军,萧逸然哭笑不得道:“加多少?”   燕云摸着萧逸然的腰笑语:“一个?”   萧逸然眉头微皱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   燕云又不太确定道:“两个?”   萧逸然还是摇头:“不够。”   “那要多少才够?”燕云话刚说完,萧逸然就凑了过来,他黝黑的眸子盯着燕云的嘴唇,倾身吻下。   室外春寒料峭,屋内暖意融融。   这一日,在燕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止有窗外的鸟鸣,满树的花香,更让人无法忘怀的是萧逸然深情的眼眸和两人逐渐紊乱的呼吸,让微寒的早春充斥着无边的暖意。   燕云以为萧逸然赖着不起来,是在故意逗他玩,殊不知,那一刻的萧逸然是真的起不来。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萧逸然每天除了上朝和处理必要的公务,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御书房里不出门。   他登基以后,依然住在曾经还是六皇子时住的宫殿,宫殿因为长期未住人,里面的陈设物件都已经很陈旧,大臣们百般规劝,萧逸然依然不为所动,坚持要住在里面。   燕云日日与他待在一处,见到老旧的宫殿,也曾问过萧逸然为什么执意要住在这里。   萧逸然不语,带着燕云推开了一扇门,屋子里的长桌上,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牌位,那是萧逸然的母妃。   燕云扫过牌位皱着眉问道:“这牌位为何会在此处?”   “当年被丽妃丢出来的。”萧逸然的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但燕云还是看出了他的悲愤。   任何人,在看到自己的至亲死后还不得安生,受人这般凌辱都会气愤。   这般屈辱,普通平民都受不得,何况萧逸然一个皇子呢?   身为一个皇子,却无法保住自己生母死后的体面,这对于萧逸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燕云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他,萧逸然却走到牌位旁,摸着棱角处的缺口,又开口道:“那日只是因为我功课好,被先生在父皇面前表扬了几句,丽妃就因此记恨我。”   燕云默默地走到他身旁没说话,安静地等待萧逸然开口,他知道此刻的萧逸然更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所以那日我没去听先生讲课。”   “是我在御花园遇见你的那日吗?”萧逸然一说,燕云就想起来了。   即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燕云依然记得那天萧逸然满身是伤的样子。   “嗯。”萧逸然继续道:“那天丽妃把我叫去,说要带我赏花,结果她把我带到了四下无人的角落,把我推进河里。”   听到这里,燕云不禁紧张起来,他追问道:“没人救你吗?”   “没有。”萧逸然盯着牌位,默然道:“我游了好久,才游上岸。”   燕云:“你去告诉你父皇了吗?”   “我去找父皇时,丽妃就在那,她看到我去时,假意在父皇面上担心我。”   “所以你没向你父皇告状吗?”燕云也跟着萧逸然紧张起来,他攥住萧逸然的手道:“后来呢?”   “后来。”萧逸然冷笑一声,摸着牌位的缺口道:“她骗我去没人的地方,叫人打了我一顿,用我母妃的牌位,往我身上砸。”   闻言,燕云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他不由地捏紧萧逸然的手,不敢继续问。   萧逸然释然一笑,主动开口道:“没事,都过去了。”   “原来你从前过的竟是这种日子。”燕云抬眼望向萧逸然,企图捕捉到他眼里的失落。   萧逸然却只是无所谓一笑道:“不过我因此遇到你了,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可是那天我并不知道你遭受了这些事,答应以后保护你,我也没做到。”   说着,燕云感觉心被揪了一下,他看着萧逸然,脸上满是愧疚:“以后我再慢慢补偿你,好吗?”   “好。”   燕云心中有愧,他走到牌位的正前方,虔诚地对着牌位磕了几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萧逸然伸手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额头上的灰。   “你的母妃不就是我的母妃吗?给她磕个头不行吗?”燕云说完,瞪了萧逸然一眼道:“莫非你心里有鬼,不把我当自家人?”   听到这话,萧逸然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因为燕云这话,他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   “现在拜高堂是不是太早了?”   萧逸然见燕云被说得不自在了,笑着揶揄道:“如果你等不及的话,我今天就下旨让你当皇后。”   说着,萧逸然就在牌位前跪下道:“母妃在上,儿臣萧逸然愿与燕云结为连理……”   “别闹。”燕云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道:“话不可以乱说,你是一国之君,被人听了去要被笑话。”   “天下哪有男人当皇后的道理。”   燕云还在兀自嘀咕,没发现萧逸然的脸色变了。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燕云走回了寝殿。   两人在小桌前坐下,萧逸然给燕云倒了被茶,又继续看着窗外走神。   “你才给我倒过三杯。”燕云无奈地接过茶道:“这是第四杯了。”   “是吗?”萧逸然却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我给你倒过了吗?”   “嗯。”燕云说完,便一同和萧逸然看着窗外的海棠。   他虽是在看窗外,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萧逸然的一举一动。   随着这几日形影不离的相处,燕云逐渐发展,萧逸然的记忆里好像不太好了,有些刚做过的事,他转眼就忘,刚说过的话,又会再重复一遍。   “燕云,你知道吗,我母妃同你一样喜欢海棠。”萧逸然的目光定格在窗外的海棠花上:“所以我在这里种了两棵海棠,一棵是你的,一棵是我母妃的。”   说着,萧逸然拉着燕云走到窗边,他指着两棵海棠道:“这棵大一点的是我母妃的,那棵小一点的是你的。”   “它们种在这儿,我一抬头就能看到。”   燕云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假如我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种给谁看?”   “本来也没奢望你真的能来看。”萧逸然看着正在慢慢凋零的花道:“种两棵在眼前,能时常看看,留个念想罢了。”   听到这话,燕云脑中骤然浮现出萧逸然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看花的情景,莫名地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萧逸然,发现萧逸然的眼神有些迷离,燕云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萧逸然答应得很快,他应声朝燕云的方向看去,微微一笑,又将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我在这儿种了两棵海棠,一棵是你的,一棵是我母妃的。”   这话让燕云心头一凉,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又试探着说:“你为我种的花我看到了,很喜欢。”   萧逸然突然不说话了,他猛然转头注视着燕云,猝不及防地开口道:“这不是给你种的,这是我种给燕云的。”   很明显,此刻的萧逸然已经认不出燕云。   此话一出,燕云心中仅存的侥幸瞬间灰飞烟灭,他努力稳住心神,强装镇定地指着自己道:“我是谁?”   萧逸然认真地端详了一番,说不出个所以然。   燕云又不死心地问道:“你是谁?”   良久,萧逸然都没回答,他直直地盯着燕云,似乎要把他看穿。   燕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正当燕云准备找个可靠的御医来替萧逸然看病时,萧逸然突然轻笑着牵过燕云的手道:“看把你吓得,我是不是装得很像?”   “你是装的?”燕云探究地盯着萧逸然的眼睛:“所以你没失忆?”   “嗯,逗你玩的。”   燕云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但心里还是不太安稳。   见状,萧逸然越过窗户折下一簇花枝,递给燕云:“世子可否赏鄙人一个脸,收下这支迟来的花?”   “本世子可不是一支花就能打发的。”燕云嘴上傲娇,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早已将花接过护在了手里。   萧逸然不给面子地拆穿道:“既然你不想要,为何要把从前我送你的那支花藏在衣服的最里层,都枯萎了还舍不得丢?”   小心思被戳穿,燕云顿时觉得颜面扫地,他支支吾吾地半天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攥着新得的花枝一溜烟跑远了。   萧逸然站在窗前,看着燕云的身影慢慢远去,逐渐变成小黑点,直到最后一点也看不见,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   三月的春风吹起来并不暖人,甚至带着一阵冬日未来得及消退的寒意。   轻轻的一阵风,就把海棠花吹得七零八落,三三两两的花瓣随风飘荡,晃着晃着就落到了萧逸然的肩头。   本来粉白的花瓣被风吹成玫红色,花瓣上叠起的深浅不一的褶皱,像是被浸湿一般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萧逸然拂去肩头的落花,望着那一树将落未落的残花,这才发现已经是三月末了,他拈起花瓣黯然道:“花期终会过,终究会凋零。”   --------------------   今天是勤奋小叶,可以有海星评论吗? 第95章 别走   在宫里的这段日子,除了萧逸然上朝时,燕云和他几乎形影不离。   萧逸然和大臣们商议政事的时候,也不会刻意避开燕云,他们自从在一起,就没分开超过两天。   今日,是燕云独处的第三天。他已经三天没跑去黏着萧逸然了,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萧逸然也没来找他。   虽然行风已经被允许在宫中来去自如,但他已经改不了去哪都挖地洞的习惯。   行风刚从洞里出来,就看到燕云心神不定地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世子,今日怎么得空找我了,不和皇上呆一块儿吗?”   行风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题,让燕云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他锤了行风的脑袋几下,不解气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哦。”行风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摸着隐隐作痛的脑袋道:“世子吩咐的事,我都办好了。”   闻言,燕云的脸色总算缓和一些:“他答应来了吗?”   “当然。”办成了燕云交代的事,行风的表情略显骄傲:“陈公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派了几个兄弟专门护送,世子就放心吧。”   “那就好。”听到这里,燕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谁生病了?”见燕云愁眉不展,行风主动关心道:“是世子妃身体抱恙吗?”   即使已经过去很久,行风依旧对燕云的终身大事很上心,时刻关注着自家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动向。   燕云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又黑成了锅底,他白了一眼行风道:“大人的事,你少操心。”   行风自动忽略燕云的话,继续追问道:“不是我说您,世子您整日和皇上待一起,世子妃总该是有意见了。”   说着,行风一副很懂的样子道:“您也不用太担心,世子妃这病,多半不严重。”   听着行风无比自信的话,燕云觉得有趣,于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如何说?”   行风继续慷慨激昂道:“这叫相思病,世子妃见到您,她就自动好了。”   “世子这这日子忙于公务,日日在宫里,世子妃的相思病自然就犯了,您抽个时间去看看她,病保管马上好。”   说完,行风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还赞赏般地摇头晃脑,向燕云投去一个等待夸奖的目光。   听了行风的话,燕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我是该去看看他了,他也该想我了。”   “去吧世子,我支持您!”行风满意地和燕云击掌,直到看着燕云往萧逸阳的御书房跑,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世子,您是不是跑错方向了,宫门在另一边……”行风的话还没说完,燕云的人已经没影。   这几日,燕云是故意不见萧逸然的,他发现与萧逸然待的时间越久,心里就越不好受。   特别是看着萧逸然被剧毒侵蚀,一日不如一日,还要在他面前装坚强的时候,燕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下,听了行风的一席话,燕云突然想通了。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既然萧逸然不想让燕云知道他的病情,那燕云假装不知道。   与其担心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还不如珍惜在一起的当下。   燕云不知道萧逸然有没有因为他害相思病,他只知道和萧逸然分开的这几日,他自己都快因为想念萧逸然而病入膏肓了。   燕云到御书房的时候,萧逸然正在批奏折,屋里烧着炉子暖烘烘的。   萧逸然着一身月白单衣,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   殿里没人,萧逸然把服侍的人都遣了下去,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香炉的袅袅青烟在屋里飘荡。   萧逸然时不时轻咳一声,即使他有意压低咳嗽声,在安静的殿里还是异常的清晰。   见状,燕云无奈地摇头,脱下自己冬衣外袍,轻手轻脚地走向萧逸然。   许是批奏折太过沉浸,燕云已经走到萧逸然身边,他都没注意到。   “都着凉了,还不披件衣裳。”燕云在萧逸然身旁坐下,替他披上外衣。   燕云的突然造访,让萧逸然微微一愣,他放下手中的笔,转身拢了拢领口道:“外面很冷吗?”   听到这话,燕云不由地怔住了,他抬头看向窗外,凛冽的风把海棠花枝都吹断了,。   今日,外面格外冷,冷得不像春季。   即使殿里烧着炉子,只着单衣还是会冷,燕云自己穿了冬衣进来,也才觉得温度刚刚合适。   这些,萧逸然居然感受不到。   想到这里,燕云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将萧逸然拥过来,调笑着道:“也还好,不是很冷是我关心则乱,怕你着凉。”   “那你为何三日不见我?”萧逸然说着挣脱开,双眸沉静如水地盯着燕云,话语里带着些许委屈。   燕云早就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他积极认错道:“都是我的错,请皇上责罚。”   说着,燕云配合地鞠了一躬,眼看着就要下跪,被萧逸然拦住。   他一把拽过燕云,捏住他的下巴吻下去。两人未尽的话,都被淹没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中。   萧逸然今日的吻不像平常那般温柔,而是意外的急躁,差点让燕云无法呼吸,甚至还咬破了燕云的嘴唇。   燕云发觉到萧逸然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于是他试探着安抚萧逸然。   他轻轻地回吻,绵长而柔情的吻,似乎真的安抚到了萧逸然。   口中的血腥味让萧逸然猛然清醒,他松开燕云,呆愣愣地看着燕云嘴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不不知所措的样子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童。   看到萧逸然这个样子,燕云情不自禁地一笑,他拍了拍萧逸然的额头,无奈道:“陛下消气了吗?”   萧逸然没说话,一把拥住燕云,他把头埋在燕云肩上,闷声道:“消气了。”   “那想好怎么补偿我了吗?”燕云一下又一下轻拍着萧逸然的背道:“我这嘴出去被被人看到,被笑话怎么办?”   “我怎么解释?”燕云故意揶揄道:“我可是正经人,陛下要怎么办?”   “我负责。”萧逸然这才坐直,他乌黑的眼睛盯着燕云,认真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燕云被萧逸然这幅较真样子逗笑了,他拿起桌上的笔塞到萧逸然手里,催促道:“陛下快批奏折,批完了好陪我。”   燕云说完,起身推着萧逸然坐好:“先办正事,不然我要被全天下骂作红颜祸水的。”   有燕云陪在身边,萧逸然原本不安的情绪顿时消散了。他在案前批奏折,燕云就坐在另一边的软塌上拿了一本书随意翻看着。   燕云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萧逸然的床上。他一转身,就看到躺在一旁的萧逸然。   燕云没起身,他轻轻地转过身,正对着萧逸然。   萧逸然睡得很沉,呼吸绵长,燕云离得近,刚好可以看到他眼下的阴影。   不知为何,萧逸然的黑眼圈很重,像是几天没睡觉一般。这样看着,燕云不禁有些心疼。   他慢慢挪过去,轻轻地抱住萧逸然,把他整个人都圈外自己怀里。   睡着的萧逸然全身都是凉的,燕云这一抱,不禁打了个颤。   他皱眉在萧逸然手上、脸上、背上全身都试了一遍,发现他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体温。   正在燕云慌张之际,萧逸然突然攥住了燕云的手,他抬眼看向燕云,声音有点沙哑:“你是在占我便宜吗?”   燕云见萧逸然醒来,直接忽略他的话,急切地问道:“你身上怎么那么冷?”   萧逸然不回答,还没等燕云反应过来,他一翻身把燕云压在身下。   “你给我暖一暖就不冷了。”萧逸然明显不想回答,说完扯开被子盖住两人的头。   见到萧逸然这般耍赖逃避的样子,燕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故作严肃道:“你做什么,青天白日的。”   “睡觉啊。”萧逸然回答得异常正经,正经到都让燕云觉得自己思想龌龊了,他无奈道:“正经人睡觉是这样睡的?”   说着,燕云拨开一点被子,露出半个脑袋,用眼神警告萧逸然:“睡觉需要叠着睡吗,给我下来。”   “不。”萧逸然回答得很决绝,说着还一个劲地往燕云的颈间蹭。   从前和萧逸然不熟悉时,看他整日不苟言笑的样子,燕云一度以为萧逸然根本没有人的感情,不会笑不会闹不会生气。   如今看到他在自己面上耍赖撒娇的样子,燕云顿时觉得有趣极了。   他捧住萧逸然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一下子,萧逸然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你做什么?”萧逸然的语气很严肃,表情却是笑着的:“你在冒犯天子。”   “那又怎样?”说着,燕云又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然后挑衅道:“要把我抓起来吗?关进大牢?”   说话间,燕云还不忘捉着萧逸然冰凉的手搓着,试图让他的手暖一点。   萧逸然忽然不说话也不动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燕云。   察觉到不对劲,燕云马上挨过去贴着萧逸然:“你怎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萧逸然才不悦地开口道:“我好像不正经了。”   燕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禁不住大笑起来。   听到燕云放肆的笑声,萧逸然气得回头瞪了他一眼,那样子羞愤至极。   “正常正常。”瞥见萧逸然努力憋住笑安慰道:“陛下不必因此苦恼,我可以帮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着,燕云又忍不住笑起来。   萧逸然打定主意不理会燕云,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那陛下想自己来?”燕云继续道:“我先回避?”   燕云故意挑衅,萧逸然终于有所行动,他一把将燕云捞过来,狠狠地盯着他道:“老实睡觉。”   “我说真的。”燕云依旧不放弃追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你?”   “你像什么话?”萧逸然骤然瞪大双眼:“我们还没成亲。”   “哦。”燕云这才老实,刚老实没多久,他又不死心道:“我不介意,反正总要成亲的。”   说着,燕云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在萧逸然身上游走。   萧逸然忍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按住燕云的手,把他另一只准备作祟的手也抓住,颇有警告意味地说:“你再乱动,我就叫人把你关进牢里,让你去面壁思过。”   “哦。”燕云的声音恹恹的,似乎很不满意:“陛下威武。”   见状,萧逸然无奈一笑,把燕云拥过来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似的道:“乖,我真的困了,你不在的这几日,我都睡不着。”   饶是燕云脸皮再厚,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他果真不乱动了,顺从地窝在萧逸然怀里。   “你睡吧,我在这。”燕云伸手圈住萧逸然的腰,努力用自己的体温,捂掉他身上的凉意。   萧逸然紧紧地搂住燕云,力道大得差点让燕云喘不过气。   燕云不舒适地动了一下,想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谁知萧逸然像是早有预知一般,将燕云拥得更紧。   “你别走,我已经好几日未能安心入睡了。”   萧逸然皱着眉小声说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眸子,只留着眼下一片乌黑。   见状,燕云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缩在萧逸然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第96章 投怀送抱   燕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萧逸然已经不在身边。   他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萧逸然,正在燕云穿完鞋下床的时候,萧逸然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燕云给他的外套。   穿着如此随意,定然不是因为公事出去,燕云这般想着,人已跑到了萧逸然身边黏着。   “你去哪儿了?”   “朝中有些事需要商议,方才见你睡得熟,所以没叫你。”萧逸然说着,刻意避开燕云的目光,走到案前坐下,拿起没批完的奏折继续看。   见萧逸然脸色不对,燕云心里有疑虑,但也没追问。   他走过去在萧逸然身后坐下,用手搂着他,头靠在萧逸然的肩上看着他批奏折。   “你这样,我如何能好好批奏折?”萧逸然宠溺一笑,放下笔转头看向燕云道:“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吗?”   燕云扭头不看萧逸然,自顾自地捋起他的一缕头发玩着道:“我不知道,我不是红颜,这事你不该问我。”   被燕云这副无赖的样子逗笑了,萧逸然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便又扭头批起奏折。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过了好久,燕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满满的怨气。   他整个人都靠着萧逸然,能感受到萧逸然在听到这个问题时,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没有。”   “哦。”燕云的语气懒懒的,见萧逸然不再理会他,他又故意挠了一下萧逸然的腰道:“我逗你玩的,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出去找美人。”   闻言,燕云仔细地观察着萧逸然的反应。   他看到萧逸然停住笔,悄悄地呼出一口气道:“如果你也算美人的话,那我的确有藏着美人。”   燕云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又捏了一把萧逸然的腰道:“我先出去走走,免得真的耽误了你批奏折,我可担不起红颜祸水的罪名。”   说完,再萧逸然抓到他之前,燕云脚底抹油一般飞快地溜了。   他刚出门溜达没几步,就遇到在门前转来转去的李期无。   燕云只知道李期无去找他的师傅陈老先生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状,燕云赶忙迎上去,拦下李期无,准备问一下他有没有找到解萧逸然的毒的方法。   谁知李期无一看到燕云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在燕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期无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等燕云追到李期无的门口时,大门已经不出意外地紧紧关上了。   燕云知道李期无是在故意躲着他,也没过多纠缠,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看着燕云逐渐远去的背影,李期无这才松了口气,他郁闷地在房中踱步,满面忧愁。   柳如玉悠闲地端着一杯茶一边小口啜饮着一边开口道:“从进门到现在,你已经走了不下一百步,这屋子里的每一块砖,都被你踩过了。”   “换你来,看你急不急。”李期无没好脸色地怼了他一句:“人命关天的事,谁能不急?”   “我亲侄子我怎么不急?”柳如玉站起身走到李期无身边,给他递了一杯茶道:“再急也要想办法解决,这样干着急有什么用。”   李期无不说话了,他泄愤似的端起茶一口喝完道:“萧逸然不答应,我们想给他治都没办法。”   说着,李期无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如玉又替李期无倒了一杯茶:“那我们就告诉世子,让他们自行决断,毕竟是他们两人的事。”   “行不通,萧逸然早早就威胁我,不让我告诉世子这件事。”   说到这里,李期无瞬时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继续卖惨道:“他说如果我告诉世子,我就娶不到妻,断子绝孙。”   “真够狠的。”柳如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着同情的话语气里却透露着隐隐的兴奋,他拍着李期无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不会娶不到妻。”   “还是你明事理。”李期无被安慰到了,他看着柳如玉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柳如玉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李期无的脸瞬间绿了下来。   “断子绝孙恐怕免不了。”说着,柳如玉别有深意地看了李期无一眼,把李期无看得鸡皮疙瘩直掉。   李期无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他瞪着柳如玉,不太高兴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生。”   闻言,李期无给了柳如玉一个白眼:“我未来的夫人会生就行,用不着我担心这事。”   “你夫人不会生。”柳如玉异常笃定,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   他这幅样子让李期无心生不爽,李期无不依不饶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夫人跟你很熟?”   “何止是熟。”说着,柳如玉一步一步逼近李期无:“那不是一般的熟。”   看到柳如玉这幅故弄玄虚的样子,李期无知道他没安好心,却还是忍不住接口:“我跟她都不熟,你怎么就熟了?”   “天机不可泄露。”   “我看你就是胡诌。”李期无的脸色花花绿绿的,盯着柳如玉像看个神经病:“你告诉我她在哪,我先去和她成个亲,再来告诉你她会不会生。”   听到这话,柳如玉的嘴角一扬,笑意盈盈地凑近一步,贴着李期无的耳朵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就说你在胡诌,果然。”李期无又给了柳如玉几个白眼:“这屋子里就我们两,连门前那条狗都是公的,你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正是本王。”柳如玉得寸进尺道:“你和本王都不会生,当然断子绝孙。”   这句话让李期无愣住了,他警惕地退开几步,不停地摆着手说:“李某人无福消受,还请王爷另寻良人。”   “当初你叫我美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柳如玉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这就是男人的本性吗?”   果然,好看的脸即使表情再扭也一样好看。看着柳如玉的脸,李期无不禁在心底惊叹道。   但一想到长着这么一副美貌面孔的人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子,纵使柳如玉面容再姣好,李期无还是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迅速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躲开直扑过来的柳如玉,板着脸道:“你自重点,我不是随便的人。”   “本王知道。”虽然这样说着,但柳如玉还是锲而不舍地向李期无飞扑着去:“刚好本王也不是随便的人,我们凑一对,不亏。”   “我亏!我亏!”李期无吓得大脸煞白,他一边逃一边试图规劝柳如玉回头是岸:“你这样子,有钱又好看,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你做个善事,别让我这个老实人吃亏好吗?”   此话一出,柳如玉立刻平静下来,他摸着下巴好像在沉思。   李期无以为自己说的话柳如玉听进去了,他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   于是,李期无又再接再厉道:“你看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嗯。”柳如玉附和着,突然又开口道:“不能让你吃亏。”   “是的是的。”李期无以为自己的规劝有用,不住地点头。   “那我带着钱入赘,这样你就不亏了。”   这一句话,让李期无一瞬间蔫吧下来,他无奈地盯着柳如玉,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和柳如玉顺畅地交流。   李期无不再挣扎,与其鸡同鸭讲浪费口舌自己找气受,不如直接忽视他。   看到李期无这幅无可奈何的样子,柳如玉瞬间觉得这个人有几分可爱。他慢慢凑过去,试探着捏了一下李期无的脸。   对方一开始还瞪了他几眼,后来再捏几次,李期无都懒得去瞪他了。   “别担心了。”柳如玉不再逗他,陪他意一起蹲在地上:“他们之间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说清楚,别人去插手,不一定能有用。”   面对突然正经的柳如玉,李期无一时适应不过来,他将信将疑道:“萧逸然不说也不让我说,世子不知道,这问题怎么解决?”   “谁说世子不知道?”   柳如玉说着,用眼神示意李期无看向窗户。窗边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似乎是有人在偷听。   李期无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是世子,他不是走了吗,我亲眼看着他离开的。”   “他压根没走,一直在。”柳如玉也压低声音道:“一直在这听我们说话。”   “一直都在?”李期无说到这,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他什么都听到了。”   说完,李期无生无可恋地捂住脸:“你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   “我的一世英名被毁了。”   “我负责。”柳如玉有意逗他,故意大声道:“本王一人做事一人当,说要入赘也是真的。”   “你再乱说,我把你嘴给你缝起来!”李期无一把捂住柳如玉的嘴,恶狠狠地威胁道:“我狠起来自己都打,你怕不怕?”   被捂住嘴,柳如玉没法说话,只能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盯着李期无。   虽然身为男子,但柳如玉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实在太让人心猿意马。   特别是现在,他那双仿佛含着秋水的双眸,像带着钩子一般,钩得李期无心慌意乱。   李期无烫手似的放开手,飞快地别过头不看柳如玉,心里不停地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世子早走了。”看了半晌,柳如玉才继续道:“别念了,你有本事别看本王,本王这张脸,谁看了都荡漾。”   “你说得对。”李期无刚说完,就麻利地把眼睛闭上:“看不到你就不能祸害我了。”   他这样说,本意只是逗李期无玩,却没想到李期无真的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不看他了。   见他这样柳如玉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难道准备以后只要一见到我就闭眼睛?”   “也不是不可以。”李期无跟他杠上了:“让一让,别挡路。”   说着,李期无就要摸着坐下。   柳如玉当然不能让他如愿,他假装让开,实际上还站在原地没动:“让开了,你走吧。”   李期无信以为真,走着走着,一头撞到了柳如玉的怀里。   “这是不是叫投怀送抱?”柳如玉无辜地张开双臂以示清白:“我可什么也没干,是你自己主动冲过来的。”   --------------------   下雨了,宝们还会给我海星吗? 第97章 以命易命   “出去!”李期无气得睁开眼,推着柳如玉往门口送:“哪里凉快哪待着去,少烦我!”   柳如玉被赶出来的时候,燕云还没走。他闷闷不乐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似乎是有意在等柳如玉。   李期无的力气实在是大,他这一推,把柳如玉推得差点在大门口摔了个狗吃屎,还好燕云眼疾手快地把人接住,才让柳如玉免于一摔。   柳如玉装作无事发生,风流倜傥地整理了几下头发道:“啊,好巧,世子也在这呢。”   燕云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就直接问道:“皇叔,萧逸然的事,您是知道的吧?”   “嗯。”说到这事,柳如玉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他欲言又止:“这事你要自己去问他,他的毒能不能解,还得看你。”   听到这里,燕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声音也轻快了许多:“谢皇叔提点,我这就去问他。”   回去的一路上,燕云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   但到了萧逸然的寝殿前,燕云却突然不敢进去了。他在门前犹豫了好一阵子,正准备进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燕云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在发现开门的人是程公公时,他悬着的心才落下。   “世子,皇上在里间等您。”程公公替燕云把门关上,便出去了。   寝殿里空无一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   燕云一步一步地往里间走,越走近,饭菜的香气越明显。   他走到里间时,就看到一身素衣的萧逸然正站在桌旁,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   燕云看着满桌的茄子,不可置信道:“你做的?”   此刻的萧逸然,脱去了明黄色的龙袍,身上的素衣上还沾着些许油渍,看起来多了些烟火气。   “嗯。”萧逸然说着,拉着燕云坐下:“许久未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话时,萧逸然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似乎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燕云一把抓过他的手,发现萧逸然的手背上被油烫得红肿,严重的地方还脱了一层皮。   看到这,燕云突然心中一热,他想起了母妃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女子,如果认定了哪家儿郎,那便会为他收敛风华,情愿洗手做羹汤,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从前燕云不懂,现在看着萧逸然为了给他做饭被烫伤的手,燕云好像忽然懂了。   萧逸然这双本该用来指点江山,批阅奏折,握着刀剑在战场上杀敌的手,竟笨拙地拿起厨具,只为给燕云做一顿热饭。   这大概也算是萧逸然对他的承诺吧。   没有宣之于口,却在点点滴滴的细节中呼之欲出。   燕云觉得眼眶有点热,他用指尖轻碰着萧逸然的手背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无事。”说着,萧逸然就在燕云对面坐下,他不停地给燕云夹菜,直到燕云的碗里再也装不下,才满意地开口道:“尝尝怎么样。”   “如果不好吃,我要罚你。”燕云轻笑着看了萧逸然一眼,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着。   桌上的每一道菜,看起来都让人很有食欲,至少单单从表面上看,菜的色泽品相是不错的。   在萧逸然期待的目光下,燕云将碗里的菜吃了个干净。   萧逸然一眼不落地盯着燕云吃完,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一样蹭到燕云身边:“怎么样?”   燕云不说话,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向萧逸然。   见状,萧逸然急了,他说着就要自己亲自夹来尝尝:“不好吃?”   眼看萧逸然就要把筷子伸向盘子,燕云把他的筷子一把打掉,急忙道:“不行,这都是我的!”   即使燕云极力阻止,萧逸然还是夹到了一筷子菜。   “那就是好吃了。”听到这话,萧逸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夹着菜就往嘴里送。   燕云下意识地呼吸一滞,看得胆战心惊。他看着萧逸然把菜嚼完,并没有想象中无法接受的反应。   萧逸然的表情很平和,他放下筷子疑惑道:“味道好像还可以。”   此话一出,燕云心里咯噔一下,他再次夹起菜尝了尝,还是一样的难吃。   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都能尝出这菜味道很奇怪。萧逸然却没尝出来,他的味觉好像已经不那么灵敏了。   想到这里,燕云心中忽然泛起一丝酸楚,为了避免萧逸然吃这些菜,他把所有的菜都拢到自己面前,开始埋头狂吃。   满满的一桌子菜,被燕云吃得一点不剩。看到空空如也的盘子,萧逸然满脸欣慰,他叫人撤了空盘,本想约燕云出去溜达几圈,却被燕云拒绝了。   燕云以有要事要与行风商量为由,不由分说地离开了。   这是两人入宫以来,第二次没在一起睡。   萧逸然还沉浸在愉悦中,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菜下肚没多久,燕云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其实在吃到一半时,燕云就已经忍不住想吐的冲动。   只是因为萧逸然期待的目光,燕云才努力压制住呕意,艰难地把那一桌子毒药似的菜吃完。   萧逸然做的菜,已经不是不好吃的程度,甚至堪称可以毒死人的程度。   每一盘菜的调味,都完美地避开了正常人味觉能忍受的极限。   要么太咸,要么太辣,要么太苦,要么太酸,有的没味道,有的重口味,五花八门,各有各的难吃。   等到完全离开萧逸然的视线,走到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燕云才敢松一口气。   他扶着树干停下来,开始不停地呕吐,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太久,燕云竟觉得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还好没让萧逸然吃太多这些菜,不然现在难受的就是他了。   即使已经自顾不暇,燕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萧逸然。   “陛下这般状态,已经好几日了。”程公公从燕云身后的一棵树旁走过来,他替燕云拍着背,继续道:“他瞒着您,不让老奴与您说他的情况。”   本来已经吐得头脑发昏的燕云,在听到程公公这句话时,瞬间觉得脑袋十分清醒。   他试探着说:“他是不是已经没有味觉了。”   “嗯。”程公公的回答验证了燕云的猜想:“不止是味觉,以后可能其他的感官也会逐渐退化……”   虽然早有准备,但这话还是让燕云有些无法接受,他仔细地看着程公公,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些玩笑的意味。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程公公看起来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好几岁,几日不见头上已经冒出了好多白发。   他同样回望燕云,语气里竟有些无助:“陛下他,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这可让老奴怎么与王妃交代。”   说着,程公公忽然一下子跪下了,他仰视着燕云,恳求道:“现在只有世子您,可以救陛下了。”   “您先起来。”燕云赶忙将程公公拉起来:“就算您不求我,我也会竭尽全力救他的。”   “您说,怎么救?”   程公公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感激地看向燕云道:“世子,当初您身死时,王爷用他的命才换回了您,所以,现在只有您的血可以救他。”   “什么?换命?”燕云不由地轻呼道:“他未曾与我说过。”   “唉……换命就是以命易命。”程公公叹了口气继续道:“细节的事老奴也不懂,只知道您的命是陛下换回来的,所以您身体里流着的血,可以救他一命。”   --------------------   今天也是勤奋小叶(求夸夸) 第98章 救他   燕云不知道这一路他是怎么走回去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萧逸然的寝宫门前。   天色已晚,萧逸然已然入睡,桌上留着一盏灯,灯芯已经快烧烬,将灭未灭,微弱的光线照得房间忽明忽暗,光影晃动间,燕云看不真切萧逸然的脸。   在外面行尸走肉般的闲逛了一夜,燕云早已全身冰凉,他默默地在床前的地上坐下,认真地端详着萧逸然熟睡的侧脸。他拽住萧逸然搭在身侧的手,入手是一片冰凉。   燕云的手沾了夜里的寒气,本就比常人凉些,但萧逸然的手却比燕云的更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呼吸若有若无般的悄无声息。   明明灭灭的烛光将萧逸然的脸色衬得白中带着蜡黄,看起来死气沉沉。   此番景象,让燕云莫名的有些害怕,他一把攥紧萧逸然的手,在他耳边轻呼道:“萧逸然。”   对方没回应,依旧躺着没有动作。   燕云越来越恐慌,他手足无措地重复地叫着萧逸然的名字。   “我听得到。”萧逸然无奈一笑,他转身面对燕云,在柔和的烛光下看起来无限温柔:“给你留着灯,等你回来,谁知你今晚回来得有些晚,不觉间我就睡着了。”   “嗯。”燕云趴在萧逸然的床边,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我怕你睡得太沉,不知道我回来了。”   “所以你就一直唤我?”萧逸然摸着燕云的头顶,替他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道:“我以为是在做梦,生生被你叫醒了。”   “就是突然很想你。”燕云说着,在萧逸然的手心蹭了几下:“特别想见到你。”   萧逸然支起身子粲然一笑,拥着燕云在身边躺下:“我也是。”   “我有事,要出远门一段日子。”两人相拥着躺了好久,燕云突然开口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记得想着我。”   “好。”萧逸然似乎是察觉到了燕云的不安,他安慰地轻扶着燕云的背低语:“我等你回来。”   第二日,萧逸然醒来的时候,燕云已经不在了。   萧逸然摸着身旁早已没有温度的床铺,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平日里都是萧逸然起得比较早,今日燕云一反常态地早起,让萧逸然心底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本该出远门的燕云,此刻却与李期无和陈默待在宫里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   这里人烟罕至,平日偶尔有宫女回来打扫,一般没人会特意过来。   三人围着一张小圆桌面对面地坐着,李期无满脸心虚地低头玩着手指,陈默则在沉默地倒着茶。   “我已经都知晓了。”燕云这句话是对李期无说的:“萧逸然解毒的方法,李先生不用瞒着我了。”   闻言,李期无惊讶地抬起头,这才敢直视燕云:“他都告诉你了?”   “没有,是程公公告诉我的。”燕云说完,继续追问李期无:“解毒的方法直接告诉我吧,需要怎么做,我全力配合。”   “好。”多日愁眉不展的李期无,脸上的表情终于鲜活了许多,他深呼吸一口气道:“需要你的血。”   “只是要血?”燕云以为他和萧逸然只能活一个:“不用把命换给他吗?”   听了这话,李期无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不由地拔高声音道:“世子,你以为这是在玩闹吗?那命是你想换就能换的吗?”   “重生换命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当初我师傅会这么做,也是萧逸然跪着求了他好几日,他才答应试试的。”   “萧逸然为了我,下跪求人?”   “对啊,膝盖都跪得流血。”李期无回忆起那段日子,还有些不可置信:“他从小到大没求过谁,就那一次,他像个疯子似的,跪在我师傅门前赶都赶不走。”   燕云听着,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李期无继续道:“那几日我都以为他已经疯了,实际上他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说着,李期无夸张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那时嘴里就会重复一句话。”   “什么?”燕云紧咬着嘴唇问道。   “求你救他。”李期无说着,轻叹道:“就这四个字,他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了一般,整日就念着这四个字。”   听到这里,燕云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他透过李期无,看向他身后的虚无,不发一言。   见燕云这幅样子,李期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世子,你怎么了?”   燕云的目光这才重新聚焦,他恳切地看着李期无和陈默,然后猝不及防地在他们面前跪下道:“我也求你们,帮我救救他。”   见状,李期无慌张地就要扶着燕云起来:“世子这可见外了。”   陈默则放下茶杯,将本来伸出的准备扶起燕云的手缩了回去,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盯着燕云。   李期无拉着燕云坐下道:“换命是不可能了,现在换血才是最可行的办法。”   “好。”燕云毫不犹豫地应下,好半晌又对着李期无开口道:“不要让他知道,我告诉他我出宫了。”   李期无欲言又止,表情变得复杂,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燕云。   “如果让他知道,他的毒就没法解。”燕云的声音带着决绝:“你应该最是了解他。”   “现在也只能如此。”李期无应下燕云,提醒道:“换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问过我师傅,他说一旦出现意外,世子你也可能会出现意外。”   “如何说?”   李期无欲言又止:“换血需要的血比较多,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再者,在给萧逸然换血的过程中,一旦他出现意外或者你们的血融合得不够好……”   “无碍。”燕云无所谓道:“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只要我身体里还有。”   同样作为医者,陈默更能理解其中的危险,他坐在这里一直不没发表任何意见,听到燕云这句话,陈默无法再继续沉默了。   他的脸色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拿着纸笔的手已经捏出青筋。他写得极快,写完后脸色不善地将纸递给燕云,而后皱眉看着他。   看了陈默的话,燕云无奈一笑,他向陈默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我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萧逸然活下去。”   听了这话,陈默似乎不太高兴,他最后看了一眼燕云,便不再劝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   之前李期无去找过陈老先生,也知道换血这件事不是儿戏,凶险程度极高,他犹豫着道:“世子,这事我们还是在讨论讨论吧,至少应该让萧逸然知道。”   “就这样。”燕云这句话说得很坚决,他盯着萧逸然的宫殿的方向,语气带着点易察觉的悲凉:“他已经等不起,时间不多了。”   “世子……”李期无不知道再说什么,他本以为他们不说,燕云就不知道萧逸然已经行将就木。   此番一看,李期无明白燕云已经知道了一切,他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劝阻燕云也不会听,于是也不再纠结。   山穷水尽时,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见状,燕云主动道:“那明日就开始吧。”   气氛有些紧张,看到陈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李期无便先行离开。   只剩下燕云和陈默两人,燕云在陈默对面坐下来,给他到了杯茶,苦笑道:“这种时候,我总是会麻烦你。”   陈默不语,他攥着茶杯不喝,也不看燕云。   “但是,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其他人,我也不敢相信。”燕云说着,声音逐渐低下来。   一直不说话的陈默,突然拿起纸笔,开始和燕云交流。   纸张上的字透露着陈默烦躁的心情:“你也知道是人命关天的事。”   燕云看了,以为陈默在怪他擅作主张,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一国之君的性命。   这样想着,燕云心中充满歉疚:“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来看看我,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是我考虑不周。”   “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陈默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字迹逐渐变得混乱:“你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流几滴血吗?”   燕云不语,他当然知道想要完全解掉萧逸然身上的毒,需要的不可能只是一点血,甚至可能就算将他的血都抽干,人也救不回来。   “你这样做值得吗?”陈默再次追问道,他把纸张拍在燕云面前,眼神肃穆,一字一句都是质问。   陈默很少这样将情绪外露,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燕云。   燕云接过纸看着这句质问,无奈轻笑,像是在自嘲:“我不知道。”   闻言,陈默一脸诧异,盯着燕云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就想救他。”燕云说着,好像真的开始思考做这件事值不值得。   他思索了片刻,颓然一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好像从来都不在燕云的思考范围中。   当他得知萧逸然生命垂危的时候,哪有心思去想做这件事值得不值得。   得出这个结论,燕云才抬头看向陈默,似乎是想要认真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眼神坚定,目光深沉道:   “在我和萧逸然之间的事,没有值不值得。”   这句话让陈默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放下纸笔,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看向燕云,似乎等燕云继续说。   “陈默,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此话一出,陈默的眼神明显闪躲了几下,他好像是在逃避燕云过于认真的表情,在逃避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实。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良久,陈默才重新拿起笔,他尽量表现得不失体统写道:“你和他?”   陈默拿着笔思考了好久,还是不知道怎么把那几个字写出来,好像只要不写出来,这个事实就不存在一样。   他把纸递给燕云,盯着燕云的一举一动,心里迫切的希望燕云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   然而,事与愿违,燕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如你所想。”   燕云说完,有些心虚的偷瞟了几眼陈默。   其他对于他和萧逸然的事,燕云可以选择不说,但陈默对燕云来说,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他知道陈默在担心自己,即使为了回应陈默的担忧,燕云也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交代。   但说出这件事的后果,燕云自知不会太好,因为在他看来,陈默一直是个恪守礼教的人。   虽然看得出来陈默努力地表现得很镇定,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被燕云捕捉到了。 第99章 我是不是瞎了   燕云看到陈默紧紧皱着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线的嘴角,窥见了陈默镇定背后的真实想法。   他以为陈默会因为他喜欢上一个男子而无法接受,于是燕云急忙道:“我知道现在告诉你,你肯定没法接受,所以才一直不说。”   果然,陈默还是没说话,他只是默默盯着燕云。   燕云无奈,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本来一直在犹豫没告诉告诉陈默他和萧逸然的事,就是觉得陈默这种性子会接受不了。   这下,看到陈默这般反应,燕云觉得自己突然说出真相,的确有些鲁莽了。   他正想怎么才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陈默却突然再次提起笔,看起来像是准备写点什么。   燕云本来不安的心更加忐忑,他注视着陈默的一举一动,内心十分害怕看到陈默露出那种嫌恶的表情。   燕云一直盯着,不敢有一丝松懈。   陈默拿着笔写得飞快,不大一会儿纸上就出现一行字:“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偏是他?”   燕云极力想看清,因为隔着一张桌子,所以他看不到陈默在纸上写了什么。   正在燕云暗自着急的时候,陈默突然停笔,他忽然抬头看了燕云几眼,看得燕云莫名的更心虚。   燕云以为他要瞪自己几眼,以此来表达不满。但陈默只是这样轻飘飘地看了几眼,又低头写字去了。   惴惴不安的燕云像只受惊的鹌鹑,老实地观察着陈默的举动,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人烦。   他看着陈默把之前写好的纸撕掉,搜成一团丢到了旁边的河里,换了另外一张空白的纸重新下笔。   “你如愿便好。”思索好久,陈默才写下这几个字。   燕云在看到这句话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虽然陈默看起来还是兴致不高,甚至有点生气的样子,但至少还能接受。   这让燕云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他向陈默投去一个感激笑,陈默却别扭地低下头,又开始写起来。   “早点去休息,明日还要放血。”陈默写下这句话后,便放下纸笔,他抬头正视着燕云,投去一个不是很熟练的微笑。   知道陈默这是答应自己了,燕云捧着纸松了口气,还不忘给陈默做个鬼脸。   见到燕云又恢复成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陈默无奈一笑,他转身欲走,还没迈开腿,燕云就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搂过他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搭着陈默边走边笑。   “我以为你真的生我气了。”燕云没发现陈默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继续道:“我带你在宫里转转,然后再让御膳房给你做点吃的。”   说完,他也不管陈默答不答应,嬉皮笑脸地把人拥着就走。   陈默僵直的身子逐渐松懈,他克制住想要窥视燕云的冲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李期无和燕云他们分开后,就径直去找了萧逸然。   他找到萧逸然的时候,萧逸然依旧在书房里坐着,他低着头盯着桌面,桌案上摆着一堆公文。   李期无一推门进去,就被屋里亮得刺眼的光闪到了眼睛,他伸手挡住眼睛,走向萧逸然道:“青天白日的,你点那么多蜡烛做什么?”   “现在几时了?”听到这话,萧逸然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李期无的话,好一会儿他才道:“天不是还未亮吗?”   “都午时了。”李期无不可置信地坐到萧逸然身边,惊讶道:“你是在逗我吗?”   闻言,萧逸然骤然愣住,他立刻站起身吹灭多余的蜡烛,再次问道:“午时天为什么还是黑的?”   听了这话,李期无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马上走到萧逸然身边,拉着他走到窗边,指着窗外刺目的阳光说:“看到的吗?”   萧逸然迷茫地看向四周:“看到什么?你把最后一根蜡烛都吹灭了?”   李期无抓着萧逸然的强迫他转过来身面对自己道:“看得到我吗?”   “屋里太暗了,你把蜡烛点上。”   萧逸然说着就要走开去点蜡烛,却被李期无阻止了:“现在已经午时了,外面天气很好,根本不需要点蜡烛。”   “哦。”萧逸然麻木地说着,摸索着坐下,随后一言不发地发呆。   李期无欲言又止地在他身边坐下,他正想着如何委婉地开口,萧逸然先一步开口了:“期无,我是不是瞎了。”   李期无不说话,他转头看向萧逸然失焦的双目,思考着如何平静回答他。   在他犹豫的这一刻,萧逸然摸索着桌子碰掉了砚台,洒落的墨汁溅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只是有几滴墨汁沾在了萧逸然的手指上,冰凉的触感让萧逸然骤然愣住,他不再乱动而是轻叹着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双目呆滞地盯着桌案的正前方,背挺得笔直,和窗外花枯枝落的海棠一样,呈现出一种衰落的骄傲。   李期无左顾右盼,顿时觉得无言以对,现在好像无论说什么,对萧逸然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就这么一会儿,萧逸然好像突然看开了,他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甚至一举一动都比平时更加冷静,仿佛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双目失明的事实。   “我还有多长时间。”萧逸然忽然开口问道。   李期无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立刻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毒有救了。”   听到这话,萧逸然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的表情看起来极为严肃:“你告诉他了?”   “没有。”李期无心虚地补充道:“你说过不能让他知道,我自然不会说,况且我可不想断子绝孙。”   萧逸然不语,他无神地看着一片虚无,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最近的状态也不能让他知道。”   李期无无奈,他两边不讨好偏偏又担心萧逸然的身体,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放心,我当然会替你保密。”   为了避免萧逸然再问,李期无立刻转移话题:“明日就开始给你解毒,今日你就好好休息,朝中的事暂时交给你皇叔吧。”   萧逸然不置可否,整个人变得沉默起来,他黝黑的双眸失去神采黯淡无光。   “解毒的过程会不会很疼?”萧逸然毫无预警地问道。   李期无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在他看来萧逸然根本不是怕疼的人,他疑惑道:“你这是在怕疼?”   “血肉之躯当然会怕。”萧逸然苦笑道:“不过我不是怕疼,只是怕再也醒不过来。”   “毕竟还有人在等着我。”这句话萧逸然几乎是自言自语的,李期无没听见。   “你也知道你这个毒,已经遍及全身,要解毒必定会有危险。”李期无以为他真的害怕,尽量说得委婉,意图安抚他焦虑的心情。   萧逸然听了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而是转头急切道:“期无,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李期无连忙扶正被萧逸然碰倒的烛台,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尽管说,能帮的我自当尽力帮你。”   “陪我写一封信。”萧逸然一只手撑着李期无,另一只手开始在桌子找笔:“我要给燕云报个平安。”   闻言,李期无下意识地就想告诉萧逸然真相,话未出口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装作不知情地给萧逸然找来纸笔问道:“要写什么,你口述我来写。”   “不。”萧逸然伸手,示意李期无把纸笔给他:“我要自己亲笔写。”   --------------------   乌拉!今日份更新! 第100章 回天乏术   “你这副样子怎么写?”李期无扶着他坐下,帮他把桌上的易碎品都收起来:“你连纸笔都看不见,怎么写字?”   “你帮我看着,若是哪里写歪了就告诉我。”   萧逸然很执着,说着已经拿起笔准备开始写:“是这里吗?”他的手在纸张上摸索,不确定地问道。   看到这里,李期无心中百感交集,他无可奈何地在萧逸然身边坐下,把他握着笔的手移到正确的位置道:“从这里开始。”   “吾爱燕云。”仅仅四个字,萧逸然写了好久,李期无在一旁盯着,随时替他纠正。   接下来一长篇的问候,萧逸然摸索着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一封再家常不过的问候信,正常人不到一个时辰能写完的,萧逸然足足写了三个时辰。   李期无虽只是在一旁看着,偶尔纠正却也感觉到十分吃力,更别提萧逸然本人。   等他写完的时候,握笔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脸上已经冒出许多虚汗。   即使李期无陪他坐着并没有亲自去写,这三个时辰下来也已经腰酸背疼。   而萧逸然放下笔却只是定定地眺望着远处,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深黑的双眸尽是空虚。   第二天一早,燕云刚打开门就看到李期无正在门口徘徊。   燕云一夜未睡,满脸疲态。   “世子是不是也没睡好?”李期无走过来递给燕云一封信:“这是萧逸然给你的。”   “他也一夜未眠,我不敢走开就在书房里陪着他。”李期无说完,打了个呵欠,一副站着就能睡着的样子。   在拿到信的那一刻,燕云脸上的疲惫好像瞬间就被一扫而光,他慢慢打开信,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头。   信上的字实在写得太过潦草,乍一看竟像是闭着眼睛写上去的。燕云见过萧逸然的字无数次,自知对他的字迹很熟悉。   无论何时,萧逸然的字都端正而秀丽,而现在这字迹比胡乱写的还不如。   “他没什么事吧?”看了一会儿,燕云还是没法憋下心中的怪异的感觉,他抬头看向正在打盹的李期无问道:“这信当真是他写的?”   “自然是。”被燕云这样问,李期无下意识地心虚:“可能是他这几日忙于公务太劳累,所以字迹看起来才会有些潦草。”   燕云情绪复杂地看向李期无,语气中带着质疑:“当真如此?”   李期无本就心虚,燕云再三询问,他被问得浑身不得劲,只能支支吾吾地敷衍道:“当真当真,我先去睡一会儿,世子你也休息休息,待会儿就要换血了,要保持充沛的体力。”说完,李期无便故作镇定地离开了。   燕云望着李期无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刚踏出门准备偷偷跟踪,就被闻声而来的陈默制止了。   陈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一言不发地把燕云拉了回去,强迫他躺到床上,在燕云还没来得及反抗的时候,他一骨碌把药汤全都给燕云喂下。   燕云嘴里瞬间被中药的苦味充满,苦得他整张脸都变得皱巴巴。   见状,陈默又端来一碗清水,不容拒绝地给燕云灌下去。   这下,燕云肚子里全是水,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动一动身子就能听到肚子里传来的水声。   “大哥,你是不是想毒死我?”燕云知道陈默不会害他,于是故意玩笑。他以为陈默会高傲地不理会他,却没想到陈默只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递过来一张纸条:“此药对你换血有作用。”   “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燕云说着就要贴过去攀着陈默的肩膀,却被陈默敏捷得躲开。   陈默依旧是一脸嫌弃地看着燕云,甚至又退开几步,预防燕云再次扑过来。   等到三人再次聚齐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我给他下了安眠散。”见燕云盯着一动不动的萧逸然,李期无主动解释道:“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只会让他暂时沉睡失去知觉而已。”   听到这话燕云才松口气,他慢慢地靠近萧逸然,在他床边坐下。   萧逸然静静地躺着,呼吸很轻,看起来睡得很沉。   燕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上他眼下的深青色。   不知道是不是时常因为整夜失眠,此刻的萧逸然脸色看起来极为不好,浓重的黑眼圈在泛白的脸上看起来尤为明显。才几日未见,他已经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大圈。   燕云摸着他的脸甚至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一举一动都轻缓至极,像是在触摸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怕一不小心就把萧逸然碰碎了。   一旁的陈默看到这一幕,轻微地皱了几下眉头,而后便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和李期无一起准备解毒要用的东西。   “有几成把握?”燕云强迫自己不再看萧逸然,他转移目标般地快速起身,走到李期无身边:“能有五成把握吗?”   燕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李期无听到了但没回话,只是叹着气看了燕云一眼,又开始埋头整理东西。   一旁的陈默递过一张纸条,将血淋淋的现实说出:“有三成把握都算是好事。”   闻言,燕云不再追问,他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一言不发地和两人一起整理药品。   良久,燕云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他终于鼓足勇气又看了一眼躺着的萧逸然,对李期无和陈默道:“能把他救回来就不用管我,我的血,他要多少有多少。”   此话一出,陈默率先黑了脸,他迅速回头瞪着燕云。   燕云刻意不去看他,歪头看向一旁的李期无。   李期无同样被燕云的话惊到了,他不可置信地回望燕云确认道:“世子,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可要想好。”   “我知道。”燕云毫不犹豫道:“一切以他为重,再者,我这条命本就是他给我捡回来的。”   听到这话,李期无不自觉地看向陈默,却发现陈默正盯着燕云,表情异常严肃。   他能感觉到陈默和燕云好像在进行一场无形的对峙。   片刻之后,陈默泄气似的叹了一口气,成了这场对峙的失败者。   他紧紧攥着一个小瓷瓶,别扭地递给燕云,同时留下一张字条:“有任何不适情况,就服下。”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燕云才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李期无将准备好的药品和工作推到萧逸然床边,示意燕云在另一边的小床上躺下。   两张床之间不过一两个人的距离,燕云躺下,一回头就能看到萧逸然的脸。   那双总是黝黑的眸子此刻被沉重的眼皮压着,燕云看不到萧逸然的眼睛,只能通过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和脸上不安的表情来判断,这一刻的萧逸然很难受。   “尽快开始吧。”燕云说着,却没回头,他的眼神一直凝固在萧逸然身上,他想亲眼看着萧逸然好起来。   陈默和李期无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点头。   陈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药粉,用明火点燃,屋里顿时充斥着缭绕的烟雾。   本来一直睁着眼睛的燕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片刻之后,他便没了知觉。   “毒已经渗透全身,需要大量的血,才可能将毒素全部逼出。”   李期无拿着刀,刀尖上滴落的血都是黑色。   “回天乏术。”陈默盯着萧逸然身上的黑色血渍道:“救回来的可能性只有两成。”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视线从萧逸然身上移到燕云身上:“况且,今日燕云已经放了太多血,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活不成。”   --------------------   猛1更新!   会不会收获意外的小海星,评论啥的嘞~ 第101章 日有所思   李期无还在犹豫,陈默先下了决断:“今日就先这样,输进萧逸然体内的血,可暂时保全他性命。”   说完,陈默已经开始帮燕云止血,他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此刻是显而易见的焦急。   燕云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他一回头,就看到守在一旁的陈默。   陈默已经睡着了,他的手臂撑在燕云的床边,时刻保持着手撑头的姿势。   燕云不敢动,怕惊醒陈默。他口干舌燥,起身自己倒杯水喝。才轻轻一动,身上伤口处就传来无法忽视的钝痛,这让燕云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把陈默吵醒了,他睡得本就不沉。   他一睁眼,看到燕云已经踏出的一只脚,陈默就立刻黑下脸,慢慢地扶着人躺了回去。   燕云嘴巴里干得快冒烟了,他看向桌上的水壶,陈默拧着眉头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燕云讪笑着不敢直视陈默,喝完水却不肯躺下。   “他怎么样了?”虽然燕云觉得全身像被剥开一样疼,但他更担心萧逸然。   “没死。”陈默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张字条:“但好像也没救了。”   听到这话,燕云坐不住了,他挣扎着要起身,陈默想拦但是没拦住。   燕云走得急,止血药没带,陈默无奈地瞪着眼,却只能追着去送药。   萧逸然还没醒,燕云赶到的时候,李期无和柳如玉都在守着他。   “你才放了血,不能乱动。”见到火急火燎跑来的燕云,李期无急得直冒冷汗:“世子,这里有我们,你快去歇着。”   燕云置若罔闻,看着萧逸然道:“他怎么还没醒?”   “适应新的血液需要时间。”虽是这样说,但第一次这样做,李期无也没把握,萧逸然到现在还没清醒,他比谁都着急。   为了先稳住燕云,李期无只能故作轻松道:“应该过一会儿就醒了,世子,你先回去。”   “我在此等他醒来。”燕云不听,固执地搬了一张凳子在萧逸然身边坐下,大有一副萧逸然不醒来,他就不离开的样子。   无可奈何,李期无劝阻无效,只得让燕云待在这。   “世子,你的止血药可有敷着?”瞥见燕云衣服上的血渍,李期无有点担心:“怎么还在流血?”   听到李期无这样说,燕云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陈默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燕云伤口流着血,却一直不肯离开的景象。   他飞奔过来一把拽过燕云,把人按着坐下,掀开燕云的衣服,粗鲁地给他上了止血药,期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燕云,像是在故意怄气。   李期无默默地观察着一切,又暗中向柳如玉投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见状,柳如玉的眉头皱了一下,他看着燕云,又看着表情严肃的陈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剪不断,理还乱。”   燕云一门心思都在昏迷的萧逸然身上,他没注意到这句话,陈默却听到了。   他立刻回头瞟了一眼柳如玉,这才稍稍收敛了过于愤怒的表情。   陈默才给燕云上好药,伤口上的药还没开始起作用,他就又挪到了萧逸然身边守着。   四个人谁也没说话,李期无和柳如玉默契地同时看向陈默,果然发现在燕云急着奔向萧逸然的那一刻,陈默的眼神瞬间变暗,他们甚至能窥见那双沉默的眼睛里的风起云涌。   最后,还是李期无先开口打破沉默:“如果再来一次,失败的几率也很大。”   他才刚说完,燕云就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哪怕只有一成胜算,我也要救他。”   “方才,你已经为他输了很多血。”李期无是个医者,秉持着对患者负责的原则,他还是提醒道:“这几日你不能再输血,至少要等你的身体恢复才行。”   “他能等吗?”燕云更在乎的是萧逸然能不能等得起。   闻言,李期无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认真思索燕云这个问题。   虽然这段日子萧逸然的毒已经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影响到日常的生活,但还没到生死一线的地步,用来解毒的时间还是有的。   “能。”李期无走到萧逸然身边,替他诊脉:“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说完,李期无抬头观察燕云的表情,发现他好像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于是,李期无轻叹着解释道:“事关萧逸然的性命,我没必要骗你。”   听到这,燕云的表情才逐渐松动,他并没有走开,而是抓过萧逸然的手,紧紧地握着。   “那我先在这里守着他,你们先去休息,等他醒了再换你们来。”   虽是商量的话语,燕云的语气却十分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李期无还想再嘱咐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柳如玉拽着拉出门。   陈默越发沉默,他看着燕云的背影,燕云眼里只有萧逸然。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站着,好像有点多余。   但心里的执拗却不让他走,即使再无所适从,陈默的脚步也没有挪动半分。   柳如玉把李期无拉出去,又折回来,他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看似不和谐却又一场和谐的场面。   他走进门,搭上陈默的肩轻声道:“陈公子想必也乏了,不如随我们去休息一下。”   陈默无言,留下止血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柳如玉看到了陈默眼里来不及藏匿的不甘。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萧逸然才悠悠转醒。   见状,燕云赶紧抽出手,飞速地奔到离他最近的屏风后。   李期无端着一堆药推门而入,正好看到燕云藏身的地方。   这个位置,萧逸然只要一起身,就能看到燕云。他迅速掩饰掉慌张的表情,把放着药的小桌子推到萧逸然床边,正好挡住萧逸然的视线。   “期无,一直都是你在这里吗?”萧逸然还有些恍惚,他慢慢坐起来,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个不停。   即使他什么也看不清,却还是执拗地举着手。   眼睛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都看不清,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李期无忙着给他准备伤药,想也没想地说:“是啊,你伤得如此重,我哪敢离开半步。”   “我好像梦到燕云来看我了。”萧逸然说着,目光茫然地盯着眼前的虚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实属正常。”李期无敷衍道,心里已经开始不镇定。他一边整理药,一边偷偷地瞟着屏风,生怕燕云看出萧逸然已经瞎了。 第102章 已有家室   “在梦里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到现在我的手心都还是热的。”萧逸然说得很认真,近乎固执地重复着。   李期无却越听越心虚:“是我拉的,我在给你把脉。”   “是吗?”听到这话,萧逸然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左手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原来真的是我在做梦。”   萧逸然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大病未愈的疲惫,听得燕云心口发堵。   他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屏风的一角,发出的声音引得萧逸然和李期无同时看过去。   萧逸然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李期无惊得手都要抖起来,他赶忙跑过去给把萧逸然按回被子里遮掩道:“今天这风真大,差点把屏风吹倒。”   燕云趁机往屏风后面躲了点,刚好可以完全隐匿起来。   李期无一惊一乍的表现太怪异,萧逸然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却没有戳穿他,被按着躺回被子里也不反抗。他平静地躺在床上,仿佛能感受到身体里血液的流动轨迹,是一种陌生而熟悉的轨迹。   看到萧逸然不再追问,李期无和燕云都暗自松了口气,庆幸没被他发现。   “今日的风那么大,我的海棠都被吹落了吧。”萧逸然突然开口道:“期无,你帮我看看,树上的花还剩多少?”   虽然觉得萧逸然的要求有些奇怪,李期无还是打开窗帮他看了看。   “是吹落了一些,不过还剩很多。”为了安抚萧逸然,李期无顺手摘了一支花递给他。   花瓣柔软的触感,让萧逸然焦躁的心情得到平复,他撑着要坐起来,因为看不见而碰掉了桌上的茶壶。   茶壶落地,瞬间碎了一地。   萧逸然却愣住了,他摸索着问道:“什么东西掉了?”   他胡乱地抓着,不知道东西落到哪里,脸上的神态茫然而焦急。   躲在一旁静静观察的燕云这才发现不对劲,他试探地露出半个身子,就现在屏风旁看着萧逸然。   房间里突然多出一个人,萧逸然却像没看到一般,无措地攥着花枝,迷惘地看着李期无收拾碎片。   虽然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很飘忽,好像根本没有焦点。   心中产生一种可怕的猜想,燕云放慢步子缓缓靠近萧逸然,直到他在萧逸然的床边站定,对方依然没看见他。   难道萧逸然失明了。   虽是这样想,但燕云还是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他又靠近了一点,萧逸然仿佛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骤然转过头与他对视。   燕云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庆幸,下一刻,萧逸然就移开了目光。他总是深邃的双眸,仿若瞬间失去光彩,只剩下无措的迷茫。   李期无收拾好碎片,才发现燕云已经走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   瞥见李期无紧张的神色,燕云一下子明白了,看来萧逸然真的看不到了。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燕云的情绪不禁开始波动,他竭力按捺住心中即将奔涌而出的酸楚,接过萧逸然手中的花枝。   手中突然一空,萧逸然无助地抬起头道:“期无,你抢我的花做什么?”   李期无惊讶地盯着燕云,看着他耐心地将枝上突出的碎屑擦掉最后把花枝又放回萧逸然手中。   “上面有点尖的东西,我帮你弄掉,省得刮伤你。”李期无赶忙补充道。   说完,他夸张地向燕云做了一个表情,示意他赶紧趁机溜出去。   燕云却直接忽视李期无的表情,他不仅不走,还在萧逸然的身边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逸然的一举一动。   萧逸然伸手准备倒水喝,燕云先一步给他倒好水,还贴心地吹凉才递过去。   萧逸然摸索着伸手接却被燕云握住手,只能就着燕云的手把水喝完。   沉默了片刻,萧逸然像是才从震惊中缓过来道:“期无,你今日怎么这么体贴,我有点不习惯。”   萧逸然的话很委婉也很直白。   这话听得李期无一个头两个大,被燕云带有威胁意味地盯着又被萧逸然误会,李期无两面不是人,只好选择继续蒙骗萧逸然:“你如今这般了,我自然要事事想着你体贴入微,才能让你感受到家的感觉。”   刚说完,李期无就要被自己的话肉麻吐了。   面对突然体贴的李期无,萧逸然也一样接受无能,他忍着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冲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几下。   如果鸡皮疙瘩能有形,两人之间的被尴尬出来的鸡皮疙瘩已经在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丘。   李期无还没完全从肉麻中缓过来,燕云又开始对萧逸然动手动脚。   因为一直在昏睡,萧逸然的头发都变得杂乱无章,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   只见他十分自然地散开了萧逸然的头发,竟开始给他梳头。   这一下,萧逸然和李期无都愣住了。   李期无脸色忽红忽白忽绿,瞬息万变,差点变成了调色盘,他甚至都想现场挖个洞一逃了之。   萧逸然的脸色同样很精彩,他欲言又止,正在想一个委婉的措辞拒绝李期无如此体贴的照顾,却被燕云下一个动作彻底惊住了。   燕云给萧逸然梳完头,手在他额前停留了片刻,替他捋顺了额前的碎发。   那动作缱绻至极,吓得李期无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把萧逸然吓得跟着抖了几下。   李期无知道,自己骗人的报应要来了。   正想着,萧逸然开口了:“期无,你其实不必这样,朋友之间也要有分寸,毕竟我是有家室的人。”   说完,萧逸然还煞有其事地退开一点,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闻言,燕云愁眉不展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萧逸然,眼神比动作更加缱绻。   李期无有苦不能说,他欲哭无泪地瞪了一眼燕云,转头对萧逸然道:“你别怕,我就是想照顾你而已。”   说完,李期无一个劲地给燕云递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乱动。   看到李期无急得满头是汗的样子,燕云才觉得解气,他挑衅地白了李期无一眼,这才慢慢地离开萧逸然身边。   李期无这句话显然没有安慰到萧逸然,听了他的话,萧逸然明显再一次被尴尬到了。   他也不说话了就沉默地缓缓地躺下,在躺下的时候还不忘往床里面挪,那样子警惕极了,看得李期无无地自容。   显然,他在萧逸然已经成了不正经的代表。   燕云又想去给萧逸然盖好被子,被李期无提前拦住了。   他一把将燕云拽到萧逸然的十米之外,先一步跑去给萧逸然把被子盖好。   这叫走敌人的路,叫敌人无路可走。   做完这一切,李期无还颇为得意地瞥了一下燕云,眼神里满是挑衅。   --------------------   又是下雨的一天,呜呜呜。   今日份更新送达,请宝儿们签收!求海星评论收藏~ 第103章 两茫茫   燕云也不再故意刁难,他悄悄地走出去,等李期无给萧逸然上好了药,才拦住李期无把情况弄个明白。   “所以说,他现在是已经完全瞎了是吗?”   即使已经猜到结果,燕云还抱有一丝侥幸。   如今这个状况,再替萧逸然隐瞒也只会让人徒增担忧,李期无直接道:“岂止是瞎,他都快五感尽失了。”   “这么严重吗?”听到李期无的回答,燕云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他目光低垂不知道在看哪里:“我只知道他味觉不灵敏了,要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他已经这么严重。”   李期无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正想着说点话让燕云好受点,燕云又开口了:“他还有多少时日?”   “最多不过半个月。”   “如果你尽全力救他,不用顾及我,能有多少把握?”好一会儿,燕云才开口,这一开口把李期无吓坏了,他犹豫着问道:“你的意思是……”   燕云点了点头,证实了李期无的猜想。他的意思,是就要舍身救萧逸然。燕云的决绝超出了李期无的想象。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三成。”   对于萧逸然现在的情况来说,有三成希望已经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   “三成吗?”闻言,燕云似乎有些失落,他呢喃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嗯。”   “那就如此吧。”燕云继续道:“等过几日我们都恢复了,就按你说的做。”   “但是……”李期无顾虑到萧逸然,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燕云打断了:“不要让他知道。”   才和燕云说完话,李期无又被萧逸然叫住了。   他一进屋就看到萧逸然正一脸严肃地半靠在床头,他轻阖着眼,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见状,李期无轻手轻脚地放下药,准备先离开让他好生休养,萧逸然却突然睁开眼睛道:“我是不是没剩多少时间了。”   虽然是问句,但此刻从萧逸然的口中说出来,好像已经成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李期无无心再隐瞒,即使他想隐瞒,萧逸然自己也感受得出来。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最多还有半个月。”说完,李期无不忍再面对萧逸然,他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还要装作镇定。   作为医者,他早就见惯了生死,虽然这种绝情的话李期无已经对其他人说过无数次,但一想到这次是对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兄弟说,他心里就极其的不是滋味。   萧逸然好像是感受到了李期无的不安,他故作轻松地轻笑道:“还有这么久啊,我本以为只剩几日了。”   “剩下的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李期无内心的脆弱。   在面对死亡却无能为力时他曾不只一次地觉得,作为一个医者来说他很无用。   这次同样也是,再一次的无能为力,让李期无瞬间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他眼眶有些泛红,看着故作坚强的萧逸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假装不经意地试探说:“你不考虑换血吗?”   听到这话,萧逸然的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意,他好像已经对生死无所谓:“换血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李期无不语,因为萧逸然这个说法的确没有错。   “我没考虑过自然也不会去考虑。”萧逸然的声音骤然低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没办法想象如果再亲眼看到他死一次,我该怎么办。”   “我没办法再次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说到这里,萧逸然情绪变得波动,甚至咳出了血。   此话一出,窗外骤然发出几声轻微的响动,就像是有人碰倒了什么东西一样。   李期无警惕地向窗口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影身形纤长和燕云的如出一辙。   萧逸然情绪激动,李期无顾不得其他,也不再提换血,而是找来一块手帕给他擦去嘴角的血渍。   看到萧逸然面色苍白地靠着床头,他沉默不语,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稍微安抚到他。   一段短时间的沉默过后,萧逸然突然开口:“不知道燕云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他有要事出宫却没告诉我到底是有何要事。”说到这里,萧逸然原本淡然的声音多了一丝委屈,他茫然地看向李期无的方向道:“你说他能不能在半个月之内回来?”   生死一线之际,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对方。   听写萧逸然的话,李期无突然有点感慨。从前他总觉得萧逸然是个死脑筋,才会十几年来一直心系燕云,谁劝也不听就执意地在燕云这一棵铁树上挂着。   如今看到两人不顾一切地为对方着想,李期无忽然觉得,活在世上能被另一个人这般牵挂,好像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所以在听到萧逸然这样问的时候,李期无下意识地就想告诉他,燕云一直就在他身边哪里都没去。   “其实……”他还没说完,窗外就飞进来一块小石子,精确地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李期无回头,就看到燕云正站在窗外的海棠花下,充满警告意味地盯着他。   李期无屈服了,他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萧逸然追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说这风也太大了,把石子都吹进来了。”说着,李期无就跑到窗前,他直接忽视掉燕云,“砰”的一声,无情地把窗户紧紧地关起来。   萧逸然不疑有他,自顾自道:“我怎么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说完,萧逸然好像颇为失落,他茫然地看向窗户的位置,黝黑的瞳孔里一片灰暗:“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了吗。”   李期无叹了口气不语,他偏头看向窗户,能看到燕云的身影逐渐远去。   第二天一大早,燕云就已经给萧逸然煎好了药。   萧逸然是被浓烈的药味苦醒的,他以为是李期无在煎药所以下意识地掩住鼻子道:“这么早就要喝药了吗?”   话说出去好久却没人回话,萧逸然疑惑地撑起身子,又叫了一遍:“期无?”   对方依旧没回答,故作神秘的姿态让萧逸然警惕起来。他正欲防备,就感觉到被褥陷下去一块,明显是有人坐了下来。   “来,喝药。”燕云舀出一勺药吹冷了递到萧逸然嘴边:“不烫,已经吹过了。”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萧逸然沉重的心就像被人不轻不中地戳了一下,整个人顿时被一种酥麻感充斥。他不由自主地挪开一点,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燕云看穿。   燕云却紧紧地跟过来又把药吹了几口,固执地递过去。   这似曾相识的动作,让萧逸然想起了昨日反常的李期无,他还没来得及深思,嘴里就被硬喂了一口药。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宫了。”萧逸然颇不自在地说:“我以为你还要过几日再回来。”   燕云从怀里拿出手帕,替萧逸然擦去嘴边沾上的药渍道:“我感觉到有人在想我。”   “所以我就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说着,燕云又舀起一勺药吹着就要给萧逸然喂下去。   “我自己来。”第一次被人这般亲密的喂药,萧逸然还有点不习惯,他伸手想接过药碗却被燕云一把拦住:“小心弄洒了。”   “不会的。”萧逸然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抢过药碗,但因为看不见又不小心把药弄翻了一点。   --------------------   偷偷探出头,看看有没有小可爱在看文~   有吗有吗有吗(期待脸) 第104章 心潮澎湃   直到还带着热气的汤药滴到手背上,萧逸然才知道药被打翻了。他手足无措地胡乱摸索着,想把打翻的药碗捡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怕被燕云看出自己失明了他索性不再动,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惴惴不安。   萧逸然这番无措的样子都被燕云看在眼里,他放下收拾好的药碗,把滴在被子上的药渍擦干净。   把一切妥善地处理好后,他才握上萧逸然的手,手指安抚似的在他手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   “没事,我已经收拾好了。”燕云的声音异常温柔,他说完转头注视着萧逸然依旧深邃的双眸,却只看到一片迷茫。   曾经那么深邃而又明亮的双眸,如今只剩迷茫和空洞。   看到这一幕,燕云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细细的针尖扎了一下,心口莫名泛起一丝酸楚。   察觉到燕云小心翼翼的态度变化,萧逸然突然开始心慌,他怕燕云发现他的不对劲,所以刻意转过头,避开燕云关切的目光。   “我方才说的你可听见了?”燕云双手捧住萧逸然的脸,迫使他面向自己:“为什么不回答我?”   萧逸然什么也看不到,为了装作正常,他只能凭感觉和燕云对视:“你说了什么?”   “我说。”燕云说着贴近萧逸然的耳朵道:“我觉得是有人想我了,所以才赶紧回来。”   听到这话,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萧逸然颇为不自在地别开头道:“应该是有人在想你吧。”   “是你吗?”燕云异常固执他捧着萧逸然的脸不肯撒手。   燕云这故作委屈的语气听得萧逸然心尖一软,他好像总算屈服了,轻叹一声缓缓道:“是我在想你。”   “我就知道。”燕云这才松手,他把手撑在萧逸然的肩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萧逸然脸上的表情。   萧逸然有意躲闪,他双眼迷茫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才会让自己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我想休息。”被燕云捧着脸,萧逸然无法挣脱,只能随意找个借口搪塞。他看起来全然没有小别重逢的欣喜,脸上的表情都被慌张占据。   目睹着这一切,燕云的内心比萧逸然还煎熬,他松开手让萧逸然躺回去,俯身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这才替他掖好被角:“你休息我就在这守着。”   “嗯。”萧逸然的回答听起来很冷漠,说完就转身背对着燕云躺着,他呼吸平稳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静坐着看了一会儿,燕云也躺到了床上,他转身面对着萧逸然的背影,目光凝聚在他瘦削得逐渐突出的肩胛骨上。   前段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日日面对着萧逸然,他竟没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萧逸然的身形居然已经瘦弱了这么多。   即使燕云有意地去忽视萧逸然中毒的事实,但潜伏在萧逸然身体里的毒却一分未少,日日地侵袭着他的躯体。   萧逸然不仅不和他说,还要固执地将这些痛苦藏起来,日夜忍受疼痛的折磨,最后还要在他面前表现出风平浪静的模样。   想到这里,燕云的心突然抽搐似的产生了一种锥心的痛感,他盯着萧逸然瘦弱的背影,颤抖着摸上了他凸起的肩胛骨。   入手是一片硌人的冰凉。   终日隐忍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燕云努力想抑制的眼泪沿着眼角夺眶而出,他怕惊醒萧逸然只能任由眼泪肆意的流着,未出口的呜咽都被燕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数不尽的泪珠。   燕云轻轻地靠向萧逸然,慢慢地把他圈入自己怀里,他努力贴近萧逸然直到两人间再不留一丝空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萧逸然永远留在他身边。   萧逸然没睡着,在燕云圈住他的那一刻,他一直伪装的平静瞬间被这一抱打破。   尽管燕云已经竭力想抑制住的哽咽,还是被萧逸然听到了。   他没睁眼,静静地感受着燕云的拥抱,那么温暖那么让人眷恋。   这一刻,萧逸然很想将所有的疼痛和委屈通通告诉身边的这个人,以此来多换些拥抱,多保留一刻的温暖。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贪恋这些短暂的欢愉。他不能让自己这幅病入膏肓的躯体成为燕云的阻碍,也不想让燕云牺牲自己换来他的苟延残喘。   所以,温暖有一刻便已经足够,足够在剩下的日子用来细细回味。   萧逸然伸手攥住燕云的臂膀,感受着燕云身上传来的轻微颤抖,安抚似的轻拍着他的手臂。   “睡不着吗?”萧逸然抚着燕云,手掌覆盖住燕云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扣。   燕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吸了吸鼻子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应该是患了相思病,所以睡不着。”   越是伤心燕云越想转移情绪,这才能阻止悲伤的蔓延,装作一切都很和谐的样子。他故作轻松的调皮话,并没有让气氛好一些,反而徒增了一些莫名的悲伤。   萧逸然长叹一声,转身将人抱到自己怀里拍着他的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撒娇吗?”   为了掩饰自己哭过,燕云立马把头埋到萧逸然胸前闷闷道:“谁说年纪大就不能撒娇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是在嫌弃我老吗?”说着,燕云一下子抬起头,盯着萧逸然道:“我不过比你年长个几岁而已。”   萧逸然不知道燕云已经抬头,他双眼迷蒙但眼神极为温柔,即使看不清燕云在哪,他还是努力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道:“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就不要再躲我。”说着,燕云伸手抚上萧逸然的双眸,在他眼皮上流连:“你看不到,那我就做你的眼睛。”   闻言,萧逸然愣住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无措:“你知道我看不见了?”   “你什么事能瞒得了我?”燕云不答反问:“每次一骗人就一脸心虚的样子。”   萧逸然被说得不好意思,他一把捂住燕云的嘴道:“别说了。”   “有什么好处?”燕云故意逗他,看到萧逸然逐渐放松的表情,他才放下心来:“要想这么久吗?”   “你都是皇上了,好东西那么多还舍不得分我点?”   见到萧逸然明显在认真思考的表情,燕云就越想逗他。   “那些东西你都看不上。”良久,萧逸然才颇为苦恼道:“我不知道给你什么。”   看他真的在烦恼,燕云决定不再逗他直接开口道:“让我做一回红颜祸水,我要日日都与你待在一起。”   听到这话,萧逸然的表情变得疑惑,那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在质疑燕云的话。   “怎么,不愿意吗?”燕云佯怒道:“我不够红颜?”说着,燕云把自己的脸凑近萧逸然威胁道:“不够祸水?”   “不够让你心起波澜吗?”   “够不够你还不知道吗?”萧逸然的嗓音深沉,像是陈年酒酿般让人回味无穷,燕云不知不觉就被他蛊惑。   说着,萧逸然摸索着拉过燕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让他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感受到了吗?”萧逸然的手掌贴写燕云的手掌柔声道:“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心潮澎湃。”   不知道是不是萧逸然突如其来的表白太深情,燕云的耳根子突然红了一大片,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萧逸然,心中暗喜庆幸现在的萧逸然看不到自己因他而脸红心跳的样子。   他想抽回手,却被萧逸然紧紧按住。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燕云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正坐在一个火盆上,全身都像被烧着了一样:“下次可不许再说。”   “为什么?”萧逸然忽然固执道:“再说你要怎样?”   再说的话,他怕自己会永远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燕云不语,试图挣扎。   萧逸然追着问,紧紧地攥着他不放手:“不对你说,难道对其他人说吗?”   听到这话,燕云顿时占有欲作祟,他一把将萧逸然放倒,欺身压上道:“你要对其他人说?”   --------------------   今天去吃了火锅,吃着吃着发现火锅里有一种菜,它长着五个小角角,有点像小小的海星,我拿给我朋友看,她说这哪里像海星嘛,这明明长得像一条评论。   嘿嘿,温馨提示最近天气多变,宝儿们出门记得带伞哦~ 第105章 是男人就要负责   萧逸然轻笑着任由他推|倒,不反抗也不说话,脸上满是宠溺。   燕云的语气满是警告意味,他盯着萧逸然微扬的薄唇,压抑地喘|息道:“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说不说?”燕云说着腾出一只手开始挠萧逸然的痒。   这招好像对萧逸然完全没用,他岿然不动的躺着,看起来一点都不怕痒。   “这是你自找的。”燕云说完,欺身吻上那期待已久的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禁心神荡,漾。   双唇接触的一刹那,萧逸然毫不迟疑地翻身将燕云压在身|下,他转守为攻,舌尖划过燕云湿|润的唇角,挑衅地碰了一下。   这一下子,挑起了让燕云的胜负欲,他微微睁开眼准备反击,但在看到萧逸然精致的脸庞上的柔情后彻底缴械投降了,输得一派涂地。   屋内浓情蜜意,屋外李期无蹲墙角蹲得腿都麻了,本来是担心他们两谈不拢打起来,最后却像一只狗一样被深深地伤害到了。   忍着巨大的伤害,李期无无奈感慨道:“这大概就是有情人吧。”他正处在悲伤中,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拎着后脖颈站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有这癖好。”柳如玉啧啧道:“听人家墙角,会娶不到妻的。”   李期无愤怒回击道:“你不也是,还好意思说我?”   “我?”柳如玉看起来出淤泥而不染道:“我是盯着你。”   “我听墙角是怕他们打起来。”李期无白了一眼柳如玉:“你成天盯着我才是真的有病吧。”   此话一出,柳如玉不说话了,他摸着下巴认真思考道:“你说得对,我得治。”   “算你有点觉悟。”李期无说着就要挣脱,却被柳如玉一把拖着走了:“你给我治,正好。”   李期无惨叫一声,越挣脱被抓得越紧,哀嚎引得宫女太监侍卫都忍不住回头偷看。   “你说的帮你治病就是在这吃饭?”直到被柳如玉带到宫外的饭馆里,李期无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你见谁家治病吃白米饭就能好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柳如玉自动忽视李期无的白眼,招来店小二点了一桌子菜和好几壶酒。   心中愁绪万千,李期无根本没心思吃饭,他拿过酒壶准备倒酒,却被柳如玉拦下:“先吃饭。”   “你管得真宽。”李期无撇着嘴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伸手去拿酒。   “吃完饭我陪你喝,想喝多少喝多少。”柳如玉说着开始给李期无夹菜:“你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用饭了。”   闻言,李期无下意识地看了柳如玉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为了萧逸然的毒,李期无的确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也睡不安生。   柳如玉不语接着给他夹菜,李期无吃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些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李期无突然安静下来,他一声不吭地吃着饭,时不时地偷看一眼柳如玉。   收起笑脸的柳如玉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李期无在心中腹诽。他一身月白长衫端庄地坐着,如墨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认真夹菜的样子,一眼看去就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倒是人模狗样的。”李期无扒着饭,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话。   “嗯?”柳如玉抬头盯着他,语气质疑。   “我说这饭真好吃。”李期无马上改口认真吃饭。   眼看李期无碗里的饭要吃完了,柳如玉又叫来小二给他加了一碗。   “多吃点,你回宫忙起来说不定又忘了吃饭。”   其实李期无已经饱了,听到柳如玉这样说,真的又多吃了一碗。   一碗满满当当的白米饭被李期无扒了个精光,他打了个嗝道:“吃饱了。”   “不吃了?”柳如玉看着桌上剩下的菜这才端起碗:“那我吃了。”   “别。”桌上都是剩菜,柳如玉好歹是个皇家子弟,李期无哪敢让他吃剩菜:“我给你重新叫点菜。”   柳如玉压下他意欲招小二的手,不容拒绝道:“这都没吃完,这么铺张浪费做什么。”   李期无还想再说话,柳如玉又开口道:“世上吃不起饭的人很多。”   这句话颠覆了李期无对柳如玉的认知,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朴实无华,为百姓着想的样子,李期无突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柳如玉这话,莫名地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罪人。   李期无颇为尴尬干咳了几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怎么,着凉了吗?”柳如玉低头吃饭,一边吃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还是嗓子不舒服?”   “没有。”   今天的柳如玉过于反常,倒让李期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平日里两人吵吵闹闹的已经成了习惯。   如今这般正常的相处,倒让人无法适应。   李期无只能尴尬地开始喝酒,一杯接一杯。正在李期无喝完一壶酒,准备拿另外一壶酒的时候,一抬头就对上柳如玉的目光,他讪笑着把倒好的酒递过去:“一起喝点?”   柳如玉没拒绝接过酒杯却迟迟不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李期无。   “怎么了,我脸上有菜叶?”李期无被他看得瘆得慌,赶忙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看到他这幅紧张的样子,柳如玉轻笑一声,突然正经道:“这些日子,多亏有你。”   “什么?”李期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谢我做什么?”   “为了解逸然的毒,你费了不少心思。”柳如玉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   原来他也在担心萧逸然的毒。   李期无一直以为柳如玉和自己一样没心没肺,今日看到为萧逸然担心的他,李期无瞬间觉得柳如玉这人也不是那么不靠谱,至少当作朋友交往还是挺靠谱的。   想着,李期无看柳如玉的眼神不知不觉地变得友善起来,他走过去一把揽过柳如玉的肩膀一边道:“好兄弟之间不必言谢,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再提这种生分的话。”   喝完一壶酒,李期无已经有点飘飘然。他走向柳如玉时,脚步已经开始虚浮。此刻的李期无,正搭着柳如玉的肩膀,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下滑。   眼见人就要滑到桌子底下,柳如玉伸手接住他,把他扶着坐在了凳子上:“你喝多了。”   “不可能。”李期无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是你喝多了吧,你看你都站歪了。”   柳如玉无奈地把人扶正,撑住李期无的下巴道:“你现在看我还歪吗?”   “咦,又不歪了。”说着,李期无又逐渐顺着凳子滑下去:“你怎么长高了?”   “是你掉下去了。”柳如玉无奈地把人背起来:“我送你回去。”   “回哪?”   “回宫。”   “哦。”李期无老实地趴在柳如玉背上,不再乱动像是睡着了。   见状,一路跟随的侍卫走过来屈膝问道:“王爷,要给您叫马车来吗?”   “不用了。”柳如玉挥退侍卫,背着李期无慢慢走着:“你们先回去。”   侍卫们虽然觉得柳如玉的举动不太正常但他们不敢有异议,只能目送着柳如玉背着李期无越走越远。   “去哪儿。”喝得不省人事的李期无突然抬起头,拍了拍柳如玉的背,看着人烟稀少的街道:“我不回宫。”   “不回宫你去哪儿?”柳如玉无奈地停下步子:“睡大街吗?”   “也不是不可以,放我下来,这里挺好,我就在这里将就着睡一晚上。”   说着,李期无就要从柳如玉的背上挣脱下来,他手脚并用胡乱扑腾的样子像个八爪鱼一样。   闻言,柳如玉真的把人放了下来。   “啪”的一声,李期无四脚朝天地和大地之母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让你放你就放?”李期无捶着被摔疼的屁|股站起来,怒视着柳如玉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么说着,还没等柳如玉作出反应,李期无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哀嚎起来:“你们萧家的人都是没良心的,没一个让人省心,每天都只知道气我。”   “起来。”柳如玉弯下腰轻拍着李期无的头:“我带你回去。”   “我没醉!”李期无固执地缩回手,不让柳如玉碰他:“你以为我喝醉了吗,别把我当醉鬼,我很清醒。”话刚说完,李期无就十分诚实地打了一个酒嗝。   “是,你没醉。”柳如玉顺着李期无的话说,他没有继续拉他起来而是在他旁边蹲下低声道:“为什么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回去?”李期无好像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他重复着却想不出理由。   “你方才说你不回宫。”柳如玉变得格外有耐心:“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此话一出,李期无的目光瞬间暗淡下来,他盯着地面的石子,看起来有一点失落:“回去我也治不好他。”   “回去看着他日渐消瘦,最后不治而亡吗?”李期无说着,仿佛看到了最糟糕的结果,他捧着脑袋缩成了一团:“我真没用,我不配给人治病。”   关于李期无的心结,柳如玉听到后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他将李期无的头抬起来,把缩成一团的人展开并耐心道:“那不是你的问题。”   “十几年了,我都没办法给他解毒。”李期无避开柳如玉的目光,颓丧在脸上撕扯着,一块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他愤怒地把面具丢得老远继续蜷成一团道:“要它有什么用,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医术不精。”   “就算别人因为我的相貌怀疑我的医术那也是应该的,我本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医者。”   面具后是一张美得不可方物,雌雄莫辨的脸。   --------------------   今天更新的时候吃了烤串,好好次~   我拿着串仔细一瞧,串串像极了你们给我的评论,一条一条的,淀粉肠咬开截面是圆的,和那什么海星有点像,嘿嘿 第106章 狗不理   面具后是一张美得不可方物,雌雄莫辨的脸。   原本平坦得犹如摊开的大饼一般的五官,瞬间变得立体起来,秀气的脸上还沾着泪水,叫人忍不住怜爱。   柳如玉的目光才从面具上收回就看到这一幕,他看着李期无的脸不由地呼吸一滞。他知道李期无的长相肯定不一般,却没想到会那么美。   柳如玉本来伸出去想拍他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收了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新面孔,耳中只剩自己过快的心跳。   李期无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他呆呆地看着被丢在一旁的面具,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撕下面具的李期无,像个被拔去刺的刺猬,变得更加脆弱。   “你不是救过很多人吗?”柳如玉尽量表现得平静道:“你的师傅还是往生阁的陈老先生,你怎么会不是个合格的医者呢?”   李期无不认同他的话,一言不发地坐着发呆。   这让柳如玉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本来就不会安慰人,见状他索性不说话了,默默地在李期无身边坐下。   他刚坐下李期无就开口了:“我师傅能活死人肉白骨,我却只能看着将死之人不能救。”   “他如果知道他的徒弟是这般无用的模样,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柳如玉陪着李期无去找陈老先生时,才发现他已经过世了。   他们到往生阁时并没有没见到人,李期无看似平静地待了几天,但回来之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陈老先生的死,的确让李期无受了不小的打击。   他们也没找到什么能替萧逸然解毒的方法,目前这个办法只是李期无自己琢磨出来的,有用无用还未可知。   燕云和萧逸然都不知道陈老先生已经去世的事实,李期无不敢把实话告诉他们,怕他们对萧逸然的病失去信心。   这件事只有同李期无一起去找陈老先生的柳如玉知道。   这些日子,李期无一直独自承受这些,他表面上没心没肺好像没什么烦恼的事,其实是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心里。   而柳如玉作为唯一的知情者,想去安慰他,几次面对李期无故作无事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趁着他喝醉,柳如玉才有机会听到他的真实想法,但现在听到这些后,柳如玉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由自主地,柳如玉就将那兀自缩成一团的人轻轻地搂到怀里,他拍着李期无的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点:“你已经很好了,不要妄自菲薄。”   “逸然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幅样子。”   “我害得世子浪费了那么多血,也没把萧逸然的毒解掉。”李期无没挣脱,他任由柳如玉圈着自己,喃喃道:“如果世子和他出什么事,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你也只是想帮他们而已。”柳如玉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语气难得的温柔:“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啊。”   “逸然这两天,看起来不是好多了吗?”   “是吗?”李期无开始质疑自己。   “是啊。”柳如玉把人扶正,盯着他的眼睛道:“世子不也恢复了吗,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我还是没能帮萧逸然解毒。”李期无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低声道:“他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   “那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李期无突然有些自责:“而且对世子来说,那样太危险了。”   “那你就告诉他。”柳如玉说着,郑重道:“如果燕云信任你,那你就试试。”   李期无犹豫了,他怕把这件事告诉燕云,最后萧逸然也会知道,到时候……   像是看出了李期无的纠结,柳如玉接着道:“燕云应该不会说的。”   “不过最后到底怎么办还得看他们自己了,你先告诉燕云是对他负责,也好过自己在这伤神。”   “好像是有点道理。”酒劲已经逐渐上头,好一会儿李期无才继续道:“等我睡醒了再说……”   话还没说完,李期无已经歪着脑袋靠在柳如玉的肩头睡着了。   看着这个毫无戒心在自己身边倒头就睡的人,柳如玉不由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才无奈道:“在外面坐这么久,还好没着凉。”   说完,柳如玉再次背起李期无,在分岔路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背着他朝着回宫的反方向的一个客栈走去。   既然他不想回去,那就陪他在外面待一晚上。柳如玉想着,再次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柳如玉又是被李期无的嚎叫吵醒的。   “你!我!你怎么和我睡一起?”李期无说完立刻拉起被子,在看到自己只穿着一身里衣后,他又嚎叫道:“人渣!”   柳如玉捂着耳朵等他嚎完了,才不紧不慢道:“又不是第一次睡一起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为什么?”李期无捏着被角缩到床的里面咬牙切齿道:“为老不尊!”   柳如玉本来想开口解释,说是因为客栈里只有这一间房,他才和李期无睡一起,而且当时的李期无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在这里。   但见到李期无这般有趣的反应,柳如玉突然不想解释了,他故意道:“是你自己不知羞。”   “我!?”李期无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我不知羞?”   “明明是你趁我喝醉……”李期无说着突然讲不下去了,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有辱斯文,于是他只能瞪着双眼怒视着柳如玉,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怒气。   “趁你喝醉怎么了?说啊。”柳如玉故意向李期无的方向挪去,眼神暧昧地盯着他的里衣道:“这衣服还是我亲手给你换的。”   听到这话李期无脸都绿了。   “说,你要怎么对本王负责。”见到李期无这个反应,柳如玉不禁轻笑道:“想好了才能走。”   “不然我把这事传出去,你以后就娶不到妻了。”   这可把李期无难住了,他想了好久决定死不认账:“我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   “昨晚是谁非要让我和他一起睡的?”柳如玉无中生有,有意逗他:“是不是你?”   “你乱说什么!”李期无想也没想接口道:“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什么也记不得。”   “这不是什么都记得吗?”柳如玉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道:“怎么对本王负责,说得本王满意了就不为难你了。”   李期无皱着眉,仿佛真的在思考,好半晌才道:“给点时间让我想想,毕竟这不是小事。”   听到这话,柳如玉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等到李期无挥着手在他眼前晃悠,他才失神道:“好。”   柳如玉没想到,李期无是真的在思考该怎么对他负责。   有了李期无这般认真的回答,原本只是开玩笑的柳如玉,瞬间对答案有了期待。   一旁的李期无还坐在床的角落里焦头烂额满脸愁容,而柳如玉这边,看起来倒是满面吹风。   “回宫之后不许乱说,今天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在进宫门之前,李期无再次威胁道。   柳如玉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不置一词。   回宫之后,李期无立刻就去找燕云,想要单独和他说那件事,却迟迟没找到与燕云单独相处的机会。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燕云给李期无夹了一筷子菜。   闻声,萧逸然也转头面向他。   突然被这样盯着,李期无感觉很不自在,他机械地敷衍一笑,而后机械地吃着菜,看着腻歪的两人欲哭无泪道:“你们吃,别管我。”   李期无觉得很后悔,他觉得自己强行加入燕云和萧逸然的吃饭活动,简直是自讨苦吃。   他们两人腻腻歪歪,搞得李期无百般不自在,要不是为了抓住与燕云相处的机会,李期无早就待不下去了。   正想着,对面又传来一阵嬉闹声。   燕云正抓着萧逸然的手,不让他往自己碗里夹菜,一旁的萧逸然笑得宠溺,无奈地收回筷子在燕云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好好吃饭。”末了,萧逸然还欲盖弥彰地补上这一句。   燕云这才意识到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立马收敛开始认真吃饭。   但两人并未停止嬉闹,表面上故作正经专注吃饭的两人,下一秒空出的那两只手就在桌下互相纠|缠。   李期无看见了也要装作没看见,他强迫自己埋头吃饭,还要自动屏蔽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嬉闹声,这一顿饭,吃得李期无心如死灰。   眼看着终于心惊胆战地把饭吃完了,李期无想着这下总有时间抓住燕云和他说正事了。   他才溜达到燕云身边,还没开口说话,萧逸然就贴了过来,贴过来也就算了,他还强行插到燕云和李期无中间,硬是把两人隔开了。   李期无突然觉得,萧逸然不仅没瞎,眼神还好得很,不然怎么能如此精确地把他和燕云分开。   于是,李期无无奈问道:“你到底瞎没瞎,我怀疑你是装的。”   萧逸然一脸无辜看似在解释,实际上却是在透露他和燕云的恩爱日常:“燕云身上有我送的香囊,我闻着味才知道他在哪里的。”   李期无白了一眼正看着萧逸然笑得甜蜜的燕云和一脸无辜的萧逸然,心道自己的计划再次泡汤了。   他不仅没能成功找到和燕云说话的机会,还被迫和两人一起去散步。   走在眼里只有对方的情,人之间,李期无感觉到了世间对单身男子的恶意。   萧逸然和燕云两人你侬我侬,时不时互相暗送秋波,李期无尴尬得头顶都要冒出青烟,却只能强装镇定。   燕云含情脉脉地扶着萧逸然,眼里仿佛有蜜糖,李期无没有感受到甜蜜,只觉得腻得慌。   他只能装作看风景似的扭开头却发现花园的角落里蹲着一只狗,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这下李期无觉得自己不孤单了,他回瞪一眼那只小黄狗,谁知那只狗却高傲地撇开头,和另一只小黑狗腻腻歪歪去了。   “狗都成双成对了。”李期无看着,不禁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   李期无:这年头连狗都欺负人。   乌拉,今日份更新送达,欢迎宝儿们踊跃参与讨论~   ps:在这里偷偷感谢一下送我海星的小可爱们,靴靴! 第107章 没什么进展   闻言,燕云和萧逸然立刻转头看向李期无,齐声道:“什么狗?”   李期无马上撇清道:“没说你们。”   燕云:?   萧逸然:?   正在李期无百口莫辩羞愤欲死时,柳如玉摇着折扇,悠哉悠哉地从三人面前经过。   李期无像看到救星似的拽住柳如玉,用眼神示意他把萧逸然支开。   柳如玉会意,攀着萧逸然的肩道:“然然,皇叔有个事要与你商量。”   说着,柳如玉就引着萧逸然向反方向走去。   李期无总算松了口气,察觉到李期无怪异的举动,燕云疑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单独与我说?”   “嗯。”李期无欲言又止,最后一鼓作气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说完,李期无马上低下头,给燕云鞠了个躬。   燕云被他这番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他把人扶起来,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这一拜,有话好好说。”   “我之前说的给萧逸然解毒的办法,不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李期无说完,看到燕云的脸色明显的变了一下,他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师傅已经去世了,他也没告诉我什么解毒的办法。”   说话间,李期无已经不敢再看燕云的眼睛,他一鼓作气道:“现在这个换血的办法是我想出来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不……”   李期无还没说完就被燕云打断了,他急切道:“你说的有三成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没想到燕云会是这个反应,李期无愣了一下才说:“是真的,不过如果我师傅还在世,那成功的可能,不止三成。”   说到这里,李期无的语气已经开始自责:“我没那么大的能力。”   “我信你。”燕云走过去重重地在李期无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只要有希望,我都会尽力配合,你只管放手去做。”   “可是……”李期无还在质疑自己,燕云又道:“没有可是,你是逸然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也信你。”   一下子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清楚,李期无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他看向燕云的眼神少了些负罪感:“谢谢你能信我。”   “我们才要谢谢你。”燕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他捶了一把李期无的胸口,假意威胁道:“解毒的时候不要想那么多,不然我第一个教训你。”   “李某自当尽力而为。”李期无虽也是笑着,但说出的话比平日多了点严肃,不再那么吊儿郎当。   “你们在说什么呢,让我们也听听。”柳如玉搭着萧逸然的肩膀,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笑得不怀好意。   相比柳如玉的悠然自得,萧逸然倒显得格外不自然,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来得及消散。   燕云走过去想扶他,萧逸然心虚地避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燕云的事。   “我才想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燕云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柳如玉,一把拽过萧逸然,对柳如玉狐疑道。   “一些家常而已。”柳如玉悠哉地在燕云和萧逸然之间来回瞟,瞟得燕云全身发毛。   实在受不了柳如玉过于怪异的目光,燕云拉着萧逸然转身就走:“你皇叔怎么回事,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萧逸然深有同感附和道:“我也是,我们快些离开吧。”   两人走了一路,萧逸然的耳朵还是通红,表情依旧很不自然。   燕云默默地观察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回事,从方才开始就不太正常,你皇叔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问题萧逸然的耳朵瞬间又红了一层,他有意回避燕云的话,支支吾吾道:“家常,一些家常而已。”   “我不信。”燕云停下脚步蹭到萧逸然面前,捉住他躲避的目光:“快说。”   “回去再与你说。”萧逸然说着拽住燕云的手便不再做声了,仿佛已经决定不再开口。   “可以告诉我了吧。”一路上,燕云的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猜想都被萧逸然一一否决了,这才刚关上门,燕云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快说,到底是什么。”   门前的侍卫和屋内的宫女都被萧逸然遣走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皇叔问我同你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说完,萧逸然强装镇定地坐下,摸索着端起没有茶的空杯子,试图以喝茶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听到这话,再看着萧逸然慌张的样子,燕云好笑地给萧逸然的空杯子里倒了茶,才轻笑道:“就只是这个?”   燕云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这么个问题,竟把萧逸然问得心慌意乱。   “嗯。”燕云无所谓的态度让萧逸然倍感羞愤,他嘴硬道:“难道这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吗?”   见萧逸然情绪不对,燕云立刻开口哄道:“是是是,问题大得很。”   萧逸然却轻哼一声,有些不领情道:“世子你身经百战都不知道和多少佳人情投意合了,所以才如此镇定。”   听着萧逸然越说越不对劲的话,燕云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他正想开口哄,又被萧逸然打断了。“我哪比得过世子你,游戏花丛,经验丰富。”   萧逸然不停地说着,没发现自己说出的话都是酸溜溜的。   见他这幅样子燕云觉得实在有趣,也不解释了,只是笑着坐在一边,等他继续说。   没等到燕云的回答,他以为燕云这是默认了,萧逸然越想越气愤,索性不说话了,赌气地拿着茶杯在桌上一下又一下地磕着。   “好了,没那回事。”见萧逸然真的生气了,燕云不再逗他,轻叹着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萧逸然轻哼一声,别开头道:“这还当真不知道,我对你的了解都是从旁人那里打听来的。”   如果不是这样道听途说,萧逸然也不会在燕云出殡的那天放那么多鞭炮点那么多蜡烛,还让别人以为他在因为燕云死了而庆祝。   就是因为他无法近距离地探听到燕云的喜好,才会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萧逸然爱慕燕云十几年,却只敢远远的观望从来没机会靠近,只能寻着机会就在外打听燕云,听来了许多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以至于燕云真的喜什么厌什么,他从未从燕云本人那里得到证实。   他道听途说得知燕云生前怕黑怕静,怕燕云的魂魄找不到回来的路,所以才买了全城的蜡烛和炮仗点了一个通宵,只为给他引路。直到前些日子亲耳听燕云说他根本不怕黑不怕静,萧逸然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   萧逸然越想越觉得面上过不去,就背过身不再与燕云搭话。   “那你如今不是最了解我的人吗,我每日都在你眼前晃,还有谁比你更了解我?”燕云知道他在别扭,主动凑过去哄,萧逸然还是不发一言,闷闷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云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他凑过去在萧逸然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继续道:“要不我们加快进度,你才好和你皇叔交代不是?”   这话让萧逸然愣住了,他皱着眉放下杯子转身欲走,临走前还不忘斥责一句:“成何体统,有失分寸。”   燕云泄了气似的趴在桌上,他盯着萧逸然方才喝过的杯子,自言自语道:“遇到你还有什么分寸,要不是我定力好……”   柳如玉问的这个问题的确也困扰了燕云很久。   自从回宫,他几乎是日日与萧逸然待在一处形影不离,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很多,但就是没什么进展。   --------------------   燕云:他是不是不行?   更新啦更新啦~   美好的假期即将过去,宝儿们是不是和我一样要打工去了?   急需海星评论安抚我这颗脆弱的心T^T 第108章 与子偕老   每次情到浓时,萧逸然都会冷静地终止,到现在两人还仅限于发乎情止乎礼的状态。   除了亲|吻之外再无其他的进展,这可愁坏了燕云。   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总会想入非非。   燕云也是,相处时难免会有所肖想。但萧逸然却每次都能表现得异常平静。   有时候,燕云甚至怀疑萧逸然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才会这般守身如玉。   直到有一次,又是一次发乎情止乎礼后,燕云烦躁地背过身和萧逸然背着睡,在即将入睡时却听到了轻微响动。   燕云不小心目睹了萧逸然自己解决的全过程,这让燕云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他愤然起身,对着萧逸然控诉:“你这是为何?”   萧逸然像是受惊的鸟儿一般,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有惊吓,有无奈,他眼巴巴地盯着燕云,仿佛受委屈的是他自己一般。   半晌,他才断断续续道:“我们还未成亲,所以不能。”   燕云被他气笑了,欲哭无泪道:“我又不是女子,不在乎那些。”   “我在乎。”对于这一点,萧逸然格外地固执,完全不给燕云商量的余地。   自此之后,燕云逐渐说服自己,但每每情到浓时,还是会忍不住惆怅,比如现在。   想着,燕云又不由自主地长叹了几口气。   正在燕云愁眉不展时,窗台上突然飞来一只小白鸽。它飞到窗沿上就停了下来,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被叫声扰得烦了,燕云才抬头看了一眼,他这一看,小白鸽突然就不叫了。   它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燕云,十分安静地站着,一点声音也不出。   燕云试着靠近它,他走到窗前时,小白鸽不但不躲,还把自己的脑袋往前伸了一下,好像是要燕云摸它。   见状,燕云试探着开口道:“你是要我摸你吗?你认得我?”   说完,小白鸽立刻咕咕咕地叫了几声,似乎是在回应燕云的话。   它这般讨喜的样子让燕云烦躁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慢慢靠近白鸽,这才看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纸卷。   纸卷的颜色和白鸽羽毛的颜色看起来十分相近,所以燕云一开始没注意到。   燕云拿下纸卷,发现是一张写着字的小纸条。   “吾爱燕云。”还是这个熟悉的称呼,才看到这四个字,燕云的表情就已经丰富起来。   熟悉的字体引入眼帘,燕云脸上的愁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掩盖不住的笑意。   “方才一时气急,有些冲动,萧某在此致歉,不知能否挽回。”   看到这里,燕云已经憋不住笑了出来,惊得窗台的上小白鸽扑闪了一下翅膀。他摸了一把小白鸽的脑袋,在窗沿上撒了几粒花生米,这才坐下开始回信。   虽然燕云的气已经消了,但他就喜欢看萧逸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于是燕云只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已阅。”   本来燕云打算就写两个字,但在卷纸条时,他又重新补了几个字:“恕你眼睛有疾,下次便不用动笔了。”   写到这里,燕云停住了,他犹豫着又继续写道:“想我了就命人来传我,随叫随到。”   他把纸条折成小卷,绑在小白鸽脖子上,看着慢慢飞走的鸽子,燕云立刻动身出了门。   小白鸽先一步飞到了萧逸然身边,他拆开纸卷递给李期无,让李期无帮他把信上的内容念出来。   临时被抓来辅助写信的李期无,又被迫给萧逸然念信,他抓着纸卷颤颤巍巍地不敢打开,怕不小心窥见情人间的私房话。   萧逸然完全不把李期无当外人,催促着他念信,脸上是清晰可见的焦急神色。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因为看不见李期无在哪里,而更加焦虑。   李期无羞愧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注意到萧逸然稍显异常的状态。他无奈地打开纸卷,还没完全把纸卷摊开,他手上的纸卷就被赶来的燕云一把截下。   “这事就不劳烦你了。”燕云对着李期无笑道:“还是让我来吧。”   “你可算来了,这事你们还是你们自己来比较合适。”李期无求之不得,感激涕零地离开了这个腻歪的是非之地。   燕云和李期无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同在一个屋子里,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得见。   然而一旁的萧逸然却好像没听到一般,他沉浸在自己的焦虑情绪里,又问了一句:“期无,怎么了,快些念啊。”   “他走了。”燕云以为没发现萧逸然的异常,径直走到他身边扶着他道:“有什么事与我说。”   听到燕云的话,萧逸然却没有立刻回应,他先是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而后便愣住了,好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   见状,燕云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正准备开口,萧逸然先却先说话了。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试探着问道:“燕云,是你吗?”   “嗯,是我。”燕云用正常的音量说话,萧逸然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伸出手迷茫的摸索着,口中说着不相关的话:“燕云?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了。”燕云加大音量,凑近萧逸然的耳朵道:“是你没听到。”   闻言,萧逸然脸色骤变,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开始摸索,慌乱的姿态像一个迷路的孩童:“我是不是要听不见了。”   内心的残酷猜想被萧逸然说出来,燕云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刺骨的凉意,他立刻一把握住他胡乱摸索的手,低声一遍又一遍安慰道:“没事,听不见就听不见,我在。”他不停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萧逸然,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燕云搀扶着萧逸然坐下,看到他坐下后无措的样子,燕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   他脱力一般地颓然坐下,眼角的微热让他胸口异常烦闷。   此刻的萧逸然格外安静,他一声不响地坐着,手也不再到处摸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只是直直地坐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好像是在等燕云先开口。   燕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重新握上萧逸然的手。他目光从萧逸然的眼睛移向他的耳朵,最后在他紧抿着的嘴上停下来。   燕云目光深情而忧郁,他伸出另一只手,戳着萧逸然的嘴角,直到把他的嘴角戳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才缓缓开口道:“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什么?”萧逸然听不见燕云在说什么,他只能依稀分辨出人声,于是,他弯下腰试图听清燕云的话。   见状,燕云抽回戳在萧逸然嘴角的那只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写着,燕云抬头看向萧逸然,仔细地观察他的反应。   萧逸然愣住了,没说话。   看到萧逸然愣神的样子,燕云轻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再次在他的手心写了一遍。   燕云的动作极慢,写一笔抬头看一眼萧逸然。   燕云写完第一个字,萧逸然不确定道:“执?”   听到萧逸然的答对,燕云奖励似的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早已失去味觉,萧逸然尝不出蜜饯的甜味。   嘴里突然被塞进东西,他微微皱了几下眉,却还是把蜜饯吞下了。   在确定萧逸然感受到那个字的笔画后,燕云才点了点他的手心,继续写。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萧逸然感知能力明显得到了提高,燕云才刚写完,他就开口道:“子。”   “真厉害。”也不管萧逸然听不听得到,燕云还是忍不住夸赞。说完,他又往萧逸然嘴里递个一颗糖,继续写。   燕云自然地捉过萧逸然的手,才摸到他的手心,他的手就被萧逸然反握住了。   燕云诧异地抬起头,只见萧逸然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他刚想说话,就被萧逸然抢先了。   “执子之手,执子偕老。”萧逸然刻意放缓了语气,无比虔诚地重复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每说一个字就向燕云靠近一点,直到第二遍说完,他才一把将燕云搂到怀里。   “原来你还记得。”萧逸然伏在燕云肩头,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十几年,我以为你早已忘了。”   当初燕云儿戏地把抄有这句诗的纸抢塞给他的事还历历在目,萧逸然本以为这件事只有他还记得,想不到燕云也没忘。   多少个绝望的深夜,萧逸然都只有一次次孤独地咀嚼回忆着这首诗,遥想着那个可望不可即的人。   “没忘。”燕云安抚似的拍着萧逸然的背将他抱得更紧,即使知道萧逸然听不见自己说的话,燕云还是无比认真地在他耳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燕云口中说着,搭在萧逸然背上的手也不闲着,他手指轻触着萧逸然的背,将承诺一字一句地刻在他的背上。   李期无来送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燕云和萧逸然紧紧相拥的场景,他的手还搭在大开门上,端着药进退两难。他正想着要不要暂时回避一下,身后被挡住视线的柳如玉已经把他推到了房间里。   听到动静,燕云马上抬头向他们看去,萧逸然却没什么反应。   “进来吧。”燕云动作轻缓地放开萧逸然,起身去端药。   怀中突然空了,萧逸然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燕云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肩,接过李期无手中的药,一口一口地给萧逸然喂下去。   萧逸然顺从地喝下燕云喂的药,手紧紧地攥着燕云的衣袖,姿态十分亲密,仿佛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童。   直到燕云再次拍拍他头,替他吹凉了汤药,萧逸然才就着燕云的手把药喝下。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过分的亲近,特别是萧逸然,表现得一反常态地黏人。   李期无与萧逸然相识多年,知道他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如今见他这般旁若无人地与燕云亲昵,李期无不解地皱紧了眉头。   现在萧逸然这状态,与其说是亲昵,其实更像是一种依赖,一种无助时对信任的人下意识地依附。   --------------------   来啦来啦~   宝儿们周末快乐,身体健康发大财! 第109章 带你回家   想到这里,李期无立刻走到萧逸然身旁,他的目光在燕云和萧逸然身上来回看,最后转头问燕云:“他怎么了?”   萧逸然这状态,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   闻言,燕云苦涩一笑,他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低落:“他听不见了。”   “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着,李期无不可置信地看向萧逸然。   果然,对于他们的谈话萧逸然没有一点反应,依旧与世隔绝般地喝着药,外界的声音他一点都接收不到。   得知这个消息,原本远远站在一边的柳如玉也走了过去,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对外界毫无感知的萧逸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柳如玉说着看向李期无,似乎是在等他的解答。   “这毒太过刁钻,不可掌控。”李期无停了一下继续道:“这些变化都是无法预知的,目前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听到这话,柳如玉静默了,他盯着萧逸然不发一言。   李期无无奈地摇摇头,看向燕云。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这个回答,燕云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看起来很是乐观:“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说话间,燕云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萧逸然身上,仿佛是怕惊扰到他,燕云说话的声音格外轻柔:“他看不见,我就当他的眼睛。”   “他听不到,我就做他的耳朵。”   “假如有一天,他手脚不能动,连生活都无法自理,那我就时时陪伴在他侧。”   说到最后,燕云好像已经预见到那些糟糕的情况,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都是小事。”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为了缓和气氛,李期无想也没想道:“这些事不用担心,宫里那么多宫女太监,就算他全身瘫痪有人伺候他的。”   李期无话刚说完,见燕云依旧一脸颓靡的表情,还想继续安慰,就被柳如玉捂住了嘴。   “没人告诉你,不会说话不用勉强的吗。”柳如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着李期无,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   听了柳如玉的话,李期无心虚地看了燕云一眼。   果然,燕云本来就低迷的情绪经过李期无口无遮拦的安慰,反而变得越来越糟糕。   见状,李期无识相地闭嘴,自觉地面壁反思。   柳如玉看着自闭成一团的李期无,轻笑道:“人还没安慰好,自己倒先抑郁了?”   被这样一说,李期无更加羞愤,他正欲开口反驳,就被柳如玉拽着走了。   “别打扰他们了,你在这没什么用,还只会添乱。”   “你!”李期无想辩驳,却发现事实的确如柳如玉所说,他立刻蔫了,任由柳如玉拉着出了门。   见他这幅丧气的样子,柳如玉不由地伸手弹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的用处在这里。”   说着,他把李期无推到药房里:“整个皇宫里最厉害的御医,这里才是最需要你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慰李期无,柳如玉说话的语气细细听来还带着点宠溺意味。   “说得也是。”李期无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完便钻到药材里开始研究起来。   “方才是有人来了吗?”人都走了,萧逸然才反应过来。   燕云掺着他起身,替他整理了坐乱的衣角道:“期无来给你送药。”   “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萧逸然的声音淡淡的,听得出里面的落寞。   “我听得到就行了。”燕云拉过他的手:“你只管让我照顾你。”   闻言,萧逸然但笑不语。   “怎么,不相信我?”说着,燕云就要去挠萧逸然的腰。   萧逸然想躲开,却一头撞进燕云怀里,两人笑闹作一团。   药房里,炉子上的罐子咕嘟咕嘟地沸腾着,药汤都溅了出来,而守在一旁的李期无却无动于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柳如玉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药汤洒一地的场景,他一把拽过李期无,厉声道:“罐子都要烧干了,你怎么回事,不怕被炸伤吗?”   “萧逸然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应该是外力所致。”李期无全然忽视了柳如玉的话,继续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屋子里有一股怪异的香味?”   “不是熏香吗?”柳如玉不解道。   “萧逸然从来不爱熏香。”李期无无比笃定:“他没有熏香的习惯。”   此话一出,两人均是一愣,他们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道:“熏香有问题!”   两人再次去找萧逸然时,燕云才给他喂完药,扶着他躺下。   “怎么了?”看到两人焦急地推门而入,燕云颇为不解:“有什么急事吗?”   “有问题。”李期无说着快速地走到香炉旁,他从香炉中捏出一指香料,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放在掌中拨弄了一番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什么意思?”燕云也跟着闻了闻:“这个香料有毒?”   “对正常人来说没毒,反而能凝神静气。”李期无说着眉头紧皱:“对萧逸然来说,却是催命的剧毒。”   “这里面有银花草,会加快萧逸然的毒发进程。”   “来人!”燕云招来一个宫女道:“把这个香炉撤了。”   平日里燕云对人都是笑脸相迎,难得有这么严肃的表情,宫女偷偷地瞟了他一眼,颤颤巍巍地准备把香炉撤下去。   “站住。”燕云一把攥住宫女的手腕:“这殿中的人都被遣散了,为何你还在?”   “奴婢……”宫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燕云一把甩开她的手,掐住她的脖子道:“谁叫你这么做的?”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宫女说着开始抽泣起来,任燕云再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   “奴婢自打进宫,就在这里伺候皇上了。”宫女继续抽噎,看起来好像真的对香料的事不知情:“从前皇上还是六皇子时,丽妃娘娘就将奴婢指派到这里伺候皇上了。”   “这个香料怎么解释?”李期无指着香料道:“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偷偷躲在暗处看什么?”   “这是从前丽妃娘娘特意嘱咐的,她说皇上从小体弱多病,这个香料对他有益处。”   “奴婢给皇上点了这么多年的香,都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奴婢真的不知。”   “丽妃娘娘?”燕云加大手上的力道:“你知道你差点害死皇上吗?”   宫女被掐得脸都紫了,依旧重复道:“奴婢不知……”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柳如玉拍着燕云的肩道:“她若知道肯定不会冒死这样做的,毕竟丽妃和萧逸阳都死了,没人能保她。”   燕云不吱声,他盯着宫女逐渐青紫的脸道:“不管怎样,她都不是无辜的。”   说完,他用力一掐,宫女瞬间窒息而亡。   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李期无轻叹着说:“银花草加剧毒性,萧逸然没多少时间了。”   “那就将换血的时间提前吧。”燕云说着,回头看向萧逸然道:“我不想他有意外。”   “嗯。”李期无应下,看着燕云欲言又止。   像是看出了李期无的顾虑,燕云直接说道:“一切以逸然为重,不用顾虑我。”   燕云的话并没有打消李期无的顾虑,末了,他才缓缓道:“我尽量让你们都好好的。”   “谢谢。”燕云回头,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再给我们一天时间。”   “我想与他单独待一天。”   春末夏初,窗外的海棠花已经凋零殆尽,树上空落落只剩斑驳的枝丫,微风一吹颇有种张牙舞爪的凄凉。   燕云牵着萧逸然从树下走过,鞋底踩到地上枯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海棠花谢了吗?”萧逸然在树下停住,他松开燕云的手茫然无措地四处摸索着。   闻言,燕云抬头看向空荡荡的枝丫,无声地苦笑了几下,又故作轻松地对萧逸然道:“没有谢,开得正好。”   说完,燕云才想起来萧逸然听不到了。他眼中的落寞暴露无遗,却还是温柔地拉过萧逸然的手,在他的掌心写字。   “花没谢,很好看。”他写完,抬头向萧逸然看去,想观察他看没看懂自己写的是什么。   只见萧逸然抬头轻笑,万分庆幸道:“真好。”   燕云也抬头,看着斑驳交叉的光枝,再看向一无所知的萧逸然,心中百感交集。   从前燕云说过很多谎,这一次的谎言,却是最让他最感辛酸的。   他没想到有一天,谎言能成为安抚爱人的良药。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毒性渐渐侵入,萧逸然对外界的感知不再敏锐。   明明已经是四月,海棠花早就谢完了。   对此,萧逸然却浑然不知,对燕云的话深信不疑。   燕云还沉浸在谎言的愧疚中,萧逸然又万分欣慰地舒了口气道:“总算赶上了。”   听到这话,燕云疑捉住萧逸然的手,写道:“赶上什么?”   “赶上和你一同赏花了。”   “这一天,我等了好多年。”萧逸然欣喜的语气让燕云心中再次泛酸,他别开头不看萧逸然,心头像被揪着一般难受。   是啊,眼前这个男人,等了他十多年。   从少年到青年,到病入膏肓,再到濒临死亡,这个叫萧逸然的人,用自己的一生,默默无言地等待他。   想到这里,燕云的心就越发的抽痛,他默然地握紧萧逸然的手,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萧逸然一个人承受等待的孤独。   萧逸然就这样被燕云牵着穿过大半个皇宫,最后又被他扶上了马车。   在感受到燕云也上了马车,在自己身边坐定后,萧逸然凭直觉攥住燕云的手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燕云轻轻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在他手心写道:“带你回家。”   萧逸然明显地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才喃喃道:“奕轩王府吗?”   燕云不语,闭上眼拥着萧逸然靠在车里假寐。   “家”这个字对燕云来说,已经是一个特别模糊的存在。   自从他的父王和母妃去世后,奕轩王府这个家,就成了燕云避之不及的地方。   家对他来说,只剩下痛苦的回忆。   对燕云来说,即使是在战场漂泊,风餐露宿,也比回家好。   马车缓缓停下,行风对着车内喊道:“世子,我们到了。”   燕云应下,却迟迟没下车。他几次掀开马车上的帘子,都没能下定决心踏出那一步。   感觉马车不再行驶,萧逸然问道:“到了吗?”   燕云攥着萧逸然的手没回答,他透过马车小窗的缝隙看着牌匾上“奕轩王府”这几个字,久久无法回神。   这里,是燕云长大的地方,是他魂牵梦绕,却又再也回不去的家。   感受到燕云的异样,萧逸然不再说话,他一下又一下地请拍着燕云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他。   “要不我们先回宫吧,下次再来。”静默良久,萧逸然突然开口。   --------------------   谢谢不知名的宝儿投喂的海星(鞠躬)   如果有个人能与你的悲喜感同身后,那他一定很爱你。 第110章 我们成亲吧   老王爷和王妃惨死的事,萧逸然也知情。   那段时间他怕燕云想不开,所以每日在奕轩王府附近徘徊,暗中观察着燕云,也亲眼目睹了他的痛苦。因此萧逸然很能理解燕云再次回到奕轩王府的不安情绪。   如果回家对燕云来说很难,那他绝不会让燕云再回忆起那些过往的痛苦。   没得到燕云的回应,萧逸然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回宫吧。”   燕云这才回过神,他收敛情绪,而后攥紧了萧逸然的手,拉着他下了马车。   “其实我不是很想去。”萧逸然突然停下,拽住燕云不让他继续走:“我们还是回宫吧。”   “你说谎。”燕云抽出手,在萧逸然手背上写道:“你不知道,每次你说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看地面。”   “有吗?”萧逸然还想狡辩,被燕云强行拽到了王府里。   长时间无人居住,王府急看起来破败   “你不适合撒谎。”燕云说完,也不管萧逸然回不回应,拉着他就往祠堂跑。他们穿过一间间房屋,一路跑到了王府的最里面。   长时间无主人居住,仆人们疏于打扫,王府急看起来破败了不少。   燕云拉着萧逸然跨过藤蔓丛生的小路,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前。   “准备好了吗?”燕云在萧逸然的手心写道:“我要带你见我的父王和母妃了。”   萧逸然重重地握了握燕云的手,低声道:“准备好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当燕云要推开房门时,萧逸然又忽然顿住道:“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燕云说完,笑着刮了一下萧逸然的鼻子,继续在他手心写道:“有你陪着我,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这话却没有安慰到萧逸然,他依旧站在门外不肯进去,任燕云怎么拉也拉不动。   “你确定要带着一个男人,在你父王和母妃面前托付终身吗?”末了,萧逸然骤然开口道:“我是个男人,还是个曾经亲手杀了你的男人。”   “而且我现在就是个无用的废人。”   萧逸然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了下来,看起来像是犯了错在忏悔一般。   见状,燕云不语,他盯着萧逸然,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眉头越皱越紧。   萧逸然还在喋喋不休,他走过去一把将萧逸然横抱起来,抱着走进屋里。他动作轻柔地将萧逸然放下来,扶着他站直。   房间里放着两块牌位,桌上除了牌位,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碗盘,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看起来无法言喻的凄凉。   燕云盯着牌位看了一会儿,走到桌边用袖子擦干净桌面上的灰,然后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开口道:“父王,母妃,恕孩儿不孝,现在才敢来看望你们。”   才开口,燕云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起来,他说着又连续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上都破了皮。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这些年迟迟不来看望他们的过错。   燕云沉浸在悲伤里,没发现萧逸然已经在他身边跪了下来,同他一起磕头。   等燕云发现的时候,萧逸然的额头上已经沾上了地上灰尘,他正想继续磕头,就被燕云制止了。   燕云替萧逸然擦去额头的细灰,轻柔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捧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还没到你磕头的时候,待会儿再磕也不迟。”   说完,燕云宠溺地看着萧逸然,又在他的鼻头轻微地刮了几下。   像是捣乱被发现的孩童,被燕云制止后,萧逸然果然不再磕头,而是格外老实地就地跪坐在燕云身边,他把头歪到另外一边,不让燕云看到他脸上不自在的表情。   “父王,母妃,云儿找到那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了。”说着,燕云又磕下几个头,才回头重新牵住萧逸然的手,继续对着桌上的牌位道:“这便是云儿要厮守一生的人,萧逸然。”   被突然抓住,萧逸然不知所措地坐直身子,迷茫地看向正前方。   即使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在燕云的家人面前,他还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父王和母妃已经答应让你做我的世子妃了。”燕云把萧逸然的双手捉住,头抵着他的额头,托住他的手写道:“他们说,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听到这话,萧逸然原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多了许多表情。   他不可置信地抽回手,一遍又一遍地理解着燕云的话,他怕是自己理解错了,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燕云把他的手抓回来,放慢速度,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刚才句话重复写了一遍。   写完了,他才抬头观察萧逸然的反应。   萧逸然的心情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就是这一个瞬间的事。   他嘴角扬起一个显眼的上扬弧度,回应似的紧紧攥住了燕云的手,就这么不松手地攥了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萧逸然挺直腰板,郑重地整了整衣冠,朝向正前方的牌位定定地跪着。   他一言不发,虔诚而敬重地跪着。   燕云在一旁看着他,伸手从身后虚虚地揽着他的腰背,防止他不慎跌倒。   他的手臂离萧逸然的腰背还有一段距离,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萧逸然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以为萧逸然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支撑不住了,燕云又凑近了一点,手臂完全贴上萧逸然的身体。   两人距离拉近了,燕云才发现萧逸然这般模样,并不是身体状态不好,而是因为紧张。   他轻笑着试图牵住萧逸然的手,还没碰到,就被萧逸然躲开了。   下一秒,萧逸然就对着正前方的牌位,庄重地磕了几个头。   “我萧逸然在此承诺,此生定不负燕云。”刚说完,萧逸然又开始磕头,好像磕不够一般,每磕一下都无比真诚。   眼看他的额头就要被磕破皮,燕云赶紧伸手阻止。   萧逸然这一磕,磕到了燕云的手背上。他愣了一下,就被燕云搂到了怀里。   “好了,破相了怎么办。”燕云玩笑似的在萧逸然手上写道:“那么俊的脸,我可舍不得它破相。”   闻言,萧逸然无奈一笑,他刚坐直,就被燕云抱了起来。   “又去哪?”萧逸然下意识的攀住燕云的肩膀,轻声问道。   燕云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成亲。”   燕云有意不让萧逸然知道,所以没在他手上写字。   耳边萦绕的热气冲得萧逸然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他听不见燕云说了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去哪里?”他语气急切,以为漏了什么重要的话,没意识到燕云是故意要隐瞒他。   燕云不再说话,加快脚步一路飞奔,带着萧逸然到了一个挂满红绸的房间。   等候已久的行风,见到燕云抱着萧逸然,吃惊地张大嘴,欲言又止道:“世子,你的世子妃呢?”   行风手里还拿着没挂完的红绸,他目光在燕云和萧逸然之间来回看,焦急道:“你说要成亲,怎么把皇上抱来了?”   行风还要再问,被烈刃捂住了嘴巴,拉到一旁继续挂红绸:“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看到行风像根木头似的呆站着,烈刃直接推着他走到了燕云的视线之外,递给他一个火红的灯笼催促道:“快挂,还有这么多挂不完了。”   “你不觉得又什么不对劲吗?”行风魂不守舍,目送着燕云把萧逸然抱进房间:“世子妃没了,皇上来了。”   烈刃给了他一个白眼,表示拒绝与小屁孩交流。   直到看着燕云把房门紧紧关上,行风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瘪着嘴说:“世子完了。”   “他和皇上不清不白,被世子妃知道的话,会被揍的。”   “什么?”烈刃忍不住接话道:“哪里来的世子妃?”   “虎背熊腰,身高八尺。”行风一脸颓靡,仿佛已经预见了燕云挨打的惨痛场景:“这么凶的女人,我们世子弱不禁风,只有被揍的份。”   烈刃一惯的高冷作风在行风这里完全不起作用,他的好奇心被行风勾了起来,不禁开口问道:“世子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嗯。”行风拉着烈刃蹲下来,耳语道:“他早有个私定终身的世子妃,是个凶猛的女人。”   “那皇上怎么办?”烈刃已经开始替萧逸然生气:“想不到燕世子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我也没想到。”行风叹气道:“这可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因此打起来?”   “极有可能。”烈刃肯定道:“我都替皇上生气,他肯定气不过要和世子打起来。”   “即使世子脚踏两条船这个行为不好,我也会护着世子。”   “皇上不幸被薄情之人欺骗感情,我会替皇上讨回公道。”   谈到这里,两人格外有默契地对视,又默契地各自弹开一步,指着对方道:“刀剑无眼,对不住了!”   说完,两人同时朝燕云和萧逸然所在的房间走去。   他们走到窗前,缩在窗沿下的角落里,听着屋里的动静。   行风扯了扯烈刃的衣摆,压低声音问道:“打起来了吗?我怎么什么也听不到?”   “没有。”烈刃扒着窗户,从缝隙里看着异常和谐的两人:“好像在争吵。”   闻言,行风松了一口气,把烈刃扯着蹲下,自己扒着窗户开始偷看。   “如何?”烈刃蹲着道:“现在打起来了吗?”   “他们在脱|衣服?”行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揉了几下眼睛:“没看错,在脱|衣服。”   此时,燕云正替萧逸然脱下身上的外袍,又拿出一件做工精致的喜服。   --------------------   啊啊啊啊,终于成亲了!   谢谢宝儿们送的海星~   今天也是有海星评论的一天吗? 第111章 普普通通的互换衣服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萧逸然顺从地站着随便燕云摆弄,他摸着身上丝滑的布料轻笑着道:“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燕云把他的身子掰正,使萧逸然与他面对面,这才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在你答应做我的世子妃那天起,我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说着,燕云的另一只手也没停下,他凑近萧逸然,双手从他身后绕过,替他系好腰带。   “可是我还没有给你准备。”萧逸然的声音低沉,语调却是飞扬的:“这可如何是好?”   成亲这件事对燕云来说是个大事,听着萧逸然喋喋不休,他并没有回答,该准备的东西燕云都准备妥帖,他专注地帮萧逸然更衣,不想再让珍贵的时间溜走。   如此重要的场合,自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样想着,燕云也就不再言语,认真而谨慎地开始回忆成亲的礼仪细节。   “又开始脱衣服了。”行风人都要黏在窗户上了:“又穿上了。”   他实时地向烈刃汇报屋内人的一举一动,把烈刃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脱了又穿上。”烈刃说完,起身把行风挤开,亲自去看。   他看到的就是燕云正拿出一件萧逸然的同款喜服,递给萧逸然。   “没脱也没穿啊。”烈刃看了一会儿才刚下定论,下一秒燕云的举动就让他瞠目结舌。   只见燕云把喜服撑平整后,双手捧着喜服放到了萧逸然手上并在他的手背轻轻划道:“我要你亲手帮我穿上。”   写完,燕云食指微动,又在萧逸然的手心挠痒痒似的挠了一下。   萧逸然捧着喜服不撒手,细细地抚摸着衣服上的每一处细节,而后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停住,笑着开口道:“我们的喜服是一样的。”   他说完,手又摸回喜服上的花纹,声音里是清晰可见的喜悦:“是海棠。”   见用心设计的小心思被萧逸好发现,燕云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刮了一下萧逸然的鼻尖,没反驳也没承认。   感受到燕云的反应,萧逸然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歪头轻笑沿着燕云的手掌摸索到燕云的肩膀,这才将喜服抖开,准备替燕云穿上。   “还没把我原本的衣服脱|下,要怎么穿。”燕云捉下萧逸然放在他肩头的手,贴在他耳边耳语,在他手心里同步写道:“帮我脱。”   看到这般景象,烈刃一下子捂住眼睛,嘴里不停地默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怎么啦?”烈刃的怪异举动惹的行风更加好奇,他说着就要探头去看,被烈刃一把拦住:“看样子又要脱了,你别看。”   烈刃话才刚说完,萧逸然就开始动手给燕云脱|衣服。   燕云说完话并没有马上移开距离,他温热的气息还在萧逸然耳边萦绕,弄得萧逸然万分不自在。   “你且过去点,这么近我不好动手。”萧逸然说着别开头,想主动拉开距离。   他退一步燕云就上前一步,两人一番拉扯,拉扯良久距离却还是没拉开半步。   萧逸然面红耳赤,急得连脖子都红了,他还想退开被燕云一把攥住了手。   手心里的软肉被燕云轻轻挠着,萧逸然觉得痒下意识地想避开,不一会儿,燕云却加重了力道,在萧逸然手里划拉着。   他这才明白过来,燕云正在他手心里写字,是在回答他刚才的话,而不是在……   原来思想龌龊的竟是他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以后,萧逸然的脸色,又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层。   “近点才方便,无碍,我拉着你的手,指引你。”燕云写完,抬头看着萧逸然突然爆红的脸色,脸上逐渐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话刚说完,萧逸然就摸到了一个圆润的物件。触感极其熟悉,好像是燕云挂在腰上的玉佩。   仿佛是为了验证萧逸然的想法,下一刻,他就摸到了一根又平又宽的带子。   这是燕云的腰带。   萧逸然瞬间惊觉,他这是摸到了燕云的腰带。   解开腰带,衣服不就松开了吗?   衣服松开,不就会看到一些不能看的东西了吗?   萧逸然这般想着,完全忘了自己已经失明,他竟凭着丰富的想象力,把看不到的场景想象得绘声绘色。   如此想着,萧逸然本就红润的脸一瞬间变得跟被火烤了一般的红,绯红色从脸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即使看不到,但他有感觉,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特别红。他下意识地准备缩回手,又被提早发觉异动的燕云捉住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拉扯着,一个退一个进,最后萧逸然敌不过燕云的执着,还是被他拉着再次摸上腰带。   一碰到腰带,萧逸然的手就不由自主地飞快弹开。   燕云瞟了神经紧张的萧逸然一眼,而后依旧执着地攥着萧逸然的手,把他的手引到自己的腰带上,手指在他的手背轻划着写道:“解|开。”   他的力道又轻又缓,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在快要写完这句话的时候,燕云的小指尖暧昧地在萧逸然的虎口处勾了一下。   萧逸然则一下子站直,像被冷风吹了一般不由地一激灵。   下一秒,他全身的体温忽地升高,生出了一股灼|人的热度。   明明面红耳赤的人是萧逸然自己,他却感觉燕云的体温好像比他更高,不然就那么轻微又转瞬即逝的触碰,怎么会烫得他不知所措。   这么想着,萧逸然一咬牙,准确无误地解开了燕云的腰带。他突然觉得,他们两都需要散散|热。   腰带应声落下,靛蓝色的外袍失去了腰带的束缚,松松垮垮地搭在燕云身上,好像只要他微微一动,那将落未落的衣服,就会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到地上。   萧逸然看不见摇摇欲坠的衣服,他胡乱摸索着,摸索间, 双手就被燕云引着到了他的后|腰上。   如此,萧逸然就成了一个半搂着燕云的姿势。   “脱了!真的脱了!”烈刃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着屋内的一切,情况越来这焦灼,眼看着就要已经到他无法直视的地步。他一下子蹲下来,和行风面对面,顺了好几口气,才心惊胆战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什么啊?又脱了?”行风说着人已经半蹲起来,被烈刃一下拉回来蹲着:“别看了,我们走吧。”   “走?”行风不解。   烈刃看着状况外的行风,无奈一扶额道:“替世子和皇上守着。”   “世子妃怎么办?她来见着世子和皇上……”   “所以我们该一致对外,不要内斗。”烈刃推着行风一个劲地往外走:“不能让他们被世子妃发现。”   闻言,行风思索道:“好像有点道理。”   毕竟年长个几岁,屋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烈刃自然知道。他顶着个大红脸,催促行风赶紧走,嘴里一直默念着“罪过,罪过”。   谁知行风突然停下来,一脸认真地盯着烈刃不放心道:“他们两打起来怎么办?”   “一般脱了衣服,就不会打架了。”烈刃尽量说得委婉:“放心吧,打不起来。”   “脱|了衣服就不打架?这是什么道理?”行风似懂非懂,举一反三道:“那如果我们脱了衣服,是不是就不会打架了?”   烈刃被行风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外焦里嫩,他转身瞪着行风,一脸不可置信,不停地挥舞着双手:“这个道理不适合我们。”   行风摸着下巴,又是一道认真地思索,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烈刃推着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萧逸然的手触碰到燕云腰的那一刻,他没骨气地愣住了。   视觉消失,触觉就莫名得变得灵敏,燕云腰上的肌肉轮廓,贴着他的手掌。   因为脱去了外衣,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萧逸然能切身的感觉到燕云腰上的热度和他精|瘦的肌|肉线条。   萧逸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不觉间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他怕一个不小心,被锁在内心深处的那些肖想会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萧逸然这般想,燕云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的目光紧紧地定在萧逸然的脸上,略过他深沉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最后锁在他紧紧抿着的薄唇上。   萧逸然看不见,只能凭感觉继续解着燕云的衣服。他的手每经过燕云身上的一个部位,那个地方就像被点着了一般瞬间变得滚烫。   燕云看着他的目光,也从清明到迷|离,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的薄唇。   萧逸然的嘴唇太薄,透着病态的白。燕云这样看着,不禁开始浮想联翩。   不知道重重地吻下去,没有血色的嘴唇会不会因此变得红润一点。   这样想着,燕云的确也这样做了。   他像瞬间失去理智一般,缓缓地低下头,吻上了让他心神荡|漾的薄唇。   萧逸然还在一丝不苟地替燕云宽|衣,他没想到燕云会突然吻他,顿时变得有些无措。   燕云拉过他的手,让他圈住自己的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在他耳边低语:“你太慢了,还是得我自己来。”   说完,燕云动作迅速地替自己穿上喜服,他腰带都没系好,就匆匆拥着萧逸然,双双倒在床|上。   萧逸然的手还圈在燕云的腰上,他摸到燕云腰间空荡荡的,歪头避开燕云的吻道:“你腰带都没系,怎么算穿好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较真的责备意味,燕云正吻得投入时扑了个空,因为萧逸然忽然歪开了头。   本来燕云准备落在他唇上的吻,阴差阳错地落在了脖子上。   “反正最后都要解开,不如我先替你解开,到时候省得麻烦。”燕云说着,趁机在萧逸然的脖子上轻啄一口。   末了,在瞥见萧逸然骤然呆滞的神色后,又颇为得意地补了几口。   萧逸然听不见燕云说什么,他也不在意了,比起纠结燕云到底说了什么,脖子上不断落下的吻,更让他魂不守舍。   --------------------   哎嘿,大家周末快乐~   在这里先要感谢一下那些偷偷送我海星的宝儿们,祝大家天天快乐!   欢迎宝儿们踊跃参与评论~比心 第112章 入夜   天刚蒙蒙亮,燕云就被疼醒了。   他扶着酸疼的腰刚想转身换个动作睡,撕裂般的疼痛,让他不禁发出一阵抽气声。   太疼了。   燕云咬着牙一鼓作气,这才艰难地翻了个身。他刚转身,便对上萧逸然无比精神的脸,那样子看起来神采奕奕,他眼睛瞪得老大,像是一整夜没睡。   感受到燕云在动,萧逸然摸索着搭上燕云的腰,柔声问道:“醒了?”   身上像拆了重组似的难受,燕云一动也不想动,他用脸蹭了蹭萧逸然的额头,以示回应,而后揽过萧逸然的腰,准备继续补觉。   相比于燕云来说,此刻的萧逸然仿佛打了鸡血,精神百倍,他毫无睡意,也不管燕云回不回应,继续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燕云迷迷糊糊地回应着,时不时接一句,大部分时间都是萧逸然在自言自语。   “我们成亲了。”萧逸然说着,嘴角微扬,万年不变的木头脸开了花:“我没想到能有这样一天,你能躺在我身边,那么近。”   见萧逸然的喋喋不休貌似没有停住的迹象,燕云被吵得耳朵嗡嗡作响,他一把将萧逸然拥到怀里,手在他的后背轻划道:“你忘了我们昨晚比现在还近吗?”   意识到燕云说的是什么,萧逸然的脸蹭地红了一大片,红色慢慢地蔓延,最后连脖子和耳朵都成了羞人的绯红色。他沉默着低着头,缩到了床的角落里,像是在自我反省。   见状,燕云被他逗笑了,他一把将人捞过来,紧紧地拥着他,安慰般地拍着他的头。   终于安静了。   正在燕云感叹这来之不易的安静时,萧逸然又开口了。   “听说会很疼,要不我帮你上点药?”说着,萧逸然就开始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燕云拦住。   在成亲之前,燕云自己也做了功课,这些事他也明白,早就已经自己清理好,并且还上了药。   毕竟萧逸然现在这般状况,要照顾别人是不太可能的。   萧逸然不知,他以为燕云是因为害羞在闹别扭,于是固执地坐起来,他唤来烈刃,让他把提前准备好的药从门缝里递进来。   行风看着烈刃递药膏的动作,怜悯道:“他们果然打起来了,看样子还是皇上输了,被打得都要擦药了。”   行风一边下结论一边安抚地拍着烈刃的肩道:“没事,男人嘛,总要受点伤。”   烈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要冲进去帮萧逸然,他才走了几步,就被行风拉住:“告诉你个事。”   行风挠着头支吾道:“昨晚世子也让我把伤药给他来着,你别急,看样子世子也被皇上打了。”   “他们两看起来旗鼓相当,应该没事的。”   “是吗?”烈刃将信将疑,狐疑地看向行风。   见对方怀疑自己,行风愤愤地补充道:“我骗你做什么,昨儿晚上世子叫我把药给他时,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看样子是被伤到腿了。”   说完,行风似乎是回忆起燕云的惨状,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太惨了。”   听到行风这么说,烈刃心里才平衡了一点,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那这事就用不着我们插手了。”   日上三竿,行风和烈刃等得花都谢了,萧逸然和燕云才从房间里出来。   虽然上了药,但身上还是会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无法忽视的痛觉,燕云忍着不适,搀着萧逸然在庭院里踱步。   今日天气甚好,纵使庭院里杂草丛生,被暖人的阳光一照,便让人倍感惬意。   燕云扶着萧逸然在躺椅上坐下,自己则搬了一张椅子趴坐在他身旁。   行风见着燕云总算出来了,立刻跑上前,左看看右看看,又伸手在燕云大腿上拍了几下,才道:“世子,你的腿好些了吗?”   “昨儿给您的伤药,都擦完了吗?”   此话一出,燕云的脸色骤变,他心虚地瞟了一眼萧逸然,见对方正眯着眼睛晒太阳,才敷衍着对行风道:“去去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看您腿脚不便,这不担心您吗。”行风急得脸都皱成一团,来来回回地在燕云身边打转。   燕云最受不了行风这样子,他拽住继续转来转去的行风,无奈道:“擦了,都擦了,如今不是都好了吗?”   说着,燕云怕行风不相信,还蹬了蹬腿给他看。   行风这才罢休,萧逸然却突然开口了:“放心吧,我都给他擦过药了,一罐药膏一点不剩,都擦完了。”   闻言,燕云立刻讪笑着回头,讨好地看着萧逸然,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仿佛生怕他生气一般,小心翼翼的。   期间,燕云还抽空给了烈刃一个白眼,警告他不要再告诉萧逸然他们的对话内容。   烈刃无辜地摊开手道:“是皇上让属下把世子您说的每一句话都告诉他的,属下只是奉命办事。”   他这样说着,又一五一十地在萧逸然手背上写着,把才和燕云发生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了萧逸然。   萧逸然嘴角轻扬,虽是笑着,却看得燕云一阵胆寒,他凑过去示好地用肩膀蹭了蹭萧逸然,却被萧逸然避开了。   “世子擦过药了,怎么不告诉朕。”萧逸然很少对燕云自称“朕”,只有闹别扭或者真的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   听到他这么说,燕云心道大事不好,这回真的把萧逸然惹生气了,于是他瞟了一眼行风和烈刃,用眼神示意他们退下。   烈刃看出了燕云和萧逸然之间怪异的气氛,作了个揖就要离开。   而行风却格外没有眼色,他直接凑到燕云身边,扒着他的眼睛关切道:“世子,你的眼睛怎么了,进风沙了吗?怎么一个劲地眨?”   燕云忍无可忍,一脚踹在行风的屁|股上,无奈地对烈刃道:“把他给我拉下去。”   见两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和萧逸然后,燕云才拽着萧逸然的手指,低语道:“别生气了,下次不再戏弄你了。”   萧逸然不为所动,皱着眉头背对燕云。   看着萧逸然这般较真的样子,燕云突然后悔,刚才故意在萧逸然要给他擦药时逗他。   当时萧逸然以为燕云没擦药,拿着药就要帮萧逸然擦。见萧逸然如此执着认真的样子,燕云突然就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他有意隐瞒自己已经擦过药的事,假装抗拒擦药,让萧逸然哄着他擦药。   萧逸然表现得极有耐心,无论燕云怎么不配合他都不在意,想方设法地顺着燕云来。   “擦一下药,换一个吻。”燕云突然不再抗拒,对着萧逸然提议道:“没有的话,我怕擦药会难受。”   “好。”难得燕云肯配合,萧逸然想也没想就应下。   起初,两人的确是在认真擦药,但看到萧逸然脸上严谨的表情,即使失明也要执着为自己擦药的样子,燕云突然心动了。   慢慢的,萧逸然擦了药再吻过来时,本是蜻蜓点水的吻,被燕云有意加深,两人又黏乎在了一起。   纵使已经被燕云扰得不太清醒,萧逸然依旧心系燕云的伤,他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继续给燕云上药。   “乖一点,很快就好了。”在挣脱开燕云时,像是觉得愧疚一般,萧逸然又补了这么一句,而后开始新一轮的擦药环节。   这之后萧逸然只是专注地擦药,却没有再去吻燕云。   燕云本意是想戏弄萧逸然,如今却把自己赔了进去,此时他心思早已不在擦药上,发现萧逸然不吻他以后,他直接坐起,主动攀着萧逸然道:“少了一个吻,赶紧赔给我。”说着,燕云伸手将萧逸然的头按下,这一下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萧逸然再镇定,也敌不过燕云主动,不一会儿两人都把擦药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等萧逸然反应过来的时候,燕云的伤处又严重了。   而燕云本人却丝毫不在意,仿佛这只是个小事。   一番不可收拾后,萧逸然再次给燕云上完药,便颓靡地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再次开始面壁思过。   他不停地自责,责怪自己被没有控制住。   每次一见到萧逸然较真的样子,燕云都忍不住想逗他。   这种看着心上人为自己担心较真的情景,总是让燕云欲罢不能,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在乎的。   这样想着,燕云就没把自己已经擦过药的事告知萧逸然。   不想,这件事却被行风说漏嘴,惹了萧逸然生气。   看着不搭理自己的萧逸然,燕云急得团团转,正在他考虑要不要也去面壁思过时,萧逸然总算开口了。   他依旧背对着燕云,语气却是温柔的:“我不是因为你骗我而生气,我是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   他们做了一些长佩审核不允许的事,说了一些长佩审核不允许的话之后,快乐地一起玩耍,长佩审核警告他们,玩耍只能玩素的,他们当然不敢再做什么长佩审核不允许的事,就真的只是一起快乐地玩耍。(泪目)   谢谢您嘞,亲爱的长佩审核(爱您) 第113章 猛男撒娇   见萧逸然态度有所松动,燕云赶紧讨好地贴上去,他一把抱住萧逸然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蹭着。   萧逸然的气在燕云服软的那一刻,便已经消失不见,只是一开始没找到台阶下,才故作严肃。   如今,见燕云已经开口认错,萧逸然就不再端着,他任由燕云贴着自己,宠溺地摸着他的头。   “好想永远都不回宫,就在这里与你待着晒太阳。”燕云换了个姿势,他把下巴枕在萧逸然的大腿上,蹲着看向萧逸然,双手捧着萧逸然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闻言,萧逸然用手指戳了一下燕云的掌心,顺着他说:“那我便一直陪你在这。”   “你是天子,哪能只陪着我不管宫里的事。”燕云被太阳晒得软趴趴的,他挤到了躺椅上,侧身才勉强躺下:“我可不做红颜祸水。”   萧逸然但笑不语,他伸出一条胳膊让燕云枕着,两人窝在躺椅上相互依偎,沉浸在暖洋洋的阳光里。   李期无和陈默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早已见怪不怪的李期无视若无睹的走到两人身边,拍了拍燕云的肩,开口道:“你们可让我好找。”   陈默没跟上,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情绪复杂看着窝在躺椅上的两人。   太阳光很强,燕云眯着眼睛躺着,听到是李期无的声音没睁眼,懒懒道:“那你不也一样找到了吗?”   说着,燕云指着身旁的椅子道:“随便坐,别客气。”   “就只有一张椅子怎么坐,你是想让陈默站着还是让我站着?”李期无故意揶揄道:“要不我和你们两挤挤?”   听到这话,燕云蹭地睁开眼,他有些慌乱地坐起来,下意识地瞟了陈默一眼,才推着李期无坐下:“你们两都坐,我站着。”   李期无素来脸皮厚,叫他坐他就不客气地和萧逸然挤到了躺椅上。   燕云不自在地挠着头,招呼着陈默来坐下,陈默一言不发,竟也不推辞地坐下了。   “期无,你来做什么?”躺椅晃动的那一刻,萧逸然就知道身边的位置换了人:“是有什么急事吗?还是宫里的事皇叔应付不过来?”   李期无看了一眼燕云,才回头在萧逸然手背上写道:“还真给你猜对了,柳……”   说着,李期无赶紧改口道:“你皇叔他有点事要同你商量,让我来把你带回宫。”   末了,李期无补充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萧逸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自觉地沉默了一瞬,歪着头开始四处看,像是在找什么。   见状,燕云马上走到萧逸然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道:“现在就可以走。”   “早该走了。”陈默递给燕云一张字条,白纸黑字看起来极为严肃:“整日在这厮混,什么事都不管了。”   燕云看了字条后尴尬一笑,摸着后脑勺狡辩:“哪能啊,本来就打算今日回宫的。”   在陈默面前,燕云总会怕自己和萧逸然的互动,会引起陈默的不适。所以他一举一动都格外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什么令陈默无法接受的举动。   因为陈默在燕云眼里,从来都是个十分正统固执的人,燕云认为他和萧逸然突然成为情|人,陈默肯定暂时没法接受。   陈默这带刺的话,倒没让燕云觉得不悦,见陈默不回应,他一把攀住陈默的肩膀又道:“走走走,现在就回宫。”   听到这话,陈默脸上的表情总算不再那么冻人,他点了头以示回应,背着手先一步离开。   燕云松了口气,转身扶上萧逸然,牵着他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不小,坐下四个人也还有多余的空间。   空间不大不小,塞下四个男人还是显得有些局限。   燕云和萧逸然坐在一侧,李期无和陈默坐在另一侧,四个人当中除了萧逸然看不到,其他三人被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气氛竟有点莫名的尴尬。   而陈默从一上车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他也没再看谁就只是炯炯地盯着正前方,目光却刚好落在李期无脸上。   陈默的木头脸和萧逸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李期无莫名的不自在。   最后实在受不了这怪异的氛围,李期无摸了摸鼻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他没话找话道:“今日天气不错哈。”说着,他还特意撩开帘子,让光照进来。   光打在陈默脸上,陈默没回应,只是皱着眉避开一点,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惹怒了他。   燕云也察觉到了陈默的不对劲,他顺着李期无的话回应道:“啊!是是是,天气真的太好了。”   说着,他偷偷瞟了陈默一眼,见对方依旧板着脸,便接着道:“晒得我都有点犯困了。”说完,燕云习惯性地歪头往萧逸然肩上一靠。   察觉到燕云的动作,萧逸然轻笑着摸了摸燕云的头,往燕云的那个地方挪了挪,想让他靠得更舒适。   李期无早已习惯他们两的腻歪劲,只是不以为然地别开头,装作看风景去了。   而一旁的陈默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又看了依偎着的两人一眼,才回头重重地将马车的门帘哗啦一声合上。   动静很大,惊得李期无和燕云同时看向陈默。他们两相视一眼,均是一脸茫然。   李期无和陈默坐得最近,他仿佛听到了陈默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阳光怪晒人的,拉上帘子也好。”见气氛逐渐焦灼,李期无讪笑着活跃气氛,一边说一边将没完全关好的门帘合好。   “怎么了?”他们动作太大,感觉到燕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萧逸然不解地问道:“发生何事了?”   “无事,你接着休息,马上到宫里我再叫醒你。”燕云抓过萧逸然的手,在他手心写道。   萧逸然一开口,陈默马上就再次发出了一声冷哼。   李期无无比激动地看向燕云,他就觉得自己刚才没听错。   李期无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如此看来,陈默的确对萧逸然很有意见。   燕云也听到了,他向李期无投去一个无奈的目光,而后又默默地拉开了和萧逸然的距离。   此后,燕云和萧逸然都以这样不远不近的正常距离坐着,陈默依旧板着脸,但却也没再发出冷哼。   感受到马车里的气氛终于不再焦灼,李期无看似在低着头打瞌睡,其实是在偷偷地观察三人。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陈默似乎极度无法接受燕云和萧逸然的关系。   想到这里,李期无瞬间变得十分兴奋,他像是触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一角。还没等他细想,马车就进了宫。   柳如玉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李期无一抖,脑中的思绪一下子被打乱。   “过得可还好?”柳如玉笑意盈盈地撩开帘子,虽是在和燕云萧逸然打招呼,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胶着在李期无身上。   “很好。”燕云搀着萧逸然起身,不敢再多言,因为陈默正目光不善的盯着他们。   李期无似乎也意识到了柳如玉在看自己,他躲避着柳如玉的目光,猫着身子默默地挪动,想趁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偷偷溜之大吉。   眼看已经挪到了马车的最边缘,离成功逃脱只有一步之遥,下一刻,他就被柳如玉攥住了手腕。   柳如玉没看他,而是对着陈默道:“陈公子小心点,其实这事让燕云来就行了。”   陈默直接忽略柳如玉的话,固执地从燕云手里搀过萧逸然。   见状,柳如玉直接把李期无拉了出来,让他和自己站成一排,让出了车门的位置。   李期无下意识地跟着柳如玉退开一步,也没时间去考虑挣脱柳如玉。   因为他的注意力都马车里的好戏吸引了。   马车里,陈默正扶着萧逸然往门口走,燕云一脸无奈地摊开手看着柳如玉。   此情此景,李期无沉睡的八卦之魂再次燃起,他沉浸在看戏里,忘了自己是待宰的羔羊。   于是,他格外兴奋地拽着柳如玉,贴着他的耳朵八卦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嗯。”柳如玉头也不回地回应道。   见自己的关点得到认可,李期无变得更加激动,他立刻转头想继续说,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柳如玉紧紧地牵着。   李期无瞬间垮下脸,也没心思外八卦。   眼见陈默已经安全地把萧逸然搀出马车,柳如玉才歪头注视着李期无,笑得格外灿烂温柔地说道:“怎么,不跑了?”   “跑……跑什么!”李期无心虚道:“我为什么要跑。”他一边说着,脸上强装镇定,暗地里却在不停地挣扎,随时准备溜走。   “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柳如玉拽着李期无,跟在燕云三人身后,见李期无一直别扭地不回头看他,他直接凑过去在李期无耳边低语道:“那可是我的初|吻,你要负责。”   “难道我不是吗!”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李期无,他突然咬牙切齿道:“我也没想到我的初|吻会给一个男人,我还觉得吃亏呢!”   这话让柳如玉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李期无,喃喃道:“你说的当真?”   李期无白了柳如玉一眼,转身就走:“自然不是真的,专骗你这种痴人。”   “我就说不可能,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没亲过人。”柳如玉摸着下巴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李期无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变得尴尬无比的表情。   李期无才没走多远,在听到柳如玉这句话后,他心虚地崴了一下脚。   对,李期无就是快三十了还没亲过人,就连初|吻也是刚失去的。   要不是因为心心念念着那个只见过一眼的美人,他也不会沦落至此。   偏偏那个耽误了他几年青春的美人,还是个和他一样的臭男人,现在被他缠上了逃也逃不掉。   他实在无法想象,柳如玉怎么会长了一张如此雌雄莫辨的脸,偏偏还生得比大多数女子都耐看,害得他一见钟情,苦苦单恋了那么多年。   李期无越想越气,他愤怒揉着脚踝,在心里暗暗地唾骂柳如玉,唾骂这个毁了他大好青春的男人。   罪魁祸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暗地里骂得狗血淋头,他看着李期无落荒而逃的背影,勾了一下嘴角,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萧逸然被宫人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燕云没有睡,他坐着等萧逸然回来,面前摆着饭菜也一口没动,就只是撑着头盯着桌上燃烧着的烛火发呆。   在萧逸然被柳如玉请去商量公事时,李期无来找过燕云。他和燕云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随意地聊些家常。   燕云知道他专门来一趟肯定不是为了和自己闲聊,于是他主动开口问道:“是可以给他换血了吗?”   李期无酝酿了好久但不知如何开口的话,被燕云一下子说出,他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愧疚:“是,但如果世子还没准备好……”   见李期无一脸为难,燕云直接打断道:“明日?”   “嗯。”   “再等下去,可能他的情况会恶化,到时候也许连三成的把握都没了。”   李期无说着,颓丧地叹了几口气:“所以,只能越快越好。”   “那就明日。”燕云的声音没什么波澜,表情也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小事。   言毕,是长久的沉默。   燕云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地问道:“如果失败,对他会有影响吗?”   --------------------   被关了两天小黑屋终于出来了!更新不易,喜欢的宝儿点点收藏,有海星的投个海星,没海星的留个评论,什么都没有的留下一个啾咪~ 第114章 真的很喜欢你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李期无看了一眼燕云,继续道:“但情况会恶化,现在只是听不见看不到,随着时间的加长,或许以后会逐渐失忆,甚至不能说话……”   听着这些,燕云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明白了。”   燕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象各种换血不成功会发生的事,直到萧逸然进来,他都没发觉。   “睡了吗?”萧逸然屏退宫人,摸索着进来问道。   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不管一个人去哪,另一个都会等着对方回来了再一起入睡。   萧逸然虽是问着,但他知道燕云此时一定还未睡。   “在等你。”果然,下一刻,燕云就回应道:“谁知我等得都险些睡着了你才回来。”   此刻的燕云还有些魂不守舍,竟忘了萧逸然听不到,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说着走到萧逸然身边,下巴搭在他的脖颈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后,才好像是补充精力一般道:“我的魂魄总算回来了。”   萧逸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但他知道燕云每次做这个动作,都是一种不安的表现。他安抚地揉了揉燕云的脑袋,侧身凭感觉在他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道:“怎么了?”   这一问,燕云才回过神,他拽过萧逸然的手,在他手心轻划:“等太久了。”   闻言,萧逸然宠溺一笑,正要开口,燕云又道:“久到都开始想念你了。”   此话一出,萧逸然顿时觉得燕云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虽然平日里燕云对他也很亲昵,但今日他感觉燕云格外依赖他,于是他转身面对燕云轻轻将他抱住道:“我也是。”   “你是不是有些乏了,要不要早些休息?”   燕云不语,只是一把将萧逸然搂住,紧紧地拥着他。   “怎么了?”萧逸然又问了一遍,燕云才回应:“就是特别特别特别地喜欢你,想多抱抱你。”   “好。”萧逸然站着不动,任由燕云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萧逸然明显地感觉到燕云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萧逸然刚想仔细问问,燕云就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在他的背上写道:“你皇叔找你去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闲聊。”萧逸然觉得燕云的情绪好了一点,便主动打趣道:“是觉得我离开你太久了?”   “所以这就是你不开心的理由吗?”   “我高兴得很。”燕云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不停地否认:“根本没有离不开你。”   萧逸然故意用揶揄的口吻道:“那你抱我那么紧做什么?”   “我们都成亲了。”燕云好像真的较真了,他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萧逸然的腰才在他的胸口用力写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抱一抱都不行吗?”   写完,燕云还特意警告似的在萧逸然胸口敲了几下。   萧逸然嘴角轻扬,也跟着说:“你也是我的人了。”   “我的人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萧逸然说着,顺手捏了一下燕云的脸。   “自然要睡。”燕云说完不等萧逸然有所反应就把人横抱起来。   但萧逸然身高体长,倒是抱得燕云有些吃力,他手臂被压的酸疼,脸上却是一派喜庆:“我们一道睡。”   萧逸然没敢把重量全部压到燕云身上,他僵直着身子,喘气都不敢使劲:“小心点。”   两人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还是没睡着。准确地说,萧逸然已经困了,是燕云一直不睡。他好像突然有用不完的精力,不仅自己不睡,还不停地拉着萧逸然闲聊。   “你说是不是?”燕云写完,见萧逸然没反应,不满地用力地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萧逸然本来已经快睡着了,这一下又被燕云打断了睡意,他迷迷糊糊道:“是什么?”   他问了一句,燕云却不说话了。   萧逸然以为他没听到,于是又试探着说:“你睡了吗?”   燕云还是不说话,此时萧逸然已经睁开了眼睛,因为看不见,他的视线迷茫地落在正前方。   他的眸子还是一样深邃,黝黑的眼珠仿佛黑曜石一般亮。   房间里没点灯,窗外有光照进来,燕云就着微弱的光,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萧逸然的眸子。   即使已经看过很多次,他还是再一次被萧逸然深沉的双眸吸引住了。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看向别人的时候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在看向燕云时,却清澈得犹如山间的清泉,让燕云不由地沉沦其中。   见燕云不回应,萧逸然也不闭眼,他就这样茫然地睁着眼睛,仿佛时刻都在等待着燕云的回答。   “睡不着。”良久,燕云才拉过萧逸然的手写道:“就是想多看看你。”   听到燕云的回答,萧逸然被逗笑了,他把燕云拥过来,下巴抵着他的头顶道:“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此话一出,燕云再次沉默下来,突然一言不发。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萧逸然无奈一笑才继续道:“黑灯瞎火的看得见什么。”   燕云还是不回应,萧逸然在他额头吻了一下,柔声道:“点灯看?”   “不要。”燕云说着抹了一把眼角,闷闷道:“你的眼睛很是明亮,不用点灯都看得到。”   “嗯?”萧逸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怕萧逸然不相信,燕云轻轻地摸上了他的眼睛,攥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写道:“看得一清二楚,比天上最亮的星星都亮。”   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打在燕云的脸上,他不适地避开,再次用手抹了一把眼睛而后自顾自地开口道:“你的眼睛真的很美。”   燕云自顾自地说着,萧逸然自然听不到。他时而感叹时而叹气,室内寂静无声,只有燕云在慢慢自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逸然已经睡着了。他的双眸隐藏在眼皮下,嘴角微扬,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燕云亲了一下他的眼睛,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忽然无比真诚道:“我真的很喜欢你,萧逸然。”   第二天,萧逸然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向身旁摸去,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诧异地坐起来,正准备下床,就被燕云拦住了。   燕云端了一碗粥放在床头,按着萧逸然坐下,又端来了一盆清水。   “燕云?”萧逸然喊了一声,发现身边没人。下一刻,他的脸上就被覆上了一块冒着热气的布。燕云拿着棉布,正在努力地给萧逸然洗脸。   一开始萧逸然还有点抗拒地避开,直到被燕云亲了一口脸颊,他才老实地不再动。   “好了,可以用早饭了。”燕云说着,在萧逸然的额头上奖励似的吻了一下,而后攥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先吃饭,吃完饭就要帮你解毒了。”   “解毒?”萧逸然原本轻松的表情突然严肃:“有别的办法了?”   “你还不相信李先生的医术吗?”燕云说完,端来粥吹凉了递到萧逸然嘴边:“快尝尝,我亲手做的。”   萧逸然还想再问,就被燕云用粥堵住了嘴。   一碗粥喝完,萧逸然依旧紧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相信我们。”燕云轻轻地搂住萧逸然,安慰道:“今日过后你就会好起来。”   “能好起来吗?”萧逸然喃喃道:“好不起来怎么办?”   这是燕云第一次听到萧逸然用这种近乎于恐惧的语气说话,他目光一凛,坚定地攥着萧逸然冰凉的手道:“会好起来的,不会有意外。”   --------------------   离别前相处的每一秒,都是格外的煎熬,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道别。 第115章 交融   “开始了?”李期无把摆满工具的木质小推车推到燕云和萧逸然的床中间,看向燕云再次问道:“世子当真决定好了吗?”   他问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站得像根木头一般的陈默。   陈默自打进来以后就一直盯着李期无,李期无被他看得有点心虚。   燕云没说话,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萧逸然,见他面色平静的睡着才道:“这就开始吧。”   “放心吧,我给他服了药,在换血的过程中,他不会感受到疼痛。”说着,李期无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燕云:“世子真的不用药吗?”   “不用。”燕云回答得很快,他淡然一笑,好像早已看淡了一切:“用了那药我便会失去知觉,但我想看着他,此刻不多看看,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说完,燕云叹了口气,他拉过萧逸然的手轻轻地握在掌心摩挲着,尽管已经拉了很多次,但这冰凉的触感还是让他无所适从。   一旁站得像个树桩似的陈默,在听到燕云的这句话后,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样,他“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瓶,走到燕云身边,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我断然不会让你有事,不许再说这种话,你的命本就是你的,你并不欠他。”陈默匆匆写下这张字条,递给燕云盯着他看完。   “谢谢。”燕云坐起来一把搂住陈默的肩,在他的肩上捶了几下,强扯出一点笑容道:“果然这时候还是兄弟靠得住。”   这话没让陈默的表情缓和,反而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黑,他拍开燕云的手,又递过去一张纸条:“要不是奕轩王让我照看着你,我才不会在这里管你的死活。”   陈默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不太会顾及他人的感受,即使是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要不就是冷冰冰的,要不就是恶狠狠的。   燕云早就习以为常,他就当陈默是不善于表达感情,于是调笑着道:“那你可得好好管我的死活,不然我那死去的爹,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得我都怕了。”见陈默的脸色越来越黑,李期无适时开口道:“看来这一次,将是我行医多年的一次巨大考验。”   过程果然如李期无和陈默所想那般,一点也不顺利。   “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李期无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拿着刀片的手都在颤抖:“如果要将毒完全清除,则需要大量的血。”   他们正说着,就见萧逸然身上被划出的口子,正在汩汩地往外渗着乌黑的血:“他的血颜色竟然如此深。”   燕云闻言,回头盯着萧逸然身上的血低语道:“这么黑的血,在他的血管里流着,一流就是十几年,定然是一种折磨吧。”   说完,燕云闭上眼,缓缓地别开头,即使他已经刻意不去想,但脑中还是被那乌黑的血液占据。   常人的血是赤红色,萧逸然的血却接近于墨色。   李期无默默地点了点头没说话,算是肯定了燕云的说法。他脸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表情也不再从容。   李期无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在如此危难之际,同时保全两个人。   室内充斥着血腥味,李期无和陈默均是皱着眉头,皆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燕云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索性歪头盯着窗户,他透过缝隙看着窗外的海棠枯枝:“不是还有三成把握吗?”   他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沉重,室内一片肃穆的寂静,静得刀片划开血管的细微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   尽管从小到大受过无数次伤流过无数次血,但这次,燕云竟觉得格外的痛,刀片划开皮肉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仿佛窥见了死亡。   刀子不钝,李期无手法很好,但在血液沿着刀口流出来的那一刻,燕云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李期无没有马上回答,他接过陈默递来的伤药,擦在燕云的伤口处,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那时我不知道萧逸然的毒已经如此严重。”   “看情况,如今可能连三成的把握都……”   燕云没让李期无把话说完,他急忙打断:“如果只救一个人呢?把握是不是更大?”   此话一出,李期无瞬间惊住了,他不可置信道:“你……”   如果李期无没猜错,燕云的意思就是让他全力救治萧逸然。   李期无没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口,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作为一个医者,李期无没有权利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也没办法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化为虚无。   见李期无不回应,燕云再次开口,语气甚是笃定:“救他。”   燕云的话语很决绝,语气听起来却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李期无没有反应,就像没有听到燕云的话一般,只顾低着头摆弄小推车上的药瓶和刀片。   但在燕云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嘴唇已经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相比李期无,陈默的反应更为强烈,他迅速走到燕云眼前,挡住了燕云看向窗外的视线,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别这样看我,太吓人了。”燕云说着就要别开头,却被陈默拦住。   陈默一抬手,重重地在燕云脸颊上扇了一巴掌。   在燕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挨了陈默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他诧异地捂着脸回头看向沉默,脸上还印着一个明显的五指印,可见陈默下手有多重。   当李期无听到响声回头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没看到过程,却一下子就看到了燕云脸上红彤彤的手印。   李期无懵住了,他不禁看向一旁愣住的陈默,再瞟一眼同样没缓过神的燕云,一时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屋里静得可怕,燕云和陈默无言对视,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见两人都僵持着不说话,李期无只好硬着头皮道:“有话好说,兄弟之间动手容易伤了感情。”他这一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陈默一言不发地走到李期无身边,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接下来要用的工具。   燕云捂着脸盯着变得更加沉默的陈默,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完全褪去。他看得出来,陈默这次是真的愤怒了,不然也不会对他动手。   但燕云也深知,陈默这是在担心他。   虽是这样,忽然被扇了一巴掌,燕云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他故意不看陈默,对李期无道:“就按我说的来。”   听到这话,陈默拿着药瓶的手瞬间攥紧了,他手上青筋暴起,脸色骤然变得比锅底还黑。   若不是想着这些药对燕云有用,陈默早就忍不住把药瓶砸了。他越想越气,只能泄愤般地一拳捶在屏风上,屏风瞬间摇摇欲坠。   见状,李期无心有余悸瞟了还在晃动的屏风一眼,不敢说话。   看着在暴怒边缘的陈默,李期无完全相信,他现在如果轻举妄动的话,这个男人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   陈默和燕云之间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李期无没法擅自做决定,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事我自己能决定。”知道李期无在犹豫,燕云直接道:“就按我说的来。”   “他已经没时间了。”   李期无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萧逸然,态度已经开始动摇。他正犹豫着,又听到燕云开口,这话是对陈默说的:“陈默,我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兄弟。”   陈默固执地不回应,看也不看燕云,手里的拳头紧紧攥着。   “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说着,燕云终于抬头看向陈默:“这是我想做的事,如果不做,我会遗憾一辈子。”   陈默依旧没回应,但他已经不再躲避燕云的目光,听到这句话,他转而直视着燕云,紧紧攥着的拳头也逐渐松开。   “谢谢。”燕云低语道。   陈默别开头不看他,兀自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云别开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道谢,或许是感受到陈默对自己的关切,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一些无法言喻的事。   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压抑,但萧逸然的毒并没有因此变得好解。   情况依然很糟糕,李期无满手都是萧逸然的黑血,黑血粘稠比正常人的血更腥。   “这血的附着性太强,黏在血管壁上。”李期无手忙脚乱,来甚至来不及擦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陈默不语,严肃地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燕云,而后盯着李期无,眼神瞬间冷下来。   “需要更多的血,才能完全替换。”   李期无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燕云。   燕云失血过多,嘴唇都已经发白,尽管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还是努力保持清醒看着萧逸然,他侧过身,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萧逸然冰凉的手腕:“你尽管解毒,无需有顾虑。”   感受着体内的血液被抽出,燕云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扬起了嘴角对着紧闭双眼的萧逸然喃喃道:“别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随着体内的血液逐渐流走,燕云从清醒到混沌,从混沌到昏厥,最后彻底失去意识。   屋内的铁锈似的腥味弥漫着,李期无汗雨如下,陈默同样神情紧张。   染了毒的乌血逐渐被鲜红替代,血液融合又交换,就像本来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在宿命的促使下逃不开命运的纠缠。   黑红两色的血液慢慢地交融,交融又排斥,最后红色的血液逐渐取代乌血,直至完全变红,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又是一年,海棠花开了几茬,萧逸然依旧百看不厌。   屋外下起了瓢泼大雨,海棠树上的枯枝在滂沱大雨中飘摇不定,被打湿的泥土散发出难闻的土腥味,和那日醒来时闻到的血腥味一样刺鼻。   萧逸然如是想着,望着随风晃动的窗户思绪万千。   雨水透过窗口飘到殿中,萧逸然缓缓走到窗边,却没有关上窗,他任由湿冷的雨珠打在自己明黄色的外袍上。   三年了,海棠花开了又败,他还是没能在花期和燕云一起赏花,他们好像冬日的霜雪和夏日的烈阳一般,一次次地错过。   萧逸然苦涩一笑,正要关上窗,窗外却探出一个脑袋。   李期无被淋得像只落汤鸡,浑身湿漉漉地就要从窗口往屋里翻。   “你做什么?”萧逸然退开一步,给李期无让出空间,防止他翻进来的时候溅自己一身水。   因为太着急,李期无连滚带爬地摔了进来,四脚朝天,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萧逸然,一脸衰样:“你管管你皇叔吧,他整日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   乌拉!更新啦!悄悄问一句,今天有没有收藏,海星,评论? 第116章 选妃   萧逸然不置可否,这种情况每天都在发生,他已经习以为常。   “恕我无能。”萧逸然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李期无,坐在一旁好笑地看着走路都滴水的李期无。   “你还笑!”李期无泄愤似的一把扒下湿透的衣服,迅速地换上干衣服,愤愤道:“你们萧家人,脸皮都那么厚吗?”   “嗯?”萧逸然撇清道:“这里的萧家人应该是特指我皇叔。”   听萧逸然提到柳如玉,李期无瞬间一个头两个大,他翻着白眼叫苦不迭:“他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整天吊儿郎当的。”   李期无在萧逸然身边坐下,开始不停地倒苦水:“你给他安排点差事吧,他就是太闲了,才整日来叨扰我。”   “你这样说,我倒真有个差事,要找人办。”   “那就让你皇叔去吧!”李期无开始挑唆:“你看他闲着也是闲着,闲着就会生事,不如派他做点事,为江国做贡献。”   “有道理,正好有件令朕头疼的事。”萧逸然摸着下巴道:“那就让朕的皇叔去吧。”   闻言,李期无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他一把搂上萧逸然的肩,感激道:“还是你最知道心疼我。”   “不敢当,不敢当。”萧逸然连连摆手,表示不敢苟同。   这件让萧逸然头疼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身为一国之君,萧逸然登基也有一年多了,至今后宫空空,无一妃嫔。   自从萧逸然登基以来,江国在他的管理下日渐繁盛,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百姓们日子过得好了,就开始操心起天子的终身大事起来。   民间甚至有个说法,说萧逸然不选妃立后是因为不喜欢女人,更有甚者,说他没有后宫是因为某方面不行。   一开始,萧逸然为了转移注意力,整日沉迷国事,也不太理会这些传言。   可说的人多了总会有影响,江国上下都替萧逸然发愁,可谓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朝堂里那些爱多管闲事的大臣们看不下去了,他们明里暗里都在提醒萧逸然,为了国家,为了子嗣,该是时候选妃立后了。   身体刚恢复的那段日子,萧逸然还可以用精力不济当借口,来逃避这件事,但日子久了再装病也不像话。   这不,见他迟迟没有行动,那些大臣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此时,他的桌案上的一堆奏折里,有一大半都是在规劝他早日选妃,赶紧立后的。   有的胆子大些的大臣,已经将合适的人选列成了名单,供萧逸然挑选。   一想到这件事,萧逸然就头疼。   说曹操曹操到,李期无才松口气,柳如玉就推门而入,他手里抱着一件狐裘,一进门目光就锁定了李期无。   “我不是让你等着吗,怎么一转头你就跑到这里来了。”柳如玉说着,走到李期无身边,把雪白的狐裘给他披上。   身上披着狐裘,李期无却在瑟瑟发抖,不是冷的而是被吓的:“我来找我好兄弟聊天还要和你报备吗?”   “那倒也不必。”柳如玉依旧笑意盈盈:“可是我担心你啊,外面雨那么大。”   看到柳如玉,李期无心里在打鼓,面上却更加凶神恶煞:“你担心我做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淋点雨又不会死,别搞得那么煽情,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说着,李期无还翻了个白眼,抱着肩膀一副作呕的样子。   “方才我们话都没说完。”柳如玉嘴巴一撇,突然很失落的样子:“你到底想好要怎么对我负责……”   “闭嘴!”李期无跳起来一把捂住柳如玉的嘴,心虚地看了一眼萧逸然,才恶狠狠地威胁道:“此事容后再议!”   柳如玉被捂着嘴,只能老实地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顺从道:“哦,那便依你。”着实一副被欺负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见状,萧逸然向柳如玉投去了一个怜悯的目光。   这让李期无更加恼火,明明受害者是他,柳如玉却在装无辜,他索性勒着柳如玉的脖子,将他架到身边小声威胁道:“别在这装无辜!”   平时一个打三个的柳如玉,一下子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任由李期无制服着,就是不动手,依旧用那双桃花眼盯着他,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啊!!!”李期无最烦他这样,他一把推开柳如玉,无能怒吼:“离我远点!”   “好了。”萧逸然看不下去了,适时开口道:“皇叔,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柳如玉想也没想道:“在所不辞。”   “您知道他们准备帮朕选妃吗?”萧逸然说着,无奈地揉了几下眉心:“可能明日就要派人去民间找各色美人给我送进宫来。”   “哈哈哈,还有这等好事?”柳如玉看热闹不嫌事大:“美人当然越多越好,再说,你早该成家了。”   萧逸然欲言又止:“你知道我……”   “懂了,你从小就吊死在一棵树上,如今树没了,你还吊着。”柳如玉说话直击要害:“准备吊一辈子,不下来了?”   听到这话,看着萧逸然落寞的神色,李期无觉得无比愧疚,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觉得他快要藏不住心底的秘密,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却被柳如玉打断了:“行,皇叔帮你,难得萧家有你这么一个痴情种。”   “说吧,要我怎么做?”   “代替那些大臣,去帮我选妃。”   这话让柳如玉瞬间兴奋起来,他赶忙道:“喜欢什么样的?”   “无所谓。”萧逸然踱步道:“找一些家世清白贫苦人家的女子。”   柳如玉不解:“嗯?为何?”   “她们缺钱财,到了宫里我就让她们一生衣食无忧,锦衣玉食,别的东西,我是再给不了她们了。”   “你的意思是,给钱财,不付出真心?”柳如玉大胆猜测道:“是吗?”   萧逸然落寞地望向窗外的海棠道:“我只有一颗心,能分给几个人?”   柳如玉还没开口,李期无就感慨道:“说得也是。”   “既然给不了感情,那我就让他们过富贵的日子,也好补偿她们感情上的缺失。”   “有点不厚道啊。”柳如玉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道:“你真是个坏人。”   “那又如何。”萧逸然负手,拿起花瓶中早已枯萎的海棠花:“执一人之手,与一人偕老。”   “我不过是个贪婪的凡人,自私点又如何。”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柳如玉说完,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李期无,换来他一个嫌弃的白眼。   “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们谈正事。”李期无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恨不得柳如玉马上消失。   “那我们的事……”柳如玉故意道:“那两次,我们睡……”   “住口。”李期无咬牙切齿,看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他揪着柳如玉的衣领,把人推出去:“马上消失!”   “你不走我就不走,正经事还没说完呢。”柳如玉故意加大音量,假意企图引起萧逸然的注意。   怕事情被萧逸然知道,李期无用最快的速度拽着柳如玉跑了,原本吵闹的大殿,顿时只剩萧逸然一个人。   他叹息着走到窗边,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凝视着那两棵海棠树,背影显得异常萧索。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李期无被柳如玉挽着走了一路。   “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很奇怪吗?”李期无总觉得来往的人都在看他们,说完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柳如玉拨弄了一下头上叮铃作响的步摇,故意压着嗓子道:“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男的。”   说完,他凑近李期无,逼迫他看自己的脸。   柳如玉的五官本就比较柔和,做了女子的装扮后,不仅不违和,还多了些妩媚。   他脸上的瑕疵都被脂粉遮住,眉毛被画成了柳叶眉,薄唇点着粉嫩的红,称得上是个少有的美人。   本就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李期无见此番情景,顿时开始慌了,他竟然觉得柳如玉还挺美。   柳如玉突然凑近,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很近,近到李期无都可以看到他脸上胭脂色:“脂粉气太重了,离我远点。”   李期无说完,一脸嫌弃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在退开的一瞬间,李期无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狠狠跳动了几下,频率快得吓人。   “真是无情,你忘了前不久才说要对我负责吗,现在就开始不认账了。”柳如玉有心逗他,说着就装作委屈地停下来,娇嗔地看着李期无。   见状,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他们对着李期无指指点点,那样子就像李期无是个欺负弱女子的负心汉。   人越来越多,柳如玉演得更起劲,他用手帕擦了几下不存在的眼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得路人都不忍心了。   李期无依旧一动不动,他瞪着柳如玉,路人的吵闹声让他十分不自在,他的表情已经逐渐不耐烦。   两人僵持间,一个年长的妇女挎着菜篮子走出来,她走过去拍了拍柳如玉的背,安慰道:“妹子别哭,大姐替你教训一下这个负心人。”   听到这话,李期无以为妇女要打自己,于是在妇女朝他走去时,他灵活地避开了。   然后,妇女并没有动手,她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根白萝卜,指着李期无道:“小子,你娘子貌美如花,知书达理,你不仅不珍惜,还如此欺负她,你这副小白脸的样子,又不体贴,除了你娘子,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   李期无无奈苦笑,心道:白送我都不要,柳如玉既不能给他生儿子,也不够体贴,况且还是个男的。   当然,李期无只敢在心里想,没说出来。   他想着,脸上就不自觉出现了鄙夷的表情,妇女以为李期无在蔑视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果然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娘子,为夫可与他不同。”妇女刚说完,一个满脸堆笑的男人走过来,讨好地挽住妇女的胳膊:“走吧,跟为夫回家吃饭吧,我饭都做好了。”   妇女轻哼一声,白了一眼李期无,在被男人拉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柳如玉道:“妹子,我看这男人不行,早点换一个对你好的。”   此话一出,路人们顿时更加感兴趣,他们围在两人身边对着李期无指指点点。   眼见又一个妇女要来说教,李期无再也忍受不了,他一直拽死依旧在装委屈的柳如玉,飞奔出人群。   “还不嫌丢人吗?”直到跑到一个巷子里,李期无才有机会开口:“我就说不和你来,早知道丢这么大的人,你绑我,我都不来!”   “那我就把你对始乱终弃的事,大肆宣扬。”柳如玉靠在墙上吹了吹色彩艳丽的指甲,故作妩媚道:“反正我不怕丢人。”   遇到柳如玉这种不要脸的人,李期无完全没招,他看着笑得得逞的柳如玉,走到他身前,把他压制在自己的双臂间,一拳头砸在墙上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可会打人的。”   “来啊,请便。”柳如玉把脸凑过去,脂粉气萦绕在李期无鼻尖,像是一种无声地挑衅。   --------------------   海星星评论论,收藏藏~祝各位宝儿身体健康,发大财~ 第117章 偕老   两人干瞪眼片刻后,李期无认输了。他垂头丧气正要退开,却被柳如玉一把揽住了腰:“亲我一下,我们就算扯平了。”   李期无半信半疑:“真的?”   “嗯,绝无虚言。”   李期无不由自主地四处看了看,发现巷子里人烟稀少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在柳如玉的嘴巴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好了!”李期无一下子退开好几步,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柳如玉,警告道:“两清了。”   柳如玉摸了一把嘴唇,在李期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道:“你又欠我了。”   没想到柳如玉会突然偷袭,李期无瞬间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如玉已经走出老远。   他们回宫的时候,带回去一堆年轻貌美的女子画像供萧逸然挑选。   萧逸然从一堆公文里抬起头,只随意地瞥了画像一眼,就起身穿了件便服,看样子是要出宫。   “你要去哪儿?”李期无被柳如玉黏了一路,现在只要一看到柳如玉的脸就十分不自在,他想尽一切办法,企图摆脱柳如玉:“要我与你一同去吗?”   “去给燕云烧点纸。”萧逸然说着,取出花瓶中的海棠枯枝,揣到怀里。   一听到这话,李期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没想到萧逸然居然给燕云弄了一个坟墓。   罪过,罪过。   李期无在心里默念着,表情像是吃了一只活苍蝇般古怪,他试探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或许世子他……”   “三年了,我找遍了江国的每个角落,如果他真的没事的话,应该会回来找我。”萧逸然的表情说不出的失落:“他去世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   “心跳呼吸都没了。”   李期无哀叹一声,刚想说什么,萧逸然就出去了。   春末夏初,连空气里都充斥着暖意。   萧逸然将带来的海棠枯枝插到燕云墓碑前的花瓶里,而后垂首看着墓碑上的“吾爱燕云”四个字,沉默不语。   他一脸颓然,即使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他的脸色还是一样带着点病态的苍白。   “我要纳妃了。”良久,萧逸然才抚摸着碑石,缓缓道:“都是一些家世清白的女子。”   说出的话无人回应,偶尔一丝微风,吹得坟头新长出的青草来回晃悠。   萧逸然苦笑了一下,一根一根将草拔掉,他的话语极尽温柔:“皇后的人选还未定,在我心里,皇后之位,只能属于你。”   依旧无人回应。   李期无站在萧逸然身后,注视着他孤寂的背影,心中的愧疚就像钩子似的抓心挠肺。   “你会怪我吗?”萧逸然跪坐在碑前自问自答:“你肯定会怪我。”   说到这里,萧逸然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想念和愧疚,他把头抵在墓碑上,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道:“我好想你,我不想选妃立后。”   萧逸然埋头低泣,李期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不断耸动的肩膀。   “待尘埃落定,我就来寻你。”萧逸然摩挲着墓碑上的字,一字一句道,声音很小,却异常坚定。   李期无于心不忍,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萧逸然身旁,他在萧逸然身边蹲下:“或许世子还活着呢。”   萧逸然木然地盯着已经长了些青苔的石碑一言不发,膝上沾了些许泥灰,他脸色比泥灰还灰败。   从墓地回宫后,萧逸然一如从前一样,将悲伤藏起来,整日沉浸在国事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问柳如玉要画像看,竟认认真真地开始选妃。   “这个尚可。”萧逸然翻着画像问道:“她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姐妹?”   “还有一个同胞弟弟。”柳如玉摸不清萧逸然的想法,如实道:“家中三代都是贫农。”   “很好。”   “礼部尚书为人清廉正直,家中有个嫡出千金。”柳如玉看着萧逸然,迟疑着开口道:“他家大公子,也是个可塑之才。”   这番话,句句都在提醒萧逸然,该选些大臣的女儿来巩固皇室了。   萧逸然没拒绝:“按皇叔说的办。”   看了不少画像,萧逸然已经有些疲乏,他正准备放下画卷出去走走,抬眸间却不小心瞥到了一副让他移不开眼的画像。   他拿起画像,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画像上的人身形纤长,明眸皓齿,一身靛蓝色在众多画像中极为醒目。   见萧逸然神情激动,柳如玉主动道:“这是皇叔给你的一点心意。”   “燕云?”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柳如玉笑得别有深意:“刺人是我在宫外无意间看到的,当时也是觉得他与世子极为相似,就命人画下来,带给你看看。”   萧逸然声音有些颤抖,他抱着画移不开目光:“此人现在何处?”   “我哪知道。”柳如玉双手一摊:“给他画完,他就走了。”   当夜,萧逸然彻夜难眠,他把画像铺开放在床的里侧,还贴心地给画像盖上了被子。   “明日我就来寻你。”萧逸然盯着画像上的人,目光锁定在那双含笑的眸子上,如水一般温柔。   深夜,萧逸然久违地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火热的吻,滚烫的身体,真实到连腿间的濡|湿都还未来得及褪去。   他睁开眼的时候,落寞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想看一眼身旁的画,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竟躺了一个人。   画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同样被丢在地上的还有两套衣服。   “醒了?”燕云单手撑着头,轻笑着看向萧逸然:“听说陛下看上我了,我就主动来侍候了。”   “怎样,还算满意吗?”见萧逸然一脸呆滞,燕云捏了一把他的脸蛋,他这一动,肩上的被子瞬间滑落下来,露出未着寸缕的白皙肩膀。   见状,萧逸然的目光闪避了一下,他支支吾吾道:“这不是梦?”   “不然呢,吃干抹净就想不认人吗?”燕云把手伸到被子里,在萧逸然腿|间轻捏了一把,威胁道:“你敢吗?”   萧逸然一点也没闪避,他一把抱住燕云,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弄得燕云脖子发痒。   燕云想推开萧逸然,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开,他只能作罢,轻轻拍着萧逸然的背道:“差点死了,不过托你的福,我福大命大,想着还有你这个世子妃在等我,我就舍不得死了。”   “那你为何不回来?”萧逸然趴在燕云肩头,声音闷闷的:“我找了你好久。”   “陈默他与我打赌。”燕云懒懒道:“他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   燕云身为一个男人,与同为男子的萧逸然在一起,他其实同样也有点没把握。   相比于女人,他不贤惠不温柔,腰肢不纤细,身上也没有女子特有的温润的香,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吸引萧逸然。   对于这段感情,燕云其实还是不够自信。   会答应打这个赌,他也确实存在私心,想看看萧逸然是否真的如他所言一般爱他。   听到陈默的名字,萧逸然眉头一皱:“嗯?”   “他说你是天子,迟早要和女人成亲,为皇室传宗接代。”   闻言,萧逸然呼吸一滞,刚想开口解释,燕云又道:“然后我就遇到你皇叔,他在给你选妃。”   当时见到这番情景,燕云本来准备转身就走,但最后还是被柳如玉留下了。   向来吊儿郎当的柳如玉,那天表现得极为严肃:“他一直在寻你。”   “我知道。”燕云心中的不甘让他语气甚是冰冷:“可是这不影响他选妃。”   “形势所迫。”柳如玉叹了口气:“我看到了他准备的遗诏。”   “什么?”燕云的表情有些松动:“什么意思?”   “他有未完成的国事,想必是准备做完了一切,把太平盛世留给我,之后便去地府寻你吧。”柳如玉面色平静,一边说着一边摇头道:“他从来都是如此固执。”   “他选妃是迫于朝中大臣们的压力,如果不这样做,世子你也知道,新皇上位,大臣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时局动荡,他孤立无援,江国这才稳定下来,他总不能再陷百姓于水火。”   “嗯。”燕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给你画一幅像吧,就当给他个念想?”还没等燕云回应,柳如玉已经叫来了画师。   再回去时,燕云的心已经跟着柳如玉飘到了皇宫。   “我输了。”燕云回头看着陈默:“但我还是要去找他。”   陈默不语,他没说什么,他目送着燕云离开,这场赌局他终究没有一点胜算。   “想不到你真的是个负心汉。”   即使知道真相,但一想到他真的去选妃,燕云还是气不过,他越想越气,重重地捶了几下萧逸然的肩:“害我打赌输了。”   “我没有。”萧逸然急忙解释:“我选妃,也不会真的和她们……”   说到这里,萧逸然不说话了,似乎是在考虑怎么说比较合适。   燕云在他耳朵上轻啄一口,替他补充道:“不会真的与她们同睡一榻?”   “嗯。”萧逸然耳朵突然红了:“我本只打算给他们个名分。”   “所以名分在你这里,根本就是个不值钱的东西。”燕云说着,拉开萧逸然,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你的全部喜欢和爱。”   即使知道萧逸然选妃是被迫为之,燕云还是有些气恼,气恼他为什么不多做些挣扎,这样或许他能在萧逸然的挣扎中知道萧逸然非他不可,这样燕云才能对他们的感情多点自信。   身为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男子,燕云深知他这种想法有多幼稚,但他就是心有不甘。   但当他找过来,看到萧逸然抱着自己的画像,即使睡着还叫着自己的名字时,燕云所有的疑惑和愤怒,都瞬间消失了。   他知道他输了,输给了萧逸然。   察觉到燕云的情绪还算平静,萧逸然这才放松下来,他本来还担心燕云介意:“你早就得到了。”   “得到什么?”燕云明知故问。   萧逸然坦然直视燕云,眼里星光点点:“我所有的爱和思念。”   两人相视一笑,阔别一年的思念,都化作缠绵的吻。   另一边,李期无正在质问柳如玉:“你把世子带进宫了?”   “是啊,怎么了?”柳如玉悠闲地坐着,看着走来走去的李期无道:“你急什么?”   “当初我救不了世子,陈默把他带走。”李期无头疼道:“他让我保证,不把世子的行踪告诉萧逸然。”   “那又怎样。”柳如玉毫不在意:“又不是你的责任,你把所有事揽下来,不累吗?”   “世子差点死,就是因为我医术不精,陈默把他救回来,这是我的承诺,我答应陈默的。”李期无声音逐渐低下来,他蹲下缩成一团:“都怪我没用。”   “你答应我的事,不也没办到吗?”柳如玉在他身边蹲下,摸着他的头道:“我又不会怪你,他们也不会怪你。”   李期无不语,兀自愧疚着。   “一切自有天定,他们会再相遇,是缘分。”柳如玉突然感性:“陈默做那么多,也无法改变这些。”   “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   “是吗?”李期无半信半疑:“所以,其实我可以不那么愧疚吗?”   见李期无情绪好了不少,柳如玉挑眉一笑,没正经道:“你应该愧疚。”   李期无:??   “因为你答应对我负责的事,还没办到。”柳如玉先一步抓住准备逃走的李期无:“三年了,该兑现了。”   --------------------   完结啦!感谢一路陪伴我的宝儿们,我们下一本见~   感兴趣的话可以康康隔壁的校园文~   再次乞讨,海星星,评论论,收藏藏~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