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替嫁炮灰后我当了皇太后》   作者:千竹银   文案:   秦嫣穿成了书中遭受陷害、给老皇帝殉葬的炮灰新皇后!   试图抢先出嫁的她看上了父亲麾下的一名年轻副将,副将关键时刻怂了。   月黑风高夜,她气愤地把人强吻一顿再狠狠甩掉!   副将离开秦府后,入宫的圣旨还是到了。   岂料,老皇帝仁慈,临死前留下手谕免了她殉葬,秦嫣成了母后皇太后。   原皇后∶?!   新皇登基,外戚专权,王爷们一个个盯着皇位,秦嫣好不容易制衡局面,以为从此可以咸鱼躺了。   哪知,那个早早就被老皇帝打发去边关的逆子睿王,他……他带着大军回来篡位了!   那天,被俘虏的两宫太后和小皇帝瑟瑟发抖。   传闻中生性暴戾喜怒无常的睿王临睨着他们,道∶只要秦太后愿意下嫁,本王自然就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秦嫣盯着那张熟悉的帅脸,勇猛怒斥:哀家不愿!   睿王:……   内容标签: 女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嫣,萧景淮 ┃ 配角: ┃ 其它:群像   一句话简介:做最有钱有势的寡妇~!   立意:每个人都是主角 第1章   上元   正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是全年数一数二的盛会,从十三起,城中便取消夜禁,彻夜燃灯,全城狂欢。   十五正日子当晚,全城亭台楼阁挂满花灯,灯火如河,热闹非凡,难得的是这一天不拘男女,女子也可以外出观灯游玩,许多春心萌动的少年少女,都会在这一天借机相会,也是郎情妾意的未婚夫妻约会的大好时机。   今年的上元灯节格外热闹,因陛下身体抱恙,皇后将携众皇子在承德门为圣上放灯祈福。   承德门是宫城与内城的分界线,实际上是一道高耸的城墙,城门前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将近上灯时分,全城的杂耍班子、手艺人都陆续汇聚到承德门前的广场上来。   将军府的马车驶出二门,往街上走去,但上元节的人实在太多,沿途还有猜灯谜、卖花灯、吃食等各种小玩意的摊贩,即便府中侍卫极力开道,也还是被人群挤得寸步难行。   车帘悄然掀起,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淡粉色长袭纱裙,外套锦缎夹棉小袄,眨巴眨巴着一双秋水眸,望向拥挤的街道。   前面的马车下来一名魁梧的青年,秦嫣探出脑袋:“二哥!我们下车步行吧!”   二哥秦威微微颔首,表示允许。   秦嫣回头对马车中与她长得八分相似的少年说道:“小泽,我们下车逛街吧,二哥允了。”   秦泽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家姐的建议,缓缓睁开一双桃花眼:“也行。”   秦嫣听完,迫不及待地披上披风,准备下车。   秦泽瞥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是趁机想去找那位徐副将吧?”   秦嫣哼了一声,推了一把他的脑门:“关你屁事!”   说罢,秦嫣打开车门跳下车,秦泽懒懒地跟上:“这么色急,小兵头子也不会要,你会嫁不出去的。”   话音刚落,姐姐已经夺过车夫的马鞭:“你说什么?”   秦泽:“百年好合。”   秦嫣总算满意了,她扔下马鞭冲进了人群之中……   前段日子,秦嫣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身着大红嫁衣,站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前,群臣跪拜恭请她升天,她拒绝了,却冷不防地有人拿了红绫从身后勒住她的脖子,她拼命挣扎也无补于事,硬是被活活勒死了。   梦境很真实,即便是在寒冬,秦嫣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一世她刚上大学,借了室友的一本小说看了一夜,醒来就成了秦家的小婴儿,她作为镇北将军秦天南唯一的女儿出生,父母宠爱,兄弟和睦,享受了上一世未曾体会过的家庭温暖,活得顺遂自在,她以为这辈子生在古代世界安安稳稳过一生也不赖。   未曾想,一个噩梦让她醒悟了,她哪是穿越到什么异世界,分明是穿到了一本小说里!   草率了,她早该猜到才是。   那小说开篇就写到,功高权重的秦将军远在边防,女儿被陷害成为新皇后,为老皇帝殉葬,秦氏之女殉葬后,手握兵权的秦将军和儿子们拥立睿王造反,最后失败被灭门。   书中没有出现过秦嫣这个名字,甚至连她爹的名字都没出现,他们只是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炮灰。   知道了这个真相,秦嫣惊恐不已,她还以为上辈子她父母离异,孤苦伶仃中度过十几年已经很惨了,没想到这辈子更惨!她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竟然是书中的炮灰反派!开场即被灭的那种。   秦嫣没有明确知道“秦氏之女”殉葬的年纪,但她不敢掉以轻心,万一哪天突然来一道圣旨让她殉葬,以父兄疼爱她的程度,绝对会反,届时可就真的一家人整整齐齐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二哥秦威年节回京探亲,随行有位同僚名徐阳,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一打听,人在边塞,父母双亡。   秦嫣寻思着这男人背景简单,还是爹的下属,完全受控于她爹势力之下,要不赶紧嫁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段日子,秦嫣可使劲往那徐副将面前刷存在感,送温暖表爱心,就差没有大声告白了。恰逢今日十五上元节,秦嫣便撺掇二哥带他们一起出门看灯,目的就是为了创造机会接近徐副将。   娘亲和大嫂不喜热闹,加之小侄儿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出门多有不便,于是二哥带着二嫂、秦嫣和秦泽出门了。   几人下车后,很快就被人群冲散了,天色渐暗,华灯初上,秦嫣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来到了一位模样出众的男子面前。   “徐将军。”秦嫣喊了一声。   徐副将站在护城河边,此时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璀璨灯火,不远处的灯楼逐层亮起了花灯。   他身姿高挑笔挺,着一套玄色常服,外披一件貂皮大氅,他和秦威一样高大,五官却更显文雅,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是小白脸一类的长相,但是他自带一股久经沙场的凛冽,像是在儒雅中掺了冰霜,让人生出一种不可接近的疏离感,此时他站在灯火阑珊处,如皎洁明月落在了尘世。   秦嫣暗叹,得亏徐副将是西州人士,若是生在京城,得有多少高门小姐抢破头?   徐副将回过神来,见是秦嫣,他礼貌作揖,带了一丝恬淡的微笑:“秦姑娘。”   他一笑,方才的疏离感完全撤了下来,秦嫣瞬间感到冰雪都融化了,整个世界开满了花。   此时,灯楼最后一盏莲花灯一亮,承德门沿线的花灯便次第亮起,整个内城都被铺成了金色。   隐约之间能看到承德门上的人影频繁起来,忽然,鼓声大作,侍从云集。   周遭太过嘈杂,秦嫣即便听不清前方说什么,也能猜到皇后和众皇子多半已经在城楼上了。   广场上的百姓口口相传,处处都在说道“皇后娘娘来了”,各大班子连忙秀出最拿手的杂技来,顿时锣鼓喧天,欢腾非常,杂耍能人花样频出,喝彩声一浪接一浪,一派热闹繁华。   “你在看承德门?”秦嫣笑靥如花。   徐副将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望向她,她披着大红的披风,兜帽处缀着一圈白色的绒毛,拥着她白皙粉嫩的小脸,当真是冰肌玉骨、欺霜赛雪,让人心生怜惜。   “是啊,看看上面站着都有谁。”徐副将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否错觉,秦嫣似乎在一瞬间品到了一丝不屑。   “就是皇后和众皇子,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皇子都在。”秦嫣老神在在地用导游的口吻。   徐副将似笑非笑:“你怎知道?”   “我知道啊,五年前西戎北狄联合从西北角进攻,从此战事起,那时我爹在北城,睿王在西州,他们分别派了几万兵马组成联合大营御敌。”秦嫣说起她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军国大事,“如今西北还在打仗,睿王不可能在京城。”   徐副将始终面带笑容听她说完,悠悠道:“我还以为睿王离京八年,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他了。”   “怎么会?睿王和我爹一样,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秦嫣说完,还讨好地加一句,“还有我大哥二哥,还有你。”   徐副将看着秦嫣,那笑容甚至带了几分悲悯,她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是他为数不多放松的日子。   他很清楚她的心思,可终究无法回应。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温室娇花的心性单纯,温柔且脆弱,一旦脱离了家族的温养,只怕会承受不住风雨而凋零破败。   “将军可喜欢京城?”秦嫣见他目光柔和一直盯着她,不由得红了脸转移话题。   徐副将看了一眼灯火绚烂的承德门,承德门的城墙与宫墙相连,一门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不喜欢。”他漆黑的眼眸如一潭深渊,平静地映着熠熠灯火。   秦嫣一下子没有了话题,有点拘束。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主动追求男生的经验,要不是为了保命嫁人,她也不会厚着脸皮黏着人家。   “秦姑娘。”徐副将似是看出了她的困窘,他淡然JSG指向前方,“他们在放河灯,你可有兴趣?”   秦嫣愣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好啊!”   两人行至一个卖灯的小摊,摊主笑呵呵:“郎君,给小娘子买盏花灯吧!”   秦嫣一听,立即紧张了起来,徐副将没说什么,默默地掏钱买了一盏花灯,秦嫣比划着两个手指,徐副将又多买了一盏,像是哄小孩一般,把花灯和笔都交给秦嫣。   “徐将军,你以前也陪姑娘放过河灯?”秦嫣大刺刺地问了出来。   徐副将愣了愣,浅笑道:“许多年前,和表兄弟表姐妹一起。”   大约是感觉到徐副将没有排斥,秦嫣继续闲聊:“你是家中独子?”   徐副将摇摇头,道:“我兄弟不少,但亲情淡薄。”   她恍然大悟,安慰道:“我爹和伯父也是亲情淡薄,伯父袭爵后就把我爹和祖母赶出了侯府,我爹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靠他自己打拼而来,我相信你也能做到的。”   徐副将饶有兴致地听着她讲,倒不是觉得她说的多有道理,而是她絮絮叨叨起来的模样实在很可爱。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放河灯的地方,秦嫣煞有其事地在莲花灯的花瓣写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橘色的灯光映着徐副将清隽的面容,他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淡淡说一句:“此愿甚好。”   “徐将军也来许个愿吧!”秦嫣把另一盏莲花灯和笔递给他。   徐副将有几分茫然:“我没有愿望。”   “怎么会没有呢?总有一些事情是你特别想做的吧?”秦嫣说道。   徐副将认真想了想,答:“若是特别想做的事情,我一向立即付诸行动了。”   秦嫣:……   僵持片刻,徐副将接过笔,边写边道:“我与你大哥秦源、二哥秦威乃莫逆之交,亦将秦姑娘当作妹妹,愿你平安喜乐。”   秦嫣一瞬间就不开心了,这段日子几乎每天他都应她的邀约一同外出,搁古代而言,简直是情侣了,现在还说什么“把你当妹妹”这种话,简直是大渣男!   她一声不吭地把莲花灯放入河里,点点花灯浮动在水面上越飘越远,灯光映在秦嫣脸上,氤氲出温柔的光。   “怎么了?”徐副将见她久久不语,忍不住问。   “既然把我当妹妹,那就别叫我秦姑娘了,以后你就叫我阿嫣吧!”秦嫣抬起头,笑着提议。   徐副将没有犹豫多久,很快便改口了:“阿嫣。”   “这就对了!”秦嫣站起来,指向前方拥挤的小摊档,“我想要个小糖人,你帮我去买好吗?”   徐副将知道她这是把自己当手下使唤,在她眼中,他也确实只是秦将军的属下,他点头应道:“你在这里等我。”   秦嫣微微点头,头上的钗环叮当碰撞,甚显娇俏。   徐副将转过身,薄唇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容。   承德门上的天灯冉冉升起,参差起伏,在天上涌汇成河。广场耍着铁花火瀑,一条火龙在空中奔腾,火星子飞溅,栏杆上的纸灯笼被火星一燎便着了火,火势顺着风猛然大了起来,紧接着有人高喊“走水啦——!” 第2章   王爷   着火的地方就在广场边的围栏上,旁边就是护城河,周围那么多百姓,立即一片救火声,许多人往外跑,火场附近的小摊贩护着推车跑,混乱起来推车相撞,撒落一地货物,也有人就近在护城河提了水过来救火,场面闹哄哄的。   小小的失火很快就被扑灭,但带来的骚动不小,城墙上的人似乎也被吓着了,很快,宫门里出来一批禁卫军出来维持秩序。   秦嫣站在方才放河灯的地方,离广场还有好一段距离,见前方吵闹,好奇地张望一下,一个路人擦身而过,秦嫣警惕地一瞪,小贼立即跑进人流里。   秦嫣下意识回头,没发现徐副将的身影,果断飞快追上,在一条暗巷截住小贼:“荷包还我!”   “嘿嘿,小娘们!能追到这里,还挺有能耐的!”小贼抽出一把短刀。   秦嫣有点焦急,那是她准备送给徐副将的礼物:“荷包里面没有钱,你还我!”   小贼瞧着这小娘子花容月貌,衣冠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傻白甜,只是不知怎么跟随行丫鬟家丁走散了,才会一个人茫然无措站在原地等待。   如今她着急要荷包,便愈发肯定她在害怕,小贼把荷包拿出来晃了晃,猥琐地笑道:“来都来了,不如陪爷玩一会儿,你把爷伺候舒服了,荷包就还你。”   秦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抿紧了樱唇,目光冷锐地盯着他。   “这边人少,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小偷已经确定自己得手了,上元夜财色兼得,何其走运,他以短刀抵向秦嫣。   岂料,他才刚走近,砰一下清脆的响声,他甚至没看清楚对方的武器,短刀就被打飞了,紧接着,秦嫣对着他的脸粗暴捶了一拳,小贼只感到整个头部嗡一声响,整个人没站稳摔到一边,撕啦一下,荷包裂了一道口子。   秦嫣上前抢回荷包一看,瞬间爆发:“你竟然把它扯烂了!”   荷包是她精心绣了半个月,准备在上元夜送给徐副将的,里面还装了一枚她挑选的玉佩,小偷摔倒的时候把玉佩也摔碎了。   方才她生怕弄坏了荷包,这下好了,荷包裂了,玉佩也碎了。   怀春少女的定情信物还没送出就被毁坏,秦嫣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瞬间撕掉了软弱可欺的面具。   她揪住小偷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一顿狂暴的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咧咧:“我打死你个鳖孙!知道老娘是谁吗?!老娘准备送给男朋友的礼物都被你毁坏了!我特么一脚让你断子绝孙!”   小偷被打得无力反抗,怀疑人生,直喊饶命,喊得声嘶力竭。   “这边人少,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秦嫣残虐地笑着,小贼又惊又怕,直接放弃求饶,换成呼救。   “阿嫣?”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嫣兀地止住了动作,小贼趁机逃命了。   秦嫣回头只见徐副将站在巷口望着她,清俊的五官在橙黄的光影下晦暗不明,手里还拿着一个可爱的小糖人。   “阿嫣,你在干什么?”他声音温和平静。   秦嫣心头一窒,心虚地僵在原地,像个干坏事被抓包的熊孩子一样不知所措了,心里一时乱得很。   他看到了?他没看到?   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什么?   上辈子秦嫣父母离异,基本从小是没人管的放养型孩子。   到了这个世界,她生在武将家庭,从小和哥哥们在练武场长大,耳濡目染学了点武,打架超凶,另外学到的粗鄙荤话也不少。   这段日子,秦嫣在徐副将面前可谓使尽浑身解数,努力扮演一个温婉贤淑、柔情似水的闺阁姑娘,眼看徐副将目光逐渐温柔,对她日益迁就,胜利在望了,怎么能在关键时刻原形毕露?!   秦嫣颤抖着嘴唇,强颜欢笑:“徐……徐将军……我,我……”   她支支吾吾地嘤着声,心仪的男子就在眼前,可破裂的荷包和摔碎的玉佩已经送不出手了,甚至有可能被他看到了她最跋扈的一面,从此好感度暴跌。   一时间,秦嫣委屈得想大哭一场。   徐副将蹙眉,快步上前关切地问:“怎么?伤到了?”   方才见她揍人时龙精虎猛,倒没注意她有没有受伤,如今见她待在原地许久,语气瑟瑟,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可能性。   秦嫣望着他越走越近,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直到看清他神色凝重,当真带着担忧。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化作动力,秦嫣娇软地跌向他怀里,徐副将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只见小少女还在演,娇滴滴地往他怀里蹭,不要脸地回答:“是的,伤到了,好疼疼……”   徐副将努力忘记刚才目睹的一切,配合她的演出,语气柔和:“伤到哪了?”   “伤……”秦嫣卡壳了一下,很快就接上,撒娇道,“伤到腿了,走不了,你抱我吧!”   徐副将顿住,不免有些犹豫。   虽说武将家庭的儿女天性直爽,可大庭广众之下,若抱着她一路走回将军府,他是无所谓,但始终有损她的闺誉。   秦嫣见他迟疑,马上退而求其次:“或者背我也行!”   果然,这回徐副将没再纠结了,把小糖人给她拿着,俯身让她到背上来,秦嫣轻盈一跃,蹦上了他的后背,双臂圈住他的脖子:“走吧!”   鉴于她先前表现出来的娇柔可人,他以为秦嫣只是一朵温室娇花。   直到刚才看到她暴打小偷,才惊觉原来她会点拳脚,而且一直在隐藏,还藏得很好。   原来,不止他在演戏?   徐副将背着秦嫣慢步走出暗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往回走,两个人都默契地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   咻一声空响,一袭焰火从护城河的水榭中高高飙起JSG,接二连三的焰火大作,在天空绽放朵朵绚烂的烟花。   “徐将军,快看!好美!”秦嫣指向天际,徐副将停下了脚步,思绪回到了现实,背后秦嫣兴高采烈,厚厚的衣服蹭着他,像背着个软绵绵的布娃娃,“我们去那边的亭子坐着看吧!”   “嗯……好……”徐副将轻声应道。   他背着秦嫣走到护城河边的小亭子上,小心地把她放下,秦嫣对这一系列温柔体贴的举动十分受用,关于她的所有要求,他都会迁就,简直是模范男友。   徐副将刚坐下,秦嫣便迎上去,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柔软的双唇一触即分,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便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烟花。   “秦姑娘……”他迟疑片刻,抬手轻碰了一下被她亲到的地方,有点不真实。   “叫阿嫣!”秦嫣带着一丝小霸道,又有点小害羞,偷偷看了他一眼,忽然见他脸上还留着粉红的唇印,给他冷峻的面容添上了几分朦胧的艳色。   少女唰地红了脸,忽然觉得自己冲动了,这么主动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很孟浪?   秦嫣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帕就往他脸上怼:“我帮你擦掉!”   徐副将带着笑意望着她,手帕上有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可想而知她今天真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女为悦己者容,他的心中仿佛某根弦被触动,伸手接过手帕的瞬间触碰到她的手,秦嫣很快就收手了,许是害羞了。   秦嫣灵光一动,道:“这手帕你用过了,不用还给我了。”   徐副将把手帕握在手中,白色的手帕上沾了一点粉红的口脂,他客气道:“我洗干净后再……”   “不了,我不要了。”秦嫣把手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但你也不许丢掉。”   徐副将愣了愣,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谢谢阿嫣,我会好好收着。”说着,他把手帕叠整齐放入怀中。   秦嫣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不免得又害羞又激动,没想到母胎单身两辈子,这一世居然一出手就泡到一个大帅哥,她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继续看烟花。   烟花持续放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结束,许是害羞,两个人后面没再说话,结束后,徐副将继续背她回家,秦嫣困顿地趴在徐副将的后肩:“……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弄坏了……这手帕就送给你了,你不介意吧?”   大概是疲倦的缘故,她的声音很轻柔,说话的时候,暖暖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暖暖痒痒的,很是撩人。   “无妨。”他轻轻应了一声,“我很喜欢。”   “要不……你们这次离开,把我也一起带去西州吧?”秦嫣轻声问。   他沉默许久,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说起了其他:“西州气候恶劣,我怕你不习惯。”   秦嫣颓然叹气,她也知道自己追求力度过猛了,徐副将大概还没考虑好,于是,她没再说话了。   她挨着他的后背打瞌睡,徐副将背着她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感到所有的喧哗都成了虚无,唯有颈脖间平稳的呼吸让他的心渐渐平静。   诚然,得到她会让秦家父子投诚的几率会更大,一开始他也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如果她不是那么喜欢他的话……   这些天,他一直纵容地吊着她,偏偏她是真的喜欢他,她的喜欢那么纯粹那么直白,不在乎地位和身份,他经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忽然不想毁了这份难得的真心。   在他陷入低谷的这段人生里,她大概是上天恩赐的唯一色彩,她毫无拘束,自由自在,他甚至羡慕她的无忧无虑。   他要拉拢秦家父子,凭本事也能,没有必要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拉着无辜的她一起坠入深渊。   “阿嫣……”他轻唤一声,“你别叫我徐将军了,可以唤我……阿淮。”   背上的人没有应答,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他无奈地自嘲一笑。   罢了,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安稳。   ——   小偷成功从暗巷逃脱,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撞上了一块结实的胸膛,还没等他抬起头,眼前只掠过一缕寒光,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黑衣人点燃了火折子扔在地上,很快,这一片也起了火。   今日上元,皇后和众皇子在城楼放灯祈福,广场上却失火了,官民合力扑灭了广场的火,贫民区也起了火,幸好上元节人多,灭火来得及时,只死了一人。   城中守卫和禁卫军纷纷出动,下半夜才平息了下来。   皇后受惊不小,怒斥负责负责京师守备的大统领以及今年操办上元灯会的晋王。   此时,一个黑影乘着夜色潜入将军府的客间,屋里的翩翩公子坐在案前写信,黑衣人熟练地关上门窗,撤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少年脸,他上前作揖:“王爷。”   “回来了?”萧景淮从容地放下手中苍毫,招手示意属下过来,“情况如何?”   卫律上前,低声禀报:“回王爷,陛下还活着,只是……似乎精神不太好了,看来安排彭桂督战、缩减粮草皆非陛下旨意。”   萧景淮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卫律又道:“皇后带了众皇子放天灯,只留了高贵妃在寝殿侍疾,高贵妃似有不甘,话里话外暗示以后她和晋王都会被皇后一党欺压。后面来人了,属下怕被发现,就出宫了。回来时初七还在善后,估计不出一个时辰也能回了。”   卫律和初七都是萧景淮近卫,今晚的行动便是初七在外面放火掩护,卫律潜入宫中一探究竟。   萧景淮把信折好放入信封:“告诉秦天南,彭桂可杀。”   卫律接过信件放入怀中,略有思索:“王爷,秦家满门忠义,秦将军会听您的命令吗?”   萧景淮嗤笑一声:“不是命令。秦天南赤胆忠心,却也并非愚忠。”   卫律思索片刻,厚着脸皮问:“王爷,您不是说利用要秦姑娘拉拢秦家吗?正好秦姑娘对王爷也有情意,王爷与秦姑娘两情相悦,既得了助力,又得了美人,一举两得……”   刚来秦家时,卫律就知道主子的打算,钓了秦家的千金,引诱秦家父子投诚。   一开始计划进行得挺好,可是不知怎的,主子这几天有点迟疑了,开始对秦姑娘若即若离,还说只是把秦姑娘当作妹妹看待,卫律有点摸不着头脑。   萧景淮一个眼神瞥过去,卫律就闭了嘴,只见萧景淮淡淡说道:“秦天南在官场不亲近任何党派,对儿女的教育亦是如此,秦源秦威虽与本王友好,但并无追随之意。”   “至于秦姑娘……依这段日子的观察,她比普通闺阁小姐有主见,性情乖张,并不容易被人拿捏。”萧景淮轻叹一声,“后日我等便要离京,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秦姑娘不知本王身份,此事就当未曾发生,不必徒留念想。”   少年卫律愣了愣,小声嘀咕着:“您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嘀咕些什么?”萧景淮板起脸。   卫律是萧景淮奶娘的儿子,从小跟在萧景淮身边,二人关系非一般主仆可比,卫律在萧景淮面前也经常会说出一些其他下属不敢说的真相。   萧景淮一冷下脸,卫律立即清了清嗓子,答:“回王爷,我是说,秦姑娘就算有念想也不会想念您,她只会记得徐副将。”   萧景淮:…… 第3章   反对   上元夜不设宵禁,秦嫣他们回到家时,外面街市依然一片热闹,不过二哥秦威见灯会失火,谨慎起见,便让府中护卫把分散游玩的小姐弟寻回,凑合给他们买了几盏花灯便回府了。   秦嫣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立即让丫鬟春香找来针线绸缎,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就开工了。   春香疑惑:“姑娘,您不歇息吗?”   “我要绣荷包。”秦嫣鼓起腮帮,“把灯拿近点,我要穿针。”   春香满腹疑虑地照做了:“姑娘,您先前绣的荷包徐将军不喜欢?”   不提还好,一提先前的荷包,秦嫣顿时怨怒冲天,放下针线就把遇见贼人的事情吐槽了一通。   说完,她无力地趴在案上,心灰意冷,清亮的眸子里像是盈了雾气:“他很快要离京了,现在不够时间绣一个新荷包了,嘤嘤嘤~!”   “既然来不及了,不如到街上买个新的,徐将军谦逊有礼,应当不会嫌弃。”春香只得此般劝说,实际上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姑娘才是。   春香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将军府,因为比其他丫鬟力气大,夫人便选了她跟在姑娘身边。   姑娘打小顽皮,由于和小公子秦泽是龙凤胎,两人容貌相似,姑娘喜欢穿上男装假冒小公子出门,到画舫饮酒作乐亦或是茶楼听书,鲜衣怒马,招摇过市,甚至到练武场和人称兄道弟。   哪怕在外头惹了事,通常也是姑娘闯的祸,小公子背的锅。   相反小公子因身体羸弱甚少出门,夫人四处打听,寻了不少好郎中入府,才JSG把小公子的身子调理得好些。   京中勋贵圈子总算反应过来是这么一回事,也逐渐知道秦嫣这号姑娘了,饶是镇北将军秦天南手中兵权再大,也没有多少权贵子弟敢求娶他家狂妄千金。   后来,姑娘直接放飞自我女装出门,行事依旧张扬,还扬言要留在将军府一生不嫁。   春香当时想着,若姑娘不嫁,她便陪着姑娘留在将军府里终老,也总比到未知的婆家去受气的要好。   岂料,年节二公子回京探亲,姑娘一眼相中了随行的徐副将,从此收起锋芒,开始摆弄胭脂水粉,还学起了女红,连言行举止都变得温柔娇媚。   春香看在眼里也不得不感叹,毫无疑问,姑娘一定是爱惨了徐副将,才能作出如此大的改变。   先前那个荷包,是姑娘每天晚上挑灯夜战,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勉强绣出两只歪歪扭扭的鸳鸯,现在只有两天时间,她根本来不及绣一个全新的荷包,所以春香才提议买一个。   秦嫣也当真在思考这个可行性,她看了看手中的针线,越发觉得自己不可能绣完,可是买的好像显得很没诚意。   二十世纪好少女也不打算为难自己再绣一个荷包了,她很快就想好了新方案。   ——   翌日,将军府偏厅。   “什么?!”   秦夫人惊愕地站起来,同样震惊的还有秦威。   秦嫣被娘亲和二哥的反应吓一跳,一时结巴了一下,壮起胆子再说一次:“我,我说我要嫁给徐阳!你……你帮我提亲。”   秦夫人被气笑了,沉沉叹了一口气,拉着闺女坐下,连同一旁的大嫂二嫂都抿嘴窃笑。   大嫂楚氏温和地拉住秦嫣的手,劝道:“阿嫣,哪有女子向男子提亲的道理,你便是中意徐副将,也还是先等婆婆修书与公爹商讨,让徐副将提亲比较妥帖。”   二嫂刘氏也附和着:“是啊,你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能急于一时,失了身份,徐副将是公爹的下属,他父母亡故,无依无靠,你下嫁本已是委屈,若是过于主动,未免让男方看轻了你。”   三岁的大侄子咯咯直笑:“小姑姑着急要嫁人,羞羞!”   “不会的,徐将军人好脾气好,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秦嫣心里苦,她能不急吗?再不嫁人,命都要没了。   “你这丫头,平日行事鲁莽便罢,终身大事可不容儿戏。”秦夫人嗔怪道,随后,她从容地转过脸,笑问秦威,“二郎,你与徐副将交好,不如先去探探口风?”   秦威抿紧了嘴唇,平日里大咧咧的糙汉子绷紧了脸,从刚才妹妹说出要嫁给“徐阳”那一刻,他大惊失色,沉默地听着她们的对话,直到娘亲让他去探口风,才意识到事态不好了,不光小妹心仪对方,就连娘亲都十分看好。   家中女眷不知情,他却是一清二楚,真正的徐阳还在西北大营,府中的“徐阳”实则是睿王萧景淮。   西北战事吃紧,朝廷却从去年起就开始缩减粮草,冬天时候,冬衣短缺,军士们捱着严寒抗敌,京中更是派来一名草包文官彭桂前来督战。   立冬一战,西戎偷袭,彭桂惊慌失措,下令让将士撤退,造成战场混乱,平白折损两万兵马,困于阵前的长兄秦源、副将徐阳腹背受敌,险些丢命。   睿王大怒,把彭桂关了起来,并密见秦家父子商讨,质疑朝廷的做法,唯恐朝局有变,打算亲自回京跑一趟。   秦家不喜拉帮结派,但睿王所言不无道理,为了不打草惊蛇,睿王隐藏身份,伪装成副将徐阳和秦威一同回京。   秦威回京后一直见不到圣上,述职也只有太子接见,皇后垂帘听政,皇后亲兄王丞相旁听,着实怪异。   昨夜上元节,睿王一咬牙便让卫律潜入宫中一探究竟,秦威得知后捏了一把冷汗,睿王违反军纪擅自离开军营已是大罪,竟还在京中生事,甚至派人潜入皇宫,若东窗事发,秦家在当中担任的角色足够搭上满门性命。   而今日一早,小妹秦嫣兴冲冲跑来说要嫁给他,饶是秦威再神经大条,也不得不怀疑睿王的意图。   秦家三父子统领大齐北疆十万兵马,一旦阿嫣嫁给睿王,哪怕阿爹对皇帝忠心耿耿,文武百官也会默认他们是一家,如此便等同于强行把整个秦家纳入了睿王的阵营。   枉他们还在担心前线将士挨饿受寒,结果睿王却在算计夺嫡?   秦威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生得魁梧粗犷,此时严肃起来甚是吓人,秦嫣满眼期待地望着哥哥:“二哥,拜托了拜托了!”   “不许!”秦威沉下语气,掷地有声。   秦嫣怔住了,收起儿戏的语气,柳眉微蹙:“二哥,为何?”   不光秦嫣,就连秦夫人、大嫂和刘氏也是面面相觑。   “徐副将……”秦威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试图断了她的念想,“已有婚约。”   此言一出,于秦嫣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下意识反问:“是哪家女子?”   秦威一时语塞,含糊道:“此乃徐副将私事,我不便知晓太多。”   “怎么可能?他若有婚约,应当会与我说清才对吧?”秦嫣若有所思,半信半疑地揶揄,“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嫁给他,故意骗我的吧?”   秦威抿着唇,他不喜欢撒谎,既然妹妹看出来了,索性摊牌:“是的,我也确实不希望你嫁给他。”   秦威严肃起来,秦嫣也笑不出来了,她不理解,二哥与徐副将关系甚好,先前也没听说徐副将有婚约,怎么她一提出来,二哥就翻脸了呢?   秦夫人连忙劝住:“二郎,你好好解释便是,若是他确实有婚约,我们阿嫣决不能委屈做妾。”   “徐副将……他非良配。”秦威试图说服娘亲,“为秦家好。”   一句“为秦家好”内含很多种意思,这些年秦天南和两个儿子守卫北线边防,秦夫人主持府中内宅外院大小事务,一切以家族命运为先。   秦夫人不懂军国大事其中的门门道道,她所在意的只有家人的平安。   她当下沉思片刻,和蔼温柔地拉着秦嫣:“阿嫣,二哥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听话,你若是想嫁人了,明日娘亲便让媒妁上门,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可我重新物色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好难啊……”秦嫣瘪瘪嘴,现在每过一天她都心惊胆战,若放弃徐阳,也不知下一次遇到让她心动的男子会是何时。   “咦?”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古代人无非就是看重门当户对,秦嫣觉得自己明白了,立刻自告奋勇,“你们是不是嫌弃人家门第太低?要不我去劝他入赘!”   “胡闹!”秦威厉声喝道,没来由地就一阵火大。   他秦家极可能被睿王利用了,妹妹还一心想要嫁过去,简直等于往对方挖好的坑里跳,他秦家男儿岂能任人摆布?!   秦威是行伍中人,发起火来自带军人的威严肃穆,粗嗓门震得秦嫣一阵心悸,眼眶微微泛红,二嫂刘氏扯了扯秦威的衣角:“夫君,有话好好说……”   “好端端的你突然发什么火?!”秦嫣强忍着眼泪,打从成为秦家的孩子那天起,她备受宠爱,父母兄嫂何时凶过她?这一下把她吓着了,也气着了,她掉头便跑了出去。   她上一辈子只活到十九岁,不曾恋爱,更别说婚姻,这辈子她好不容易尝到了恋爱的甜头,转过头却要承受家长反对?二哥还反对得莫名其妙,劈头一顿痛骂,说不委屈才怪。   秦嫣自认不是恋爱脑,以她的现代人思维,徐阳一表人才,是父亲的下属,身家清白,将来若敢待薄她,她可以利用父兄的地位震慑对方。   没想到她才刚提出,就遭到了二哥反对。   她胎穿到秦家十几年,父母相爱,兄弟和睦,婆媳姑嫂相处融洽,完全没有她印象中刻板的古代封建家庭宅斗,可刚才二哥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强势古板的封建家长。   秦嫣匆匆闯进南房小庭院,把卫律和初七吓一跳:“秦姑娘……”   “徐将军!”秦嫣并未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客间,只见徐副将正坐在案前看书,她快步上前拿掉他的书本,“徐将军!”   萧景淮放下书,礼貌地起身作揖,还没容他开口,怀里猛地撞入娇软的身躯,一瞬间,他僵住了。   卫律追进来:“秦姑娘,你不能……”   话说一半,卫律噎住了。   秦嫣立即回头把卫律推出门外,砰一声关门,再跑回去重新抱住萧景淮。   萧景淮:……   卫律被挡在门外,差点被门板碰歪了鼻子,他呆滞了半晌。   虽然情况突发,但他似乎不该去打扰。   于是,卫律若无其事地回头:“呵,初七,咱继续聊天。”   “噢!好嘞!”初七愣了愣,也恢复笑脸,小伙子学着说书先生的口吻,低声与卫律讲起,“前文再续,书接上一JSG回,话说昨晚,我准备撤走,恰好碰见秦姑娘怒打贼人,只见她一个空手夺白刃,单臂挥拳,出其不意,漂亮!”   卫律:…… 第4章   不配   屋里一片安静。   秦嫣刚被二哥呵斥完,满腹冤屈,心中也来气,可二哥威严,没有谁会帮她,她只得跑来此处,寻求意中人的安慰。   萧景淮垂着双臂任凭秦嫣抱着,温软的身体紧紧靠在他身上,低声抽泣着,那一抹专属于她的清幽梅花香扰乱了他的心神。   意识到秦嫣已关了房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委实不妥,萧景淮克制地拿开她的手:“阿嫣……”   “徐将军……”两人一起发声,再次陷入了沉默。   知道秦嫣情绪不好,萧景淮轻声问:“怎么了?”   秦嫣楚楚可怜地抬眸,她今天穿了杏红色的织锦长裙,外披宝蓝色镶毛斗篷,秦嫣眉目清秀,如此鲜艳的颜色搭配在她身上,却惊艳地衬出她的娇媚,多了几分明艳,那星光水眸望着他,仿佛无声的勾引。   “徐将军,我们私奔吧!”她赌气地提议。   萧景淮兀地怔住了,她总能出其不意,作出一些他无法预判的言行,这段日子,他都有点习惯她语出惊人了。   “娘亲和二哥不同意我们的婚事。”秦嫣有点沮丧。   古代未见面便成亲的夫妻比比皆是,何况她和徐副将已经暧昧了半个月,想必他也有那个意思,后面完全可以先婚后爱,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至于二哥,他从小疼她,只要吓唬吓唬,他就同意了,她也不敢真的私奔,能说出这话,一半是跟二哥赌气,一半是试探徐副将的真心。   “婚事?”萧景淮没想到秦嫣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多年来,他孤身一人,倒是从未考虑过婚事,就连以往幕僚送上来的女人都被他一一婉拒。   幼时他在后宫见识过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其残酷程度不亚于前朝,他和母妃何尝不是当中的牺牲品?   舅父谋逆,外祖一家满门抄斩,母妃也死了,他被父皇丢到偏远的封地,从最受宠的皇子变成了远在天边的王爷。   到了西州封地,他十三岁便在军营里混,这些年见过的女人无非是幼时后宫那些妃嫔,亦或是退回去给幕僚的千娇百媚。   那时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后宅斗争和后宫斗争本质上是一样的黑暗,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只会牵绊他前进的步伐,他要成大事,就不能让任何人成为他的软肋。   或者说,他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儿女情长。   “我们私奔一天,二哥气过了再回来!不会耽误你们的日程。”   行伍中人讲究纪律,秦嫣见他犹豫,以为他害怕耽误明日的离京时间,她带着俏皮的甜笑,说起她的计划,把“私奔”说得像去逛会街似的,说白了,就是离家出走。   她想来想去,二哥无非是担心徐阳家境不好,她嫁过去过得不如家中,她只要像小时候那样赌气出走一下,他很快就会妥协了。   萧景淮柔柔地望着她,她的笑容灿烂无忧,一如她昨晚捧着莲花灯,站在盈盈灯火之间的嫣然一笑,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霎时敞亮了起来。   她率真无害,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一刻,他忽然发觉,原来被一个人这么惦记着,感觉也还不错。   国家安定了十几年,朝廷开始重文轻武,秦天南纵使人在边塞保家卫国,可手中有兵马,得到的并不是朝廷的重视,而是忌惮,只是恰好近几年战事起,皇帝需要将才领兵,才没法动秦家。   这几年皇帝似乎身体不大好,太子年纪尚小,在京的几位成年皇子蠢蠢欲动,据他的眼线报告,朝中文武百官已经分了几个阵营,一旦皇帝驾崩,势必是一场权力争夺战。   他身为皇子之一,手中有西线边防的八万兵马,就算不争,他日兄弟上位,不可能放过他,与其把性命交给他人,还不如自己把一切的主宰权抢过来,皇室的斗争便是这样残酷。   萧景淮以前没有见过秦嫣,相识时隐隐感到这姑娘和旁的姑娘家不同,她释放天性暴揍贼人时,他难得见到了她的真,她恣意张扬,生机勃勃,那是一种其他高门小姐少有的鲜活与灵动。   原来后院闺阁中的姑娘,除了绣花抚琴顾影自怜,竟还有她这样的,当真惊艳。   他也曾带了几分利用的心思,想过跟秦家联姻,把秦嫣娶进门,如此一来,秦家父子手中的兵权就等于为他所用了。   可是相处下来,他便没了娶她的心思,因为熟悉之后,他知道她太单纯,身边留一个这么单纯的女人未必是好事,有时候被外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而且,她是真的喜欢他,在不知道他身份背景的情况下,纯粹的喜欢,他的权欲再强,也无法践踏了她的真心。   原本因为假冒徐阳,萧景淮扮演着秦天南的手下和秦威的同僚,对秦嫣也多了几分或真或假的温柔和耐心,可不管他是睿王还是徐阳,插手她的婚事容易影响秦家父子的站队。   再者,如今虽未摸清秦家父子的意向,但因西北战事,他和秦家已捆绑在一道,届时秦天南说他中立还会有人信吗?   他对秦家势在必得,只是一旦合作,则命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年他外祖父一家男丁斩首,女眷流放西北,他前往封地的途中一路寻回表姐妹们衣不蔽体的尸身,不难想象她们死前遭受了多少苦难。   勋贵人家的妻女依附家族而活,生前锦衣玉食,一旦家败,死的时候就像一块破布一样被人丢弃荒野。   像秦嫣这般貌美又单纯的女子,生在权贵人家安逸的环境之中,美貌是她们嫁人的资本,但若落在外头流连失所,美貌便是一种灾难。   同样,如果他们失败了,他孤家寡人无非命一条,秦家却有妇孺老小,秦嫣无论是跟了他还是留在秦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秦嫣爱慕他,哪怕他对她毫无感觉,也不忍心这般明媚的女子像他的表姐妹那样下场悲惨,倒也不是他人性有多光辉。   对秦嫣的好感多半源于秦家父子在西北军营与他共御外敌的生死战友情,他没有必要拿即将收服的手下势力去赌。   减少双方的牵扯,对他也好,对秦嫣也好。   “问你话呢!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秦嫣笑眯眯地推了推他,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萧景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情绪,白皙的手指慢慢收拢,他疏离地后退半步,恭敬地鞠躬作揖——   “属下不敢。”   明日一早他们离京,下次归来不知何时,秦嫣今年已有十五,嫁人也不过是这两年了。   他和秦嫣之间该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件事上,当一回好人。   秦嫣在他后退的那一刻,心里仿佛落了空,她盯着他:“你不敢?还是不愿?”   萧景淮沉默着,回避了她的目光。   秦嫣的眼神渐渐变冷,她不是傻瓜,他说的那一句“属下不敢”无非在婉拒,她敛起笑容:“徐阳,你个胆小鬼!”   萧景淮站直了身子,道:“是属下不配。”   还自称属下了,秦嫣感到明显的生分,她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原来……是我在自作多情么?”   她活了两辈子,头一回谈恋爱,这十几日来,她白天过来客间对他嘘寒问暖,邀约外出,他都一一回应,她还以为古代人保守,牵了手就能结婚。   到头来他却说“不敢”“不配”?   像极了现代那些腻了暧昧就开始玩冷暴力的渣男!   她懂了,他明日就要离京,可以另寻新欢了。   秦嫣意识到以后,又委屈又生气,她愤怒拍案,萧景淮愣了愣。   她强烈谴责:“这半个月,我白天跟你约会逛街,晚上挑灯绣荷包,还托人寻了上好的白玉,雕了玉佩,刻了你的名字,昨晚礼物被贼人毁坏了,枉我还伤心了很久!”   萧景淮静静地挨骂,连日来秦嫣在他面前温柔乖顺,哪怕昨晚见她打骂贼人,在萧景淮眼里她都是温婉的模样。   现在,他看着秦嫣柳眉倒蹙,杏眼圆睁,奶凶奶凶的模样,竟觉得很是可爱,像个炸毛的小猫。   真让人喜爱,他刚才做好的一系列心理建设都比不上她一个表情,仿佛她一瞪,那些决定就溃不成军。   萧景淮都担心自己想要反悔了。   “早上我大胆跟娘亲提出要嫁给你,还被数落了一顿!”秦嫣咬牙切齿,“好你个大渣男,现在跟我玩冷暴力,我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萧景淮:……   虽然用词是奇怪了点,可他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心情有点微妙。   她煞费心思给他准备了上元节礼物,还刻上了徐阳的名字?   “阿嫣……”萧景淮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像先前那样摸摸她的头,岂料,秦嫣瞬间扬起JSG手作势要打过来,几乎在同时,萧景淮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阿嫣,冷静。”   秦嫣一愣,顿时更气了,用力一甩,怒道:“你放手!”   还没说完,她就一个挪闪后退,动作灵巧,跟萧景淮拉开距离,后退的瞬间一个飞踢。   秦嫣虽会点拳脚功夫,仅能用于防身,对付市井流氓可以,但对上久经沙场的萧景淮,根本不是一个级数。   只见萧景淮稳稳一挡,反手抓住她的脚踝,秦嫣腾空一个旋转,眼看就要摔,他连忙松手,拦腰扶住她,秦嫣顺着惯性跌进他的怀里。   秦嫣受到了降维打击,用尽全力出其不意跳起来撞了一下他的额头,萧景淮瞬间错愕,秦嫣把他一推,他后退几步跌坐在榻上,秦嫣顺势扑在他怀里,把他压在身下。   她一下子换成了主导方,理直气壮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谁说你不配了?”   “没有谁……”萧景淮躺平了任由她胡闹,她在他怀里发脾气,他居然觉得很有趣。   “你不说?”秦嫣凶狠地瞪他,“你不说,我就亲你!然后跑去告诉我娘我哥我嫂嫂,要你负责任!”   萧景淮闻言,惊讶了一下,眼里随即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竟然还笑?!   秦嫣正准备再次开骂,外面却一阵吵闹,还没等反应过来,秦威怒气冲冲带着府中护卫闯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卫律,卫律还嚷嚷着:“秦大人,您不能进去……”   秦嫣吓一跳,赶紧推开萧景淮,从榻上爬起来,心虚地看着黑脸的二哥,一时间手足无措。   上一刻她还是个王者,二哥出现后,她就是妥妥的青铜了,连气势都弱了一大截,鹌鹑一样小声问:“二哥,你……你怎么来了?”   尽管她躲得快,秦威进来那一刻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宝贝妹妹就在睿王怀里!他不敢想象,如果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秦威勃然大怒,吩咐护卫:“把秦嫣带回去!不许她离开云清苑半步!”   云清苑是秦嫣住的小院子,不能离开她的小院等同于软禁。   眼看护卫上前,萧景淮从容地坐在榻上,秦嫣惊慌之下躲在他身后,恳求道:“二哥,我不嫁他了,你不要关我。”   方才秦威进来时确实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萧景淮能理解秦威作为家兄的心情,他温和地劝道:“秦大人,秦姑娘年纪小,莫要与她过于较真……”   “对啊对啊!”秦嫣飞快点头附和。   秦威极力压着怒气:“徐副将,此乃秦某家事。”   萧景淮闻言,默默地让开,秦嫣失望透顶,她悲愤地瞪了他一眼,迫于无奈地在护卫的包围下离开现场。   屋里只剩萧景淮和秦威了,卫律在门口站着,见两位皆沉默,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秦威冷着脸,忽然鞠躬作揖:“王爷,舍妹蒲柳之姿,无福消受王爷垂爱。望王爷见谅。”   “秦威,你好大的胆子!”卫律怒道,萧景淮一个眼神瞥过去,示意他闭嘴,卫律抿了抿唇。   萧景淮没再说什么,只作揖回礼,语气平淡:“卫律,送秦大人。” 第5章   睿王   秦嫣坐在屋顶上吹着风,拿着昨夜萧景淮送她的小糖人发呆,本来她还舍不得吃,如今……   她果断地塞进嘴里,蹦嘎嘣嘎地咬碎,一下一下嚼了起来。   秦夫人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抬眼就能看到秦嫣高高坐在屋顶上,仿佛风一吹,就能把那小丫头扇飞,秦夫人看得心惊胆战,她让李妈去把秦威叫来。   不出一会儿,秦威板着脸过来了。   “二郎,你把阿嫣关起来了?”秦夫人语气温和。   秦威刚从南院出来,李妈就把他喊来了,还憋了一肚子火:“不关起来,她都快要以身相许去了!”   秦夫人闻言着实吃惊,她平复一下心情:“阿嫣此次确实急了些,到底那徐副将有何不可?你私下说与为娘。”   秦威沉吟半刻:“娘,他是睿王的人。”   “睿王?”秦夫人怔忪片刻,对上儿子苦恼的目光,“竟是睿王的人?”   秦夫人是聪明人,就一句话一个眼神,她便懂了。   “你们兄妹俩都是急性子,我去跟她谈谈吧。”秦夫人劝道,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感慨,“你们明日便要启程,左右她闹不过今天,过几日我寻媒妁入府,给她说门亲事就好了。”   秦威沉沉地叹气:“行吧!阿嫣长大了,我一个大老爷们不懂她的心思了,还望娘亲多劝劝。”   秦夫人容氏知书达理,永远带着一副温温吞吞的语气,却拥有一股坚定的魄力,她温柔,但不懦弱,秦家父子在外多年,她一个人就把将军府内外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午饭的时候,秦夫人带上食盒,里面热着秦嫣最爱吃的菜肴,随行的李妈瞧了都笑吟吟:“夫人疼爱姑娘,姑娘看了这美味,保准多吃几碗饭!”   “可不,从小就是个小馋猫。”秦夫人也由衷地笑了,说罢,却叹了一口气,“一眨眼阿嫣也十五了,少女怀春人之常情,可惜啊……这桩姻缘终究不合适。”   李妈不知其中缘由,只得安慰道:“夫人莫担忧,姑娘冰雪聪明,将来夫家必定是人中龙凤。”   秦夫人苦笑:“我倒希望她能嫁个普通人家,平安顺遂便罢。”   春香远远看见夫人来了,在门前抬头嚷嚷,给屋顶的秦嫣报了一声:“姑娘,夫人来了。”   “哦。”秦嫣百无聊赖地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爬梯下来。   春香上前去扶她一把,秦嫣下来拍了拍手,上前给娘亲行了个万福,春香接过食盒:“夫人安。”   “娘!”秦嫣嘟着嘴一脸不高兴,挨过来撒娇告状,“娘,二哥软禁我。”   府上是关不住秦嫣的,她肯乖乖待着,其实是害怕秦威发怒。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秦夫人嗔怪道,拉着秦嫣进了屋,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劝导,“二哥也是为你好。”   春香和李妈把饭菜拿出来,摆放好之后,秦夫人便让她们退下。   秦嫣小心翼翼看了看娘亲:“娘,你有话要说?”   秦夫人给她装了一碗汤,不紧不慢地说道:“诚然,徐副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为人谦逊有礼,确实讨人喜欢。”   秦嫣耷拉着脸,虽然娘亲说得对,可她已经确认对方在玩弄感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这朝中党派纷争十分复杂,你也许不知,徐阳是睿王的人。”秦夫人轻声说道。   秦嫣一脸讶异:“他不是爹的副将吗?”   秦夫人耐心解释:“三年前,西戎北狄联合从西北角突发进攻,那边属于睿王的封地,但大齐的西线边防分散,驻军西州大营的只有五万兵马,圣上下旨让北线派兵支援,你爹和大哥二哥便带了兵马过去,军中虽是你爹主事,但西州军政权在睿王手上,徐阳为副将,可以说现在西北大营混了各方人马,早已无法划清界限了。”   秦嫣听完神色凝重,也就是说,她父兄虽然手握兵权在西北打仗,可是受制于睿王在当地的势力,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父兄被迫跟睿王捆绑在一个阵营的可能性也极大。   那睿王后面的造反……   “娘,睿王是个怎样的人?爹和哥哥们的家书有提过吗?”秦嫣试探性地问。   在他们秦家的剧情线,睿王是一个关键,如果他不反,秦家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她想知道爹和哥哥们到底是投诚睿王,还是无奈被捆绑。   秦夫人见闺女一脸好奇,便与她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   当年,圣上随先帝打天下,驻兵淮南时,得淮南江家相助,江家见萧家得势,便将女儿送给了圣上。   先帝夺天下,圣上继位后,江贵妃盛宠,同年,诞下皇三子,圣上把江贵妃升为皇贵妃,三皇子封地最为富庶的扬州、徐州,甚至欲立三皇子为太子,遭到众臣反对才不得不放下。   几年后皇后生下嫡子,圣上才没有再提立三皇子的事。   饶是如此,圣上迟迟不立太子,明眼人都看出他的犹豫。   皇贵妃依旧宠冠后宫,三皇子年少聪颖,能文善武,母子俩是封赏无数,原以为三皇子会是七皇子的劲敌,谁也没想到江家谋逆,满门抄斩,皇贵妃疯了。   “疯了?”秦嫣讶异。   秦夫人叹气:“是啊,即便江家满门抄斩,圣上也没有怪罪不知情的皇贵妃,甚至没有降皇贵妃的位分,但皇贵妃疯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后来听说自缢了。”   秦嫣听完心里不免泛起几分怜悯,皇帝处置江家无可非厚,可于皇贵妃而言,一边是亲人,一边是丈夫,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娘家就没了,她大约不知该恨谁吧。   “让人震惊的是,三皇子提剑闯入圣上寝宫,他认为是圣上害死皇贵妃。”秦夫人叹道,“有江家谋逆案在先,圣上再疼儿子,也不能JSG忍受他拔剑闯殿,于是赐三皇子封号睿王,改封地西州、凉州,遣去偏远之地当个闲散王爷,还扬言老死不相见。同时,也立了七皇子为太子。”   只是没想到西边开战了,睿王远离京城到了西凉,没多久就入了军营,他多次跟西戎交手,在逐渐在军中树立威信。   西州督军死于战场,朝廷还没来得及新任命,睿王就顺势把西州的军政权抢了,自此,西边沿线八万边防驻兵,以及西州大营五万兵马,全数在睿王的控制下。   皇帝心有忌惮,满朝文官忐忑不安,生怕他趁机带兵杀回京城,但睿王倒是安分守己守着西边,有他在,就连凶残的西戎也不敢进攻,西线安稳了几年。   权衡利弊,朝廷也不敢对睿王有所动作,权当睁只眼闭只眼放任着。   秦家父子驻守北边雁门震慑北狄,安定多年,不曾想,三年前西戎北狄竟联合从西北角打了进来。   睿王亲自领兵迎敌,以寡敌众,连吃了三场败仗,折损了一万多兵马,清高的睿王破天荒地递奏折请求支援,理由是沿线驻兵不能随意调动,能派遣上战场的只有西州大营的五万兵马,无法对抗西戎北狄联合的二十万大军,当地知府知州,以及临近战场的州府相继附议。   皇帝下旨让秦家父子带了北线五万兵马前去助战,并从雍城、襄城调派五万军士加入西北联军,有趣的是,雍城是寿王的封地,襄城是晋王的封地,大约是皇帝忌惮睿王,故意为之。   随后,朝廷任命秦天南为主将,西北角聚集了十五万兵马,跟西戎北狄打了三年,乱成一锅粥,除去战死沙场的,满打满算也还有十二万左右的将士。   这十二万将士有睿王麾下的,也有秦家麾下的,还有来自雍城、襄城的。   而睿王掌控西凉两州的军政,就算秦天南为主将,国家利益摆在首位,军国大事免不了要互相商量。   三年时间一来二往,各方势力已然互相渗透,秦家想要独善其身当一股清流本就艰难,若这时候秦嫣要嫁给睿王一党的人,那更是撇不清了。   听完娘亲分析,秦嫣整个人颓了下来,皇贵妃的死让睿王难以释怀,从一个宠儿跌入泥泞,到东山再起,睿王经历的事情远多于旁人的三言两语,他反的可能性更大,届时秦家被搅进漩涡之中,绝对会被当成一党。   她远在京城,根本没办法插手父兄和睿王的剧情线,这仿佛是个注定的走向。   不光如此,考虑到一大堆政治因素,她就算想下嫁,也根本没那么容易嫁出去。   无论是徐阳还是其他男子,关键不是她喜不喜欢那个人,而是对方的政治立场。   这下可就难办了。   上辈子秦嫣只活到十九岁,过的都是校园生活,哪有那么多的烦恼。   穿越过来快活了十五年,她现在才体会到穿越并不像电视剧里演得那么爽。   “阿嫣,你要记住,我们秦家是效忠朝廷,不是哪一位王爷。”秦夫人握住闺女的手,慈眉善目地哄着,“咱们妇道人家不要妄议朝廷,今日娘亲与你说的,你可别在外面与人讨论,好了,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   “王爷,秦夫人去了云清苑,秦姑娘吃完糖人就从屋顶上下去了。”初七回来报。   萧景淮闻言,微微颔首,继续看书。   卫律跟初七挤眉弄眼:“再探再报!”   初七茫然:“可她们进屋了,院子围满了护卫。”   萧景淮悠悠地瞥了一眼两位少年,道:“我们明日便要离京,随她吧。”   卫律:“……哦。”   初七:……?   卫律搭着初七的肩膀离开了客间:“王爷都这么说了,你就歇会吧。”   初七:“不是你让我去探的吗?”   卫律:“有吗?”   初七:“是啊,你说王爷想去看秦姑娘,但不好意思。”   卫律:…… 第6章   凤星   傍晚,秦嫣坐在屋顶看晚霞,明日二哥一行便要离京,她和徐阳多半就算分手了。   也不全然算分手,也许人家根本没把她当恋人。   当下急着嫁人,秦嫣也就不纠结一个徐阳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好像不暴打徐阳一顿都难以泄愤。   模棱两可地玩暧昧的男人实在糟透了!   她拿着一根树枝,一片一片叶子地揪下来。   翩翩少年走进云清苑,守门的护卫作揖:“小公子。”   秦泽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屋檐,叫了两个小厮帮忙扶着梯子,还得一个小厮跟在后面护着他,慢吞吞的才爬上屋顶。   秦嫣横了他一眼:“你来干嘛?”   “我来安慰你呗!”秦泽笑嘻嘻,幸灾乐祸的成分比较多,“听说你被二哥关起来了,我才去了趟先生家,错过了大戏。”   平日里都是先生入府教书,这几日先生身体不适,秦泽便一大早上门,到先生家里去学习,求学态度令人感动。   “这么说,你是来看我笑话,顺便还想让我给你介绍前因后果?做梦!”秦嫣薅完树叶,把树枝扔向秦泽。   秦泽侧身一躲,一个趔趄,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小厮连忙扶稳他。   许是见弟弟搞笑,秦嫣心情没那么郁闷了,走过去拉了秦泽一把,他却死死拽着梯子:“阿姐,坐那么高我害怕,要不还是下来说话吧?”   “好吧。”秦嫣爽快地答应了。   秦嫣和秦泽是双胞胎姐弟,相比于两位哥哥的英武勇猛,小弟秦泽反倒像个书生,他模样气质都随了母亲,长得儒雅秀气,谈吐举止文雅,一点也看不出是武官家庭的孩子。   出生时秦泽体质不好,从小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也间接导致他只能像个姑娘家一样,跟秦嫣打打闹闹,这几年他身体好点了,也准备开始习武了。   也因为秦泽一直在家,跟秦嫣关系最好,听说姐姐被关起来,秦泽到家后第一时间过来表示问候。   不过,他来到现场,见秦嫣若无其事在揪树叶,便歇了安慰的心思,开起了玩笑。   说是软禁,秦嫣在院子里还是活动自如,生活如旧,她让春香备茶,和秦泽到暖阁去坐。   秦泽接过手炉,咳了两声。   秦嫣嫌弃地瞟了他一眼:“又感冒了?你这体质太弱,比小包包还脆,你得多运动!一天到晚在房间里看书,没病也憋出病来。”   小包包是大哥的儿子,今年三岁,免疫力不如大人,前几日也是感了风寒。   “无妨,我不过是出门早,吹了点风,休息几天就好。”秦泽笑答。   “先生也身体不适,你就不能休息一天吗?一天不学习就浑身不舒服?论读书我就服你了。”秦嫣嘲弄道。   秦泽微微叹气:“我想过了,若我们家出了个文臣,以后就不用受那群腐儒的排挤了。”   “外祖父亦是中举入仕,我相信你也可以的,加油!”秦嫣拍肩鼓励。   “为了秦家,我一定会加油的!”秦泽信心十足。   秦泽那么振奋,秦嫣有点吃惊,她一直把秦泽当长不大的孩子,顶多就是性子随母亲爱读书,没想到他心中竟有如此抱负。   只是……   秦嫣微微蹙眉,若是秦泽真心走仕途还好,就怕他是“为了秦家”才强迫自己选择这条路。   秦泽幼时体弱,自小跟在娘亲身边备受呵护,也学得左一句“为了秦家”,右一句“为了秦家”。   照这样下去,秦泽就算中举,也只会是个立场飘忽,任人摆布的傀儡。   书中对于他们一家炮灰描写甚少,今天听完娘亲的分析,秦嫣觉得心中憋得紧,眼下秦泽提及有心走仕途,她只能给弟弟梳理一遍这里头的关系。   “你读书怎么能是为了家?你这出发点不对,你要为了你自己,”秦嫣用现代思维给弟弟分析,“如今我们在家,依靠父母兄长,可撇去秦家不提,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想想,将来阿爹老了,或者手中无权了,我们怎么办?”   秦泽愣住了。   秦嫣继续说:“所以,你读书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前程,只有你强大起来,才能成为家人的庇护伞,这不也等同于秦家强大起来了么?如果你不能理清这层关系,将来在朝堂上便很容易被旁人的言语左右,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她来了这个世界十五年,他们是她的亲人,她想努力一把,改变秦家的命运。   秦泽原本是来八卦家姐恋情的,没想到被她反过来说教了一通。   其实秦嫣也不算是说教,他生为武将家庭的男儿,哥哥们在这个年纪早就建功立业了,他心里难免自卑失落,在读书方面便加倍努力,废寝忘食时常有之。   可是如果他的目标和理由不清晰,他再努力也会迷茫,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努力。   秦泽似懂非懂地点头,笑道:“阿姐说得对,以后等我做了大官,手中有权了JSG,就把年轻俊朗的官员都忽悠到家里来,排排站在你面前,让你挨个挑!”   秦嫣一愣,想到那个画面十分滑稽,噗嗤地笑了出来,心情豁然开朗:“那岂不是跟皇帝选妃一样?”   秦泽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让娘亲听到这种话可要揍我们了。”   姐弟俩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嬉闹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晚,秦嫣心情好,亲自送秦泽离开院子,府中护卫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出去,左右她也不会走远。   云清苑旁边有个湖,湖边还有假山,秦嫣折回时,黑暗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强忍着要上扬的嘴角:“知道错了?本姑娘不接受道歉!”   萧景淮神情一滞,忽然又不想把手帕还给她了,他已经失去了太多,难得有一个姑娘真心待他,即便不在一起,也好歹留个回忆。   秦嫣见他未出声,走近几步催促:“有话快说,二哥发现就完了。”   “……我明日便要离开了,祝愿阿嫣平安快乐,无忧无虑。”手帕是她送的,他不打算还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秦嫣一听,顿时就窝火了,用力推了他一把,萧景淮后退一步,背后顶到了假山。   “所以你不是来道歉的,是来道别的?”她一手撑在假山上,目光逼着他。   “……嗯。”他点了点头。   秦嫣偷跑出来,两人私下谈话只能挨近了小声说,此时离得很近,秦嫣想起上元夜的朦胧暧昧,不禁嗤笑一声。   她的高度恰好对着他的锁骨,抬眸借着月光就能看到他的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秦嫣盯着他那张清俊的脸,顿时生出无限恶意。   “阿嫣……”萧景淮正要劝她,忽然小丫头兀地踮起脚咬了一口他的唇,他正要反抗,她却更逼近一步,再咬一口,腥甜的血液在唇舌间蔓延开来。   他想过她会发怒,或者会哭,唯独没想过她会有这般举动。   秦嫣咬了他就松开,捏着他的下巴,凉薄地笑了:“别想太多,你走了,本姑娘还有很多新欢,只要愿意花钱,还能养一大群貌美小郎君……”   话音未落,萧景淮一把扣住她的细腰,狠狠地吻下去,秦嫣挣扎了一下,被他抓住手腕,牢牢箍在怀里。   湖面人影成双,紧紧黏在一起拥吻着。   萧景淮也不记得吻了多久,他甚少这么冲动,松开她的时候,秦嫣的嘴唇都有点红肿了,借着月光,带着一种被蹂.躏过的娇柔感。   但他知道她不柔也不娇,反而是个小辣椒。   “起开!”秦嫣嗔怒地推开他,萧景淮自知理亏,听话地松手。   她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恶狠狠地回头:“是我不要你的!”   萧景淮:……   ——   皇宫。   福禧宫里灯火通明,王皇后倚在榻上,手里捧着温热的羊乳羹小抿一口。   纪嬷嬷弓身低声回着话:“皇后娘娘,事情都办妥了。”   皇后冷哼一声,邪魅地勾起红唇,把羊乳羹放下,悠悠然地说道:“高氏那个贱人,想撺掇陛下让本宫殉葬?哼!做梦!”   “本宫有太子在,她算什么东西!”   纪嬷嬷疑虑:“娘娘,平定侯会乖乖听话么?”   “怕什么?他还能抗旨不成?”皇后露出胜利的笑容,“高贵妃母子拉拢平定侯多年,平定侯也想高攀他们,他们爱怎么玩本宫不管,只是那贱人竟在陛下面前告我王家大权独揽,控制太子,着实可恶!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自个儿恶心一把。”   “咱们等着看好戏便是。”皇后狡黠一笑,纪嬷嬷心领神会,也跟着露出了个坏笑。   ……   另一边,天祥宫有人失眠了。   砰的一声,茶杯应声落地,砸个粉碎。   高贵妃怒不可遏,她随手拿起东西就往地上砸,一时间天祥宫响起各种尖锐的破碎声。   宫人们瑟瑟地匍匐在地,没人敢抬头。   王丞相是皇后的亲哥,太子亲舅,如今圣上龙体欠安,朝中大小事务基本由丞相说了算,高贵妃没有强大的母族,对王家妒忌得面目全非。   于是,高贵妃在侍疾时,给陛下说了许多皇后和王家的坏话,陛下心疼宠妃,想到皇后一党势力膨胀,生怕外戚夺权,无法制衡,便提前写好密诏,声称与皇后情深,他日弃世,让皇后殉葬,太子登基,封晋王为摄政王,由摄政王辅政,太子及冠后亲政。   皇帝多疑,让皇后殉葬,晋王辅政,削弱了王家的主宰权,最坏的打算是万一将来晋王夺权,江山也还是萧家的。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神不知鬼不觉的还是泄露了。   然而高贵妃没想到,国师竟说有凤星降临在秦氏平定侯府,话里话外暗指她看好的儿媳妇秦落雁,这也太巧合了!   要说皇后一党没跟国师串通,她才不信!   冷不防被皇后一党反将一军,她怎能不气?   高贵妃打砸了一通,缓缓冷静下来,阴恻恻地吩咐:“翠珠,去唤贤儿过来。”   碧衣宫女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万福:“喏!”   很快,一辆马车匆匆出宫,平定侯府迎来一位神秘的客人。   平定侯秦天德在书房闭门见客,他神色凝重,对方说完,他紧张得手心都是冰冷的:“王爷亲自跑一趟,微臣惶恐。”   “侯爷不必多礼,”晋王萧景贤虚扶了一把他,神色凝重,“本王与落雁情投意合,本打算父皇病情好些才提亲,不曾想,国师竟算出秦氏之女为凤星降临……”   二人沉默了许久,秦天德紧绷着脸,心情复杂。   京中皇子之中,晋王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其生母高贵妃更是盛宠,母子俩甚得圣心,地位堪比当年的皇贵妃和睿王,而且高贵妃没有庞大的母族,陛下宠她完全没有顾虑。   秦天德的父亲随先帝打天下被封平定侯,他是开国功臣嫡子,得开国元老一代的信任;其庶弟秦天南一家更是铁血忠心,屡建战功,是一步步爬上来的,深受寒门武将拥戴。   综合起来,秦氏一族甚得人心,晋王正需要这些支持。   贵族圈子里的孩子时常参加宫宴,秦天德的女儿秦落雁与晋王一见钟情,平定侯一家想攀上晋王这棵大树,跻身皇族,晋王和高贵妃想要秦氏一族的助力,双方一拍即合。   至于晋王对秦落雁是真情还是假意,秦天德并不在意,只要能成为晋王正妃就好,若晋王幸运,以后秦落雁就是六宫之主。   只是没料到,国师竟然夜观星象,算出凤星降临秦氏,据闻圣上已下旨废后,立秦氏之女为新后,以保国泰民安。   去他狗屁的国泰民安!   秦天德只觉得晦气,陛下病重多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撑不了多久了,这个时候秦落雁当皇后能落到什么好处?   若不幸皇帝突然熬不住了,按惯例,没有子嗣的皇后是要殉葬的。   光是想到这个,秦天德就一阵头皮发麻。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绝不能如此断送前程。   秦天德愁眉紧锁,这些年他吃着祖上积攒的红利,儿子不争气,倚仗开国功劳这一派老臣及其子弟在朝堂上已渐渐边沿化,不然,他又怎么会傍上晋王?   如今朝堂上占主流地位的是以王丞相为首的大世家,秦天德在外头是风光的平定侯,可在圣上面前他基本说不上话。   所以,国师在此刻发出这种言论也未免太奇怪了,他何德何能,凤星还降临在秦氏?   安静了许久,秦天德终于开口了:“眼下情况紧急,等圣旨下来,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还望王爷想个好法子,保下落雁。”   晋王沉吟片刻,谨慎地问:“侯爷,不知族中可有与落雁年纪相仿的少女?”   秦天德兀地望向晋王,已然会意。   国师说凤星降临秦氏,又没指名道姓说秦落雁! 第7章   道别   一大清早,秦嫣换了一身短打,懒散地晃悠着双臂前后击掌,像个公园晨运老太太,她在小院子里徘徊,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健步走来,她立即转身假装练功打拳。   “姑娘。”春香诺诺地走过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嫣故作惊讶停了下来,循着春香的目光,见到秦威负手立于拱门外,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二哥来了?”   说着,上前行了个万福。   秦威见她没哭没闹,倒有些意外。   回来这十几天她闹腾得很,天天到睿王跟前转悠,起初秦威还心大地把她当小孩,没太在意,到昨天她提出嫁给人家,他才意识到不妙。   像妹妹这般烈性子,头一回动心就遭到家人反对,肯定是要闹的,结果她安静得很,秦威都有点不习惯了,仿佛她不暴跳如雷就不是秦嫣。   秦威转而一想,多半是妹妹伤心透了。   “阿嫣,二哥要启程了。”秦威清了清嗓门。   秦嫣瞧着后面也没有人跟来,心里不免有点失望,JSG徐阳那狗男人临别竟然连道别都不来,那昨天晚上就算是他们最后的私下道别了。   她叹了一口气,他们要走了,她气也消了。   他们要回到西北的战场去,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相搏,不管什么政治立场,不管什么儿女私情,不管是哥哥还是他的同僚们,他们都是大齐的将士,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嗯!一路平安,等你们凯旋!”秦嫣乖顺地点头。   秦威抬起粗大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秦嫣目送二哥离开,呆站了许久,春香拿了大氅过来给她披上:“姑娘,早春寒意未消,莫要着凉了。”   秦嫣回过神来,走向木梯:“我上屋顶瞧瞧。”   春香赶紧跟上:“二公子从玄武街离开,这会儿上去应该还能看得见。”   秦嫣爬上屋顶,果真见队伍徐徐离开,朝北城门方向前进,离得还不算远,他们身姿挺拔,雄姿英发,骑着骏马的队伍缓缓经过街道,没有策马惊扰百姓。   “二哥——!”秦嫣把手放在嘴边扩成喇叭状,秦威一行回过头来。   见那玉树临风的身影也停下了,她又大声喊了一遍:“徐阳——!”   萧景淮听到这称呼不免蹙眉,他勒马回眸,只见少女高高地站在屋顶上,身上披着红色的大氅,明艳夺目。   回京那日,她也是身披大红斗篷,骑着白马在十里亭等候归京队伍,那时,她挥着马鞭,高呼着哥哥的名字,冒着白雪策马前来,仿佛雪中红梅傲霜斗雪,遗世独立。   也许再过很多年,他也不会忘记那天的情景,少女勒住缰绳,见到他的那一刻,柳眉星眸顿时多了几分羞涩。   她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学着普通女子娇作温柔,殊不知,真实的她才最是惊艳迷人。   萧景淮不经意地勾了一丝浅笑,她娇美且自强,美好得就像那水中花镜中月,他不敢靠近不敢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没了影,他远远地看着就好。   秦嫣见他们都停下了,便提气扬声,一字一字地喊个清楚:“要——平——安——!”   秦威扬起手臂举拳,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萧景淮微微颔首,其余随行人员拱手道别。   卫律在队伍中碎碎念:“哎这般好姑娘,我简直快要感动哭了。”   萧景淮睨了他一眼:“男儿有泪不轻弹。”   卫律噎住了,忽然愣了愣:“诶?公子,您嘴怎么受伤了?”   萧景淮面不改色,答:“天气干燥。”   卫律还想问,萧景淮瞪了他一眼:“闭嘴。”   一行人出了城门便策马赶路,西北战场在两千里之外,快马加鞭极限日驰五百里,平时传递公文或紧急军情,以跑死马的速度送到京城最快七日。   何况马能换,人却不能不眠不休,秦威一行三十人回京,即便日夜兼程,减少休息时间,满打满算也得耗费十来天才能回到西北大营,所以出了城门,他们就得抓紧时间赶行程了。   清晨出发,未时已行至百里,队伍在驿站休整,卫律去要了厢房给主子,秦威很快就过来了,他站在门前迟疑了。   “秦二郎,有事?”萧景淮从里面开门,让他进来。   秦威昨日才因为妹妹的事跟睿王黑脸,如今来找睿王商量大事都有点犹豫,但萧景淮的态度良好,倒让秦威尴尬了。   思及前线粮草大事,秦威收起私人情绪,压低了声音道:“公子,粮草一事如何解决?”   驿站人多眼杂,秦威不能称萧景淮为王爷。   回京半个月,秦威入宫三趟都见不到陛下,缩减粮草一事根本得不到解决,基本温饱跟不上,还怎么打仗?   萧景淮轻笑一声,坐下倒了两杯热茶:“押运的队伍昨日已经出发,粮草前进缓慢,今日十七,按脚程计算,估计他们十九能到襄城。”   襄城自古为战略要地,粮仓容量大,有战略储备粮,秦威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   “我们到襄城借粮借棉衣,借到后估计押运队也到了,接下来让他们一并押送过去,我们派几个人随押运队伍同行即可。”萧景淮语气平淡,把茶杯递给秦威,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秦威接过热气腾腾的香茶,睿王看似没什么架子,待人温和,可西北大营三年,秦威深知他阴险凶狠,如今他气定神闲地说着去襄城借粮草,秦威总有一种不祥预感。   “襄城……会借吗?”   或者说朝廷允许吗?缩减西北粮草和棉衣本就是朝廷的决定,如今他们去襄城借,肯定没打算请示上头。   还没容秦威多作思虑,萧景淮轻描淡写答了一句:“会的,初七已经先行一步了。”   秦威震惊不已,初七是睿王的护卫,也是他手中的刀,表面上睿王是谦谦君子,身边养的却是一伙凶徒,别看初七年纪小,实则亦是以一当十的杀手,上元节在王公贵族眼皮底下纵火的就是他。   这哪是借,分明就是去抢,抢不到就杀人,明摆着跟朝廷作对!   秦威警惕起来,睿王果真有反心!   “公子!”秦威唰地站起来,“此举恐怕不妥。”   萧景淮似乎早已料到秦威的反应,他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热茶,抬头问:“秦二郎,西北大营十二万将士不是铁打的,换做是你,你愿意饥寒交迫而死,还是在沙场浴血战死?”   秦威一时语塞。   是啊!朝廷缩减粮草,减少棉衣,让本就物资匮乏的军营雪上加霜,西凉二州土地贫瘠,平民百姓光是维持自己生活就已吃力,根本无法支援军队,冬天一股寒潮,军中上千士兵冷死。   长此以往,恐怕仗还没打完,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   秦威抿紧了嘴唇,将士们可以战死,但不能冷死饿死,因为,那是对他们一颗赤诚之心的侮辱。   ——   秦威离京,秦嫣的禁足也就无效了。   秦嫣闲来无事去跟大侄子小包包玩捉迷藏,又去看一岁的二侄子虎子学习走路,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虎子,娘亲在这,快过来,乖乖~!”二嫂刘氏拿着玩具在前方逗引,和奶娘一人一处保驾护航,虎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又改为趴在地上爬了。   奶娘连忙上前抱起他,生怕伤着了小主子:“哎哟哟我的小祖宗,又摔了!”   秦嫣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老气横秋地指导:“二嫂,你就应该让他多摔摔,小孩子多在地上打滚,将来就跟二哥一样强壮了,你看二哥那糙汉子,小时候可没少在地上打滚。”   二嫂扑哧一笑,嗔怪道:“哪有你这么个说法的?”   “你瞧,最好的反面教材就是小泽和小包包了,从一出生就是捧在手心里好生养着,结果反而身体不好,时常生病。”秦嫣摊手。   二嫂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别胡说,小叔和小包包是出生就身子弱,是后来小心呵护才养好了身体。”   此时,一名小厮匆匆跑来:“二少夫人,三姑娘,宫里来人了,夫人让二位过去。”   “宫里?”   秦嫣心一沉,一种未知的不安油然而生。   ——   宫人们带着圣旨,还有浩浩荡荡的禁卫军队伍整整齐齐地站在前院,此时将军府敞开大门,朱雀街人来人往,好奇的百姓驻足张望,低声议论。   “宫里的贵人到将军府做什么?”   “还用问吗?西北战事打了三年,多半是要结束了!秦将军又立功了吧!”   “秦将军赤胆忠义,实乃大齐之福啊!”   “秦将军已位次三公,再升岂不是要当太尉了?这一回,是大郎二郎要升官了吧!”   “那位不是平定侯吗?他怎么也来了?”   秦夫人和大儿媳楚氏恭敬地跪着,满腹狐疑,秦夫人低首,充满防备地扫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秦天德。   秦天德傲慢地别过头去。   同是老侯爷的儿子,秦天德作为嫡子,自觉生来便高人一等,可庶子秦天南却处处比他优秀,深得父亲的欢心。   秦天德二十岁袭爵后,便借着分府的由头,把一众庶弟和小姨娘赶出侯府,只给了一点碎银子打发。   那时秦天南十五岁,少年风骨峭峻,对天发誓今后绝不迈入侯府半步。   起初,秦天德毫不在意,失去侯府庇护的孤儿寡母能翻出什么风浪?   直到秦天南毅然参军,沙场建功,这些年青云直上,皇帝赏土地钱财,赐将军府,赐美人姬妾,秦天德不得不承认他酸了。   秦天南崛起后,唯独让秦天德找到优越感的便是自家后宅妻妾子女众多,家宅兴旺。   而秦天南却把陛下赏赐的美人都送给其他同僚,不但不纳妾,还不许儿子们纳妾,秦天德认为这多半因为秦天南是妾生子,对自己的身份自卑。   看如今秦天南只有三子一女,孙辈也就两个小男娃,在勋贵人家也算是人丁单薄了,为此,秦天德没少嘲讽秦天南一家男子无能。   秦天德JSG和秦天南虽是兄弟,却不是一路子的人。   而秦天南也是说到做到,从此不跟侯府来往,兄弟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主动向谁示好,就连双方女眷参加权贵圈子的宴会,也是两看相厌,互不来往。   然而这一次,秦天德脸皮再薄,他也得走一趟将军府。   无他,秦天南的三姑娘秦嫣正巧与他家秦落雁同岁。   秦嫣和二嫂刘氏赶来,秦天南一家女眷顿首听旨。   两位公公打开圣旨,钦差大臣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国师夜观天象,星光彩异,凤星降临秦氏平定侯府……” 第8章   接旨   秦嫣跪在地上,听得头皮阵阵发麻,脊背凉飕飕的。   她果然还是逃不过殉葬的悲惨命运么?   上一世她只活到十九岁,人生还有很多遗憾,失去过一次生命的人何其惜命,她不想死。   早知如此,清晨二哥一行离京时,她就应该拼一把,死缠烂打让家里人把她和徐阳的婚事定下来,哪怕徐阳是个渣男,日后和离也总比没命好。   秦夫人神色凝重,总算明白秦天德与钦差一同前来的意图了,她就奇怪,二十年不来往的大伯怎么找上门来,原来别有所图。   圣旨念完,秦家一行无人叩谢,无人接旨。   一阵尴尬的静默,钦差和颜悦色道:“秦姑娘,接旨吧。”   秦嫣直起腰杆,柔柔一笑:“圣旨上说凤星降临平定侯府,大人来错地方了。”   钦差微微一顿,心道这秦三姑娘虽名声不太好,礼貌说起话来声音还是挺动听的,姿色也是一等一的好,万一入了宫,没准还真能得宠。   秦天德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此言差矣,三姑娘莫非不记得,您的祖父才是先帝亲封的平定侯?”   秦嫣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她只是原书女主角秦落雁的替死鬼,难怪秦家父子会被激怒,她的视线转向秦天德,秋水剪瞳像是淬了冰一样冷凛。   秦天德愣了一下,心道这三姑娘姿容出众,送进宫里也不算辱没秦氏一族的名声。   他慷慨陈词:“二弟天南出自平定侯府,乃先父爱子,后建功立业才分府,二弟屡建战功,铁血忠心,实属人中龙凤,秦三姑娘是平定侯长孙女,册立为后,当之无愧啊。”   秦天德一通歪理说得煞有其事,让外面围观的不知情百姓窃窃私语,纷纷赞同,秦天南将军是大齐猛将,朝廷二品大员,他的女儿成为新后也是合情合理。   秦夫人蹙眉,她未嫁时便知道秦天南母子是被秦天德赶出侯府的,如今在秦天德口中倒成了是秦天南平步青云后嫌弃侯府。   圣旨册立平定侯府长女为后,他竟拿去世的老侯爷说事!虽说老侯爷才是先帝亲封的平定侯,可老侯爷已仙逝,秦天德袭了爵,便是新的平定侯,圣旨上所指的分明是他秦天德的女儿!   诚然,秦嫣也确实是老侯爷的孙女,正好比秦落雁年长几个月,就成了秦氏一族孙辈的“长女”了,按秦天德的解释也勉强说得通。   可按秦天德的性格,封后这等好事岂会轮到其他兄弟的女儿?   秦夫人很快就能想到陛下龙体抱恙多时,年节时秦威进宫三趟,始终见不到圣上,不仅如此,西北战事吃紧,朝廷却缩减粮草。王家朝廷得势,皇帝又怎会突然废了王皇后?   各方面都隐隐透着一股异样,局势不明朗,若秦嫣接旨进宫当皇后,那必将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秦天德能随钦差前来,还自备了一套说辞,想必已经料定秦嫣会接旨。   秦夫人攥紧了手帕,她是镇北将军秦天南的夫人,是朝廷二品诰命夫人,圣旨塞到面前来了,她不能抗旨,不然秦天南一家就要担当抗旨之罪。   但她也是一个母亲,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大嫂二嫂听完平定侯一番话,也深感不妥,见秦夫人久未发话,不知何时站到了秦嫣前头,把她整个儿护在了后面。   只见秦夫人对圣旨深深一拜,郑重地说:“臣妇惶恐,我家老爷并非老侯爷嫡出,小女更算不得侯府长孙女,恐怕辱没皇室。”   “此言差矣,二弟天南自小便在嫡母名下养大,地位等同嫡子。”秦天德这时倒把弟弟捧高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衣冠楚楚的青年带着一群人马赶来,在将军府前下马,看清来人后,钦差和秦天南躬身行礼,禁卫军全体下跪:“拜见晋王爷!”   ——   秦泽收拾了书本,谦逊地作揖:“先生,今日我二哥离京,娘亲与阿姐定有不舍,我得早点回府安抚,先生好生休养,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   老先生咳嗽几下,作揖回礼:“四公子孝心感人,老夫不作挽留,过几日风寒痊愈,老夫便可登门教书,不必劳烦四公子到寒舍学习。”   “好!”   秦泽道别先生出了门,还愉快地蹦跶了几下,其实是和阿姐说好了,二哥离京,他上课到申时就回府,然后姐弟两个就溜去茶楼听书。   侯在门前的车夫已然迫不及待了,他兴奋地指着将军府的方向:“四公子,小的瞧见了好大一批禁卫军从这边去了,后来,好像是哪位大人也带了一批人马过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秦泽满不在乎地叨了句,他上了马车,突然,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为了方便上秦府教书,先生置办的宅子离将军府不远,车夫所指方向的大户人家也就只有将军府,禁卫军劳师动众到秦府去能有什么好事?   秦泽顿感不妙:“赶紧回府!”   车夫听命,“驾”的一声打马飞奔。   ——   来者竟是晋王!   秦嫣紧张得手心都捏出了汗,她虽然只看了小说前部分,但也很清楚地知道,晋王萧景贤正是这本书的男主角!   大齐重文轻武,即便是宫宴,文臣和武将的家眷都磁场不合,不会聚在一起,晋王身为王爷,打的都是在朝重臣的主意,聚会都是拉着大臣们谈论大事,所以秦嫣也就远远见过他几次,毫无交集。   更匡论秦嫣这几年在京贵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刁蛮,正常勋贵子弟不想正面碰上她,皇室子弟听了传闻更是不屑她,风度翩翩的晋王根本没见过她。   晋王都来了,钦差大臣自觉地退到一边,这里没他什么事,他还不如谁都不要得罪。   晋王下了马,草草扫了一眼低首的秦家女眷,扬声便道:“父皇身体抱恙,国师神机妙算,凤星降临我朝乃百年福音,册立秦氏之女为后,为本朝带来祥瑞,可保龙体安康,海晏河清,特派本王前来恭迎新后入宫。”   “王爷,”秦夫人冷冷地问,“臣妇愚钝,圣旨意指龙体安康、海晏河清竟是要依靠小女?”就这种架势,她又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妥。   “怎么?秦夫人这是质疑圣意,想抗旨不成?”晋王咄咄逼人,总算看向秦夫人。   “凤星降临平定侯府,与我将军府何干?”秦嫣不甘示弱,从嫂嫂们身后站出来,她不能看着娘亲被欺负,为活着也要争一口气。   “老侯爷乃先帝亲封平定侯,秦三姑娘可不就是平定侯府第三代的长女了?”晋王冷笑,目光循声望去,“难道秦三姑娘非但抗旨不从,还不尊先帝?”   忽然,晋王愣住了。   眼前的女子容貌清绝,身姿娉婷,她一袭霞彩红梅长纱裙,宝蓝色织锦长袍,如此鲜明的色彩在她身上竟不显艳俗,衬托起来,反倒是她锦衣华丽,端庄大气。   晋王不由得呆住了,原以为秦天南父子勇武粗犷,府上的刁蛮千金也应是粗鄙之人,不料却是个绝世惊艳的美人。   秦夫人拉了一把秦嫣,把她护在身后。   “臣女不敢。”秦嫣行了个万福,嘴上却依然不服,“不过,侯爷与王爷竟然一同前来,还带了大批人马,好似料定臣女不会接旨。”   “放肆!”秦天德愤怒指责,“本侯乃秦氏一族族长,封后大事,理应亲自前来道贺!晋王爷更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恭迎!”   “可真是着急道贺,圣旨一到,臣女便要入宫,怕不是某些人心里有鬼?”秦嫣瞪着秦天德。   面对如此阵容,秦嫣不带一丝惧色,晋王不免对她高看了几眼,若说秦落雁是那冰清玉洁的出水芙蓉,那秦嫣便是艳绝群芳的富贵牡丹,美得张扬霸道,仅一眼,就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不过,貌美如花是真,尖锐蛮横也是真,这种女人只不过长着一张好皮囊,品德性情远远比不上他的落雁。   “大胆!”晋王怒道,“秦女抗旨不尊,藐视皇威,按大齐律例当斩立决!”   秦嫣一僵,心里不免一阵悲凉,进宫就殉葬,抗旨就杀头,她的炮灰命运是躲不过了么?左右都是死路。   秦夫人脸色一JSG沉,带了几分大义凛然的气魄:“圣旨所指不是秦嫣!今天谁也别想带走我家姑娘!就算到了圣上面前,臣妇也不理亏!来人,送客!”   话毕,将军府护卫纷纷站了出来。   “泼妇!圣旨面前岂容你撒野?!”秦天德怒骂。   晋王厉声喝道:“将军府容氏无视王法,秦女抗旨不尊,拿下!”   此言一出,噌一声,禁卫军以及晋王的府兵齐齐刀出鞘,把秦家一行围起来,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大嫂二嫂粗浅会武,此时已从护卫处接过长剑,一脚踹开试图上前捉拿她们的晋王府兵,冲突一触即发,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秦家父子在边陲多年,手握重兵,朝廷忌惮秦家已久,所以朝廷才有“边境苦寒,让秦家家眷留京享福”之说,实则就是扣在京城当人质,一旦秦家父子有反心,全家妇孺老小最先遭殃。   秦夫人和嫂子们在京多年,对有可能发生的一切早有心理准备,即便是女眷,嫂嫂和秦嫣都学了一点防身的武功,她们都心知肚明不是禁卫军的对手,尽管如此,秦夫人的态度明确,今天是豁出去了。   秦嫣不擅长刀剑,她用的是短兵器,只能和嫂嫂们护着娘亲节节后退,不得不承认,她怕了。   上一世她父母离异,她就是个没人管的孩子,在学校遇上霸凌,也只能自己坚强起来打回去,最后成了同学们口中的不良少女,那时候的她,仿佛只有变得嚣张跋扈才能免于被欺负。   这一世她有幸生在一个好家庭,父母相爱,兄妹和睦,甚至在她被欺负的时候,家人不畏强权挺身而出,竭尽全力护着她。   打着打着,禁卫军就把她们包围了,如今她们更像是垂死挣扎的猎物,在包围圈里不管怎么打似乎都是徒劳。   在书中他们一家皆是炮灰,按现在这个趋势,也许还没等到睿王造反,他们一家女眷就全在今天折了。   如果剧情注定她马上要死,她总不能拖累了爱护她的娘亲和嫂嫂们。   马车声打断了秦嫣的思绪,秦泽急匆匆从马车上下来,他在回来路上已经听到百姓们议论了,他的姐姐阿嫣要被册封为新皇后了!   秦泽没感到高兴,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令车夫飞快赶回府,府上门房小厮把事情经过简单禀报,秦泽二话不说跑进门,见此情形,他冲上前去阻挠。   “秦四郎,你作甚?!”秦天德指着秦泽,“把他拿下!”   禁卫军立即上前粗鲁地押住秦泽。   在强壮的禁卫军手中,秦泽挣扎不掉,目光不善瞪着秦天德:“圣旨册封平定侯府长女为后,侯爷不在家中接旨,跑来我将军府,趁我一家男子不在,带人入府,我倒要问问你作甚?!”   “我父兄在边塞保家卫国,尔等竟欺我一家妇孺!”   “四郎!”秦夫人微变,生怕小儿子被伤着。   仅一个表情,秦天德便看出了端倪,素闻秦天南的小公子自幼体弱,是父母的心头肉,如今一看果真不假,他下令:“秦四郎冲撞王爷,野蛮无礼!来人!杖责一百!”   “放开我!秦天德!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将军府!你凭什么打我!”秦泽被强行拉了下去,他破口大骂。   “你凭什么处置他?!”秦夫人怒斥,急着要上前阻拦,却被禁卫军拦下。   秦天德嗤笑道:“就凭本侯是秦氏一族的族长!族中小儿惊扰贵人,本侯还不能处置?!”   “你——!”秦夫人一时骂不出话来,秦泽是她的软肋。   秦泽的骂声越来越远,秦嫣不安地望向娘亲和嫂嫂们,秦泽本就体弱,一百大板下去不死也能残废。   很快,一下下闷棍的声传来,秦泽的骂声断断续续,秦夫人紧紧咬唇,眼泪默默地流下,嫂嫂们气愤地握紧了剑柄,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秦嫣心底的恐惧在无限放大,惊惶得无法呼吸,手脚已渐渐冰凉麻木,秦泽是她的双胞胎弟弟,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他们一同出生,一起长大,一齐闯祸胡闹,她怎么能看着他被活活打死打残?   既然是注定的命运,那便由她去面对,起码在当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   秦嫣往前迈出一步,秦夫人心中大骇:“阿嫣,你做什么?”   只见秦嫣毅然走出包围,对钦差大臣顿首,双手接过圣旨。   “臣女接旨!” 第9章   自责   秦泽脸色惨白,浓密的睫毛轻颤,他从昏迷中醒来,全身都很痛,仿佛所有的骨头都碎了一般。   他发现自己趴在床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他的贴身小厮文和一个激灵,激动得飙出了泪花,:“公子,您醒了?!”   秦泽茫然一瞬,总算清醒过来了,他猛地想要支起身子:“我阿姐呢?!”   刚一动,疼痛就传遍了四肢百骸。   “小公子,您还伤着呢,不能乱动!”文和连忙上前搀扶,他瘪着嘴湿了眼眶。   “阿姐呢?”秦泽见他如此,更心慌了。   “三姑娘……已经进宫了。”文和哭丧着脸,主子们都一脸颓然,下人们再迟钝也明白三姑娘入宫并非好事。   秦泽彷徨了许久,愤愤地捶床,也不管身上的疼痛,一顿猛力狠狠地使。   “小公子,小公子!您别动,伤口会裂开的!”文和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劝住,想要拉住他。   房里的吵闹惊动了外间的秦夫人,她泪眼婆娑快步走了进去:“四郎!四郎!文和,快去请大夫过来!”   文和给秦泽盖好被子,给秦夫人躬身行礼退下,秦夫人伏在床边悲泣:“四郎,不要再弄伤自己了!”   李妈也含泪劝道:“小公子,您昏迷了两天,反复高烧,夫人不眠不休侯在这里照料,好不容易盼得您醒来,您可不能再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妈跟在秦夫人身边几十年,她是眼看着小公子出生时有多么羸弱,连大夫都说小公子活不成了,夫人苦苦坚持,寻了多少名医,熬过了多少汤药,经历了多少个日夜,才把小公子养到这么大。   小公子生病的时候,就连喂一口水,夫人也得亲自试过温度,生怕他烫着,十几年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呵护长大,哪舍得让他磕着伤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天小公子挨板子,晋王那些个府兵都是使足了力气往死里打,夫人也心疼,为了三姑娘还是忍住了。   可三姑娘也许是被吓住了,没再挣扎就领旨入了宫,尽管屈服及时,小公子也还是重伤昏迷了。   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也在打斗中受了伤,一向坚强的夫人这两天哭成了个泪人,任谁见了都不忍。   秦泽见娘亲眼眶通红浮肿,整个人像老了好几岁,一下子崩溃了,终于忍不住大哭:“娘——!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我谁也保护不了!”   秦夫人早已哭得心力交瘁,如今见秦泽情绪失控,忍不住又涌上了一阵酸楚,她虚虚环住小儿子,不让他再继续捶床了:“是娘亲不好,娘亲没有保护好你们……”   “阿爹和哥哥们不在,我竟没有能力保护娘和阿姐,还有两位嫂嫂和侄子……”   秦泽痛苦地覆脸,把脸深深埋在枕头上,声音沙哑地痛哭着:“阿姐明明不想入宫!她有了心上人,她和徐副将情投意合,大好年华被迫去伺候那糟老头!”   秦夫人一想到这个,心情更加悲痛,撇去政治立场不说,徐副将为人谦逊低调,一表人才,比阿嫣大不了几岁,待人也十分友善,关键阿嫣也喜欢,进宫前一天,小丫头还带着灿烂纯真的笑容,跑来跟她提出要嫁给徐副将,怪她瞻前顾后,只不过一天时间,就让一对小年轻错过了一辈子,当娘亲的怎能不自责?   母子俩哭了好一会儿,小厮进来禀报:“夫人,大夫来了。”   “快请。”秦夫人赶紧起身抹掉泪水。   不一会儿,文和回来了,后面跟着老仆忠叔和大夫,秦夫人让开位置,忧心忡忡地看着:“大夫,您好生看看,我家四郎的伤好些了没?”   “秦夫人莫急,在下定当尽力医治秦公子,”大夫顿了顿,又道,“在下要给公子看伤了,还请夫人回避。”   秦泽已有十五岁,板子打在臀部,娘亲在旁委实不好意思,秦夫人微微颔首:“好,我先出去。”   秦夫人和李妈出了外间,只留忠叔与文和在里面伺候。   李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书信还有多久才能送到西北大营,若是护卫能追上二公子也好。”   秦夫人一手支着额头,疲惫地撑在案几上:“二郎要赶回军营,即便追上了他也不能擅自离队,不过是让他知道消息罢了。”   秦嫣离府后,秦夫人就给西北写了家书,快马加鞭送出,还另外派了府上的护卫一路循着官道去追秦威。   秦天德和晋王欺上门来,她得把JSG消息告诉丈夫儿子,至于他们决定怎么做,她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大夫背着药箱,神色严肃地出来了。   “大夫,四郎如何了?”秦夫人心急如焚地站起来。   大夫拱手:“秦夫人,公子伤到了筋骨,在下给他重新换了药,养好还需一些时日,不过……”   “不过什么?”秦夫人见大夫迟疑,不由得紧张起来。   “公子本就体弱,此次伤及筋骨,恐怕以后走路会有影响,也无法再习武了。”大夫低沉着语气。   此言如晴天霹雳,秦夫人错愕一瞬,感到一阵晕眩,脱力坐在凳子上,泪水不知怎的就落下来了。   “夫人……”李妈扶着她。   “……我没事,送大夫。”秦夫人伤心欲绝,她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大夫深深作揖,忠叔引他出门。   秦泽和秦嫣小时候都很崇拜两位哥哥,也都学会一些防身用的武功,尽管是花拳绣腿,也总比再也不能习武的强,身为武将家庭的男儿却再无法习武,这多半会戳伤儿子脆弱的心。   秦夫人失了魂一般回到了儿子的房里,秦泽见她失魂落魄,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娘亲?”他轻唤一声。   秦夫人回过神来,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没事,大夫说你不能乱动,好生休息一段日子就能好了。”   “娘……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秦泽哽咽一下,却是微微笑了出来,他异常平静,“无妨,左右我也不喜欢练武,相比起来我喜欢看书。”   秦夫人哪里不知这是儿子在安慰她,可他越是此般,她就越是心疼。   朝局波涛暗涌,阿嫣进宫后再无消息,家里乱成一团,秦夫人绝望又彷徨,只盼着老爷早日凯旋回京,盼着老爷狠狠教训一顿平定侯,甚至老爷要拥立哪位王爷,她都会大力支持。   秦泽大概是累了,他没再哭了,趴在枕头上休息,漆黑的眸子隐去了恨意。 第10章   手谕   押运粮草的队伍到了襄城,没想到还能中途增加上万石兵粮和棉衣。   睿王拿出圣上手谕,声称因西北战事紧急,皇帝来不及走圣旨程序了,直接写了手谕让他带来。   押运官看完后只得从命,地方官积极配合,还从州府调了几千人加入押粮队伍。   秦威目送着押运队浩浩荡荡离开,这一次有粮草有棉衣,朝廷对西北军吝啬惯了,好不容易大方一次,秦威竟疑惑不已:“王爷什么时候入宫见了陛下?”还得了手谕?   手谕和圣旨不同,圣旨需要盖上印玺,手谕哪怕陛下拿了一张废纸写,臣子也不能有意见。   但秦威记得回京十多天,睿王基本天天被阿嫣缠着,他怎么可能进宫?   萧景淮目光清冷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秦威不明所以,此时,一名下属来报,驿站来了将军府的护卫,说是有急事找秦威,秦威匆匆去见。   萧景淮确定队伍都离开了襄城,总算松了一口气,卫律叹道:“这秦二郎倒是一根筋。”   “他心性不坏,也不算愚钝,只是不敢想罢了。”萧景淮轻笑一声,同卫律一起回了驿站,“这一批粮草极限也就多撑一个月,我们得在想办法快点打完。”   “有把握吗?”卫律颇有顾虑,僵持了三年,将士们和朝廷都快没有耐心了。   “如果不行,只能再从别的城借粮了,养活十多万兵马不容易……”萧景淮长叹,“实在不行,只能搞突袭了。”   深入敌营搞突袭,直接取敌首便是最快的方法,突击要迅猛,要出其不意,但他们对敌方营寨内部不了解,一旦耽误时间,就会牺牲一批精锐。   卫律很清楚,王爷不那样做是因为他要留着麾下的精锐做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不觉二人已行至包间,只听见里面呯一声,秦威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桌子上的茶杯都震了几下。   萧景淮加快了脚步进了门,见秦家追来的护卫一脸悲痛,秦威满脸怒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威在责骂对方。   “发生何事?”卫律问。   秦威咬牙切齿,悲愤交加:“我秦家男儿在西北御敌,朝廷竟欺我一家妇孺老小!”   萧景淮见他情绪激动,料想是府中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明艳的倩影。   “秦二郎,发生何事?”他问。   秦威瞪圆了眼睛看向他,把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萧景淮顿了顿,秦威竟肯把家书给他看?   卫律上前接过书信,萧景淮扫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信上说圣旨要立秦氏之女为后,晋王和平定侯带了人马去将军府,秦嫣被迫入宫,秦泽被打成重伤,连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也受了伤。   “公子,秦某不解,平素我将军府与侯府井水不犯河水,平定侯此举是为何?陛下又是为何?”秦威恼怒地捶了一下桌子,“阿嫣生性莽撞,进了那吃人的后宫,还有活路吗?”   卫律心下大骇:“什么?!三姑娘进宫了?!”   他下意识看向萧景淮,萧景淮没有否认。   秦威冲卫律扬了扬下巴,示意允许他看信,卫律草草扫了一眼,猛然想起了什么:“主子,不好!”   “怎么了?”萧景淮和秦威都意外地问。   卫律关上门,压低了声音:“上元夜我去看了,高贵妃正在撺掇官家立诏书,让皇后殉葬。”   “你说什么?!”秦威瞠目结舌。   “这……陛下都病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换皇后?必然有诈啊!”卫律提醒道。   萧景淮很快就猜了个七八成。   高贵妃想让皇后殉葬,很明显彼时的皇后是王氏,王氏不知用何方式把自己贬了,立一个新皇后当替死鬼,届时遗诏说皇后殉葬,那只能是新皇后。   平定侯必然清楚当中利害,甚至收到风声,为了保下自己的女儿,才颠倒黑白硬把名额安在秦嫣身上。   从晋王带府兵助阵不难看出,平定侯是晋王一党的,王皇后对付晋王,想顺手就把平定侯也对付了,才立了平定侯府长女为后。   “我回去!三日后大婚,就算是硬闯皇宫,我也要把阿嫣带回来!”秦威冲动地握紧了佩剑。   卫律连忙拦住他:“秦大人!别冲动,皇宫守卫森严,不是随便能闯进去的!何况你若是硬闯,秦家满门的性命可就都悬了!三姑娘的苦心就白费了。”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阿嫣送死吗?!”秦威怒道。   秦威无法冷静,他才离家数日,家中就发生了重大变故,比起千里之外的父兄,现在他是离家最近的,怎么可能不回头?!   卫律在努力劝阻:“秦大人,你有军令在身,不能随便返回的。”   秦威大嗓门吼着:“老子家眷都被劳什子王欺负了,还要若无其事地上战场吗?!卫律,萧公子,换做是你们能忍吗?!”   萧景淮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平静,他曾经想过,和秦嫣哪怕是不可能了,心里也是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家过得幸福。   他设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会进宫。   萧景淮心里一阵阵不安,她被算计了,她要成为父皇的女人,甚至即将面对殉葬的命运。   上元夜时,小少女娇羞地鼓起勇气亲了他。   回家的路上,她伏在他背上,还笑问他愿不愿意带她一起去西州。   离开的那天,她还站在屋顶上挥着手,大声嘱咐他们要平安。   他身上甚至还带着她的手帕。   她那么热爱自由,那么单纯,宫墙之中龌龊事情太多,尔虞我诈又岂是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能应付的?一如他的母妃,再受宠也只能成为枯萎的花。   不对!   王皇后迫切地要换一个新后,那是不是说明父皇已经到了大渐弥留之际?   他猛的警惕起来,他得回京,不能让别的兄弟抢了先机!   “我去吧。”萧景淮忽然说道。   他不希望秦嫣殉葬,也不能将唾手可得的权力拱手让人,如果救了秦嫣,也许还能更快得到秦家父子的支持,他值得走一趟。   何况,于私心而言,与其让秦嫣嫁给那个糟老头,他还不如趁早抢过来。   秦威怔住了:“你去?”   “公子……”卫律也愣了愣。   “我和卫律在宫中长大,对环境熟悉。”萧景淮理性地分析,“我好歹有身份在,光明正大也没人能说什么。至于你,军令如山,你还不如赶回西北大营,痛快打个胜仗风光凯旋。”   秦威噎住了,西北军营主将是秦天南,副将徐阳,睿王不过是管理着当地的军政才一直坚守前线,换句话说,他不在现场也不算违反纪律。   然而,秦威知道圣上与睿王不合,由他进宫真的没问题吗?   秦威沉默许久,没能想到更好的法子,他郑重地问:“我能信你吗?”   “就凭秦姑娘对公子一腔深情,公子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卫律说道JSG。   不提这事还好,卫律这么一说,秦威心情更复杂了,阿嫣对睿王有情,如今睿王入宫如果要阻止封后,一旦被翻出旧事,那简直是皇室的丑闻,皇室会放过他们吗?   “……能不能带出宫是个问题,毕竟皇后消失定要引起大乱,我只能尽力保住她的性命。”萧景淮起身捋了捋衣裳,准备返程,“见步行步吧!事不宜迟,卫律,我们出发。”   秦威蹙眉:“你怎么保?还能让陛下改圣旨不成?”   萧景淮在门口顿住,隐晦地丢下一句:“我尽量。”   秦威:……!   尽量什么?尽量保下阿嫣?还是尽量让陛下改遗诏? 第11章   凤袍   灵芜宫里,铜制的香炉飘出袅袅香气,下一刻,纤纤玉手捻起精美的茶杯,徐徐地往香炉倒茶,香炉发出一阵细微的嘶声,烟雾再也没冒出来了。   “啊呀!本宫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秦嫣穿着一身流彩祥云宫装,披着丹凤朝阳披帛,浑身华丽的色彩堆砌,光彩照人。   她扬了扬杯子,无辜地眨眨眼,故作惊讶地捂嘴,拿捏着CCTV译制片的腔调,造作地喊起来:“噢上帝吖~!茶水没了!香也灭了!这太糟糕了!我的好心情就像这杯绿茶一样流走了~!”   “奴婢这就收拾。”春香强忍着笑意,配合地把香炉拿走了。   入宫的时候,春香怕得很,还以为后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可没想到三姑娘把前皇后安排来的人都折腾得死去活来。   “皇后娘娘,此乃王皇贵妃送来的西域熏香,可舒缓心神,促进睡眠。”陈嬷嬷见她故意摆谱,还阴阳怪气说着奇怪的话,陈嬷嬷心里不舒服,板着一张老脸提醒秦嫣。   秦嫣幽幽瞟了她一眼,柳眉紧蹙:“嬷嬷可知西戎正在攻打我们?万一他们送来的熏香有毒,本宫岂不一睡下去就长眠了?哎哟好怕怕~!”   秦嫣娇弱无力地捧着胸口,身在后宫,除了自己带来的春香,她谁也不敢相信。   陈嬷嬷依然是面无表情:“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西域陵丘国是臣服于大齐的小国,与攻打我们的敌国不是一个阵营,进贡的都是奇珍异宝,大可放心使用。”   “哦。”秦嫣端正态度,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这么说王皇贵妃送来的熏香是不错,香起来还是挺香的。”   陈嬷嬷自豪地挺直腰杆。   “下次还是别用了,赏给各宫妃嫔吧。”秦嫣飘飘地补充一句,语气傲慢,说得跟施舍一般。   居然想将王皇贵妃的送她的东西赏给别人,回头岂不是人人都以为她赏的?都说她好?可把陈嬷嬷气得脸黑了。   陈嬷嬷正要开口,秦嫣眼尖,又抢在她前头,矫情地说道:“本宫即将成为六宫之主,不能太抠搜,好东西都自己用了,委屈了其他妃嫔,万一陛下动怒又废后,可就晦气了。”   “哎~!”秦嫣歪歪扭扭地倚在榻上,饶有兴致地玩弄自己的假指甲,“也不知前皇后……先后……噢不,王皇贵妃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才被降了位分,本宫第一次当皇后,心里还是挺紧张的~!”   瞧瞧这话里话外,都在讽刺王皇贵妃,说完还噙着似有若无的坏笑,带着稚气的少女脸多了几分狡黠。   陈嬷嬷不打算跟这种黄毛丫头互怼,不过一个替死鬼,嚣张不了几天。   当日秦嫣入宫太急,只允许带贴身大丫鬟春香,这灵芜宫里所有的宫人都是王皇贵妃给她安排的,与其说是派来伺候她,秦嫣觉得更像是来监视她的。   王皇贵妃也就是原来的王皇后,为了把皇后的位置空出来,她自己贬了一个位分,又要确保凌驾于高贵妃之上,于是自封皇贵妃了。   她只需要在大婚礼成之前派人看住秦家女,别让这小姑娘寻短见,等大婚礼成,秦女就坐实了皇后的名号了,宣布遗诏的时候就轮不到她殉葬了。   然后皇帝驾崩,新皇后殉葬,太子继位后,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王皇贵妃如意算盘打得响,不料进宫的却是秦天南的女儿,虽说替死鬼是有了,可秦嫣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泼辣,进宫几日就没消停过,好似看准了王皇贵妃不敢动她似的。   王皇贵妃也确实不敢逼得太紧,秦嫣和那秦落雁不同,平定侯顶多也就吃着祖上的基业和人脉,秦天南那是实打实有兵权有战功的新贵,他日太子登基,她还需要武将的支持。   原本她是打算算计平定侯的,但秦嫣已经进宫,哪怕错了也不能换了,不然,不但侮辱了秦天南一家,还让天下笑话皇室,王皇贵妃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发展下去。   她想,大不了秦嫣殉葬后,多封赏金钱土地安抚秦天南一家便是。   秦嫣进宫第一天,王皇贵妃想让她规矩些,派了个刁钻的嬷嬷领人过来教她宫中礼仪,然而秦嫣不但不肯学,还一大堆歪理。   秦嫣说,圣旨云秦女品貌双全,通书达礼。   她之所以能被选作一国之母,就因为通书达礼,是大齐的女性楷模,既然她都是大齐最优秀的女人了,还学什么礼仪?应该大家都要向她学习。   礼教嬷嬷在宫中横行霸道几十年,每一批秀女进宫时都要经过她一番□□,还没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嬷嬷不容秦嫣放肆,下令宫人强迫秦嫣,结果被秦嫣以冲撞凤驾之名打了二十大板,礼教嬷嬷大伤元气,躺着养伤至今未起。   第二天,嬷嬷和宫女们聊天,高声提及隔壁的宁仙宫曾经住着盛宠的江皇贵妃,后来江家谋逆,江皇贵妃自缢了,隔壁没准会闹鬼。   嬷嬷好像故意说给秦嫣听,秦嫣也听得眉飞色舞,下令让人把嬷嬷和那几个宫女关进宁仙宫过了一个晚上,出来后嬷嬷吓得大病一场。   折腾了两天,王皇贵妃派来的宫人被秦嫣治服帖了,做事态度变得毕恭毕敬。   第三天,高贵妃闻讯来看热闹,本打算嘲笑王皇贵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特意过来问候秦嫣。   得知她是晋王的母妃,晨运的秦嫣一不小心把她踹进了花丛里,高贵妃摔了一身污泥,狼狈地气走了。   第四天,王皇贵妃好像也被她折服了,派人送来许多珍品示好,其中就有熏香,秦嫣就安稳地睡了一整天。   今天是第五天,也是大婚的日子,秦嫣感到昨天那熏香不对劲,早上起来一看见又燃起来的熏香,立刻就倒水浇灭。   王皇贵妃的宫人哪是被她治服帖,那几个头儿分明是得了令,主子说新皇后嚣张不了几天了,随她去吧。   嬷嬷们明白暗示后,才开始摆烂,王皇贵妃还给了有昏睡效果的熏香,想让秦嫣消停两天,睡到大婚,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   今日就是册封之日,今晚一过,秦嫣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一行嬷嬷宫女捧着大婚的吉服鱼贯而入,秦嫣入宫紧急,册封也紧急,连嫁衣都来不及做,短短五日,也没有哪个裁缝能赶得出来,王皇贵妃慷慨,上个月她最新量体定制的凤袍吉服刚做好,便让人洗干净熏香,给秦嫣送来了。   达官贵人在重要场合尤为讲究衣着,皇室更是注重,王皇贵妃把自己的新凤袍送给秦嫣,可不就是为了当众羞辱她么!   陈嬷嬷还特意强调:“这套凤袍做工精良,王皇贵妃一次都还没穿过呢!”   秦嫣娇作地叹道:“可不是么!凤袍做好了,王皇贵妃竟然不能当皇后了,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不是皇后自然也就不能穿凤袍,王皇贵妃没有穿凤袍的资格了,哎!本宫要是不穿,那可真是浪费了绣娘的好手艺了!”   陈嬷嬷一时气结。   说话期间,宫人已然跪好,秦嫣扫了一眼这一群制服不同的宫人,顿生好奇:“她们是哪个宫的?”   陈嬷嬷心里掠过一丝得意,道:“她们是浣衣局的罪奴老奴。娘娘的吉服都是由她们浣洗熏香,今日宫中大喜,人手不够,便让她们亲自送进来。”   秦嫣要接受别人的凤袍,陈嬷嬷料定她会大怒,这些罪奴都是往日宫斗落败者的奴婢,老奴都是一些陈嬷嬷看不顺眼的对手。   这几日陈嬷嬷在秦嫣这受了气,清楚她的脾性了,既然明知今日送凤袍会激怒秦嫣,想想礼教嬷嬷和鬼故事嬷嬷的下场,陈嬷嬷便心态扭曲想让手下败将也感受一下被新皇后迁怒的滋味。   秦嫣若有所思,她看了一眼陈嬷嬷,又看了一眼跪在下首的一众罪奴老奴,往日里哪有让罪奴送衣物进宫的道理?   春香处理完香炉折回,听到这番言论,心里呸了一声,惯性找茬,高声道:“陈嬷嬷,今日是皇后娘娘大婚,也是册封大典,你让一群罪奴到皇后娘娘跟前是有多没眼力见?”   陈嬷嬷出奇的恭顺:“奴婢知罪,奴婢这就把这群晦气JSG的赶走!免得污了娘娘的地儿!”   秦嫣恍然大悟:“等等!”   陈嬷嬷立马停下,这就对了,她就等着秦嫣发作。 第12章   嬷嬷   一共十个浣衣局宫人匍匐在地,手上还捧着凤袍。   秦嫣瞧着陈嬷嬷那积极的劲头就不对路,好像就想看她刁难这些人。   既然如此,她偏不!   秦嫣仔细端详了这一群奴婢,目光停在最年轻的那个身上,她手腕上还有一大块紫色的瘀伤。   秦嫣行至她身边,学着电视剧里皇帝的口吻,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你,抬起头来。”   女奴生怯怯地抬起头来,只见那女子模样清秀,楚楚可怜,姿色尚可。   那一刻,秦嫣觉得自己像极了皇帝选妃,还一副老色批的眼神打量着人家,跪在女奴旁边的老嬷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偷看一眼,生怕秦嫣要做什么似的。   陈嬷嬷对夏葵那狐媚子是瞧不上眼的,只是听说这段日子张氏在浣衣局里对她爱护有加,纯粹给张氏添堵,如今夏葵被点名,张氏就着急了。   陈嬷嬷看了就心情大好,她可不就是等着看戏了么。   “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秦嫣挑眉。   那奴婢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嬷嬷一脚踹向她腰间,她摔到一边,陈嬷嬷凶狠地骂道:“皇后娘娘问你话呢!”   秦嫣瞪了一眼陈嬷嬷,只见宫女慌忙爬起来,弱弱地回答:“回皇后娘娘,奴婢名夏葵,原是惠妃的奴婢,犯了……犯了……”她一时哽住了,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秦嫣察觉到了异样,她无意伤人,谁都有不想提起的过去,就算是坏人也有隐私:“算了。”   “让奴婢告诉娘娘吧。”同时响起的,还有陈嬷嬷的声音,她冷笑道,“夏葵原是惠妃宫中奴婢,却勾引康王,祸乱宫闱……”   “本宫让你说话了吗?”秦嫣打岔。   陈嬷嬷理亏,鞠着手回答:“奴婢只是想如实向皇后娘娘禀报。”   秦嫣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提康王还好,一提康王,再看看夏葵的态度,显然不是自愿的。   康王是惠妃的儿子,惠妃并不得宠,生了皇子才勉强抬到妃位。   康王既不聪明,也不得宠,皇帝不会管他,臣子也不会拥戴他,导致康王成了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纨绔。   曾经秦嫣和秦泽小两只去酒馆玩耍,遇到康王强抢良家妇女,还把人家的丈夫当街打死,秦嫣气急,在楼上朝康王扔了一只碗,把人砸得头破血流,秦泽见状害怕,赶紧拉着她躲起来。   康王的府兵上楼搜人,秦嫣秦泽装得斯斯文文,又是勋贵子女,没人怀疑是他们,康王在街上发了一通火就走了,秦嫣还给了一点银两安抚那妇人。   夏葵模样周正,有几分姿色,又恰好在惠妃宫中当差,康王能碰见并不奇怪。   平民女子一旦进了宫就身不由己,跟了好的主子或许可以平安到老,若是主子刻薄,可就任凭糟践了。   秦嫣虽然现在嚣张,她不也是身不由己么?她何尝不知自己在玩火?   只不过是跟前世一样,她越是焦虑不安,越是害怕,便越是张狂,仿佛只要像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锋芒,别人就不敢欺负她了。   而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也确实做到了,目前为止还没几个人能欺负得了她,除了逼迫她入宫的晋王和平定侯。   秦嫣已经拿定主意,如果皇帝驾崩,她还能大难不死,绝不轻饶这两位。   可夏葵不同,封建礼教森严,等级分明,做奴婢的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忤逆主子,夏葵怕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忍受康王的□□。   想到这里,秦嫣叹了一口气,也没心思继续敲打陈嬷嬷了,她随意问了旁边的嬷嬷扯开话题:“你呢?”   老嬷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秦嫣是问她,她恭敬地磕了头,回话:“奴婢张氏拜见皇后娘娘,奴婢本是江皇贵妃陪嫁,皇贵妃仙逝,奴婢年老体衰,被安排到浣衣局。”   秦嫣了然,难怪老嬷嬷比其他人镇定,原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就连礼节也挑不出错来。   “方才夏葵回话时,你频频偷看是要作甚?”秦嫣懒懒地问。   张嬷嬷稍有停顿,回:“夏葵少不经事,并无祸乱宫闱之意,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你是说康王冤枉了她?”陈嬷嬷趾高气昂俯视着昔日的对手。   “奴婢不敢。”张嬷嬷低下头。   刚才秦嫣点名夏葵时,张嬷嬷颇有担忧,听了夏葵“罪状”,张嬷嬷不了解新皇后的脾性,还敢为夏葵出头说话,秦嫣觉得张嬷嬷心肠还不错,瞧着年纪应该在四十左右,跟陈嬷嬷差不多。   据闻江皇贵妃盛宠时,皇帝连看都不看皇后一眼,那样的存在必是后宫众矢之的,王皇后作为宫中一把手,处处不如二把手,秦嫣以这几日所受到的待遇推测,王皇后和江皇贵妃断不会相处融洽。   陈嬷嬷是王皇后的人,显然也不会对老对手客气。   秦嫣的脑子飞快转动,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她笑了,少女笑得柔情绰约,颇有小人得意的姿态。   陈嬷嬷已然领教,深知道她下一刻就要使坏,就等着看她折腾张嬷嬷。   只见秦嫣冷傲地挺起胸膛,缓缓到旁边的交椅坐下,呷了一口茶,才慢吞吞地开口:“张嬷嬷和夏葵两个……”   听到自己的名字,张嬷嬷和夏葵绷紧了身子,这些年她们在浣衣局里也受了欺凌,如今新皇后要立威,显然会拿奴婢开刀,她们今天怕是又要遭殃了。   陈嬷嬷上扬的嘴脸快要掩饰不住。   只听秦嫣话锋一转,水灵灵地眼珠子冲春香眨了眨,带了几分俏皮之意,她道:“……本宫甚是合意,就留在灵芜宫伺候吧!”   所有人一阵怔忡,新后年纪轻轻,却喜怒无常,刁蛮跋扈,入宫短短四日,就把上一届宫斗冠军王皇贵妃气得不轻。   今个儿新后突然亲自选了两个奴婢进灵芜宫,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也不知被选中的张嬷嬷和夏葵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陈嬷嬷诧异万分,她好不容易才看到张嬷嬷倒台,怎么能让新后要去?   “娘娘,一个罪奴一个老奴,入灵芜宫做事怕是不太合适……”   “你在教本宫做事?”秦嫣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   “奴婢以事论事,娘娘贵为六宫之主,想要什么样伶俐的奴婢直接说便是,何必如此?张嬷嬷是江皇贵妃旧仆,江皇贵妃自缢,实在不吉利。”陈嬷嬷直言,“夏葵就更不用说了,淫.乱宫闱是大罪……”   秦嫣登时看向陈嬷嬷,目光犀利,陈嬷嬷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立即闭了嘴。   夏葵跪在地上已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伤心。   秦嫣一脸愧疚地叹息:“陈嬷嬷是王皇贵妃的人,本宫借用数日,委屈了王皇贵妃,今日本宫恰好见张嬷嬷礼貌得体,又是江皇贵妃陪嫁,想必对宫中事务也很了解,况且宁仙宫就在旁边,许是缘分,以后就不必劳烦陈嬷嬷过来了。”   这是要把陈嬷嬷退给王皇贵妃,陈嬷嬷脸上挂不住了:“皇后娘娘,这两个奴婢已入浣衣局……”   呯一声,秦嫣突然拍案而起,把一众宫人吓一跳,尤其是浣衣局过来的罪奴,她们被欺压惯了,见新后发火,一个个诚惶诚恐,跪着额头都贴了地,生怕引起上位者的注意成为泄怒工具。   秦嫣压根没看她们,她对着陈嬷嬷发怒,厉色道:“怎么?本宫要用哪个奴婢还得问你的意见?”   尽管不得势,秦嫣毕竟是皇后身份,陈嬷嬷只好忍下:“奴婢不敢。”   “那你还叨叨逼逼,拉下去,掌嘴二十!”秦嫣喝道。   屋里一时无人敢动,陈嬷嬷毕竟是王皇贵妃的人,往日在宫里只有她欺负别人,怎么可能有人敢掌陈嬷嬷的嘴?   “张嬷嬷。”秦嫣冷声道。   张嬷嬷愣了愣:“奴婢在。”   “本宫的话你没听见么?去给陈嬷嬷掌嘴。”秦嫣扬了扬下巴。   张嬷嬷回过神来,原来是在使唤她么?   她望向陈嬷嬷,打死对头她最在行了!   陈嬷嬷顿时脸色发青,她错了,竟然给这疯丫头送来一个得力助手!   还没容她多想,张嬷嬷毫不犹豫应声领命,迈步上前,冷酷无情地照着她的老脸就啪啪啪地掌掴起来…… 第13章   迟来   陈嬷嬷被掌嘴二十后,脸都肿了,她怨怒地指着秦嫣,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带来的一众宫女都被吓得不敢吱声。   秦嫣满意地看着陈嬷嬷红肿的嘴巴,向那群宫女招招手:“还不赶紧送陈嬷嬷回去歇息?都想挨罚?”   室内伺候的几个宫女连忙带陈嬷嬷离开了灵芜宫。   秦嫣看着她们慌忙而逃的背影,再瞧瞧下首跪着颤颤发抖的奴婢们,她都快以为自己真是个反派了。   遣走陈嬷嬷,就好像拆了一个监控摄像头,秦嫣顿时感到自JSG在了不少。   浣衣局的奴婢还跪着,绝望地祈祷下一个陈嬷嬷别是自己。   秦嫣拂了拂手:“都退下吧,张嬷嬷和夏葵留下。”   奴婢们磕头谢恩,把凤袍留下,规规矩矩地离开了。   今日虽是册封皇后的大喜之日,可由于皇帝病重无法出席,婚礼仪式一切从简,秦嫣只需换上凤袍拜天地拜祖宗,再接见后宫嫔妃以及一众王爷公主,晚上回陛下寝殿洞房,就算是把皇后之位坐实了。   所以秦嫣的时间并不算着急,浣衣局的奴婢们退下后,屋里只剩春香、张嬷嬷和夏葵了。   夏葵显然被秦嫣刚才的阵势吓坏了,一直跪着不敢抬头。   秦嫣缓和了语气,上前拉了拉她的手:“你叫夏葵?”   夏葵生怯怯地点头:“回皇后娘娘,正是。”   “你勾引康王?”秦嫣嗤笑一声,吓得夏葵连忙跪下。   这一笑原是讽刺陈嬷嬷的说法,不想却让夏葵以为她要开始下一轮用刑了。   秦嫣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叹,难道她看上去就那么凶吗?   张嬷嬷也随即跪下,道:“回皇后娘娘,夏葵胆小,容奴婢禀明实情。”   秦嫣抬手,和蔼着语气:“不碍事,就让她自己说吧,本宫想听她自己说。”   夏葵害怕得手都冰凉发颤,嘴唇哆嗦着不敢发声。   春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怕,皇后娘娘会替你做主的。”   秦嫣见夏葵还是不敢说,便道:“你若不说,本宫可不敢留一个不诚实的奴婢在身边,相反,你如实禀报,本宫说不准还能替你出头。”   夏葵怔了怔,难以置信地望向秦嫣,似乎无法相信主子会替她出头,可转而一想,对方是皇后,以刚才那跋扈的气势也许真的可以,她很快又胆怯地低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夏葵在惠妃宫中是负责打扫的宫女,平时很少近身伺候,那日康王入宫找惠妃,出门时有些晚了,正好瞧上了打扫院子的夏葵,起了色心。   夏葵遭到康王逼迫,苦苦求饶惊动了惠妃,康王扫了兴,命人把夏葵打了一顿,送去浣衣局。   浣衣局在皇城之外,更方便了康王去找夏葵了,浣衣局的管事也不愿得罪贵人,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康王放肆,张嬷嬷与夏葵住在同一个下房,悄悄给夏葵弄了避子汤,不料被管事的发现了,事情捅到康王那里去,康王妃也知道了。   康王妃闹到浣衣局来,命人把夏葵毒打了一顿,也许是康王妃跋扈,康王消停了一阵子,估计又找到了新目标,就不再来找夏葵了。   秦嫣听完神色凝重,春香俯拍着夏葵的后背安抚道:“过去了就忘了吧,来了灵芜宫,以后没人欺负你。”春香对自家主子的战斗力充满信心。   倒是秦嫣沉默了,同是姑娘家,听了这样的遭遇实在心情压抑。   她也很想给夏葵出头,可是今天就是册封大典,书中“秦嫣”就是死于今晚。   秦嫣今天一天都很紧张,陈嬷嬷在的时候她紧绷着,狂妄又霸道,把陈嬷嬷她们赶走之后,寝宫安静下来,秦嫣惆怅了。   入宫不过第五天,她想家了,也想家人了,甚至,还时不时想起她曾经无比喜欢的徐副将。   就算徐副将对感情态度不认真,也不妨碍她惦记他那张令人垂涎的帅脸……以及高挑矫健的身材。   秦嫣想,男人爱看美女,女人也爱看美男子,就像上辈子她追星一样的心情,见到爱豆就心跳加速荷尔蒙飙升。   她都要嫁给一个糟老头了,还不能精神出轨想一想好看的皮囊吗?   张嬷嬷对吉服的穿搭十分了解,和春香合力帮秦嫣穿好凤袍后,春香给秦嫣梳头,戴好凤冠,此时秦嫣感到浑身累赘,连坐着都不得劲了。   秦嫣望着镜中的自己,如今十五岁,她的五官已经长开,能看得到和上一世差不多的容貌了,她真的不想死。   她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身后正在给她插发饰的丫头,忽然又想起了夏葵,不禁叹道:“我要是真的殉葬了,你在这深宫里头无依无靠,得好好保护自己,活下去。”   秦嫣性子顽劣张扬,平日里跟京中的大小姐们磁场不对,身边没什么闺蜜,只有伴随她长大的春香感情稍好,方才听了夏葵的事情,她在想,万一她不在,春香也多半会遭遇不幸。   春香顿时红了眼眶:“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担心着奴婢呢?要是您当真放心不下,就好好活着,让奴婢有个依靠。”   秦嫣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她的命运是一个既定的悲剧,她大有可能要殉葬。   进宫以来,秦嫣还没见过皇帝,她想着今晚洞房花烛夜,总不可能还见不到吧?可以的话,她得为了生存放手一搏,把王皇贵妃和高贵妃狠狠告一状,然后求皇帝改遗诏。   不拼一把怎么知道有没有生机呢?   折腾了半天,秦嫣总算穿戴好了,大红的凤袍上绣着五凤金线纹绣,在光线之下,上面的凤凰五彩流光,外袍拖在地上,繁华瑰丽,她挪动一步,满头金钗的轻摇,清脆作响。   镜子里隐约映出她的身影,秦嫣并非时下流行的清淡审美,她五官精致,一双秋水眸清波流盼,在她的清冷中点缀了几分妩媚,配上一身豪华的凤袍更显雍容冷艳。   人靠衣装,秦嫣觉得穿上凤袍后,自己当真有点霸道皇后的气魄了,虽然比起王皇贵妃那一挂还是有点距离。   张嬷嬷错愕一瞬,新皇后年纪虽小,确实长了一张绝世容貌,最要命的是,她还张扬霸道,若是有心争宠,必然是后宫妃嫔之敌。   按大齐习俗,女子成婚时,嫁妆中就压箱底的东西,其中有一样是一本书,叫《春宫图》,婚前还会由娘亲或者身边的女性长辈对此进行教导。   春香还是个小姑娘,夏葵经历了不好的事情,秦嫣让她们出去,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了张嬷嬷。   作为二十一世纪接受过生理知识教育的好少女,秦嫣一边翻看《春宫图》,一边听张嬷嬷讲课,听得面不改色,以至张嬷嬷一度怀疑她没听懂,还细心地多说了几遍。   张嬷嬷想,毕竟皇后是成为陛下的女人,床帏之事还是得学会如何伺候,陛下满意了,才能让新主子在宫中地位稳固。   原本看了秦嫣敲打陈嬷嬷,张嬷嬷伺候起来还很谨慎,但是来回聊了这么久,她发现秦嫣比想象中平易近人,也很活泼,完全没有对付陈嬷嬷那种狠劲,渐渐也就放松了下来。   最后,秦嫣忽然笑着问她:“嬷嬷,你知道本宫为何选你来灵芜宫吗?”   张嬷嬷恭敬地躬身行礼:“奴婢愚钝。”   “本宫的父兄正在西北打仗,和睿王一起。”秦嫣十分真诚,她在宫中想要苟命,就迫切需要自己的人手,王皇后和高贵妃势大,若想要摆脱她们的耳目,只能从另一个势力入手。   “嬷嬷你是伺候过江皇贵妃的,和睿王应当也认识,所以本宫见了嬷嬷,深感亲切。”   一听到故人,张嬷嬷的表情顿时柔软了下来,她感怀万千:“江皇贵妃自缢前,曾嘱托奴婢好生照顾王爷,可圣上把王爷逐出京城已有八年,奴婢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王爷了,老身愧对皇贵妃。”   秦嫣闻言,没再说什么。   她原意是想让张嬷嬷放心跟着她,并不是想提起别人的伤心事。   凤驾的仪仗队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秦嫣在张嬷嬷和春香的搀扶下坐上凤辇,随着太监一声“起驾!”,八名御扇、二十多名女官女史、二十人宫人跟随在后,全幅凤驾浩浩荡荡地移动了。   秦嫣坐在高高的凤辇上,心情一时复杂得很,来这个世界十几年,她出门要么骑马要么坐马车,如今被抬得那么高,她反而阵阵不适,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庙会上被人抬着游街的菩萨。   凤辇队伍离开后,灵芜宫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隐秘处,一个身影回了一墙之隔的仙宁宫。   江皇贵妃死后,陛下心伤,没有再让其他妃嫔住进仙宁宫,加之江皇贵妃因自缢而死,宫里人忌讳此事,避而远之,导致仙宁宫长年不住人,院子里十分荒凉。   却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萧景淮目送凤辇远去,一别数日,她无辜被算计成皇后的替死鬼,从将军府进了宫,生活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收到消息那天,萧景淮和卫律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甚至不惜亲自潜入宫中,生怕她遭受不测,也生怕老皇帝生命垂危。   然而,回来发现皇帝还没死,秦嫣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彷徨失措,或是伤心哭泣,也没有惊慌恐惧,可他来晚了,她已经身披凤袍坐上了凤辇,而且从容平静,仿佛她就该是众星捧月的国母。   那一身红得刺眼的凤袍衬得她美得嚣张,那是JSG她的嫁衣,她要嫁给他的父皇了。   她能应付自如是好事,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堵得慌。   卫律在殿外转了一圈,能看见殿内陈设一切如旧,不禁讽刺:“八年了,没想到皇贵妃殿内的东西没人动过,陛下还挺惦记的。”   萧景淮顿时冷若冰霜:“虚伪的深情,谁在意?”   “不过,我更没想到王皇后竟然把秦姑娘安排在仙宁宫旁边。”卫律回到萧景淮身边。   “王皇后估计是看她年纪小,想借机吓唬她罢了。”萧景淮扫了一眼院子里被践踏出新痕的花草,“近期有人来过在这里,还不少……”   “莫非是秦姑娘?公子,你说会是她吗?”卫律疑惑,宫人势利,嫌仙宁宫晦气,能到这里来的,除了住得最近的秦嫣,还会有谁?   “不知道,”萧景淮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当务之急是避免秦嫣殉葬,“我去一趟太极殿。”   如今秦嫣已经前往太庙祭天地拜祖宗,继而接见皇室全员,这期间随从护卫能排成长街,他和卫律只有两个人,没办法直接现身阻止,秦嫣成为皇后已是无法扭转。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皇后”殉葬,而太极殿是皇帝的寝殿,由谁殉葬这件事只有皇帝才能解决。 第14章   逆子   今天是国师算的吉日,当真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秦嫣穿的凤袍繁复,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从早晨梳妆打扮,到达太庙,基本耗费了一个早上。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饶是春日微凉,她也感到有几分热了。   国师是个白发老道,见到秦嫣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惊住了,短暂的一瞬,他回过神来,行跪拜礼,振振有词:“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皇贵妃和高贵妃斗了这么久,新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室中人个个都是人精,基本也能大概猜到了缘由。   秦嫣进宫那天大家就知道新后是个替死鬼了,还听说就是镇北将军秦天南那跋扈的三姑娘,今儿来觐见只不过是来看笑话的,万万没想到凤辇上下来一个华贵端庄的美人,更没想到,国师也演得煞有其事,虔诚地三跪九叩。   一众嫔妃王爷纷纷跟着行礼。   秦嫣扫了一眼下首的白发老头,这就是国师?就是这老头说的什么凤星?!   她许久没有说话,使坏一样故意让他们多跪一会儿。   国师紧张得一身冷汗,他是玄门中人,王丞相找到他时,给了他金钱美人,他愿意以这个说法帮助王皇后摆脱困境。   但是没想到,王家和晋王较量了一通,迎进后宫的却是秦天南的女儿,秦家兵权在手,锋芒毕露,就连女儿在京城也是嚣张跋扈,国师只跟她对了一个眼神,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新后多半是记恨他的“凤星”之说了。   国师直起身子大呼:“凤星降临!天佑大齐!请皇后娘娘上香——!愿上苍保佑大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喊完口号,又拜了一次,这国师嚷得卖力,也许在其他人眼中他是国师,在秦嫣眼中就跟现代社会的神棍差不多,她嫌弃地别过头去,慢吞吞地接过宫人呈上来的香火。   ——   太极殿内安静得很,隐隐约约能听见太庙方向传来的钟声。   龙床上的老皇帝苍老的脸庞颧骨深陷,目光呆滞,他喃喃地问:“是……哪里的……钟声?”   偌大的寝室无人应答,当值的太监已经靠在脚踏上睡着了。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坐在他的床沿,老皇帝呆呆地看了好久:“你……”   “八年不见,父皇可还认得儿臣?”萧景淮平淡地问,没有父子相聚的喜悦,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   老皇帝呆滞许久,仔细地端详,突然瞳孔放大,震惊地望着他,枯萎的手无力地抬起,萧景淮静静地看着,没有去扶,也没有避开。   老皇帝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虚虚握住,气若游丝地问:“……淮儿……?”   萧景淮抬眸望着他,眼底带着阴戾:“儿臣甚是挂念父皇。”   他十二岁那年,两位舅父谋逆,江家不知情的妇孺老小都被赶尽杀绝,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表兄弟和表姐妹无一幸免。   母妃得知消息时,一切已成定局,她一生所爱、所依靠的男人,杀了她所有的家人。   她几乎把眼睛哭瞎,带着他跪在太极殿外,替江家人求饶,那时,他所敬重的父皇不但无动于衷,甚至不顾母妃的心情,还逼着她侍寝。   行刑的那天,父皇把他们母子带到午门旁边的城楼,让他们亲眼看着江家所有人人头落地,母妃悲伤过度晕厥了。   他站在现场震惊得四肢冰冷,眼泪无声地落下,他问父皇:“儿臣身上同样流着江家血脉。”   父皇却笑了:“你是朕的儿子。”   并非帝王心不可测,哪怕当时萧景淮只有十二岁,他也很清楚,在江家谋逆的情况下,父皇依然想要立他为太子,除了疼爱他,更多是因为在适龄的皇子之中,他是表现最优秀的那个,是最好的人选。   回去后,母妃发了疯一样,每天浑浑噩噩,时常情绪失控,要么哭,要么自言自语,要么疯狂打砸东西。   甚至暴躁起来的时候,还会打他,他不躲闪,任凭母妃发泄,母妃打完又抱着他哭。   他知道,母妃是被父皇逼疯的。   母妃闹腾了一段日子后,父皇再来见他们时,江家所牵连的一干人等已经全部肃清了。   父皇见母妃消停了,恢复了往日的温顺乖巧,父皇心情好,当晚留在仙宁宫过夜,可是不知为何,半夜时分父皇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在副院也被惊醒了,仙宁宫所有的宫人匍匐在地,听说母妃行刺父皇,他震惊了。   很快,父皇给母妃赐白绫了,而且为了自己的深情仁君形象,对外宣称母妃因母族谋逆而愧疚自缢,他一怒之下,执剑闯太极殿。   那天,父皇气红了眼眶,颤抖的手指着萧景淮:“朕连皇位都想留给你……可你这个逆子!竟然执剑闯殿,你践踏了朕的栽培!”   皇帝气急败坏,叫来禁卫军把他押下去。   八年前的记忆历历在目,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和父皇重逢时会不会兵戎相见,又或者会不会此生不再见。   如今他就坐在父皇的身边,父皇老了,奄奄一息躺在龙床上,就连想骂他都不够力气了。   萧景淮久久不说话,皇帝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充满警惕。   他阴沉着脸色,道:“……你现在回京,要做什么?”   他病重两年多,京中的儿子暗中结党,他还没死,儿子们一个个就盯着皇位了,萧景淮这个时候回京实在让他怀疑。   萧景淮似笑非笑地望着垂老的父皇,体贴地说道:“儿臣挂心父皇,特意进宫……来看看您死了没。”   老皇帝一瞬间脸色涨红,用力地握着他的手背,指甲陷进了他的肉里,萧景淮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依然带着微笑。   “萧景淮——!你要作甚?”皇帝瞪圆了双眼,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呵斥。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指不定就是你想的那样。”萧景淮冷笑道。   老皇帝颤抖着手,想要坐起来,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那张稚嫩的脸早已不像当年那样,带着信赖和崇拜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喊他“父皇”了。   现在的他已有二十岁,是个高大英朗的青年了,这些年还打了许多胜仗,逐渐掌握了西凉二州的军政。   若不是还在打仗,皇帝定要削弱他的权力,只可惜,安逸二十年,朝中已经没几个能派得出手的猛将了。   “你要弑君?!”   老皇帝又气又怒,老大老二比萧景淮足足大了十七八岁,萧景淮年少聪慧,他当成储君来培养。   要不是萧景淮执剑闯殿,忤逆圣意,他也不至于把他丢弃到西凉。   “萧景淮……!你要当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老皇帝喘着粗气怒道,尽管虚弱,但威严尚在,他颤抖着声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萧景淮挑眉,悠然地给他理了理花白的头发:“父皇,您怎么能如此想?儿臣又不是您,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弑父杀兄。”   老皇帝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很惊讶吗?”萧景淮眨了眨眼,“江家知道的秘密,儿臣也知道呢!”   说着,他起身走到旁边的案几旁,皇帝疑心重,就连病重,有什么大事还是要亲自过问,所以寝殿里摆放了一张桌子,但上面的笔墨,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动过了。   “可惜了,你以为掌控了全局,但王家早已替你把控了半壁江山。”萧景淮把宣纸铺开,研墨挥毫,“父皇,儿臣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的王皇贵妃自降位分,把皇后的位置腾了出来,就是不想陪你去死。”   “听到钟声了吗?JSG新皇后已从太庙回来,接下来就是接受皇亲国戚的敬茶了。”萧景淮不紧不慢地说着,“你以为和王皇贵妃情深,邀她共赴黄泉,可人家还是想留在人间,当个快活的皇太后,没准还能养上一群年轻貌美的面首……”   “你说什么?”皇帝震惊不已。   他拟旨让王皇后殉葬,是为了以防太子继位后,被王家把持朝政,并不是圣旨上冠冕堂皇的“夫妻情深”。   饶是如此,被萧景淮这么一说,老皇帝仿佛能预见自己坟头冒绿光了,心头狠狠一梗。   “你在写什么?!”他用尽全力支撑起身体,想要下床。   “儿臣觉得你的遗诏写得不太好,替你补充一份手谕。”萧景淮回眸一笑,“父皇,儿臣的字可是你亲自教的,你看儿臣写得像不像?”   说着,他大方地把宣纸向着皇帝的方向展示,老皇帝一下子从床上滚下来,愤愤地指着他:“你……萧景淮!你这个逆子——!”   “噢对,现在的新皇后姓秦,是秦天南的千金,被你的好儿子萧景贤抓来当皇后了,儿臣认为,萧景贤此人品行卑劣,不适宜当摄政王,还是儿臣代劳吧。”萧景淮话锋一转,“忘了还有一件事,实不相瞒,秦皇后对儿臣情根深种……”   老皇帝怒火攻心,噗一下吐了一地浓血。   萧景淮见状,放下笔上前扶起老皇帝,把他扶到案几旁的圈椅上,抬手给他擦去嘴角的血污。   他带着一丝笑容,柔声安慰:“父皇,莫要着急,你若气死了,儿臣会继承你的江山,以及……你的皇后。”   老皇帝勃然大怒,一口气上不来,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住,没再动弹了。   “父皇……”萧景淮的笑容渐渐收敛,再轻唤一声,“……父皇?”   他抬手探了探老皇帝的脉搏,手顿住了片刻,他彷徨了一瞬,轻轻覆上老皇帝的眼睛,自嘲地笑了:“……父皇,你真是好狡猾,儿臣还没跟你算账,怎么就迫不及待走了呢?”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安静异常。   他郑重地屈膝跪在老皇帝跟前,三跪九叩。   “父皇……你知道吗?儿臣小的时候,母妃常说你是大英雄,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她敬你爱你……”他依在椅子旁边,像儿时一样抬头看向老皇帝,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下来了,“儿臣也敬重你,崇拜你……可是你亲手打碎了我们的梦。”   “母妃她真的好爱你啊……”他委屈地问,“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老皇帝闭着眼,永远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了。   萧景淮他敬仰过他,也怨恨过他,但这一刻,好像什么感觉都麻木了。   他待了一会儿,默默地给老皇帝拭擦嘴边的鲜血,还他最后的体面。   他原以为,父皇死了,他的怨恨就会消了,可现在,他心里空荡荡的,找不到归处。   他最敬爱的皇祖父死了,是他父皇杀的。   最疼爱他的外祖父和舅父知道那个秘密,他的父皇灭了江家一族。   他最温柔的母妃被父皇逼疯了,秘密赐死了,甚至死后,她的尸骨还要陪伴她最恨的男人在皇陵沉睡。   这一天,他连父皇也没有了,他的至亲都没有了……   他彷徨地站起来,颓然离开了现场。 第15章   驾崩   秦嫣拜完天地,被抬回正殿接受一众皇室子弟的参拜和敬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民间习俗是新娘给长辈敬茶,可秦嫣是皇后,辈分比这些王爷公主还要高,就只能坐在上首,接受他们一一敬茶了。   “今日是本宫大喜之日,见到皇儿皇孙真是倍感欣慰,没想到本宫年纪轻轻,就能享受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何其幸运。”秦嫣扫了一眼下首的晚辈,开始学着电视剧宫斗片的语调损人了。   王皇贵妃和太子最先敬茶。   都说太子年幼,秦嫣还以为多幼,结果太子只比她小一岁,斯文彬彬的少年向她敬茶:“儿臣拜见母后,母后请用茶。”   秦嫣接过太子的甜茶,打量着这文雅少年,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弟弟秦泽,不由得温和了几分,应道:“欸~!皇儿乖~!”   王皇贵妃顿时脸黑,太子尴尬地行礼退下。   最年长的寿王已过不惑之年,他的郡主比秦嫣的年纪还要大,孙子也有五岁了,寿王有点尴尬,端着甜茶僵硬地开口:“儿臣携家眷拜见母后,给母后敬茶!”   茶是甜茶,起初秦嫣还觉得挺好喝的,但喝完寿王一家十几口敬的茶,竟有几分饱了。   排行第二的康王肥头大耳,也三十有余,他色眯眯地望着秦嫣:“儿臣携家眷拜见母后!”   秦嫣感到康王的目光恶心,想到夏葵的事情,更是倍感不适,喝完康王夫妇的,就直接问:“行了,到老三家了。”   下首一时安静。   王皇贵妃出列提醒:“回皇后娘娘,睿王不在京中。”   秦嫣这才想起睿王是三皇子,不由得多问一句:“那他的家眷呢?”   又安静了一会儿,高贵妃娇滴滴地提醒:“睿王人在西北,未听闻有正妃。”   秦嫣意外地望向寿王和康王,睿王应该跟他们差不多的年纪。   王公贵族子弟身边可以有很多女人,但皇子娶妻要帝后作主,正妃必须配得上皇室的身份,睿王这等年纪竟然还未有正妃,看来皇帝把这个儿子扔到西北就完全不管了,难怪会造反,换谁都不爽。   她得在睿王造反前安抚一下,免得连累父兄。   “哎!”秦嫣叹道,“老三年纪大了,回头本宫给他说门亲事,免得在那西北苦寒之地,连个知冷暖的都没有。”   王皇贵妃阴阳怪气地说道:“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八年前,陛下把睿王调遣到西、凉二州时,便在朝上宣布,此生和睿王老死不相见。”   高贵妃破天荒的跟王皇贵妃同一阵线了,她娇滴滴地附和道:“陛下身体抱恙,皇后娘娘忽然提起睿王,也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秦嫣愣了愣,这话好大一个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大家,是她秦嫣在诅咒皇帝死。   “本宫不知旧事,既然如此,那就不说亲便是了。”这是进宫以来秦嫣第一次示弱,瞧王皇贵妃和高贵妃那得意的样子,她心里默默地记账了。   秦嫣喝完了一众便宜儿孙的甜茶,又撑又累,心里暗骂这些王公贵族破规矩真多,他们家将军府就不怎么在意太多虚礼。   敬完茶就是宫宴,新娘子不参加宴席,直接送回洞房,此时天色已暗。   太极殿当值的太监揉揉眼睛醒来,发现天黑了,正好新皇后的仪仗到来,他吓了一大跳,连忙爬起来去叫刘公公。   刘公公是陛下近身伺候的太监,陛下病情越来越严重,疑心也很重,最近就连入口的药,也要刘公公亲自盯着煎药过程。   凤辇到来时,刘公公才刚好回来。   秦嫣下了凤辇,春香和夏葵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进去,后面还跟着一众宫女帮忙挽着凤袍。   张嬷嬷已经去张罗宫人备热水,秦嫣回到寝殿等候,刘公公上前深深鞠躬:“皇后娘娘吉祥!”   这时候,秦嫣才有要嫁给一个濒死老头子的真实感,她紧张了一下,很快又平复了下来,与其害怕,还不如亲自去求一道免死圣旨。   刘公公鞠着身子上前,伸手搀扶她,秦嫣不用公公搀扶,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外间的案上坐着一个干瘪的老头,那便是皇帝了,皇帝脸色惨灰,秦嫣看着都瘆得慌。   “臣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嫣跪在皇帝的跟前,并没有自称臣妾,刘公公见状,想要提醒她,但是,陛下居然没有反应。   陛下闭着眼,嘴角似乎有点血污,刘公公上前细心地拭擦掉,后退一步:“官家,皇后娘娘来了。”   “臣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嫣恭顺地再拜一次。   刘公公见势不妙,再次倾身上前:“官家?醒醒?”   秦嫣心生疑虑,忍不住抬起头:“公公,陛下怎么了?”   刘公公壮起胆子上前,轻轻摇了摇皇帝的肩膀:“官家?皇后娘娘来了。官家?……”   “这……”秦嫣顿生不好的预感,顾不上礼仪,唰地站起来,上前探了探皇帝的呼吸。   果真,皇帝没有呼吸了!   秦嫣心中一阵阵不安,该不会书中剧情也是这样?刚到洞房陛下就挂了,所以她才被勒死?   “娘娘……?”刘公公震惊地望向秦嫣,秦嫣摇摇头,刘公公一阵彷徨,对着身后的太监大喊,“宣太医!快!宣太医!”   殿内的太监见状,全都忙活起来了。   候在殿外的春香见情况不对,连忙抓住一个小太监问:“公公,发生何事?”   “陛下昏迷了。”小太监不明情况,只能含糊说一点。   刘公公指挥小太监们把陛下抬回床上,秦嫣忽然瞥见案上沾了血的手谕,上头写着念及JSG秦家忠心耿耿,战功赫赫,秦皇后年少,百年之后免新后殉葬,按礼册封为皇太后;睿王屡立战功,能文善武,封为摄政王。   秦嫣惊异地望向老皇帝,万万没想到,老皇帝临死前竟然放她一条生路,真是个慈祥善良的老人。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错,她明明记得,书中的主角晋王萧景贤才是足智多谋的摄政王,怎么现在成了睿王?   太医很快就来了,秦嫣张扬地拿起手谕:“公公,这是写给本宫的?”   刘公公一看,悲痛地跪地:“请娘娘收好!”   “快去请太史!”秦嫣指示一个小太监,关键时刻,得让史官来见证,陛下都不用她死,其他人休想害她。   累了一整天,秦嫣早就想把这一身累赘的凤袍、沉重的头饰卸下来了,但现在情况突发,她只能在现场候着,太医们鱼贯而入,围在龙床前。   不知何时,王皇贵妃、高贵妃和太子等一众王爷都来了,跪在大殿外。   最后,一众太医神色凝重地出来,给秦嫣跪下,呜咽着:“回皇后娘娘……臣等该死……”   秦嫣还没反应过来,王皇贵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哭起来:“陛下——!”   高贵妃也不甘示弱,跟着大哭起来,比王皇贵妃更凄厉更大声。   太子也加入哭丧队伍,随后,各王爷也大哭起来。   秦嫣:……   好像她不哭一下就真挺不礼貌了。   眼瞅着太史令的史官们来了,秦嫣装模作样地抹了几下眼泪,当着所有人的面:“陛下慈悲,仙游之前,还给臣妾留下了手谕。”   王皇贵妃心中咯噔一下,甚至忘了哭:“什么手谕?”   秦嫣捂着心口,悲痛万分地把手谕递给刘公公:“公公,你念吧。”   刘公公是老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他把手谕念了出来,还把手谕翻过来,展示给一众嫔妃、王爷和太医细看。   太子沉吟片刻:“确实是父皇的字……”   晋王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王皇贵妃眼泪还挂在腮边,整个人傻了眼,陛下亲封秦嫣为皇太后,那她算什么?   高贵妃傻了眼,她好不容易才替晋王求来的摄政王之位,陛下竟然在驾崩前改变主意?!陛下竟然到死都还惦记着江皇贵妃和睿王!   眼下一大堆人作证,连史官都来了,王皇贵妃和高贵妃不好发作,任由史官一通记录。   这一晚,皇子皇孙们哭了一宿,皇宫的城楼上的敲响了丧钟。   京中大臣很快就接到了通知,寅时在午门外排好了队伍,到早朝的钟声响起,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   今日的早朝必然会讨论起国丧、新皇登基等一系列问题,各党大臣都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开展一场辩论。 第16章   刺客   老皇帝病重期间,早朝都是太子上朝,王皇贵妃垂帘听政,昨日秦嫣已被册立为新后,仅凭这个身份,秦嫣就理直气壮地要求一起上朝。   王皇贵妃有丞相支持,以太子生母为由,也要求上朝。   双方均不让步,僵持不下,最后,太子弱弱地决定,两位都垂帘听政吧。   秦嫣挑眉,看来,太子的性情偏柔软,难怪老皇帝会担心他被外戚拿捏。   “娘娘,离早朝还有点时间,先把吉服换了吧。”张嬷嬷上前提醒。   大伙儿这会儿审视自身,一个个都还穿着白日参加封后大典的吉服,如今陛下驾崩,他们得换掉这身礼服。   金銮殿附近也有供皇帝和臣子上朝时休息的地方,秦嫣、太子和王皇贵妃分别遣人回去拿了替换的衣物过来,宫人们收拾了三个房间供他们更衣。   宫人们训练有素,他们来到的时候,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太子的房间跟秦嫣和王皇贵妃的不同一处。   陛下驾崩来得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丧服,只能穿上素色的衣服,春香挑了一身白色的祥云朝服,秦嫣还算满意,她坐到外间的梳妆台前,春香一一给她卸下华丽的珠钗,换上素色的发饰,最后,插上一对银色的发簪系着长发,发簪上面没有任何花纹。   比起王皇贵妃头上的珠花,秦嫣的发饰可谓极其简单。   秦嫣向来不喜欢有人伺候更衣,如今老皇帝刚死,早朝议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与她的切身利益相关,她不打算在陌生的环境里耗费太多时间,抓紧时间换一身衣服出去,尽力把握主动权才是硬道理。   她把衣物脱掉,一一搭在自己身旁的屏风上,脱到只剩一件里衣,突然一缕红绫勒住她的脖子,喉颈处一阵强烈的束缚力,让她瞬间感到呼吸困难。   秦嫣猛然想起那个噩梦,她也是这么被人用红绫勒死的,难不成即便拿到了老皇帝的遗言,她也还是难逃一死?   她不信命,为了活下去,她还是想拼一把。   秦嫣用尽全力仰头往后一撞,凶手似乎没预料这一下,被撞得后退两步,秦嫣转过身来,发现有两个黑衣人,她迅猛抬手,一双藏于袖中的峨眉刺飞速旋转攻向刺客的喉咙,划伤了其中一个,刺客抽出长剑挡下,秦嫣飞身往后躲,手指紧紧扣着峨眉刺的指环。   忽然另一个黑衣人从窗外进来,秦嫣惊愕了,她一个现代人灵魂,在古代生活十几年都很安逸,练武也只是防身的层次,遇上真正的高手是不够看的,对付两个刺客她就够勉强了,居然还来一个?   然而,刚开始那两个刺客似乎也被惊到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后来的黑衣人一把拧了他的脖子,刺客直接倒地,另一个正要上前迎击,也被一把箍住脖子,咔嚓一下骨折声,又一个倒地了。   后面来的那位扭人脖子的动作过于利索,把秦嫣吓一大跳,她趁着空档扯下屏风上的外袍披着,正要大喊,黑衣人倾身走近她,她震了震手腕,筷子大小的峨眉刺在掌中灵巧旋转,尖锐又快速,逼得黑衣人后退几步,她呈虚灵步不断进攻,黑衣人一直在防守,而且精准地挡下她每一轮攻击。   突然,秦嫣登脚一个侧踢,他毫不费力挡下她的膝盖,她见势不妙,抓住峨眉刺凶狠刺向着对方,不料,手腕也被牢牢箍住,秦嫣一个趔趄,眼看要摔了,却被结实的臂弯一把搂住细腰。   秦嫣被拉了回来,一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外面响起春香的声音:“娘娘!你还好吗?”   秦嫣正要呼救,黑衣人忽然捂住她的嘴巴,上方传来清冽又熟悉的声音:“阿嫣!是我!”   萧景淮没想到的是,原来上元夜看不清的武器,是她藏于袖中的峨眉刺,峨眉刺像筷子一样长短,小巧玲珑,跟发簪差不多,女子当成饰品藏于身上确实难以引起注意。   她在后宫居然一直随身带着武器,可见她多没安全感。   不过,他还是挺欣慰她有这份警惕心的,刚才他发现王皇贵妃的宫女在交代些什么,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跟过来一看,果然,她想杀了秦嫣。   刚才情况突发,秦嫣能挣脱刺客已经很让他吃惊了,没想到还能过上几招,如果只有一个刺客也许她自己能应付得来。   他把刺客杀了,秦嫣依然惊慌地把他当坏人,他顺便试了试她的身手,身法敏捷,力量不足,对于养尊处优的闺阁女子而言,已经算不错了。   秦嫣被他搂着,身体微斜,外袍敞开,露出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锁骨线条分明,他一手扣着她的肩膀,她白皙的脖颈被刺客勒出了红印,此刻显得尤为脆弱。   她听到了声音,怔怔地望着他,不敢说话。   这熟悉的声音仿佛在告诉她,就是他。   但理智上,秦嫣告诉自己,徐阳已经随二哥出发回西北了,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萧景淮见她停下了攻击,一脸惊诧地在他怀里,感觉有点微妙。   他索性扯掉面罩,低声说道:“阿嫣,是我,别喊人。”   秦嫣总算回过神来,连日来所受的惊慌和压力都在一瞬间凝固,心里隐隐萌生一丝怀疑。   “徐将军,你怎么会在宫里?”秦嫣暂且忘记从前有多喜欢他,她还记得娘亲说过,徐阳是睿王的人,如今皇帝刚死,徐阳一身黑衣出现在宫里,她怎么也不觉得是正常现象。   萧景淮愣了愣,前几天她还是满心满眼都是他,此刻却对他充满了防备。   方才打斗的时候,秦嫣求生欲太强,出招狠厉,几乎每一招都在拼命,完全不顾衣衫凌乱,此时她身披吉服外袍,里面只有单薄的里衣,萧景淮隔着这点布料都能感觉到她腰肢的温软,有点心猿意马。   “娘娘?”春香的声音随之传来。   秦嫣大声应答:“马上就好!”   春香应是退下。   萧景淮迟疑半晌,答:“府上派了护卫追上我们,说你被晋王和平定侯逼进宫了,我就折回来了。”   “二哥也回了?”秦嫣恍然大悟,下意识就担忧地问。   “马上又要开JSG战,他回西北军营了,我告了假……”这些都是实话,萧景淮没必要瞒住秦嫣,“进宫来看看你……”   秦嫣心中莫名一阵感动,这几天所受的委屈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她哽了一下,强忍着情绪,讽刺地反问:“你是特意进宫找我?穿成这样……就只是来看看我?”   尽管有点赌气,可她目光熠熠,仿佛淬了破碎的星辰,洒落晶莹的星光,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撒娇。   他知道,她其实希望能够听到更动人的答案。   萧景淮一时心生怜惜,但还保持理智:“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收拾就好了。”   秦嫣望向地上的刺客,这才反应过来知道害怕,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惊惶,她问:“他们是晕过去了吗?到底谁要杀我?”   萧景淮顿了顿,为了避免溅血,刚才那一下他已经扭断了刺客的脖子,活是不可能的了,然而单纯的皇后娘娘似乎以为刺客只是晕倒了。   为了避免吓着她,他硬是点头默认:“是的,晕过去了。你先出去上朝,别被人发现我。”   “嗯!你小心。”秦嫣用力点头,忍下许多要问的问题,眼下最先要解决的是她在宫中的地位,地位稳固,才有可能考虑其他。   秦嫣抓紧时间穿上衣服,她一边穿衣,一边跟萧景淮说话,生怕他这样在宫中行动会遇到危险。   “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吗?我在东边的灵芜宫,灵芜宫挂满双喜红绸,很好认的,旁边就是仙宁宫,仙宁宫一直锁着门,宫里很多人都不敢去那里。”秦嫣怕他迷路,小心地叮嘱着,“你先在那里藏着。”   萧景淮听话地点头,仙宁宫恰好是他最熟悉的地方,秦嫣还真是体贴,他温柔地笑了笑:“阿嫣,你真好。”   秦嫣哼唧唧地埋怨:“知道我好了吧?知道得太晚了,早几天来提亲不就没这事了吗?”   她已经换好衣服了,还气鼓鼓地叨念着被对方拒绝的事情。   萧景淮柔柔地望着她,抬手给她摆正一点头饰,态度诚恳:“是我错了,能原谅我吗?”   秦嫣哼一声,脱口而出:“不能!”   萧景淮微微怔了一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秦嫣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这举动着实把她吓着了,小声问:“你……你怎么了?”   萧景淮也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只默默地回答:“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秦嫣心里纳闷了,就这?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徐副将有点奇怪?   而且,比起之前欲拒还迎的态度,现在的他倒是直接了很多,而且这奇奇怪怪的做法,秦嫣都有点怀疑他是进宫来带她私奔了。   可是一个从军多年的男人,会那么恋爱脑吗?   “好了,我先出去上朝,你小心点,万一刺客醒来就麻烦了,你先把他们绑起来再收拾现场。”秦嫣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刺客。   “嗯,我在仙宁宫等你。”萧景淮乖乖松开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刺客,他们可不会再醒来了。 第17章   君臣   时间紧凑,秦嫣没有顾得上多想就出去上朝了,留下萧景淮在那屋子里处理两名刺客,她还特意吩咐了宫人暂时不要进去,她下朝后还要用这个房间,不喜欢中途被人动过。   宫人们领命。   早朝上各党派吵个不停,王丞相极力争取,他道,太子登基后便是陛下,王皇贵妃是陛下生母,总不能封为太妃,必然也要当皇太后,建议封为圣母皇太后,而秦皇后是名义上的嫡母,也封为母后皇太后,今后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太子及冠后亲政。   这一条,大家都是同意的。   关键的是第二条,起初的遗诏写的是晋王为摄政王,然先帝驾崩前又写了手谕,改立睿王为摄政王。   睿王远离京城权力圈多年,除了近几年从习、凉二州调任上来的一两位官员,其余京官对他为人并不熟悉,但就凭这些年的战绩,料想睿王比晋王更难对付。   王家大概知道在睿王面前讨不了好,有了共同的对手,王丞相竟然跟晋王一唱一和了。   他们慷慨陈词,睿王还在边塞打仗,应该暂时由晋王代任摄政王,等睿王建功凯旋才把摄政王之位还回去。   京中大臣不熟悉睿王,单凭当年少年提剑闯殿,在大臣们心中都留下一个狠厉的形象,对亲爹尚且如此,对兄弟呢?对下属呢?   秦嫣惊叹他们的厚脸皮,估计晋王真坐上去了就不可能还了,这样一来,估计又能成为睿王造反的导火线。   想到这里,秦嫣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未曾见过睿王这个便宜儿子,但她还真是为了人家操碎了心。   她提出异议:“先帝驾崩前亲自手写的遗诏,难道你们弃之不顾?虽然晋王有才,但是,难道不应该以先帝遗愿为先吗?”   秦嫣进宫那天轰轰烈烈,大半个京城都知道,此时她的言论,大臣们只当是十几岁的少女公报私仇为难晋王。   国子监司业容启民在殿内列队后排出列:“臣以为,身为臣子应当尊重先帝作出的决定。”   王丞相在队伍前头:“臣并没有不尊重先帝遗愿,无奈此刻西北战事吃紧,睿王保卫大齐疆土,无暇分身,臣等应为睿王分忧,以大局为重。”   平定侯秦天德附和:“臣以为王丞所言极是,等睿王凯旋回京,再接任摄政王也未尝不可。”   晋王拱手附议:“儿臣愿替皇兄暂代摄政王一职,皇兄回朝之日,儿臣定把摄政王之位交还!”   一口一句儿臣,秦嫣都有点怀疑晋王是不是也换了芯,这样子怎么可能是书中足智多谋、英俊潇洒的男主角?   “孤认为……王丞和平定侯说得有道理。”相比起远在西凉的睿王,太子对晋王比较熟悉,他听了解释,也是倾向于王丞相的意见。   容启民官职不比王丞相,一时被说得不敢反驳,秦嫣也斗不过一众驰骋官场大半生的老头,何况两宫太后只是听政,不得干预新帝做决定。   最后就只能定下由晋王暂代摄政王。   之后再商讨国丧、新皇登基的事宜,秦嫣已经没有精力听了,她昨日天未亮就起来梳妆封后,傍晚皇帝驾崩,陪皇子皇孙们哭了大半宿,又要过来上朝,整整一天没合眼,铁打的也会累。   如今大局已定,新帝登基,她就是母后皇太后了,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退朝后,文武百官参加小殓,集体去给老皇帝祭奠哭丧,秦嫣看着刚才还吵得脸红耳赤的大臣们一个个哭得老泪纵横,心中不免佩服他们的演技。   丞相王泰、太尉鲁盛、御史大夫祝开诚跪在前排,鲁盛接过文书,当众宣读策文,百官恭请太子即位。   太子在群臣的注视下接过玉玺,百官跪拜高呼万岁,秦嫣和王皇贵妃坐在上首,接受众臣行礼。   昨晚老皇帝才驾崩,今日小殓,大殓要等到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祭奠完才能举行,结束后才能将老皇帝放入梓宫,而这过程中还得准备许多陪葬品,走完一系列流程,老皇帝的棺木还得停放三个月才能正式入陵墓。   秦嫣光是听着这些繁文缛节就感到头疼,加之没有休息好,后面也没怎么听了。   午时过后,登基典礼算是完成了,百官逐渐散去,今后她便是母后皇太后了,秦嫣对这天降封号还有点不太习惯。   她派身旁的小太监追上容启民,小太监弯着身子走着小碎步到容启民跟前,低声道:“容大人,皇太后有请。”   容启民是秦夫人的大哥,秦嫣的舅父,和容父一样,是个不争不抢的读书人,全靠秦天南努力,才把他挪到了司业之位。   前几日容启民得知外甥女被送进宫中,还去秦家探望了妹妹,见到小外甥秦泽被打成重伤,妹妹哭成个泪人,容启民只恨自己无用,官至四品,却还是没法保护亲属。   得知皇帝驾崩,容启民心惊胆战,生怕秦嫣未有子嗣会殉葬,所幸苍天有眼,秦嫣不但不用殉葬,还成了母后皇太后。   金銮殿有个偏殿,供皇帝留下臣子商讨要事使用。   宫人备了茶,秦嫣坐在上首,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春香陪在她身边。   小太监引着容启民,俩人鞠着身进来,到了殿中,小太监退下。   容启民见到上首的外甥女,依然中规中矩地下跪行礼:“微臣容启民拜见太后娘娘。”   秦嫣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舅父,都是自己人,不用行这些虚礼。”   “娘娘,在宫中还是要按规矩来,免得被人抓住话柄。”容启民和蔼的劝道。   也不知是休息不好,还是见到亲人,秦嫣红了眼眶:“舅父,不知现如今,我家中什么情况?小泽伤得怎么样?”   容启民哽了一下,维持住表面的平静:“莫要担心,一切尚好,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将JSG军府,四郎年纪小,恢复得还算不错,您在宫中要照顾好自己……娘娘,君臣有别,哪怕是在自己人面前,要不可以自称‘我’了,于礼不合。”   容启民讲究,秦嫣也不跟长辈计较这些了。   得知家里情况,秦嫣总算定了定心,连日来她在宫中内心惶恐,好不容易在朝堂上见到亲人,忍不住挽留舅父多聊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傍晚时分,秦嫣总算回到了灵芜宫,折腾了这一天半,她感觉快要虚脱。   春香上来询问:“娘娘,是否用膳?”   “要的要的。”秦嫣点头,懒洋洋地爬上木榻,歪歪扭扭地躺着。   很快饭菜就上来了,秦嫣吃饱喝足之后,才恢复了些力气,宫人把东西收拾下去,她让春香把夏葵和张嬷嬷喊进来。   夏葵和张嬷嬷昨日才来灵芜宫,对秦嫣也是十分陌生,这一天下来都是小心伺候着。   秦嫣让春香给她们简单介绍了一些她的生活习惯,夏葵和张嬷嬷认真记下,秦嫣见状,忍不住笑了。   她道:“本宫对自己人还是挺好的,只要你们以后一心一意就在灵芜宫做事,哀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谢娘娘。”夏葵和张嬷嬷恭顺地叩谢。   “起来吧。”秦嫣分别虚扶了一把她们,对张嬷嬷道,“哀家入宫时间不长,对宫中许多事情一知半解,嬷嬷从前是江皇贵妃旧人,以后哀家还得仰仗你多多指教。”   张嬷嬷鞠着身子:“娘娘言重,指教说不上,幸得娘娘抬爱,老奴才得以离开浣衣局,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娘娘。”   “好了,哀家乏了,你们也忙了一整天,都去休息吧,春香,给她们安排好住的地方,以后夏葵和张嬷嬷就是灵芜宫的人了。”秦嫣扬了扬手,春香行了个万福,领着夏葵和张嬷嬷退下了。   把婢女都遣散了,秦嫣终于能腾出时间来去找徐副将了,也不知他成功找到这边了没。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绕到后面的配房去。   灵芜宫与仙宁宫一墙之隔,因为仙宁宫发生过江皇贵妃自缢的事情,秦嫣的主殿也没有离隔壁很近,相邻的那堵墙在宫人居住的配房附近,也就是灵芜宫太监宫女们的“集体宿舍”,配房有两个单独分开的小院子,太监和宫女是分开的。   像春香这种贴身的管事宫女,则是在主殿的耳房,方便主子随时叫唤。   秦嫣很快就碰上在后院打扫的宫人,宫人见到她立刻行礼。   “你们先去那边忙吧,本宫想自己走走。”   主子吩咐,宫人恭敬地退下了,即便他们原本是王太后调遣过来的,见识到了秦嫣的对付陈嬷嬷的狠厉,又得知秦嫣成了母后皇太后,都不敢作妖了。   秦嫣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宫墙虽高,但内宫的墙相对而言还是可以爬的,她一跃上树,顺着树枝跳到墙上,爬墙翻了过去,落在地面还有点微颤,总算扶墙站好。   她捋了捋衣服,四下张望。   仙宁宫面积宽敞,气势磅礴,光从建筑上也能看出江皇贵妃盛宠时的繁华,相传灵芜宫曾经只是仙宁宫的一个附院,后来才筑起围墙一分为二的。   当初王太后特意把秦嫣安排在灵芜宫,一是为了折辱她,二是为了吓唬她。   可惜秦嫣并不在意神鬼之说。   秦嫣在仙宁宫转了转,如果加上灵芜宫,那么当初江皇贵妃的寝宫应该是比王皇后的福禧宫更大更豪华。   难怪王皇后那么妒忌。   江皇贵妃死后,这里已经八年没人住了,也没有修缮,内殿陈设依旧,处处积满了灰尘,梁上尽是蜘蛛网,满眼都是荒凉萧条的气息。   前几天秦嫣把讲鬼故事的嬷嬷和宫女赶来仙宁宫,这里的花花草草被践踏了一通,显得更瘆人了。   “徐将军……徐将军?”秦嫣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喊着,周围只有杂草和虫鸣声,她一步一步往前,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徐阳……徐阳你在吗?”   突然,一只手将她拉进了内殿。 第18章   私会   秦嫣冷不防被拉进内殿,下意识要反抗,直到看清对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稳落下来,主动握住他的手。   萧景淮见她顿时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将她的手攥在手中:“怎么了阿嫣?”   “刺客呢?”秦嫣没见刚才“打晕”的刺客,担心他没有看住刺客让人逃了,她谨慎地问,“问出主使人了吗?”   萧景淮坦然回答:“是王废后想杀你。”   王废……   原本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可一听到“王废后”这个词,秦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皇后自贬为位分,宫里人都毕恭毕敬称呼她为“皇贵妃”,到了萧景淮口中,直接不留情面喊人家“王废后”了,秦嫣能想象得到如果王太后得知,一定气个半死。   王太后本就是为了能坐皇太后之位,才设计让人替她殉葬的,只是没想到秦嫣不用殉葬,地位还比她高了,杀了秦嫣,她就是大齐地位最高的统治者了。   秦嫣完全相信,而且徐副将没必要跟她说谎。   “那你问出来了,打算怎么处置刺客?”秦嫣有点担忧,在宫里秘密处置两个刺客尸体好像挺容易引起恐慌的,何况那刺客还是王太后派来的。   “我把他们杀了。”萧景淮轻描淡写地回答。   秦嫣惊诧地瞪大了眼睛:“那……那尸体呢?”该不会就埋在荒凉的仙宁宫了吧?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哆嗦几下,往萧景淮身边靠近了点。   “尸体丢去王废后那了。”萧景淮答。   秦嫣呆住,不厚道地笑了,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个人才!做得好!棒棒哒!”   萧景淮看着她笑得灿烂,仿佛刚才在大殿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不是她似的,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笑道:“多谢阿嫣夸奖。”   王太后找的刺客,结果刺客被反杀了不说,尸体还扔回去给她处理,而且,王太后做贼心虚,就算在自己宫里发现了刺客尸体,也不可能声张。   秦嫣不禁对徐副将刮目相看了,果然兵者多诈,恶心敌军真有一手。   她莫名地心情就好了起来。   “说来,我还有一事相求。”萧景淮继续道。   秦嫣愣了愣:“你说。”   “西北战事吃紧,从去年起,朝廷不知因何缩减粮草和医药的用度,去年寒冬因为棉衣不足,上千名士兵冻死,西北的兵马无法保证温饱,打起仗来更费力,兵器尚可以在当地锻造,但西北土地贫瘠,粮食本就只够百姓生活,无法供应给军队,”萧景淮不紧不慢地向秦嫣简单阐述了西北大营如今的状况,生怕她不了解粮草的重要性,还跟她解释了一番。   最后,他提出自己的诉求:“新皇登基,你是母后皇太后了,今后上朝可以垂帘听政,希望你能重视此事。”   他现在是徐阳的身份,不方便出面,一旦出现在大家面前,就所有人都知道睿王回京了,而西北正在打仗,他回京容易被政敌抓住话柄。   萧景淮居西州八年不曾回京,因为手中兵权日益膨胀,又有提剑闯殿的前科,满朝文官时不时就会在朝上提出削他兵权,可京中武官皆知西戎北狄野蛮凶残,谁去谁倒霉,谁也不想去西、凉二州接兵权替他打仗。   如今放眼满朝文武,文官对他皆不友好,京中武官敬而远之,真正跟他交好的,只有这些年在西凉二州同仇敌忾的同僚,以及往日与江家私交较好的几位。   所以他冒写先帝手谕时,一下子登位也没人服,倒不如先当个摄政王,等把控了局面再夺权。   他追逐权力,也不是非要当皇帝,他只是想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等哪个兄弟上位后,对他赶尽杀绝。   小皇帝是他同父异母的幼弟,自小性格懦弱胆小,甚至说句难听的,王家根本没把太子放在眼里,如果王太后稍微聪明一点就能看出端倪。   不管是王家把控朝政,还是晋王,或者是他,小皇帝注定是个受摆布的傀儡。   他若是当了摄政王,只要小皇帝听话,还是可以让他坐在皇位上安稳当傀儡的。   可西北大营的物资问题等不了那么久,越快解决越好,此时秦嫣已经能垂帘听政了,秦家父子都在西北,他尝试把这个希望托付给她。   秦嫣听了神色凝重,年节期间,她只顾着追着徐阳转,现在回想起来,二哥期间确实为了公事前后进宫三次,回家时都是一脸阴沉。   但秦威是传统的大男人,不把公事往家里带,所以家中女眷并不知他郁闷所为何事。   “所以,你来宫中找我,是为了这事?”秦嫣了然。   哪怕她只有十几岁,好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终归是知道军中物资的重要性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连粮草都无法供应上的军队,根本谈不上战斗力。   能这样捣鬼JSG,多半是朝堂上的党派之争所导致,她思量着下回早朝得提出来才行,不然,西北十多万兵马都在挨饿受冷,这其中还有她的父兄。   秦嫣陷入了深思,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来动去,没有意识到正在摩挲着什么。   萧景淮还被她牵着手,她一言不发,却反反复复摸着他的手背,触感柔柔的,有点痒。   他不禁反问:“不然呢?阿嫣以为我要做什么?”说着,他示意一下她的手。   秦嫣回过神来,惊觉她在摸人家,顿时唰的一下红了脸。   但立即停下又好像显得她很刻意,于是,她更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学着长辈那样和蔼慈祥一笑,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才没再继续摸。   萧景淮愣了愣,那种“被非礼”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不动声色瞥向秦嫣。   小丫头却假装认真跟他商讨,还装腔作势:“徐将军心系将士温饱,不顾个人安危进宫告密,实在是大齐的忠臣良将,哀家下次上朝找机会提出,一定尽快把事情办好,不会让将士们挨饿。”   “会有人提出,娘娘只需要配合就行了。”萧景淮忽然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双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秦嫣顿时感到一股暖融融的力量将她护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抬眸只见前段日子她疯狂花痴的那张帅脸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道,“微臣先替西北的将士谢过娘娘。”   秦嫣表情一僵,一秒破功,嗔怒地抽出手来打他:“闭嘴!不许叫我娘娘!”   萧景淮吃了一击小粉拳,胸膛没有疼感,反而撩得他莫名心情开朗,他适时抓住她的手腕,带着纵容的微笑:“好好好,不叫娘娘。”   窗户那边传来动静,一个黑衣人跳了进来,秦嫣惊乍地吓一跳,立即绷紧了神经,生怕又是来杀她的,下意识就甩出峨眉刺,尖锐的峨眉刺迅猛飞旋而去,黑衣人灵巧避开,峨眉刺深深地扎在木柱子上。   黑衣人顿了顿,伸手拔下峨眉刺,拉下面罩:“秦姑娘,是我,卫律。”说着,他上前归还峨眉刺。   秦嫣呆住了,能在内宫见到徐阳已是意外,没想到卫律也进来了,敢情皇宫是你们随便进进出出的?   不过……   “嗯!喊秦姑娘中听!”她对卫律露出个甜甜的微笑,还抛了个媚眼,她也懒得过问太多,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卫律:……   昨夜先帝驾崩,卫律知道萧景淮心情不好,在仙宁宫失魂落魄发呆了一宿,先帝再冷血无情,好歹是王爷的亲爹,儿时也有过短暂的美好,想必王爷内心也不好受。   所以卫律处理完王废后所有的刺客,抓紧时间回到萧景淮身边,生怕主子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情来,谁料碰见王爷私会继后,他们还在打情骂俏,气氛暧昧。   王爷没有半点死爹的颓废,秦姑娘也没有半点未亡人的伤心,无情无义得很绝配。   卫律心情复杂,秦姑娘跟老皇帝素未谋面,毫无感情基础,心里头惦记旧爱无可厚非,没想到王爷也没有心,老皇帝刚死就跟继后复合了,换了哪个男人知道儿子跟继母是老相好,都会气得棺材板都跳起来吧。   萧景淮一时没有说话,看到秦嫣对卫律抛媚眼,他顿时黑了脸。   现在双方都一起沉默了,卫律不禁弱弱地问一句:“那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19章   承诺   先前秦嫣以为徐副将是孤身闯皇宫,没想到卫律也在。   进宫这几日,除了身边的春香,她凌晨见到曾经追过的徐副将,上朝还见到了舅父,回来还能跟徐副将聊上几句,还有他的护卫卫律也在。   秦嫣一时间仿佛幼儿园的小孩见到了亲人,倍感亲切,哪有抱怨人家来得合不合时宜的情绪。   “不会不会,我们刚好聊完,话说……你们来了多少人?”秦嫣好奇地问。   萧景淮侧目:“怎么?太后娘娘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秦嫣睕了他一眼:“说了不许叫娘娘。”   “不多不多,我们很快就离开。”卫律笑嘻嘻地回答了秦嫣,对上萧景淮,立即就收敛了笑容,拱手道,“刺客已经全部扔去福禧宫了,一共八人。”   萧景淮不禁蹙眉,秦嫣也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只有两名刺客:“没想到王太后这么下得了手笔想要置我于死地。”   不过再想一想,八个刺客都被杀了,尸体还扔去了福禧宫,王太后估计都要气坏了吧。   萧景淮轻轻摇头:“非也,除了你,她想杀的还有高贵太妃,贵太妃身边有晋王的得力助手,王废后多半以为刺客都是他们杀的,正好甩手让他们斗,但你在宫中孤立无援也不是办法,你得培养自己的人手,还要懂得低调。”   秦嫣听得似懂非懂,手上忽然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回过神来,是一个像手机大小的暗器装置。   “这是改良过的袖箭,你带着防身用。”萧景淮郑重地嘱咐,“宫中人心险恶,王废后能来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秦嫣拿着袖箭端详一番,箭筒由精铁焊制而成,她当场试了一发,回弹冲击力小,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也能使用:“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做得那么小的袖箭,方便女子防身……”   她突然卡壳了,兀地抬头盯着萧景淮。   萧景淮接受她的审视,不知为何一时有点心虚:“阿嫣?这袖箭有何不妥?”   袖箭很好,而且工艺精美,小巧玲珑,便于藏在袖中当暗器,最重要的是,适合女子使用。   “你……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秦嫣忽然问。   萧景淮:……?   卫律:!   “……阿嫣为何这样认为?”萧景淮不解。   “这袖箭显然是为女子打造的。”秦嫣的语气一下子酸了。   卫律没想到秦姑娘会突然来那么一句,果然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准确的,这袖箭还真是专为女子改良的。   他不想听主子怎么解释了,他根本不应该在现场!要不是担心主子,他才不要急着回来现场围观主子复合调情闹别扭,这种场面对单身狗而言杀伤力过大。   卫律弱弱地束着手,鼓起勇气,道:“我……我刚好想起还有点事,你们先忙!”说罢,一溜烟跑了。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萧景淮打破沉默,并未否认:“是的。”   秦嫣正要说话,萧景淮继续说道:“起初是军中同僚为他的心上人所改良的,但方便携带,防身极佳,后来督军见到,便让军中生产了少量,但经费有限,将领每人只有一副,这副是我的,送给你。”   听到这个解释,秦嫣的脸色这才好看点,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有一副,你给了我,那你岂不是没有了?”   萧景淮答:“你比我更需要。”   “谢谢……”秦嫣向来直率,没再客气就收下了,思量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我一直想问你,于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身份?”   萧景淮愣了一下。   她抬眸望着他,目光清澈,问,“既然你没有心上人,又一直接受我的示好,那十六那日早上,突然拒绝我又是为何?”   “但要说你不喜欢我吧……你对我又挺温柔的,像这种独一无二的袖箭,你也毫不犹豫送给我……”   秦嫣难得认真地说:“徐阳,如果你有苦衷,我可以体谅,喜欢或不喜欢,直说就是了,我也不会纠缠,可是你……我有时候不是很理解你的态度。”   萧景淮也认真地思索片刻,以至于都忽略了秦嫣喊出别人的名字。   苦衷倒也算不上,一开始秦嫣于他而言,是战友的妹妹,加之秦嫣独立又活泼,和平常的闺阁小姐不太一样,他对她也是带了几分对妹妹一样情愫,不过更多的是,考虑到夺权时,他需要秦天南一家的助力,所以才在明知道她爱慕他的情况下,还故意吊着她。   此次折返进宫也不全然为了她,只是想顺带卖秦家一个人情。   凭心而论,相处这段日子,他也并非没有心动过。   心动归心动,他暂时没有精力考虑儿女情长,对她的好,多半建立在利益之上。   可秦嫣如此真诚,反而让他越来越喜欢了。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判,昨夜父皇气急攻心而死,他冒充父皇写手谕,无非就是因为由她当皇太后,心是向着他的,皇太后和摄政王一条心,届时他能轻而易举掌控全局。   原本他打算离开了,可神使鬼差地还是想折回看看她,没想到恰好碰上刺客。   见到她孤立无援,差点被刺客勒死,那一刻,他真的害怕了,他忽然意识到,他怕失去她。   秦嫣见他久久不回答,料想是有苦衷了,也难怪上元节第二天他的态度变化那么大,既然是有苦衷,她也不好过问,万一人家不方便JSG说呢?   或者人家以为她在死缠烂打?   “好吧……”她低叹,保持体面的微笑,还安慰起他来,“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我没有别的意思。”   “如今我成了皇太后,我们之间也没有可能了,我这样问你,是出于好友的身份忠告你一句,将来若还遇到这么喜欢你的姑娘,不管你喜不喜欢,希望你能正面回应人家,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真的很伤人。”   萧景淮听完,不知为何心里一时堵得慌。   他没有故意要伤害她,甚至若即若离也是为了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可她那样坦然的说出“我们之间再没可能了”,实在让他不甘。   现在情况和她提亲时不同了,老皇帝已死,基本没有谁能压制他了,只要解决了西北的外敌隐患,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准备回京夺权的事宜。   天下在他手里,权力稳了,届时他要娶她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阿嫣,对不起……”他迟疑了,正要作补救。   “我都懂的,其实也不必道歉,我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秦嫣截住了他后面的话语,自顾自地说道,“你是我父兄的同僚,我们今后还是可以以友人的身份相处的。”   秦嫣豁达一笑,笑得很是灿烂,仿佛前段日子那些暧昧的过往,就真的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了。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徐副将这边跟她暧昧,指不定外面还有多少红颜知己呢,只有她老秦家的男人最好了!   大环境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徐阳除了在感情方面与本时代男人同步风流之外,其他还是挺好的,当哥们还行。   她喜欢他漂亮的皮囊,和他的温和谦逊彬彬有礼,但并不是深爱到非君不嫁,当初是为了逃避殉葬急着嫁人,现在她顶着一国之母的名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完全可以把徐副将当成友人来相处。   萧景淮:……?   以友人的身份相处?   “我认真想过,可能我们之间的婚姻观念不同,我不喜欢暧昧不清的关系,如果要成亲,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不能,那我一直一个人也挺好,反正现在我也已经是大齐地位最高的女人了,想要什么样的男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秦嫣一口气说完,长长地深呼吸。   萧景淮蓦然一惊,喃喃自语:“……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曾几何时,他的母妃也幻想过那样的爱情,可即便再得宠,帝王心也没有只停留在她一个人身上,而后宫,人人都在为自己谋划,只有他的母妃一心爱着他的父皇。   也许,她以为后宫佳丽三千,也比不上她一颗真心,可偏偏,他的父皇视真心如尘泥。   再看看秦家的家风,从秦天南到两个已成家的儿子,均是只有一妻,未曾纳妾,在外也不曾进烟花之地,洁身自好。   能教出秦嫣这种思想的女儿,实在不奇怪。   在允许男人三妻四妾的大环境下,阿嫣能有这般想法,还真是跟他的婚姻观念上十分契合。   萧景淮一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杀伐果断,唯独在秦嫣这件事上犹豫了许久。   曾经,他考虑过,拒绝她将她排斥在这场权力之争以外,不管秦家将来发生什么事,她一个外嫁女是可以摘清罪责。   接受她,势必将她搅进这场纷争,他怕她会遇到江家女眷们遇到的事……   可如今他忽然觉得,他之所以犹豫,大概是因为在意?   萧景淮很快就想通了,既然她都已经是皇太后了,搅入权力之争无可避免,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如此,还不如携手奔赴。   秦嫣说完,见萧景淮还是沉默,以为他被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前卫思想惊吓到了,不由得在心中鄙视了他一番,呵,男人……   下一秒,她就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秦嫣愣住了:“这……?”   “阿嫣,”萧景淮搂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解释,“只要你不介意我的出身,只要你还愿意嫁我,等我凯旋,我就娶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秦嫣震惊不已,他在意的是出身吗?   “希望到时候,阿嫣也能不要介意身份。”不要介意他是王爷,也不要介意她是皇太后。   萧景淮低下头怜爱地望着她:“阿嫣,你愿意吗?”   如果这番话发生在上元夜,秦嫣一定满心欢喜地点头了。   可是现在……   她抬起头深情款款地与他对视,近在咫尺,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可她却越来越看不清徐阳这个人了。   如果他在意出身,从一开始就会跟她保持距离,而不是纵容她一再亲近。   如果他像所言,害怕高攀不起,那么现在她成了皇太后,岂不是比将军府小姐更高的身份,还是个寡妇,他怎么又不在意了?   这说不通,正如他在皇宫里出现,还能避开禁卫军的层层守卫,如入无人之境,一个远在西州长大的小将军,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说收到将军府的家书得知她进宫了,但他进宫也不是为了带她走,而是来告诉她,西北大营的将士需要支援物资。   仔细想来,她发现了太多不寻常的地方。   但如果联想到徐阳是睿王的人,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他在为睿王做事,求物资也好,进宫看望她也罢,定是睿王在千里之外回不来,所以徐阳和卫律在替他办事,拉拢势力。   曾经喜欢的他此时深情地拥抱着她,她却没有旖旎的心思,她望着那双柔情的眼睛,缓缓退出他的怀抱,摇摇头。   “我不愿意。” 第20章   心寒   萧景淮以为闺阁女子单纯,秦嫣先前表现出来的态度简直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以为,只要他回头,秦嫣就会重新投入他的怀抱,或者说,她根本就还没愿意放下他。   没想到,秦嫣会飒爽地提出以友人身份相处,哪怕他直接告白,她都摇头拒绝。   秦嫣离开后,他都在思考这件事,难不成秦嫣发现了什么?   “秦姑娘不是爱惨了您吗?怎么会拒绝呢?”卫律甚是不解,“公子,您是不是表白的方式不对?”   “不知道,”萧景淮有点茫然,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郁闷,“阿嫣性情与旁的女子不一般,她有她的想法。”   卫律不可置否,只得附和:“确实,我也从未见过秦姑娘此般女子,不像高门小姐,反而有点江湖味。”   “不过女人嘛,难免矫情,徐副将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要不您态度再强硬些?她拿乔,您就抱抱亲亲。”卫律开始支招。   萧景淮扫了他一眼。   卫律一愣,飞速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见她收了张嬷嬷,希望张嬷嬷晚年能过上好日子吧。”   “你没去见张嬷嬷吧?”萧景淮语气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公子,属下还是知轻重的,张嬷嬷年纪大了,见了我们反而容易激动,露出端倪就不好了。”卫律笑嘻嘻。   萧景淮轻叹,他得先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摆平,才能摆明身份跟秦嫣好好聊。   卫律给他倒了一杯茶,欲言又止。   萧景淮:“看什么?”   卫律讪笑道:“公子……您……是真的喜欢秦姑娘了,我还从未见您对一位女子如此上心。”   萧景淮悠悠地瞥过来,卫律乖巧地闭嘴,等着挨骂,可萧景淮却没说什么,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反倒岔开了话题:“西北战事不能拖了,我们七日后启程。”   卫律耸耸肩:“我无所谓,随时都可……公子,您既不为先帝跪灵,留七日是要见秦姑娘吗?”   “怎么?你很想见她?”萧景淮语气不善。   “倒也不是,我以为您想……”卫律弱弱地回答。   ——   送走了萧景淮和卫律,秦嫣也不知他们两个会在宫中什么地方躲藏,既然他们不说,她也不好问太多。   她回到寝殿,用完晚膳洗完澡,又回到木榻上歪歪扭扭地躺着了,一边翻着“新婚之夜教科书”,还愉悦地哼着小调:“香er~哀家的燕窝还没好吗?”   春香端了燕窝进来,福了福身子,把燕窝放下:“娘娘,您今天心情不错。”   “是不错!”秦嫣接过燕窝,一口气干了。   春香嘴角抽了抽,姑娘真是跟以前没太大变化,还是这么大咧咧:“娘娘,您可慢点喝。”   “嗨,春香,哀家都是皇太后了,连燕窝都不能大口大口喝,算什么皇太后?”秦嫣嗔怪道。   春香成功被带偏:“……这倒也是。”   秦嫣重新躺回去把玩着袖箭,脑海里还回想着萧景淮被她拒绝后那种又惊讶又无奈的表情,心里莫名就一股痛快。   “狗男人,势利眼,姐我成了全国上下地位最高的女人了,这会儿知道回头巴结姐了,想当男宠可没那么容易!”   “娘娘这是在骂谁?”春香不解,只能根据秦嫣嘀咕的话语推测,仅一秒,她就大惊,压低了声音问,“莫JSG非,宫中有哪个不长眼的男人向娘娘自荐枕席?”   后宫里能见到的男人,一是太监,二是禁卫军。   秦嫣横了一眼春香,讽刺道:“你这丫头想象力挺丰富的,太监也敢自荐枕席?太监能算男人吗?”   春香尴尬地笑了。   秦嫣把袖箭收好,伸了个懒腰,把书扔在木榻上:“我困了……哦不,是哀家困了,明天还得去跪灵呢,晚安。”   春香歪着脑袋满头问号,主子进宫这几天,今天真是罕见的心情好,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先帝驾崩,主子不用侍寝,又见到了舅父容大人,受到了亲人的安慰,所以心情特别美妙吧。   ——   狂野茫茫,白雪纷飞,尽管已过年节,西北的天气依然寒冷恶劣,一声鹰唳划破干燥的天空,白色的海东青从空中俯冲下来,穿过辕门,停在中军帐的外面。   英气朗朗的青年撩开帐帘走出来,在海东青的爪子上拆下一个小竹筒。   “爹!督军的信件。”秦源掀开帐帘回到帐中,神色凝重。   秦天南坐在上首,他一身戎装,粗犷的胡渣爬满下巴,双目带着几分疲惫,这几天西戎北狄的联军在阵前叫嚣了许久,但他暂时不敢迎战。   军中伤兵不少,粮草药草都短缺,在这种情况下,他首要考虑的是保住将士们的性命。   两边分别立着正在议事的主要将领,秦源进来后,大家伙齐齐望向他。   海东青是睿王养的送信猛禽,平时用以传送急报,睿王是封号,在军中他们称睿王为督军,不称王爷。   以往他们递上去的奏折仿佛石沉大海,无奈之下睿王冒险进京请求支援,将领们都十分关心动态,几乎每天都来问讯。   听到鹰唳时,秦源便出去接了睿王的信件,大家都焦虑地等待消息,然而,秦源进门就是一副愁容,让众人的心里猛然一沉。   “怎么样?督军怎么说?”秦天南起身迎上来,直接拿过信件扫了一眼,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副将徐阳也迫不及待地问:“督军说什么了?”   秦天南思量片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彭桂向京中汇报,说是西北军畏敌,临阵退缩,造成军心大乱,才导致吃了败仗。”   秦源愤怒地捶了一拳桌子:“我们在这里苦苦僵持了三年,彭桂那狗官不但阵前擅自下令撤退,扰乱军心,害我们差点丢了性命,竟然还敢跟京中告状!我去杀了他!”   “阿源!”秦天南沉着声音,喊住儿子,“彭桂是朝廷派来的督战,杀了恐有后患。”   “督军在信上说了,彭桂可杀。”秦源说道。   “秦源!我才是主将!”秦天南厉声喝道。   “爹!为何我们要忌惮那几个腐败胆小的文官?!”秦源不服。   “秦将军,督战又如何?督战官带头撤退更是罪不可赦!依属下之见,还是杀了比较稳妥,万一被他逮着机会出去,势必变本加厉报复我们,倒不如趁现在……”徐阳把手放在脖子上划一下。   “我赞同秦参将和徐副将的建议,杀了彭桂一行。”将领之中当即有人附和。   “我也同意。”   “我也是。”   众人纷纷表态。   秦天南沉默着坐下,这一群将领都是后起之秀,大多都跟他两个儿子年纪差不多,一个个都是年轻猛将,大概是在西北战场待得久了,做事方式也随了睿王那样狠厉。   “杀了他们,朝廷追究下来如何解释?你们想过吗?”秦天南反问,内心不由得感慨,他真的是老了,做事束手束脚,总担心惹怒圣上,牵连远在京城的家眷。   “报——!京中将军府来人求见!说是府上有急事!”外面有小兵高声喊道。   秦天南和秦源愣住了,这个时候家里来人未免太突然了,军营重地非要事不得入内,可见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让他在我帐内等候。”秦天南道。   “秦将军,府上来人,既有急事,不如先听听,万一与督军有关呢?”徐阳暗示。   军中只有在场的主要将领才知道睿王假冒徐阳进京,而且住在将军府,府上有事的话,自然容易让人联想到睿王。   秦天南扫了一眼他们,他们之所以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他们已经全部投诚睿王了,只有秦家父子是纯臣,可大环境趋势之下,秦家能脱得了干系么?   这些年睿王在西、凉二州领军,由于军队需要,两州发展起武器锻造业,保持跟西域小国通商往来,让百姓不至于饿死,日子比之前好了不少,西北的百姓已经快到“只知睿王,不知皇帝”的地步。   睿王在西北有足够大的威信,西北军的主要将领都是他的人,甚至秦家军旧部也有不少人向睿王倾斜,就连秦源,也时常站在睿王那一方。   这让秦天南有着强烈的被胁迫感,他是朝廷派来的主将,可强龙不压地头蛇,睿王才是西北地的主子。   “让他进来吧!”秦天南叹气,拱手,“诸位见笑了。”   徐阳礼貌地摆摆手:“秦将军不必见外,能到军营中求见,想必是紧要事。”   很快,小兵带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护卫进来,此人在将军府多年,秦天南父子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的拜见老爷、大公子!”护卫疲惫不堪,声音沙哑,甚至带着哭腔。   “起来说话吧!”秦天南示意。   护卫颤抖着手掏出信件:“老爷,救救三姑娘吧!”   “小妹怎么了?”秦源惊住了。   “发生何事?”秦天南有种不祥的预感。   圣旨来的那天,秦夫人就写了书信,原本打算寄出去,又怕被奸人拦截,于是派府中护卫信来西北,他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军营。   护卫把他临走当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秦天南父子,和秦夫人在家书上所写的内容完全吻合。   大伙听了面面相觑,睿王希望他们能帮忙拉拢秦家父子,可如今秦家女被送进宫里当皇后了,秦天南就是国丈了,秦家父子还能反过来支持睿王?   军中众人皆知秦天南宠爱女儿,圣上的年纪比秦天南还要老上十几岁,说句难听的,就算成了皇后,也不知皇帝还能活几年,不然平定侯和晋王为何要来抓人进宫?   一众年轻的将领很快也能猜测个大概,没有谁能昧着良心说一句“恭喜”。   秦天南恍惚地坐下来,他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闺女,从小就爱放肆,无拘无束,他总想着在军中物色一个年轻将领,让她嫁了便是,不想天意弄人,她竟然被送进后宫。   像他这样的人家,丰衣足食,权势在手,根本不需要用女儿去讨帝心,他只愿女儿能平安顺遂地度日。   可笑的是,他戎马一生,精忠为国,到头来,连子女都没能护住。   秦源捏紧了拳头,幼弟文弱,挨一百板子简直跟要他的命一样:“四郎伤势如何?其他人可还好?”   护卫摇头:“小的离开时,四公子被打得血肉模糊,昏迷不醒……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也受了伤,夫人忙着处理府中事务,小的不敢耽误时间,匆匆赶路,尚不知后来的情况。”   秦天南厌恶嫡兄秦天德,原以为二十多年没有往来,便和侯府断了干系,他还是高估了秦天德的人品,为了扶持晋王,居然坑害他家阿嫣进宫,而陛下也不过问,就这样娶一个比自己孙女还要小的姑娘,不免让他寒了心。   这些年……他到底在为一个什么样的君主出生入死?   阿嫣生性单纯,后宫里斗到这种年纪的女人都不是简单角色,也不知那丫头会不会吃苦头。   想到这里,秦天南心疼不已。   “阿源,徐副将,你们去审彭桂。”秦天南叹气,他顿了顿,“把他往来的书信搜出来,至于人……你们看着办吧。”   秦源愣了愣,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立即拱手领命:“是!” 第21章   跪灵   秦源从关押督战队的营帐出来,身后传来彭桂的谩骂。   “秦源!你好大的狗胆!还不赶紧放了我们!”彭桂叫嚣着,“王丞相派我们来督战!本官可是带了圣旨而来!你们竟敢关押朝廷命官!”   “彭大人才是好大的狗胆,领的竟是王丞相的圣旨,这是将圣上置于何地?”秦源缓缓转过身来,目光里充满杀气,“秦某在西北多年,竟不知这天下什么时候已经姓王了。”   彭桂吓得立刻闭了嘴,哆嗦了一下,壮起胆子:“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敢动本官一根汗毛,回京就等死吧!”   “等死?”徐阳跟秦源对了个眼神,嗤声笑答,“那也得看你有没有命回京。带走!”   一行士兵径直走入帐内。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彭桂挣扎着。   帐内的督战队一行被尽数押了出来,秦源和徐阳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军营中央是点兵场,点兵场上有个高台。   一行人都到了高台之上JSG,徐阳一脚踹向彭桂的膝盖,彭桂被迫跪下。   秦源迎着寒风,声音洪亮,他高声宣布:“彭桂一行督战队阵前脱逃,扰乱军心!按军法处置!当斩!”   此前一战,督战官彭桂擅自下令撤退,造成阵前混乱,许多将士因此伤亡,士兵们对京城来的督战队怨气甚大,看到这个场面,简直大快人心,纷纷举起兵器起哄。   “当斩!当斩!当斩!”   彭桂惊诧地望向他:“秦源!你敢?!”   秦源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生得浩然正气,此时居高临下睥睨着一众督战队官员,几个贪生怕死的文官吓得连连求饶。   彭桂看到他手握剑柄,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只听到秦源回答:“杀几个逃兵,本将有何不敢?”   “杀了!杀了!!”士兵们继续起哄。   “反了!你们都反了!”彭桂颤抖着骂道。   “行刑。”徐阳对两边的士兵扬了扬下巴,士兵举起刀剑,彭桂几人当即人头落地。   士兵们复命:“徐副将,秦参将,犯人已处决完毕。”   围观的将士们发出一阵喝彩声。   秦天南站在营帐外,远远地望着高台那边的欢呼,周遭的小兵也愉快地高喊着处死叛徒。   天空灰蒙蒙,又下起了雪,他只担心这些天会不会又有士兵冷死,希望春天快点到来,天气暖了,没有朝廷的棉衣也不至于冷死人。   可是这西北的寒冷估计还要持续一两个月。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把家书交给府中护卫:“回去路上多加小心,告诉夫人,打完仗我们就回去了。”   “是!”护卫拱手,又道,“老爷和公子们也要保重!”   “去吧!”秦天南拍拍他的肩膀,护卫作揖退下。   军师车济慢步过来,拱手作揖:“大将军。”   秦天南礼貌地作揖:“军师,何事?”   “借一步说话。”军师向着帐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天南会意,二话没说跟他一起进去了。   ——   今日是先帝驾崩第三天,按大齐礼法,皇帝驾崩的头七天,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和宗室需要一日三祭,轮流跪在灵前为先帝守灵,可只有二品以上的高官和诰命夫人才有资格入殿跪灵,其余人得在外面的广场跪,当下正值元月,天气寒冷,昨夜才下了一场小雪,跪在外头简直是受罪。   女眷和前朝官员跪灵的地方不同一处,按礼法,后妃和命妇应跪在中宫皇后处。   王太后昨日升级太后,被迫搬出了福禧宫,住到西边的一处宫殿,更名慈和宫,现在的中宫已经空了出来,秦嫣的灵芜宫和旁边荒芜的仙宁宫反倒成了离中宫最近的宫殿了。   由于离得最近,秦嫣到场比较早,她一身素衣跪在前头,今日秦夫人进宫也很早,她是二品诰命夫人,除去前排的妃嫔和公主,按品级秦夫人应该排到大殿门口了,可秦天南手握重兵,是朝中数一数二掌握实权的武将,闺女还是母后皇太后,没人敢真让秦夫人跪到门口那去。   秦夫人和容启民的夫人周氏一起来的,周氏是秦嫣的舅母,按品级并不能在殿内跪灵,秦嫣差使张嬷嬷引她到外面,找个拿了个蒲团给舅母用着。   秦嫣好些天没见娘亲,心中记挂,拉着她低声想聊了几句。   秦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礼仪做得相当到位,对着亲闺女行跪拜礼:“臣妇秦氏拜见太后娘娘!”   “娘,府中一切可还好?”秦嫣搀扶娘亲起来,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秦夫人没想到女儿进宫满打满算今日才第八天,就先后经历了先帝就驾崩,册封皇太后,见到女儿哭得两眼通红,真是悔青了肠子,若不是她狠心棒打鸳鸯,斩断秦嫣和徐副将之间的情愫,是不是女儿就不用在这深宫守一辈子寡了?   哪怕徐副将政治立场不同,好歹秦嫣嫁给他也能过上普通官妇的生活,而不是困在后宫虚度余生。   秦夫人哽咽着:“府中一切都好……娘娘节哀顺变。”   秦嫣还想说什么,忽见王太后盯着这边,她只得吞下许多心里话,跟娘亲客气了几句。   秦夫人祭拜结束后,秦嫣还特意命夏葵给她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悄悄递了个蒲团,既可以挡风,又不引人注意。   这是人之常情,王太后和高太妃也这么悄悄照顾自己的娘家人,秦嫣不过是有样学样,在这件事情上,针锋相对的后妃倒也达成共识,大家都选择视而不见。   王太后见她没整其他事情,也就不理睬了。   秦嫣心里翻了个白眼,造作地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抬眸正巧看见平定侯秦天德的夫人赵氏入殿祭拜,她默默回头,给春香使了个眼色。   春香跟在秦嫣身边十多年,前些年没少跟秦嫣四处胡闹,主子就一个眼神,她就明白秦嫣的意图了,春香不动声色地就退下了。   很快就有宫人将平定侯夫人引出殿外,一股寒凉的冷风萧瑟吹来,赵氏不由得皱了眉,悄悄给公公递了碎银子,低声问:“公公,敢问臣妇能否在殿内跪灵?”   公公思量片刻,阴柔的嗓子捏着声音说道:“侯夫人,您就别难为杂家了,殿内跪的可都是后妃和公主,还有的,就是背后权势滔天的高官命妇,杂家谁也开罪不起呐!”   赵氏也知道宫人势利,但他们家都上了晋王这条船了,看在落雁的面子上,高太妃好歹给她这个未来亲家安排个好位置才是。   “公公,臣妇想和贵太妃说几句?”赵氏小心地问。   公公道:“侯夫人,贵太妃昨日偶感风寒,今日没来。”   赵氏被呛了一脸,这该死的太监又客客气气,害她无处可以出气,忽然,公公又道:“侯夫人实在不想在外头,就在殿门前吧,这已经是杂家最大的努力了。”   太监让步了,赵氏也不好蹬鼻子上脸,毕竟这是先帝的葬礼,靠山高贵太妃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在后宫发难,只得勉强听劝跪在殿门前,虽不能入殿,好歹在门口处。   然而,赵氏刚跪下没一刻,他就后悔了,这殿门口处,正好处于风口,是风最大,吹得最冷的地方。   秦嫣看着赵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   秦夫人也瞥见了这一幕,嗔怪地瞪了秦嫣一眼,往日她只知道闺女胆大妄为,以为经历了被迫进宫那一遭,性子会收敛许多,没想到她狂妄到在宫中欺负伯母了。   不过,秦天德夫妇也不值得同情,秦夫人也乐得看赵氏受罪。   跪了半天,估摸着快到饭点的时候,秦嫣忽然倾身跌坐下来,张嬷嬷吓一跳,连忙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秦嫣娇弱无力地回答:“哀家头晕……”   春香立即会意:“娘娘许是累着了,要不休息一会儿?”   “可……哀家是皇太后,先帝刚去,怎能……”秦嫣哀伤垂泪。   “娘娘,先帝已去,您要注意凤体啊!”春香劝道,“要不,先回宫休息吧?”   “哀家入宫连先帝的面都还没见着,先帝这就去了,哀家实在……不好意思回去休息。”秦嫣矫情地抹泪。   “哼!说的对,身为主母,在跪灵的时候回去休息,这成何体统?”王太后讽刺道。   “也是……哀家还是跪着吧,王太后也在跪着呢,王太后对先帝一往情深,坚持守灵七日,真是吾辈楷模。”秦嫣重新跪好,纳闷地揉了揉肚子,娇柔地恶心王太后,“哀家还需要多向王太后学习才是。”   王太后清了清嗓门,没再说什么,她也想休息一下了,但秦嫣这么一说,反倒有点道德绑架,让她不好意思退场了。   秦嫣重新跪好后,前排几人重新安静下来各自神游,可还是累的……   才一会儿功夫,秦嫣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昏迷了过去,春香手疾眼快扶住她:“娘娘,娘娘?!”   张嬷嬷也吓着了,本能地就喊道:“快,宣太医!” 第22章   发威   太医说秦太后是伤心过度,身体虚了,开了几剂中药调理。   秦嫣扫了一眼药单,全是人参阿胶这些养生补药。   秦嫣“晕倒”后,因着灵芜宫本来就挨近中宫,春香便做主让人把娘娘送回寝宫了。   屋里烤着火,秦嫣盖着被子,听太医说完病症,她娇弱无力地问:“哀家总觉得胃不舒服,若不先用了午膳再喝药吧?这样可以么?太医。”   太医恭敬地拱手,答:“自然可以。”   于是,夏葵送走太医,御膳房就送了吃食过来,秦嫣还叫了秦夫人过来一起用膳。   外人看来,秦太后哭晕了正在休息,秦夫人去安慰女儿,倒也说得通。   跪灵这种时刻很少会有人主动提出休息,一不小心就会犯忌讳,被人抓了话柄,所以宫人过来带路时,秦夫人一路走过去没看见几个人,倒是有不少禁卫军在巡JSG逻。   张嬷嬷和春香在旁边布菜,秦夫人进门行了礼,秦嫣让人关了门,她才肯坐下端起碗。   “娘,多吃点,下午还得跪呢!”秦嫣给娘亲连夹了好几块肉。   秦夫人见女儿还是老样子,也不知好还是不好,她语重心长地劝道:“娘娘,外头都在跪灵,娘娘在寝宫待太久了,容易被旁人说事。”   “娘亲,是你教导我一日三餐要按时的。”秦嫣加快速度吃,“大不了我快点吃完出去,跪一下午呗,晚膳就不吃了。”   秦夫人愣了愣,低声斥责:“就算是在娘面前,也要自称哀家。”   一别数日,秦嫣从将军府小姐变成了皇后,又成了皇太后,饶是秦夫人见过大场面,也不免感到魔幻。   太后动一下阵仗不小,光是跟在身后伺候的宫人就有二十来人,方才秦嫣“晕倒”,中宫就小乱了一会儿,回到灵芜宫,秦嫣没让她们进屋伺候,内殿只有春香、夏葵和张嬷嬷。   秦夫人不认识夏葵和张嬷嬷,多少还是带点警惕。   张嬷嬷和夏葵恭顺地候在一旁,虽说这几天见识到这位年轻太后的爱恨分明,但没想到她当着她们面前自称“我”,也得亏她们没有二心。   秦嫣讪讪地改口:“哀家知道了。”   秦夫人忧心忡忡,秦嫣安静片刻,问:“娘,小泽还好吗?他伤得重吗?”   秦夫人愣了愣,最终勉强扯了扯嘴角:“放心,小泽年纪小,大夫说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娘亲这般回答,秦嫣就能推测出来,秦泽的伤应该还没好,她道:“等过了这几天,我找机会让几个太医去给他看看伤。”   “外面的大夫医术也很好,四郎不是皇族,叫太医就僭越了。”秦夫人劝道,她还放心不下闺女,生怕她在宫中肆意妄为得罪人,“娘娘,宫中不同外面,您平日里要多注意言行,莫要自称我,要尊重礼法。”   “张嬷嬷和夏葵是我新收的宫婢,她们不会往外说的。”秦嫣说道。   张嬷嬷和夏葵适时下跪:“太后娘娘将奴婢从浣衣局调出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奴婢今生做牛做马也是值得。”   “救命之恩?”秦夫人疑惑。   夏葵再叩首:“若奴婢再不离开浣衣局,恐怕也是要被康王的人打死,还会连累张嬷嬷,于奴婢而言,娘娘就是再生父母。”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别太拘束。”秦嫣摆摆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娘娘,你得罪了康王?”秦夫人担忧地问,“你在宫中可好?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一点小事,不算得罪,当年我还打过康王呢!”秦嫣不以为然。   张嬷嬷和夏葵吓得一愣一愣,原本听春香的语气,她们隐约知道秦嫣和康王有过节,没想到这位主居然没进宫的时候就打过康王?   “娘,你看我像是被人欺负的样子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秦嫣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的吗?你当我这几年在京城的名头是吹出来的么?”秦嫣撒娇道,还自豪地仰头等待夸奖。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了。”秦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进了宫要注意分寸,即便在自己的寝宫里,也要注意称呼,小心隔墙有耳,不能跟以前一样毛毛躁躁的,懂了吗?”   张嬷嬷和夏葵再一次被刷新了三观,这些年她们困在浣衣局里,对外城的消息并不了解,虽然不知道秦太后出阁前是什么名头,但听上去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听完一席话,尽管面上不显,再看秦嫣时,张嬷嬷多了几分佩服,夏葵多了几分崇拜。   秦嫣不太乐意在家里人面前自称“哀家”,本身她一个现代灵魂要整天自称“本宫”、“哀家”之类的就别扭得很。   然而,娘亲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人,无法忽视封建等级差异,也生怕她在宫中被人抓住把柄,说她礼法不周。   她拗不过娘亲,只好折中地商量道:“哀家知道了,但哀家就喜欢自称我,咱们在外头做做样子,私下里按规矩来,行了吧。”   秦夫人嗔怪地瞪她。   秦嫣:……   谈判失败。   “哀家知道了,您也快吃,吃完咱们出去继续跪吧!”她和先帝没有感情,甚至十分感激先帝走得早,避免了她要给一个老头子□□,但终究皇太后这个位置是先帝给她留的,这么看老人家还是挺慈悲的,她没心没肺地补一句,“祝先帝一路走好。”   “够了!先帝是你的夫君,怎么说话呢这是?”秦夫人真是头疼了,她板起脸训斥道,“你在旁人面前可不许这么乱说话!”   “哦。”秦嫣乖乖地低下头。   秦嫣吃饭速度很快,但不粗鲁,吃完再喝一碗中药大补汤,然后慢吞吞地吃着蜜饯,室内碳火暖融融的,吃着吃着,她都快犯午困了。   秦夫人光顾着说话,草草吃了几口:“娘娘,时间不早了,该出去了。”   秦嫣蹙眉,这大冷天的,她在屋里烤着火吃着蜜饯,正适合午睡,娘亲居然残忍地要她出去给老皇帝跪灵。   碍于夏葵和张嬷嬷对她的光辉形象还有救命恩人滤镜,秦嫣也不好意思继续耍赖了,她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跪了太久腿脚都有点僵了,她带着宫人浩浩荡荡走路去中宫,秦夫人伴随左右,跟她闲聊着。   秦嫣听说弟弟秦泽的伤还没好,秦夫人又不敢让太医上门,秦嫣便命人去太医署拿了一些上好的伤药给秦夫人带回去,仅仅是带药品,秦夫人就容易接受多了。   她们刚出门,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禁卫军,前头领队的正是晋王。   秦嫣远远地就想掉头回去避开,身旁的人却都恭敬地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秦夫人虽对晋王心怀不满,但也随之行礼:“臣妇容氏见过晋王殿下。”   秦嫣高傲地仰着头,晋王顿了顿,拱手作揖:“母后安康。”   “哟,晋王,你不在太极殿跪灵,跑到后宫来作甚?”秦嫣阴阳怪气地问,要不是书中原主死得早,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个反派。   “敢情平时晋王也是这般随意出入后宫?当是你自家后花园?”   晋王神色严肃,显然没有心思跟秦嫣互怼了,他道:“昨夜在慈和宫与天祥宫都发现刺客,今日儿臣加强巡逻排查,如有惊扰母后,请母后见谅。”   秦嫣心中咯噔一下,昨夜的刺客,不就是徐副将和卫律杀的吗?   王太后那边的是徐副将和卫律丢过去的尸体,原来贵太妃那边也出现了刺客,贵太妃惜命,让儿子晋王加强巡逻是情理之中,但是王太后才见了刺客们的尸体,也敢贼喊捉贼,还一大清早就若无其事地去跪灵,这心理素质就很让秦嫣佩服了。   可是宫中加强巡逻,反而让秦嫣不太放心了,也不知道徐副将和卫律两个出宫了没,如果没有,万一被搜到了怎么办?   “宫中出了刺客可不是小事……”秦夫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娘娘你要小心。”   秦嫣回过神来,说起了场面话:“哀家没事,昨夜也睡得很安稳,但是……这,这听起来好害怕呢,晋王要仔细巡逻才是。”   “母后也要注意安全。”晋王扫视一眼秦嫣身后,“不知母后宫中是否有新来的宫人?”   秦嫣摇头:“没有,哀家最近收的两个奴婢是从浣衣局调过来的,其他人都是王太后送来的,具体……哀家也还没认全,说不上新不新来。”   她收了张嬷嬷和夏葵,这事宫里头很多人都知道了,没必要隐瞒,刻意不说反而让人起疑。   晋王听完微微蹙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秦嫣警惕起来,语气当即不客气了:“晋王,你还在这里站着,莫非要等哀家离开后,搜查灵芜宫?”   这可不行。   “儿臣也是担心母后的安全。”晋王并未否认。   “哀家才刚从寝殿出来,晋王这番话是何意?”秦嫣板起脸,“难不成,晋王认为,哀家袒护刺客?”   晋王拱手:“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担心有贼人藏在母后宫中,威胁母后。”   那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让秦嫣极其怀疑作者的三观,晋王这样的性格,竟然是这本书中的龙傲天男主角?要不是她弃坑早,只看了前面一点,晋王后来如何称霸天下她是不知道了,现在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跑错了平行时空。   秦嫣本就不喜晋王,何况一个王爷凭什么进去搜她一个皇太后的寝殿?   且不管徐副将和卫律有没有躲在这边,听完了晋王的话,秦嫣只觉得应该要让男主角接受社会毒打。   “放肆!”秦嫣厉声喝道,“哀家的寝殿岂能让你随意进出?”   晋王正要开口,秦嫣截住没让他出声,摆出皇太后的威严:“昨夜刺客潜入宫中你也不知道,现在才来搜,你还有脸说?早干嘛去JSG了?要是灵芜宫有刺客,今日你还能见到哀家好好的站在这里?一群废物!”   晋王:…… 第23章   刁难   晋王被怼得脸红耳赤,还无法反驳,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宫人和禁卫军看着,就算他是禁卫军大统领,也不好强行闯进灵芜宫,否则落得个对嫡母不敬的名声。   秦嫣今时不同往日,先前他逼迫她进宫,她还是将军府的小姐,原以为她进宫就是殉葬,结果父皇居然留了手谕,放她一条生路。   如今她仗着太后的身份,他还得向她行礼。   为此贵太妃没少埋怨,早知道就不要得罪人了,秦家对他们还有用,原本他们想弄的人是王太后,没想到被王太后一党摆了一道,阴差阳错秦嫣成了皇太后。   若说秦嫣只有一个人他们是不怕的,关键还是朝堂上跟秦天南一路子的臣子,尤其是武将,许多跟秦天南在战场上经历生死危难,交情匪浅,他们都是秦嫣的后盾。   可是晋王已经得罪了秦嫣,现在他们骑虎难下了。   昨夜不但王太后宫里出现刺客,连贵太妃那边也出现了刺客,幸好贵太妃身边有他安排的内卫高手保护。   本就跟他不对付的王太后借机发难,还翻出上元夜走水的事情来批判他,扬言要剥夺他管理禁卫军的权力,晋王统领禁卫军,掌握京畿三万守卫军,当然不能放掉手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兵权。   于是今天一早,晋王就亲自带人出来加强内宫巡逻。   偏偏秦太后这边很安静,让他不得不怀疑刺客其实就是她派来的。   这会儿还不让搜宫,明摆着心里有鬼,可他不好正面冲突,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晋王退一步,道:“儿臣不敢冒犯母后,只是旁边这仙宁宫久未住人,儿臣搜搜便是。”   一说仙宁宫,秦嫣心里不由得惊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   她和徐副将、卫律这种小炮灰,对上主角斗不过两回合就要宣布失败了?   “那便辛苦晋王了。”秦嫣面上不显,却站在原地不动。   禁卫军打开仙宁宫的铁锁,闯了进去,一片荒芜颓败呈现在众人面前,秦夫人不知为何秦嫣也要慢步跟上,晋王也心生疑惑,他打量了秦嫣一番。   她穿着一身纯白,头上盘着发髻,简单地插了两个白色花簪,和往常极具攻击性的美艳打扮相比,此刻显得尤为清新脱俗。   晋王每次见她都暗自感叹,如此美貌,若是早生十几年,定是那江皇贵妃和他母妃高贵妃的强劲对手,可惜她刚进宫先帝就薨了,白白浪费了这一副好姿色。   此时,秦嫣指着院子里那一堆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杂草,说:“前几天,有个嬷嬷和几个宫婢讲鬼故事,竟说仙宁宫邪门,哀家把她们赶到这边,瞧把这草地踩的,不知道那些个贱婢会不会乱动仙宁宫的东西,真是的!哎!希望江皇太妃莫要见怪。”   说着,秦嫣还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   晋王懵了一下,板起脸来,秦嫣整治王太后的耳目这事,他也略有耳闻,若是往常,他乐得看她们互斗。   可是眼下这些新痕迹很容易误导他搜宫,晋王开始上纲上线:“仙宁宫是禁地,先帝曾下令,任何人不得踏入仙宁宫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秦嫣挑眉,惊恐地捂嘴:“吖!糟糕!晋王,哀家和你也进来了,这可咋办?”   晋王:……   “本王搜宫是为了后宫的安全,先帝不会责怪。”晋王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负手而立。   秦嫣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哀家也是这么认为的,先帝一定也不会责怪哀家。”   晋王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审视着她:“太后娘娘,您不去跪灵,反倒跟着儿臣在此处搜宫,难不成只是为了说话激怒儿臣?”   秦嫣也毫不畏惧直视着晋王,道:“当然不是,仙宁宫就在灵芜宫隔壁,听说仙宁宫豪华如仙宫,前几天没机会跟宫婢们进来,哀家现在很好奇,想跟进来见识见识!”   晋王轻嗤一声:“母后现在见了,觉得如何?”   秦嫣耸耸肩,转身离开:“不如何,平平无奇,你慢慢搜吧。”   禁卫军很快就搜完仙宁宫了:“王爷,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晋王望向秦嫣一行远去的背影,目光阴沉下来。   秦夫人一路走着也不敢回头,直到走远了,她才挨近秦嫣,低声责备:“娘娘,你这是干什么?非要在宫中四处树敌?”   秦嫣不以为然:“娘,女儿不是四处树敌,是恩怨分明,你可别忘了女儿是怎么进宫的,晋王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是谁把小泽打成重伤?”   秦夫人摇摇头,眼眶都湿润了:“别说了,娘都知道,可是你……你得罪了他们,以后在宫中怎么过活?你才十五岁,后头的路还长着呢!”   秦嫣也不是故意要跟着去仙宁宫的,只是担心徐副将和卫律没有离开,怕他们被晋王逮到,幸好晋王没搜出什么,她确认他们没被抓住,才放心地离开。   然而这一系列举动放在秦夫人和晋王眼中,显然是她故意找茬,秦嫣叹气,只能安慰娘亲:“娘,你放心,哀家有分寸的。”   “最好不过,不然娘亲真是放心不下。”秦夫人嗔怪道。   秦嫣和秦夫人回到中宫继续跪灵,王太后见她们回来了,也开始拿乔,找借口回去用饭休息了。   跪灵不能缺人,即便吃饭休息也要轮流值守,秦嫣磨蹭得太久,等她回来时,王太后都不耐烦了:“妹妹这般娇气,这回可是歇好了?”   秦嫣造作地揉了揉额头:“谢谢姐姐关心,哀家……还是有点头晕,四肢乏力,可毕竟为先帝守灵是大事,哀家怎能安心休息呢?”   王太后宫斗多年,也见过不少这么不要脸的角色,但像贵太妃一流,都是先帝在世是恃宠而骄。   秦嫣占着正宫的地位,事实上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成为先帝的女人,依傍着父亲的福荫和先帝的仁慈,倒开始拿乔了。   昨天夜里,王家派出死士暗杀秦嫣,不料死士们的尸体全部被丢到她的慈和宫,王太后气得不轻,也吓得不轻,就算秦嫣会武,怎么可能杀掉八名死士?   今日丞相王泰的夫人进宫跪灵,跟王太后通信,推测秦嫣在后宫看似孤立无援,指不定她的援手在暗处,他们失败了一次,宫中守卫戒备加强了,短时间内不宜再下手。   朝堂上注重礼法的腐儒也不少,哪怕她看秦嫣不顺眼,也不能明着对付。   换句话说,就算秦嫣只是个摆设,她也得供着。   王太后越想越不甘,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赌气在慈和宫休息了一下午。   王太后离开了,秦嫣瞥了一眼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后妃和夫人们,她们跪了大半天,一个个都疲惫了,她招呼一声张嬷嬷:“让大家轮流休息片刻,可别都累着了。”   张嬷嬷领命,站起来对大家宣布轮流休息,后妃和夫人们如临大赦,都放松下来,有秩序地轮流到偏殿去用饭了。   就连往日里评价秦家三姑娘刁蛮跋扈的贵夫人们,此时也都在拍马屁,一句一个秦太后宽仁体恤,爱民如子。   夫人们用完饭,张嬷嬷点名留下几个今晚值守的,其余人等就出宫去了。   秦夫人出宫前也没时间跟秦嫣搭上话,心神不宁地上了马车,容夫人以为她在担心秦嫣,安慰道:“小姑莫要担心,娘娘逃过一劫,不用殉葬,且在宫中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秦夫人苦笑一下,她进宫一天所见,秦嫣还是跟以前那么能惹事,她能高兴才怪呢。   秦嫣吃饱喝足,前头位置离火盆近,宫人一直烧着纸钱,她跪在旁边变相取暖,跪着都快要打瞌睡了。   王太后休息到晚上才出现,贵太妃也领着自己的宫人慢条斯理地过来了,秦嫣见状,很快地站起来了:“哀家乏了,今晚就有劳两位姐姐主持大局了。”   王太后没想到她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直接说自己回宫休息。   还没等她们回应,秦嫣了了一眼贵太妃,道:“贵太妃伤寒可好些了?据闻先帝最是疼爱贵太妃,你今晚可得好好守着先帝。”   高贵太妃打算晾着两宫太后斗一天,晚上才姗姗来迟看热闹,没想到秦嫣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这话里话外就是命令她今晚不得休息。   贵太妃正要表态,秦嫣突然一怔,难以自控的热流涌上来,她下意识地捂住嘴鼻,一股鲜血渗透了她的手帕流出来。   “娘娘!”春香大惊,“宣太医,快宣太医!”   这回是真血,王太后和贵太妃光是看着,都像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连忙后退了两步。   大晚上的,灵芜宫亮着灯,又请了太医,春香怀疑上午的太医在中药里做了手脚,命人宣了另一位太医过来。   秦嫣捂着鼻子JSG,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流鼻血,居然在对手面前流鼻血了,真是气人。   太医听说了始末,诚惶诚恐地赶来,生怕同僚开错了药,直到把了脉,他才松了一口气,道:“娘娘上焦火热,火邪较盛,微臣开一副汤药喝了就好。”   秦嫣愣了愣,回想起中午喝的大补汤,顿时懂了。   太医说得文绉绉的,说白了就是她补过头,上火了。   春香随太医出去开药了,夏葵备好了热水,进来福了福身子:“娘娘,热水已经好了,是否现在沐浴?”   “好的,扶哀家起来。”   秦嫣不喜欢别人伺候洗澡,夏葵备好衣物便离开了,热腾腾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净室,秦嫣关上门来用湿毛巾擦了擦鼻血。   屏风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秦嫣警惕地握住随身的峨眉刺。   经历过上一次的尴尬,萧景淮这一次在她脱衣服之前就出现了,一片氤氲之中,秦嫣一身素衣,衣袖上还沾了血。   “你受伤了?”他微微皱眉。   秦嫣见到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灵芜宫,也顾不上解释,焦虑地迎上去:“你怎么还在宫里?晋王怀疑我窝藏刺客,今日还想来搜宫,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掉,你在这里出现,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萧景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她在担心他么?   他忽然露出几分委屈,幽幽叹道:“我出不去了,阿嫣,我只能躲在这里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秦嫣惊呆,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了:“卫律呢?你们两个不是一起的吗?你们进来的时候那么容易,怎么就出不去了?”   萧景淮见她认真的模样,恨不得让她再担心一些。   他惆怅地回答:“卫律出宫了,本来我也要走的,但是宫中守备加强了,巡逻的禁卫军增加了许多。”   秦嫣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她脑补了一连串电视剧一般紧张的逃生剧情,最后都一一否决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春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晋王带人闯进来了,说是看见刺客来了这边,要搜宫!”   秦嫣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办?万一抓到了我们……”是不是要浸猪笼?   她没说后面的。   萧景淮:?   萧景淮却胆大得很:“不用怕,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秦嫣一脸诧异,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外面的吵闹声断断续续,偏生他还淡定地带着盈盈笑意,让她萌生有一种“偷情中被逮”的罪恶感,不合时宜地浮想出一些奇怪的剧情。   “嗯,让他进来。”萧景淮柔声哄道,抬手给她擦了擦鼻血,“你先把鼻血擦一擦。”   秦嫣:…… 第24章   吻别   “你不会是想杀了他吧?”秦嫣严肃地问,杀刺客可以,杀王爷就不好收场了。   萧景淮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暂时不会杀他。”   得到了允诺,秦嫣才放心。   晋王在灵芜宫肆意搜了一遍,禁卫军们得了晋王的示意,搜得十分放肆,弄乱了宫中许多东西,张嬷嬷和夏葵看着光着急,又不敢正面跟晋王起冲突,只能亦步亦趋跟在禁卫军身后收拾。   宫婢春香来报,说秦太后正在沐浴,晋王偏不信,所有人都在跪灵,秦太后却自己回宫了,还备了热水沐浴?他觉得寝室里有鬼,要求入内搜查。   果然,发难之后,春香又出来低声告诉晋王,说秦太后让他进去,但只能他进去。   秦太后比他小两岁,现在他趁着夜深人静来搜宫是为了抓刺客,就是震慑少女,可秦太后沐浴中,一开始不让人进去搜,现在却只让他进去?   这话听起来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尽管晋王厌恶秦太后的刁蛮,也不得不承认她姿色.诱人。   晋王压下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独自进了秦太后的寝殿,净室在寝殿的一侧,禁卫军不能进寝殿,权当晋王是进去搜查的。   春香恭敬地停在了净室门外,晋王顿住脚步,扫了一眼安静的寝殿,装饰都按照女子的喜好来布置,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不禁唏嘘了一把,曾几何时,灵芜宫不叫灵芜宫,叫玉麟殿,是仙宁宫的附院,未成年的皇子通常住在生母寝宫的附院,而玉麟殿说是附院,实则比许多妃嫔寝宫还要大。   玉麟,麒麟也,可见父皇对那位有多大的期望。   只可惜,少年轻狂,胆敢剑指天子,落得惨淡收场。   如今物是人非,连玉麟殿也改成了灵芜宫,有了新主人,哪怕那位回京,京城也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想到这里,晋王不由得幸灾乐祸,若不是父皇亲手除去了江家,睿王将会是他夺权的劲敌。   他大步迈进净室,绕过屏风,做足正人君子的派头:“母后安康!儿臣冒犯了……”   话音未落,颈脖抵上了一把利剑,黑衣人蒙着面罩,冷冷地警告他:“别动。”   秦太后跌坐在地上,委屈得梨花带雨望着他,小声呜咽:“好汉饶命,哀家好怕怕~!”   萧景淮:……   让她装无辜,可没让她装成这副样子!   还好汉饶命……?   晋王正要反击,萧景淮拿出一块玉佩:“萧景贤,你可认得这个?”   晋王一瞬间瞳孔放大,几乎无法冷静:“你是什么人?!对落雁做了什么?”   秦嫣愣了愣,差点忘了装哭,萧景贤?徐副将居然知道晋王的名讳?   她要不是看过原书,也不会知道男主叫萧景贤,皇室子弟的名讳一般不轻易被人知道,这么看,徐副将估计不是一般的炮灰。   这个时候她只恨弃坑过早,不知道徐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人物,导致应对方法都很被动。   “想见秦落雁?”萧景淮轻笑一声,“出来谈条件。”   晋王捏紧了拳头,瞪了一眼地上的秦太后,萧景淮挑眉:“怎么?你还怕秦太后说出去不成?”   秦嫣泪眼婆娑地摇头配合:“哀家不会说出去的,不要杀哀家。”   萧景淮:……   这造作的小模样怎么就这么可爱?   秦嫣倾情演绎,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连晋王那么讨厌她,见了也心疼。   “卑鄙!”晋王骂道。   看到秦落雁的信物,晋王无法冷静,他不敢想象落雁那样娇柔的女子落在一群凶徒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哪怕统领着禁卫军,此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跟着去谈条件。   晋王跟对方来到了旁边的仙宁宫,仙宁宫在晚上一片寂静,一层浅白的雪痕扑在杂草上,鬼气森森。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迎面就给他一拳,晋王回过神来,一招挡住攻击,对方手腕一翻,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咔嚓一声,晋王感到骨头都脱臼了,对方把他整个人摔在地上,晋王摔得浑身是泥。   晋王自认在宗室子弟之中也算得上武功高强,一生高傲,还未曾被人如此碾压,他愤而反抗,双方过招十来个回合,他再一次被踩在脚下,顾不得身上的伤,狠狠地挣扎:“你到底是谁?!”   “呵……萧景贤,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毫无长进!”萧景淮暴打一顿晋王,心情大好,爽朗地笑出声来。   他扯下了面罩,借着月光,晋王见到一张俊美非凡的脸,莫名有几分熟悉。   “萧景贤,八年不见,不认识本王了么?”萧景淮微微勾唇。   晋王迟疑片刻,猛然一惊,难以置信地指着他:“你……萧景淮?!你竟敢私自回京!”   “私自回京?”萧景淮轻嗤一声,笑道,“回不回京,是本王的自由。”   “父皇说过,与你老死不相见!”晋王指责。   萧景淮若有所思,轻飘飘地笑答:“好像是这么说过,但他死了嘛,自然不会跟本王相见了,本王回京也不算食言。”   “萧景淮,你这个乱臣贼子!”晋王咬牙切齿。   “贼子?”萧景淮挑眉,“你骂父皇是贼?那你也是贼子。”   “萧景淮!”晋王想要起来再战,无奈双手反剪,被萧景淮押得死死的。   “你废话这么多……不想救秦落雁了?”萧景淮优哉游哉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残虐一笑。   这是晋王送给秦落雁的定情信物,晋王光是看着这玉佩在萧景淮手中把玩,就感到无限的屈辱,他愤怒地瞪着萧景淮:“你想要什么?”   萧景淮轻轻地笑了,柔声哄道:“贤弟,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   晋王大摇大摆地从寝宫的门里进净室,又脸色阴沉地出来,还让禁卫军都撤了,默默地离开。   春香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也顾不上秦嫣喜不喜欢别人进去了,她快步闯进了一团雾气里,“娘娘,您还好吗?”   秦嫣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虚假的眼泪:“把门关上,我赶紧洗完就出去了。”   这书也是生猛,这些个狗男人进出太后寝宫也不打声招呼,跟自家一样随意,她生怕再有谁来耽误时间,草草洗了洗,换了一身衣服就JSG出来了。   初春寒冷,徐副将和晋王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谁来打扰了,灵芜宫安静得出奇,仿佛能听到雪的声音,秦嫣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徐副将抓了秦落雁,那秦落雁人在何处?   秦落雁是书中女主,晋王是书中男主,万一他们有主角光环,那吃亏的就是徐副将和卫律了。   秦嫣越想越睡不着,就这么躺在床上发呆,床边点了一盏油灯,也不肯让吹灭,她在等,万一徐副将回来呢?   回来的话,她要好好说道说道他。   值守的宫婢都在殿外困得打瞌睡了,忽然,一袭黑影掠过,宫婢软踏踏地倒在地上。   “谁……?”秦嫣立即坐起来。   “是我。”萧景淮拂了拂身上的细雪,绕过屏风。   他跟晋王谈好条件,晋王就带着禁卫军撤了,但秦嫣这边大半夜的还亮着灯,他直觉她在等他。   秦嫣见他果然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扬手熄灭了灯,拉着他过来坐下,低声道:“你可别让外面的人瞧见了影子,万一说我偷男人就不好了。”   “是么?”萧景淮坐在床边,被她逗笑了,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尽管殿内烧着木炭,秦嫣也感到一瞬间的凉意,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萧景淮不禁皱眉,把被子当成披风环在她身上,还拉了拉领口:“更深露重,你怎么还不睡?小心着凉。”   “我在等你。”秦嫣抓住他的手,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他的手有点凉。   萧景淮愣了愣,也许在她看来是简单的一句话,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继上元夜那天后,再一次感受到被一个人等待的暖意,或许,因为那个人是她,他才多了几分犹豫。   她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却还倾心爱慕,真心以待,就连他暗闯内宫,她也不惜违反宫规,努力为他护航。   也不知该说她是傻,还是深情。   他都已经想好了,下定决心了,哪怕顶着违背伦理的骂名也要娶她,可她为什么突然不愿意嫁给他了呢?   萧景淮想起前一天的求婚,不免郁闷了,但是双手还被她紧紧握着,被她温暖着,凉意渐渐褪去,他连语气也忍不住柔和了几分:“阿嫣有话要说?”   秦嫣总觉得现在的徐副将比在将军府时狂妄了许多,连晋王都敢威胁了,但思及徐副将是睿王的人,睿王这条剧情线和秦家的命运相连,她严肃了语气:“你跟晋王谈什么条件?秦落雁在哪?你可别乱来。”   “你在担心你的堂妹?”萧景淮有点意外,不禁讽刺道,“阿嫣可真是善良,别忘了,你顶替秦落雁进宫,差点就要殉葬了,也没见她担心你。”   “一码归一码,你别去招惹他们。”秦嫣叮嘱道。   “为何?”萧景淮不解。   秦嫣一时语塞,她总不能告诉他真相。   “你就当我是善良吧。”她索性把他双手一甩,负气别过脸去。   萧景淮忽然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扳正过来:“善良?”   秦嫣双肩被他钳制住,黑暗之中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他的语气严厉,显然生气了。   她见好就收,使劲浑身演技,表现得忧心忡忡,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徐阳,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跟晋王和平定侯相比,势单力薄,如果你没有靠山,或者靠山的权势比不上他们,我怕你会有危险。”   萧景淮听到“徐阳”这个称呼,简直想抽自己一耳光,没想到卫律一语成谶,他承着她的喜爱,她心里惦记的却是“徐阳”,他甚至在想,如果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底气更足一些?   可是如果他说了,她会不会介意他们之间的身份?   秦嫣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今新帝登基,朝局尚不明朗,我知道你是睿王旧部,可是咱们做事,要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超出了这个范围,就是危险地带,容易丢命。”   “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萧景淮怔了一下,心中某根弦被微微触动,他没再说别的,轻声应答:“我知道了,其实我找他也是为了西北的粮草,只是面对晋王,不用点手段他怎么会配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秦落雁。”   秦嫣听完解释,这才放心下来:“不伤害她就好。”   “阿嫣相信我吗?”萧景淮反问。   话音刚落,脖子上架上冰凉的锐物,秦嫣握着峨眉刺,尖锐的锋芒抵着他的脖子,认真地问:“你保证吗?我能相信你吗?”   萧景淮在黑暗中视物能力比她好,看得出她的手在颤抖,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就着唇边亲了一下,柔声问:“阿嫣,你在害怕什么?”   秦嫣指尖酥酥麻麻地抖了一下,被他握得更紧了,她问:“你会骗我吗?”   “不会。”萧景淮笃定地回答。   除了他的身份,其他事情上他好像也没骗她,只是没跟她说而已。   他回答得毫无心理负担。   “……好,我相信你。”秦嫣认为他没撒谎,信任地点头,放下峨眉刺。   她不知道徐阳是什么支线的配角,但相处这段日子,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他潜入宫中两三天了,除了杀掉几个刺客,宫中也没听说有什么人出事。   “……你早点休息吧。”她如此坚定的信任,反让萧景淮有点心虚,他起身要走,“我要回西北大营去了。”   秦嫣本能地拉住他,他疑惑地回头,秦嫣愣了愣,叮嘱道:“注意安全,早点离开。”   萧景淮给她扯了扯被子,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一下她的额心:“……好。”   秦嫣还是没有松手,依依不舍地问:“你会给我写信吗?”   “阿嫣希望收到我的信,我就写。”他笑答。   秦嫣听到这话很开心,但转而又失落了:“可是你写了信,我在宫中也收不到……”   萧景淮顿了顿:“卫律会留在京中,你可以往将军府写信,我让他去取了寄给我,至于你……可以安排信得过的人帮你带信,但一定要细心的人。”   秦嫣点头,她知道轻重,若不是信得过的人,一旦被逮住,后果不堪设想,往自己娘家写信这个理由比较稳妥,也解释得通。   “好了,松手吧,我真要走了。”萧景淮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哄道。   秦嫣心中暗暗叹气,厚着脸皮问:“不再多亲几下吗?”   萧景淮怔住了,黑暗之中,秦嫣看不见他的眸光加深了几分,只感到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冷不防地就靠得更紧,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唇息可闻,双唇被撷住。   秦嫣反应过来,倾身上前搂住他的脖子,更用力地回吻着他,口齿相依,衣衫缠绕。   萧景淮心中一喜,这个小辣椒还真的是每次都热情得让他爱不惜手,可惜他不能久留……   他意犹未尽地松开唇,皎洁的月光映得她眼中波光潋滟,他忍不住再狠狠地亲一口:“我真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秦嫣红着脸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第25章   争辩   平定侯秦天德的夫人赵氏守灵守了一夜,膝盖都快冻僵了,浑浑噩噩回到侯府,丫鬟神色慌张地迎上来:“夫人,您可回来了!”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赵氏骂道。   “姑娘昨日出门上香,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说什么?你好好说!”赵氏追问。   丫鬟急得如热锅蚂蚁,说起话来都语无伦次:“昨日姑娘说要去上香祈福,随行带了几个丫鬟小厮,昨夜小厮回来报,姑娘不见了,丫鬟们还在山上等着,公子也派人出去找了,现在还没消息!”   赵氏一时间慌了神:“这……怎么会这样?!侯爷回府了没?”   “侯爷还在宫中,大公子已经出门找晋王爷了。”丫鬟说道。   赵氏猛然回神:“不,不能找王爷!派人去宫门等着侯爷!”   平定侯秦天德昨夜跪了一宿,刚出宫门就听到家丁来报秦落雁失踪了,一下子慌了神。   落雁姿色出众,是侯府嫡女,还是晋王的心尖上的人儿,秦天德想来想去,生怕是政敌有心为之,连忙派人去请晋王。   晋王昨晚被萧景淮打了一顿,全身骨头都在疼,偏生那混账还不打脸,也没人看得出他受了伤。   他借职务之便,匆匆出宫到平定侯府去,正巧在侯府门前跟秦天德会面。   侯夫人见晋王和侯爷一起回来,生生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秦天德跟晋王进了书房,关上门来就噗通下跪,声泪俱下:“王爷,老臣恳请王爷怜悯,派人借口搜寻,救回落雁啊!”   “发生何事?”晋王心一沉,原本只是过来核实萧景淮是否诈他,但一看秦天德夫妇的脸色,他就知道萧景淮是来真的。   可他又不能表现出自己早已知情,只得耐着性子听秦天德把事情说完。   侯府的意思似乎打算隐瞒此事,低调找人。   晋王很快就明白了JSG个中道理。   落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掳走,一夜未归,传出去清誉不保,何况萧景淮那边只需放出一点风声,就能将落雁被绑的消息散播出去,如此一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将来他还要娶她,万一将来他能成功夺位,他的皇后不能有污点,不然,他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如此一来,只能低调行动了。   平定侯还跪在地上,晋王自己身上都疼痛不已,心情差到极点,他强忍着不适,道:“侯爷放心,本王定会寻回落雁。”   晋王冷着脸离开后,侯夫人焦虑地找过来:“侯爷,大意了!落雁失踪这事不该让王爷知道啊!”   秦天德懵了一下。   “姑娘家闺誉重要,你怎知晋王心里头怎么想?万一他嫌弃落雁了,那该如何是好?”侯夫人急得直跺脚。   秦天德心中咯噔一下,草率了。   ——   先帝驾崩,晋王要守孝三年,秦落雁和晋王的婚事暂时搁浅了。   当日,秦落雁恰好去书房送糕点,无意间听见父兄的谈话,隐约得知如今朝局不稳,又听闻晋王暂代睿王任摄政王,试图趁机夺权,把幕后皇帝的位置坐稳,她不由得大惊失色。   秦落雁自幼生长在后宅,循规蹈矩,夺权篡位是灭门大罪,因着担忧晋王,她打算到城郊灵珠寺上香。   岂料,她入佛殿上香,不知为何却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她昏昏沉沉躺在一户民宅,全身软绵绵的,无法用力起身,连话都说不出来。   有官兵来巡逻,说:“近日京城发现逆贼,我等奉命搜查,窝藏逆贼者,格杀勿论!”   秦落雁只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哆嗦着回答:“官爷,草民的娘子染了天花,不方便出来见客。”   “是啊是啊,弟媳命垂旦夕,怕是会冲撞了官爷。”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积极地附和。   官兵搜了一通小院子,没发现异样,领队嫌弃地扫了一眼门内,确实见到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女人躺在屋里,远远瞧着满脸红疮,让人恶心不已,和上头画像中的姑娘相去甚远,加之这还是个已婚妇人,更不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人。   小兵头子顿时后退几步:“走走走!去下一家!”   秦落雁想呼救,依然发不出声音,很快,民宅的门就关上了,官兵的喧闹声远去,她绝望地流泪。   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俯身拭去她的泪水,一张灰不溜秋的脸蛋映入眼帘,笑道:“秦姑娘,你别哭呀,你这副模样哭起来,我不但不怜惜,还很想笑。”   外面的女人端了药走进来:“卫大人,秦姑娘该服药了。”   卫律识趣地让开:“有劳姐姐。”   女人放下碗,逗趣道:“卫大人,您这么客气,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姐姐的易容术厉害,有空教教我。”卫律捧着镜子琢磨自己的脸。   “大人要学?好说。”女人爽快地答应。   秦落雁被扶起来,气若游丝地问:“你们是谁?”   “你猜?”卫律反问。   秦落雁气愤地瞪着他:“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卫律把镜子对着她:“晋王?他也不一定认得你,哈哈!你看看你多丑!”   秦落雁看了一眼镜子,差点被自己吓死,镜中人满面红疮,面目全非,她成功被自己丑哭了。   ——   秦嫣自那晚之后,再也没见过徐副将了,她想,他也许是出宫去了。   她站在宫墙边抬头望天空,白雪纷纷扬扬,哪怕她决定不再喜欢他了,当成友人来相处,可安静下来时,心里难免会有几分记挂。   先帝的头七过去,满朝文武恢复上朝,昨夜守灵的那一批精神萎靡,硬是被制度逼着站在金銮殿。   秦嫣坐在上首,一眼扫过去,基本一半人都在打瞌睡。   皇帝为做好表率,这几天基本除了吃喝拉撒,其他都跪在先帝灵柩旁守着,当个名副其实大孝子,一连熬了几日,显然也精神不济,只听到皇帝老神在在,道:“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秦嫣:?   这孩子,也太直接了吧喂!   晋王身上的伤好些了,他忍痛出列:“陛下,臣有事要奏。”   王太后开口便是讽刺:“据闻众王爷为先帝守灵,现场唯独不见晋王与睿王,睿王远在边塞保家卫国也就罢了,晋王倒也是忙得很,连为先帝守灵的空档也没有。”   下首一阵安静,秦嫣有预感就是萧景淮说的那事,她适时打住王太后继续说下去的意图,道:“晋王有何事要奏?”   晋王怨怒地看了一眼上首,不情不愿地拱手道:“去年南方洪灾,粮食短缺,调用了西北军的军粮前去支援,西北军减衣缩食,去年寒冬竟饿死了上千名士兵,冬日一战,更是死伤无数,前段日子西北的奏折都被搁置了,如今陛下登基,望陛下定夺。”   秦嫣微微颔首,叹道:“晋王所言极是,哀家的父兄亦在西北战场,年节时,二哥回京述职,数次求见先帝未果,为的就是这粮草之事,但由于先帝病重,未能禀明情况。”   “陛下,俗话说行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西北军的温饱都成了问题,如何打仗?”   “我大齐将士能沙场浴血,但不能冷死饿死,这是对他们的侮辱,也是朝廷的无能。”   “秦太后,你怎么能说朝廷无能?”王太后立即沉下脸来。   “难道不是吗?任凭保家卫国的将士冷死饿死,这就是大齐?”秦嫣厉声反驳,“南方洪灾在去年夏,调用粮草可说是救急,但时间过去大半年,朝廷依然不给西北军足够的粮草,这合理吗?”   “将士们远离家乡,在西北苦寒之地抵御西戎北狄,用性命守护家国,保百姓安宁,却得不到朝廷的重视,这就是朝廷的作为吗?!”   少女声音凌厉,像一股寒风化作冰刀,戳进百官的心里。   百官一阵安静,上一次上朝,秦太后还为先帝驾崩无声落泪,秦天南父子远在西北,他们料想秦太后会被王家压制。   然而这一次,他们才见识到将门之女发威,那气场能把前排的文官吓得一哆嗦。   晋王本就不想替西北军说话,那晚他就思索着两个可能性,秦太后要么也像他一样被威胁了,要么就是睿王那头的。   现在见秦太后发威,他倒有点看戏的意味,最好秦太后与王家斗个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原本还在打瞌睡,闻言一个激灵,西北的情况他知道一点,年节时秦威述职,也有在朝上请奏,但被文臣怼了半天,文臣说道西北军耗时三年拉锯战,号称常胜将军的秦天南和睿王加起来都没有完全驱逐敌军,还屡向朝廷要粮草棉衣,莫不是别有企图。   秦威一嘴难压众口,敌不过能言善辩的文臣,只得气呼呼地退下,之后想私下求见先帝,却被屡次拒绝。   陛下那时还是太子,王丞相把持朝政,王太后不让他插手太多,说他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就让舅父去处理。   现在晋王旧事重提,是把主导权递给他了,晋王和王家一向不对付,陛下觉得这事是晋王故意跟王泰对着干,才会替西北军说话。   而秦太后义愤填膺,大概因为她的父兄是西北军的一员。   除去这些因素,秦太后说的也不无道理,将士保家卫国,朝廷怎能苛待他们?   无论晋王和秦太后原因是什么,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   皇帝鼓起勇气正要说话,王太后冷冷一笑:“那秦太后认为,怎样才算是有作为?朝廷还得拨多少粮草?他们要是永远不结束,那岂不是一直要养着他们?朝廷经不起那么大的内耗。”   秦嫣幽幽地回过头来望向她:“王太后,难不成,打了败仗,大齐就要舍弃这些将士了?他们难道不是大齐的子民吗?他们不是在为大齐拼命吗?兵家不打无备之仗,将士们一直饿着肚子,这是让他们还没上战场就送死?”   “你问一问满朝文武,若是他们自己的子侄在其中,若是他们的子侄冷死饿死,他们难道无动于衷吗?”   “换一个说法,如果陛下要亲征,王太后舍得让陛下冷着饿着么?”   “秦太后,陛下刚登基没几天,你提亲征是什么意思?”王太后怒道。   丞相王泰出列:“秦太后,少年英雄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又怎会怕冷死饿死呢?”   秦嫣愣了愣,冷嗤一声,站起来宣布:“王丞相说得对,从今日起,王丞相家十五岁以上的壮丁尽数入伍从军,明日出发前往西北支援!”   “秦太后!你——!”王泰急得脸色铁青。   秦嫣悠悠地重复了一边王泰的话,道:“少年英雄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太尉鲁盛出列,恭敬鞠躬:“臣附议!” 第26章 少帝   鲁太尉是本朝武将功臣, 原本掌军事大权,年纪大了之后愈发斗JSG不过王家了,位高却无实权,在朝堂上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 这些年也没见他站队哪个阵营, 所有人都默认他和秦天南一样,只对皇帝效忠。   两个太后互相较劲, 群臣不敢插嘴。   往日王家和晋王是阵营之间的针锋相对, 这一次,他们尚不清楚秦太后有没有偏向哪一边势力, 但她的父兄在西北,为西北军说话无可厚非, 朝臣也能理解她的情绪,故而谁都不敢说话。   王丞相非要给秦太后添堵, 秦太后初生牛犊不怕虎, 竟然当场说要把王家壮丁送去从军,大家难得见到王丞相急眼的场面,心里想法各异。   虽然党派归党派,朝堂上文官和武官矛盾已久,哪怕是同一阵营的, 互相也不是什么好朋友。   鲁太尉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秦太后,不管什么阵营的文官都捏了一把汗,鲁太尉这些年看似休养生息, 却还是武官群体的灵魂支柱, 他站出来后, 一众武官竟觉得幸灾乐祸, 齐齐拱手:“臣附议。”   王丞相躬身行礼, 开始卖惨:“陛下,二位太后,臣一家尽是文人雅士,上了战场就是死路一条啊!”   秦嫣冷哼一声:“王丞相,你既不愿让自家子侄从军,也不赞同向西北军增援粮草,你到底想怎样?外敌就在边塞虎视眈眈,难不成,王丞相是想让我们开门相迎,将大齐土地拱手相送?”   “秦太后,臣对大齐的忠心日月可鉴!”王丞相立即拱手鞠躬。   “既然如此,王丞相认为,如今陛下待薄了西北军,将来再起战事,还有谁入伍从军?还有谁沙场御敌?”秦嫣厉声反问。   “秦太后,您怕不是不知道?朝廷每年都征兵,每户人家至少要有一名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入伍!男丁多的家庭,应有多人入伍,根本不会存在没人入伍的情况!”王丞相嘲讽道。   秦嫣啧啧摇头:“自愿和非自愿的入伍,效果会直接体现在战场上。王丞相这般言论,想必已经考虑清楚了,要让家中十五岁以上的所有男丁前往西北支援。”   “你——!”   王丞相一时气结。   皇帝却怔住了,王丞相不让自家小辈从军是意料之中,他彷徨地想,如果将来他有了孩子,他舍得让他冷着饿着么?   为人父母自然是舍不得的,他从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王太后更是把他呵护到极致,一来因为他是储君,二来,他们是母子。   然而,十二万西北军,他们也都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他们在边关苦苦支撑,守护的是大齐,也是他的皇位,如果他让这些人寒了心,将来还有谁愿意上战场?   秦太后说得对,自愿和非自愿的差别很大。   谁都知道打仗消耗国家资源,自西北开战起,每年往西北送去的军需就不少,再不结束恐怕连国库都要掏空,百姓也没有了耐性。   西北战场必须尽快做个了结。   虽然王家都不喜欢秦太后,王太后也叮嘱过他,要小心秦太后。   可是一场辩论下来,秦太后字字戳心,直击要害,他发现秦太后说得在理。   这些年,京城的王爷盯着皇位,一个个跟他离了心,儿时睿王跟他关系尚好,可八年前被谴去了西北。   身为皇族,睿王已经在西北待了八年,据闻这些年他基本全在军营里耗着,因着战事,甚至不能归京奔丧,睿王尚且如此,那其他的平民儿子呢?   他怎能连粮草都不给?   秦太后似乎也动了真格,要王家的男人上战场做表率,王丞相位高权重,有不少子侄在朝中谋了闲职,他们过惯了安逸日子,自然是不愿意去西北的。   粮草方面其实问题不大,年节时群臣总结,除了南方洪灾的几个城,其余城州均说有富余,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宜缩减西北的粮草。   “王爱卿……你看这事……”皇帝下意识地望向王泰。   他几乎养成了条件反射,遇到大事第一反应就是询问王太后和王丞相的意思,这一次其实他觉得秦太后说得对,勉强地软下语气:“朕以为,平民百姓的子弟都能上战场,睿王天潢贵胄,也在西北待了八年,王家……”   “陛下!一码归一码,睿王自幼能文善武,上战场自是游刃有余。这事没得商量,让王家子弟从军简直荒唐!”王太后霸道地打断了皇帝的话语。   “王太后,睿王也不是天生就能文善武的。”秦嫣道。   皇帝一时沉默了。   秦嫣侧目,王太后控制欲太强,显然不想让小皇帝自己作主。   文臣们纷纷附议:“让文臣奔赴战场,无异于让武将吟诗作对,贻笑大方,让那戎狄笑话我大齐无人。”   鲁太尉老脸拉下来,反驳:“武将怎么不能吟诗作对?你当老夫不识字?”   武将也纷纷附和:“就是,你们什么意思?!你是骂我们没文化?”   朝堂上从党派之争,一下子变成了文武官之间的争吵。   大概上首坐的小皇帝看起来软弱可欺,两位太后是女子,说到底还是没有足够的震慑力,一时间众臣也不端着了,当着两宫太后和皇帝面前,一个个争得脸红耳赤。   秦嫣扶额,以前她只知道国泰民安,文臣地位日渐比武将高出了许多,即便是同一品级,文臣也比武将更受重视,如今坐在朝堂之上,才深刻体会到文武臣的矛盾竟然这么深了。   御史大夫祝开成一直没说话,秦嫣把压力扔过去:“祝卿,你怎么看?”   祝大人是文臣,一众文官把目光投过来,祝开成承着同僚信赖的目光,感到压力山大,一来没料到秦太后会提问他,二来他也是文臣。   他思量片刻,态度诚恳:“臣以为,西北苦寒,将士们需要解决温饱问题,才有健康的体魄走上战场。臣愿推荐犬子担任此次押粮官,定以最快速度,将粮草押运到西北大营。”   祝开成振振有词,主动推荐自己的儿子押送粮草,间接避开了从军的话题。   祝家虽然是文臣家族,但好在祝开诚的儿子会点骑射,还算不是窝囊。   以往押送粮草的将领都是由经验充足的大将担任,朝堂上讨论了几个月,推来推去,竟然无人愿意去。   这次祝开诚举荐自己的儿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儿子祝永峥没上过战场,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赞同他当运粮官。   他之所以提出,也就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以及无畏。   秦嫣闻言,喜出望外,也不管他有没有经验,到时候选两个经验充足的老将随行,遇事也能提点他,也不枉为一个方法。   于是,她顺势推进粮草一事,当即回答:“祝大人胸襟广阔,心系天下,西北的将士会感激你!”   说罢,还没等王太后开口,她就高调地问:“陛下您看如何?”   皇帝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秦太后说得对,西北战事未停,局势紧张,朝廷不能苛待了将士们。”   “祝爱卿,朕就命你家大公子祝永峥为押粮官,奉旨前往西北运送粮草,户部必须尽全力配合。”   祝开成深深一拜:“臣遵旨。”   “至于丞相家所有男丁入伍,朕思及丞相年老,只需从王家选一名子侄从军便可。”皇帝还是维护了一下王丞相。   皇帝自信地作出指示,少年今年十四岁,第一次没等王太后和王丞相做暗示就下了命令,登基以来第一次在众臣面前放声说话,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自己作主的甜头。   “谢陛下!”王丞相得意地抬起头,“臣建议,既然祝大人和臣带了个头,不如让朝中所有四品以上官员,每户至少举荐一名男丁入伍,为天下百姓作表率。”   好家伙,把大家都拉下水了。   王丞相想着这下子总该有人反对了吧!   秦嫣不知王丞相那些心思,她想了想,倒觉得是个刮油水的好机会,她道:“哀家觉得王丞相的主意不错,若是男丁单薄的,可从旁支选人,也可以捐款的方式替代,所得款项用以充盈国库。”   “对!母后所言极是!”皇帝喜出望外,又是打仗又是抗灾,国库确实有点紧张,这一招妥当。   王丞相:???   群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了一会儿。   晋王更是一头雾水,秦太后向王丞相一党靠拢了?   还是说……王丞相跟睿王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想到秦落雁还在睿王手上,晋王不得不多想,万一王家也有哪个姑娘被睿王的人绑架了呢?   但短暂的惊诧后,群臣最终集体一拜:“臣遵旨。”   秦嫣没想到皇帝会那么高兴地支持,她总算松了一口气,退朝后,她缓下语气,真诚地笑了笑,夸赞道:“陛下,你是个好皇帝。”   皇帝愣了愣,礼貌地回答:“谢母后。”   王太后侧过脸来,怨毒地望着这一幕,手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秦嫣离开后,王太后匆匆到御书房找了皇JSG帝,大发雷霆。   “陛下,哀家说了多少次,凡事不能在朝堂上轻易做决定,要同哀家和国舅商量!”王太后板着脸。   少年皇帝刚在朝上威风,还被对手秦太后夸了,心里正得意,王太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发怒,一时把他给整懵了,听着听着,他沉下脸色。   “母后,朕已经登基,有些事情可以自己作主。”皇帝负气说道。   “陛下!”王太后厉声喝道,“你才登基几天?!要不是王丞相,你能成功登基吗?!哀家苦苦教育你十几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秦嫣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当真让王家的表兄弟去从军?!”   “你别忘了!王丞相辅政!哀家垂帘听政!你及冠后才能亲政!现在,你还得听我们的!”   王太后盛怒,皇帝听着愈发压抑,他大吼一声:“够了!”   王太后怔住了:“……你吼哀家?”   皇帝突然扫去书桌上的奏折,奏折洒落一地,他又怒又委屈,眼眶都湿润了:“王丞相王丞相!朕什么事都要听你的,听丞相的,朕真的是皇帝吗?!”   “……你……你在说什么?陛下,你当然是皇帝!”王太后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质问道,“你在发哀家的脾气?”   皇帝眼眶通红,倔强地抹了一把眼泪,回答:“朕没有。”   “哀家和丞相每走一步都是为了你,你居然怨我们?!”王太后哭着指责。   皇帝一见她哭,一下子软下语气来:“母后……朕不是……”   “你别叫母后!哀家不是你母后!那秦太后才是!”王太后赌气起来,更加激动地骂道。   “那……那秦太后说得也在理啊,朕总不能因为朝堂上的纷争,拿西北将士的温饱作儿戏。”皇帝试图解释。   “你怎知那是不是圈套?!”王太后反问,“那秦家父子在西北三年,你怎知他们会不会早跟睿王沆瀣一气?万一他们囤了粮草,带着十二万大军杀回京城怎么办?”   皇帝一时间彷徨了一下,又反驳:“那晋王呢?如果当中有诈,晋王不会意识到么?要知道,秦太后可是被晋王逼着进宫的,他们怎么可能会串通?”   “你怎知是不是逼?要是他们做戏呢?”王太后咄咄逼人。   “君无戏言,朕在朝上已经批准了给西北军增加粮草,怎可变卦?”皇帝不悦。   “那,让高官子弟从军的事宜呢?你得罪了一干大臣。”王太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皇帝被她盯得犯怵,依然装起胆子,推得一干二净,他道:“……君无戏言,何况是丞相提议的。”   王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愤愤起身:“你——!你——!好,好得很,你现在羽翼丰满,嫌哀家碍眼了!”   皇帝拱手:“母后慢走。”   忽然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呼声。   “母后皇太后驾到——!” 第27章 叛逆   秦嫣刚走到门口, 就见王太后板着脸往外走,迎面碰上,谁也不给谁行礼。   “哟!哀家刚来,王太后就要走了, 怕不是不欢迎哀家吧?”秦嫣阴阳怪气地嘲讽, 自顾自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高声调侃王太后。   皇帝面露难色, 拱手行礼:“母后安康, 母妃和朕聊聊家常,正要回去。”   王太后之前自贬为皇贵妃, 私下里皇帝叫母后,可是在秦嫣面前, 皇帝还是得按规矩喊她母妃,可把王太后又气了一把。   秦嫣也懒得理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 挥挥手便道:“既然如此, 王太后慢走。”   王太后原本是想甩袖子给脸色皇帝,施加压力的,但是秦嫣来了,她怕秦嫣又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一时间不想走了, 偏偏皇帝为她开脱又找了个借口,害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怎么?王太后还有什么要说的?”秦嫣见她不动, 饶有兴致地问。   王太后瞪了她一眼, 拂袖而去, 嘴里还嘀咕着骂了一声:“没教养!”   王家是名门望族, 她是王家嫡女, 自小备受宠爱。   秦嫣算什么东西?秦天南功高权重又如何?也不过是老平定侯的庶子!   一个庶子之女也敢怼她,王太后无法咽下这口气,但也不想跟秦嫣当面冲突,秦嫣伶牙俐齿,多说几句能气死她。   王太后离开后,御书房就剩下皇帝和秦嫣,宫人躬身立在一旁,皇帝刚跟王太后吵完架,却不想让秦嫣看笑话,他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母后,可是有事?”   秦嫣开门见山:“陛下,哀家也不绕关子了,过来找你是想商讨一下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子弟从军的事宜。”   皇帝闻言微微一顿,坐到上首的椅子上:“莫非母后也想反悔?”   秦嫣摇摇头:“不是的,哀家认为你做得很好。”   秦嫣与小皇帝不熟,上一次跟他说话还是在封后大典时,他给她敬茶,她调侃了几句皇儿,其他时候,还没正式正面对话过。   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小皇帝说话,皇帝比她小一岁,十四岁的少年在现代社会就是个青春叛逆期男孩。   秦嫣方才在朝堂上就看明白了,皇帝不喜欢王太后那种控制欲强硬的态度,却碍于长年被王家管束控制,没有胆子全力反抗,跟现代社会那些被严母管制的少年如出一辙,表面听话妈宝男,内心蠢蠢欲动想反抗。   秦嫣上辈子是个叛逆少女,这辈子也是十几岁的孩子,深知王太后那种方法无法跟皇帝沟通,她放下朝堂上的锋芒,缓和了语气,学着知心大姐姐的口吻,温柔说道:“正如朝臣所言,文官世家大多数子弟不习武,上战场无异于送死,所以这次文官群体定然是捐款替代从军的居多,届时容易引起文官群体的不满,对朝局构成影响。”   在封建□□社会,动了贵族的利益,后果不是少年皇帝和她能承担得起的。   皇帝前几次见秦嫣,她都是嚣张霸道、美艳张扬的形象,一下子温柔下来,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反倒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踟蹰片刻,秦嫣说得不无道理,可是这跟之前她在朝上提出的意见相悖了,让皇帝摸不着头脑:“母后……你想说什么?难道你想让朕收回成命?”   “不是,陛下一言九鼎,哀家不会让您为难。”秦嫣和蔼着语气否认,“哀家是让你记住谁捐了款,谁举荐了人进来,若是立了功,针对情况封赏,平衡人心。”   皇帝耐着性子听完,心里稍微舒服了点,针对情况封赏,这对他而言是件小事。   秦嫣接着说道:“既然咱们在朝堂上发话,让他们从军势在必行,不过,没有经验的没必要让他们上前线,他们上前线不但危险,而且对于习惯了高强度作战的西北军而言,养尊处优的高官子弟没准还是战时的累赘,万一这些人出了事,还让百官与陛下离了心,得不偿失。”   武官家庭对送子侄上前线一事接受良好,甚至巴望着最好能趁机立功。   文官就不太乐意了,大部分都是选择捐款,让皇帝歪打正着,薅了一大笔钱。   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京中五官家庭的孩子大多数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秦嫣不免还是担心了一下。   秦嫣分析得在理,皇帝听了绷紧了脸:“不上前线?母后想让他们督战?”   他的观念里,从军就是沙场杀敌,要么就是督战队,除了这些难道还有别的职务?   “不是已经有督战队了么?他们不了解军事,让他们督战也是不行的。”皇帝主动提起,秦嫣倒也记得这件事,顺道提了一嘴,“说起来,哀家记得冬日一战,督战官彭桂带着一群下属阵前脱逃,导致战场大乱,哀家兄长秦源差点因此丢命,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皇帝知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太子,当时先帝病重,他监国,王太后垂帘听政,王丞相辅政,彭桂上奏说秦源、徐阳指挥失误,造成重大伤亡,他只能临危撤退。   年节时秦威回京述职,说法是彭桂一行怯战,阵前下令撤退,导致战场大乱。   双方说法不一致,彭桂的奏折先入为主,朝臣指责年轻将领缺乏领兵经验,秦威的解释被当成是为自己人辩护开脱,皇帝被大众意见牵着走,一时也难以表态,后面又遇上新后册封、先帝驾崩,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皇帝认为,如今秦嫣旧事重提,于私,她在为自家兄长说情,于公,他也该查明真相,给臣子一个交代。   “朕会命人查明真相。”皇帝微微颔首,回到刚才的话题,“那么母后认为,勋贵子弟从军,不上战场,不当督战,还有别的安排吗?”   “当然有啊。”秦嫣莞尔一笑,“京中四品以上官员,无论文武官,家中的子侄都是养尊处优,他们随押粮队伍出发,若是不敢上前线的,就让他们负责后勤,至于每个人的职务,就让吏部根据JSG每个人的优势安排,且当是给他们的历练,你看如何?”   大齐有恩荫制,四品以上官员告老时,可以举荐家中一名子侄为朝廷效力,但品级只能在七品以下,如果想继续晋升,就得有政绩,或者通过科举考取更高的职位。   像秦源和秦威是轮战功升上来的,不属于恩荫,原本秦天南想着等自己告老,为秦泽谋个一官半职,但秦泽心气高,要自己考科举。   秦嫣的出发点就是让这些自以为是的权贵子弟到军营去历练,见识广了,将来在朝堂上能客观议事,而不是一味打压武将。   她并没想真让这些人上战场,正如后世也有学生军训,这些权贵公子哥习惯了锦衣玉食,根本无法体会人间疾苦,将来若是入仕,更甚者爬至高位,不了解边关的情况,很容易在小皇帝面前胡言乱语。   小皇帝年纪轻轻,甚少出宫,朝臣的言语会影响他的判断。   若皇帝成了一个昏君,总有一天,手中握着兵权的秦家还是会受到忌惮或打压,更有甚者,会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从大局出发,她还是得将皇帝引导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所幸小皇帝看起来没有王太后那么无知蛮横,也没有王丞相那么奸诈阴险,他就像个被保护得很好的温室花朵,对外界的风雨一无所知。   皇帝听了秦嫣的建议,思考了一番,不得不说这样既圆了他在朝上下令的面子,又给了一群文官台阶,算是不错的意见。   “母后的提议甚好,朕让吏部去办就是了。”皇帝想好了,便答应下来。   “谢陛下!”秦嫣礼貌地笑了笑,“哀家还有一事,想拜托陛下。”   皇帝跟秦嫣聊了一通,觉得很是放松,听到还有要求,也不计较太多,按辈分秦嫣是他嫡母,而且她态度温和,他也不好拒绝:“母后请讲。”   “原本朝中七品以上官员子弟可入国子监,可哀家胞弟秦四郎早年因为体弱无法报到,哀家想,等他身体好些了以后,就让他入学,陛下可允许?”秦嫣提起弟弟,语气温柔,眉目间都流露出真情实意的关切。   秦泽这些年在京城也有些小名气,但因为体弱多病,没有去国子监上课,又因着刁蛮姐姐秦嫣作衬托,他倒是混得一片好名声,生在武将家庭却擅长舞文弄墨,他的字画诗词都有不少权贵争相收藏,皇帝对此也略有耳闻。   皇帝恍惚了一下,心中不由得羡慕。   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相亲相爱,唯独他,生在皇室,已经站在了万人之上,可他的兄弟姐妹也许没有一个真心相对的,有时他连自己的生母王太后也看不透,只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君。   即便将来他后宫三千,或许也未必有嫔妃或儿女对他付出真心。   他的父皇就是最好的例子,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刻,皇子们忙着拉拢势力,王太后和贵太妃为他侍疾,实际上却是为自己儿子谋划,又或者,其实是为她们自己谋划,就连死了,也没几个人是真心为他哭的。   皇帝是这世上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朕有爱才之心,素闻秦四郎才学渊博,国子监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愿他日学有所成,能为大齐效力。”皇帝说了些场面话,忽然有点好奇,“朕听闻……母后入宫时,秦四郎被晋王打了板子?”   秦嫣苦笑一下:“确有此事,舍弟自幼体弱,哀家与他一母同胞,同日出生,相伴成长,哀家入宫多时,也还放心不下,娘亲还说,四郎甚是想念哀家。”   一想起当日的情形,秦嫣真是一身冷汗,要不是怕秦泽被打死,她可能还继续抵抗不进宫,好在秦夫人入宫跪灵那几天说秦泽恢复得还好,她也不用为先帝殉葬了,算得上是雨过天晴。   最后一天,秦夫人临走前说秦泽十分想念她,如果姐弟能再相见一次就好了。   秦嫣和秦泽自幼心有灵犀,她总感觉秦泽情况不太好。   皇帝见她垂眸不语,以为她不开心了,料想谁遇到这种事情也很闹心,明知道先帝时日无多了还被逼进宫,家人还因此受了伤。   秦嫣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实际上只比他年长一岁。   宫里头的公主们,在这个年纪都能自己挑个满意的驸马出宫立府了,秦嫣家境不错,秦天南兵权在握,如果她按普通女子的道路走,应该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锦衣玉食。   退一万步,先帝如果没那么快驾崩,也许秦嫣凭姿色和家世能得宠,可惜命运作弄,秦嫣进宫没几天先帝薨了,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将来她的一生都会在宫中孤独地度过,没有夫君的疼爱,也不会有儿孙尽孝。   哪怕他愿意放她走,谁敢娶先帝的女人呢?还不如留在宫中保存皇室的体面,对她对皇室名声都好,只是这样的命运也实在是悲惨。   朝上那一堆老臣分党派,大部分并不服他,只对王丞相或晋王唯命是从。   秦四郎年纪轻轻,才识过人,先帝提点过他,秦天南耿直愚忠,是只效忠皇帝的大忠臣,也是皇帝用得最放心的一把刀,秦家的儿子更是对父亲言听计从,不用担心他家的站队。   方才秦太后在朝上的表现也说明她的立场的分明,只支持皇权。   这样一来,像秦四郎这种年轻人正适合培养成新一代的臣子。   他要摆脱外戚的控制,亲自掌权,就必须有自己的心腹,秦四郎未入仕,正是好人选,皇帝当下便有了个主意。   “母后既然担心,不如带上几名太医回去探望吧。”皇帝心善,见秦嫣颓然,他怜悯地说道。   秦嫣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难以置信地问:“陛下,您是说……哀家可以回家看看?回将军府?可以吗?”   原本她只是想过来给皇帝一个思想准备,将来好给将军府写“家书”。   皇帝微微颔首:“七天守灵已过,先帝三月后才入陵,期间宫里没什么事务要忙的,母后若是想回去便去吧,就是别去太久,吩咐礼部准备好就行了。”   秦嫣理清了思路,才回过神来,皇帝这小弟弟是真的好说话,当然,也不排除他在拉拢她。   方才还打听晋王打了秦泽一事,大有可能想拉拢她一起对付晋王,才施恩于秦泽。   原书好像写着新帝年少懦弱,外戚专权,男主晋王誓要改变朝廷的现状,才忍痛夺权。   但现在秦嫣看来,万一晋王将来要推翻小皇帝,她还真的要为小皇帝争取争取。   毕竟皇帝看起来比晋王好多了。   “母后?”皇帝疑惑地望着她。   “没什么,哀家很是感动!”她甚至起身行了个万福,激动地说,“陛下,您真是个好皇帝!”   皇帝今天被她煞有其事地夸了两次,大概是秦嫣的语气过于诚恳,没有人会不喜欢真诚的人,他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   “来人,”皇帝起身唤来身边的公公,“传令下去,让礼部准备秦太后省亲的事宜。”   公公顿了顿,难为情地附在他耳边问:“陛下,此事要不要请示王太后?”   皇帝瞥了一眼兴高采烈的秦嫣,一时间不耐烦了,反问:“朕才是皇帝,秦太后是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要回娘家省亲,还要请示王太后?”   公公:……   太后省亲是大事,礼部刚忙完先帝的丧礼,又要准备秦太后省亲的仪仗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太后处。   王太后怒不可遏,抬手扫落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哗啦啦撒了一地。   “秦嫣这个贱人!哀家就知道,她去找陛下肯定没好事!”王太后给自己顺了顺胸膛,“陛下也真是,竟然同意她省亲!哀家入宫二十多年都没有享受过这个恩典!”   纪嬷嬷给她梳着长发,忽然一愣,谨慎地提醒:“娘娘,奴婢想到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王太后在镜子里瞥了她一眼。   “陛下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生性善良,乖巧懂事。那秦太后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年纪轻轻时常到酒楼闹市抛头露面,就是长了一张迷惑男人的好皮囊,也不知她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陛下就听她的了。”纪嬷嬷似有所指。   王太后疑惑地转过脸来,若有所思:“你是说……”   “陛下正年少,血气方刚,那秦太后与他年纪相仿,又长着一副祸水模样……娘娘,咱们得防着她勾引陛下,作出伤风败俗之事啊!”纪嬷嬷提醒道。   王太后如大梦初醒,猛的一惊。 第28章 书信   秦嫣没料到, 她才提了个话茬,皇帝就给了这么大的恩典。   皇城是禁地,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意进出,皇族出宫一趟得按规矩做足一系列繁琐的流程, 自古以来, 只有皇室子弟可以出宫,那些进了JSG宫当了皇帝女人的后妃, 基本一生都要在宫里度过, 除非真的是宠冠后宫,帝王天恩, 才能回门省亲。   秦嫣自从穿来这里,就没听说过后妃省亲的传言, 显然,大齐没有这个先例。   原本她是寻个由头, 好方便让春香给府中送信, 娘亲谨慎胆小,嫂嫂们全听娘亲的,唯独秦泽信得过,她才在皇帝面前提的,结果皇帝直接让她本人回去。   秦嫣大喜过望, 回到灵芜宫跟春香提及此事,选了几名听话的宫婢随行。   她自己会武,春香也会, 现在灵芜宫的宫人虽然安分了, 但正如徐副将提醒的, 起初他们就是王太后安排过来的, 秦嫣始终用着不放心。   未雨绸缪总是必要的, 起码近侍要忠心于她,万一将来春香有什么事情不在身边,她也好有多个能差遣的。   “娘娘,您要带的药品都列好了,您看看还需要些什么?”张嬷嬷恭敬地呈上。   秦嫣扫了一眼,张嬷嬷有点文化,能识字写字,从前是三皇子,也即是睿王的教引嬷嬷之一,多少应该对宫中的情况知晓。   “张嬷嬷……”秦嫣放下清单。   “娘娘请吩咐。”张嬷嬷鞠着身子耐心听。   秦嫣靠近一点,低声问:“嬷嬷可知宫里有哪些门路,能招一两个忠心耿耿、手脚灵活的宫女?”   张嬷嬷摸不清她的意思:“娘娘要做什么?”   “哀家想挑一两个好苗子,教她们学点武功,以后带在身边也方便。”秦嫣直言。   “娘娘可以直接向内务府要。”张嬷嬷恭敬地回应。   “内务府也是王太后的人居多呢,你看看哀家这灵芜宫,除了你们几个,其他都是王太后给哀家安排的人,哀家放心不下。”秦嫣皱眉,托腮叹了一口气。   张嬷嬷在宫中数十年,见过了不少女人之间的斗争,来了灵芜宫这么久,她也知道秦太后的为人了,当真是个率真的少女。   虽说这么想有点大逆不道,但确实得亏先帝死得早,她没有经历到后妃争宠的血雨腥风,才保持住这么一颗纯良之心。   秦太后倒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培养自己人,这个年纪在张嬷嬷眼中跟小孩子一样,她耐着性子解释:“娘娘,宫中人心叵测,尤其是女子,更要小心谨慎,百姓家的女儿进了宫,大多会藏拙,小心行得万年船。所以即便是有点能耐,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承认。”   秦嫣听了微微颔首,正如她也没有四处炫耀自己会武一样,普通宫女为了避免麻烦,估计也不会表现得自己有多突出。   “好吧,哀家知道了。”秦嫣气馁地挥挥手,让她退下。   张嬷嬷迟疑片刻,还是提醒道:“不过,大多数宫女都看钱办事,娘娘可以私下给钱打点,让她们去打听哪个宫女身手灵活或者力气大,筛选一轮,娘娘再花钱让人查一查她们的底细,挑几个合心意的就行了。”   秦嫣震惊了,说到底,就是钱是吧。   ——   以通知将军府准备太后省亲事宜的名义,秦嫣洋洋洒洒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娘亲,另外两封表面上都是给秦泽的,实际上有其中一封是准备寄给徐副将的。   春香亲自送信回府,秦泽重伤未愈,收到信后大受震撼,姐姐进了宫居然还跟徐副将藕断丝连,要是被逮到可是祸乱宫闱的大罪。   然而,秦泽始终不忍姐姐放弃自己的幸福,他很快就回了信,答应秦嫣帮忙传递,也不知怎的,天黑后,卫律果真来了,他悄无声息地来,外面的老奴和小厮都没发现。   秦泽尽管虚弱地躺在床上,却敛起一脸温和:“卫大人,你留在京中不随军归队没问题吗?”   卫律笑著作揖:“小公子,我和主子赶回来就是为了救秦姑娘,而且是得了秦二郎的批准的,如今宫中情况稳定了,秦姑娘内心孤独,想要和我主子书信往来,小公子总不会连这点情面都不给吧?”   “你们能随意进出皇宫,你的主子是谁?”秦泽目光不善。   卫律挑眉,这小公子不太好骗啊,他笑答:“正是年节时和秦姑娘一见钟情的徐副将。”   他没撒谎,年节时王爷就叫“徐副将”。   秦泽迟疑片刻:“你们都是睿王的人?”   卫律不承认也不否认,开始吹嘘:“秦姑娘与主子真心相爱,据我所知,他们在一起只顾风花雪月,主子未曾动摇秦姑娘的立场,对秦姑娘一片真心,苍天可鉴,想必前段日子小公子也是有目共睹的,你大可放心。”   秦泽蹙眉:“那你怎么送信?万一被人发现,你可想过我阿姐的下场?”   卫律拱手深深鞠躬:“飞禽送信。”   秦泽无话可说了,不情不愿地把写给徐副将的书信交给了卫律。   ——   西北大营。   海东青盘旋而下,初七吹响了口哨,招手大呼:“小八!这边这边!”   海东青似乎听懂了一样,扑拍着翅膀降落在他身旁的木桩上。   徐阳大步流星走过来:“初七,是有军情吗?”   初七噎了一下,解下小八爪子上的信件:“不是,是京城来的书信。”   徐阳不经意瞥见上面的字,疑惑不已:“这是给我的信?”   “不是。”初七把信藏在身后,飞快地跑进萧景淮的营帐。   “初七!”徐阳快步追上,撩开帐帘入内,初七已经把信交给睿王了,徐阳气结,“王爷,那是给我的信。”   萧景淮好整以暇瞥向他,答:“是给你的,但也不是给你的。”   “啊?”徐阳满头问号。   萧景淮不再多说:“以后小八带回来的书信都不是给你的,别再问了。”   初七板着脸:“是机密!”   徐阳顿住,好呢吧,既然是机密,那他真的不便多问,王爷是皇族,想必与京中的势力要保持联系。   把徐阳赶出去后,萧景淮打开书信,映入眼帘的是写得歪歪扭扭的潦草字体,张牙舞爪,还没看内容,萧景淮就不禁笑了。   秦嫣写的字不多,只写了五个字——“望平安,想你”。   仅仅五个字,却让萧景淮心里一阵暖意。   大概是第一次递信件,她的警惕心也很高,署名是“三妹”,大概是考虑过万一被人抓到,可以说是写给父兄的家书。   碰巧他也是排行老三,萧景淮当下有了个主意,唇角不经意地勾起。   初七在旁边候着,捂嘴窃笑:“王爷,京中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没什么……”萧景淮把信放在灯火上烧了,“初七,去磨墨。”   ——   秦嫣让春香去物色了一批宫女,粗使宫女一般都没有近身伺候主子的资格,但她们相对而言力气大,能干重活,可以教她们习武。   春香也很快就从内务府那边挑好了,把王太后安排过来的人都换掉,还选了几个底细清白的让秦嫣备选作大宫女,秦嫣选了两个让她带来灵芜宫,两个宫女生怯怯地跪着。   秦嫣坐在上首,慢悠悠地问:“叫什么名字?”   “奴婢林儿。”   “奴婢雪儿。”   “进宫多久了?”秦嫣盯着她们的神色,“可有近身伺候过哪位主子?”   林儿答:“奴婢入宫五年,先前在孙答应跟前伺候。”   雪儿答:“奴婢入宫四年,是刘常在的大宫女,后来打碎了刘常在喜爱的花瓶,被调去了千秋园做粗使。”   秦嫣了解了个大概,她们所回答的跟春香在内务府查到的资料基本一致,可以认定没有撒谎。   两人都是十三岁进宫,跟的主子都是见风使舵的小妃嫔,没什么威胁力。   确认两个都没有撒谎,秦嫣总算是放心了,这就让春香去把她们领过来,改名秋林和冬雪,换掉先前王太后给她安排的另外两个近身大宫女。   ——   得了皇帝的命令,礼部匆匆忙忙,在七天内准备好秦太后省亲的仪仗,随行的有当朝资格最老的太医,还从御药房调用了宫中最好最名贵的药材,还薅了好几车金银珠宝回娘家。   秦嫣想着,把将军府当成是她藏私房钱的地方,绝对是安全的,以后在宫中需要用,就从这边拿。   押粮大军出发的第三天,秦太后的省亲队伍也浩浩荡荡出宫了。   皇太后的仪仗绕皇城一周,高调地走过京城内城的所有大街,禁卫军在前头开路,百姓们蜂拥围观,一打听,原来是秦将军家的三姑娘,如今是秦太后。   宫婢跟在马车后,每走一段路就向百姓撒一把铜钱,引得百姓争先恐后捡钱,对秦太后赞不绝口。   禁卫军再次包围将军府的时候,门房小厮战战兢兢跑去禀报秦夫人,只听到太监高喊:“皇太后驾到——!”   前几日早有宫人到将军府来提前知会,秦夫人和两个儿媳妇从容不迫出门相迎。   那纹着龙凤的舆车停在将军府门前,宫人止步,在马车前铺开红毯,红毯延伸到府中正厅,车帘撩起,秦嫣一身素白出现在她们眼前。   大齐习俗JSG新嫁妇在新婚一个月内都穿红色,然而先帝驾崩,君为大,秦嫣只能穿一身白。   秦夫人和两位嫂嫂恭敬地行礼:“恭迎太后娘娘,娘娘万事永昌!”   秦嫣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足了太后范,优雅地下了马车,顺着红毯,在春香和夏葵的搀扶下走到秦夫人面前,轻轻扶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跪拜:“娘亲,快起来,可真是折煞女儿了。”   秦夫人嗔怪地提醒:“你是皇太后,我们应该向你行礼的。”   秦嫣抵挡不过娘亲的语重心长,她牵着娘亲的手,小声道:“我们进去说话,外头人多,哀家不喜欢。”   “好,都听娘娘的。”秦夫人握着她的手揶揄道。   一行人有说有笑进了正厅,秦嫣命人多搬了一张椅子,和母亲一起坐在上首。   奶娘抱了两个侄子出来,大侄子包包一见秦嫣,飞快扑过来:“姑姑!”   “欸!”秦嫣甜甜地应声,一把将小包包抱上大腿坐着。   “姑姑,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小包包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地问,“我问府上的人,都说你嫁人去了!姑姑,你嫁人就不回家了吗?你说好了要教我武功的。”   秦嫣揉了揉他的小包子脸:“等你长大了,姑姑把你接进国子监,国子监有才学渊博的先生,也有武艺超群的师父。”   “好!我要像爹爹一样厉害!”包包自豪地仰起头。   “那你可要多吃饭了,大哥可不像你这么小只。”秦嫣用指节刮了一下他的鼻梁,逗笑道。   “等我长大了,就像爹爹一样高了!”包包不服。   大嫂也跟着笑起来,大家看到她回来都很高兴,可唯独不见弟弟,秦嫣不由得敛起笑容:“小泽呢?怎么不出来?”   秦夫人哽了一下,嫂嫂们也安静了,李妈适时开口:“回娘娘,四公子伤势未愈,暂时不宜动弹,所以未能出来相迎……”   秦嫣知道弟弟从小体弱,上次他为了她冲撞晋王,被禁卫军打了板子,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以秦泽的体质,估计还没恢复得那么快,秦嫣把宫里头的补药伤药都掠了过来,皇帝还让几名太医跟着入府。   当然,她还有……书信的事情要问他。   “哀家带了许多伤药补品回来,还有外面几名太医,正好去瞧瞧小泽。”秦嫣说着就要起身。   秦夫人急了,连忙拉住她:“阿嫣,四郎不宜见客。”   秦嫣微微一顿:“几位太医行医数十年,医术高明,经验丰富……哀家单独去劝劝他。”   “也好,你们姐弟俩感情最好,你去劝劝他吧。”秦夫人微微颔首。   说罢,秦嫣也不多逗留,带了太医走向秦泽的院子,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每一个角落她都清楚,不需要秦夫人和嫂嫂们带路。   越走近秦泽的院子,她就越紧张,秦泽这么别扭,一来可能不同意她跟徐副将通信的做法,更大可能是因为伤得重。   “小泽!小泽!”秦嫣闯进秦泽的屋子,浓浓的中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她停留在外间,声音哽咽了几分,“阿姐回来了!能进去吗?”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里面的人能听见。   秦嫣身后还跟着春香和张嬷嬷,以及几位太医。   忠叔和小厮文和迎出来跪拜:“奴才拜见太后娘娘!”   “忠叔,文和,不必多礼,四公子现在情况如何?”秦嫣上前搀扶他们。   忠叔恭敬地鞠躬:“回娘娘,四公子想单独与您说说话。”   “好。”秦嫣命其他人在外面等着,独自进了里间。   秦泽下半身盖着被子,脸色苍白地趴在床上,见秦嫣进来,他哽咽着想要爬起来。   秦嫣连忙上前拦住:“你就别行礼了,又没其他人在,咱们姐弟俩有什么好客套的?”   “阿姐……”秦泽当即就抽泣了一下,自责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脸见你……你在宫里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能打回去吗?”   “我没有怪你,”秦嫣握住他的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努力地保住你们,不再让你们受伤害。我进宫也过得还不错,毕竟现在我是太后了,我可是大齐地位最高的女人了哦!”她笑着哄道。   秦泽瘪了瘪嘴,目光里尽是温柔的怜悯:“可你明明有心上人,徐副将才刚离开,你却要被逼委身先帝,你心里一定很苦……”   秦嫣神情一滞,也对,宫外的人并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她轻轻揉了揉秦泽的脑袋:“可惜了,我还没入洞房,先帝就驾崩了,你姐就不是个名副其实的太后。”   秦泽目瞪口呆,显然没有想过这么戏剧性的发展,难怪阿姐对徐副将念念不忘,原来她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么?   “你给我的信……我已经交给卫律送出去了……”秦泽说,“但是你也要小心,不要被人逮到……”   “我希望你能开心,也希望你和徐将军能得到幸福,可是……阿姐,这样做真的很危险,你可要想好了。”秦泽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你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很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伤势,我从宫里带了好几车药品补品,待会儿让太医给你看看伤,陛下也很关心你,我猜……他可能想拉拢我们家吧。”秦嫣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有点无奈,连忙岔开了话题。   秦泽再一次被惊呆:“陛下已经登基,还需要拉拢吗?”   秦嫣叹道:“陛下虽是陛下,却也不能算得上名副其实的陛下,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陛下说了,等你好了,让你进国子监一起学习,今年秋闱我等你,阿姐希望能在朝堂上看到你。”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你不能忘记哦。”   秦泽深思良久,目光坚定地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第29章 堂妹   秦落雁听见热闹的锣鼓声经过, 许久才安静了下来,她不由得好奇:“外面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她被这古怪的一男一女绑架了好些天,但他们除了不让别人找到她之外,其他吃喝少不了她, 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伤害, 秦落雁渐渐也就不太怕他们了,心想他们多半是为了钱财, 才绑架她的。   这两天他们换了一个地方, 没再给她喂迷药了,偶尔她清醒过来能和他们聊上几句, 想办法劝说他们放她回家。   她相信他们不是坏人,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定能劝人从善。   “那是秦太后省亲的仪仗。”男的吊儿郎当地回答。   秦落雁垂下眼眸,她知道秦太后是庶叔之女——她的堂姐秦嫣, 听闻国师预言堂姐是凤星降临, 所以先帝降了王太后的位分,迎娶了秦嫣。   卫律瞥了她一眼:“呵,秦姑娘当真是毫无愧疚之心。”   “什么?”秦落雁不解。   “秦三姑娘可是被侯爷和晋王逼进宫。”卫律冷嗤一声。   秦落雁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怒了,鼓起勇气骂道:“你莫要胡说!王爷和我爹爹不是那样的人!”   卫律挑眉:“这么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秦落雁一时间被盯得心慌, 两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头。   “什么都不知道……”卫律慢吞吞地走过来,拔出一把匕首插在床边,“那才真的是罪大恶极。”   秦落雁盯着寒光凛凛的匕首, 心里头有点犯怯:“你要杀我?”   “怎么?你认为我不敢?”卫律冷笑。   “是的, 至少你现在不敢, 你们在等钱是不是?”秦落雁十分笃定, “你们在等侯府或者王爷拿钱赎我。”   卫律挑眉:“大小姐,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自作聪明的样子真的很蠢。”   秦落雁一时语塞。   “不过……也算是在等钱吧。”卫律话锋一转,又承认了。   等一个军队的军需,可值钱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偏要告诉你!”卫律恶劣地笑了,“先帝病危时,贵太妃撺掇让王太后陪葬,王太后得知消息,串通了国师,自贬位分,新立皇后,平定侯拥立晋王,于是,平定侯府秦氏长女就成了凤星。”   秦落雁惊愕地望着他,这人顶着一张黑不溜秋的脸,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事情时,她竟一时慌了神,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真的。   “平定侯和你心爱的晋王为了保下你,逼迫了秦太后,只因秦太后比你大几个月,秦将军一家不在,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卫律摩挲着刀柄,“要不是秦太后幸运,已经在殉葬之列了。”   秦落雁全然忘记了害怕,心里堵得慌,她摇摇头,泪如雨下:“你不要说了!我不会相信的!贵太妃和晋王都很善良,他们不会……”   “贵太妃善良?”卫律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吓得秦落雁不敢吱声。   “贵太妃善良,善良到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前杖毙了他的母亲!”卫JSG律狠狠地捏住了匕首刀柄,猛地拔了出来,手腕上的青筋突起,秦落雁惊叫起来,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刺过来。   这时候门打开,卫律的同伴回来了,今天那位女子易容成一个老太婆的模样,挽着一个菜篮子回来,篮子里窝着一只白鸽。   “卫大人。”   卫律愣了愣神,总算没有继续疯下去,他出了房门,避开秦落雁谈话。   “卫大人,押粮队伍已经行至三百里外。”老太婆开口就是正常的年轻女人嗓音。   “好。”卫律点头,回眸瞥了一眼秦落雁,“我们也要撤退了。”   “那秦姑娘呢?不送她回去?”   卫律耸耸肩,摊手:“婆婆,她有手有脚,还要送吗?”   “卫大人,你这样很不怜香惜玉啊!”   “这般蠢女人,不值得怜惜!”卫律恼火地说着,一脚踹开了大门,大摇大摆离开了宅子。   秦落雁见那一男一女出去了很久,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她再也按捺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院子里阳光和煦,空无一人。   她心中暗喜,连忙跑向院子去开大门,外面是一条普通的小巷,秦落雁发现没有什么异样,惊喜地迈出一步,心里紧张得很,她加快了脚步,头也不敢回,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跑,出了小巷就是热闹的大街,她抬头就能看到皇城宫门高高耸立。   这里竟是离皇宫不远的青龙街!   秦落雁喜出望外,竭尽全力地跑向平定侯府的方向……   ——   宫中,御书房。   王太后坐在交椅上,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把杯子递给陈嬷嬷,陈嬷嬷上次被秦嫣掌嘴,这些天才好点,赶紧回到王太后身边伺候。   纪嬷嬷把奏折放在桌子上,供王太后翻阅。   皇帝坐在上首,王太后这些自然而然的行为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放下狼毫:“母后,朕识字,能自己批阅奏折。”   王太后眼睛也不抬,笑道:“陛下自然是识字,哀家只是担心陛下在政事上难做抉择,特意前来指点一二。”   皇帝闻言一顿,他说不过她。   王太后是他的亲娘,却一直以施恩的姿态与他对话,他在想,是不是她和王丞相都认为,他的皇位是王家给的?   王太后翻了一会儿奏折,枯燥乏味:“说起来,彭桂奉命前去西北督战,最近倒是没什么消息回来。”   彭桂把女儿送给王丞相的儿子做贵妾,攀附上王家这棵大树,一连升了好几级,王丞相正好让他去西北督战,谁知出了阵前脱逃这事,先前还发了密函求王家护他呢!怎么这阵子没了消息,确实让王太后纳闷。   皇帝刚好翻到一份奏折,是秦天南递上来的军报,他看完后,沉默了许久。   “陛下,陛下?哀家在跟你说话呢!你在听么?”王太后喊住他。   皇帝回过神来,多了几分彷徨:“彭桂一行阵前脱逃,扰乱军纪,已被军法处置。”   “什么?!”王太后簌地站起来,倒不是彭桂命有多重要,而是督战队代表王家,秦天南这是公然挑战王家了?!   “军法处置是怎么处置?彭桂是朝廷命官,秦天南还敢擅自杀了不成?”王太后板起脸来。   皇帝沉吟片刻:“已经斩了。”   王太后怔住了,显然没有想到秦天南竟敢真的斩了彭桂。   “简直无法无天!”王太后站起来怒斥,“以哀家之见,陛下也没必要对那秦太后太好,你也瞧见了,秦天南已然不受控制,连朝廷派去的督战队都敢斩。”   皇帝也很生气,秦嫣还请求他查明真相,他排的人估计这会儿快到西北了,结果秦天南已经把人斩了。   “陛下,哀家认为先把秦天南押回京城再审!”王太后怒道。   皇帝迟疑道:“如今西北形势剑拔弩张,贸然把主帅抓回京城,似乎不太好吧?”   “不然呢?陛下认为怎样做才好?”王太后反问,又道,“主帅不在还有睿王,哀家听闻,睿王在西北军中威望高于秦天南,也不知是否属实,陛下你该留心点。”   皇帝沉默了许久,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按母后说的吧,秦天南回京也方便调查。”   ——   将军府。   太医给秦泽看过伤后,委婉地告知秦嫣,以最好的药材养着,能恢复得走路如常,但冬日寒冷时骨头还是会发疼,且再不能习武。   秦嫣在将军府逗留了一天,总算明白了秦泽的伤势,心中五味陈杂,她为了家人进宫,家人也为她拼命。   难受是难受的,但秦泽见她在宫中安然无恙,还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反正他也不爱练武。   她活了两辈子,上一世从没体验过家庭温暖,来到异世,有亲人疼爱她,保护她,何其幸运。   她只有好好地活着,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他们。   秦嫣收了徐副将的信,心里正腹诽怎么他的回信这么快,打开一看,字数也很少,上面写着“一切安好,京中多魍魉,三妹要保重”。   署名竟是“三哥”,秦嫣不禁噗嗤笑出声,这是什么土味爱情故事?   她刚从秦泽的院子出来,外面忽然一阵骚动,秦嫣上前张望,疑惑地问:“发生何事?”   秋林得了令,出去询问究竟,过了一会儿回来禀报:“娘娘,外面有位女子冲撞凤舆,还自称是娘娘您的族中堂妹,秦夫人把她领了进来,如今正在花厅。”   秦嫣愣了愣,堂妹?   她父亲与族中兄弟并不往来,但若说堂妹,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女主秦落雁。   作为一名炮灰,她内心也害怕和女主碰上,女主的光环足以让她无处遁逃,但来都来了,她又怎能退缩?   秦嫣调整好心态,带着一众宫女前往花厅。   映入眼帘的一幕是娘亲嫂嫂都在安慰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女子,李妈端来水盆让她洗把脸。   秦落雁一边哭着,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易容,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这时秦嫣刚好从门外进来,屋里所有人顿时起身行礼,秦落雁也顾不上狼狈,连忙行礼:“拜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秦嫣的目光落在一张陌生的脸蛋上,“你就是……秦落雁?”   秦落雁行了个万福:“回娘娘,正是。”   两人虽是堂姐妹,但因为上一辈冷战的关系,两家人互不来往,对对方的认知仅停留在知道名字的程度。   “发生何事?”秦嫣明知故问。   秦落雁衣衫朴素,但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伤,料想徐副将和卫律没有对女主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秦落雁也全须全尾回来了,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秦落雁方才已经把这几天的经历向众人说了一遍,奈何秦嫣来得晚,地位又高,她只能再说一遍。   她认为那一男一女是为求财,绑架她后,把她易容成各种丑妇,每天定时定量给她喂迷药,谎称她是病中的家眷,成功避过了官兵的巡查,除此之外,他们让她吃饱穿暖,并没有苛待她。   她趁着他们不注意的空档,竭尽全力逃了出来,所幸那民宅位处青龙街,离位于朱雀街的将军府很近,保命要紧,秦落雁也顾不上许多,就往这边跑来求助。   秦嫣听完,强忍着想笑的欲望,这么损的招,确实挺像卫律能做出来的事。   她也知道徐副将和卫律抓走秦落雁,就是为了逼晋王答应条件而已,他们不是那种会为难女子的坏人。   前几日押粮队伍已经出发,卫律他们也很遵守约定,放秦落雁回家,秦落雁没有伤着磕着,也没有挨饿受冷,除了每天被扮丑喝迷药委屈了点,最后还是完好无损地“逃”回来了。   当“绑匪”当到这个地步,算得上是很善良了。   秦嫣维持着表面的关怀:“那你可认得他们的长相?哀家派人去查。”   秦落雁沮丧地摇头:“他们每天都易容,我根本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或者说,即便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易容效果,所以她并不确定。   “我只记得那位男子叫卫大人。”秦落雁认为这是十分重要的线索。   秦嫣微微颔首,秦落雁清纯乖巧,言语间有着一股浓浓的古早言情女主味,和狂妄自大的晋王配成典型的古早情侣组合。   她不禁暗叹,真是可惜了这么纯良的妹子。   秦嫣和蔼着语气,道:“府上还有一些哀家的闺中衣物,你洗漱一下换上,哀家遣人送你回府,之后的事情,就让晋王查吧,你看如何?”   晋王知道事情内幕,就看他想怎么准备怎样的说辞了。   秦落雁受宠若惊,从小到大家中大人说起秦三姑娘就没几句好评价,但她没想到秦太后竟如此好说话,还愿意借衣服给她换上,她局促地福了福身子,礼貌又客气:“落雁谢过娘娘。”   “不必客气。”秦嫣回答也十分官方,她派了四名禁卫军护送秦落雁回平定侯府,又让人去告知晋王,秦落雁已平安回来。   晋王得了信,立即策马飞JSG奔到平定侯府去,见到秦落雁毫发无损那一刻,他却怔住了。   秦落雁连日心惊胆战,总算“逃跑”出来了,她涕泪俱下,把自己的经历告诉父母和晋王,侯夫人心疼地搂着女儿。   晋王一直阴沉着脸,她被睿王的人伪装成妻子到处挪窝,最后毫发无损地回来,这说出来也难以置信。   秦落雁花容月貌,是个男子见了也心动,她和陌生男子在外住了一段时间,而且他猜测,那位“卫大人”很可能是睿王身边的卫律。   说来也是巧,卫律的娘亲是睿王的奶娘,江皇贵妃失势发疯后,高贵妃得宠,到江皇贵妃面前耀武扬威,想要抢夺仙宁宫,双方起了冲突。   当时江皇贵妃和睿王已经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只有几个位高的奴婢出来争辩,高贵妃杀鸡儆猴,当众杖毙了卫律的娘亲。   那少年每次见到高贵妃都目光凶狠,让人怀疑下一个瞬间他就要拔剑捅人似的,后来卫律随睿王去了西北,当时晋王和高贵妃都松了一口气。   卫律和他有仇,怎么可能会善待秦落雁?   而秦落雁非但没有受到折磨,反而养得很好……   有些话,晋王知道不当问,但心中始终横着一条刺,他将来的正妃如果不清白,那他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天下人的笑话? 第30章 催婚   西北军营。   “督军, 朝廷的押粮队伍到了,押粮主官竟然是祝开成的儿子祝永峥,还来了一群文弱小书生嘿嘿,将士们正在卸粮, 押粮官已经在城中安顿下来。”徐阳兴高采烈地跑来禀告。   睿王萧景淮挑眉,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每次见到徐阳, 就会回想起他冒充人家的日子。   年节时秦嫣明晃晃地追求他, 没脸没皮地演起了贤良淑德的戏码,总是跟他在身后娇滴滴地喊他“徐将军”。   后来, 她索性不伪装了,那直来直往的性子反而更让他喜欢, 他离宫的那个晚上,她还拉着他的手, 叮嘱他注意安全, 早日归来。   怎么就那么可爱?   他展开小八最新带回来的信,署名依然是三妹,这次的字多点了,还是写得张牙舞爪,她问押粮队伍到了没, 问西北的军需充足否?她说京城没那么冷了,问他西北还下雪吗?还说她爹在北方待得多了,有老寒腿, 天寒的时候会很痛, 希望他们这些年轻将领能多担当, 让她爹休息好点。   她的思维很跳跃, 萧景淮看着信, 仿佛从字里行间能看得见她那玲珑活泼的笑脸,也能感受得到她的关心。   一时间,他竟然有点想她了,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督军?王爷?”徐阳见他走神,不由得多喊几声。   “还有什么事?”萧景淮转身走向主位,掀衣坐下。   徐阳一时懵逼,也拿不准王爷什么意思:“没……没事了。”   萧景淮抬眸看着他,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成亲?”   “啊?”徐阳怔了怔,更疑惑了,“这个……”   “你和黎二姑娘定亲也很久了,也该迎娶人家了。”萧景淮提醒道。   徐阳心里纳闷,王爷向来不关心下属的情感生活,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开始催婚了呢?   这话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被萧景淮审视得心里直发毛,他只能讪笑着:“等我打了胜仗立了功,我就……”   “那你抓紧点,这仗很快就能打完了。”萧景淮直接打断他的话。   徐阳:?   “督军!督军!”秦威那粗嗓门从外面传来,下一瞬,他掀开门帘入内,“那劳什子杨文,调查彭桂死因,还有什么好调查的?!竟然想把我爹逮捕回京,他算个什么东西?!”   秦源追着进来,抱拳道:“督军,人是我斩的,即便朝廷要问罪,也应当由我去,而不是我爹来承担。”   徐阳闻言,义正辞严:“这么说来,我也有份,不能只让秦将军回京,从西北到京城千里迢迢,王家狡诈,路上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萧景淮沉思片刻:“先拖延时间,虽然粮草到了,但我们也不打算跟戎狄纠缠了,他们那种打法太狡猾,消磨精力,我们冒险一次,如果能一举拿下戎狄主帅的首级,接下来就很好打了。”   之前戎狄那边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骚扰,突袭一轮就撤退,累得他们够呛。   徐阳立即拱手:“末将愿带一队打头阵!”   “慢着!”秦天南掀开门帘走入帐内,军师紧随其后,“徐将军,如果我跟杨文回京,那正面冲锋的大军谁来统领?”   “爹!你非要跟杨文回京吗?这就是个圈套!”秦威气呼呼地问,“万一王丞相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你怎么办?”   萧景淮用指节扣了扣桌子,示意秦威安静:“别着急,冬日一战之后,我们都处于休整阶段,戎狄探不到虚实,也不敢发兵,僵持了三四个月了,敌方也快要等不及了。我们先拖延时间,想办法把杨文留在西州,我们尽快在两个月内了结这场战事。”   “两个月?可以吗?”秦源不太确定地问,“戎狄狡猾卑鄙,时不时来骚扰,就算我们打赢了,他们还是会时不时进来扰乱百姓生活,我们能放心班师回朝吗?”   “诸位,请听车某一言。”军师车济来到沙盘旁,指出布局,“西戎和北狄的营帐图腾不一样,西戎主将住西边,北狄主将住东边,我们派两队精兵绕道两边,深夜突击,先擒将领。”   “还有一点,”萧景淮打住,“先前我们太过执着活捉了,这次……如果捉不到活的,首级带回来就行。”   众人惊住了。   西戎北狄比邻大齐,向来本着和平共处的意愿,开战时先帝放话要活捉对方将领谈条件,让西戎北狄成为大齐的附属小国。   起初大家都觉得很是为难,戎狄天性蛮横,先帝在位时也和谈过,但没几年又跟失忆似的越境侵犯,起初谁也没料到这场战事能持续三年,这期间消耗的军费都是大开支,拼的都是国库力量,不管是戎狄还是大齐,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场战事了。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已经得知先帝驾崩的消息,最近开始疯狂试探小皇帝的能耐了。   萧景淮的观点是只有把他们打到服,才能震慑对方。   若说先帝在时萧景淮还有所顾虑,如今可说是脱缰的野马,完全凭自己的想法做事了。   一众将领出了营帐,徐阳纳闷不已:“我怎么觉得……王爷从京城回来后不太一样了?”   秦源疑惑:“怎么说?”   “这仗拖了三年都不急,回了一趟京城,王爷好像突然就急了。”徐阳摸摸下巴思考。   “他不想在西北了呗。”秦威闷声回答。   “为什么?”秦源和徐阳异口同声望向他。   秦威一时语塞,脑海里就浮现出秦嫣跟王爷抱在一起的画面,隐约有种感觉,睿王要回京,甚至可能有大动作,一想到自家妹妹他就无比头疼。   徐阳自以为懂了:“我知道了,王爷在京城有安排了。”   “闭嘴!”秦天南严肃地瞥了一眼这些年轻人,“王爷自有安排,你们胡乱议论些什么?”   三个小伙被训得服服帖帖闭了嘴,立正目送秦天南走远。   秦源戳了戳秦威的手肘:“二弟,你知道内情?”   秦威别扭了一下,秦嫣和睿王关系暧昧,但又没有明确,他就算是当兄长的,也不能胡猜,最后只能硬邦邦地回答:“……不知道。”   营帐内,萧景淮盯着沙盘沉默了许久,回身喊了护卫入内:“孤舟,去把徐阳叫来。”   “长河,你给黎知州送一封信。”   ——   京城,皇宫灵芜宫。   秦嫣省亲回来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她不喜欢后宫那一众年纪比她大的太妃给她请安,反正先帝灵柩停放百日之后,这些后妃都要遣送出宫。   有儿子的可以随儿子去封地,或住王府;没有儿子的就到回龙庵去修行,从此青灯古佛后半生;位分低的,则要到皇陵去为先帝守陵。   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妃们的命运自进宫那天起,就无法自己掌握了,秦嫣同情她们,中规中矩过了数十年,她索性就免了后妃们每天的请安礼。   这样一来,灵芜宫就彻底清净了,闲得秦嫣每天和春香一起指导秋林和冬雪习武,这两个丫头能有机会在太后身边伺候,还有太后亲自教授武功,学得很是认真,领悟能力也很好。   平时秦嫣擅用峨眉刺便于出门时隐藏,但在武将家庭耳濡目染,近几年又经常到练武场比试,对其他武器也略有涉猎,属于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是很精。   今儿不知吹的什么风,高贵太妃过来串门,秦嫣身穿一套黑色劲装,正在教秋林和冬雪学武功。   “哟!贵太妃,可真是稀客啊!”   秦嫣回过头来,把剑一收,春香、秋林和冬雪也跟着收起了剑,上前给贵太JSG妃行礼,然后去收拾院子的摆设。   四月天气依旧寒凉,秦嫣几人练武浑然不觉冷,反而还出了一层薄汗,贵太妃笑了笑,上前行礼:“太后娘娘吉祥。”   “起来吧,进屋说话。”秦嫣披了一件披风,请贵太妃入殿。   她们刚坐下,夏葵就沏了香茶上来,秦嫣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开门见山:“贵太妃,哀家这灵芜宫你可不常来,有事?”   贵太妃满面堆笑:“太后真爱说笑,臣妾来这,主要是想找个姐妹说说话!”   “贵太妃在宫中二十多年,竟然没有几个贴心的好姐妹?”秦嫣嘲讽道,“说吧,什么事?”   贵太妃正欲开口,秦嫣又补充一句:“先说好哦,哀家只是听你说说话,力所不及的事情哀家是帮不了的。”   “……这说的哪里话呢,臣妾就是心情郁闷,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贵太妃努力粉饰太平。   秦嫣:“哦。”   贵太妃:……   “王爷有王府,臣妾原是想离宫后到王府去安度余生,没想到,王太后安排臣妾的去向时,竟是去那回龙庵修行。”贵太妃愁眉苦脸,娇柔地诉苦。   □□时信佛,所以皇帝驾崩后宫妃都到尼姑庵去当尼姑,先帝也是后期才信道,后人也没有改变主意将后妃送去当道姑。   不过,按贵太妃这么矫情的性子,估计无论当尼姑还是道姑都不愿意。   秦嫣无动于衷,把茶杯放在鼻子前方嗅了嗅茶香,气氛安静了片刻。   贵太妃造作地叹了一口气:“先帝后妃的去向原本就应由陛下和中宫决定,说句大不敬的,王太后早已不是先帝皇后,您才是主事者,这事应该由您作主才对,臣妾真是替您不公!”   秦嫣挑眉,贵太妃果真是挑拨离间一把好手,自己不服安排,又不想得罪陛下和王太后,来找她说事了。   不过王太后也忒能整事了,贵太妃有皇子,按道理确实应该随晋王出宫住王府,而不是去回龙庵。   秦嫣不想搭理她们之间的事,她之所以会被坑进宫,还不就是因为这两位主互斗误伤了她么!   贵太妃想坑王太后殉葬,王太后反手一个操作暗示晋王心上人秦落雁是凤星,结果还是晋王和平定侯脸皮厚,硬生生把这凤星名头安在秦嫣头上。   要不是先帝慈悲留了手谕,要不是她命大,现在早就入了殉葬名单。   所以对王太后和贵太妃,秦嫣都没有好感,她对后妃的同情不包括她们两个。   “好……哀家谢谢你了。”贵太妃替她不公,那她就谢谢她。   贵太妃讪笑:“这也不说什么谢不谢,毕竟前些日子,还是您差人把落雁那孩子送回府的呢!”   “嗯……哀家乏了,贵太妃还有事吗?”秦嫣努力把天聊死。   贵太妃噎住了,连笑容也僵硬了几分,起身福了福身子:“那……那臣妾不打扰您休息了,臣妾告退。”   “夏葵,送贵太妃。”秦嫣懒洋洋地吩咐一声,夏葵听话地上前给贵太妃引路了。   秦嫣坐在殿内喝着茶,春香上来更换茶水:“娘娘,贵太妃这是想求你帮忙?”   “她也没求哀家,只不过是想利用哀家。”秦嫣冷笑道,喝了一口茶,“不过……她说的也不全然没道理,走,哀家去跟陛下聊聊天。”   倒不是想替贵太妃说话,只是先帝还未下葬,秦嫣唯恐命运有变,想让父兄回来替自己撑腰罢了。 第31章 阴谋   小皇帝这段时间很忙, 既要批阅奏折,又要顾着自己的学业。   他是皇帝,在国子监读书时都要端着架子,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 给他腾出空间,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前天,秦四郎秦泽总算来了国子监, 许多权贵子弟私下向秦四郎求墨宝, 秦四郎只画了一幅,让他们竞价。   皇帝不喜这种行当, 但秦四郎得了金钱,当天宴请同窗, 深得人心,还顺道邀请了他。   秦四郎有文人的才气, 也有武将的豪爽, 比许多古板老臣都要思想开化,皇帝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皇帝还要回宫批阅奏折,也就委婉拒绝了宴席。   但是那一刻,他知道他有多羡慕秦四郎,羡慕他的才情, 羡慕他的人缘,也羡慕他能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皇帝拿着最新的军报,彷徨地发呆。   “太后娘娘驾到——!”殿外的宣告声拉长了音调, 他却迟迟不起身。   这段时间王太后时常来烦他, 他索性把先帝后妃的安置权都交给她, 他一点也不想参与这些事。   秦嫣走进殿内, 皇帝没有相迎, 坐在上首,拿起奏折挡住脸,几乎头也不抬。   “朕很忙,母后没什么事情的话,不用天天到御书房来。”   秦嫣微微一顿,这孩子大概又跟王太后闹别扭了,青春期少年就是这般倔强。   她和蔼地说道:“哀家不知陛下在忙,叨扰了。”   皇帝愣了愣,回过神来,一抹明艳的倩影映入眼帘,他放下狼毫:“……母后,儿臣失礼了。”   秦嫣懵了一下,笑问:“陛下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么?”   “没什么……”皇帝从容不破地打开最新的军报,映入眼帘的是西北大捷,徐阳斩北狄主将副将,北狄投降,粉碎西戎北狄联盟;秦威击杀西戎主将,斩敌首三百;秦源领兵破敌阵,俘虏了西戎王子,西戎请求和谈,睿王连来使也一并扣下了。   皇帝阴霾尽扫,顿时大喜,不由自主地笑了:“母后,西北大捷!”   秦嫣怔住了,她比皇帝更激动,脱口而出:“那我爹和哥哥们是不是可以班师回朝了?!咳咳,哀家,哀家的父兄。”   她太过兴奋了,以至于连称谓都忘了换。   皇帝没有犹豫:“打了胜仗,朕自会有赏!”   “谢陛下!陛下是个好皇帝!”秦嫣立即吹起了彩虹屁。   少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门:“但先前无诏斩朝官之事尚未了结,一切待他们回京后再说罢。”   秦嫣点头:“没关系,哀家相信他们。”   皇帝抬眸看她,少女笑得眉眼弯弯,比往常那嚣张刁钻的模样更迷人,更让人惊心动魄,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而已。   他在宫中人人敬他畏他,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王家过后降罪,唯独秦嫣,在他面前是带着同龄人的平等态度,或者说……让他感到他不是孤独的。   “那……陛下打算怎么封赏?”秦嫣蠢蠢欲动地八卦起来。   小皇帝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才发现,这事他没经验,到头来还是要询问王丞相,他还是摆脱不了王家的掣肘,他一下子就不太开心了,道:“……此事待明日上朝再议。”   秦嫣见状也就识趣地收敛了,青春期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啊!   “母后过来不会是因为此事吧?”皇帝离开座位,走到一旁去请秦嫣入座,吩咐宫女备茶。   军报是快马加鞭送到皇帝手中,秦嫣进门之前肯定不知道,那必然有别的事情。   “是这样的,还有十来天先帝灵柩便满百日了,哀家想提前跟你商量,先帝后妃安置的事宜。”秦嫣带着笑容,温吞又和蔼,试探了几次她就拿捏了叛逆期小皇帝的要害,只要语气温和,跟王太后形成鲜明对比,小皇帝就不好意思冷下脸来。   “此事……朕已交给朕的母妃操办……”皇帝有点底气不足,按礼法,王太后已不是先帝的皇后了,而嫡母秦嫣还在,王太后并没有权力管这事,只是那日王太后闹得厉害,他嫌烦就索性都丢给她管了。   在秦嫣面前,皇帝也不好意思称王太后为母后,只能称母妃。   秦嫣没有反对,听到西北大捷,反而就着方才的事情延续话题:“既然陛下已让王太后安排,哀家也就不再过问了,但是有一点,哀家认为,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先前睿王因战事不能回京奔丧,如今西北大捷,即将班师回朝,陛下何不等他回来再让先帝下葬?”   皇帝迟疑了片刻:“母后的意思是……”   “睿王虽在八年前与先帝有争吵,但是陛下,父子哪有隔夜仇?虽然哀家不认识睿王,但他远在西北八年,也够苦了,哀家想为他求个情。”秦嫣语重心长。   皇帝闻言,果真陷入了沉思。   “哀家入宫后,与先帝素未谋面,封后大典,哀家回到洞房时,先帝已驾崩,但哀家从先帝留下手谕的举动可以看出,先帝仁爱慈悲,既然都能免了哀家殉葬,想必他对自己的孩儿更是十分疼爱的,当时把睿王赶去西北,多半也是气话。”   “先帝都不在了,睿王连奔丧都不能,总不至于连最后一面也不让他见吧,这会让睿王抱憾一生,恐怕还会让不明真相的世人对陛下有所误解,反之,若陛下等一等睿王,既能获得仁君美誉,又能让睿王心中记恩。”   “哀家作为嫡母,自是要一JSG碗水端平,对每个皇儿都公平才是。”   “陛下,你认为呢?”   秦嫣摆出一副温柔贤淑的大爱者姿态,站在道德制高点,再努力挤出个慈母的笑容,她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要冒圣光了。   西北军马上要班师回朝了,她不为睿王争取点福利,将来睿王要反,秦家父子肯定要被拖下水的,倒不如先施恩,她再去游说。   “母后所言极是,朕深以为然,只是下葬几日由国师观星选定,若要推迟,恐怕还得请国师相商。”皇帝显然被说服了。   秦嫣松了一口气,心里骂了一百遍国师,就是那个臭老头害她进宫的!   “说起来,先帝下葬必须得选个好日子,不知下次国师占星是何时?不如哀家亲自前去等候?”秦嫣心中登时起了恶意,提议道,“陛下若是得空,不如一起去?”   皇帝当然也好奇,可是王太后三令五申让他别跟秦太后走太近,说秦太后不讲礼法,不守规矩,容易带坏他。   秦嫣见他迟疑,抿嘴一笑,给了个台阶:“其实哀家还有私心,舍弟四郎对占星也略有涉猎,哀家想让他跟着去见识见识,但哀家不懂这些门门道道,怕到时候冷场,只好邀请陛下一起了。”   人越多国师越不好整,若让她姐弟俩逮着机会,非得把那老道往死里弄。   得知西北大捷,秦嫣第一时间写了信,只有短短三个字:“何时归?”   春香送信到国子监给秦泽,秦泽拿着信,心中五味陈杂。   徐副将人在西北,阿姐写信都那么频繁,要是回来了,她还能压抑住情感吗?要是压抑不住,他们之间还能发展到什么地步?阿姐愿意下嫁,徐副将会娶她吗?   秦泽索性也附上一封自己写的信,洋洋洒洒地写着希望徐副将能摒弃世俗目光,求娶阿姐。   ——   天祥宫。   “什么?等睿王班师回朝再让父皇下葬?”晋王难以置信地问,“母妃是从何得知的消息?”   贵太妃挨近了儿子,小声说道:“御书房有本宫的人,探听到一二。”   晋王阴沉下脸色,联想到前段时间的事情:“这么说,秦太后是睿王的人……”   他随即反应过来:“看来上次落雁被绑架,秦太后也是同谋!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恰好秦太后省亲,恰好落雁被关在附近。”   晋王越想越像那么一回事,气愤地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茶杯盖子也被震得砰的弹了弹:“本王好不容易得来的摄政王之位,怎能让他回来抢了去?”   贵太妃也忧心忡忡:“这么说来……本宫真是小看了秦太后……”   母子俩现在很头大,原本晋王在京中握着实权,和王家势均力敌,这段时间小皇帝隐约有摆脱王家的意图,但显然魄力不足,无奈还是受制于王家。   睿王一旦回来,插入了第三方势力,局势就不一样了,谁知道睿王是站哪边的呢?又或者,他想自己夺权呢?   贵太妃灵光一动:“贤儿,本宫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母妃请说。”   “那睿王带兵班师回朝,动辄上万兵马,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机谋反……”贵太妃勾唇一笑,暗示道。   晋王恍然大悟:“儿臣明白了,届时儿臣一定全力护驾!”   “如此甚好。”贵太妃赞许地点头,“时间不早了,贤儿不如留下来用饭?”   “那儿臣便多叨扰母妃一阵了。”晋王应下,“儿臣定想办法,不会让母妃到回龙庵去的。”   “本宫知道你有孝心,本宫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和落雁的事情,”贵太妃提醒道,“虽说现在你要守孝,但先订了亲,把事情稳下来了就不一样了。”   “母妃……落雁是秦太后的堂妹,您就不怕……”晋王有所迟疑。   “秦太后替睿王说话,倚仗的不就是秦家父子那点干系么!他们远在西北,秦太后也未必先搭上线,甚至都没见过睿王,倒不如先让落雁跟她打好点关系,让她帮衬着点。”贵太妃劝说道。   “这……行么?”晋王犹豫不决,“万一秦太后不吃这一套呢?”   秦太后何止见过睿王,睿王潜入宫中,她还帮忙掩护,可见关系匪浅。   然而晋王没敢告诉贵太妃,否则很难解释他自己为何半夜出现在灵芜宫,神使鬼差进了秦太后沐浴的净室。   他猛然觉得,说不定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那晚秦太后哭得梨花带雨,看似被睿王威胁了,但现在联想到她为睿王说话,分明就是串通好,演戏给他看的!   “你不试试又怎知道呢?落雁好歹是她的姐妹,女子之间话题比较多,套套近乎也无妨。”贵太妃劝说,“你可别忘了,秦天德为咱们拉拢了不少人,他们一家还是能用的。”   晋王沉吟片刻,自从上次落雁狼狈地回来,他一想到她有可能被外男玷污,心中膈应,已有一段时日没有去侯府看她了,如今贵太妃说起,为了他们的助力,他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第32章 婚宴   平定侯府。   秦落雁回家休养了一段时日, 起初两天还会做噩梦,丫鬟红叶守了她几晚,总算没再半夜惊醒了。   今日晋王来看她,她冷不防又想起绑匪跟她说过的话, 整个人有点紧张。   中堂后面有个湖, 秦落雁坐在湖心亭等着,思绪万千。   春雨朦胧, 晋王在一众仆从簇拥下走来, 随从收了雨伞,晋王上前轻唤一声:“落雁。”   秦落雁回过神来, 意识到失态,连忙起座行礼:“王爷安。”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晋王伸手搀扶她的双臂, 见秦落雁乖顺恬静,心里那股恼火下去了不少, 他拉着秦落雁坐下, “这段时日本王忙着追查绑走你的人,没有来看你,最近你可好?”   “劳王爷挂心,落雁一切尚好。”秦落雁礼貌地回答。   “怪本王没有给你安排人,让人把你给掳走了, 本王保证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晋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大概是心里藏了许多事情,秦落雁有点招架不住晋王这眼神,她抬眸问道:“王爷可查到了绑走落雁的是何人?”   晋王愣了一瞬:“此事关乎朝堂党派相争, 落雁莫要过问了。”   秦落雁顺从地应下, 她从小受的教育便是如此, 晋王不让问, 她就闭嘴, 乖乖安守后宅女子的本分。   两人一阵静默,秦落雁没有再说话。   晋王柔下语气,牵着她细嫩的玉手:“你被掳走后,本王怕母妃忧虑,没有告诉她真相,这段时日母妃十分挂心你,改日本王带你到宫中去陪她说说话。”   秦落雁点头应允:“好。”   她从来都是对他言听计从,晋王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今日她安静得太过奇怪了,不免让他有点不悦:“落雁就没有别的要对本王说?”   秦落雁愣了愣神,想到了绑匪跟她说过的话,也想到了对她温柔的堂姐秦嫣,不由得鼓起勇气,她问:“王爷,秦太后进宫与落雁有关?”   晋王一听,立即板起脸来,连语气都是压抑不住的恼怒:“是谁跟你说这种话的?秦太后?”   他阴冷的语气把秦落雁吓了一跳,她知道晋王权势滔天,朝堂上只有王丞相一党与之抗衡,若是他要对秦嫣不利,那是真的很容易下手。   秦落雁连忙否认:“不是,是绑匪无意中提到的……”   “绑匪还跟你说这些?”晋王捏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莫非落雁还信了他们不成?”   “落雁正是因为不相信,才要亲口问王爷。”秦落雁被他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了。   “没有的事,秦太后进宫是天命所归,与你无关。”晋王生气地别过脸去,“本王还有事,今日不多待了。”   原本贵太妃让晋王来订亲,结果被秦落雁一番质疑,气得他连订婚的事都没再提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秦落雁在后头福了福身子,忍不住一阵酸楚地落泪。   丫鬟红叶上前安抚:“姑娘,王爷许是太忙了,您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秦落雁委屈地拭泪。   ——   西北军营一片喜庆洋洋,西州都护府挂满了红绸与双喜,萧景淮换下了盔甲,身穿绛紫色衣袍,身后的青丝夹杂了几片霜花,初七跟在他身后,大方地招手,孤舟和长河带了一小队人抬着箱子进来,礼房先生郑重其事地记下,高声唱礼单。   祝永峥和杨文也被奉为座上宾,听到这个数目不禁吃惊,西凉二州本就贫瘠,这边的官员也拿不出多少厚礼,一个边陲副将的婚礼,睿王能煞费苦心准备了十几箱贺礼,还真是大手笔,也足以说明主人翁在睿王跟前的地位。   徐阳一身红衣,胸前挂着大红花,精神抖擞地迎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王爷!您这……这太客气了……”   “新郎官!恭喜恭喜!”萧景淮拱手道贺,“这是本王一番JSG心意,你必须收下!”   “多谢王爷!待会儿一定要多喝几杯!”徐阳亲自请他入席。   徐阳的义父——西州知州黎杰雄也上前问安,黎杰雄没有儿子,黎夫人和妾室一共为他生了六个女儿。   那年恰逢黎夫人族妹一家在关外遇上马匪被杀害,黎夫人怜悯,就把徐阳收为养子。   徐阳感恩又孝顺,黎杰雄也愿意把徐阳当成亲儿子看待,这些年就没再执着纳妾生子的事情了。   黎家二小姐与徐阳青梅竹马,是远房表兄妹,长辈想着正好亲上加亲,成就了一段良缘,三年前订了婚,徐阳便上了战场。   如今大获全胜徐阳还立了功,睿王跟黎知州一商量,支持第一时间就把婚礼给办了,免得让黎家小姐继续苦等。   虽然徐阳也觉得婚礼仓促了点,但一想到马上要班师回朝入京,又要有一段时日见不到表妹了,他便觉得王爷这提议不错,先把婚礼办了,起码把夫妻名分坐实了,才不委屈表妹。   西北民风彪悍,不像京城那么讲究,大喜之日,亲眷中许多姑娘家在现场观礼,也有长辈私下叮嘱她们多留意前来喝喜酒的那些新郎同僚,西北大捷,这次立了功的将士必然会加官进爵,若正巧碰上哪位年轻小伙看对眼了,将来也能当个官夫人衣食无忧。   军中那些小伙似乎也有相似的心思,万一在婚宴上被哪家姑娘相中,那可真是就一口气解决了终身大事。   年轻人多,闹腾起来气氛高涨,长辈们也有所感染,萧景淮坐在一旁平静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徐阳小心翼翼地牵着新娘子拜天地。   若他当初答应了阿嫣,她是不是也这样风平浪静地嫁给他了?而不是他才刚离开,就被迫接旨入宫。   许多事情一旦定了就无法回头,现在她成了皇太后,他名义上的母后……   他想求娶她,简直是挑战世俗人伦。   酒桌上,军中的弟兄起哄着轮流给徐阳敬酒,萧景淮身份尊贵,加之一直没怎么说话,没人敢开他的玩笑。   他们还在军中,即便是喝喜酒也得有所顾虑,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秦威喝了几杯,很快就坐到一边去了,见萧景淮安静地独酌,不由得坐了过去,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呵呵,王爷,我敬你!”   萧景淮不语,微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威愣了愣:“王爷,你……心情不好?”   萧景淮手里把玩着酒杯,冷嗤一声,似笑非笑地望向秦威,娓娓道:“若不是秦二郎阻挠,我与阿嫣也已成亲了吧。”   他没有自称“本王”,而是“我”,就像生死之交一般平等地对话。   秦威的笑容渐渐消失,似乎没料到,三个月过去了,睿王居然还惦记着秦嫣。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王爷,阿嫣若知道你是王爷,恐怕就不会那般追求了,我们一家不想卷入党争,即便阿嫣是女子,她也会有分寸的,所以……”   “秦威。”萧景淮把酒杯放下,肃着表情,“你是你,她是她,本王与她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王爷,我不知道你进宫以什么身份见了阿嫣,但你是王爷,阿嫣现在是皇太后,你们……”是继母继子的关系了。   秦威试图提醒,但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也算是见证过这俩人有多亲昵,睿王也许现在喜欢阿嫣,可帝王家的真心值几个钱?江皇贵妃就是前车之鉴。   “你想说的,本王都知道,”萧景淮冷着脸起身,“明日寅时点兵,别让他们喝多了。”   秦威目送萧景淮一行离去,心里一番无名的懊恼,他拿不准睿王想做什么,也拿不准秦嫣的心思,越想越郁闷,又自己倒了一杯酒喝掉。   ——   秦嫣跟王太后不对付,王太后最近尤其厌恶她。   皆因小皇帝对秦嫣有礼有节,对王太后却是潦草塞责,让王太后不得不对纪嬷嬷的提醒上了心。   今日,王太后特意到灵芜宫来,还叫了陛下一起过来。   秦嫣原本还在后院指导秋林和冬雪练剑,王太后和陛下的到来打她个措手不及,尽管外界传言她会武,她也不想让王太后和小皇帝发现她在后宫练武,还教宫女学武。   张嬷嬷说得对,在后宫生存,藏拙是很有必要的。   她匆忙收起东西后,还去换了一身衣服,发型就来不及换了,只在发髻上插了一支发簪便出去了。   “今儿吹的什么风?王太后居然会来哀家这灵芜宫?”秦嫣含笑而出,身上月白色的衣裙像水纹一般轻盈飘逸,随着她移动的步伐一荡一漾,晨光透过窗户撒在她身上,添上了几分柔色,像仙女下凡一般缥缈。   小皇帝自觉作揖,礼貌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秦嫣也行了个万福:“陛下安。”   王太后瞥了礼貌问好的俩人,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母子一样,在她这个亲娘面前上演母慈子孝,一时间,王太后的心里像吃了一百只酸柠檬那么拧巴。   “秦太后方才在忙什么呢?莫不是不待见哀家?”王太后笑问。   “怎么会呢?”秦嫣面带微笑,娇柔地打了个呵欠,“春日困乏,哀家方才还没睡醒。”   王太后噎了一下,想当年,先帝未登基她就嫁入王府,她得小心伺候着婆母皇后,还得协助婆母跟后宫妃嫔周旋,回头还要要管理府上大小事务,和王府中的美妾斗智斗勇。   后来先帝登基,她成了皇后,更早时刻保持着国母的威严,做好榜样,时不时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后妃,还得打点前朝后宫,拉拢党派,为太子谋划未来。   回头想想,王太后才发现自己身处高位,到了这把年纪,竟没有过一天平静的日子,更别说像秦嫣这般睡到日上三竿。   夏葵中规中矩上了茶,秦嫣笑吟吟地调侃道:“陛下和王太后大驾光临,总不会只是过来给哀家请安吧?”   王太后又一阵心梗,以往只有别人给她请安,如今换成了她给秦嫣这种黄毛丫头请安了,偏偏秦嫣就是正宫,这位置还是她自己让出来的杰作,现在她生气还没地方撒气。   “当然不是,”王太后努力维持表面的客套,“哀家确实有要事和妹妹你商量。”   这妹妹喊得甚是亲切,秦嫣心里恶心了一把。   陛下有点尴尬地开口了:“其实……朕觉得也不急,毕竟还在守孝期……”   秦嫣疑惑:“什么事?”   “是这样的,”王太后端着优雅的架子,慢慢说道,“哀家瞧着陛下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已有十五,许多勋贵子弟在这个年纪即便未成婚,也会养几个侍妾了。”   “再过一段时日,先帝的后妃们就要出宫了,后宫一下子清净了下来,难免缺点人气,哀家想着,等先帝入了皇陵,就开始着手今年的选秀吧。”   秦嫣挑眉,不动声色地瞥向小皇帝,敢情这是皇帝被催婚了啊?!   小皇帝才十四岁,这就要选后宫了,进来的估摸也是一群十三四岁的姑娘!   将来放眼后宫,岂不是看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早恋?   二十一世纪好少女秦嫣内心奔腾过一百万只草泥马。 第33章 钟情   大约是秦嫣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 又因着秦嫣和小皇帝年纪相仿,小皇帝被她看得一下子红了脸。   他红着脸婉拒:“母……母后,母妃,朕刚刚登基, 根基未稳, 暂时还不考虑……”   “这怎么行?先帝像你这个年纪,寿王已经出生了, 你也不小了。”王太后抿嘴笑道。   寿王就是小皇帝的大哥了, 也就是年纪最大的王爷,秦嫣记得他, 在封后大典上给她敬茶,寿王的郡主跟她差不多大。   秦嫣大受震撼, 老皇帝居然在十四岁就生了寿王,难怪说寿王生母地位不高, 估计是哪位启蒙丫鬟。   “母后……”小皇帝说不过王太后, 企图向秦嫣求救,他最近跟秦泽熟了起来,自然而然有点把秦嫣当姐姐。   秦嫣虽然跟小皇帝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但不代表她愿意插手人家母子之间关于婚姻问题的探讨,她官方地回应:“既然如此, 陛下可有心仪的姑娘?正好哀家和王太后在,给你把把关,顺便纳入备选名单里, 将来册封妃嫔也好照应。”   “朕……”皇帝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年他被王太后管得严, 压根还没心思去想情爱之事, 今个儿不知王太后抽什么风, 突然说要给他选妃,充盈后宫。   先帝大丧刚过,不宜操办封后喜事,王太后却认为低调充盈后宫是可以的。   此时,外头传来一声“贵太妃到——!”   小皇帝打小讨厌贵太妃,这是唯一一次庆幸贵太妃来得及时。   贵太妃婀娜多姿地扭着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文静清秀的女子,秦嫣愣了半晌,才认出是秦落雁。   与落难逃命那天不同,今日秦落雁穿了一套碧色长裙,淡妆清JSG雅,甚是清丽脱俗。   皇帝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微不可见地怔住了。   贵太妃和秦落雁一起向两宫太后和皇帝行礼,秦嫣请她们落座,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进宫三个月,灵芜宫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   还没等秦嫣开口,贵太妃就娇滴滴地说道:“臣妾不知陛下和王太后也在,贸然到访,是不是打扰到了?”   王太后向来与贵太妃不对付,闻言冷哼一声:“怎么?秦太后这灵芜宫,贵太妃能来,哀家和陛下不能来?”   “当然不是~!”贵太妃矫情地笑了笑,“今儿本宫得空,正好宣落雁进宫拉拉家常,这孩子说起想念秦太后,便顺道过来问安。”   “落雁?”王太后微微一顿,当即明白了,“你便是平定侯秦天德之女,秦落雁?”   “回太后娘娘,臣女正是。”秦落雁福了福身子。   愣了许久的皇帝终于回过神来,礼貌又克制,少年带了几分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素闻秦姑娘绝色倾城,有沉鱼落雁之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王太后蹙眉,贵太妃懵了,秦嫣猛地一惊,瞬间齐齐转过头来,惊悚地望向皇帝!   貌美如花的侯门贵女,天潢贵胄的天子,这简直是戏文里唱的神仙爱情一样般配!   少年情窦初开,连秦嫣都看得出他对秦落雁的好感,更别提王太后和贵太妃。   皇帝被这阵势惊了一下:“怎……怎么了?朕说得不对么?”   “陛下所言极是。”秦嫣很快就适应过来,还体贴地附和。   秦落雁是书中女主,当然是人见人爱的体质,皇帝自然也是她的裙下之臣,看上秦落雁简直是情理之中!   皇帝不关心外头八卦,王太后却清楚得很,原本秦落雁才是她要坑进宫给先帝陪葬的新皇后,瞧着柔弱的性子,若当初进宫的是秦落雁,可比秦嫣好欺负多了。   王太后深知晋王钟情秦落雁,当初没能恶心到贵太妃和晋王,现在恶心他们一把也不晚。   王太后笑意盈盈:“秦姑娘芳龄几许?哀家和秦太后正好商议今年选秀的事宜,既然陛下中意秦姑娘,不如……”   “不可……”秦嫣大惊失色,王太后真是好一个事逼阿姨,还嫌不够乱?秦落雁成了皇帝的女人,那只会挑起男主晋王更大的仇恨好伐,这是把皇帝推向死路啊!   小皇帝疑惑地望向秦嫣,似乎没料到她会出言阻止。   秦嫣清了清嗓门,尴尬又不失礼地笑着提醒:“这……哀家是陛下的母后,落雁是哀家的堂妹,按辈分……陛下还得喊一声姨母……哪有把姨母纳入后宫的道理?这不合礼法吖!噗!”秦嫣一秒破功,自己也喷笑了出来。   皇帝:……   王太后当即黑脸。   秦落雁听懂了她们的意思,一时红了脸,她从小被养在侯府之中,甚少出门,在遇上晋王之前,她所接触的男子只有家中父兄。   和晋王一见钟情之后,更是一心一意只有他,府上所有人都默认她和晋王是一对,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未曾想过陛下会多看她几眼。   贵太妃气得不轻,秦落雁是她看好的儿媳,用以拉拢平定侯等一系列开国老臣家族势力,没想到今天来灵芜宫恰好碰上王太后和陛下,王太后竟然想把秦落雁纳入陛下的后宫?!   王太后见贵太妃不开心,她顿时就舒坦了,后宫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秦落雁这性子柔软好欺负,她欺负不了秦嫣,换个对象泄愤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王太后还顺便挖苦一把秦嫣:“哀家也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嘴,这都是名义上的,这宫中还有谁不知道,秦太后你连洞房都没进,先帝就仙游去了,你这个皇太后当不当也没人有意见。”   秦嫣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然维持着笑容,怼道:“说的也是,既然如此,还望陛下莫要亏待了落雁妹妹,以她的出身,封后也是可以的。”   王太后顿时不笑了,一个秦太后还不够,还想来个秦皇后?嫌大齐的江山不姓秦?   眼看话题跑远了,贵太妃适时插嘴:“秦太后有所不知,落雁早已心有所属,恐怕不能入宫。”想抢秦家的助力?没门!   “哦?”秦嫣故作惊讶,瞥向秦落雁。   秦落雁一下子红了脸,她和晋王心意相通,但并不代表到处声张,况且最近晋王不知怎的,对她甚是冷淡,还无端对她冷脸,语气也不似以往温柔,她拿不准这些皇室子弟的心思,一时间竟未敢承认。   只见她低眉顺眼:“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臣女不敢妄言。”   小皇帝听了甚是喜悦,这就等于秦落雁间接表明没有心上人。   秦嫣托腮看着秦落雁,若有所思,忽的笑道:“落雁妹妹,今日难得进宫,你便留下来,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小皇帝喜出望外:“正好儿臣也无事,儿臣也陪母后一起用膳吧。”   王太后一时气结,她才刚讽刺秦嫣这皇太后当不当都没人在意,这会儿亲儿子居然当面喊对方“母后”,还一句一口“儿臣”。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哀家不习惯在别的地方用膳,也就不奉陪了。”王太后作势要走。   秦嫣乘势附和:“王太后慢走,哀家就不送了。”   “落雁,到哀家这边坐。”秦嫣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秦落雁迫于身份悬殊,听话地上前。   贵太妃整个脸色都不好了,也不顾什么场合,噌一下站起来:“本宫还有事,不妨碍你们姐妹叙旧了。翠珠,走吧。”说完,冷着脸就带走了自己的人。   灵芜宫走了两拨人,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秦嫣也就收起了刚才那怼人的气势,缓下语气来:“落雁,你可愿意进宫?”   秦落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超出了她所能预料的各种情况,倒是小皇帝十分有风度,他道:“秦姑娘莫见怪,如果你不愿意进宫,朕也不会勉强。”   秦嫣意外地打量一番小皇帝,真是出乎意料的难得啊,她还以为以他皇帝的身份,想要一个臣女,还不就是张口就来,他只要说一声,臣子就会把女儿献上。   但小皇帝居然考虑对方的意愿,还表现得如此大方,秦嫣不禁刮目相看,转而一想,这不就是痴情男二的人设吗?!   思及如此,秦嫣心里无声叹了一口气。   秦落雁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行了个万福:“谢陛下体谅。”   小皇帝带着微笑颔首,被王太后逼得多了,他对温柔的女人毫无招架之力,但他有他的尊严,他是九五之尊,不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女人,他宁可不要。   经过这个小插曲,皇帝也不想勉强留下了,找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开。   一下子没了外人,秦落雁反而更拘束了。   秦嫣倒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喝茶。   她和秦落雁虽是堂姐妹,但由于秦天南早年脱离了侯府,两家人几乎不再来往,小辈们根本不熟,好些年都没能见上一面。   宫宴能有机会相遇,但秦夫人不喜平定侯一家,远远见着就带秦嫣回避。   秦落雁忽然起身行礼,秦嫣僵了一下,笑问:“怎么了?”   “太后娘娘……请容臣女喊你一声姐姐……”秦落雁礼貌地说,她带着许多疑惑,却不敢问别人,今日能私下见到秦嫣,她想弄个明白。   “哦……无妨。”秦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不愧是古早狗血文的女主,秦落雁应该就是那种娇弱不能自理,让所有男人都产生保护欲的那种女子吧?   “现在没有旁人,咱们可以你我相称。”秦嫣大方又爽朗,让秦落雁感到亲切了许多。   “先前,落雁在府中消息闭塞,对姐姐进宫一事并不知情……”秦落雁委屈地抬眸,却带着几分愧疚和怜悯,“那日我被歹徒绑架,那歹人说,姐姐是顶替我入宫的……”   秦嫣看了秦落雁许久,秦落雁是书中女主,自然会跟晋王一个阵营,然而此刻秦落雁带着自责在她面前说起这些话,显然想求证。   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秦嫣也没必要慈悲,她直白地点头承认:“是的,我是被逼入宫的。”   秦落雁惊讶了一下,一副未见过世间险恶的小白花模样,可怜楚楚地喊一声:“姐姐……”   这一喊,让秦嫣恶意顿生,立即把自己入宫当天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把晋王说得要多丑恶有多丑恶! 第34章 狗血   秦落雁是善良圣母的女主, 秦嫣秉着让圣母同情心泛滥的想法,添油加醋,把秦天德和晋王有多凶恶说得有多凶恶,把秦家有多惨说多惨。   也不算歪曲事实, 秦泽的确是被打成重伤, 大嫂二嫂也受了伤,两个侄子受惊, 这都是事实。   秦落雁瞠目结舌, 久久不能平静,秦天德JSG是她敬重的父亲, 晋王是她爱慕的男人,而这两个男人为了保住她, 趁着庶叔秦天南不在京城,逼迫无辜的秦嫣入宫。   善良的侯府小姐难过地落泪:“对不起……姐姐, 是我不好, 对不起,我不知道因为我,让你受了这些罪,我替我爹和王爷向你赔罪,请姐姐原谅他们, 姐姐要怎么冲我撒气都行。”   秦嫣莫名一阵不得劲,她嗤声笑道:“冲你撒气有用么?”   秦落雁呆住了,一双水眸还噙着泪花。   “你凭什么替他们向我赔罪?我凭什么要原谅他们?他们犯的错, 凭什么要你来偿还?”秦嫣反问, “好姑娘, 你没有必要为他们承担他们所犯的错。我就是不原谅他们, 你又能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落雁摇头:“不, 不是的,爹是因为太疼我了,王爷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他们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秦嫣蹙眉,一把捏住秦落雁的下巴,盯着她问:“他们在乎你,所以就让别人家的女儿进宫,我爹就不疼我吗?我就没有人在乎了吗?你就可以特殊?”   哦,女主还真是可以特殊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怪我……那……你在宫里有没有被人欺负?”秦落雁内疚不已。   不愧是古早言情女主,凡事先考虑别人!堪称圣母中的战斗机。   秦嫣赶紧语重心长地补上一句:“想必你也听说过我刁蛮跋扈,暂时还没谁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但如果进宫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的族姐族妹呢?像你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族姐族妹呢?你还觉得他们没有害人的想法?清醒点吧。”   秦落雁怔怔地望着她,秦嫣一字一句直戳她的内心,不可否认秦嫣说得对,明知道先帝打算让“皇后”殉葬的,入宫就是送死,凭什么要逼秦嫣替她?   是她父亲和晋王做错了,但他们都是为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想让姐姐送死。”秦落雁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儿道歉。   秦嫣也不想继续说了,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越说这种话,女主越是哭得伤心,她就越感觉自己像反派了,不能继续把女主吓哭。   秦落雁是典型的封建社会闺阁女子楷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父亲和男人就是她的天,就连他们犯的错,她也会想方设法替他们找理由。   秦嫣想让她清醒点,适可而止就行了,真破坏了男女主的感情可没那么容易收场。   秦落雁在那自责抽泣,秦嫣气定神闲在那喝茶,夏葵还以为她很喜欢那壶茶,秦嫣每喝完一杯,她就立即再给倒上。   直到秦嫣都喝完了两盏茶,憋了一肚子水,秦落雁还在哭。   “行了行了。”秦嫣不耐烦地摆摆手,夏葵和秦落雁同时一愣,也不确定她在跟谁说话。   秦嫣嫌弃地扫了一眼她们两个:“茶也别倒了,哭也别哭了。”   “现在我已经是秦太后了,既已成事实,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秦嫣递上手帕给秦落雁擦擦眼泪,缓和了语气,“我只是让你了解真相,讲道理,没有想让你做什么来弥补,也没有让你去找平定侯或晋王对质。”   秦落雁眸含泪水望着她,被秦嫣的大度感动了:“姐姐,你真善良。”   秦嫣心说你才是善良!   她叹道:“左右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注定这一生只能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倒不如当个太后清闲自在。   然而,她话没说完,秦落雁又哭了。   那句“人生已经毁了”仿佛又一刀扎向秦落雁的心,让她感到深深的罪过,自告奋勇道:“如果姐姐不嫌弃,落雁愿一生不嫁,做牛做马伺候姐姐。”   秦嫣不禁笑了出来,秦落雁愿意,她也不敢啊!   人家可是女主角,一不小心得罪了秦落雁,可有她遭罪的!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太监急匆匆的通报:“晋王到——!”   秦嫣和秦落雁同时一愣。   “儿臣给母后请安。”晋王大步流星闯进来,硬邦邦地作揖。   秦嫣从容地坐在椅子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冷笑道:“晋王,你当灵芜宫是什么地方了?随意能带人进出?这到底是天子的内宫还是你的内宫?”   “真是好笑,哀家还没见过哪个王爷往后宫跑得这么勤的,先帝不在了,也不知道避嫌!”秦嫣翻了个白眼。   晋王听说贵太妃气呼呼地回宫了,却把秦落雁留在了灵芜宫,不禁害怕秦嫣在秦落雁面前胡说八道,于是匆匆赶来,只见秦落雁满脸泪痕,他当即就火大了。   秦落雁擦去泪水,上前福了福身子:“王爷安。”   晋王瞥了一眼秦落雁,见她双眼红肿,还带着泪痕,他也不留情面了,寒着脸呵斥:“秦太后!想进宫的闺女千千万万,不缺落雁一个,你为何要逼她进宫?!”   秦嫣听得一头雾水:“哀家逼她?”   秦落雁也懵了,弱弱地解释:“王爷,娘娘没有逼我……”   贵太妃前脚刚走,晋王就怒气冲冲地赶来,依照贵太妃那婊里婊气的性格,估摸着是跟他说了什么。   秦嫣问心无愧,提高声音:“哀家逼她?就算逼她又怎样?晋王莫非忘了,哀家当初是怎么进宫的么?”   晋王惊愕,下意识看了一眼秦落雁,眉头紧锁:“她跟你说了什么?”   秦落雁带了几分疏离:“娘娘只是告诉我真相而已。”   晋王明显看出了端倪:“什么真相?她是怎么说的?”   秦落雁果真发挥女主的倔强,她冰冰冷冷地回应:“就是娘娘入宫的真相。”   秦嫣侧目,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他们,就好像现场围观狗血言情剧一般兴奋。   甚至在旁边磕起了瓜子。   晋王一时间被这种眼神冒犯了,他压着怒气:“落雁,你信她?”   秦落雁倔强地回答:“那日我逃命到了将军府,亲眼目睹秦大秦二两位嫂嫂带着伤,秦四郎重伤未愈,陛下还让娘娘带了太医入府治疗,难道这还不算真实吗?”   “如果娘娘不说,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晋王捏紧了拳头,愤愤地瞪着秦嫣,秦嫣连忙别过目光,假装没看到。   只听见晋王强忍着怒气,左右而言他:“落雁,我们瞒着你是为你好,你太单纯了,如果当初进宫的是你……”   “所以你们就可以迫害无辜吗?”听到晋王亲口默认,秦落雁有生以来的认知都被震碎了,她所依靠信赖的两个男人,为了保下她,害了别人,她自责得又快要哭出来了。   “这怎么能算是迫害?秦太后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晋王不耐烦地反驳,“你又要哭,你的善良能感动得了她么?不要无理取闹了!”   秦嫣即刻入戏,挤出两颗眼泪,哀怨忧伤:“能啊,妹妹心地善良,哀家甚是感动。”   晋王:……   秦嫣在京城胡作非为好几年,她存了心要找别人不痛快,还没谁逃得过。   晋王被她刺激得十分不悦,当场拉着哭哭啼啼的秦落雁离开灵芜宫。   正好御膳房送午膳过来,春香和夏葵去摆膳了。   “哎!哀家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多做几个菜呢!这下都散了,吃不完了。”秦嫣啧啧摇头,拍拍秋林和冬雪的肩膀,“待会哀家吃不完,赏给你们姐妹几个分着吃吧!”   两个宫女恭顺行礼:“谢娘娘。”   秦落雁被晋王一路拽出宫,把她塞回马车,她偏生信了秦嫣,继续跟晋王“无理取闹”。   她用力甩开晋王的手,含着泪水:“王爷认为我是无理取闹,可如果不是先帝慈悲,不是娘娘幸运,娘娘岂不是就成了殉葬的亡魂,你让我良心怎么能安?”   “那又如何?能给先帝殉葬,是她的荣幸!”晋王理直气壮。   “那为何宫中的娘娘都不想要这荣幸?”秦落雁问。   晋王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了,阴沉着脸色:“落雁,你回来后老是替秦太后说话,你太奇怪了!本王和侯爷疼你怜惜你才出此下策,秦太后给了你什么好处?!睿王给了你什么好处?”   秦落雁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激动地流泪:“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还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吗?娘娘能给我什么好处?睿王远在西北,我怎么可能认识睿王?”   晋王也不装了,他冷着声音:“你不认识睿王?呵,但是你被睿王绑架了一段时日,怎么可能不认识?”   “绑走我的是一男一女,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由头到尾我连他们的真面目都没见过,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秦落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什么不知道?他们就是睿王的人!那卫律就是睿王的亲信!”晋王咄咄逼人,“你跟他朝夕相处了十来天,怎么可能不知道?”   秦落雁柳眉紧蹙,她今天哭得很累了,但晋王一再反常JSG地发怒,听到这一句,她疑虑地望着晋王:“王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本王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吗?”晋王沉着声,憋了一肚子火。   秦落雁闻言,仿佛脑海中炸开了一记闷雷,泪水无声落下,自嘲地笑问:“王爷不信我?”   “你被绑期间的记忆模糊,问你什么事情都说不记得了,本王让嬷嬷给你验身你也不愿,你让本王如何信你?”晋王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却也每一句都像针一样刺痛秦落雁的心。   她被两个陌生人绑架了,他们每天给她喂药,让她保持在半昏迷状态,周遭的一切她都是迷迷糊糊地知道一点,这怎么能怪她呢?她是真的不知道,不记得!   如果说劫后余生心有余悸,那晋王派来嬷嬷给她验身,那简直是让她感到莫大的侮辱。   若说旁人不信,她可能不去理会,可偏偏是晋王,她心爱的男人。   此刻她的内心一片悲凉,只感到自己一片真心错付,她用力甩开晋王下了马车,晋王也跟上:“你去哪里?”   “王爷天潢贵胄,落雁不配与你同乘。”她倔强地转过头去,自己走向宫门。   晋王看着她的背影,愤怒地捶了一拳马车的车壁。 第35章 欺骗   春香回来禀报完, 还跟冬雪两个人互相配合演了一遍。   秦嫣啧啧摇头,秦落雁虽然矫情,倒也还算得上明白事理,这大概就是古早狗血言情文的人设吧。   可是她终究是个小炮灰配角, 不能多插手男女主之间的情感纠葛。   春日天气渐渐转暖, 秦嫣拿到了“三哥”最新的回信,上面写着“即日启程, 等我。”, 她顿时乐开了花,他要回来了!   秦嫣开心得让春香去找了一大堆新做的衣裳出来, 一套套试穿,想着到时候应该穿哪一套召见功臣才好。   她想着要不要向小皇帝求个封赏, 好让徐副将留在京中,不用再到那苦寒之地去了。   正如她对秦落雁所言, 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困在后宫之中,若一辈子没有个盼头,怎么对得起这一回穿越呢?   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生命,她和徐副将哪怕不可能在一起了,好歹也将他留在京中, 以后方便见(si)面(hui)。   这一刻,秦嫣想到了许多历史上的人物,什么武女皇赵太后窦太后之类的, 不都是男宠一大堆么?!   她不求一大堆, 就要一个徐副将总不算张狂吧?   春香也不知道主子兴奋个什么劲, 只是收了小公子的家书, 至于么?   秦嫣把所有的衣裳都折腾了一遍, 把所有的首饰都戴上试了一遍,总算是累得困了。   她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春香告诉她,陛下来等了很久。   “陛下来干什么?”秦嫣揉揉眼,起来更衣梳发。   皇帝早上来过一趟,下午这么快又过来了?   秦嫣出了正殿,皇帝有点拘束,见她来了马上站起来作揖:“母后……”   “陛下不必多礼,怎么又过来了?”秦嫣调笑道,“你就不怕王太后生气?”   “母后……”皇帝欲言又止,别扭了一会儿,难为情地说,“实不相瞒,秦姑娘现在还在宫里……”   秦嫣:?   “朕……朕见晋王粗暴地拉着她出去,不放心……就让身边的暗卫跟着……”   “什么?”秦嫣整个人清醒了,这是什么操作?跟踪女主?   不行啊,你本来坐这个皇位就碍了男主的眼,这还跟踪女主,是准备死翘翘了吗?   秦嫣这时候看小皇帝的眼神,就已经跟看死人一样了。   皇帝被她吓一跳,有点紧张,吞吞吐吐道:“秦姑娘似乎跟晋王起了争执……哭晕在宫门,朕让人把她带回了宫里……”   秦嫣黑人问号脸,下意识地问:“那现在她人在哪?”   “……在朕的寝宫。”   秦嫣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剧情中的一环?   秦落雁不愧是女主,就这样哭晕在宫门,也能被皇帝捡回寝宫。   这神奇的剧情,秦嫣甚至害怕小皇帝该不会让人睡他的龙床了吧?!   顶着秦嫣奇怪的目光,皇帝回过神来,连忙澄清:“朕不会乘人之危,待她醒来后,朕会让人送她出宫。”   “嗯,陛下是正人君子。”秦嫣微微一笑,不然怎么会是深情男二呢?   “所以……”皇帝踟蹰片刻,求助道,“希望母后可以派人送秦姑娘回府,就说她在灵芜宫休息,免得将来尴尬……”   王家和平定侯是不同阵营,皇帝也很清楚,他登基三个月,根基未稳,还倚仗着王家,晋王有平定侯和开国老臣一派支持,即便是一件小事,硬碰硬也不好,更别说秦落雁和晋王关系匪浅。   但秦嫣不同,好歹秦嫣是秦落雁的堂姐,说出去也不怕有损秦落雁的闺誉。   “好呢吧,哀家就是这般仗义。”秦嫣叹气,答应了下来。   皇帝依然没有放松,像个为情所困的青少年一样:“秦姑娘……好像不太开心……朕也不知要怎么安慰她才好。”   “这样吧,哀家同你前去安慰安慰她吧。”秦嫣大方答应,笑着拍了拍皇帝的肩膀,“走吧!”   小皇帝晃了晃神,秦嫣已经走在前面了,还回头跟他招招手,金色的夕阳下,她一身素白染上了一层金光,明媚又温暖,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眸中映出的光有多惊羡。   他快步跟上秦嫣:“母后!”   “嗯?”秦嫣与他并行,疑惑地侧过脸来。   “没什么……”皇帝笑了笑,“就是觉得……母后你跟其他的姑娘家真的很不一样。”   秦嫣斜眸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陛下,你从小生活在深宫,能见过几个姑娘家?”   皇帝噎住了,他见过的女人不少,他父皇的妃嫔、宫女、命妇,以及宫宴或特别多节日时,偶尔得见一些勋贵家庭的千金。   她们大多低眉垂眼,说话行事小心翼翼,唯独没见过秦嫣这般的。   秦嫣进宫时,他听过不少她对传闻,刁蛮跋扈,粗鲁泼辣,蛮不讲理,最初他也是这样以为的,但真正相处下来,发现秦太后比他的生母其实更温柔,也更通情达理。   她也有跋扈的一面,那是在她被刁难的情况下作出的反击;她也有活泼的一面,听到回家省亲、父兄凯旋,会毫不掩饰地开心蹦哒。   宫里没有几个未成年的公主了,她们也不敢往他跟前凑,成年的公主不掺和夺嫡,这几年甚少跟他们来往,一对比,小皇帝觉得秦嫣才有一种让人亲切的真实感。   可她不是什么姐姐,她是父皇的继后,他的母后,即便父皇薨了,她也没那么容易再嫁了。   不过,她似乎毫无怨言,似乎接受了后半生留在后宫的命运。   小皇帝有点庆幸,生活没有将秦太后压垮,她是那么坚强乐观的女子,好像每天都有无尽的元气,连同跟她交谈也能让人心生愉悦,他会努力让她在宫中过得开心点。   秦嫣今天围观了晋王和秦落雁的狗血现场,又看了徐副将的书信,心情好得很,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得快要蹦起来。   小皇帝跟在她身后,不由得想,秦落雁跟她的感情也许挺好吧,入宫一趟,她就高兴成这样。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皇帝的寝宫,秦落雁安置在寝宫偏殿,见皇帝带着秦嫣过来,她远远地就行礼:“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平身。”小皇帝快步迎上,语气温柔,“秦姑娘,你身子弱,怎么不在殿内歇着?”   “谢陛下关心,”秦落雁客气地福了福身子,“天快黑了,臣女该回去了。”   秦嫣叹气:“这个时辰宫门已经关了,要出宫得有陛下给的信物。”   秦落雁蹙眉:“这……”   “没问题,朕给你一个腰牌,以后你可以随时进宫来找母后玩。”小皇帝二话不说就让李公公去拿腰牌。   秦嫣目瞪口呆,这么容易获得随意出入皇宫的信物?这就是女主的光环吗?!   “陛下,这不太好吧……”秦落雁面露难色。   “无妨,秦太后在宫中也很孤独,你有空多点来陪她说说话。”皇帝笑答,那样秦太后就不会整天郁郁寡欢了。   “谢陛下,臣女明白了。”秦落雁没再多言,温顺地收下了。   秦嫣了然,好一个进来陪她说话的借口,果然皇帝也看上女主了!   李公公很快就出来了,捧着一个托盘,将金光闪闪的牌子交给了秦落雁:“秦姑娘,请。”   “谢公公。”秦落雁接过牌子。   “天色渐暗,李公公,你送秦姑娘一程吧。”皇帝吩咐道,并对秦嫣说,“母后方不方便让你宫中的侍女随行?”   秦嫣当然是点头,护送女主这事怎么能马虎?   她回头点了秋林:“秋林,你去送一趟秦姑娘,顺便帮哀家带点宫外的小吃吧!”   “是!”秋林领命,和李公公一起送秦落雁离开了。   “时间不早了,母后要不留下来用膳吧JSG?”皇帝提议道。   秦嫣是第一次参观小皇帝的寝宫,主人家还热情地留她吃饭,她当然是点头答应:“好吧!”   她跟着皇帝入了正殿,刘公公很快就奉上茶点,皇帝坐下就跟她聊起了公事。   “母后,预计两日后西北军就到京城了,此次睿王带了五万兵马回来,朕打算让他带三千将士入城,其余驻扎在城外,母后觉得如何?”   “驻扎城外?为何?”秦嫣没想到小皇帝会问她的意见,她掂量一下,京师只有三万精兵,都在晋王手上,睿王带五万兵马回来,若说没有别的企图,她都不太信,而且他们还带着西戎的王子和使臣,这实在太过敏感,可别到时候把她父兄也一起拖下水了。   稳妥起见,睿王不能带五万兵马入城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三千也太少了。   “只让三千将士入城,会不会苛刻了些?”秦嫣问。   皇帝沉吟片刻:“那母后认为,睿王能带多少人进城?”   秦嫣想了想,道:“五万兵马也确实多了点,城外也无妨,陛下不要限定三千这个数目,只让立了战功的入城嘉奖便可,另外,哀家建议犒赏三军,这仗打得不容易啊,”   皇帝听完茅塞顿开,只让有战功的进来这可容易多了,这样一来将士们也能理解。   “母后说得对,朕也这般打算。”皇帝不禁高兴了几分,眉飞色舞地跟秦嫣说起他准备如何封赏功臣。   秦天南居三公之下,为了制衡,秦源秦威是没办法升官的了,只能赏钱财,秦嫣也明白个中道理,倒也没有提出异议,她的注意力在另一个人身上:“那徐阳呢?”   皇帝说道:“朕听闻徐阳是西州人士,西州长年不安稳,知州几次递了辞呈,徐阳是文臣养出来的将才,朕想让他任西州知州。”   秦嫣僵了一下,任西州知州?那岂不是长期守在西州了?   她和徐阳有缘无分,不能走到一起已经够苦了,她原本想着,打完仗了,她这皇太后想办法把他升到京官,将来见面总容易一些,可现在,皇帝说让他常驻西州,她是想见他一面也难了。   “母后?”皇帝见她敛起了笑容,不由得疑虑,“母后认为不妥?”   秦嫣何止认为不妥,心中还有许多疑问,譬如,年节时明明听说徐阳是孤儿,怎么又成了文臣养出来的将才?   “陛下,为何说这徐阳……是文臣养出来的将才?”秦嫣问。   皇帝笑着解释:“母后有所不知,这徐阳是现任西州知州黎杰雄的养子,也是女婿,朕想着黎知州年老,索性便将徐副将升作知州,以后西州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要调兵将也比较方便。”   “不行!”秦嫣脱口而出,脑内只感到一片嗡嗡作响,混乱无比,听不进任何的声音。   徐阳竟然已经成亲了?!   那他们之间算什么?还鸿雁传情了两三个月! 第36章 回京   傍晚时分, 秦嫣派了秋林过去接秦落雁,还带了太监李公公同行,把郁郁寡欢的秦落雁送回平定侯府。   回宫的路上,秋林忽然喊停车:“娘娘说要吃一品楼的芙蓉酥、桂花栗粉糕、梅花香饼、玉露团、吉祥果……”   李公公皱了眉头:“哎哟, 姑奶奶, 杂家年纪大了,记不住, 你快去买了就回吧。”   “好吧, 那就劳烦公公稍等了。”秋林跳下车,对李公公行了万福, 走进了一品楼。   一品楼是京城有名的茶楼,除了每天定时定候有说书, 还有许多美味点心售卖,大厅里食客满座, 一片繁华喧闹。   秋林进去点了菜, 随意坐在一张已有食客的桌子边等候。   那一桌食客是一对中年夫妇,妇人带着笑容:“姑娘,没找着位置?一起坐吧。”   秋林点了点头,带着笑容,不动声色地用腹语说了声:“宫中布防加强, 神机营多了许多弓箭手。”   男子不动声色夹了一只饺子,看上去就像是陌生人闲聊一般:“好。”   “秦落雁得知秦太后替代她进宫的事情后,跟晋王吵了一架, 在陛下处歇了一下午。”秋林继续禀报。   妇人道:“如此看来, 只需稍加挑拨, 平定侯和晋王的联盟必然瓦解。”   此时, 店小二将秋林要的点心打包好, 男子叮嘱一声:“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秦太后。”   “喏!”秋林带着笑容,付钱给店小二,一脸从容地出去了。   李公公在马车边上等候着:“那一男一女跟你说什么?”   “他们初到京城,跟我打听哪里能租个宅子。”秋林坦然地笑答。   “走吧走吧,很晚了。”李公公催促道。   茶楼里的妇人问:“卫大人,晋王和平定侯那边要插手吗?”   男子把玩着茶杯思量片刻,忽然笑了:“可以啊,你去勾引晋王,我想办法让秦落雁现场捉奸。”   妇人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卫大人果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不干。”   “那就算了呗。”卫律捋了捋自己的假胡子。   ——   秦嫣脑子里混混沌沌,也不记得自己在皇帝宫中是怎么吃完那顿晚饭,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灵芜宫的了。   她想起娘亲说的话,徐阳是睿王的人。   睿王若有反心,必然会让人打入宫中,获取宫中的消息,那么,徐阳和她有这层关系,她又是皇太后的身份,那就是最好的人选。   想到其中曲折,秦嫣浑身战栗,他骗了她。   她攥紧了拳头,手指冰冷得如同跌进了冰窖。   二哥说得没错,他不是良配,甚至试图利用她,她居然还傻傻地相信。   秦嫣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冷汗,幸好这段时日的书信中没有提过宫中的情况,顶多也就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天气或日常趣事。   惊慌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她被骗了感情,被骗了信任,捏着拳头的手难以自控地在发抖。   秦嫣一夜难眠,昏昏沉沉之中,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孤独地站在城楼上,兵临城下,领兵之人正是她的父亲秦天南。   大哥秦源和二哥秦威一左一右跟随父亲身侧,还有徐副将也在,他们策马冲进宫门。   忽然,有人一声令下“放箭!!!”   她惊恐地喊出来:“不要——!爹!哥哥!快逃!”   可是晚了,利箭如同暴雨一般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发出,她的父兄都血肉模糊地死在了乱箭之中。   钻心的悲痛袭来,秦嫣大声哭了。   “娘娘,娘娘……快醒醒!”春香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秦嫣满头大汗地惊醒,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寝殿中。   “娘娘可是做噩梦了?”张嬷嬷也在身旁,还掐着她的手腕。   春香刚才喊了很久秦嫣都不见醒,着急之下找来年长的张嬷嬷,张嬷嬷也顾不上身份尊卑,上前使劲地掐了一把她的手腕,秦嫣才醒过来。   春日微寒,但秦嫣浑身冷汗,那个梦太真实了,她怕秦家的命运就这样来临。   外面天已经亮了,秦嫣梳洗完,便匆匆去找了皇帝:“陛下!不可让徐阳留守西州!”   不管如何,她得让徐副将付出点代价,出一口恶气。   “为何不行?”小皇帝呆住了。   秦嫣顿了顿,认真地分析道:“既然徐阳是西州人士,还是原知州的女婿,西州远离京城接近两千里,山高皇帝远,陛下不怕他们一家在西州拥兵自重,当土皇帝?”   皇帝正在用早膳,闻言大惊,肃着脸陷入了深思。   秦嫣说得也没错,他的皇权大半捏在王家手中,另一半捏在晋王手中,任何一个地方官势力过大都会威胁到他。   “你应该把他留在京城!派人盯紧他!”秦嫣恶狠狠地提议。   “那……容朕再想想。”皇帝沉默了。   “好吧。”秦嫣自顾自地坐下来,“给哀家添一双筷子。”   李公公也不敢不从,恭敬地哈着腰奉上。   “母后,今晚朕约了国师去星相楼观星,届时母后和四郎也一起来吧。睿王这两天就要回来了,先帝灵柩入陵也该挑个合适的日子了。”既然秦嫣坐下来一起用膳,皇帝也就顺势跟她商量起这事。   星相楼在宫外,皇帝这么说,等于变相同意秦嫣微服出宫。   “好啊。”秦嫣十分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哀家很久没到外面去了,不知能不能提前一些时间外出,傍晚再到星相楼和陛下会合。”   皇帝怔住了,她前两个月才回门省亲,这就又“很久没到外面去”了?   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双眸,小皇帝没忍心拒绝:“好,那母后要多带点侍卫。”   “好,谢陛下。”   “不必客气,以后母后想出宫玩……”皇帝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拿朕的信物出去吧,但不能让朕的母妃知道。”   秦嫣瞪大了眼睛,皇帝这信物也太廉价了吧,谁都能得到!   如果不是廉价,难不成昨天挨得秦落雁多了,她也沾了一点光?   “好哒!谢谢陛下!”秦嫣赶快JSG伸手领了,生怕皇帝反悔似的。   小皇帝也被她逗笑了,谁也没留意到外头有个小太监悄然离开……   ……   陈嬷嬷给小太监打点了银子,疾步走回慈和宫主殿,王太后正在用早膳,陈嬷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不好了!”   “一大清早的嚷嚷什么?”王太后从容地放下匙羹。   陈嬷嬷起来附在王太后耳边,神色紧张地汇报:“昨夜秦太后去了崇德殿,据闻还跟陛下一起用膳,天黑了才离开,今天一早又过去跟陛下一起用早膳……”   话未说完,王太后砰一下拍案。   “秦嫣!好你个狐媚子!”王太后气愤得胸腔不停起伏,“先帝尸骨未寒,连皇陵都还没入,居然就迫不及待勾引陛下了!”   陈嬷嬷忧心忡忡:“娘娘,陛下瞧着也挺喜欢跟秦太后亲近,这要是色迷心窍,该如何是好呢?”   纪嬷嬷附和道:“这要是普通的后宫女子也就罢了,这秦太后生性跋扈不守礼法,身后还有秦家,秦天南手上十万大军功高震主,恐怕没那么容易动她啊!”   王太后思索片刻:“宣王丞相进宫,哀家有事相商。”   “是!”陈嬷嬷领命。   “慢着,”王太后顿了顿,“去请晋王。”   陈嬷嬷疑惑:“晋王?”   王太后冷哼一声:“不想让秦家父子回京的,估计也不止哀家一个。”   若能除掉秦家和秦太后,还顺势铲除睿王这一大劲敌,她不介意跟晋王合作一回,想必晋王也知道其中利害。   ——   大军在官道缓缓前进,离京城只剩百余里,最开心的莫过于秦家父子。   “总算能回家了!不知道以安长高了多少。”秦源忍不住笑出声,以安是儿子包包的名字,楚氏喜欢喊包包小名,秦源倒是直接喊儿子的大名,这是他给儿子取的名字。   乐以忘忧,一世长安。   他只希望儿子可以一生快乐无忧,平安顺遂。   “你见着就知道了,那小子长得肉鼓鼓的,像你小时候,很爱哭,年节时我回来,还跟在屁股后面嚷嚷着要跟我一起去西北呢,呵呵!”秦威笑道。   “我小时候怎么爱哭了?有你这样说大哥的吗?!”秦源回怼。   秦威嘿嘿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娘说的。”   “你小子欠揍了?!”秦源扬起马鞭作势要打他,兄弟俩闹腾了一阵。   三年前秦源出征时,楚氏才刚生下儿子,他记忆中的以安还是襁褓中的模样,听到秦威说起儿子,又说起自己儿时,越发想快点回家见到妻儿了,那张清隽严肃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难得的温柔。   徐阳在旁打趣道:“瞧你们一个个挂念妻儿老小的,徐某羡慕不已啊!等我回了西州,也让表妹给我生个娃!”   秦威朗声笑道:“你都成亲了,该改口喽!不然黎二姑娘可要提着鞭子来训你!”   “哎哎!二弟,这回你也错了!现在应该是徐夫人,不是黎二姑娘了!”秦源笑着纠正。   “秦源!你也别笑我!我出发前还看见你买了三个西北风情的发簪,你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你这是要瞒着嫂夫人在外面搞事?”徐阳笑着反击。   “你可别胡说!这一个是买给内子的,一个是给娘亲的,还有给我家妹子的!”秦源连忙解释,“今日是老三生辰!要是能在今完回到城中,没准能赶得上送她礼物呢!”   秦威一愣,懊恼地一拍脑门:“今儿是阿嫣生辰?!我竟然给忘了!”   一行人开着玩笑一路走着,秦天南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小年轻,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萧景淮,发现他也在看他们三个,不由得唏嘘了一把。   睿王跟他们仨年纪相仿,若不是因为江家的事情,也许他也会跟他们一样意气风发,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而不是每天跟京中通信,不知在谋划什么。   秦天南知道最近睿王跟京中通信密切,他也绷紧了精神,生怕睿王要反,想了许多应对的法子。   譬如一旦睿王举事,秦家要不要支持,如果不支持,该如何全身而退;如果支持,又应当如何安排家眷全身而退。   但现在距离京城百余里,睿王依然没有下什么命令,这让秦天南有点看不透。   萧景淮一路上都在想事情,如果进了宫,他应当怎样称呼才不显尴尬,他可不想喊她“母后”,还有,要怎样跟阿嫣解释。   方才听到秦源他们的闲谈,他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今日竟是阿嫣生辰!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准备。   许是感应到旁边的目光,萧景淮侧过头来:“秦将军?”   他带着一丝浅笑,看似温和,一双黑眸却如同夜空一般神秘而宁静,他静静地打量过来,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所想。   秦天南愣了一下,道:“呵,无事,只是想着这两个多月不见卫律,倒有点想念他了。”   “是啊……”萧景淮叹气,想他带的信。   “我听初七说,王爷跟卫律保持联系,想必知道他的近况。”秦天南自己开了话匣,试图从中探知一些信息。   萧景淮微微颔首:“嗯……”   不是跟卫律保持联系,是跟你女儿保持联系。   但他对着秦天南,终究说不出口,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今日是令嫒生辰?”他隐晦地问,一旁的秦威闻言,顿时毛骨悚然。   偏偏老父亲不知情,呵呵笑道:“是啊……今日是小女……是秦太后十六岁生辰。”   秦天南说了一半,硬生生地改了称呼。   萧景淮默默地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最近好像没见卫律给王爷来信了?”秦天南见冷场了,也就随口说一句。   萧景淮不知想到了什么,闷闷地回答:“确实……”   阿嫣还没给他回信,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宫中出了什么事?   可是卫律给他的情报一切正常。   海东青小八迅猛飞了回来,在空中盘旋几下,降落在初七的肩头。   “王爷,不妙。”初七骑马跟上前头的萧景淮。   “何事?”萧景淮侧过头来。   “卫律说晋王命令内城加强了防卫,午时准备关闭城门,有备战的嫌疑。”初七严肃着回答。   “关城门?”徐阳在旁边听见了,不由得蹙眉,“这是不打算让我们进城?”   有了秦嫣被迫入宫的事,秦天南对晋王浑身意见,也不由得多想:“晋王这是何意?”   萧景淮兀自笑了,幽暗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用担心,我们手上不是还有一批人么?”他朝身后扬了扬下巴,徐阳很快就会意。   他们身后跟着的,有前来查彭桂之死的杨文,也有押粮队的祝永峥,还有一群新入伍一段时间的勋贵子弟。   有这些人在,还怕城门不开?   此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一百多名精骑,萧景淮扬手示意大军停下。   钦差停在大军面前,下马扬起手中的金黄卷轴:“圣旨到——!睿王接旨!”   主要将领面面相觑,萧景淮沉默片刻,从容地下马。 第37章 出宫   秦嫣出宫没有带侍卫, 她想回家一趟,人带得多了反而麻烦,人多眼杂。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桃花云雾烟罗裙,颜色清浅低调, 装作低眉顺眼的模样, 就像是哪一宫出来的大宫女。   到了宫门前,守门小哥拦住她们:“二位姐姐请留步, 出宫需要上头的出入令牌。”   春香大喇喇地亮出皇帝的信物, 守门小哥吓一跳:“原来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姐姐,小的失礼了。”   “不碍事, 以后还得多多关照。”秦嫣心情美妙笑容灿烂,可比往常那些主子身边趾高气昂的大宫女和善多了, 守门小哥一时间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叮嘱:“宫门会在申时关闭, 二位姐姐要记得时间回来。”   “嗯!知道了。”秦嫣使了个眼色, 春香就往守门小哥手上塞了一些碎银子。   出了宫门,秦嫣感到外面的空气都是清新的,张开双臂小跑了一阵,承德门前广场依然热闹,繁华的青龙街充满了烟火气。   她站在护城河边, 河面倒影颤颤,上一次在这里站在这里,还是上元节的时候。   那时, 她和徐副将一起放河灯许愿, 他还买了小糖人哄她……   秦嫣都没发现自己敛起了笑容, 物是人非, 徐副将不但欺骗了她的感情, 还很有可能在利用她谋权。   前者她还尚能接受,谁谈恋爱没遇上一两个渣男呢,甩了找下一个会更好,可是利用她谋权就不同了,这一不小心会害了她全家。   秦嫣深呼吸一番,努力忘记不愉快的过往,拉着春香在街上逛了大半天。   “姑娘,要不要吃冰糖葫芦?”春香也在宫中困了几个月,回到民间,才感觉到自己还活在人间,她开心地问,“很久没吃过了。”   “嗯好!”秦嫣点头,和春香一起上前去买,此时一对城卫走来,一一盘查每个小摊主,还跟他们说了些什么。JSG   秦嫣疑惑地扫了一眼四周,闹市里人来人往,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也有一点不同,城中巡逻的城卫变多了。   京畿三万守卫归晋王管,秦嫣不想在外面去触他的霉头,侧身回避了一下。   “老板,大人跟你说了什么?”秦嫣等他们走远,上前问一个路边面摊的小摊贩。   小摊贩正在擦桌子:“俺也不知道是为啥,大人们说今日城门提前关闭,让俺们早点收摊回家,这两天不开市。”   “提前关闭城门?这两天不开市?”秦嫣若有所思。   “姑娘,有何不妥?”春香好奇地问。   “不知道……”秦嫣拿着冰糖葫芦跟她一起走在街上,明明这两天西北军班师回朝,怎么突然提前关闭城门?   而且,以往打了胜仗的军队班师回朝,朝廷会让百姓夹道相迎,别提多热闹了,怎么会不让开市?   直觉告诉她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春香,咱们也别在路上耽搁时间了,先回家一趟。”保守起见,秦嫣先回将军府找娘亲商量,“你给宫里传话,让她们打听一下宫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好!都听姑娘的!”春香用力点头。   门房见秦嫣微服出宫回府,吓得连滚带爬地去通知秦夫人,秦夫人见了闺女回家,第一时间不是多激动,而是严肃地批评道:“阿嫣,你这……这穿的什么衣服?你是怎么从宫里跑出来的?可有人看见?可别被人抓住话柄……”   “娘~!”秦嫣挽着她撒娇道,“我是拿了陛下的信物出宫的,没人会有意见,如果别人有意见,那就去找陛下呗!”   秦夫人一时语塞,默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真的是陛下准了?”   “是啊,今日是女儿的生辰,女儿想回家过。”秦嫣笑嘻嘻,摇了摇娘亲的手臂,“女儿想吃陪娘亲说说话。”   “好好好。”秦夫人被闺女哄得没辙,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她屏退了下人。   秦嫣见状,立即收起了娇滴滴地语调,无比认真:“娘,你有没有出去看了?”   秦夫人愣了愣,拿不准闺女突然变脸是几个意思:“怎么了?”   “我从宫里出来,知道这两天西北军回京,但是今天城门提前关闭,而且,我在路上还听说了,这两天不开市。”秦嫣忧心忡忡,“你说爹和哥哥们会不会有事?”   秦夫人也听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她冷静地问:“你在宫中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秦嫣摇摇头。   “春香,你去把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和四公子叫来,要快!”秦夫人果断做出决定,“我们先去别院住几日,你早点回宫。”   “娘,我现在是皇太后……”   “阿嫣,就算你是皇太后,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我们要准备好万全之策。”秦夫人叮嘱道,“先帝本就猜疑秦家,新君态度不明朗,这是一道坎,你的父兄手握兵权,终归要经历这一关的。”   “夫人,外面有位卫律公子求见,说是有急事……找秦太后。”门房小厮跑来禀报。   “让他进来!”秦嫣下意识觉得事情严重了。   很快,小厮便领了卫律进正堂,卫律对着秦夫人和秦嫣深深一拜:“卫律见过秦姑娘,秦夫人。”   “卫公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秦夫人开口道。   “情况紧急,卑职话不多说,请秦夫人携家眷到睿王府避难。”卫律直言。   “睿王府?”秦嫣不解。   卫律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解释道:“昨夜宫里抓到了一名刺客,晋王将人杀了,说是睿王派来暗杀陛下的,死无对证,就算王爷回来了,也没办法澄清。”   “秦将军和二位公子都在军中,被列为睿王一党了,王太后似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命令晋王在调动京畿所有的兵马进行戒备。”   “我猜他们不会让西北军轻易进城,但还要防着晋王会不会是打算逼宫,”卫律正经地分析起来,“因为,在你们出宫之后,贵太妃也被晋王接出宫去了晋王府,甚至把秦天德夫妇和秦落雁也接了过去。”   秦嫣和秦夫人目瞪口呆,这事态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了她们的预判。   “你说什么?”秦泽刚好到正堂,听见了卫律所言,“那陛下今晚恰好出宫,岂不是最好的逼宫时机?”   “也许是,但未雨绸缪肯定不错,王家和晋王不对付,但王家也不会保护秦家,所以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睿王府了。”卫律说道。   秦嫣皱了眉头:“今日恰好陛下约了小泽,若出事了,晋王该不会说我们秦家跟睿王串通好,把陛下骗出宫的?”   秦泽闻言脸色一变:“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秦夫人沉默了许久,最后,她拒绝了:“多谢卫公子关心,可将军府是我们的家,我不会离开。”   原本她打算去别院住两天,但是现在外面全城戒备,她也没必要走了。   “秦夫人,为何?”卫律讶异地问。   “秦家是纯臣,不搞党派那一套,我的夫君、儿子尚未进城,若此时秦家大小去了睿王府,岂不落人口实?”秦夫人反问。   卫律一时语塞。   “卫公子和徐副将一样,都是睿王的人吧?”秦夫人和蔼一笑,“我在夫君作抉择之前,不会先作出让他动摇的事情,睿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卫律无法反驳,他把目光转向秦嫣:“秦姑娘……你呢?”   秦嫣叹气,她福了福身子以示敬意:“我听娘亲的。”   卫律怔了一下,礼貌地作揖:“今天是卫某唐突了,告辞。”   “我送你。”秦嫣假惺惺地维持着笑脸,卫律没有拒绝。   他们沉默地离开了正堂,秦嫣才开口:“只有你自己过来?他呢?他真的不在京城?”   卫律:……   “先前就回西北了,你不信?”卫律反问。   秦嫣没有回答。   卫律又道:“如果城门能开,他会跟大军一起回来。”   秦嫣蹙眉,问:“你也是睿王的人?那我父兄他们是什么立场?”   事已至此,卫律也不打算瞒太多,他如实回答:“卑职生是睿王府的人,死是睿王府的鬼,至于秦将军他们,秦姑娘倒不如等见了他们再问个明白。”   秦嫣下意识地紧张了,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如果……晋王就是不开城门,西北军……会硬闯吗?”   如果硬闯,那就是带兵马袭京,更是容易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此时秦嫣已经不由自主地在想,该不会秦家谋反的罪名是被男主污蔑的吧,事实上是男主不开城门,逼得人家硬闯?   卫律叹道:“硬闯还是比较困难的,宫中下了圣旨,只准带立功的将士进城接受封赏,其余人等需在七十里外扎营。”   秦嫣瞪大了眼睛,当时小皇帝跟她讨论过这个话题,她没想到小皇帝真的下诏了,当时她也是考虑到京中的治安,可根本没想到晋王会关闭城门。   如此一来,几千对三万?   简直是以卵击石。   “你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是吗?”卫律试探性地问。   秦嫣没好气地乜他,他们都是睿王一党,只有她被蒙在鼓里,想来就气,她道:“是的,我已经猜到了。”   卫律见她不高兴,便劝道:“主子对秦姑娘您可是一片真心,希望姑娘珍惜。”   秦嫣捂上耳朵,有家室了还对别的姑娘一片真心?可真行啊!这书是瑶瑶阿姨写的吗?   “秦姑娘,能否看在带信的份上,帮在下一个忙?”卫律恳请道,“这是跟晋王谈条件的筹码。”   秦嫣当即黑脸:“我能帮的我可以帮你,但不是看在送信的份上。”   “我要抓走贵太妃和秦落雁。”卫律直白地说道。   秦嫣:!!!   “我不会伤害她们,但西北军被拒绝在城门外,这是唯一能跟晋王谈条件的方法。”卫律坦言。   秦嫣呆许久,她考虑到帮西北军进城,也是帮爹和哥哥们进程,她咽了一口唾沫:“虽然但是……这做法还是卑鄙了点。”   绑架女主两回,这简直是踩着男主的底线蹦哒,往死里作啊卫律!   虽然她是炮灰,但不妨碍卫律是炮灰中的炮灰。   卫律乖巧一笑:“那就卑鄙吧,我无所谓,况且秦姑娘你不也愿意帮我么。”   秦嫣:……   秦嫣:“我觉得你在骂我。”   卫律:“不敢不敢。”   “先说明,我帮你是因为我的父兄,不是因为他,麻烦你见到他之后,告诉他,我再也不想见到他!”秦嫣厉色强调。   卫律满头问号:“为何?”   “他已有家室,就应该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欺骗一个有夫之妇……噢不,欺骗我一个寡妇的感情,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秦嫣质问道。   卫律傻了眼:哈? 第38章 星象   卫律不明所以被秦嫣喷了一通, 心里正纳闷。   “要我怎么帮?说吧。”冤有头债有主,秦嫣气的是徐副将,跟卫律没JSG关系,何况爹和哥哥们也还在城外, 她喷完之后, 又一副仗义的语气说起了正事。   卫律调整一番心态:“好吧,你听我说……”   很快, 晋王府中的秦落雁收到消息, 说是秦三姑娘找,这相当于暗语, 即便门房小厮不知道秦嫣是谁,秦落雁一听这称呼, 大概也能猜到是秦嫣。   秦落雁惊讶之余,也还是亲自出门看个究竟, 没想到果真见到秦嫣一身清淡地出现在府门前, 少女嫣然含笑,活力十足地冲她招招手:“落雁!”   原本昨日跟晋王争吵,一大早就被晋王接来王府,秦落雁心情不安得很,她拿不准晋王想干什么。   正忐忑的时候, 秦嫣来了。   平日里秦落雁养在深闺,甚少有朋友谈心,难得秦嫣主动来找她, 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身后的丫鬟红叶上次没有跟着进宫,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秦嫣的真容, 不禁问:“那便是秦太后?”   “嗯。”秦落雁点头, 正要上前,“姐姐进来坐吧……”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急急而来,马背上的黑衣男子蒙着面罩,俯身一捞,把秦落雁勾上了马背,策马远去。   红叶大惊失色,秦嫣已经比她先一步尖叫了:“救命啊——!有刺客!”   秦落雁被抓上了马背,身后结实的胸膛撞得她眼冒金星,她惊恐地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在街上疾驰,她冲着路人大喊救命。   晋王府的府兵紧追其后,卫律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飞身下马,单手扣着她的细腰,轻盈飞跳下马,迅速地窜进一条小巷里。   秦落雁惊慌之中,就着他的手低下头,用力地咬了一口。   卫律吃痛地叫了出声:“嘶——!还挺烈的!”   说罢,他一掌敲向她的后颈,秦落雁一下子晕了过去。   卫律把她扛在肩上,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还是打晕了安静点。”   ——   府兵追不上卫律,匆匆跑去指挥营向晋王禀报。   “你说什么?!落雁又被劫走了?!”晋王噌一声站起来,勃然大怒,“秦太后怎么会出宫?!她现在在哪?”   要不是清楚秦落雁胆小懦弱,他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连秦落雁也是秦太后一伙的!   府兵回答:“秦太后受惊过度,呼叫官府去追人,说是受惊了要回宫,她要走,小的们也不好拦着。”   “报——!”又一名府兵跑进来,恭敬一拜,“王爷,贵太妃不见了!”   晋王捏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突,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好你个秦太后,果真是睿王一伙的!”   府兵还安静地等待指示,晋王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去找啊!”   他想了想,阴沉着脸色:“派出死士跟着秦太后,还有宫里那两位,必要时……”   晋王使了个眼色,府兵当即明白,领命离开。   ——   秦嫣在人前做了一场戏,但思及有过灵芜宫骗晋王的前科,她不认为晋王会相信她。   卫律成功劫持秦落雁,潜入后宅的同伴也把贵太妃带走后,秦嫣也不作逗留了,她带着春香去茶舍跟秦泽会合,听书一个时辰,然后到酒楼里吃了个下午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才去了星相楼等待小皇帝。   “姑娘,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春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我觉得应该是,毕竟我们弄走了秦落雁和贵太妃,晋王不找人跟着我们才怪呢!”秦嫣长叹一声。   她没有感知到高手的存在,但以男主的尿性,肯定会安排人跟着她们了,她只好专挑人多不好下手的地方去。   “阿姐,我们会不会树敌太多?”秦泽担忧地问。   秦嫣苦笑一下:“小泽,晋王本来就是看我们不顺眼了。”   秦泽想了想,被说服了:“也是,也不在意多得罪几次了。”   皇城最边上有一座高塔,塔有名为星相楼,星相楼不在皇城之中,却比邻皇城。   平日里观星仪式在星相楼进行,国师约了皇帝在子时开始观星象。   天黑以后,秦嫣和秦泽来得最早,国师不敢怠慢,让人备了茶水点心伺候着,没多久皇帝就到了,让人意外的是,王太后也跟着一起来。   “哟!王太后也来了?”秦嫣意外地调侃一声。   王太后板起脸:“怎么?秦太后能来,哀家就不能来?哀家还真不知你进宫不过百日,竟然能同陛下相约深夜离宫。”   秦嫣:???   这不就跟现代中学生约同学一起出来看流星的道理差不多么?   王太后好大一股醋味是怎么回事?   “参见陛下、太后娘娘。”秦泽恭敬地行礼。   “四郎,不必多礼。”小皇帝熟稔地虚扶一把秦泽,兴高采烈地说道,“四郎看这观星仪式准备得如何?”   “回陛下,泽寡见少闻,有幸得陛下相邀,才能一睹国师观星风采。”秦泽笑答。   秦嫣扫了一眼上头的摆设,实在搞不懂,观星就观星,居然还有仪式搞?真是花样越多,信的人越多。   小皇帝也是第一次来星相楼,他兴致勃勃地跟秦嫣秦泽聊了许多。   王太后得知皇帝和秦嫣深夜观星,一时放心不下跟着过来,现在年轻人们聊天,完全把她这个中年人晾在了一边。   秦嫣不禁感慨,代沟真是从古至今的亲子大难题。   皇帝和太后一起出行,一大堆太监宫女跟在身后,浩浩荡荡向着星相楼的天台移动,一时间热闹得很。   高祖信佛,大齐境内建了许多佛寺,先帝中年改信道,还招了个老道进宫当国师,斥巨资打造了星相楼,到了晚年体弱,更是沉迷丹药治病,国师三岔五日就要进宫送丹药。   这都是走在路上无聊,皇帝感慨起来说了一些旧事,秦嫣姐弟才得知这种深宫秘辛。   秦嫣免不了唏嘘一顿,迷信害人啊!   丹药是以丹砂为主要原料,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水银,吃多了只会中毒,堪称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   老皇帝的死,除了年老体衰,估计也有国师一份功劳。   星相楼顶层有个开阔的平台,站在边上,能鸟瞰半个京城,许多高官府邸都在可视范围之内,就连承德门、金銮殿也尽收眼底,若是白天,估计能看见百官上朝的盛况。   秦嫣不禁皱眉,这要是比邻后宫,岂不是把大半个内宫的生活都纳入了视线范围之中?   先帝是有多糊涂,才将这一切暴露在国师的监视之下?又或者,其实是先帝想借机监视百官?   国师开始观星,神神叨叨的做了一顿法,秦泽和秦嫣一直在留意,防着他有什么小动作。   王太后趾高气扬地盯着秦嫣姐弟,好像就等着他们做出什么举动,好抓住把柄挖苦一顿,秦嫣牙尖嘴利,她那弟弟倒是瞧着好欺负,温温吞吞,说话都是顺着陛下,马屁精一个。   坐在一旁的皇帝,以往他是太子,为了避嫌,几乎没上过星相楼,先帝驾崩后,他忙于朝政,也没空上来,现在才是认认真真坐在此处,少年心生好奇,四下张望。   京城地势平坦,星相楼是京城最高的塔楼,远远的甚至能看得见城外的高山。   忽然,他见城内星火点点,疑惑不已:“今夜是什么日子?没宵禁?”   此言一出,把秦嫣和秦泽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王太后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捻起水晶叉子叉起一瓣糕点放进嘴里,才慢吞吞地说道:“这几日,西北军即将抵京,睿王带了五万兵马,有袭京嫌疑,唯恐生变,晋王跟哀家奏请加强京师布防,以应对突发状况。”   “加强京师布防?朕为什么不知道?”皇帝蹙眉。   “事发突然,也是白天的时候,晋王来找哀家和丞相商量的,哀家觉得可行,便应允了。”王太后从容地回答。   “朕已经下旨,只让有军功的将士进城封赏,他们不会带那么多人的了,为何还要加强布防?”小皇帝显然不满,“这样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西北军,朕不信任三皇兄吗?”   “陛下,您是君,睿王是臣,他还能不听你的?”王太后反问,“他在西北多年,拥兵自重,君主不信任他不是正常么?别说你了,就连先帝也很提防他,不然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皇帝一时语塞。   也许一开始,先帝的“老死不相往来”是气话,但睿王控制了西、凉二州的兵权后,先帝大概是忌惮,才不想让他回京。   秦嫣瞥了一眼皇帝,少年一脸惊愕,除了最初的困惑,随之是愤怒与不甘,他身为天子,太后、晋王和丞相居然绕过他做决策,过后只是不咸不淡地知会一声。   这是多没存在感的皇帝啊。   秦泽一听,立即意识到不妥,他正要开口相劝,秦嫣拉住他,拦在他前面先说了:“突发状况?王太后,且不管你们没有事先请示过陛下,哀家倒要问你,哀家的父亲是西北军主将,我们秦家是纯臣,就算睿王有反意,哀JSG家的父兄也绝不会妥协。”   “你这么说,是怀疑我们秦家居心不良?”   “呵……”王太后扬了扬红唇,“不是哀家不相信秦家,可众所周知,西北军的实权握在睿王的手中,哀家这么做,也是考虑到秦将军的安危啊。”   “若是考虑到家父的安危,不应该出动这么多兵力吧?”秦泽指向京城越来越多移动的火把,“这么大的阵容,怕不是要跟西北军开战?”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妄议朝廷的做法?”王太后板起脸来。   秦嫣示意秦泽别说话,秦泽无官职,即便有家族势力支撑,终究也不够弥补本身的地位,王太后跟秦嫣不对付,自然会挑软柿子捏。   “好!秦四郎不能问,朕呢?母妃和丞相、晋王擅作主张,却没有问过朕的意见,母妃这是何意?”皇帝冷着脸。   平日私下里皇帝依然按从前一样,称王太后为“母后”,现在他在所有人面前称她为“母妃”,高声质问,让王太后心中一梗,她又气又委屈地反问:“陛下,哀家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秦家姐弟给了你什么?你要这般信任他们?而不相信自己的母亲?”   皇帝不语,他不是不相信王太后,而是怕王太后被利用。   儿时他不懂父皇教导他削弱外戚势力的重要性,如今他是越来越能清晰地看清。   王太后没有主见,对母族言听计从,转过来就会把他们想到的强加在他身上,逼迫他去做,她认为王丞相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并且逼着他按王丞相的意思去做。   王太后对他带着刻在天性中的母爱,她的霸道是建立在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来管制的基础上。   可王丞相就未必了,这般下去,天下都要改姓王了。   “不是朕不相信母妃,而是母妃没有与朕商量,朕才是皇帝,如果谁都能跳过朕调动京师军队,那朕这个皇帝当得也未免太窝囊了!”皇帝冷下脸来,把道理摊开来讲。   王太后被亲儿子正面怼,还一口一声“母妃”,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怨怼的望着秦嫣:“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哀家也有参与的资格,陛下有什么事情也应该与哀家商量才是,而不是私下去找秦太后。”   秦嫣震惊不已,王太后话里话外暗示着皇帝私下去找秦嫣,其实皇帝私下找她的次数不多,秦嫣推测很有可能就是秦落雁在宫中那次。   也就是说,要么王太后派人监视她,要么就是监视皇帝。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正要发脾气,国师却蹦蹦跳跳地过来抖擞着:“不妙,大事不妙。”   “何事?”皇帝转过身去,语气里充满被打断对话的不悦。   秦嫣暗暗嘲笑,皇帝登基已三个月,除了封后那天,秦嫣今晚才是第二次见国师,显然小皇帝没有老皇帝那么迷信,对国师也就没有老皇帝那般敬仰了,不会经常召见他问东问西。   这会儿国师如果识趣,就应该早点告老还乡。   然而,国师并没有这个觉悟,他蹦跶到他们跟前,神神叨叨得像个神经病:“星象告变,国运有厄!有大事发生!请陛下和娘娘们摆驾回宫!”   王太后大惊,倏地站起来:“国师,发生何事?”   国师恭恭敬敬地作揖:“臣建议先加强京师布防,以免乱臣贼子乘机袭京,谋朝篡位。”   王太后和国师一唱一和,皇帝板着脸默不作声,秦嫣和秦泽也都没说话,反倒显得他们两个的对话很尬了。   等他们说完,秦嫣不留情面地问:“我们今晚不是来算先帝入陵的黄道吉日的么?怎么变成算国运了?”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星象预示未来,臣之所以看到了这个,也就是说要先渡过难关,才能让先帝入陵。”国师解释道。   “如此我们也不便留在宫外太久,陛下,不如先回宫吧。”王太后见好就收,皇帝也没什么心思看国师跳大神了,也就摆驾回宫了。   分别前,秦嫣拉着秦泽在马车跟前低声叮嘱:“我看情况不妙,你回家立即写信给爹,让他们小心有诈。”   “我知道的,”秦泽点头,“阿姐,你也要小心。”   “好,我会的。”秦嫣点点头,抬手摸了摸秦泽的脑袋,他又长高了点,比她高出半个头了,明明小时候姐弟俩差不多。   秦嫣收起了许多感慨,掉头上了马车,现在形势不太乐观,秦夫人又不肯离开将军府,她只希望秦家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第39章 攻城   兵临城下, 城门禁闭,就连城墙上也没站着人,处处透露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萧景淮示意停下,徐阳时刻保持着警惕:“王爷, 有何不妥?”   “不要走太近, 小心有诈。”萧景淮招了护卫过来。   秦天南眉头紧皱:“城门这么高,能行吗?”   “可以的。”萧景淮微微颔首, “让人去叫门吧。”   他并没有遵从圣旨只带立了功的将士过来, 而是安排初七快马加鞭,在城门关闭前潜入了城中。   秦威带着大军在七十里外扎营, 只挑了五千精兵随萧景淮前来,并且安排了人, 一旦情况有变,立刻回头调动所有兵马进城。   一名士兵上前:“西北军班师回朝!请开城门!”   话音刚落, 一支利箭从城墙上飙了出来, 秦源手疾眼快,扔出佩剑挡下,厉声喝道:“谁在那放冷箭?!”   城墙上很快就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有序地铺开,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 几乎同步地架上了弓箭。   秦天南大骇:“这是在做什么?!吾乃镇北将军秦天南!旁边是睿王殿下!让你们的管事出来说话!”   萧景淮眯起眼睛盯着上面,很快就有另一个身影出现了,旁边的随从点着火把, 映出了那人的脸。   秦源蹙眉:“晋王?”   晋王站在城墙上, 高声道:“睿王萧景淮、镇北将军秦天南违逆圣意, 带兵袭京, 意图谋反, 本王守护京畿安全,剿杀逆贼!”   秦天南闻言脸色一变,怒斥:“晋王此言何意?!秦某一生光明磊落,忠贞报国,岂会做出背主之事?!晋王莫要听信谗言!”   晋王冷傲一笑:“本王若没有证据,岂会信口开河?”   “睿王与秦家父子、秦太后互相勾结,图谋不轨,秦将军还是到刑场上再狡辩吧!”晋王高声道。   萧景淮眸色一凛,这段日子阿嫣没再来信,难不成被晋王发现了什么?在宫中为难她了吗?   秦天南压抑着怒火:“晋王要污蔑秦某,秦某无话可说,可是你为难秦太后作甚?!”   “秦太后一个弱女子在深宫之中,晋王就是如此编排她的?!”秦源怒问。   “秦家逆贼,不必狡辩!”晋王扬手一挥,“放箭!”   “后撤!”萧景淮一声令下,前排后退了几丈,城门高,弓箭射程不够,没有伤到他们。   “王爷,如何是好?”徐阳拉着缰绳,“我们进不了城不说,还被污蔑成反贼。”   萧景淮勒住缰绳,盯着城墙上的晋王,道:“晋王萧景贤挟持天子、两宫太后,图谋逼宫,西北军听令!随本王攻城勤王!保护我大齐天子!”   秦天南瞪大了眼睛,怔了半晌,只听见长子秦源抱拳:“卑职遵命!”   他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不想到了晚年,竟然连城门都进不了,还被污蔑成谋逆。   他们父子三人手握重兵,被盯上无可厚非,可他不能忍的是,晋王居然将他的宝贝闺女拖下水,硬说秦太后跟他们勾结,这就触了他的底线了。   阿嫣被迫进宫时他没能护她,如今他们父子都回来了,还能让家眷被欺负不成?!   秦天南捏紧了剑柄,一鼓作气,敞开粗犷的嗓门威严地命令:“列阵!攻城!”   ——   秦嫣回宫后几乎一夜没睡,一闭眼就浮现出那个噩梦,父兄都死于乱箭之中的噩梦。   这一次再睁开眼,一看窗外,天色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她不禁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卯时了。”张嬷嬷欲言又止。   “娘娘醒了,赶紧起来梳洗吧!”春香直截了当地催促道。   “怎么了?”春香一向不做僭越之事,她这般焦虑,定是有急事,秦嫣本能地掀开被子起床,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陛下命人过来传信,让咱们到金銮殿去,睿王带兵打进成里,现在快到宫门前了。”春香心急如焚,“为了避免后宫慌乱,晋王提议让宫中所有人到金銮殿去,大家在一起,总比在宫中分散逃窜好。”   秦嫣惊愕,她只不过是睡了半宿,睿王的兵马就打到了宫门了?   昨晚晋王不是还在紧急布防吗?京师军队就这么不堪一击?   “那……爹和哥哥们呢?也在吗?”秦嫣下意识地问。   “娘娘稍安勿躁,奴婢知道您担心老爷和公子们,但是我们在宫里也帮不了什么忙JSG,先去金銮殿吧。”春香劝道。   秦嫣并不平静,她心不在焉地应下春香,大家都去金銮殿?   百官在前朝集中,后妃在金銮殿的后院等候,这简直像极了影视剧里亡国的画面。   秦嫣换了一身简便的短打,束起了马尾,带上她的峨眉刺藏于袖中,执剑配在腰间。   少女褪去华贵的宫装,此时英姿飒爽,张嬷嬷心中骇然:“娘娘这般打扮是要做甚?”   秦嫣深呼吸,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凛然:“若是打进来了,哀家总不能任人宰割。”   “哀家要亲自问一声父兄,是否自愿。”   她说得坚定,仿佛秦家父子若不是自愿的,她就能追随他们共同进退。   张嬷嬷晃了晃神,此刻不得不佩服这位主子,她无比感慨地在想,若当年江皇贵妃能有如此魄力,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被压垮。   此时冬雪慌忙地跑回来,气喘吁吁:“秉娘娘!西北军在撞宫门,估计很快就会破门而入了!”   “什么?!”秦嫣握紧了佩剑。   “晋王爷说睿王带兵攻城意图谋反,睿王爷说晋王挟持陛下,西北军只是前来勤王。”冬雪皱了眉头,“现如今百官在金銮殿吵了起来,陛下也不知信谁。”   秦嫣当即心一横:“走!去金銮殿!”   ——   金銮殿外重重包围着三层禁卫军,外面的官员议论纷纷,殿内也并不太平。   “晋王这是何意?!把我们召集起来困在金銮殿,这就是保护?!”带头吵闹的是御史大夫祝开成,“犬子押粮送往西北,此次随西北军一同回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让人进城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   “臣子的侄子也在。”   “臣的儿子也在。”   附和祝开成的有好一部分人,都是上次护送粮草一起前往西北的亲属。   也有反对的声音,王丞相努力煽风点火,他道:“睿王离京多年,臣听闻昨夜不过要求他们下马检验,睿王就发难攻城了,此般行事,说不是造反,谁信啊?!”   “让大家来金銮殿是为了保护朝廷命官的安危!”   晋王若是能成功剿灭逆贼睿王一党,就是保护陛下和百官。   若没能,就是晋王逼宫,睿王救驾。   最好这二王相争,两败俱伤,此后就再没人是他王家的对手了,小皇帝到头来还得听他的。   王丞相家里送了个最不受宠的庶子去,他儿子众多,死一个无关痛痒。   百官都在吵,有人认为是睿王带兵袭京谋朝篡位,有人认为是晋王逼宫。   晋王一党说得天花乱坠,竭力吹捧晋王的功德。   太尉鲁盛、御史大夫祝开诚等大臣试图争辩,前些日子他们家中有子侄前去给西北军押粮,此次也在班师回朝之列,思及自家人的安危,鲁盛和祝开诚都在为西北军说话。   小皇帝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茫然地扫视着慌乱的大臣们,一时间竟生出了悲凉感,他竟不知该相信谁。   王太后整个人慌得很,是她听信了晋王和王丞相的谏言,让晋王调动兵马守卫京城的,可是朝臣说晋王逼宫,她才发现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   此时,刘公公踮着小碎步进来,附在小皇帝耳边说了句话,小皇帝当即惊愕。   王太后敏感地发现了,肃着脸问:“何事?”   “贵太妃不见了,不在宫中。”皇帝有点紧张,如果晋王没有图谋不轨,怎么贵太妃会不见了呢?   王太后骇然,她已经坐不住了,在上首来回踱步,视线落在了另一旁的空位上:“秦太后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也逃了吧?秦天南就在西北军之中,总不会已经把她带出去了,把我们拘在此处吧?!”   秦嫣在赶来的路上就听到春香说了个大概。   西北军一共五万兵马班师回朝,昨夜提前回到了城门外,寅时百官在宫门等候上朝,睿王派使者请求早朝前入城。   晋王像是提前得了信一般,在他们到达之前的两个时辰开始紧急布防,正是秦嫣和皇帝他们在星相楼看到的情景。   睿王只带五千兵马进城,后方队伍由秦威带领,全数驻扎在城外七十里,岂料刚进城就遭到了伏击,睿王也不是软柿子,果断就开打了。   西北军长年在战场,势如破竹,京师三万兵马全数出动,竟打不过睿王的五千精兵。   睿王攻进了内城,来势汹涌,但下令西北军不得伤及百姓。   双方厮杀到天亮,皇宫很快就被西北军包围了,睿王的下属在宫门外喊门,说是晋王狼子野心,含血喷人,意图挟持陛下,西北军赶来救驾。   而晋王现在就带禁卫军的精兵守在宫门,不让西北军入内。   秦嫣大受震撼,好一会儿才理清了思路。   “所以说……晋王说睿王谋逆,睿王说晋王逼宫?双方就这样打起来了?”   秦嫣嘴角僵硬地抽了抽,这借口就像哥哥说弟弟打他,弟弟说哥哥先动的手。   跟熊孩子打架的理由一样烂!谁都看得出双方都不老实!   “是的。”春香点头承认了秦嫣的一句话概括。   张嬷嬷忧心忡忡,以她对少年睿王的了解,他恨先帝,如果先帝还在,他没准还真能干出谋朝篡位的事情来。   可是睿王幼时与新帝关系还算可以,他还会谋反么?   忽然外面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震破了,继而一阵冲锋陷阵的喧闹。   太监宫女尖锐的声音直刺人心:“宫门失守!西北军攻进来了!”   秦嫣:! 第40章 掉马   宫门被破的那一刻, 饶是王丞相也慌了,他想看二王相争,但不想奉上自己的性命陪他们玩!   国师在宫门的广场上作法,祈求上苍保佑, 最后还是“天命难违”, 西北军把他团团围住,国师颤抖着下跪, 几乎脸贴地:“王爷饶命!王爷英明神武!臣乃大齐国师, 愿为王爷效力!”   秦源冷冷地瞥了一眼脚下:“国师?”   “是的!”国师战战兢兢地回答。   “就是你算的什么狗屁凤星?!”秦源残虐一笑。   国师猛然一怔,吓出一身冷汗, 忙说:“都是王丞相和王太后逼臣说的,臣……”   话未说完, 他眼前只掠过一道寒光,鲜血飞溅。   国师的人头落地, 一骨碌滚到了旁边去。   徐阳策马追上来:“秦源!王爷说过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此人害我妹妹进宫, 不杀难泄我心头之愤!”秦源手握带血的长.枪,“若不是他们,我家阿嫣就算嫁得不算富贵,也不至于一生被困深宫!”   徐阳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萧景淮骑着马慢悠悠地跟上来:“什么事?”   秦源抱拳请罪:“秦某因私仇杀了国师, 请王爷责罚。”   萧景淮挑眉,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私仇,他几乎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人头:“无碍, 该死之人还是可以杀的。”   秦源愣了一瞬, 抱拳道谢:“谢王爷理解!”   “兵分三路, 秦将军已经去金銮殿了, 秦源随我去东宫, 徐阳你去西宫,不得伤害后宫的妃嫔。”   萧景淮顿了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上元夜语秦嫣暴打贼人的画面,他的语气放缓了几分:“遇到反抗的,记得要让着点,别伤了人。”   秦源&徐阳:???   萧景淮一本正经地解释:“宫中会武的女子不多,很可能是秦太后。”   两人恍然大悟,秦源再一次被感动:“还是王爷细心。”   ——   西北军冲向金銮殿,刘公公和李公公分别搀扶着王太后和小皇帝,惊慌失措地大喊:“护驾!护驾!”   王丞相也在大喊:“快带太后和陛下从后门走!”   金銮殿外的禁卫军跟西北军厮杀起来,一个禁卫军小队长冲进来:“大人们快撤!”   殿内的朝臣们人心惶惶,从官职最高的开始最先撤走。   “你们先走,下官在此拖延一会儿。”说话的是个九品小官,楚英知是翰林院侍诏,也是秦源的大舅兄,楚氏的兄长。   因着官职小,平日里是没资格上朝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京中大小官员全部被召集了,来了他才知道出大事了。   危难之下人人自顾不暇,哪有谁管他什么大义,拱手作揖后都仓皇而逃。   秦天南进来那一刻,楚英知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惧,他深深一拜:“秦将军……”   “楚大人?”秦天南也认出了姻侄,他从外面一路杀进来,开口就问,“秦太后呢?”   楚英知一愣,摇头道:“今日未见秦太后上朝……秦将军?”   秦天南压下心中许多不好的猜想,点了几个人下令:“你们把金銮殿搜一遍,其他人随我来。”   楚英知呆呆地站在原地,秦天南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貌似只为了秦太后?   ——   后宫已经乱成一团,甚至有胆大的宫女太监已经收拾包裹准备跑路了,更没人顾得上什么凤辇,秦嫣领着几个近侍一路JSG小跑,出了千秋园就听见马鸣和厮杀声了。   前方打斗声由远而近,显然,西北军已经攻了进来,并且分散打斗了。   秦嫣加快脚步走在宫中的道路上,远远能看到太极殿前的广场有三方人马在打斗,西北军攻城迅速,不少骑兵是骑马闯宫。   太极殿停放着先帝的灵柩,先帝未下葬,若是睿王的人占了太极殿,估计会拿来谈条件,秦嫣自认不是对手,犹豫着要不要去劝说。   西北军虽然没有伤害手无寸铁的宫人,可是持武器的禁卫军就不一样了,他们碰上免不了一场厮杀。   近看杀人的场面远比电视剧中演的更令人战栗,越往外头走,地上越来越多禁卫军或西北军的尸体,断手断脚断脑袋的都有。   她还是害怕的。   “那边怎么会有三方人马?”秦嫣疑惑。   “娘娘!刀剑无眼,别去!”张嬷嬷生怕她要过去一探究竟,试图阻拦她。   秦嫣理智考虑了利弊,张嬷嬷说得在理,双方杀红了眼,她们几个弱女子闯过去,不但劝不了,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她自认没有主角光环,还是不要往危险跟前凑。   “好,我们走。”秦嫣点头,加快了脚步。   “那是陛下?”春香倒吸一口冷气。   秦嫣大惊,小皇帝这么快就要狗带了吗?   但是他不能死在西北军手里,不然秦家就洗不掉谋逆的罪名了!   小皇帝和王太后被逼进了太极殿,他无力地坐在地上。   王太后脸色煞白,她颤抖地握住皇帝的手,像哄小孩一样的安抚:“陛下,别害怕,有母后在,丞相也在,他们不敢杀你的。”   “母后……”皇帝悲凉地苦笑一下,“皇宫都被包围了,你觉得……朕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陛下不用担心,暗卫还能再撑一阵子。”王丞相抹了一把冷汗,他没想到西北军这么能打,禁卫军节节退败,他和皇帝身边的暗卫都用上了,还在勉强支撑。   他已经想好了,人生所求不过名利,小皇帝大势已去,实在不行,就把小皇帝推出去保命。   王丞相暗暗掏出匕首,突然噌一下,手中的匕首飞了出去。   小皇帝震惊不已:“王丞相,你……”   秦嫣拔剑挡下一击,把王丞相的匕首打飞,讽刺地问:“王丞相,你在想干什么?”   王丞相一下子回答不出来,秦嫣已经回身去扶小皇帝了:“陛下,你还好吗?”   小皇帝惊愕地看着秦嫣,他刚才没看清,但感觉王丞相有可能想向他捅刀,不禁脊背发凉,片刻才回过神来:“母后,朕没事。”   王太后疯狂地上前护着皇帝,大叫起来:“秦嫣!你不要假惺惺!你跟叛军就是一伙的!”   秦嫣冷眼以对:“真正想杀你们的人不是我,你还看不清楚么?”   王太后衣衫华丽,一看就是身份尊贵,她们一行女子在开阔的广场十分打眼,很快就有士兵冲上来似乎打算活捉她们,秦嫣不知他们意图,生怕他们伤人性命,果断应战,春香和冬雪也拔剑协助主子。   夏葵和张嬷嬷不会武,连忙躲避在一旁,张嬷嬷不禁提醒:“娘娘,不要恋战,快逃!”   徐阳本来打算去往西宫,但刚到太极殿就听到了打斗声,他骑马赶过来呵斥:“住手!不许伤害宫中女眷!”   士兵越打越后退,得了命令立即罢手了,秦嫣也收了手:“你们西北军攻城,意欲何为?!”   秦嫣穿了一身短打,西北军未能看出她对身份,她身后跟着的是宫女嬷嬷,自然也把她归类为宫中女官一类。   许是她对目光澄澈,气势逼人,徐阳下马抱拳:“姑娘息怒!晋王在京中起兵围宫,我等前来救驾!”   说完,徐阳还虚虚行了礼:“微臣徐阳,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秦嫣一双杏眼骤然放大,此言仿佛五雷轰顶,震得她瞠目结舌。   徐阳?!   他竟说自己是徐阳?!   “胡说!”她厉声呵斥,攥紧了手中的剑,指向徐阳,“你到底是何人?!冒充将领可是大罪!”   听闻这番说辞,皇帝纳闷了一下,徐阳毕恭毕敬,倒是让他没那么害怕了,然而秦嫣一声怒斥,又让他紧张起来。   居然有人冒充西北军将领?!   这事情就更复杂了。   徐阳懵了,连忙解释:“末将当真是徐阳。”   春香出声指责:“你可知在你眼前的是何人?!她是当朝皇太后!秦将军的千金!年节时徐副将来过将军府,我们都是见过的,怎么可能相信你是徐副将?!”   徐阳:……   他有口难辩。   他想解释,年节时跟秦威一起回京的真不是他,而是王爷,但解释起来又比较复杂,况且那次行动是机密,没有王爷的允许,他们不能主动暴露。   秦嫣目光发冷,盯着眼前自称徐阳的青年,身形和那个人确实有点相似,但他目光陌生,不可能存在易容的情况,如果他是徐阳,那一直以来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她嗤笑道:“那你是说,是我二哥联合外人骗了我?”   太极殿广场又来了一批禁卫军增援,徐阳无暇顾及与秦嫣争论:“秦姑娘,事出有因,请容后再秉!”   徐阳扬手朝空中发了一鸣响箭,响箭就是古代的信号弹,他在号召支援。   秦嫣惊愕地望着他手腕上的袖箭,跟“徐副将”送给她的袖箭几乎是一模一样。   “等等!敢问将军……”秦嫣抬手露出手腕,指着上面的袖箭问,“你可知这袖箭是哪位将军所造?”   徐阳只看了一眼秦嫣的袖箭,目光很快就收回:“是末将所造。”   秦嫣心下迟疑,还想说什么,前方来了一批新的人马。   春香眼尖,喜出望外:“是大公子!还有……”   她顿时卡壳了,大公子旁边那位,可不就是年节时姑娘迷恋的“徐副将”么?!   难道军中有两个徐副将?   秦嫣循声望去,大哥秦源身穿盔甲,手持长.枪,策马冲向太极殿,青年英俊威武,英姿风发,却浑身沾满了鲜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在殿前的广场上许多禁卫军上前阻挠拦截,西北军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无论战力还是士气,都比禁卫军更胜一筹,秦源挥动长/枪,一枪一个人头,跟斩瓜切菜一般干脆,很快就清理了现场。   她也看到了旁边的男人,跟她以往的印象不同,此时他一身戎装,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凛杀意,见到她的那一刻,总算是松了眉头。   秦嫣一时心情很是复杂,先前得知“徐阳”已婚的消息,她生气了好一阵子。   可是方才眼前这个陌生青年说自己是徐阳,她又想到了自己可能不但被骗了感情,甚至连人家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如今一看,他也是西北军的一员,难道是同名?   但是言情小说的尿性她又不是不知道,一本小说里怎么可能出现两个同名同姓的人呢?!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其中一个是假的!   秦源远远就看到了妹妹,不但安然无恙,还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看上去刚干完架,完全没有他想象中颓废哀怨的深宫怨妇形象。   大哥欣喜地笑了,立即下马飞奔过去,笑容爽朗:“阿嫣!”   秦嫣亲眼见到秦源杀了禁卫军,他带来的西北军迅速控制了太极殿,这简直是坐实了谋反的指控。   完了,他们老秦家真的反了,要完了。   秦嫣也顾不上形象,一边向大哥跑过去一边喊:“大哥!”   她瘪了瘪嘴,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都哽咽了几分:“大哥……”   秦源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心疼不已:“别怕,哥哥们都在,很快就打完了。”   “大哥……你们……”秦嫣颤抖着嘴唇,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你们真的反了吗?”   秦源当即严肃起来:“不是我们要反,是他们不让我们进城,还在城墙上指控我们带兵袭京,欺人太甚!”   萧景淮远远就看到了秦嫣,她在混乱之中英勇奋战,他爱慕的姑娘并没有被这场大乱吓着,而是这般英姿飒爽地勇敢面对,这般光芒四射,不愧是她。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如同一片荒芜之中,看到了一丝亮色。   起初晋王在城门的放话,让萧景淮一度怀疑秦嫣被控制起来了,他进宫后就心急如焚地找秦嫣,生怕她被奸人所害,幸好她没事。   他确认她毫发无损,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太极殿里的灵柩安安静静地放着,小皇帝和王太后瑟瑟发抖地看着他,王丞相也是时刻做好了投降求饶的准备。   他沉默片刻,下马抱拳行礼,语气和蔼:“陛下,臣救驾来迟,让您受惊了。”   秦嫣下意识地窥视一眼,小声问:“大哥,他是……”   还没等她问出口,小皇帝已经僵硬着笑容:“三皇兄免礼!”   秦嫣:?! 第41章 宫变   三JSG皇兄?!   秦嫣傻了眼, 陛下喊他“三皇兄”!   答案就摆在了面前,西北只有一个王爷,那就是睿王。   所以……他是睿王?   秦嫣总算明白秦威为何极力反对他们了,不是门第之见, 也无关政治阵营。   只因他是睿王, 仅仅是身份就不可以了。   年节时他们回京,还隐瞒了睿王的身份, 秦嫣认为必然有不可告人的计划, 秦威为了不打乱计划,所以不告诉她真相, 见她喜欢上了睿王,只能干着急。   秦嫣一瞬间就把过去的甜言蜜语在心中摔个粉碎。   秦家父子是边陲大将, 手握重兵,睿王对秦家不可能没有所图, 而且离京后再次返回, 他也没有告诉她真实身份,可见他并不信任她。   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想要拉拢秦家父子,而不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   他一直在利用她。   她好蠢,居然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秦嫣想着,心里竟翻涌起一股委屈的酸楚。   “阿嫣?阿嫣?”秦源在她眼前摆摆手, “怎么了?”   秦嫣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谁不让你们进城?陛下?晋王?”   “自然是晋王。”秦源拉把她拉过来,“现在宫中大乱, 晋王和贵太妃都不见了, 我们在搜他们。”   说到贵太妃, 秦嫣心虚了一瞬, 正想解释。   小皇帝闻言, 战战兢兢地抢先问:“这……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饶是知道兄弟之间争权夺利,但他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的兄弟也会同室操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身临其境。   萧景淮轻轻笑了一下,温和道:“即便是误会,我们也总得先把晋王找到,才能把误会解释清楚,陛下你说是不是?”   小皇帝无法反驳。   王丞相盯着萧景淮,胸口压了一股闷气:“所以,睿王是不打算退兵?”   萧景淮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小皇帝和王太后,王太后吓得一激灵,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王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放过我们母子俩……”   秦嫣这段日子跟小皇帝相处得还算不错,她气愤地拦在他们之间,把小皇帝和王太后护在身后,严肃着脸问:“你要弑君篡位?”   萧景淮见她护着小皇帝母子,一时沉下脸色:“你别忘了,王家曾经派出死士暗杀你。”   小皇帝和秦源同时惊愕,皇帝猛地转头问:“丞相,可有此事?!”   王丞相板着脸别过头去,不回答便是默认。   小皇帝痛心地质问:“丞相,为什么?母后虽然跟我们不同阵营,但也不能置她于死地啊!”   “妇人之仁!”王丞相骂道,“陛下何不想想,她若是死了,今日秦家父子还会领兵闯宫吗?!何况先帝有旨,与睿王老死不相见……”   王丞相话音未落,萧景淮放声大笑,王丞相立刻闭了嘴。   萧景淮扶着剑柄,指尖在上面轻轻敲了敲,他走动几步,现场几人都吓得不敢动弹。   他站在太极殿门前,讽刺地瞥了一眼殿内的灵柩:“是啊,父皇说了,此生与本王不再相见,只是没想到啊,不过八年,父皇的‘一辈子’这么短。”   “一眨眼就过去了。”   王丞相也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吓得发抖:“你好大的胆子,袭京逼宫,还侮辱先帝!”   秦源嗤笑道:“王丞相此言差矣,我等攻城是为了保护圣驾,闯宫也是迫不得已。”   王丞相嗤之以鼻:“借口罢了!”   “如果是保护圣驾,陛下和哀家都安然无恙了,你们为何还不退兵?”王太后反问。   秦嫣也害怕保护圣驾之说是借口,毕竟现在晋王没有现身,万一来个反转,秦家还是落得个反贼的罪名。   萧景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许是她表情太过严肃,总让人忍不住想哄哄她。   “退兵也不是不可以……”他似笑非笑地回答,目光落在秦嫣身上。   王太后腮边还挂着泪珠,小皇帝微微蹙眉,似乎都没想到睿王这么轻易就会答应。   意识到萧景淮的目光盯着秦嫣,小皇帝警惕地问:“你要什么条件?”   “只要母后愿意下嫁,儿臣就会放陛下和王太后一条生路。”萧景淮完全不把太极殿内的灵柩当一回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瞠目结舌,就连秦源也皱了眉头:“王爷,这……”   王太后等着他的下一句,结果萧景淮没再说话了,王太后心中一喜,只是要一个女人。   这就简单了,左右她看秦嫣不顺眼,把她推给睿王,也算有点用处。   “放肆!”秦嫣怒斥,“哀家是你母后!哀家不愿!”   萧景淮:……   小皇帝鼓起勇气把秦嫣护在身后,气愤又不敢大声指责:“士可杀不可辱,三皇兄,秦太后是父皇的皇后,是我们的嫡母,朕知道你恨父皇,但你也不能如此折辱她!”   “就算你要杀朕,朕也绝不容许你作出如此大逆不道,蔑伦悖理之事!不然,我朝在史书上就是耻辱的一笔!”   萧景淮被骂得眼皮直跳,他才离开了三个月不到,她就跟小皇帝母子情深了?!   秦嫣大受震撼,简直想冲小皇帝竖起大拇指,高呼一声“好儿砸”!   然而,下一刻,小皇帝就闪闪躲躲地往后退,悄声问秦嫣:“母后,你打得过他吗?”   秦嫣:……   你这畏惧也太明显了吧喂!   王太后被小皇帝一番豪言壮语吓个半死,急忙阻拦:“睿王!陛下年幼,你当他胡言乱语,所有人都知道,秦太后未入洞房先帝就驾崩了,算不得先帝的女人,你喜欢尽管收了便是!”   “王爷,万万不可啊!”张嬷嬷含泪上前护着秦嫣,情真意切地劝诫,“秦太后是好姑娘,但她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嫡母,王爷即便喜欢,此举又让世人如何看待您?王爷锦绣前程,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呢?”   “报——!”士兵飞快地骑马前来。   “何事?”萧景淮烦躁地侧过脸来。   “晋王来人传信,秦夫人和小少爷在星相楼,让王爷拿贵太妃和秦落雁去交换,不然就……”   “就如何?”秦源怒问。   “就……让秦家永远见不到他们。”士兵不敢抬头看秦源。   “娘和小泽……”秦嫣着急了。   “不是秦四郎……”士兵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头,“好像是秦参将的小少爷,秦将军已经赶过去了。”   “他抓了娘和小包包?!”若说秦泽,秦嫣还不至于这么担心,但是秦源的儿子才三岁,万一期间伤着磕着多让人揪心啊。   “王爷,贵太妃和秦落雁在何处?”秦源压着怒火,“卑职不知王爷居然还安排了这一手。”   “额大哥……”秦嫣忽然有点心虚。   “徐阳,我妹妹拜托你了!”秦源经历刚才一遭,心里防备着萧景淮,他已经上了马,对那士兵言,“带路!”   秦源心急如焚地策马离去。   徐阳局促地望向萧景淮,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睿王看上了秦太后,秦源的话显然防着睿王了,但他一直是睿王阵营的,王爷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了,瞧着王爷的目光也不像是要亵玩秦太后,而是真有打算求娶。   他总不至于为了兄弟情,扫了王爷的兴。   然而,萧景淮并没有理会徐阳。   “贵太妃和秦落雁?”萧景淮疑惑。   秦嫣脸上绷不住了,理亏地回答:“……我知道。”   萧景淮:?   秦嫣气势弱了半截:“我有份参与……”   “上马!”萧景淮果真猜到了,他一把将秦嫣抱上马,“在哪?”   秦嫣坐在马背上,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瞬就被一双臂弯环绕在怀中,他的盔甲还带着一股冰冷的血腥味。   “徐阳,你看好他们,别让他们死了。”萧景淮用下巴指向小皇帝和王太后的方向。   “是!”徐阳拱手领命。   小皇帝正要上前阻拦,秦嫣摇摇头:“陛下放心,哀家去去就回。”   “陛下,母后是自愿随臣走的。”萧景淮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示威,说罢,双腿一夹马肚,战马踢踢踏踏地飞驰而去,大摇大摆带着秦嫣出了宫。   秦嫣坐在马背上颠簸,后背频频撞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以及那硬邦邦的盔甲,她板起脸骂咧咧:“你别胡说!我只是带你去找贵太妃和秦落雁,没答应其他事情。”   “好,我们的事过后再说。”在皇帝面前找回了场子,萧景淮倒也非常识趣。   秦嫣这才看到宫外已全城皆兵,百姓都关起家门不出来了,西北军五万兵马尽数入城,并控制了京畿。   她忽然庆幸自己跟萧景淮同骑,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可以先充当一下挡箭牌。   他们在宫门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秦威,秦威本在后方带大军扎营,进城后他首先回将军府确认家眷的安慰,结果发现娘亲和侄子被抓走了,马上进宫找人。   却不料又见到妹妹跟睿王在一起,见他们二人同骑,秦威的脸色一时非常JSG精彩。   秦嫣主动解释:“二哥!我们去找贵太妃和落雁。”   秦威立即黑脸:“王爷,果真是你让人绑了贵太妃和秦落雁?”   “不,不是他。”秦嫣摆摆手。   秦威更加怒了:“阿嫣!到现在你还护着他?!”   秦嫣有口难辩,内心对从前的自己翻了个白眼,眼下情况紧急,她只好长话短说:“是我和卫律干的,他真的不知情!”   “二哥,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时间紧迫,先救娘亲,”秦嫣微微侧头,对萧景淮说,“走吧。”   “他们在星相楼。”走之前,萧景淮好心地告知秦威。   秦威吹胡子瞪眼,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傻妹妹,大庭广众之下跟睿王同骑一匹马,以后可有得被人说道的。   萧景淮握着缰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挨近了她耳边:“谢谢阿嫣为我解围。”   秦嫣感到暖暖的气息,侧过脸来瞪了他一眼:“我不是为你解围,我只是阐明事实!”   萧景淮见她奶凶奶凶的,不由得轻笑一声:“你还生气?”   “你骗我,我还不能生气?!”秦嫣回怼。   “情况特殊,我怕告诉你后,你掩饰不好容易露馅,所以没有说。”萧景淮解释道。   “我不想听!”秦嫣气愤地打岔,“我现在带你去把贵太妃和落雁接来,去救我娘和以安,其他的话我不想跟你说!”   萧景淮沉默片刻:“好,但你要向秦源解释,此事不是我的主意。”   “自然!”秦嫣没好气地回答,“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和卫律会跟他们说清楚。”   她想着也很气愤,主动说起缘由:“知道你们被拒在城门外,我们就配合干了这档事,原本想着可以多一个筹码跟晋王谈条件,谁知道你们这么能,自己打进来!”   萧景淮:……   他没想到秦嫣还能跑出宫来,跟卫律谋合绑架贵太妃和秦落雁,可真是胆大,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   秦嫣越说越觉得理亏,心里正不安,晋王才是书中男主,她和卫律两个无名炮灰绑架了男主亲娘和女主,这简直是踩着男主的雷区蹦跶,触了他的逆鳞。   按照龙傲天小说的尿性,男主晋王雄起反杀他们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一百二十。   她忽然有点慌了。   惹怒了男主角,晋王会不会怒发冲冠为红颜,开个大招把他们团灭了?   转而又想,不用怕,这不是奇幻小说,男主不会修仙不会异能,不会出现十万天兵天将的戏码。   想到这里,秦嫣又松了一口气,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她喊住萧景淮:“到了,快停下。”   萧景淮勒住缰绳,轻身一跃下了马,回头伸出双手要抱她下来。   秦嫣瞪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罢,她也一跃而下,脚到地面的一瞬,她感到膝盖一阵冲击力,本能地伸手拉住身旁的人,好让两腿缓一缓。   萧景淮:?   萧景淮一时揣测不清她的意思,他正要尝试着搀她一把,秦嫣却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面。   萧景淮:…… 第42章 落幕   星相楼。   秦天南握着佩剑的剑柄, 盔甲上还滴着血,表情肃穆地站在星相楼的天台。   虽然已是中年,但他生得高大威猛,身姿挺拔健壮, 站在殿上自带一股戍边大将的威严。   他沉着脸色, 声音洪亮:“晋王,平定侯, 别来无恙。”   秦家的奶孙俩人被几个高大的府兵围着, 秦夫人抱紧了哭唧唧的孙子,见到秦天南独自前来, 不由得心头一酸。   西北开战后,秦天南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夫妻俩分别已经数年,原以为西北军打了胜仗, 终于能盼得丈夫儿子归来了, 却不料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夫人莫怕,我来带你们回家。”秦天南向着秦夫人微微颔首,不经意间放柔了声音。   秦夫人含泪点头,哄着以安:“包包乖,不哭, 祖父回来了,你爹也回来了,来接咱们回家了。”   晋王盯着秦天南, 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秦将军, 本王没有耐心陪你们玩, 本王的母妃和落雁在哪里?”   秦天南沉声回答:“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晋王激动起来。   “秦某向来坦荡!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秦天南穆着脸。   平定侯秦天德在京中靡衣玉食, 养得肥头大耳, 像秦天南这种饱经风霜,充满沧桑粗糙的形象,一板起脸就把他震慑到了。   “秦,秦天南!你别装。”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秦天南是镇边大将,这些年甚少回京,晋王也没见他几次,因为不熟悉,晋王也拿不准秦天南是真话还是假话。   秦天德愤愤指责:“秦天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逼宫?!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家的脸面?敢问平定侯,你袭爵至今,做出了什么丰功伟业让秦家光宗耀祖了?”秦天南浓眉怒目幽幽瞪向他,秦天德吓得一哆嗦,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秦将军风尘仆仆从西北回来,重兵围宫,若说没有别的企图,恐怕没人信吧?”晋王努力保持着他的风度,同时,也在想,若秦天南真的不知道,那正是离间睿王和秦家的好机会。   “秦某坐得正行得端,绝不会做出谋逆之举!”秦天南厉色道,“反而是晋王你,先是不让西北军进城,还对我们放箭,这又是为何?”   晋王一时语塞,牵强地解释道:“本王怕你们兵马太多,惊扰百姓,所以只能少数人进城,无奈你们不听劝告,硬是攻城闯了进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反心?”   秦天南静静地盯着他,突然大笑起来,他生得粗犷,笑声豪迈,让晋王和秦天德不寒而栗。   “晋王爱这么说,那便这么说吧,秦某从昨夜到现在,算是看清京中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秦天南笑叹。   这时候,星相楼门前的广场布满了西北军。   秦源也赶来了,他的神色有点奇怪,他还没能接受妹妹跟睿王若无其事地同骑一匹马。   秦威在星相楼下布兵守着,竟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悦地问秦嫣:“这到处都有马,你非得要跟他同骑?”   秦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全起见,安全起见。”   周围都是西北军,她一个当朝皇太后,在宫中跟人交手时要不是徐阳喊停,那些西北军估计会杀她,有时候不是上头命令,手底下的人就会乖乖听话的了。   也不排除睿王的幕僚私下里有没有想要捅死她,让睿王跨过她这道登基的绊脚石。   生气归生气,她觉得在萧景淮的怀里躲着挺好,谁想杀她,先通过他们的主子。   “先救人。”萧景淮完全忽视了秦源和秦威的质疑,纵身下马,回头将秦嫣抱下来,牵住她的手。   秦嫣瞪了他一眼,然后甩开,萧景淮也不恼,秦源和秦威的神色更复杂了。   萧景淮示意卫律把马车里的秦落雁和贵太妃带下来,一行人上了星相楼。   秦源走在最前头:“爹,人带来了。”   秦天南正纳闷,紧接着贵太妃就哭哭啼啼地被一名女子押着出现了,身后还跟着愁眉苦脸的秦落雁,以及一脸心虚的秦嫣。   萧景淮和卫律跟她们在身后,脸色都不太好。   晋王确认了人质安全,总算是放心了些许:“母妃,你还好吗?”   贵太妃呜呜呜地又哭了起来,秦落雁抚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解释道:“贵太妃受了惊,情绪不太稳定。”   见闺女没有大碍,秦天德也松了一口气。   “晋王,贵太妃和秦姑娘已经在这里了,你也该放人了。”秦源上前一步。   晋王一把抓起秦夫人,几乎在同时,卫律就近抓住贵太妃。   两把剑在一瞬间架上了两个人质的脖子上。   贵太妃疯狂地大叫大哭:“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闭嘴!”卫律喝道,贵太妃立即没敢再嘤声了。   对比之下,秦夫人就沉着镇定多了。   “萧景贤!”萧景淮厉声喝道,“你别乱来!”   晋王冷笑道:“下面围满了你们的人,本王怎么可能现在放人?走!”他押着秦夫人往前推了一步。   秦天德抱起嚎啕大哭的秦以安,在前方狐假虎威:“让开!”   秦家大小都又气又无奈,也只能默默让开,一行人亦步亦趋跟着,一直僵持到城门,晋王扫视一周围的西北军,吼道:“给本王备马!”   “你要去哪里?”萧景淮问。   “成王败寇,萧景淮,我这一次是输了。”晋王怨怒地瞪着他们,连“本王”都不要了,“但你休想取我性命!”   “王爷,秦太后答应过我,他们不会杀你的。”秦落雁苦心相劝。   晋王望着秦落雁,自嘲地笑了:“落雁,也就你这么单纯,会相信他们的话,秦太后跟睿王是一伙的,我敢肯定,在先帝驾崩之前他们就认识了!”   秦嫣和萧景淮一时无法反驳,也许在灵芜宫坑骗晋JSG王进净室那时,就让他起疑了。   秦夫人也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年节时他们一家以为的“徐副将”大概率不是“徐副将”。   很快就有士兵牵了马过来,萧景淮道:“萧景贤,放人!”   “你先放!”晋王把剑攥得更紧了。   秦天德看到只有一匹马,不由得慌了:“这,只有一匹马?!你让我怎么走?!”   秦落雁惊愕:“爹,难道你要抛下家里所有人离开吗?”   萧景淮悠悠说道:“平定侯,若你迷途知返,本王不会计较你以往所做的事情,你一样是平定侯。”   秦天德马上就犹豫了。   晋王大惊失色:“你们……你们秦家合起来出卖我?!”   秦落雁摇摇头,心疼地说道:“王爷,秦太后和睿王在来的路上答应过,不会杀你,真的不会杀你,只要你放下权力,你还是晋王。”   若说晋王气愤秦天德的犹豫,那面对秦落雁梨花带雨的劝说便是无比痛心。   他深思半晌,总算是明白了,扭曲地笑道:“我懂了,你要进宫了是不是?秦太后给你铺好了路!去爬龙床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你怎么能这样想?!”秦落雁委屈地摇头,“落雁只希望王爷能好好地活着!”   “够了!”晋王激动得青筋暴突,手上的剑更紧了,秦夫人的脖子上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本王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你们秦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罢,他暴怒挥剑,冷不防就捅向了秦天德,秦天德还没来得及惊讶,胸口的鲜血飞溅而出,怀里的秦以安惊恐地大哭。   “爹——!”秦落雁愕然,哭着喊出声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不要过来!”晋王失去理智一般怒吼。   “娘!”秦嫣焦急得快要哭了,萧景淮也担心逼急了晋王,他示意卫律:“卫律,放人,同时放。”   卫律架着贵太妃走上前,晋王一把将秦夫人推了出去,秦天南上前抱住秦夫人。   晋王同时接住了贵太妃,迅速将贵太妃抱上马鞍,继而自己一跃上马,策马远去。   秦源手足无措地抱住嚎啕大哭的儿子,秦以安不断挣扎,秦嫣赶紧上前接过怀里:“小包包乖,姑姑在,那是你爹爹,不要怕。”   萧景淮望着晋王绝尘而去的背影,示意身旁的护卫:“孤舟,长河。”   两名黑衣护卫立即上马,紧追其后。   秦落雁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抱着血泊中的秦天德悲伤痛哭。   秦嫣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诚然秦天德是自作孽,但他毕竟是秦落雁的亲爹。   男主捅死了女主的亲爹,女主还继续跟他虐恋情深,从前她觉得这种古早虐恋很迷惑,如今亲临现场,却只希望秦落雁能够清醒点。   ——   伴随着晋王出逃、秦天德被杀,“宫变”闹剧至此落下帷幕,萧景淮让卫律把秦天德的尸体送回平定侯府。   秦嫣隐隐感到还有许多不对劲,她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先回宫里稳住场面。   王太后和小皇帝也受了惊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而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王丞相想杀了小皇帝,如此看来,放任王太后和小皇帝两个人在宫中并不安全,哪怕有徐阳守着。   如果他们出事,睿王和秦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眼下京城不宜再生变故,否则民心动荡。   “爹,娘,你们先回家,我要回宫一趟。”秦嫣把小包包转给秦源,哪知小包包拼命摇头,面对秦源惊恐不已,死死抱住秦嫣。   秦源面对受惊大哭的儿子手足无措,又无奈又心疼,最让他难受的莫过于儿子不认识他。   “包包乖,那是你爹爹,不用害怕。”秦嫣柔声哄道,“那就跟祖母吧,但你要小心不要弄伤祖母哦。”   小包包乖巧地点头,扑向秦夫人的怀里。   “阿嫣,你还要回宫?”秦夫人忧心忡忡。   “我必须回去,宫中不能再乱了,不然睿王和我们秦家都会被朝臣批判成乱臣贼子。”秦嫣认真地说道。   萧景淮闻言,神色柔和了几分,她还是为他着想的。   “可是你……”秦源看了一眼萧景淮,又看了一眼秦嫣,想起萧景淮在太极殿前让她下嫁的那一幕,欲言又止。   秦嫣瞬间会意,她自己在旁边牵了一匹马,熟练地翻身上马:“没事,有你们在,我不愿意,他也不敢强娶。”   萧景淮:……   秦源:……   秦天南:? 第43章 哄她   这一天上朝, 百官一扫以往两阵对骂的气势,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刘公公在上头宣读圣旨,大家伙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睿王十二岁时就敢执剑闯先帝的寝殿, 宫变清理的时候, 国师惨死在宫门前,身首异处, 死状惨烈。   如今睿王站在朝堂上, 朝臣已经吓得直哆嗦,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秦嫣拿出先帝临终前的手谕, 故作感怀道:“哀家的夫君留下手谕,睿王为摄政王, 先前晋王不过是暂代摄政,如今睿王回京, 应当遵从先帝遗愿。”   没有人有异议, 萧景淮尤为高兴,只为那一句“哀家的夫君”,手谕可不就是他写的么。   皇帝封赏了西北一战立功的将士,并下令犒赏三军,睿王遵从先帝遗命, 任摄政王。   秦天南自请卸去兵权,回京休养生息,睿王也就顺手把北线的兵权给了秦源, 秦威顶替晋王掌管禁卫军大统领, 并封秦天南为秦国公, 赐国公府。   晋王图谋逼宫, 计划失败, 陛下念及兄弟情分,将其母子驱逐出京后不再追究。   平定侯秦天德被杀身亡,其爵位由长子继承。   并定下三日后,睿王亲自带人马送先帝灵柩入皇陵。   至于被俘虏的西戎王子,暂且安排在牢里,等休整好了再谈议和的事宜。   秦家父子十分无奈,即便他们一家是纯臣,现在朝堂上也没人信他们了,他们和睿王一起回来,兵将全由睿王调遣,秦天南生闷气请辞,结果兵权落到了两个儿子手上。   所幸一起回来的那些官员都跟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先前去调查彭桂死因的杨文这段日子也看清了秦天南的为人,在朝堂上将彭桂一行阵前脱逃,扰乱军心的事情如实禀报,为秦天南洗清嫌疑。   然而这个结果对小皇帝而言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坐在龙椅上已感觉不到真实,王丞相和睿王都不是真正想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在他们眼里就是傀儡。   所以彭桂他们怎么死的,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睿王的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吧。   萧景淮成了摄政王,已经大权在握了,实在没有必要弑君,落个残暴不仁、残害手足的骂名。   所以小皇帝可以像个摆设一样在宫中活着,前提是他听话。   散了朝,小皇帝郁郁寡欢地去找称病的秦嫣。   秦嫣虽然跟萧景淮生气,但还是明白事理的,萧景淮不杀小皇帝,有可能还在犹豫,或者怕杀了之后控制不住舆论。   她看着颓然的少年,安慰道:“年节时哀家就听说了此事,陛下姑且相信一次吧,现在睿王不也还是没对你怎样么?别想太多。”   小皇帝沉重地挤出一个微笑:“母后,还是你好,你什么都愿意听朕说。”   秦嫣窃笑:“陛下乃九五之尊,谁敢不听你的?”   “朕的母……”小皇帝话到嘴边,连忙改口,“朕的母妃就不愿意,她只相信丞相的。”   “可她是你的亲娘。”秦嫣提醒道。   “是啊,所以朕才烦得很……”小皇帝苦恼地垂下头。   秦嫣算是明白为什么小皇帝老是跑到灵芜宫来了,是因为王太后不想招惹她,小皇帝把这里当成了避风港。   ——   睿王府八年没有主人居住,府上只有一些老仆,萧景淮回来那天就派了人回去打扫,老管家激动得语无伦次。   对秦嫣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老父亲秦天南,念及西北三年同袍之情,赶紧让人打扫了别院,邀请睿王和徐阳暂住。   王太后受惊养病,秦嫣和小皇帝主持大局,忙完了一通之后,秦嫣感到自己仿佛老了十几岁,回到灵芜宫也称病躺了几天。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开展,京城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并没有因为晋王的消失而改变多少。   这一天,秦嫣睡到自然醒后,春香告诉她,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无比汗颜,小皇帝还真是好脾气。   秦嫣漱洗后出去见他,少年愁眉苦脸,心事重重,没有半点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陛下,怎么了?”秦嫣径直走向他。   “母后……”小皇帝局促地起身。   秦嫣笑了笑:“陛下可有事?”   小皇帝叹气,首先问:“三皇兄求娶母后,母后是否愿意?”   秦嫣愣了一下,笑着摇头。   “为何?”小皇帝不解,“这是一个很好的离宫机会。”   “朕和三皇兄聊过,他说是真心要娶你,并且不会有JSG侧妃和妾室。”小皇帝低落地说道,“朕的皇位如今只能看三皇兄的心情了,母后不如早点寻个安稳的去处。”   秦嫣闻言,竟不知小皇帝这么为她着想,但她不想嫁给一个骗她的人。   她从认识萧景淮那天起,一切就是建立在谎言之上,她还没有好脾气到原谅这一切。   她留在皇宫当皇太后,还是个有强势娘家的皇太后,有权有钱死老公,简直就是人生巅峰。   在宫里好歹是个单身贵族,衣食无忧,小皇帝还准许她随意出宫,眼下王太后估计也有一段时日不敢在她面前蹦跶,她干嘛要找不痛快去嫁人?   此时,外面的太监高声禀报:“摄政王到——!”   两人讶异一瞬,摄政王不是送先帝入皇陵么?估计今天也就刚回来,这么早就进宫?   还没等秦嫣捋明白,小皇帝起身作揖:“朕不方便留在此处,你们谈谈吧。”   萧景淮风尘仆仆地走来,在外面跟小皇帝行了礼,进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张嬷嬷,他主动打了声招呼。   张嬷嬷福了福身子:“王爷万福。”   萧景淮和善地笑了:“嬷嬷,这些年过得可好?”   张嬷嬷怔忪片刻,不禁红了眼眶:“劳王爷挂心,奴婢很好。奴婢能见到王爷平安长大,也十分欣慰,只是……奴婢现在是秦太后的人,秦太后待奴婢也很好,王爷若要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奴婢还是会站在娘娘这边。”   萧景淮失笑,敢情灵芜宫上下都把他当洪水猛兽了?   他微微颔首:“好。”   他回答得坦荡,仿佛不管张嬷嬷怎么想怎么做,他都不会改变主意,这一下张嬷嬷不知如何接了。   萧景淮大步流星进了主殿,对正在伺候的春香和夏葵道:“你们都下去吧。”   她们正要退下,秦嫣瞥了他一眼:“她们是我的人,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春香和夏葵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   “我有话要说。”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在她面前他不称“孤”也不称“本王”。   秦嫣犟了一会儿,还是摆手让她们退下了,主殿只剩下他们两个。   萧景淮上前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她讥讽道:“皇儿要说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萧景淮微微一僵,诚恳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我管你是不是故意,骗我的事实已经造成,你道歉也没有用。”秦嫣冷着脸别过头去。   “阿嫣……”他柔和了语气,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在身份上骗了你,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想娶你也是真的。”   “是么?”秦嫣转过头来,兀地一笑,“那我问你,你就没想过娶了我之后得到的利益?我父兄手上掌控的兵权,到头来不就成了襄助你登上皇位的筹码了么?”   萧景淮眉头微蹙,他起初也有过利用她的意图,但随着秦嫣纯真无邪地将真心表露在他面前,他就慢慢改变主意了。   尽管自己内心已经完成了转变过程,但是被秦嫣赤果果地揭穿,他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心虚。   “我不否认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那也仅仅是过去。”萧景淮坦白道。   “呵,过去?什么时候?”秦嫣没好气地反问,“不管什么时候,你承认了不是么?”   “阿嫣,”他抓住她的手,“你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先前相信你,可是你呢?你每一句话都是撒谎!我居然还傻傻地相信!”秦嫣用力想甩开他的手,但无奈力气不够,被他强行制着。   她瞪起杏眼忿忿地凶着他:“我以为你是徐阳,还担心你是因为家世配不上我,去求娘亲和二哥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以为你在西北立了功,替你去向陛下讨赏,结果陛下说徐阳已经成亲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生气?!”   “可是那天,我在太极殿遇到了真正的徐阳,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有多可笑,你心里也一定这么认为的吧?”秦嫣冷冷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骂着。   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坐在这里一条一条摊开来跟他对质,语气冷静又强势。   萧景淮依然没有放手,但他接受了她的批判。   “好,你可以气我,可以骂我,但我仍然希望你能离开后宫。”他心平气和地说道。   秦嫣白了他一眼:“我就算离宫,我不会嫁给你!”   他继续劝道:“进宫不是你所自愿的,如果能离开难道不好吗?”   “即便不是嫁给我也没有关系,我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你是无拘无束的。”他真挚地望着她。   秦嫣不以为然:“我当然很自由,陛下准许我随意出宫,只要我想,就能出去,随时。”   萧景淮闻言一怔,好家伙,他现在篡位还来得及吗?   秦嫣见他不吭声,猛然顿悟:“你是不是想把我支走,之后好对小皇帝下手?”   现在几乎满朝文武都认为秦家是睿王一党的,他要是弑君,秦家不也牵扯其中?   她还不能走,她相信,只要她离开后宫,萧景淮绝对能对小皇帝下手,甚至更甚,会把剩下的兄弟都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成为摄政王一党的秦家被捆绑成反贼,她从异世而来,好不容易有一个圆满的家,她要保一家人平安,保秦家的世代清白。   “你不能杀他。”秦嫣肃着脸道。   “为何?”萧景淮下意识地反问,莫名有一种不悦,跟当初看到小皇帝挺身而出护着她那种感觉一样,酸溜溜的。   秦嫣黛眉微蹙,她解释不了她穿书的事情,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只能打亲情牌。   “他是你亲弟弟,同父异母也是亲弟弟啊!”秦嫣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劝解,“难不成你真要杀了他?这让世人如何看你?”   “我不会杀萧景明,他还是可以继续当皇帝。”萧景淮承诺。   秦嫣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萧景明可以当皇帝,但王泰不可以。”萧景淮默默解释,“有王泰在,萧景明只是个傀儡,王家应该还养了私兵,只是不在京城,这次宫变没能及时赶来。”   秦嫣愣了一下,认真跟他讨论起来:“你要对付王家了?王家和几个老派世家紧紧相连,你这样做会很危险,陛下也会很危险,现在先不要动好吗?”   萧景淮和秦家父子才从西北回来,在京城根基未稳,单靠宫变那一战还是很难长久站得住脚的。   何况武将留京不能太久,很快大哥又要走了,届时,已经被划归成摄政王一党的秦家只剩她和秦威在朝。   尽管秦家一再强调是忠皇党,谁当皇帝拥戴谁,可经过宫变一遭,谁都不信了。   他们已经被绑在了摄政王同一条船上,被朝臣在背后指指点点,一旦萧景淮作出什么反叛的举动,就会连带着秦家一起,被后世口诛笔伐。   萧景淮静静地盯着她,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的心看穿,秦嫣被他盯得心里瘆得慌,不自然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静默许久,只听见他语气异常平静:“阿嫣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   秦嫣怔住了,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不寒而栗。   一联想到睿王反派的身份,秦嫣不由得脊背一阵发凉。   她严肃地说道:“你清醒点,江家已经是大齐的逆贼了,难道你也要步他们的后尘,被世人指责成反贼才罢休?”   “江家没有谋反!”萧景淮厉声打断,难以控制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脸色阴沉下来,郑重地告诉秦嫣,“江家不是逆贼。”   秦嫣被他吓着了,哪怕心里在想,他的反应这么激动,也许江家的谋反案另有隐情?可眼下的气氛不适宜追问下去。   大概是她接触到的萧景淮一向温柔,此时他肃着脸,是生气的模样,她第一次见他生气,有点被唬着了。   “对不起……我是怕你弑君……”秦嫣低声道,如果王家有私兵在外,边陲已经危机四伏,京城经不起再来一次大乱,一旦国家陷入危机,受苦的还是百姓,眼下最需要的是稳住朝局。   换了一个摄政王就已经乱了十来天,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小皇帝还是陛下,两宫太后都原封不变。   以往的萧景淮在她面前,总是温柔和煦的模样,即便是安静,也给人一种清冷贵公子的舒适感,她从没往反派形象上面去联想他。   但这一刻,让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不要招惹反派!   她刚才一通操作已经将快要把人得罪了,得赶紧顺毛。   可是她也不想去讨好一个欺骗她的人,他连真实身份都不愿告诉她,他的“喜欢”也未必是真心,哪怕目前是真心,看看老皇帝和众王爷身边多少女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古代王公贵族的尿性,萧景淮为什么会是例外呢?   只要他想登顶,就注定三宫六院。   权衡利弊,秦嫣觉得友JSG好相处是最保守的方法,既不要得罪,也要保持距离和警惕。   许是她沉默了太久,萧景淮心情沉到谷底,:“你在担心他?阿嫣,你跟他……”   秦嫣从愣神中醒悟过来,莫非他以为她喜欢了小皇帝?   只是吃醋那就好办多了。   “我跟谁?”秦嫣嗔怒一瞪,“你什么意思?萧景淮,我在你眼中就是个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女人?”   萧景淮一时语塞,被她突如其来的娇嗔整懵了。   “这段日子我一直盼着西北军回来,盼着我的’徐副将’回来,结果你给我好大一个惊喜!”秦嫣开始示弱,委屈地憋着泪水。   “我说了,当时情况特殊,我怕你性格单纯,心里藏不住事情,面对王太后、晋王,他们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不小心暴露了,我们都会很危险。”萧景淮抬手想要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根本没流泪,不由得顿了顿。   秦嫣立即落下几颗泪珠,楚楚可怜:“你回来第一面就没有好好跟我说话,还不留面子,在王太后、陛下和王丞相面前求娶我,你让他们怎么想?他们不知道内幕,只会觉得你是个色令智昏、罔顾纲伦的大混蛋,而我,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孽。”   “我是你母后啊,你要娶我,这是要把你父皇气得从阎王爷那跑回来吗?”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萧景淮再次道歉,给她擦去泪水,柔声哄道,“我不求你原谅,但是别生气了,好吗?”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不生气了是不就等于原谅了么?   若是往常,秦嫣一定会心软,沦陷在这种温柔攻势之下,但她现在很清醒,她带着哭腔:“不好。”   萧景淮皱眉,秦嫣也不好再把他惹生气,只说:“我暂时还不能接受你这个身份,所以,我们还是保持着该有的关系吧。”   “什么该有的关系?”萧景淮不解。   “就……儿臣跟母后的关系,我是你嫡母,哪怕是继后,我也是你的嫡母。”秦嫣道德绑架起来。   萧景淮当即沉下脸色,他认真道:“阿嫣,你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秦嫣一怔,她确实不在意,但偏偏就此时此刻介意,她幽幽道:“人是会变的,我认命了。”   萧景淮哄不好她,心情也不好,但又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能让她像从前那样绽开笑容面对他。   他不想失去那个可爱的秦嫣。   秦嫣见气氛尴尬,主动转移话题:“你今天进宫找我有什么事?你应该刚从皇陵回来才对吧?”   “确实是,我听说你身体抱恙,就先到宫里来看看你。”他轻叹一声,结果他来到灵芜宫,却发现小皇帝在她这里,超不开心。   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秦嫣还是挺受用的,他盯着他的双眼,试图辨认他到底是不是说谎。   “你不信?”萧景淮从她质疑的目光中看到了更多的绝望,他真的要失去她了,至少她的信任,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修补。   秦嫣点头,直言道:“一个骗了我三四个月,还用下属身份跟我谈情说爱的人,我真的很难再相信。”   萧景淮:……   他理亏地忍下了,拿出一双用绸缎包裹着的白玉手镯轻轻放在她手中,道:“这是我皇祖母留给我的,让我将来送给心仪的姑娘,我现在送给你了。”   秦嫣怔住了,垂眸扫了一眼手镯,白玉上雕着龙凤,这个时代像她这个身份金银珠宝多的是,但萧景淮的皇祖母就是高祖皇后,高祖皇后的东西意义特殊了点。   她客气地推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回京那日恰好是你的生辰,我本来想送你,后来因为许多事情耽搁了,希望不会晚。”萧景淮真诚地道歉,“瞒着身份是我不对,可我没有想过要其骗你的感情。”   “手镯你先收着,等你想好了,再戴上,若还是不愿意……也不用还给我了,我不会再把它们送给其他女人。”   秦嫣认真地回答:“那要等我不再是皇太后,你不再是摄政王的那天,也许我会戴上。”   萧景淮错愕一瞬,眉头紧锁:“阿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想让我嫁给你,那么你……”秦嫣坚决地看着他,把手镯推回去,“那么你就不能登顶。”   不能弑君篡位,不能当一个反派,牵连秦家。   “你能答应我吗?萧景淮。” 第44章 和谈   王太后称病, 秦嫣也称病,朝堂上只剩下男人们的较量了。   王丞相经历了宫变那一遭安分了许多,迫于睿王的压力,小皇帝反而又向王丞相倾斜了, 他拿不准三皇兄会不会什么时候一个不爽就把他赶下龙椅。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 萧景淮现在不做,也许是时机未到, 总有一天他会这么做的。   和西戎的和谈提上了日程, 两宫太后都不来听政,萧景淮几乎成了朝堂上的主宰, 不过,他提出的和谈条件也确实是极大可能地为大齐谋利益。   小皇帝听了都十分感动。   “明日鸿胪寺跟来使和谈, 朕希望摄政王能主持此事。”小皇帝会这样建议也不奇怪,西戎人凶神恶煞, 鸿胪寺一群文官在那, 万一谈不拢对方动粗咋办?还是得有个人去震慑场面,而打败他们的睿王就是最好的人选,如果他不愿意,那就派秦家父子去。   “臣定不辱使命。”萧景淮倒是十分爽快地应下来了。   ——   秦嫣称病十天半个月,那日萧景淮从皇陵回来后, 给她送了一双手镯,秦嫣收下了,但没有戴上, 因为萧景淮没有答应她。   她以为, 多年的筹谋, 与刚萌发不久的情愫之间, 萧景淮肯定会选择权力。   但是不知怎的, 他消停了几天,又来找她了。   大概是萧景淮那狗男人觉得她收下了手镯,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鱼与熊掌兼得的,哄得她戴上的。   于是,他几乎天天过来“探病”,好像失忆似的,把那天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但他狡猾得很,也不求她原谅,更不再提旧事,而是借着讨论朝政的由头来跟她聊正事。   而他来了,也确实只谈论政事,讨论结束就离开,绝不做多余的哀求,几次过后,秦嫣就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他的到来。   张嬷嬷一开始还防着他强逼秦嫣做不愿意的事情,但他这些天彬彬有礼,进退有节,她都佩服王爷这厚脸皮了。   今天一大早他没来,秦嫣吃完早膳就换上了简便的短打,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如今天气渐渐转暖了,她跑了两圈就满头大汗,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还不停张望院门口。   春香递上擦汗的手帕,笑问:“娘娘,您在看什么?”   秦嫣也不跟她绕圈,直接问道:“他今天没来?”   “今日摄政王去和西戎人和谈,谈拢了条件,签了合约,就放了西戎王子。”春香说道。   秦嫣回过头来:“和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通知哀家?”   “您不是病了么?谁还敢让皇太后带病上朝?”春香抿嘴窃笑。   秦嫣却严肃着脸,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晋王会跟西戎王子结交,达成两族和平友好,促成了大齐的大统一,成为一时美谈。   总之,大齐和西戎的和解断不是睿王做的。   那么萧景淮如果现在放了西戎王子,岂不是让他有机会结识晋王了?   萧景淮既然都把晋王赶出了京城,秦家已经跟他成了一阵营,她也只好一条道路走到黑,竭尽全力阻止男主发达了。   她得阻止萧景淮放了西戎王子。   “娘娘,有何不妥?”春香见她神色凝重,也跟着正经了起来。   “和谈地点是哪里?”   “奴……奴婢不知道,娘娘若是想知道,我现在就去打听。”春香一下子懵了。   秋林忽然道:“今日奴婢去御膳房给娘娘拿甜点,听到当值的公公议论要备宴,和谈应当是在鸿胪寺别院。”   “好!让人备马,我们过去。”秦嫣说着就要回去更衣。   张嬷嬷闻言,连忙劝道:“娘娘,您身份尊贵,骑马外出不太好,还是乘凤舆吧!”   “可是我赶时间啊!”秦嫣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内殿更衣,乘车哪有骑马快?!   “娘娘!”张嬷嬷见她翻衣柜,又阻止了,“娘娘您刚练完功,应当沐浴焚香后才能出门。”   秦嫣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手臂,她经常运动,新陈代谢好,体汗比较清淡,但还是被张嬷嬷打击到了:“嬷嬷你嫌我有汗味?”   “奴才哪是嫌弃娘娘,”张嬷嬷解释,“但是您要出门去和谈现场,代表的就是大齐的脸面。”   秦嫣:……   好一句大齐的脸面。   这是高格局的道德绑架。   拗不过张嬷嬷,还没等冬雪去命人备水,她就进了净房给自己淋了几桶冷水,随便洗了洗就冷得瑟瑟发抖地出来了。   春香吓一大跳,赶紧上前帮忙擦水:“我的好娘娘,你这是干什么?”   “赶时间嘛!快给我JSG梳个简单点的发型。”秦嫣冷得直哆嗦。   春香一个人忙不过来,大声喊着:“夏葵,夏葵,快来帮忙,给娘娘拿套朝服!”   秦嫣大惊:“还要穿朝服?!”多麻烦啊!穿朝服怎么骑马啊?!   春香跟张嬷嬷一毛一样的语气:“您是要去见外宾的,不穿端庄点怎么行?”   这时候,夏葵就端着一大叠厚重的衣服进来了。   秦嫣哼一声站起来:“哀家偏不!”   ——   鸿胪寺今日守备森严,街上安静得很,远远的有一位黑红色骑装的少女策马而来,她只用镂空的玉冠束着长发,窄袖袖口还隐隐绑着什么东西。   她的容貌媚而不俗,美得张扬,更多了别的姑娘家没有的英气和潇洒,端的是意气风发,到了鸿胪寺门前,动作利索地翻身下马。   守卫只呆了片刻,还是按规矩拦下她:“来者何人?鸿胪寺禁地不得入内!”   秦嫣正要回答,里面就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胆!”   初七快步走出来,呵斥两个守卫:“见到太后娘娘还不快快行礼?!”   守卫连忙下跪,还没开口,秦嫣就先摆了手:“得了,不必行礼,王爷呢?”   她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初七。   初七喜出望外,秦姑娘终于气消了,主动来找王爷了?   “王爷在里面设宴,他知道您来,一定很开心。”初七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很是可爱。   秦嫣瞪了他一眼,亏她年节时还把初七当纯真无害小少年,这丫就跟他主子一起瞒着她,萧景淮这一路子人从上到下全是一肚子坏水!   “带哀家去找他。”秦嫣推搡了他一把。   “好嘞!”初七快活蹦跶起来,在前头带路。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他们哪知道太后会穿成这样子微服出巡?!   反正初七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说她是太后,她就是吧。   秦嫣在别院里看到许多守卫,显然是为这次和谈做准备的。   “西戎王子人呢?”秦嫣问。   初七愣了愣:“秦姑娘怎么问起这个?”   守卫们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谈话,既然初七都礼貌地喊她秦姑娘,秦嫣也不拿捏着自称了,她道:“我好奇,按理说和谈,应该也来了一些西戎人吧?怎么我放眼过去,全是自己人?”   初七直率地回答:“西戎人确实是来了,和谈签了合约,连宴席也不吃就带着他们的王子离开了。”   “什么?!离开了?!”秦嫣惊愕,她来晚了?!   ——   现如今大家都知道掌权的是摄政王,两宫太后称病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小皇帝在朝堂上都要看摄政王的脸色。   朝中文武一个个都是人精,这会儿和谈结束,大家都在给萧景淮敬酒,高赞摄政王的丰功伟绩。   萧景淮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坐在上首一直未说话,把卫律推出来顶酒。   卫律勉强地扯着嘴角,听那些夸大其词的赞美,还客气地点头应下,将酒一饮而尽。   肥头大耳的官员大呼:“卫大人好酒量!”   突然,初七进来附在萧景淮耳边说了句话,他立即精神了起来,起身就随初七离场了。   秦嫣在偏殿等着,听到脚步声,她连忙上前去开门,冷不防跟萧景淮撞个正着,萧景淮下意识扶住她的双臂。   “景淮,快,去把西戎人追回来!”秦嫣焦急地说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萧景淮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捏了捏她的脸,确认是不是被人冒充了。   初七识趣地抱拳:“属下告退!”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秦嫣警惕地打掉他的手:“你干什么?我在跟你说正事。”   萧景淮点头,笑问:“为何?”   秦嫣也料到他会问原因,她把准备好的说辞告知:“西戎人狡猾,以前不也签订过合约么?还不是说毁约就毁约,我认为就不应该把西戎王子放了!”   萧景淮十分淡定:“这次他们不会的了,早些年是因为西州黎杰雄和凉州明鸿运都是文臣,驻西凉没有魄力,现在徐阳接管西、凉二州的兵权,有个武将震慑他们,自然不敢轻易越界。”   秦嫣一时语塞,也就是萧景淮认为没有必要把西戎王子一行人追回来,她颓然地叹气,这次白来一趟了,看来无法阻止剧情的发展。   “怎么了?”萧景淮见她顿时泄了气,不由得揉了揉她的头顶。   秦嫣黛眉微蹙,才留意到他今日穿了绛紫镶红的朝服,腰间扎着金丝蛛纹带,他的身姿挺拔,气质清贵,穿上这么鲜艳的朝服显得更加丰神俊朗,恰好他身上的红跟她身上的红倒是挺搭的,好像提前约好了似的。   “没什么了,是我多虑了。”秦嫣说不过萧景淮,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   萧景淮思索片刻,立即开门出去喊了初七,初七飞快地奔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让孤舟带人去跟西戎王子。”萧景淮吩咐下去。   秦嫣疑惑地眨眨眼,等他再关上门时,她忍不住问:“你不是觉得没必要吗?”   “我相信你的直觉。”萧景淮笑了笑。   秦嫣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然而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太对劲:“可是孤舟之前不是去追晋王了么?晋王有下落了?”   “晋王带着贵太妃去了襄城,孤舟回来了,长河留在那边继续盯着。”萧景淮如实相告。   秦嫣倒吸一口冷气,襄城是晋王的封地,那边估计还有他的残余势力,一个弄不好就是他的翻身机会!   “景淮,赶紧通知那边的地方官,别给晋王提供援助!”她一脸认真。   萧景淮却是盯着她半晌,兀地笑了,她又喊他的名字了,语气还自然得出奇。   “你笑什么?”秦嫣严肃起来,“他养精蓄锐杀回来,一要对付你,二要对付秦家!”   萧景淮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父兄?”   秦嫣嫌弃地扫了他一眼:“那自然是担心我们老秦家的男人!”   萧景淮释然笑了出来,忽然上前握住她的两肩,一双明眸与她对视:“阿嫣,我好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在军营里将士们喊他督军,在平日里大家喊他王爷,只有她直呼他的名字。   秦嫣呆滞一秒,脑海里浮现出不合时宜的表情包,就是有一段网上很流行的《风云》表情包,步惊云一脸GC脸抱着孔慈让她喊他的名字。   她一秒破功喷笑了,当即脱口而出:“你有病吧你以为你是步惊云吗?!”   “步惊云?”萧景淮僵了一下,“是谁?”   秦嫣胡诌起来:“就以前在茶楼听说的一个江湖大侠。”   萧景淮:??? 第45章 残月   秦嫣不知萧景淮在想什么, 居然对步惊云感兴趣,还让她画下来!   作为一名灵魂画手之中的画画苦手,秦嫣努力地画了一个泡面头给他,萧景淮拿着画, 盯着上面的泡面头一言不发, 仿佛目光能把画纸烧出一个洞来。   秦嫣以为他对这位大侠有兴趣,讲起了步惊云的生平事迹:“这位大侠被称为不哭死神, 听说他自出生起就没流过眼泪, 幼时经历家庭变故,沉默寡言, 行事率性而为,外冷内热, 亦正亦邪,早年曾一度名震武林。”   萧景淮越听脸色越黑, 他道:“阿嫣, 江湖人爱浮夸吹嘘,传言不可尽信,你年纪小,容易被蒙骗。”   秦嫣噎住了,见他脸色不好, 立刻换了说法:“其实我也是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也许是话本里的人物。”   萧景淮的脸色这才好点,想着是什么话本子, 改天让初七去搜罗一下。   他常年在西北, 不知道京城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话本, 为了跟秦嫣有共同话题, 他也觉得自己需要恶补一番。   “时间不早了, 我从宫里出来太久了也不好,我要回去了,你把西戎王子追回来,最好先扣着,别让他逃了。”秦嫣叮嘱道。   “等抓回来了,我再请示你。”萧景淮笑答。   秦嫣微微颔首,想了想,似乎没什么话要说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就想起初七说的正在设宴,她随口道:“别喝太多了。”   “好,听你的。”他笑着抓住她的手,却发现手腕上戴着的是他送的袖箭,袖箭藏在衣袖里,因为是窄袖,他一握就知道是了,“看来阿嫣很喜欢这袖箭。”   秦嫣抽回手,转过身去:“我只是觉得好用,走了!”   “嗯,我让人护送你回去。”萧景淮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动。   秦嫣从偏殿离开,还是由摄政王的手下残月送走的,还安排了马车送她,免得她张扬地打马过市,落人话柄。   鬼精鬼精的官员们很快就得知摄政王见了一个女人的消息,摄政王位高权重,身边也就缺女人了,他们也开始盘算着要给他送女人了。   残月就是那天跟卫律一起劫持秦落雁的女子,秦嫣还是第一次见她没易容的模样,简直吓了JSG一大跳。   残月的脸上有一条弧形的刀疤,这就是她名字的来由。   残月的身高直逼卫律,只比萧景淮稍矮一点,秦嫣站在她身边莫名多了几分安全感,那胸绝对有D,隔着软甲也能看出身材傲人。   但,她五官硬朗,要不是有胸,秦嫣能直接把她当成男人。   她给秦嫣的视觉冲击就好像……好像人妖!倒不是她的面容吓人,而是她整个人散发的匪气太过强悍,如果残月换上男装,绝对能混进山贼窝里毫无违和感。   许是秦嫣一直悄悄掀开车帘打量着她,残月忽然露出一笑。   秦嫣:??   这打招呼的方式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但残月这一笑太过凶残,昼能震慑妙龄少女(秦嫣:?),夜可止婴孩啼哭,秦嫣完全忘了思考其他问题,扯了扯嘴角,回应了一个:“嗨!”   残月懵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应,正想着聊点什么别的。   秦嫣就招呼道:“残月姑娘,要不上来陪我聊聊天?”   残月惊喜一愣:“好啊!”   她很快下了马,一跃蹦上马车进来了。   见她毫无心理负担,秦嫣倒是有点意外,她隐晦地问:“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秦姑娘是王爷的心上人。”残月笑答。   秦嫣正要放松下来,只听见她又补了一句:“而且还是当朝皇太后。”   秦嫣惊讶了一瞬,又问:“那你们……对这事就没别的看法?”   “主子们的事情与我们哪能有意见?”残月笑问。   秦嫣噎住了,也对,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即便主子再荒唐,下人们也不能有怨言,还得恭顺配合。   但,她又估错了。   残月托腮望着她,一脸艳羡:“秦姑娘,我出身山野,混迹江湖,像您这般女子还是挺少见的。”   秦嫣歪头:“哈?”   “江湖女子大多像我这般自由散漫,在此之前,我所见过的深闺姑娘都是含羞答答,弱柳扶风的模样,而且很是矫情,这又是规矩,那又是礼法,跟她们说几句话都嫌累。”残月吐槽道。   秦嫣被她逗笑了,在这个时代能遇到的真性情女汉子并不多,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残月惺惺相惜了。   “我也不喜欢活在框框条条里,我的爹娘也很开明,只要我活得开心就好了,”秦嫣问她,“残月姑娘是为何喜欢混江湖?”   秦嫣本就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前一世对古代的了解也不过是书上和影视剧里的片面,只知道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般不会混江湖。   残月顿了片刻:“我原本是北方人,父母因战乱早亡,亲戚占了家中田地,还把我们姐妹卖到了京城的青楼。”   “对不起……”秦嫣听到这里已经感到心头一梗了,她连忙打住,“你要是不想说不必勉强的,我不介意,就是随口问问。”   “没啊,我没关系。”残月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到了青楼,我们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吃饭时我砸碎了碗划破自己的脸,带着大家逃跑,老鸨和打手把我们追到街上,正好碰上了王爷的马车,惊扰了马,车上的人就下来问了个究竟。”   秦嫣眨巴眨巴眼睛听着,这桥段好魔幻啊,果真是古早小说。   “后来我死缠烂打,在街上疯狂地大声控诉老鸨的罪行,当时王爷才十来岁,随行的老奴建议他留下我们,将来可以进宫皇贵妃的宫婢,也可以做未来王妃的侍女。”   “王爷就收下了我们姐妹仨,给我们起了新名字,入了新的户籍,还让我们习武,”残月提起萧景淮的时候,满眼都是感激,“那时我就发誓,王爷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王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嫣倒吸一口冷气,看,这就是古代忠实仆从的获得方式!   她甚至在思索着要不什么时候去烟花之地转一转,然后拯救一两个苦命少女,培养成残月这样的既威猛又忠心的筋肉女汉子。   “那你的姐妹现在也在给他做事?”秦嫣好奇。   “是的,我姐姐落日,妹妹寒星,都是王爷的手下。”残月自豪地回答。   秦嫣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三个肌肉女:“她们也在当护卫?”   “她们在执行更重要的任务。”   “王爷要我们当护卫,我们就习武强身,练就以一挡百的武功!王爷让我们打理京城的暗线,我们就苦学经商秘诀,当京城最圆滑的掌柜。”残月越说越兴奋,拍了拍自己傲人的肱二头肌。   秦嫣扶额,算了,还是春香比较可爱。   “秦姑娘,下次出宫到袖香楼来找我吧,我定会好好招待你!”残月说。   “袖香楼?”秦嫣目瞪口呆,袖香楼也是达官贵人们爱去的风月之地,与青楼不同的是,袖香楼的姑娘们卖艺不卖身,里面甚至还有唇红齿白的小倌!   作为京城土著,秦嫣没能去上一次,实在是进宫前的一大憾事,不过,她惊讶的是,残月居然还在袖香楼这种地方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屠龙勇士终成恶龙?   残月还以为她不知道,给她解释道:“当年王爷见我们姐妹仨有几分姿色……”   秦嫣:?   他不是才十来岁吗喂?!   “王爷盘下了袖香楼让我们打理,在京城可以打探消息。”残月解释道,“不过我们可不敢强迫人的事情,我们收留的姑娘郎君都是些苦命人,他们愿意在袖香楼做事,我们也按时发月钱给他们。”   秦嫣听完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萧景淮不至于对残月也下得了手。   不过,袖香楼的老板是萧景淮,她倒是想抽个时间去免费消遣一番了,以萧景淮现在对她的态度,应该不好意思收她钱吧?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宫门,残月下了马车恭敬地搀扶秦嫣,宫里的春香和张嬷嬷早就在承德门候着了,还让人抬了凤辇出来接她。   秦嫣跟残月闲聊了一路,心情还挺不错的,挽起春香的手臂:“走吧!哀家想走路回去!”   春香笑嘻嘻:“娘娘貌似心情不错?”   秦嫣点头。   张嬷嬷跟在身后露出姨母笑,原以为王爷那日是为了羞辱先帝才要强娶秦太后的,但这些日子她瞧着王爷似乎对秦太后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秦太后好像也不抗拒。   她是江皇贵妃身边的旧人,王爷就是老主子的儿子,现在她的主子是秦嫣,若这两人情投意合,能成一对也实在是美事一桩,虽然他们之间的身份有点尴尬,可只要王爷不介意,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秦嫣不知道这些事情,心里正盘算着下一回出宫带上春香一起去袖香楼。   ——   残月回去汇报的时候,萧景淮托腮听着,末了,自嘲笑道:“看来她跟你还挺投缘的。”   残月挠挠脸:“大概是属下长得没有威胁。”   萧景淮:?   “王爷,姑娘家都很介意心仪的公子身边会不会有女人爬床,”残月直言道,“像奴婢这样的,秦姑娘自然是很放心。”   萧景淮拧眉,居然会这样吗?   第二天清早,他就进宫求见太后。   秦嫣今日继续称病,称病的日子真舒坦,不用三更半夜起来准备上朝,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她觉得这些天睡多了美容觉,皮肤都好了很多。   她摆烂,王太后也摆烂,凉宫太后一起罢工了。   她才刚刚起床洗漱完,正准备用早膳,春香和夏葵在布菜,萧景淮就来了。   他今日穿了一套玄色素面锦缎袍子,玉冠高束,秦嫣瞥了他一眼,不得不感叹老皇帝起势后娶的老婆一个比一个美,连这几个年轻的皇子长得也是帅气逼人。   男主晋王高傲张狂,小皇帝斯文儒雅,而萧景淮则清贵又沉稳。   “阿嫣?”许是她的目光停留了太久,萧景淮有点疑惑。   秦嫣收回目光,嗔怪地翻了个白眼:“叫母后。”   萧景淮听话地作揖:“臣给母后请安。”   秦嫣也不跟他装了,拿捏着皇太后的气场,娓娓道:“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事要找哀家商量的?”   说完,她低头舀了一小勺燕窝粥放进嘴里,要多斯文有多斯文,就像现代的小姑娘头一次约会在男朋友的注视下吃东西一样拘束。   “马上就端午节了,护城河准备开展赛龙舟,还有驱五毒的庆祝活动,母后是否有意与民同乐?”萧景淮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秦嫣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猛地抬起,满眼写着“想去!”两个字。   秦嫣强忍着欢喜,端着架子回答:“哀家,确实很愿意。”   她喜欢凑热闹,古代人过传统节日可比现代人热闹多了。   “往年宫中也有驱五毒的仪式,不知母后打算今年如何操办?”萧景淮见她心情好,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容。   秦嫣顿时就笑容凝固了,往年宫中一大堆嫔妃,随便指派一个名额就会有人抢破头,想在皇帝面前出风头。   可惜现在先帝没了,小皇帝JSG的后宫就只有两个太后,还碰巧两宫太后最近都在“身体抱恙中”。   秦嫣灵光一动,道:“先帝刚走没多久,宫中不宜大办活动,民间自发组织的去看看热闹便好,宫中就免了吧。”   “也好。”萧景淮点头。   “端午……哀家想出去看看。”秦嫣清了清嗓子,“你给将军府带个信,哀家要跟家人一起看龙舟。”   “嗯。”萧景淮都应下。   “哀家……”秦嫣审视了一遍萧景淮,压低声音问,“听闻袖香楼幕后老板?”   “那袖香楼可真是美女如云,小倌成群啊!是吗?”秦嫣说着,眼前都浮现出古代歌舞厅的场面了。   萧景淮微微一顿,不禁想起残月所说的话,姑娘家最介意男人在外头有女人了,即便他没有,手下养着一个袖香楼,秦嫣也会怀疑。   他一时间都想把袖香楼扔个干干净净了,见秦嫣还在等他回答,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道:“你要是喜欢……送你也行。”   秦嫣:! 第46章 端午   秦嫣不知萧景淮心里怎么想的, 但是她一开口就平白得了一个大型娱乐场所,不得不说,王公贵族出手就是大方。   连带着,她看萧景淮都顺眼了很多, 跟他聊起了端午节的安排。   临近端午那几天一直在下雨, 天气不好,秦嫣也不想出门了, 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咸鱼躺了几天, 端午那日,雨居然停了。   往年御膳房也做粽子分给各宫嫔妃, 粽子的馅料、分量还会按后妃的位分来区分,简单来说就是位分高的得到的粽子又多又好吃, 位分低的可能就粗糙的领个跟宫女差不多的分量。   今年粽子做得一样多,可是后宫只有两位太后, 秦嫣是母后皇太后, 身份比王太后尊贵,加之经历宫变那一遭,所有人都默认秦将军一家是站队摄政王那边的,显然秦太后现在在后宫的地位如日中天,根本不是王太后能比拟的。   宫女太监们都是人精, 这段时日对灵芜宫上上下下都是毕恭毕敬的,有时候秦嫣在千秋园散步,远远见着了都跑过来行礼, 颇有跪舔性质。   天气算不上好, 但至少没下雨了, 秦嫣带上春夏秋冬四个大宫女和张嬷嬷一起出了宫, 去看端午节赛龙舟。   临行前, 小皇帝也屁颠屁颠地追来了,他低调地穿了一套白色衣裙,乍一看,还挺有小书生风格的。   “陛下也要外出?”秦嫣笑意盈盈地行了个万福。   “是啊!母后也要出去?正好朕今日也微服出巡,朕约了四郎,母后也是一起的么?”小皇帝兴致勃勃,显然很少出宫玩耍。   不知最近萧景淮又干了什么,小皇帝似乎看开了很多,不纠结“萧景淮会不会弑君篡位”这个问题了。   秦嫣见他跟个小学生似的,眉毛高高地挑起来:“哀家可不跟你们一起,哀家约了娘家人,不方便跟陛下同行。”   小皇帝自幼养在京城,对高大威猛、杀气腾腾的秦天南父子天然犯怵,敬而远之,秦家人他也就对秦嫣和秦泽两个印象较好,他作揖道:“那母后玩好!”   “嗯,去吧去吧!”秦嫣摆摆手。   小皇帝上了马车出去了,刘公公和李公公也打扮成普通家仆的模样,身后还有几十个乔装打扮的护卫。   秦嫣瞧着这阵仗啧啧摇头,这还叫微服出巡?那她这叫啥?   ——   秦嫣回了将军府跟家人们会合,才坐马车一起出发。   秦源节后就要启程回北方镇守边陲了,这次他向皇帝请求带上妻儿,小皇帝竟然允了,也就是说,过完端午,大嫂和小包包秦以安都会跟随秦源到北方去。   秦嫣这几年跟娘亲和两位嫂嫂相濡以沫,忽然知道大嫂和小侄子都要离开,心中有许多不舍,拉着大嫂叮嘱了许多。   “大嫂,北方很冷的,你和小包包要多带点衣服。”   “大嫂,我听说北方的饮食习惯也跟我们不一样,你要不要带点京城的小吃过去?”   “大嫂……”   “好了,阿嫣,”大嫂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笑道,“也没你说得那么可怕,在那边我们住在都护府,除了天气恶劣点,也没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能和夫君在一起。”   “好吧。”秦嫣没再说什么。   赛龙舟在护城河进行,他们一家订好了一条画舫,在水边等着龙舟赛开始。   秦家父子都是武人,不太讲究文人那一套规矩,这时候一大家子围满了一桌,让秦嫣感到甚是温暖。   李妈提醒了一句什么,秦夫人微微点头,旁边的秦天南不巧听见了,立即敛起笑容对秦嫣说道:“阿嫣,你在宫中无聊归无聊,也不能差遣摄政王去干这些小事。”   秦嫣听到“摄政王”一词还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萧景淮,平日里她要么在背后说人家睿王,要么当面直呼名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萧景淮已经是摄政王了。   “我让他干什么了?”秦嫣一脸懵逼。   秦天南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全家就他最晚知道秦嫣和萧景淮之间的事情,震惊之余,秦天南反倒觉得以萧景淮的为人,应该不屑于用联姻来跟秦家捆绑。   他不悦的是,这两个人之间模棱两可的态度。   明知道秦嫣是先帝的皇后,萧景淮还要求娶她,是要顶着世俗的压力,以及被史官口诛笔伐的风险,但他仍然这样做了。   而秦嫣虽然嘴里说着不愿意,却没有坚决地拒绝他,还保持着暧昧的态度,经常与他相见。   这种方式不管是对秦嫣,还是对萧景淮,都不好。   秦夫人推了一下秦天南的手肘:“人多你说她干什么,阿嫣现在是太后了,你不得给她留点面子?”   “面子是她自己挣的,”秦天南板起脸,审问道,“你干嘛让摄政王去给你买话本子?”   秦嫣:?   她没有啊!   萧景淮又干了什么?!   秦夫人说道:“摄政王说是听闻你在宫中养病无聊,想要看话本子,他便命人去搜罗了京中最流行的话本,但是最近几日都下雨,不方便送去,正好今天雨停了,你却出宫了,他就遣人送来府上,待会你回宫正好一起带回去。”   秦嫣满头问号,她什么时候说过想看话本子了?   秦威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要是不愿意,就别拿捏着摄政王,把人惹急了可有你好受的。”   大哥秦源也点头赞同:“大哥马上就要去北方了,爹现在就是个闲职,二哥即将上任禁军大统领,你要是又闯祸……闯祸也得看情况,别去惹萧家人,你一个人在后宫,人家要掐死你就跟弄死蝼蚁一样简单,只有二哥在也不知能不能给你收拾残局。”   秦嫣趴在桌子上叹气:“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我进宫以后,行事已经很有分寸了!我也不是吊着萧景淮,我是只想跟他维持友好的君臣关系。”   秦天南严肃着脸:“既然如此,你跟他谈事情就到御书房去,一天到晚让人家去寝宫找你,成何体统?”   秦嫣:……   张嬷嬷适时开口缓和气氛,她笑道:“秦国公有所不知,娘娘和王爷相处得很好,并不存在大家所担心的情况,王爷对娘娘也很有耐心。”   不说话还好,张嬷嬷一说话,秦家父子全部闭嘴了,她是江皇贵妃身边的旧人,约等于萧景淮的人,她让他们意识到,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萧景淮知道。   外面锣鼓乍然响起,龙舟赛开始了。   十几艘龙舟并排在河面上,每个船头都有一位鼓手激昂地击鼓呐喊,吼出的号子声惊天动地,力量与荷尔蒙的迸发让岸上的观众也兴奋地高声喝彩。   秦嫣跑到甲板上去看热闹,临岸搭建的花楼上载歌载舞,婀娜多姿的舞女在乐声中起舞助威。   “快看快看!龙舟从我们前面过去了!!”   夏葵、秋林、冬雪三个常年困在深宫的少女激动起来,连同张嬷嬷也被热闹的气氛有所感染,带着一丝慈祥的微笑。   “过去了咱们去追啊!”秦嫣兴高采烈地跑上了河堤,几个姑娘愣了愣,秦嫣已经拉着春香跑远了,她们赶紧追上去。   张嬷嬷吓一大跳,往日她也知道秦太后活泼,但没想到能顽皮到这个程度,跟个小少年似的。   秦夫人出来正好见到这画面,笑道:“嬷嬷,追不上就由她吧,天黑了她就回来了。”   张嬷嬷叹气。   天上又下起了蒙蒙细雨,秦嫣跑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目送龙舟远去,她把两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的形状,酣畅淋漓地大喊一声,过后欢喜雀跃地蹦跳着。   忽见对岸的楼阁的看台上站着一个光风霁月的身影,他白衣翩翩,摇扇观赛,大概是雨水的滤镜洗去了他一身的冷凛,秦嫣遥遥望着他,就像一尊精致的玉雕。   此刻的他没有从西北回来那天那么一身杀气,也没有面对朝臣时的霸道,仿JSG佛只是京城里温养的一个富家贵公子。   秦嫣一时百感交集,若只是那样,该多好。   可偏偏他不是,这副温文儒雅的外表下,是一颗充满权谋利欲的心,她连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都分不清。   正好他也看向这边,在人来人往的河堤上看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秦嫣愣了愣,看懂了他的示意,远远地就摆手,叉腰要走。   宫女们循着主子的视线,也看到了对岸的人。   春香惊讶道:“那不是睿王么?他也来看龙舟?”   “别理他!我们走!”秦嫣像个大姐大一样招招手,四个小宫女就赶紧跟上。   萧景淮喊来初七:“去把秦姑娘请过来。”   初七看了一眼对岸,抱拳:“遵命!”说罢,他干脆利落地纵身飞过河面。   秦嫣和现场所有的百姓都目瞪口呆地看了一幕现场版的轻功水上漂,百姓们还以为是节目表演,纷纷鼓掌喝彩,秦嫣都被感染得差点就要鼓起掌来。   下一秒,她就被初七拎起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秦嫣惊呼一声,正要反抗,却发现不是初七的对手。   随着初七一句“得罪了!”,她整个人凌空起来,被拎过河面,也体验了一把“轻功水上漂”! 第47章 康王   秦嫣在落地那一刻, 几乎破口大骂:“萧景淮!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万一我掉下去咋办?!”   萧景淮含笑望着她,毫无自觉:“你这不是安全着陆了么?”   秦嫣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初七很有眼力见地告辞:“属下去把春香姑娘她们也请来。”这回,他是走着出去的, 没有再表演轻功水上漂了, 秦嫣有几分遗憾。   萧景淮笑道:“此处便是袖香楼。”   秦嫣恍然大悟,这就是她的新财产啊!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 露台上已经有雨水打了进来。   秦嫣推开他走进包厢里, 她在外面跑了一会儿,她的头发上沾了一层雨水, 衣服也湿得黏黏的,裙摆上还溅到了污泥, 进了室内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萧景淮似乎察觉到了:“阿嫣若要更衣,我让残月给你备一间上房。”   古人就是这么麻烦而讲究, 秦嫣没有拒绝, 来都来了,自然要享受一番,但是她横了一眼萧景淮:“你不许进来。”   萧景淮一愣,嗤笑道:“阿嫣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虽然心仪你,但还不至于乘人之危。”   秦嫣毫不留情:“先前在宫里, 一次我更衣,一次我在浴室里,你不也这么进来了么?”   被当场打脸, 萧景淮僵了一下, 清了清嗓子, 挽尊道:“那时情况特殊。”   残月得知秦嫣来了, 开心得不得了, 今日她穿了一套花里胡哨的轻纱裙,涂了脂粉掩盖了脸上的刀疤,成熟霸道又妖娆,看起来更像个妈妈桑了。   她领着秦嫣走在袖香楼的走道上,一边扭着腰肢摇着宫扇一边告诉往来的伙计:“这是咱们的新主子。”   秦嫣一开始学着电视机霸道总裁的样子跟人打招呼,最后嘴巴都笑僵了,索性的就不笑了,打工仔们一下子对她又敬又畏。   等秦嫣到了房间,春香她们几个也被接来了,她的房间在三层,能眺望河面和城内风光,房间里陈设清雅,轻纱帘子随风飘着,屏风后面便是净室的门。   秦嫣推门进去,里面竟设有一个大浴池。   浴池洒满了花瓣,轻烟氤氲,残月叫了两个丫鬟过来:“你们伺候姑娘沐浴。”   秦嫣正要说不用人伺候,忽然想到萧景淮还在袖香楼,虽然她对他的人品信得过,但难保反派会不会突然反悔,万一闯入来个霸王硬上弓,她岂不是亏大了?   残月见她卡了一下,以为她不喜欢陌生的丫鬟伺候,体贴地说道:“春香姑娘她们在旁边的房间,等她们换好衣服了,我让她们过来伺候您也行,干净的衣物随后就送来,姑娘请。”   作为一个现代人,秦嫣至今不能习惯下人伺候洗澡,她连忙摆手道:“不用伺候了,我自己来就好。”   残月带着丫鬟们退下了,她才肯脱下衣服。   春香生怕秦嫣遇到危险,追得最猛,衣服都沾满了泥污,只好躲起来简单洗个澡,残月让秋林和冬雪跟她去拿衣裳和吃食,房里一时间就剩下夏葵了。   很快丫鬟就送来了衣裳,夏葵看了一眼:“这套是姑娘的吧?”   丫鬟福了福身子:“是的,残月姐吩咐过,姑娘不喜欢陌生人伺候,所以小的暂时不敢送去,只能在此处候着。”   夏葵了然,捧起衣物:“知道了,我去就好,你们忙去吧。”   丫鬟如释重负,行了个礼:“如此便谢过姐姐了。”   袖香楼是京中大型的乐坊,这一层上房包厢更是有不少达官贵人。   夏葵出了房门,走廊上也能听见包厢里的琴瑟奏鸣,亦或是婉转小调。   她到了秦嫣的房门口,正要敲门,走廊上一个肥胖的身躯跌跌撞撞走过来,夏葵连忙低头让路。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那人酒气熏天骂咧咧,突然住了嘴,满面肥肉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嘿嘿嘿,这不是夏葵么?”   夏葵猛然一惊,抬头见到油头粉面的一张脸,顿时脸色煞白,不堪回首的往事一瞬间从脑海里翻涌而起,是康王!   她颤抖着动了动嘴皮:“王爷吉祥!夏葵告辞了!”   说着,她从身侧的空隙逃开。   康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色眯眯地笑了:“本王好一段日子没见你了,来都来了,今天就让本王好好疼你!”   “王爷,放手!奴婢现在是秦太后的人!”夏葵挣扎着,“求求你放手!”   “秦太后又如何?秦太后又不是男人,还能给你温存不成?”康王哈哈大笑。   夏葵见挣脱不了,忽然低头用力地咬着他的手,康王大喊一声,一挥手臂把夏葵整个儿甩了出去,夏葵一头撞在门上,房门被撞开了,夏葵摔在地上,她额头上也破了一块,鲜血直流。   净室里秦嫣闻声一惊,继而听到粗暴又猥琐的男人声:“在本王面前装什么圣洁?!你又不是个雏了,本王睡你的时候不是挺顺从的么!”   夏葵几乎是哭喊着:“王爷饶命!不要!不要!救命啊!”   康王骑在她身上,揪起她的头发,重重甩她一个耳光:“妈的!喊什么喊?!你想让所有人过来看那就喊啊!看你像母狗一样在本王的身下承欢!”   夏葵脸上当即红肿了一大块,连发声都艰难。   秦嫣当即从浴池里起来穿衣服,外面的呼救声和衣衫撕裂的声音尖锐入耳,她穿好了衣裳,披头散发就冲了出去,英勇地抄起花瓶往康王头上一砸。   砰一声花瓶碎了一地,康王那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压在夏葵的身上,秦嫣赶紧上前搀扶:“夏葵,你没事吧?快起来!”   “娘娘!”夏葵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激动哭了。   “快起来!”秦嫣帮忙推开肥胖的康王,把衣衫不整的夏葵从康王身下拖出。   康王昏昏沉沉地动了动,居然没有晕死,他猛然抓住秦嫣,一双大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你个贱人!竟敢打本王!杀了你!”   夏葵大惊,拼命捶打康王的虎背熊腰。   秦嫣尽管会武,但无奈康王高大肥胖,体型和力量上的悬殊让她难以挣脱,就仿佛一个苗条淑女被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钳制着,秦嫣被掐得透不过气来。   情急之下,她指着峨眉刺的方向,夏葵醒悟过来,扑爬着过去拿了武器,双手抖得差点拿不稳,对着康王的背上狠狠一刺。   康王哇的一声惨叫,整个人飚起来松了手,转身抡了一拳,把夏葵打得摔了出去,夏葵生怕他再去攻击秦嫣,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娘娘快走!”   一个发了酒疯的壮汉何其暴蛮,康王骂咧咧地踹向夏葵。   秦嫣连连呛了一口气,迅速从地上抢过峨眉刺,还没等康王反应过来,一下扎进他的脖子!接近   一刹那,鲜血迸溅了她一身,康王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回头抓住秦嫣,试图暴起还击。   夏葵吓了一大跳,连忙反应过来继续抱住康王的大腿,牵制他的动作。   秦嫣一咬牙,抽出峨眉刺,闭着眼睛再刺一次,在同样的位置继续□□,拼进了全身力气反复刺向同样的位置。   脖子上有大动脉,只要她刺中了……   康王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大胖手扒拉着她越发无力,慢慢就不动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仿佛掩盖了所有的嘈杂声,各大厢房里洋溢着艺伎与宾客的笑声。   康王庞大的身躯倒下了,压在秦嫣的腿上,夏葵浑身是伤,瑟瑟发抖地问:“娘娘……他……他死了?”   秦嫣喘着粗气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像是……”   “他还会醒来吗?”夏葵嘴角流着血,嘴唇却是苍白的。   秦嫣猛的一惊,本能地捏紧了峨眉刺JSG,挺起腰再刺了几下,才颤抖着手去探康王的呼吸。   “……不会了。”确认康王死透了,秦嫣才松了一口气,再次瘫软在地上。   她太累了。   夏葵坐在地上一脸错愕,衣衫破烂,浑身淤青,她吓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红肿的秀脸看上去十分滑稽。   她被这个男人奸.污,□□,过了好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试图反抗还被打骂欺压,惠妃和康王把她调去浣衣局做苦力,康王妃还带人到浣衣局折磨她,让所有人都能踩上她一脚。   曾经,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了,是秦太后把她从浣衣局捞了出来。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她能亲自捅上康王一刀,还能亲眼看到他死在她面前。   夏葵定下惊来,已经感到此生无憾了,她抹了一把泪水,脸上沾了血污也不介意,煞有其事地跪着,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娘娘!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秦嫣惊呆了:“夏葵,你……?”   “康王……是奴婢一生的噩梦,可是今天之后,奴婢不用再害怕了。”夏葵抬起头,额头上都磕肿了一个包,满脸泪水混着血水,很是狼狈,可是秦嫣看得见她眼中的光。   ——   萧景淮扫了一眼秋林和冬雪端着的小点心:“她喜欢吃甜食?”   秋林回答:“娘娘尤其喜欢吃小点心,不爱吃主食。”   萧景淮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是小孩子心性。   他使了个眼色,嘱咐道:“王家还没死心,宫里头也不是人人都向着她,你们要保护好她,别让她知道你们不是普通宫女。”   秋林和冬雪领命退下:“是。”   “回去吧……”萧景淮扬了扬手,忽然一阵心慌,抬眸问,“残月,那边有谁在伺候?”   残月拱手:“秦姑娘不喜欢陌生丫鬟伺候,让她们都退下了,她自己带来那几个宫女应该也换好衣服了吧?”   “她身边没人陪着?”萧景淮愣了愣,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初七神色慌张冲进来:“王爷,出事了!”   萧景淮猛地站起来。 第48章 绾发   萧景淮赶到现场的时候, 秦嫣浑身是血,衣衫被血渗透了。   康王躺在一片血泊中,脖子侧边那一块肉眼可见的血窟窿密密麻麻,甚至能看见皮肉下的血脉还在大片大片出血, 妥妥一个丧尽天良的凶杀案现场。   可见秦嫣慌乱之下捅了他多少次。   就连杀手初七也倒吸一口冷气, 嘀咕着:“啧啧,下手这么狠……”   “关门!”萧景淮立即下令, 初七连忙把房门关上, 乐坊人多眼杂,万一康王的人找过来就麻烦了。   夏葵吓得脸色发青, 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是春香过来了, 才跑去叫了初七。   “阿嫣!阿嫣!”萧景淮慌忙上前推开沉重的康王,小心翼翼地抱起秦嫣, “伤到哪了?”   就让她离开他眼皮底下一会儿, 居然出了大事。   秦嫣还喘着气,刺死康王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她的身心都还在缓冲。   她是一个现代灵魂,哪怕是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练功习武, 闹事打架,可她没有杀过人。   尤其是把一个活人硬生生捅死,捅的时候他还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不但死不瞑目, 鲜血还染了她一身, 如同要把她一起拉入地狱。   这一幕足够她做好几宿噩梦。   人的求生本能战胜了恐惧, 秦嫣直到把康王捅到死僵才松了一口气。   捅死康王的过程很短暂, 但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杀人让她身心疲惫。   萧景淮的出现让她总算安心下来,她强忍着泪水摇摇头,轻声回答:“我没受伤,先看看夏葵……”   “初七,残月,处理一下。”萧景淮吩咐完就把秦嫣抱起来带走了,“春香,冬雪,过来。”   春香余惊未定,被点了名连忙跟上。   萧景淮的包厢在另一头,幸好旁边有个空房间,现在这一层到处都守着他的护卫,连康王的手下也一时找不到这边来。   他径直抱了秦嫣入净室,让她坐在秀凳上,蹲下身子握着她冰冷的手,轻声问:“阿嫣,你在害怕吗?”   秦嫣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害怕的是杀人的过程,萧景淮多半以为她害怕的是全部,事情的经过,杀人的过程,杀人后的惊恐不安……   “我杀了康王。”她不知所措地瘪了嘴,仿佛凶残地把康王捅成筛子一样的凶手不是她,可怜得像个受害者。   “我知道。”   “康王府会不会找麻烦?”秦嫣皱了眉头,“虽然康王不得势,可好歹是个王爷,他一死,难保不会被人大做文章……”   “有我在,不要害怕,别想太多,”萧景淮轻声哄着,一路上他身上也沾了不少鲜血,白衣上斑斑驳驳,他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没想到在我的地盘上还能让你遇到这种事,吓到你了。”   秦嫣摇摇头,疲惫地回答:“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先让她们伺候你沐浴完,把血都洗干净,其他的事情我们再商量,我等你。”萧景淮哄着。   “好……”秦嫣难得没有冷着脸对待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萧景淮让春香和冬雪伺候她把身上的脏衣物和血渍都洗干净。   这是秦嫣头一回让人伺候沐浴,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她当时是麻木的,一心只想求生,静下心来回想才感到后怕。   春香和冬雪在身边陪着,两个丫头生怕她被吓着了,绞尽脑汁扯开话题哄她。   秦嫣见她们那么努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也不记得洗了多久,秦嫣总觉得身上还有血腥味,她换上一身崭新的白玉兰散花锦裙,长发披散,从净室里一片雾气中走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春香和冬雪给她绞头发,她闲着在挑桌面上的香膏。   她在想,她要抹很多很多香膏,去掉身上那股恶心的血腥味。   秦嫣望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她肌肤胜雪,双瞳剪水,她喜欢在浴后这般照镜子,只有卸去繁杂的珠钗头饰,她才短暂地看到了自己前一世的影子。   她来了这个世界十六年,父兄的权势是她的保护伞,她一直过得很好,比前一世更幸福。   到刚才经历那一遭,她才真切感受到古代社会人命如草芥的残酷,但凡她稍微晚一步,夏葵都会死在康王手上。   康王也许不会杀她,但封建社会对女子尤为苛刻,康王一个名震京城的纨绔人渣,这事传出去估计也是批判她的声音居多。   而现在,她把康王杀了,没人会相信两百斤大胖子康王会死在两个弱女子手上。   更大可能会倾向于阴谋论,认为他是死在摄政王的手上。   秦嫣这段日子在朝堂上耳濡目染了许多阴谋论,她心不在焉想了许多。   死了一个王爷总是瞒不过去的,就算康王背后没有势力,这次的事情也要给外界一个交代,一个明面上的说法。   “他呢?”秦嫣忽然问。   春香顿了顿,知道她是问谁了,如实回答:“王爷在外间等着。”   秦嫣:?!   居然就在外面等着?   她倏地站起来走出去,绕过屏风掀开珠帘,果真看到萧景淮坐在外间听雨烹茶。   见她赤着脚,披头散发跑出来,萧景淮不由得一愣,问春香冬雪:“你们怎么没伺候好……”   “是我自己要出来的,”秦嫣打岔,回头对春香冬雪道,“你们先退下。”   萧景淮静静地等她们退下,见秦嫣一脸严肃,也收起了其他心思:“阿嫣,怎么了?”   是有什么不妥么?   “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秦嫣心急如焚。   萧景淮抬眸望她,见她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忽然笑了。   “想知道?”他笑问,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下告诉你。”   秦嫣一屁股坐下,挨近了煮茶的炉子,她感到全身暖了许多。   她两手撑在矮桌上,一副准备认真商讨的模样:“你说。”   萧景淮忽然拿了一条干巾,给她擦起了头发。   秦嫣正要挣开,却听到他温声道:“别动,你淋了雨,不把头发擦干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这话说得也在理,她忍下心中异样的别扭感,拧紧了眉头,忧心忡忡地问:“我杀了康王,怎么跟康王府交代?他被捅成那样,尸体也太吓人了……”   “世人会不会说我心思歹毒,杀害继子?”   萧景淮轻笑一声:“不会。”   秦嫣:???   只见萧景淮淡然笑道:“人是我杀的,我野心勃勃,残害手足。”   秦嫣被他的话呛着了,她虎着脸:“我不需要你给我背锅,这事本来就是康王不对,说出去我也不怕,我和夏葵是正当防卫!”   “康王体型几乎是你的两倍,你杀的?”萧景淮玩弄着她的长发,“谁信?”   “可这是事实。”秦嫣转头乜他。   “没人在意事实,他们只相信你给他们看到的表象。”萧景淮耐心地说道,“康王不得势,康JSG王妃却是临川侯嫡女,南方一带富庶,以临川侯势力为大,临川侯少夫人的父亲,正是镇守南境的常将军,手里有南境五万兵马。”   “先帝这些年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到南境,临川侯算得上是南方一带的土皇帝了。”   秦嫣呆了一瞬,她就知道,这些个皇子王爷娶的老婆必然不是普普通通的女人,就连康王这么不起眼,也能有个有钱岳父!康王妃还有个牛逼的弟媳!   “康王妃善妒跋扈,不过对康王倒是真心,她若是闹起来,你会很为难,”萧景淮分析道,“还不如让我做了这个恶人。”   一时间秦嫣的表情很是扭曲。   萧景淮笑问:“怎么?阿嫣心疼我?”   “不是,我心疼康王妃。”   萧景淮:?   “康王有什么好?又老又胖老色批一个,图啥?”秦嫣反问。   萧景淮噎住了,嘀咕一句:“我又不是康王妃,我怎么知道?”   秦嫣不知为何想到了秦落雁,起初秦落雁也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父亲,相信晋王,大概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吧。   她摇摇头不愿再想,跑进去梳妆台抱了许多香膏出来,萧景淮茫然地望着她跑进跑出,正要问,却见她盘腿坐下,一盒一盒打开来嗅了又嗅。   萧景淮不怎么跟姑娘家打交道,但胜在悟性高,此情此景他也不纠结别人的话题了,他拿了几盒闻了闻,觉得差不多了,给秦嫣递上一盒:“这个兰香清雅浅淡,我觉得很适合你。”   秦嫣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接过来闻了闻,好像还不错,她用指腹点了一些抹在手腕上,果然很好闻。   继而她拿起梳篦,用指腹捻化了一块香膏,挑起发尾涂上去。   萧景淮再次心领神会,他伸手拿过她的梳篦:“我来吧。”   “这不好……”秦嫣虽然不拘泥一些小礼节,可还是清楚的,在古代,这算是很亲密的互动了。   尽管她和萧景淮之前有过暧昧,但她还记恨他骗了她,怎么能这就放松了警惕?   “后面的头发你很难抹到,还是我来吧。”萧景淮作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语气柔和,态度却很坚定。   秦嫣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就姑且把他当美发店的托尼老师看待吧!   萧景淮见她没有拒绝了,不禁心情大好,他轻柔地挑起她的发末,细致地把香膏涂在上面,一股清幽的香味随着发梢散开,惹得他心猿意马。   既然有人帮忙梳头发抹香膏了,秦嫣也就闲着摆弄了一下茶具,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又给萧景淮的杯子换上热的茶水。   “你别以为想方设法讨好我,我就会原谅你!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秦嫣坚决地警告他。   萧景淮也没被打击到,他握住秦嫣的发梢,一下一下慢慢梳着:“阿嫣,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秦嫣这段日子态度虽然不算冷漠,但他也感觉到回不到过去那样的亲密,她的态度就像是对友人一般。   要不是因为今天捅死了康王,她大概也不会在他面前放下戒备。   她横了他一眼:“什么时间?”   “让你更了解我的时间。”萧景淮答道,“你认为我骗了你,可是年节时我隐藏身份回京事迫不得已,先帝给西北下的旨意,缩减西北的军需,这不像他的作为。”   “攘外必先安内,外有西戎北狄,环境恶劣,大齐境内不能出乱子,倘若军心不稳,仗还怎么打?”   秦嫣静静地听着:“然后呢?”   “秦将军多次递奏折上表,请求支援,可是京中没有回音,”他叹气,“年节时秦威回京述职,我只好伪装一番回来,让卫律进宫去探个究竟,才发现先帝已是大渐弥留,朝堂由王家把持。”   “晋王那时也被王家逼得喘不过气来,更何况我在京中势力尚弱。”   秦嫣沉吟片刻:“那也不是你欺瞒我的理由。”   “你是我们计划中的意外。”萧景淮无奈地笑了,“刚来那天你就对我大献殷勤,那时我只觉得你好可爱。”   秦嫣想起年节时的自己,不禁感到羞耻脸红,那时候……实在作了点。   “除此之外,我们也怕你知道真相后,会露出马脚,这对我们而言会很不利,所以,我们都选择了瞒着你,瞒着秦家所有的家眷。”   他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她并不确定他所说的是否真实。   “当时两三天下来,我就看清你的意图了,我不是不懂你的情意,可是那时候我背负得太多,不敢轻易答应你,因为我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他苦笑道。   秦嫣心里好像被什么攥了一下,怪难受的,年节时被他拒绝,她还是挺生气的。   她徒然回头盯着萧景淮,试图鉴别他有没有撒谎。   “听说你入宫的时候,我真是要气疯了,”他见秦嫣回头,顺势握住她的手,“这些年我在西北大部分日子都在军营,没有过任何女人,我很清醒,我一直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也许你会揣测我的目的,认为我是为了你父兄手上的兵马,”他真诚地看着她,“但我真的没有必要靠一个女人来拉拢人心。”   “你之前没跟我说,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   萧景淮投降:“我再不说,你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秦嫣回避了他的目光:“为什么会是我?以你的身份,就算不得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是很容易得到。”   “我由始至终,只想要一个你,我只想要秦嫣,其他的女人我不要。”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我不理解。”不理解非一个人不可的心态。   “阿嫣,你很特别,我从没见过一个闺阁女子像你这般个性,你很自信,很美好,也很善良,而且自由,独立,不受传统的礼教束缚,仿佛你站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变得敞亮。”   “我也说不出缘由,大概为一个人心动真的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萧景淮自嘲地笑了,“我可以任凭你生气,可我不想失去你,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弃,所以,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一次,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的背景,我的为人,我把我的所有都坦白,你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嫣也不是铁石心肠,一开始她就是馋人家的颜。   萧景淮低声下次地恳求再给一次机会,她勉为其难地就点头了,警告道:“那好,我再给你一段时间好好表现,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你以后不许再骗我了,如果再骗我,就没有下一次了。”   萧景淮愣了愣,喜出望外,正要上前拥抱她,秦嫣立即指着他:“别动!”   他僵住了:“不是说原谅了吗?”   秦嫣指着他气呼呼地提醒:“你还有考察期!通过我的考核你才算过关!”   萧景淮了然,问:“考察期多久?”   秦嫣被问住了,她想了想,嘀咕道:“三年五年也是要的……”   “什么?”萧景淮顿时不笑了,“不行,三年五年太久了,三五个月比较靠谱。”   秦嫣也严肃起来,狠狠地瞪他:“你什么意思?市集买菜吗?还能讲价?不等拉倒!”   “阿嫣,别生气,”萧景淮也被她逼急了,连忙柔着语气哄道,“三年五年,别人家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   秦嫣炸毛了:“你提孩子干什么?我一个皇太后,难道你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哦!我知道了,你还想三五个月之后就哄我跟你做生孩子的事情是吧?”   想得够远的,也够美的!   萧景淮也被她的脑洞吓着了,他只不过是嘴快提了一口,她还能把他想得那么狡诈:“好好好,不提。”   他连连道歉,秦嫣才没再说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那……六个月?”   秦嫣当即又一瞪。   “一年,一年可以吗?”萧景淮几乎是恳求,“我最多只能忍受一年了,不然,我真的要逼宫把你抢回家了。”   “你这是威胁我?”秦嫣责问道。   “不敢。”他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阿嫣,我今年二十了,这些年我身边没有任何女人,你都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我。”   “这是你的问题,关我什么事?”   “阿嫣……”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萧景淮依然一脸虔诚,要多乖有多乖。   “好吧,一年就一年吧!”秦嫣别过头去,“但是一年后如果我还是没有气消,考察期延长。”   “……遵命。”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继续给我抹香膏。”她晃了晃长发命令道。   “还抹?”萧景淮一脸惊讶。   秦嫣被这目光刺到了,再抹确实也太浓了。   “我是觉得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所以要多抹一些香膏……”秦嫣叹气。   “并没有,是你的错觉……”萧景淮重新拿起梳篦,轻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低声喃喃,“你身上可香了。”   秦嫣JSG没有留意到他嘀咕什么,她跟萧景淮处理好私事,仿佛办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心里放松了不少,喝了一口清茶,不禁又回想到康王死的那一幕,像心理阴影一般突然就冒出来。   “你说……康王伤成那样,尸体送回康王府被瞧见的话,谁都看得出是被杀害的……”她还是不放心,“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身后没有回应。   秦嫣疑惑地转过身来,萧景淮恍惚回神。   “萧景淮!”秦嫣厉声喝道,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梳子,还把他拿在手中的一截头发夺回来,“你发什么呆?你在想什么?!”   奶凶奶凶的模样像个被惹急的小野猫,萧景淮忍着想要捏她一把的冲动,笑答:“我在想,这兰花香还是浓了点,掩盖了你本来的……”   “说人话!”秦嫣一脚踹过去,她没有穿鞋子,萧景淮轻巧地就接住了她的纤纤玉足,大概是雨天微凉,她的脚像白玉一般嫩滑冰凉。   秦嫣愣了一瞬,暖暖的触感从脚心穿到心里,她一下子脸红了,立即抽回长腿,把脚藏在裙摆下,盘腿而坐,还别扭地掖了掖裙摆,端起架子冷冷道:“我在问你话呢!”   他带着笑意看着她这一系列的举动,答:“没计划。”   秦嫣诧异万分:“真没有?”   “没有。”他从容地摇头,解释道,“你对袖香楼好奇,原本今日我只想邀请你到袖香楼来听曲消遣,让你开心一下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秦嫣倒是相信他不会跟康王同流合污,康王出现在这里多半是约了一些纨绔来消费的,大概是出房间时碰见了夏葵,才有了冲突。   她还没来得及问夏葵,在他们撞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想到个大概了。   见秦嫣没有吭声,萧景淮轻叹一声:“康王跟好几个勋贵子弟一起前来,他消失也快一个时辰了,很快就会有人出来找他,知道他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情。”   秦嫣皱了眉头,关切地问:“那你想好辩解的理由了没有?实在不行,就让我认了吧,临川侯那么远,总不会为了个不成器的女婿,千里迢迢来京城找我算账吧?”   萧景淮若有所思,道:“南方富庶,我还小的时候,临川侯在南方势力大,贪污了不少钱财,已经跟先帝起了嫌隙,新帝即位,他们也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这事如果让他们知道是你干的,以此为借口,向朝廷发难。”   “啊?!”秦嫣惊愕,没想到中间还有这层曲折,“会怎么发难?”   萧景淮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不知道,见步行步,所以还是我来担责比较好。”   秦嫣想想也是,他又不是临川侯,怎么知道临川侯怎么想呢!   可是让人家背锅实在让她很内疚啊!   她耷拉着脑袋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一时间愁得很。   萧景淮见她头发也晾干了,拿了一根白玉发簪给她简单绾了个发髻。   秦嫣怔了一下,惊讶地回头看他:“你还会绾发髻?”   “小时候见嬷嬷们给母妃梳妆,会一点。”萧景淮笑答。   秦嫣照了照镜子,也许是不怎么会的缘故,萧景淮绾的发髻极其简单,反倒显得她气质清雅,少了往日的锐气,温婉了许多。   她毫不吝啬地给予褒奖:“梳得还挺不错,有待进步,得闲了多练练。”   萧景淮微微一顿:“阿嫣陪我练吗?我可不想给其他女子绾发。”   “可以啊。”秦嫣爽快答应。   “你若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绾发。”萧景淮心情大好,似笑非笑地从镜子里望着她,“阿嫣可知男子为女子绾发的意义?”   秦嫣:?   见她一脸懵逼的模样,萧景淮也猜到了,这种散养的姑娘家大概率是不知道。   他见好就收,马上停止了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饿了没?刚才我让她们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   秦嫣:!   还真有点饿了!   “袖香楼有乐师有舞女,也有说书先生,阿嫣想来点什么节目?”他问。   秦嫣惊呆,脱口而出:“你真是心大啊兄台,刚才死的是你哥,你居然还有心情跟我听曲喝茶吃点心?”   萧景淮无奈叹道:“莫非阿嫣你认为,我们兄弟几人感情很好?”   秦嫣一时语塞,想到晋王恨不得在萧景淮进城之前就弄死他;想到晋王落败后,萧景淮还派心腹出去追杀;现在康王挂了,萧景淮毫无波澜倒也不奇怪了。   自古以来,皇室子弟必然会为了龙椅斗个你死我活。   尤其这还是一本古早小说,秦嫣猜想,没准康王死了,萧景淮这反派心里正高兴,还想载歌载舞庆祝一番呢!   不知不觉,秦嫣都没发现自己看萧景淮的眼神已经跟看心理变态一样。   萧景淮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是见她的目光无限嫌弃,心里一慌,解释道:“康王在这里出了事,如果你匆忙离开,反而更让人生疑,倒不如坦荡荡地就当是巧合,至于他被谁杀了,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秦嫣:! 第49章 归宁   经历了这么一遭, 秦嫣也挺累了,叫了乐姬进来弹琴吹箫。   案上摆了各色点心,还有精美的粽子和五毒饼,古人过节尤为讲究, 富贵人家连粽子和五毒饼都能做成艺术品来。   据说端午前后天气变得炎热, 人们容易中暑生病,古人食用五毒饼以消病强身, 其实五毒饼也就是由各种各样馅料做成的小点心酥饼, 只是在酥皮上盖上五种毒虫的花纹而已。   旁边的小托盘放了五彩线,萧景淮拿了起来, 细致地结成简单的五彩索,他边系边说道:“从前每逢端午, 母妃都会给我结一个长寿线,她不在这些年, 没人给我送过, 我也没给谁送过。”   秦嫣看着他手上的长寿线已经结好,只见他抓起她的手,给她手腕系上:“人们说端午给小孩子戴上五彩绳结成的长寿线,可避灾除病、保佑安康。这是我回京过的第一个端午,我希望阿嫣也能平安喜乐。”   秦嫣见状, 秉着礼尚往来的心态,也拿了五根绳子开始学着他的样子编:“我也给你编一个!”   结果弄了好一会儿,她都编出来的绳子歪歪扭扭, 中间还打了几个死结。   “阿嫣……”萧景淮无奈地笑了, 阻止她继续努力, “心意到了就好, 你不会做的事情, 不用勉强自己。”   话是这么说,秦嫣一听,反而更激起了胜负欲,就跟年节时给他绣荷包一样,她越是不擅长的领域,就越喜欢挑战。   她非要折腾,萧景淮也就不阻止了,他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心情都变得柔软了许多,一瞬间只觉岁月静好,但愿可以陪伴她左右长长久久。   最后他被系上一条编得丑丑的长寿线,乍一看还真像一条蜈蚣。   “谢谢阿嫣,我很喜欢。”他笑道。   “不客气!礼尚往来!”秦嫣大功告成,心情愉快,她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倒上两杯雄黄酒,“来,干了这杯雄黄酒!”   “好!”萧景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嫣酒量一般般,喝了几杯后,她听着曲越来越困了,一不小心睡着,她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面目狰狞的康王浑身是血地从地狱爬出来,把她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隔着半透的屏风能看见萧景淮坐在外间看书,她掀起被子起来,拿了一件外袍披上。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乐姬也不在了,萧景淮放下书:“醒了?”   “嗯……”秦嫣精神萎靡地坐到他旁边,缓了许久,她才沉声道,“虽然康王很坏,但我杀人了,还是挺有心理负担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已经处理完了,出了这个门,你莫要再提起此事。”萧景淮叮嘱道。   “处理完了?你怎么处理?”秦嫣震惊了,她就睡了个午觉的功夫,这就处理完了,翻篇了?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萧景淮答道。   秦嫣正纳闷,忽然瞥见了桌面上的书籍,她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精神了:“这是……话本子?!”   上面有好几本《江湖风云》、《武林决斗之风云》、《风云乍起》等。   书名甚是中二,像极了中二少年看的龙傲天小说。   萧景淮居然看这种书?   她突然好嫌弃啊!   萧景淮合上书本:“是啊,先前以为你今日出宫,会在将军府待着,我让人送了去将军府,不过今日初七又搜罗到几本新的,就拿到这里来了。”   秦嫣想起父兄责备自己的那些话,顿时质问起来:“你干嘛跟我爹说我让你买话本?”   萧景淮一脸懵逼:“我没有啊。”   秦嫣用审视的目光盯了他一会儿,道:“那就是初七自己说的咯?”   “大概是吧。”萧景淮笑答,把手上的几本话本递给她,“这几本你看看如何?喜欢的话就JSG一起带回宫里去吧。”   “我也才回京一小段日子,不知道京城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话本,我让初七把能买到的,都已经买来了。”他诚恳地说道,“可惜没有找到你说的那本《风云》,只能把相似书名的都买来。”   秦嫣:……   敢情这都是给她买的?!   《风云》……要是能找到就惊悚了。   慢着!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跟你说了步惊云大侠的故事,你就去给我买话本吧?!”秦嫣惊诧地问。   萧景淮理所当然地点头,坦然直视着她的双眸:“只要你喜欢,我就想办法给你弄来。”   秦嫣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有些话必须先说清楚,免得日后他又做类似的事情。   她板起脸说道:“听着,我不喜欢,你赶紧把这些话本退回去。”   萧景淮蹙眉:“是真的不喜欢?”   “是真的不喜欢。”秦嫣点头。   萧景淮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买都买了,怎么可能退?   摄政王府还不至于纠结这点钱,稳妥起见,他还多问一句:“你是不喜欢这类话本,还是不喜欢所有的话本?”   这话问得好,秦嫣想了想,有些有趣的游记、神话故事、风俗民情一类,她还是比较喜欢的,她答:“是不喜欢这类型。”   “雨停了,你随我到将军府去把话本拿回去退了吧。”秦嫣态度坚决。   萧景淮轻叹一声,无奈地应下。   春香几个进来给秦嫣换好了衣服,都出奇的安静。   秦嫣还以为夏葵怎么了:“夏葵伤得怎么样?”   春香回答:“伤得比较重,但是她很坚强,状态也很好,大夫说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养好了,刚才张嬷嬷过来,王爷就先让嬷嬷照顾夏葵。”   “那就好,张嬷嬷与夏葵在浣衣局共患难过,正好让她安慰夏葵。”秦嫣微微颔首。   “姑娘,你和王爷和好了……?”春香频频偷看她,目光里带着浓重的八卦,秦嫣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连带着,秋林和冬雪也暗暗地投来八卦的目光。   秦嫣白了她一眼,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道:“小丫头,少八卦!”   春香咧嘴笑道:“姑娘,奴婢比你年长。”   萧景淮送她回将军府时,门房小厮目瞪口呆。   秦嫣小声问:“咋了?”   小厮小声禀报:“娘娘,陛下也来了。”   秦嫣:!   “怎么了?”萧景淮见她一脸假笑,疑惑地走过来。   “没什么……”秦嫣尴尬地打呵呵,“今日咱将军府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入了府,萧景淮才知道秦嫣这般神态是为何,原来小皇帝也来了。   小皇帝原本今日约了秦泽去茶楼听书,看完热闹后,秦泽就邀请他到将军府来了。   自从上次小皇帝隐隐感到王丞相想杀他,他就不敢跟丞相接近太多,摄政王儿时跟他关系好,可现在态度不明朗,他也不敢贸然接近。   一个皇帝没人支持是坐不稳龙椅的,他现在只能抓住秦家这根救命稻草。   小皇帝来了以后,却碰巧秦源、秦威都携妻儿归宁了,只剩秦天南夫妇还在府上,秦天南对小皇帝毕恭毕敬,实在是肱股之臣的典范。   小皇帝也慢慢放下防备,跟他们谈笑风生,还去了秦泽的书房。   “这些话本还挺有趣的!”小皇帝拿起一本新到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朕对江湖不甚了解,可是话本里写得怪有意思的,四郎,能借几本给朕拿回宫里去看么?”   秦泽呆滞一秒,这些可不就是摄政王献殷勤买给阿姐的话本么?   “陛下,这本是孤本,臣喜欢得很啊!难以割爱。”秦泽笑道。   “哎,朕看完就还你。”小皇帝不依不饶,   “公子……”将军府的小厮疾走而来,禀报,“太后娘娘带着摄政王往这边来了。”   秦泽&小皇帝:?!   “为……为什么摄政王会来?”小皇帝一脸惊悚。   秦泽也慌了一下,要是摄政王过来发现小皇帝想拿走这些书,会不会气坏?   “大,大概……是来找我爹和哥哥们的?”秦泽也结结巴巴。   刘公公小声问:“陛下,要不要回避片刻?”   小皇帝慌了一下,又挺起胸膛:“朕是天子,回避什么?要回避也是他回避!”   ——   萧景淮回京后,还是第一次在节日拜访将军府,赐给秦天南的国公府一旦竣工,这将军府就要交给秦源了,如今大齐边境并不安稳,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无论如何,秦家父子还是值得结交的。   所以他送秦嫣回来的时候,还备了应节礼品。   秦天南夫妇出正堂相迎,见到管家报来的礼单时,夫妇俩面面相觑,再看到秦嫣手上戴着一条彩色的长寿线,表情更怪异了。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摄政王!”秦天南抱拳行礼,礼数周全,秦夫人容氏也跟着福了福身子。   “秦国公,国公夫人,平身吧。”秦嫣草率地抬抬手,萧景淮也客气地向秦天南作揖。   无意间,秦天南瞥见了萧景淮手腕上的长寿线,一时瞳孔地震。   回来这段日子,总算全家人都知道了秦嫣和萧景淮的事情,秦天南生怕闺女素来天性自由,不讲礼法,作出有悖伦理的事情来。   现在一看,他的担心恐怕要成事实了。   秦嫣不知所以,一屁股坐下就豪饮了一杯茶,试图解一解身上的酒气:“爹,娘,大哥二哥呢?早上不一起出门的么?去逛街了?”   秦天南整个脸色都黑了,秦夫人和蔼地笑道:“你两位哥哥这些年不在京中,今天恰好是端午,按习俗都随妻儿归宁了。”   秦嫣噗一声呛了一口茶水,萧景淮微微一顿,他离京时才十二岁,倒是忘了京城还有这个习俗。   这些年的端午父兄都不在家,外祖也不在了,秦夫人也就去舅父家作客半天,两位嫂嫂娘家都在京城,归宁也只是半日便回。   而秦嫣和秦泽两个在这天只会到处溜达看热闹,导致秦嫣把这些习俗都抛之脑后了。   秦夫人说起“归宁”,秦嫣也才想起“端午比年大,姑娘回娘家”的说法,每逢端午,出嫁的姑娘携夫婿儿女回娘家,称之为“归宁”,探亲时,手上还会系着彩色长寿线、胸前戴着红绒花。   她下意识看看自己胸前,还好没戴花!   萧景淮内心还是挺高兴的,这不就变相等于他陪秦嫣回娘家了么?   这时候正好秦泽和小皇帝也过来了,一众人起身给小皇帝行礼,小皇帝见气氛诡异,不由得脊背直冒汗,生怕摄政王跟秦天南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呵,摄政王跟国公爷在聊什么呢?”小皇帝故作轻松。   萧景淮心情不错,答曰:“微臣陪娘娘归宁,跟国公爷拉家常罢了。”   只见秦嫣笑呵呵:“正好陛下也在,哀家今日也算是带了俩儿子回娘家!”   萧景淮当即黑脸。 第50章 作客   别人什么心态秦嫣不知道, 但她的端午过得很精彩,有欢乐有惊恐,也有温暖。   最后得知小皇帝喜欢萧景淮买的那些话本之后,她慷慨地把所有的话本都送给了小皇帝!   最后, 她和小皇帝拉着满满几车话本回宫去了。   萧景淮真是被气笑了。   临离开前, 秦夫人拉着秦嫣私下问:“你跟摄政王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秦嫣眨眨眼。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秦夫人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着手腕上的长寿线, “这是什么?谁给你的?”   秦嫣被娘亲盯得不敢撒谎:“是他送的, 但娘亲你放心,我是以友人的身份跟他互赠礼物, 而且我有分寸,秦家不站队。”   秦夫人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娘知道你曾经爱慕他, 可是,你又怎知他对你是否真心?”   “所以我没有轻率点头, 娘亲你放心。”秦嫣信誓旦旦地保证。   秦夫人忧心忡忡地应下, 没再说什么,她又不是没年轻过,哪里不知女儿家的心思,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秦嫣跟娘亲谈完,明显对萧景淮疏远了些。   萧景淮大概也猜到了, 他护送秦嫣和小皇帝回到宫门,正好传来康王在袖香楼醉酒,回府休息时打翻了油灯葬身火海的消息。   小皇帝惊愕:“那……那火扑灭了吗?二皇兄的尸体找到了没?”   属下禀报:“正在扑火, 火势实在太猛了, 康王府住院都烧快烧没了, 暂时还没找到康王。”   “快找!”   秦嫣窥了一眼萧景淮, 挨近他耳边小声问:“你是怎么把他送回康王府的?”   她的气息暖暖的, 轻轻拂过萧景淮的耳边,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你猜。”   秦嫣:……   ——   端午过后,秦源一家三口就收拾了细软,带了兵马返回北境,继续当镇守北线的武将。   对于楚氏而言,能随丈夫一起,即便北方苦寒,她也甘之若饴。   这天,秦嫣、萧景淮和小皇帝都来送行,城门JSG大摆仪仗,所有人都知道秦家备受重视。   秦天南沉沉地叹气,他就是不想站队才请求回京休养的,可儿子们还是难逃旋涡。   孩儿们的路,终究要他们自己走。   徐阳也在这天回西北,和秦源不同,徐阳这边是归心似箭,草草跟众人作别后,徐阳就立即出发了。   ——   摄政王府。   曾经的睿王府修葺一番过后,已换成了摄政王府,当年江皇贵妃受宠,先帝赐给三皇子的府邸也是穷奢极侈,萧景淮离京八年,府上还养了一些老奴日常维护,这次回来,新买了一些下人,重新装修了府邸,忙了好一阵子才正式搬回府上住。   卫律在秦家的别院和摄政王府两头跑,总算是在端午前修葺完工,把主子给迎回来了。   但是今日端午,主子在袖香楼跟秦嫣玩得流连忘返,卫律不禁想,他们是和好了吧。   如果是,他今天牺牲一下时间也没什么。   过年过节都是达官贵人们打交道的好时机,端午也不例外,卫律今日留在府上专门应付给摄政王送礼的客人也够呛了。   这些年他在西北和京城来回奔走,跟残月几姐妹经营好京城的暗桩,费了不少的心思,王爷回京后,居然不打算坐上那个位置,卫律一开始颇有不甘,可是当他发现,摄政王比皇帝更舒服的时候,就不再多言了。   反正小皇帝没有实权,说到底背后的皇帝还是王爷。   但是今天有个人造访摄政王府,让他十分烦躁。   此人正是新一任的平定侯,秦天德长子——秦俊才。   秦天德被晋王刺死后,平定侯府上下陷入了一片迷茫与恐慌,原本傍的大树一下子倒了,就连主心骨秦天德也被杀了,能不慌么?   老侯夫人一下子病倒了,侯府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秦俊才夫妇身上,先前因为党派之争,秦天德站队晋王太过打眼,导致现在大家都跟平定侯府划清了界线。   秦俊才这些年享受着家族的荣誉,当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沉迷声色犬马,不学无术,一下子不知如何担当,但他深刻意识到,如果不找一个新靠山,那么到了他这一代,就真的把侯府的老本啃光了。   他和夫人商量,为了侯府的未来,为了他们儿女的未来,最终还是厚着脸皮来巴结摄政王了。   摄政王如今得势,家中的下人都是狗仗人势,对他冷着脸,但是秦俊才不在意,只要能攀上摄政王的高枝,将来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卫律默默地看着秦俊才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笑问:“侯爷,你喝了这么多茶,竟然还坐得住?”   秦俊才憋着尿,生怕一走开摄政王就回来了,他笑道:“不急,我还是等王爷回府……”   “王爷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回来,还是请回吧。”卫律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王爷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开身,有什么事,侯爷跟卑职说也是一样的。”卫律动了动嘴角,连个笑容都不屑于给他。   秦俊才勉强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的笑容:“这……还是秦某亲自跟王爷聊比较妥帖。”   “那你便等着吧。”卫律冷笑道。   没一会儿,老管家又上来向卫律禀报,哪位大人又给送了多少礼;哪位勋贵又给赠了商铺土地;秦源即将带兵回北境,需要分派多少兵力,这些事情都是卫律在处理。   秦俊才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等了好一会儿,老管家汇报完了,他主动上前:“卫大人,方才秦某失礼了。”   卫律瞥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作揖:“哪里哪里,侯爷有要事跟王爷相商,不愿意跟卑职挑明,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俊才带着假笑,他知道卫律是摄政王奶娘的儿子,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摄政王的心腹,关系比一般主仆牢靠。   饶是如此,看到卫律的权力那么大,他还是震惊了一下。   秦俊才隐晦地问:“卫大人跟随摄政王多年,真是王爷的好帮手!”   “这都是分内事。”卫律笑答。   “不过,王爷乃大齐栋梁,事务繁忙,身边没个贤内助料理起居,真是让人忧心。”秦俊才似有所指。   卫律侧目,听这口吻是要送女人了?   “王爷心系大齐,至今未考虑娶妻,所有心思都在军国大事,实乃大齐之福。”卫律客套地说道。   秦俊才咂了咂嘴,索性摊开来讲:“秦某家妹年方十五,尚未说亲,若是王爷有意,秦某即可将家妹……”   卫律抬眸扫了他一眼,目光阴寒,吓得秦俊才没敢说下去了。   “不知侯爷说的是哪一位妹妹?”卫律笑问,“据闻侯爷的妹妹不少啊。”   秦俊才愣了愣,连忙说道:“能送到摄政王府来的,自然是嫡妹。”   “秦落雁?”卫律似笑非笑地问。   秦俊才不知卫律从何得知秦落雁的闺名,但料想他能知道,没准摄政王也有所耳闻,他眉飞色舞介绍道:“正是!舍妹是京城第一美女,及笄那年京城的勋贵子弟都抢着要跟侯府接亲!”   卫律反问:“那为何不结?”   秦俊才顿时卡壳了,当然是因为当时晋王在京中势力大,秦天德也想高攀晋王,就把其他人拒之门外了!   可是这话不能跟摄政王的人说!   “怎么不回答了?”卫律阴恻恻地笑了,他放下茶杯,盯着秦俊才,“让我来说吧,是因为秦落雁跟晋王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了,所以不能接受其他勋贵子弟的求爱。”   秦俊才吓一大跳,满头冷汗:“卫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讲!晋王现在是逃犯,落雁怎么会跟他私定终身?”   “我承认,先前晋王确实钟情落雁,但那都是他一厢情愿!先父被他所蒙蔽,才落得如此下场。”   “儿女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先父不在了,落雁的婚事应当由我这个长兄来做主。”   秦俊才慌乱之下,语无伦次,极力撇清侯府跟晋王的关系。   卫律轻叹一声,摆手道:“侯爷无需多言,不管令妹多么出众,她都不可能是摄政王妃。”   秦俊才忙说:“侧妃也可以的。”   卫律目光一凛,变得更加锐利了,他厉声斥责:“侯爷,这话你在卫某面前说便罢了,我权当没听见,但若敢在王爷面前说,小心你的舌头。”   秦俊才一脸惊慌,不知所以然:“这……这……”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摄政王府只会有一位王妃,不会有任何侧妃妾室。”卫律义正辞严,话语掷地有声,是告诉秦俊才,也是想通过他放话出去,直接打消那些勋贵想要送女人的歪念头。   秦俊才在卫律这里吃了瘪,骂咧咧地打道回府。   到了家中,依然气愤。   夫人伺候他更衣:“见着摄政王了没?事情办成么?”   一提这个秦俊才就生气:“没见着,我等了大半天,只是卫律在应付我,真是气死我了,只不过是一条走狗,也敢对本侯无礼!”   “这可如何是好?”夫人愁眉苦脸地坐下,“娘亲的情况不太好了,下午又吐血了,落雁在伺候着,但是,落雁似乎也不太好。”   秦天德死后尸体被送回来,从落雁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他的夫人气急攻心,当场吐血,一病不起了,现在已性命垂危。   秦落雁也伤心过度病了一段时间,药石无用,还是强撑着起来照顾母亲。   秦俊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娘亲若是去了,你去寻几个好郎中,落雁可不能病倒,整个人都瘦脱相了,谁还看得上她?”   “这些妹妹当中,也就落雁气质极佳,姿色出众,我还指望她嫁个好人家呢!”   秦天德后院姬妾众多,庶子庶女也不少,秦俊才袭爵后,也学着父亲的做法,把那些姨娘庶弟都赶出府了,年轻貌美的姬妾被他送给其他勋贵拉拢人脉,包括庶妹也尽数留下,用作送给勋贵子弟当妾室,笼络人心。   不过,秦俊才觉得妾室生的那些庶妹一个个都像极了那些风情万种的姨娘,送给人当妾室还行,正室是指望不上的了。   唯独秦落雁,他的嫡妹,生得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而且从小就被爹娘宠着,当成皇后一样来培养,只可惜父亲傍错了大树。   只要他利用得当,秦落雁就是侯府的救星,侯府将来的富贵荣华就依仗她了。   目前京中不过两大势力,她要么去摄政王府,要么就只剩下另一条路。   ——   萧景淮在端午后忙了好些天,秦嫣没见着他进宫,不由得担心康王的事情,遣秋林去摄政王府送了信。   收到信后,萧景淮立刻进宫来见她了。   秦嫣拉着他进正殿,关上门窗,拉着他坐下,神经兮兮地问:“康王的事情你处理得怎样了?怎么我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萧景淮微笑着看着她一脸严肃地发问,等她说完,才道:“阿嫣给我写信,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   秦JSG嫣立即板起脸,正襟危坐,斥责道:“跟你说正事呢!没点正经。”   “恰好端午,康王妃携子回娘家小住一个月,暂时还不知情。”萧景淮从容地笑答,“康王的尸体烧得只剩骨头了,也没谁会插手查了。”   “惠太妃情绪如何?”秦嫣关切地问,最伤心的人莫过于惠太妃了吧。   萧景淮望着她一脸怜悯之色,答:“惠太妃很生气,命人杖毙了当时陪同康王一起出去以及主院伺候的所有仆从。”   秦嫣:……   她好像低估了后宫女人的狠厉。   “陛下驾到——!”李公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萧景淮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秦嫣看着他的笑容逐渐消失,不禁喷笑:“你这什么表情?”   “小皇帝经常来找你?”萧景淮酸溜溜地问。   “是啊。”秦嫣点头,放眼整个后宫,除了她,小皇帝还有年纪相仿的玩伴么?宫女太监也跟他玩不来啊!   萧景淮穆着脸,倏地站起来,秦嫣连忙劝道:“你别吓坏你弟弟了哈,其实哀家这个后娘当得不错,儿子们都争着要跟哀家谈心。”   “我可不喜欢你说这种话,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萧景淮反驳道。   秦嫣努努嘴:“好吧,其实他是来给我说书的。”   萧景淮:?   “就,他看完话本子,就过来给我讲故事,我懒得看。”秦嫣摊手,“陛下需要有人分享,我正好就当那个聆听者。”   萧景淮:……   小皇帝在端午出宫玩了一趟,对民间充满了好奇,去将军府作客,还得到了几车话本,小少年开心得不得了,每天看完话本就过来灵芜宫,要跟秦嫣分享。   秦嫣不爱看话本,大部分原因是古代文字艰涩难懂,她宁可到茶楼去听书,或者看插图比较多的书。   小皇帝愿意看完后来讲给她听,她倒是挺喜欢听的。   今日听说萧景淮来了灵芜宫,小皇帝生怕他为难秦嫣,屁颠屁颠就赶来救场了。   一进主殿,他就瞧见萧景淮和秦嫣分别坐于上首,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冷空气。   萧景淮还板着脸,道:“陛下是要来给秦太后说书?来吧,开始吧,正好本王也听一听。”   小皇帝气势弱了半截,突然就结巴了:“这……朕……突然想起还有奏折没有批阅完,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说完,灰溜溜地撤退了。   秦嫣看着小皇帝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吓着孩子了你知道吗?”   萧景淮:…… 第51章 出走   自西北军进京, 先帝入皇陵后,王太后称病了一个多月,总算是被陈嬷嬷和纪嬷嬷带回来的消息震醒了。   陈嬷嬷说陛下虽然每日过来请安,却也每天就去找秦太后, 有时候一待就是大半天, 两个人有说有笑。   纪嬷嬷说秦太后仗着年轻貌美勾引陛下,还勾引摄政王, 把两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把持朝政,野心不小, 这背后恐怕还有秦家在谋划。   随着先帝入陵,后宫的妃嫔已经清空了, 如今的后宫只有秦、王两宫太后,以及一大堆宫女。   两个嬷嬷大半生都在后宫, 见过的龌龊事并不少, 在她们看来,秦嫣年纪跟皇帝差不多,长得花容月貌,还会逗陛下开心,两人朝夕相处, 很容易被情窦初开的少年惦记上。   指不定早已发生了什么,不然为何当初摄政王求娶秦太后,陛下和秦太后都不乐意?   王太后得知了许多八卦, 紧张得要死, 很快就支愣起来, 张罗着给皇帝选秀。   她找了王丞相商量, 王丞相说甚好, 正好王家嫡女跟陛下年纪相仿,是陛下的亲表妹,若是能当上皇后,那可是亲上加亲。   很快,王太后便拟懿旨,京中四品以上官员,以及公侯权贵家中的适龄少女,都可参加选秀进宫。   只有后宫女人多了,陛下才不会留恋在秦太后处。   秦嫣原以为王太后经过宫变一吓会消停很多,毕竟这些豪门贵女向来胆小,秦落雁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王太后。   当她得知王太后下懿旨选秀时,赶紧找了小皇帝商量,小皇帝闻言皱了眉头:“真有此事?”   秦嫣恍然大悟,果真,小皇帝又是不知情。   你都要娶大堆老婆了,居然还一脸懵逼,这皇帝当得也是没谁了。   大概是跟小皇帝熟了,秦嫣这样想,也这样吐槽了出来。   小皇帝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母后,我该怎么办?”小皇帝苦恼地问。   “什么怎么办?那就选呗,左右现在后宫也很冷清,多几个妃嫔不添点人气么!”秦嫣拍肩,学着王太后的口吻,语重心长,“你好好努力吧,先帝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寿王都出生了!”   小皇帝气结:“朕可不想生个那样的儿子!”   秦嫣斜目:“哦?”   小皇帝许是意识到自己对大哥不敬,但是寿王又不在现场,他怕啥?!   他结结巴巴地装起胆子:“寿王……就是出生太早了,就是不怎么聪明。”   寿王作为一个皇子能成功避开权谋纷争,还得归功于他本身就是个称职的酒囊饭袋。   他不像康王那么人渣,没有晋王那么大的野心,也不像萧景淮那样攻心计。   他就是遵纪守法,整天流连茶楼酒肆楼船画舫,全心全意吃喝玩乐的一个咸鱼。   “好吧,不过陛下你应该庆幸寿王不聪明,不然,一个晋王,一个王家,一个摄政王,还加一个寿王,可有得你愁的。”秦嫣笑道。   小皇帝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   “你不想选秀,不如请摄政王进来想想对策?”秦嫣提议道。   “母后,三皇兄真的支持朕继续当皇帝吗?”小皇帝委屈巴巴地问。   “你问我?你还不如问他。”   “可是他听你的啊!”小皇帝叹气,“朕知道,三皇兄确实是迷恋母后。”   秦嫣清了清嗓子:“别多管闲事。”   “好吧……”小皇帝扬了扬手,“刘公公,去宣摄政王进宫。”   秦嫣跟小皇帝在御书房下了一盘棋,萧景淮就到了,听完这俩人七嘴八舌说完了后宫即将选秀的事情,萧景淮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说话呀!”秦嫣瞪他。   “王太后在急什么?”萧景淮嗤笑道,“先帝刚入皇陵,尸骨未寒,我等子孙守孝三年,婚娶也得三年后才对。”   “王太后的意思是这样的,选秀只是充盈陛下的后宫,并不是封后,算不上是婚娶,所以也不算坏了礼法。”秦嫣摊手。   “那要这么说,我娶你怎么就算坏了礼法?”萧景淮不服。   秦嫣横了他一眼:“你还在丧期,起码也得三年后才能提什么婚娶。”   萧景淮噎了一下,接着纠缠:“这么说,三年后,你愿意嫁我了?”   “不愿意!”秦嫣毫不留情。   小皇帝干咳几声,提醒两人:“朕还在……”   萧景淮笑道:“陛下,既然王太后都这么说了,陛下再无推托之词,倒不如顺从她的意思,充盈后宫。”   小皇帝瞪大了眼睛,仿佛一个即将失去贞操的少女一般绝望。   “不过……”萧景淮提醒道,“原本的世家小姐背后都是家族力量,陛下要宠幸哪一位妃嫔,还得掂量掂量她们身后的价值,这才能扩充自身的助力。”   秦嫣和小皇帝都愣了一下。   小皇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三皇兄……你在教朕……”   “陛下,臣是摄政王,但并不是要你当傀儡,”萧景淮敛起笑容,“当日攻进皇城亦是被迫无奈,但是,你坐在这个位置,若对王家言听计从,臣指定要把你推下去的。”   小皇帝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但又无法反驳,他确实还受到王家的掣肘,可现在更多的是来自摄政王势力的渗透。   就连秦嫣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怀疑,萧景淮在西北八年熬的苦,难道就为了给小皇帝做嫁衣?   出了御书房,秦嫣追上萧景淮:“你又在谋划什么?”   萧景淮顿了顿:“阿嫣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你手上的兵权,你在京中才刚好建立起的人脉,你就这样为小皇帝做嫁衣?”秦嫣不解,“这不像你。”   他不是书中的反派吗?!至今为止,他做的事情也很反派!怎么现在突然说这种话了?   萧景淮轻笑一声,柔柔地望着她,道:“我手上有兵权,朝堂有话语权,当不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陛下,目前看来,他还是顾及兄弟情的,不至于对我怎样,我也没必要逼得他无路可走。”   秦嫣一时语塞,好吧,她无法反驳。   ——   平定侯府。   秦俊才接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振奋了,真是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递枕头,宫中要选秀,正好将秦落雁送进宫去。   旁的不说,就凭落雁的姿色和才情,还有秦太后那一重身份,至少能当个宠妃。   秦落雁听到兄嫂的打算,整个人呆住了,浑然不觉已经红了眼眶JSG:“兄长,爹爹死于非命,娘亲病重,你怎能此时让落雁进宫?”   秦俊才沉声道:“正是如此,你身为侯府嫡女,更应该担当起侯府振兴的重任。”   秦落雁只觉得胸口屯了一口闷气:“兄长,如今你是侯爷,你才应该担当起侯府的基业。”   大嫂适时开口:“这么说,你还嫌弃进宫了?”   “谁不知道先前你攀上晋王时那副清高的样子?”大嫂冷哼一声,“也就晋王把你当个宝,现在晋王自身都难保,还会理你?”   “先前你兄长去造访摄政王府,你料怎么着?”大嫂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人家摄政王嫌弃你这残花败柳,根本不屑让你进摄政王府。”   秦落雁一瞬间瞠目结舌,她难以想象,她一向敬重的兄嫂竟然会在父亲去世,母亲病重的时候,还打着将她送出去的念头。   不是以婚嫁之名,而是把她当成物件一样,随手送给权贵。   她才惊觉,除去侯府嫡女这个身份,她什么也不是。   父亲将她推向晋王,那时她整个世界只有晋王一个男子,她以为她会在适当的年纪与他成亲,相夫教子。   可没想到,父亲和晋王都是有目的,父亲并不在意她嫁的是谁,只要对方是储君;晋王也不是真正的爱她,他只是想要侯府的人脉。   这样一想,她比平民家的姑娘还不如。   秦落雁一时间心如死灰,她颓然地回到房间,外面夜深人静,她呆坐在窗前许久,丫鬟红叶推门进来:“姑娘,夜深了,该休息了。”   “红叶,”秦落雁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很没用?”   红叶愣了愣,她不知道姑娘去找侯爷夫妇说了什么,回来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安慰道:“姑娘莫要想太多,不管侯爷做什么,都是为姑娘好。”   秦落雁皱了眉头,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父兄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她好,可是从来没人问过一句她愿不愿意。   不知为何,秦落雁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她猛地站起来。   ——   将军府的门房小厮出来开门,只见两个背着包裹的姑娘站在门前,大半夜的把小厮吓了一跳。   “姑娘,你们找谁?”   “大哥,行行好,我是平定侯府的秦姑娘,我想见秦国公。”秦落雁苦苦哀求。   小厮一听,目光中的疑惑变成了厌恶:“走走走!就是你害我们三姑娘进了宫,小公子还被打断了筋骨!”   “不是的,我当时并不知道情况,大哥,我求求你,我真的无处可去了!”秦落雁哭着给小厮跪下。   “是啊,我敢发誓姑娘当初真的毫不知情!”红叶也跟着跪下。   小厮后退几步,最终还是不忍心:“你且等着,我去禀报!”   秦威正要出门巡夜,碰上急匆匆的小厮,小厮如释重负,把秦落雁跪在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通。   秦威冷着脸色出来见秦落雁,言语间甚是不耐:“秦姑娘这是作甚?”   秦落雁哭着磕头:“落雁已经无家可归,求秦大统领收留!”   秦威如今是禁卫军大统领,秦落雁见他如此生分,也只能称呼职务:“兄嫂要逼落雁进宫,求大统领收留!”   秦威闻言,并没有回答。   他攥紧了拳头,他望着漆黑的天空,似是反问:“那时秦某不在京城,不知我家阿嫣被迫进宫时,可曾这般哭过?”   “秦天德又何曾对我们的家眷动过恻隐之心?”   秦落雁一时语塞,她道:“我不知道那日姐姐受了委屈,如果事先知道,落雁定不会让爹这样做的!”   秦威长长叹了一口气:“秦姑娘进不进宫,是平定侯府的家事,与将军府无关,请回吧。” 第52章 劫杀   摄政王府。   老管家领了一个黑衣男子进书房:“王爷, 长河回来了。”   “嗯。”萧景淮微微颔首,示意管家退下。   长河抱拳行礼,萧景淮赶紧上前虚扶他一把:“长河,不必行礼, 襄城那边怎样了?”   “王爷, 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萧景淮拧眉:“怎样?”   襄城是晋王的封地, 想必他到了那边之后会有势力掩护他, 长河孤身一人要想成事没那么简单。   “晋王到了襄城后,跟当地知府联系上, 贵太妃神志不清了一段日子,一直在养病, 晋王在期间发现当初西北军从襄城调用军粮的手谕有疑点,”长河顿了顿, “属下猜测晋王会用来反击王爷, 可是晋王把手谕藏得很好,属下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   “当初贵太妃受宠,给先帝侍疾的时候听了不少政事,先帝有没有给西北军增援粮草她绝对知情,贵太妃知道的, 晋王估计也会知道。”   先帝何止不知道增援粮草,就连缩减粮草他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先帝已经病入膏肓, 朝政被王家和晋王把持, 双方抗衡, 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萧景淮疑惑:“贵太妃为什么会神志不清?”   “贵太妃一路逃亡都不怎么清醒……”长河推测道, “兴许是宫变那日受惊了。”   “王爷, 如果贵太妃清醒,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对王爷不利?”长河担忧地问。   “这倒不会,”先帝不在了,死无对证,萧景淮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要注意别让他把此事宣扬开来。”   一两个人起疑不成气候,人多了就不一样了,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襄城离京城还远,以晋王现在的处境一时半会也不敢明目张胆回京。   外面传来鹰唳,萧景淮和长河同时一愣,初七敲门进来。   “何事?”萧景淮抬眸看他。   “孤舟来信了。”初七呈上字条。   萧景淮打开一看,目光徒然一凛:“西戎王子派人去了襄城。”   他思索片刻:“让孤舟跟紧点西戎王子,还有他的线人,别让他跟晋王搭上线了,必要时可杀。”   长河一愣:“杀了西戎王子会不会惹事端?”   “晋王是大齐的罪人,西戎王子死在晋王的手上,他的死与大齐无关。”   初七长河抱拳道:“是。”   “卫律呢?”萧景淮问,贵太妃神志不清的缘由,或许当日劫走她的卫律会比较清楚。   几个人面面相觑,卫律呢?   ——   漆黑无云的天空下,白日热闹繁华的街道连人影都没几个,寂静的街道上偶尔传来哪户人家的婴孩哭声,很快就有慈母哄唱着童谣。   黑暗的小巷口传来姑娘家的呜咽。   卫律双手抱臂,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两位姑娘。   “我说秦姑娘,你我非亲非故,男女有别,我收留你也不妥当是吧?”   秦落雁和红叶在将军府吃了闭门羹,绝望地逗留在街上时,刚好遇上了执行任务回来的卫律。   她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冲上前去拦住卫律,好一顿哀求。   丫鬟红叶恳求道:“卫公子,我家姑娘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回侯府,只会被送进宫里。”   卫律也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有心讽刺:“进宫也不错啊,待在平定侯府的后院很有趣?去宫里跟三姑娘作伴多好啊!”   秦落雁一时语塞,红叶纳闷了片刻,才知道卫律说的“三姑娘”是指秦太后。   平定侯府的后院太多姬妾,也有不少庶子庶女,秦落雁从小在是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嫡女,却也是知道不少后院的肮脏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嫡女,将来嫁人也会是正室,并不觉得后院那些斗争轮会到自己头上。   可是当兄长说出要把她送进宫里的那一刻起,她才知道害怕,后宫如龙潭虎穴,比后院更险恶,而且在遍地王侯的京城里,平定侯府算不上什么大门户,她到后宫最多也就是个小主子,说不定还会受到宠妃的欺凌。   秦落雁摇摇头:“我和陛下没有爱情。”   卫律嗤笑一声,不以为然:“莫非秦姑娘以为三姑娘和先帝是真心相爱才进宫的?”   秦落雁委屈地闭嘴了,她知道秦嫣进宫是被逼的,而且起因是她。   红叶辩解:“秦太后进宫是因为王太后陷害导致,跟我们家姑娘无关,我家姑娘并不知情。”   “红叶,”秦落雁制止她道,对卫律道歉,“卫公子不要见怪,红叶并不知道那些事情。”   红叶急得快要哭了:“姑娘,是红叶不好,你不要这般低声下气,你何曾受过这些委屈?”   卫律看不下去这场主仆情深,掉头就想走。   “卫公子。”秦落雁连忙起来追上。   “干嘛?有话快说!我可没空陪你玩离家出走的游戏。”卫律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见卫律不耐烦了,秦落雁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还是放弃了,“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   说罢,她可怜楚楚地福了福身子:“红叶,我们走吧。”   秦落雁被卫律劫走两次,言谈间卫律都对秦嫣十分敬重,她隐隐觉得,也许卫律对秦嫣有其他的情愫,不然也不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JSG   如果是,那么对于间接害了秦嫣进宫的她,卫律是决不会帮的,她还不如不要留在这里遭人嫌了。   卫律:……   也不知这些世家贵女吃什么长大的,求个人都这么矫情,一会儿哭死哭活,一会儿又委屈巴巴地告辞。   告辞就告辞呗,他还不想多管闲事呢!   卫律才没走出几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闷哼,练武之人听觉敏感,刀剑入肉的声音哪怕再细微他也听见了,他猛地回过头来,朝她们消失的巷子追去:“秦落雁!”   黑衣人丢开秦落雁腾空飞起,卫律抽出利剑一挡,黑衣人手上的弯刀狠厉地砍过来,卫律目光一凛。   西戎人!   “红叶!”秦落雁摔在地上,狼狈地扑向浑身鲜血的红叶,小丫鬟已经没有了气息。   秦落雁颤颤地抱起丫鬟,失声大哭。   卫律跟黑衣人对战,西戎人的一招一式何其凶狠,跟战场上一样,很快,黑暗处又出现了几个弯刀的黑衣人,卫律心知孤身一人不能恋战,回头一把拉起秦落雁,用轻功飞走。   “放开我!红叶还在那里!”秦落雁被卫律扛在肩上,她哭喊着挣扎。   “不想死就闭嘴!”卫律怒道。   秦落雁吓得噤声了,她看到了后头追来的黑衣人:“卫公子,他们追来了!”   下一刻,她只听见哗啦一声,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坠落在一片寒凉的水中。   袖香楼这段时间没得营业,残月跟几个暗卫姐妹坐在水边的观景台吃西瓜,水下波影涌动,残月悄然伸手握住桌面上的西瓜刀……   哗啦一声有人破水而出,残月举起西瓜刀就砍。   卫律惊恐一闪,刀劈在了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自己人!”卫律慌忙喊道。   残月定睛一看:“卫大人?大晚上的你到水里泡什么?”   卫律怀里还抱着昏迷的秦落雁,他先把她推上去:“上去再说。”   残月叫了几个姐妹来把秦落雁拉上来,这才看清她的真面目,整个人惊呆了:“卫大人,你大晚上的去侯府把人家姑娘偷回来了?好勇啊!你是不是瞧着人家有几分姿色,劫上瘾了?”   卫律刚从水里爬上来,身上还答答地滴着水,冷不防听到这话,当即怼回去:“你别乱说话啊,这次可不是我偷出来的,是她自己偷跑出来的!”   “啊?”残月眨眨眼,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了茫然,“她偷跑出来找你?”   “她怎么可能偷跑出来找我?”卫律没好气地叉腰,点了几个女子:“你们几个去给秦姑娘换一套衣服,安排个房间给她。”   “你们几个去玄武街,她的丫鬟死在那里了,去接回来吧。”   这些暗卫都是萧景淮的人,自然也知道卫律是谁,姑娘们都散去了。   卫律严肃着脸,告诉残月:“我遇上了西戎人,西戎人想劫她。”   残月大惊:“西戎人为什么要劫她?”   “我也不清楚……”卫律想了想,“不如搜一搜她身上带了什么?”   西戎人不认识秦落雁,但秦落雁偶然的离家出走,却那么巧碰上西戎人?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思及秦落雁先前跟晋王来往密切,卫律首先想到的是要么是她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么就是她知道什么秘密。   残月还在思索,卫律甩了甩身上的水,手臂上渗出一块鲜红:“我先去更衣,你派人通知王爷。”   “是。”残月点头。   ——   秦嫣总算不称病了,寅时起来梳洗穿戴准备上早朝,有摄政王在的日子里,两宫太后垂不垂帘,听不听政也没人关心了,就连陛下都是个摆设,还管什么太后?   小皇帝这段日子在龙椅上如坐针毡,今儿秦嫣能到场,他简直像看到了亲妈一样亲切。   秦嫣缺席了好一段时间的早朝,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最后,她听到有人提出:“陛下,康王在端午节被烧死,臣认为康王死得太过蹊跷,建议彻查此事。”   秦嫣吓得打了个喷嚏。   提建议的正是秦威。   这事情既关乎夏葵和她的清誉,更关乎萧景淮,这事如果爆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会怀疑萧景淮。   所以康王的死因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当时在场的知情人,她也没再告诉别人了,包括家人。   小皇帝疑惑:“莫非秦大统领认为此事另有隐情?”   秦威铁面无私:“是的!”   秦嫣扶额,好想让二哥快点闭嘴!   她适时插嘴:“哀家以为,整个京城都知道康王的性子,喝醉了打翻油灯并不奇怪,陛下,您觉得呢?”   小皇帝愣了一下,好像听懂了秦嫣的意思:“朕觉得不必查了。”   “陛下!”秦威不折不挠。   “秦大统领,”秦嫣赶紧开口,“既然你认为有蹊跷,哀家就命你和摄政王彻查此事。”   秦威拧眉顿了顿,萧景淮已经抱拳回应上首:“臣遵旨。”   ——   散朝后,萧景淮等官员们走得七七八八,上前一步。   小皇帝吓得往后坐了坐:“三皇兄还有事?”   萧景淮:……   “臣有话要跟秦太后说。”萧景淮拱手。   小皇帝回头看了一眼秦嫣,秦嫣隔着珠帘看了他一眼:“到偏殿说吧。”   随之,她慢吞吞地起身先行去了偏殿。   萧景淮屏退左右,走近她身边,秦嫣惊诧地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我怕隔墙有耳,走近点说。”萧景淮无语地看着她,有点好笑,又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端午过后,他们的关系会有所缓和。   秦嫣这才放松下来:“好,你说吧。”   他们站得很近,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萧景淮简要地告诉她:“昨夜秦落雁离家出走了,她从侯府离开后遇上了西戎人,西戎人想要劫走她。”   秦嫣倒吸一口冷气,秦落雁这女主角简直堪比唐僧啊,一天到晚被人抓走!   “卫律把她救了下来,她现在暂时住在客栈。”   “西戎人为什么要抓她?”秦嫣也意识到事有蹊跷,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她为了便于商量上前一步,离萧景淮更近了,一抬眼就能看见他那光洁的下巴,和樱色的薄唇。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他出发前的那个雪夜,她吻过这双唇,他们也曾情不自禁,唇齿交缠……   “阿嫣?”萧景淮见她愣了许久,不由得多了几分猜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嫣回过神来垂下眸,避免去看他:“没有,你也知道,我和落雁并不熟,只是见过一两次。”   “她对我们并不信任,我想,要不你去见见她?”萧景淮询问道。 第53章 王府   秦嫣心不在焉地坐在马车里, 秋林给她倒了一杯茶:“姑娘,喝杯茶吧?”   夏葵的伤还没好,秦嫣留着春香和张嬷嬷在宫里照料她,只带了秋林和冬雪出宫。   秦嫣打扮成普通姑娘模样, 她们自然也就不再称秦嫣作“娘娘”了。   “我不渴……”秦嫣叹气。   要不是因为秦落雁是原书女主, 她真的不想走这一遭。   她和萧景淮这一干站在主角对立面的角色,最好的选择就是莫挨主角。   “姑娘, 你不开心吗?”冬雪疑惑。   秦嫣趴在桌子上, 她又要去面对主角的未知剧情了,像秦落雁那种人畜无害圣母小白花, 在古早虐文之中简直能引发一百万种狗血剧情,她能开心起来才怪呢!   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姑娘,到了。”   秦嫣下了马车, 眼前是恢弘的摄政王府, 光是门面就比她家将军府精致十几倍。   萧景淮等在大门口迎她,身边跟着初七和长河,还有一个老头,看模样应该是王府的管家。   姜管家是王府建立之初就安排在此处打理的人,可以说这里大部分的老仆都是当年江家给萧景淮安排的忠仆, 而这些人也正巧因为入了王府,从此属于三皇子的人,才避免了江家那场灾难。   姜管家昨天一早就被萧景淮召见, 说是近日有位重要的客人造访, 府上的一切无比要安排妥当, 还特意吩咐了客人是为女子, 要多安排几个嬷嬷丫鬟照顾。   萧景淮离京八年, 回来这段日子没有女人陪伴,对府上的丫鬟也不多看一眼,近身伺候的都是他从西北王府带回来的家丁。   主子已经到了及冠之年,身边却没个女人,姜管家还挺愁的,冷不防听到这消息,立即确定王爷是要迎接心上人到访,他跟打了鸡血一样只会下人们打扫卫生、修剪花草、准备各式点心……   今日他跟着王爷出来迎客,那姑娘从马车上露了个脸,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身量苗条纤细,皮肤白若凝脂,薄施脂粉,头上只戴了两支银钗,尽管打扮简单素净,却当真是一副好冷艳绝色的好容貌。   窥视女客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管家很快就收回目光低着头,可老觉得这姑娘好像有点眼熟?   “阿嫣。”萧景淮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外罩一件云纹纱衣JSG,和秦嫣一样的淡雅,两人站在一起竟般配得很,他作揖行礼,上前伸出手。   秦嫣:……   众目睽睽之下,她进了摄政王府,还在门口让萧景淮扶着下车?   这青龙街来来往往也有不少百姓,传出去可不太好。   她收回手,自己跳了下车,萧景淮汗颜,转而一想,他喜欢的阿嫣可不就是这样子的么!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嫣毫不客气邀他并排走,低声跟他交谈:“你把落雁收留在府上?”   “客栈。”萧景淮答。   秦嫣不解:“那你为何要接我来摄政王府?”   “太后出宫要掩饰不容易,我怕有人跟着你,你光明正大来摄政王府作客是无所谓的,”萧景淮分析给她听,“稍后我们换一辆马车,从小门出。”   秦嫣恍然大悟:“还是你比较谨慎。”   “来都来了,先在府上坐一会儿吧。”萧景淮提议道。   秦嫣警惕地停下脚步:“你该不会存了骗我出来到你家玩的心思吧?”   萧景淮:……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异?!   按下心中的疑惑,她能到访王府,萧景淮的心情很好,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容:“摄政王府修葺结束,你是第一个造访的女客人。”   秦嫣面无表情:“哦。”   第一个造访的女客人有啥好特别的。   她走在庭院里,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跟千秋园居然有几分相似,再往里边,布局跟仙宁宫如出一辙,越往里走,她的心跳也加快了速度,直到她看见了一个院子。   “那边是什么地方?院子跟灵芜宫好像!”她委婉地笑着指向前方。   哪是什么好像,一眼看去简直是一毛一样!   萧景淮答曰:“那是主院。”   秦嫣:!   主院,也就是他住的地方!   居然为了追她,把自己住的院子也改成灵芜宫那样?!   好变态啊,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秦嫣是个直性子,跟萧景淮也算是熟人了,也就直接吐槽了出来:“你干嘛要学着灵芜宫的布置来改?”   萧景淮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摄政王府……睿王府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啊?”秦嫣一头雾水。   初七忍不住上前一步解释:“秦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仙宁宫原本是江皇贵妃的住处,而灵芜宫原本叫玉麟殿,是王爷的住处。”   秦嫣呆住了。   “王爷一出生就是盛宠,先帝赐了府邸,还怕他住不惯,把府邸的布置按照仙宁宫和玉麟殿来打造,只可惜还没等到封王分府……”   初七没再说下去了,后面的秦嫣也知道了,没能等到萧景淮及冠,江家就出事了。   不过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灵芜宫以前是他住的地方。   “所以……你经常来灵芜宫……”秦嫣有点同情地看着他。   萧景淮轻叹一声,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话来演:“物是人非,在灵芜宫待的时间长,总能回忆起儿时的点滴。”   “去灵芜宫既能见到你,还能回忆从前,阿嫣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他的语气温和柔软,带着几分悲凉。   想到这些日子他虽然老是往后宫跑,但都是直接去灵芜宫找她,或者去御书房找小皇帝,并没有在其他地方乱逛或者逗留,大概就真的只是喜欢灵芜宫吧?   毕竟,仙宁宫、灵芜宫是他仅存亲情的回忆了。   秦嫣也不禁柔和了语气:“抱歉……你以后想来灵芜宫就来吧,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萧景淮听了心情大好,但依然维持着忧郁的神情,欣慰地笑了:“真的吗?能见到你,我才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说着,他拉起她的手。   秦嫣愣了愣,想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她瞧了一眼后头的下人,低声骂道:“你干什么?快松手。”   “都是自己人,看见了也没关系。”他从容地回答。   秦嫣停下来强行抽回手,睕了他一眼:“你别得寸进尺。”   “好好好。”萧景淮带着她在后花园的凉亭上稍作休息。   下人们很快备上了茶水、甜点和时令瓜果,萧景淮招了招手,姜管家上前躬身作揖:“王爷。”   “这位是府上的姜管家,王府里大小事务都归他管,这些年也是多亏了管家在料理我留在京城的一些商铺庄子。”萧景淮郑重地给秦嫣介绍。   “姜?”秦嫣疑惑了一下,是同音?   还没等她发问,萧景淮就解释:“起初是主家赐姓江,后来预感要出事了,外祖家就跟他们脱离了干系,让他们都改姓姜。”   姜管家心中大骇,这是大事,王爷居然都告诉她了!   “姜叔,”萧景淮握着秦嫣的手,正色道,“这是秦三姑娘,她吩咐的事情也就是我的吩咐,她的命令也是我的命令。”   姜管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差一句宣布她就是王府主母了,他连忙领着现场的王府仆从跪下。   秦嫣就算再神经大条,她也看得懂这场面是什么意思,她客气地笑道:“姜管家请起,我不是府上的主子,这不妥当。”   “我说你是,你就是。”萧景淮依然牵着她的手不放,“我的人你随时可以用。”   王爷在姑娘面前没有自称“孤”,姜管家想能让主子放下身段去哄的姑娘,想必是主子心尖上的人了,他和蔼地提醒:“王爷,不知秦三姑娘家住何处,老奴这几天就安排人备好聘礼,托媒人上门说亲。”   萧景淮带着笑,却没有回答。   秦嫣一时间有点慌乱:“不……不必了……”   这些人是江家给他的忠仆,若他们知道她是皇太后,会怎么想?   姜管家纳闷不已,望向萧景淮:“王爷,这……”   萧景淮从容地笑道:“秦三姑娘是秦国公的三姑娘……”   姜管家思索片刻,秦国公也就是秦天南将军,他家好像只有一个姑娘……管家猛地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景淮,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惊涛骇浪。   主子微微颔首承认了:“……也就是秦太后。”   姜管家脸色煞白,嘴唇颤颤地哆嗦一句:“这……这恐怕……”   “姜叔,我不想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她一句不好。”萧景淮打断了他的话。   姜管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恭顺地磕了一个头。   秦嫣一看管家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萧景淮让她下嫁这事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虽说她即时拒绝了,但过后王丞相应该私下跟别人提起过,估计暗地里怎么编排她和萧景淮。   起初她听说别人指责萧景淮枉顾人伦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不舒服的,毕竟,她明明是先看上了萧景淮,还有过那么一段甜蜜,才被迫入宫的,怎么就成了是他们不对了呢?   哪怕萧景淮是骗了她,那明面上他们也是“两情相悦”在先。   “你们下去吧。”许是看秦嫣脸色不好,萧景淮让下人们都退下了,凉亭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阿嫣?”萧景淮有点担忧地望向她,“你不高兴了?”   “没什么。”秦嫣莞尔一笑,“我们去见落雁吧,别耽搁了正事。”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她的角色是个炮灰,开场就挂了,就连萧景淮和秦家父子都是炮灰,可他们现在还活着,甚至她和萧景淮的剧情线已经跟原书不一样了,她敢肯定原书里的萧景淮跟原身并没有交集。   而现在,他们居然有感情线!   萧景淮还固执到不顾其他人的看法,把她带到摄政王府来,跟下人公开他们的关系,这简直是在玩火。   万一这些人之中有谁透露了风声,她和萧景淮都落不到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穿书到来,改变了原来的走向,但她很确定自己每一步都要小心,一不留神就很容易陷入死亡的命运。   她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的家人,至于其他,暂时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   秦落雁住在城里一个普通的客栈,名为云来。   秦嫣听过这个名字,二哥年节时回来,只带了萧景淮和卫律几个幕僚入府,其他的随行人员说是住在云来客栈。   现在萧景淮把秦落雁安置在此处,秦嫣也猜到了,这恐怕也是萧景淮的产业。   他在西北这么多年,居然还手伸得那么长,在京城布置了这么多,着实让她震惊。   门口是面生的小二迎接她,领着她直往二楼的包厢。   秦落雁在客栈醒来,她原本打算离家出走求助将军府,可是秦威拒绝了她,在离开的路上遇到卫律。   落水之后她醒来就在客栈了,当初和卫律一起绑架过她的残月过来看了她几次,说红叶已经下葬在城郊了。   红叶从小跟在她身边,两人情同姐妹,秦落雁悲痛地大哭,她离家出走不单什么也做不了,连贴身丫鬟都为了保护她而死。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除去侯府小姐的身份,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会,简直等于废人一个。   秦落雁郁郁寡欢了一日,今天她又坐在房间里发呆JSG,残月说她不能久住,等她好点了就要把她送回去。   秦落雁失魂落魄,她不想回去。   房门被叩响,秋林在外面叫门:“秦姑娘,我家姑娘来看你。”   秦落雁正纳闷,却见人推门进来,她眼前一亮,是秦嫣。 第54章 探望   “姐姐?”秦落雁立刻站了起来, 一张小脸梨花带雨。   秦嫣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上前握住她的手:“落雁,你还好吗?”   仅一句问候,秦落雁就哭了出来, 秦嫣暗暗叹气, 她真的很不擅长跟秦落雁这种性子的小白花打交道啊!   秦落雁声泪俱下,跟她说了平定侯要把她送进宫的事, 秦嫣听了沉默了许久。   事实上她并不想多管闲事, 可秦落雁是女主啊!   原书的剧情中,女主进宫成了小皇帝的妃子, 男主晋王韬光养晦东山再起,发誓要把女主抢出来, 结果幕僚认为女主已经委身于小皇帝,没有资格做晋王的女人, 杀入皇宫刺死小皇帝之后, 把秦落雁吊在城门挂了三天三夜,晋王于心不忍,最后还是救了她回来,力排异议,最终将秦落雁纳入了他的后宫。   关键最后, 秦落雁还原谅了他!   秦嫣想到这些,一脸纠结地望着秦落雁,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过, 这一次晋王杀了秦天德, 秦落雁还会原谅他么?   秦嫣不敢确定, 毕竟古早狗血虐文奇葩情节很多, 和杀父仇人爱得死去活来也不是没有的。   秦落雁见秦嫣安静, 以为自己让她为难了:“姐姐不必为难,若是不能收留落雁,可否借我一些盘缠,好让我离开京城?”   秦嫣的目光更诡异了,秦落雁怕不是不知道这世道有多艰难吧?!   别说在京城不安全,去了外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死都不知道,昨晚她的丫鬟红叶就死在她面前,她居然有勇气想自己走?!   秦嫣一时间也不知道红叶死得值不值得了,要是知道自己以命保护的主子这般急于求死,估计要气坏。   “京城都不安全,外面就更不安全了。”秦嫣劝说道,“听说卫公子为了救你,差点丢了性命。”   听说差点被残月的西瓜刀砍死。   秦落雁大惊,显然还不知道这事:“卫公子……他怎么样了?伤得很严重吗?”   严不严重秦嫣还没看见,但她得诈一诈秦落雁:“是挺严重的,西戎人凶残歹毒,下了死手,落雁,西戎人为何要掳你?”   秦落雁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西戎人?他们是西戎人?”   秦嫣点头:“嗯,你身上有没有带了什么……引起他们注意的东西?”   秦落雁摇摇头:“我出门的时候匆忙,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也是,一个柔弱傻白甜虐文女主,能指望她自己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   秦嫣叹气,只能怪原书的作者吧。   ——   萧景淮在客栈的另一个房间坐着,卫律的肩膀受了伤,包扎着纱布,但他整个人还是精神十足,完全不是差点丢命的样子。   “你说接下来怎么安置她才好?”萧景淮神色怪异地打量一番卫律,像是要重新认识对方一样。   卫律不知所以,皱着眉头一口闷了眼前的苦药:“我也不知道,看看秦姑娘打听到什么吧。”   “我还以为你跟残月说的那样,被美色冲昏头了。”萧景淮揶揄一句。   卫律怔了片刻,淡定的表情出现了裂痕:“王爷,你说我?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哭哭啼啼的女人?”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个软绵绵的声音。   “卫公子……”   卫律:!   秦嫣在门外大咧咧地解释:“卫律,听说你昨晚受了重伤,落雁想过来探望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太方便,稍等。”萧景淮出声回答,瞥了一眼速速滚回床上的卫律。   也不知秦嫣问到什么结果了,但眼下貌似让卫律来打探一下也未尝不可。   秦嫣一听声音,就知道萧景淮也在里头,猜测他们可能在聊什么机密,于是劝道:“恐怕卫公子这会儿真的不方便。”   秦落雁自责地低下头,隔着门板说道:“抱歉,卫公子,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受的伤。”   刚说完,房门就开了,秦嫣和秦落雁都惊讶了一下。   “卫律怎样了?”秦嫣好奇地往房间里瞄了一眼。   萧景淮立马拦住她:“伤了肩膀,只穿了一半衣服,你要看?”   话是对秦嫣说的,但也是在提醒秦落雁。   秦嫣并不觉得男子露个上半身她就不敢看了,上生物课的时候可是看过更清楚的图片。   但萧景淮那酸溜溜的语气还是让她闭了嘴,毕竟,古人很介意这些。   秦嫣没说话,只是瞪了瞪萧景淮,这一瞪,萧景淮权当她是害羞,无缘无故品出了几分娇嗔,心情大好。   相比之下,秦落雁就不好意思了,留意到秦嫣和萧景淮的小互动,她假装不知,站在门口关切地说道:“对不起,打扰卫公子休息了。”   卫律也已经穿好了衣服,在床上坐着,他道:“卫某已穿好了衣服,房门敞开着,秦姑娘找我有何事?”   萧景淮给秦嫣使了个眼色,秦嫣也很有眼力见地跟他到了隔壁的客房去。   秦嫣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看那客房的门口,虽然门没关,卫律是光明正大地跟秦落雁讲话,但她心头已经警铃大作。   按照狗血小说的尿性,基本每个男配都会莫名其妙爱上女主啊!而且这些男配对上男主的时候都不会有好下场!   卫律啊卫律,希望你好自为之!   “阿嫣,你在看什么?”萧景淮挡住她的视线。   秦嫣收回目光:“卫律怎么说的?”   他们边说着边进了隔壁的房间,萧景淮转身就关了门。   整个客栈都是他的地盘,因此也不怕别人说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他坐下来倒了两杯茶:“卫律对上的这一群都是高手,一共八人,看上去是有备而来,幸亏逃得快,才保住性命,残月搜过了秦落雁的包袱,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   秦落雁是个弱女子,居然要出动八名高手?   秦嫣拧眉思索,萧景淮打破了她的思绪:“你这边呢?秦落雁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她只是说了秦俊才想让她进宫,她无法接受命运,就离家出走了。”秦嫣摇摇头。   萧景淮思索片刻:“看来,只能去平定侯府瞧瞧了。”   “我也去。”秦嫣脱口而出,并不是她好奇心作怪,而是因为事关男女主,这很容易牵扯到萧景淮和秦家的存亡。   虽然萧景淮可以派人去,可她毕竟是穿书而来,没准能发现一些旁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我是皇太后,又是落雁的堂姐,她失踪了,我去关心一下很正常。”秦嫣解释道。   萧景淮也答应得爽快:“但是不能明着去。”   秦嫣顿了顿,半晌反应过来:“啊?!”   “明着去,你用什么样的借口进后院?以什么借口去秦落雁的住处?”萧景淮反问。   秦嫣深思片刻:“那……我们等半夜?悄悄去?夜探平定侯府?”   萧景淮微微颔首,又道:“原本派几个人去就可以了,但是阿嫣想要走一遭,我只能奉陪。”   秦嫣愣了愣:“不对,刚才不是你先说要去平定侯府瞧瞧的吗?”   萧景淮无辜地说:“我也没说要亲自去啊!”   秦嫣:“……”   ——   半夜三更,秦嫣换了一身夜行衣站在平定侯府的后院墙外,小巷里乌漆嘛黑,那双晶亮的眼睛却掩饰不住她又兴奋又紧张的情绪。   萧景淮无奈又宠溺地望着她,觉得很好笑:“你这么激动是为何?”   秦嫣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她穿越过来十几年,虽然跟秦泽喜欢到处乱逛,流连娱乐场所,但她还没试过夜闯民宅!   这像极了武侠片里的桥段。   “就,就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激动了点。”秦嫣激动得都有点结巴了,说着她就手脚并用准备爬墙。   萧景淮:?   “你还愣着干嘛呢?快过来啊!”秦嫣回头招手让萧景淮上前,“你那些手下估计都进去搜一轮了吧!”   言语间似乎嫌弃他动作慢。   萧景淮失笑,上前扣住她的腰身,秦嫣吓得一个激灵,正要闪躲:“你干什么?”   “等你爬墙进去,恐怕天都要亮了。”萧景淮笑道。   秦嫣还没来得及回怼,就感到被萧景淮搂得更紧了,身体徒然一轻,腾空而起,此时秦嫣的脑海里全是网上的那一句“大佬带我飞”!   萧景淮带着她轻巧地越过高墙,稳稳落地。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平定侯府内院了。   秦嫣站稳了脚,忽然发现自己还被他搂在怀里,不禁怒瞪一眼:“还不放手?”   萧景淮顿了顿,方才情况紧急他也没多想,现在被她一瞪,才后知后觉发现小丫头的腰很细,又软又婀娜,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温香软玉在怀,还真的不想放手。   然而,秦JSG嫣已经用力推了他一把,跟他拉开距离:“流氓!”   流氓就流氓吧,他忽然发现秦嫣并不是特别抗拒跟他肢体接触,这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萧景淮松了手,亦步亦趋地跟上:“阿嫣可是在害羞?”   “没有!”秦嫣横了他一眼。 第55章 夜探   秦落雁的院子叫见月院, 主子不在,这里的下人都被撤走出去找人了,自发现秦落雁离家后,平定侯府报了衙门, 满京城找秦落雁。   这会儿倒不在意姑娘家的清誉了, 爹没良心,哥更没良心, 不得不说平定侯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进了房间关上门, 月光被隔绝在外,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秦嫣在黑暗中视物能力不如萧景淮, 萧景淮动作利索地在房间里翻找的时候,秦嫣还沿着墙边观察室内的陈设。   按理说, 如果晋王在秦落雁这里藏了什么秘密,以他对秦落雁的傻白甜了解, 必然不会让秦落雁知道。   秦嫣专门在墙边、摆设品的地方摸索, 像电视剧里,通常这些地方会隐藏机关,藏着密室或者暗格,她细致地专找这些地方,动作相对比萧景淮慢很多。   比他们先一步到达的暗卫也回来复命, 都一无所获。   萧景淮沉吟片刻:“分散到其他院子去搜。”   “是。”暗卫们各自散去。   秦嫣正摸着墙上的浮雕花纹在思考。   萧景淮见她慢吞吞地沿着房间里的陈设走,还以为她看不见,走过来扶了一下她, 道:“阿嫣, 你若看不清就到外面去等我吧。”   “不啊, 我能看见。”秦嫣还在摸索, “你这边有什么收获?”   萧景淮摇摇头:“没有, 都是一些很日常的东西。”   秦嫣停下手,她也很苦恼啊,难道真的没有?   忽然萧景淮惊了一下:“有人。”   秦嫣吓一跳,连忙蹲下来。   不对,萧景淮为啥还站着?   “有人你还不躲起来?”秦嫣气愤地站起来,“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是真的有人。”萧景淮示意她看窗外。   秦嫣果真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花园的另一头去了,他背对着见月院,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况,何况黑夜里要从外面发现室内有人并不容易,难怪萧景淮不躲。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人一看就不是他们的同伙……同伴,既然不是自己人,那么一个男人出现在平定侯府的后院就很微妙了。   “我们跟着他去看看吧。”秦嫣提议。   萧景淮微微点头,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出了门,他们循着花园的假山跟踪过去,周围光线微弱,秦嫣倒也不抗拒被牵着手了,毕竟安全第一。   前面那人拐过府中的林荫小路,到了后院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秦嫣四下顾盼,不由得警惕起来:“他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萧景淮回头疑惑地看她:“你不认识?”   秦嫣懵懂摇头:“我为啥要认识?”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他是秦落雁的大哥秦俊才,新一代平定侯。”萧景淮道。   秦嫣恍然大悟,终于理解萧景淮为何用那么怪异的目光看她了,就算两家关系真的很僵,总不至于连堂兄都不认识吧?   “哦,”秦嫣面无表情,“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萧景淮:……   秦俊才轻敲木门,里面出来一个同样鬼祟的女人,两人进了屋。   “我们过去看看。”秦嫣下意识就觉得有问题。   “好。”萧景淮深以为然,一个侯爷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到后院来找个女人?这怎么看都不对劲。   秦俊才如今是侯府的主人了,他要去哪个妾室院子过夜还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用得着这般遮遮掩掩么?   除非……   萧景淮猛然想到什么:“算了……”   他还没说完,屋里就穿出了暧昧的声音,女人娇喘着:“侯爷~别急~别急~嗯……啊~侯爷,您真坏~!”   萧景淮身体一僵,秦嫣茫然片刻,也反应过来了。   室内那些孟浪的对话,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淫.糜之声,秦嫣再怎么大咧咧,也明白里面是怎么回事。   萧景淮尴尬得恨不得马上离开侯府。   阿嫣年纪小,未经人事,总会脸皮薄点,他并不希望让她碰见这种场面。   “嘿嘿嘿,骚蹄子,爷让你明儿下不了床!”屋里传出秦俊才的淫/笑。   “讨厌~!人家下不了床会被二爷发现的~!”女子娇滴滴地嗔声。   秦嫣:!   谁?难道这女人不是秦俊才的小妾?   所以说……这是在偷情?!   这个想法冒了出来的同时,她的八卦之魂随之熊熊燃起,兴奋地想看个究竟。   “走吧。”萧景淮强装镇定,准备拉着她远离那个小院子。   秦嫣趴在窗前,试图透过小缝隙看个究竟,那好奇心旺盛的样子一下子把萧景淮惹恼了。   “秦嫣!”他低斥一声,这有什么好看的。   秦嫣回过神来,讪讪地笑了笑。   萧景淮阴沉着脸强行把她拉走。   秦嫣乖乖地跟着他离开了,直到没有听见那些声音,她八卦地问:“刚才她说二爷?二爷是谁?”   萧景淮顿了顿:“应该是指二房的。”   秦天德还有个嫡出的兄弟秦天孝,当年他把庶出的兄弟姐妹赶走,但嫡出的却是没办法赶出去的。   秦天德死后,秦天孝一度想要抢占爵位,但无奈圣旨给的是秦俊才。   同样是老侯爷的儿子,秦天南建功立业,驰骋沙场,而京中这些嫡出的却一个比一个窝囊。   萧景淮简直怀疑是不是老天爷的偏心。   秦嫣好不容易理清了关系:“这么说,这二爷就是秦俊才的二叔?”   萧景淮忽然飞上屋顶,秦嫣吓一跳,在地上着急地招手,示意他赶紧下来,他看了一会儿就翩然飞下。   “你干什么?突然飞上去多明显啊,万一被巡夜的小厮瞧见咋办?”秦嫣压着声音骂道。   “看后院的布局,这边住的确实都是二房的人,那女人应该是二房的小妾。”萧景淮分析道。   秦嫣目瞪口呆:“所以……”   所以秦俊才在跟自己叔叔的女人偷情?!   她没说出来,萧景淮已经领会到她的意思了,深深点头。   秦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觉得侯府的后院女人那么多,总有一两个不安分的,也是正常。   她嘀咕着:“不过那小院也不像是小妾住的地方,反倒像是闲置的……”   萧景淮蹙眉,一本正经地问:“你觉得她有问题?”   秦嫣一时语塞,倒也不是,她就是八卦而已。   “我们先回去吧,让暗卫去查就行。”萧景淮不想让秦嫣再逗留下去。   “好吧。”   秦嫣大半夜的出来,既不敢让秦威知道,也不能中途回宫,萧景淮把她带回了摄政王府。   “不要声张,到书房去就好了。”秦嫣生怕他叫下人来,再给她安排个客房休息什么的,这就太声张了。   “好。”萧景淮也很好脾气地答应。   他经常半夜处理公务,书房还亮着并不奇怪。   秦嫣还是第一次来他的书房,在等待下属回来的时间里,秦嫣有点无聊:“我能看看你的书架吗?”   萧景淮大方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可以。”   秦嫣兴致勃勃地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藏书,有传统的四书五经,也有各种传记、游记,萧景淮看的书可说是比较杂,秦嫣在上面漫不经心翻了翻,无意中瞥见一叠传拓,有点类似现代的字帖。   “这是……你的字?”秦嫣好奇地拿出来看了看。   萧景淮闻言,穿过一行行书架走到她面前,笑道:“是的,儿时的作品。”   秦嫣瞧了瞧,兀自笑了:“你这字……跟先帝的字还挺像的。”   萧景淮不动声色地看向她,少女毫不自知,低垂着睫毛,还在翻看他的字,她带着笑,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脸上,也不知道她在翻书的时候碰了什么陈墨,弄得脸上有一块浅浅的灰。   他忍不住伸手过去,秦嫣一愣,本能地往后躲。   “别动,你脸上挨了墨。”他提醒道。   秦嫣恍然大悟,抬手摸了摸脸颊:“这里吗?擦干净了没?”   墨水已经干了,细微的墨灰一擦就没了。   擦是擦干净了,可萧景淮舍不得放手,他的手还在她脸颊摩挲,少女的肌肤柔嫩滑腻,像白玉一般无暇。   秦嫣抬眸一看,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发现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萧景淮皮相极好,剑眉星眸,英俊出尘,清冷贵气,用“眉目如画”不足以描述他的精致,这也是秦嫣之前看上他的原因之一。   此时靠得那么近,她完全被他身上淡淡的松香气息包裹着,在明知道他心意的情况下,秦嫣感到自己心跳猛然漏跳一拍,连忙低下头躲避他这么直接又热情的目光。   “阿嫣……”他轻唤一声。   他的手还托在她的下巴那,指腹上一层剥茧摩挲得秦嫣皮肤痒痒的,她别扭地转过脸去:“……你……你想干什JSG么?”   萧景淮望着她的侧颜,几乎是挨着她脸颊边,轻轻笑问:“能亲一下吗?”   秦嫣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萧景淮隐瞒身份的事情,她怒瞪他一眼,把他推开,冷声回答:“不能。”   “阿嫣……”   正当他还打算争取一把时,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初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我回来了!”   萧景淮:……   秦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萧景淮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从书架后跑了出来:“初七,回来了?”   初七顿了顿,随后见自家王爷黑着脸从书架后面走出来:“查到什么?说吧。”   秦嫣看见萧景淮一脸不悦,忍不住在旁边憋笑。   初七感觉气氛微妙,立即抱拳,用最快的速度禀报:“那女子名婉娘,是秦天德的小妾,后来送给了秦天孝,但是她私下又跟秦俊才勾搭上,秦俊才的夫人跋扈,这个婉娘颇有手段,频频吹枕头风,想让秦俊才灭妻宠妾,加上前几日侯夫人想让秦俊才送秦落雁进宫,逼走了秦落雁,秦俊才似乎真有灭妻的念头。”   秦嫣目瞪口呆,真是贵圈真乱!   萧景淮听了这些汇报,僵硬地抽了抽嘴角,显然觉得这些话不该让秦嫣听。   秦嫣却一脸兴奋:“就一会儿你怎么查到这么多?”   初七自豪地笑了,少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答:“我一直待在那,等他们完事了我才走的。”   秦嫣:……?!   萧景淮:!   初七还在兴致勃勃地吐槽:“这平定侯也是厉害,弟弟睡哥哥的女人,儿子睡老子的女人……”   秦嫣:……   “初七,下去!”萧景淮脸色更难看了。   初七:……? 第56章 牌位   初七不明所以被赶了出去,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嫣却是能猜到萧景淮心情不好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初七那句“儿子睡老子的女人”,虽然她和萧景淮并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但在外人眼里, 他可不就是在图先帝的女人么?   秦嫣起初并不在意这些风言闲语, 她要是计较别人说道的性子,早几年京中就混不下去了。   原先她在勋贵圈名声就不好, 他们可以批判她粗暴跋扈、不守礼法、抛头露面, 秦嫣都不在意。   但不代表她可以冒着天下大不韪,挑战封建社会的纲伦。   她改嫁谁都可以, 只有先帝的儿子们不行,这已经不是别人看法的问题了。   想到了这一点, 秦嫣竟然有点失落。   以往她和秦泽肆意妄为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肆意妄为, 是会让她和萧景淮都遗臭万年, 被人记在史册上,世代唾骂的。   她怕了……   萧景淮见她久不吭声,以为她对刚才的事情感到尴尬,便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宫吧。”   “明天又不用上朝, 干嘛急着送我回宫?”秦嫣反问。   “你不回宫?”萧景淮疑惑。   “你这么大个摄政王府,没有个客房能供我休息的?”   “王爷。”初七又在外面敲门了。   “滚!”萧景淮冷着脸。   “孤舟有事禀报。”初七答。   “……让他进来。”萧景淮回到主位上,秦嫣跟着出来,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孤舟推门进来, 就看到这两位端坐在眼前, 按下心中的不解, 孤舟作揖:“王爷。”   “如何了?”萧景淮问。   孤舟看了看秦嫣, 秦嫣后知后觉地站起来:“要不我回避?”   “无妨。”萧景淮拉住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下,对孤舟说,“阿嫣不是外人。”   主子都发话了,孤舟自然也不纠结了:“回王爷,果真不出所料,晋王联合了知府,在襄城整顿兵马。”   秦嫣惊讶:“知府为什么会听他的?”   “襄城是晋王的封地。”萧景淮回答。   “那也不至于啊,现在到处都在讨伐晋王,但凡知府有点眼力见都知道晋王大势已去了。”秦嫣难以置信,“我要是知府,应该先把晋王稳住,再暗地里通知你们去,将他和同党一并剿灭。”   萧景淮沉吟片刻,道:“看来,知府被说服了。”   孤舟抬眼露出一丝杀气:“王爷,那要不要……处理掉?”   襄城自古是战略要地,当地驻兵不少,如果晋王调动了驻兵攻回来,还将假传先帝手谕的事情公之于世,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晋王不敢行动,估计是因为当初萧景淮从襄城借走了不少粮草,现在开战的话,他们粮草不足,跟西北军拖不了。   秦嫣神色凝重:“京城只有二哥和你手上有兵马,一共六万,如果前去襄城围剿晋王,这边又出状况的话,恐怕京城这边不好守。”   “姑娘聪慧,就是这个情况!”孤舟答,“王爷就算是想去讨伐他,也受制于京中的情况。”   秦嫣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从旁边的城郡借调兵马守京畿?”   萧景淮叹气:“周边城郡有晋王旧部,也有王泰一党的人,我可不放心。”   贵太妃受宠时,周边都是晋王的势力,虽然晋王是逃了,但谁能确定这些势力认谁作真正的主子呢?   秦嫣回味过来这番话,难怪萧景淮进京后不再有动作,大概是因为各方势力之间的制衡,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思及书中的剧情,秦嫣不禁担忧,难道命运真的没办法改变吗?明明她已经不用殉葬了,秦家也好好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可萧景淮这边却还是危机四伏。   书中睿王的下场并不好,秦嫣看着萧景淮,心情一时复杂得很。   她身为秦家女,努力改变秦家人的命运是应当做的,萧景淮这边如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插手,她也不知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去干涉。   明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哪怕她气他骗了她,哪怕认为他们再没有可能,可今后若要她面对他的死亡,她也会很难受的。   孤舟退下之后,秦嫣的思绪已经飘了很远,萧景淮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问:“你在想什么?”   秦嫣回过神来,拍掉他的手:“没什么,我只是困了。”   她打了个呵欠,索性往矮榻上一坐,顺势侧身依在榻上闭上眼睛:“也罢,我就在书房休息一下。”   萧景淮纳闷片刻:“你不是说别让人知道你来了这里吗?”   “我在书房里又不出去,别人怎么会知道?”秦嫣闭着眼睛懒懒地回答。   也许是心里有事,她也不知为何,就想安静地待在他身边。   “虽说现在转暖了,大晚上这样睡还是很容易着凉的。”萧景淮见劝不动她,只好出门命人拿来一张薄被盖在她身上,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陪她说话,“你认为秦落雁怎么处理好?”   哪怕秦落雁是秦嫣的堂妹,萧景淮也不想把她留在客栈,毕竟她是个姑娘,万一阿嫣面上不说,心里吃醋怎么办?   秦嫣思索片刻,似是十分苦恼:“我也不知道,要不还是把她送回侯府吧。”   送回侯府等于入宫,书中秦落雁确实会在宫中待一段时间,还得了小皇帝的喜爱,但晋王东山再起杀回京城后,她又回到了晋王身边。   这么狗血,还是别进宫的好。   秦嫣想了想:“先把她送回侯府,反正我不会让她进宫的。”   “你要如何不让她进宫?平定侯可是卯足了心思想让秦落雁进后宫。”萧景淮讽刺地笑道。   平定侯府这一代要世袭到头了。   “不如何,我是皇太后,还不能挑人?”秦嫣嗤声道。   萧景淮:……   说得也挺对的。   ——   秦嫣在摄政王府的书房睡了一夜,睡到天亮才醒,萧景淮已经不在书房了。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整理一下衣裳仪容,正要喊人进来伺候洗漱,忽然意识到,昨晚她没有让萧景淮通知下人。   想到这里,秦嫣也就没去喊人了,她揉揉眼睛,用手梳理一下头发,随意抓了一束马尾就出了门。   她得早点去客栈,劝秦落雁回家。   书房位于主院旁边,后面就是王府的后院了,现在摄政王府没有女主人,后院只有一个院子住人,住着的是一些丫鬟婆子,她们大多数是府上其他家丁的家眷,干的都会些洗衣做饭的差事。   秦嫣从书房出去没见着人,萧景淮果真没有安排人守书房,她随后就闲逛到了后院。   她顺便看看萧景淮是不是跟说的一样,真的没有其他女人。   后院很安静,丫鬟婆子们有的在打扫庭院,有的在修剪花草,秦嫣走过之处,引来她们好奇的目光。   她出宫办事穿得极其简单,昨晚只穿了一套深色的衣裙,勉强作夜行衣,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姑娘。   甚至有婆子上来说道:“你是哪个院子的?我瞧着你面生,新来的吧?!”   秦嫣卡壳了一下,懵懂地点了一下头。   婆子好言相劝:“嬷嬷劝你一句,赶紧干活吧!主子可不喜欢到处乱逛的奴婢!你可别以为长着有几分姿色就能飞上枝头变凤JSG凰,咱们主子可不喜欢不安分的丫鬟!”   秦嫣挑眉,听起来有瓜?   “怎么会呢?”秦嫣假装无知,“不是说王爷权势滔天么?身边应该不少女人吧,多我一个不多,没准有机会呢。”   婆子用看怪物的眼神一样打量着她:“丫头,你长着一副好容貌,也许在别的勋贵家庭是有机会被主子看上的,但是咱们王爷,你就别想了。”   秦嫣不禁窃笑,追问道:“为何?”   婆子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不瞒你说,管家特意吩咐过府上所有人,王爷有心上人,但凡看到有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往主子跟前凑,举报者有赏。”   “就算咱不举报你,没准还有别人,还有王爷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暗卫,你能逃得过这些人的法眼?所以啊,别想了!”   秦嫣听完,对姜管家倒是多了几分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定了这种规矩,恐怕也没什么丫鬟敢往萧景淮跟前刷脸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秦嫣心情莫名其妙的好,忽见姜管家领着一行仆从往花园的另一头去,她好奇地问:“姜管家这是要去哪?”   婆子好心提醒:“这是要到祠堂去,祠堂是禁地,不是你们这种新来丫鬟能去的。”   祠堂?   秦嫣心里纳闷,萧家的祠堂不就是太庙么?难道王爷们还会在自己府上设祠堂?   秦嫣谢过了婆子,快步跟上姜管家,终于在后院一处院子找到了他们,这便是祠堂。   她的出现,把姜管家身后的仆从吓了一跳,姜管家回过头来,见到是秦嫣,连忙上前下跪:“奴才不知姑娘驾到……”   “免礼,在外面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秦嫣连忙示意他起来,“王爷在里面?”   姜管家有点为难,最后硬着头皮点了头:“是的,请姑娘先不要打扰。”   仆从们把祭拜的菜式点心摆好就出来了,最后那位仆从福了福身子:“姑娘,王爷有请。”   秦嫣对姜管家摊了摊手,这可不是她打扰,是你们家主子邀请我进去的。   管家恭顺地跪安。   秦嫣踏进祠堂的那一刻,满屋子密密麻麻的牌位把她惊住了,仔细一看,竟是江氏一族的牌位!   她进去的时候,萧景淮正跪在蒲团上拭擦一个牌位,他捧在手上像是对待什么珍宝,秦嫣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似乎是江氏什么女子的牌位。   尽管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秦嫣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是……”   “是我的母妃。”萧景淮把牌位放回原处,伸手牵了她,这种情况,她还不跪下就很不礼貌了,秦嫣顺势就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秦嫣惊讶之余,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可是江皇贵妃已是萧家妇,牌位怎么还写江氏之女呢?   萧景淮没让她困惑多久,自顾自地就解释了:“阿嫣一定很奇怪,为何母妃的牌位会在此。”   秦嫣点头。   “母妃最后那段日子,只愿她不是萧家妇,而是江家女,能跟亲人同生共死……”萧景淮自嘲地笑了一声,让秦嫣打了个寒颤,“所以,我成全了她的遗愿……”   秦嫣了然,正要开口,却听到萧景淮说:“我把她从皇陵里带了出来。”   秦嫣:???   “你……你挖了皇陵?!”秦嫣瞠目结舌。   可真是个大孝子! 第57章 祭拜   从原书上萧景淮造反的剧情看, 就知道他跟先帝的感情不咋地,但她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到挖了皇陵,把江皇贵妃的棺木带走了!   萧景淮看了她一眼,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秦嫣还是难以置信。   “送先帝入皇陵的时候, ”萧景淮如实回答,“母妃不想葬在皇陵。”   不是说皇贵妃跟先帝感情很好吗?!不想葬在皇陵是闹哪样?!   难怪他离京八年, 瞧着也不是跟先帝很是父子情深的样子, 怎么突然自请扶灵送葬,亲自送先帝入皇陵呢!   原来是安排了这档事!   “阿嫣似乎很惊讶?”萧景淮握着她的手不放。   秦嫣也确实很疑惑, 她点头:“先前我听闻先帝与皇贵妃感情深厚,即便江家谋逆, 他也没有降罪皇贵妃,连皇贵妃的位份都没有变, 对三皇……对你, 更是疼爱有加。”   萧景淮嗤笑一声,不屑之意甚为明显。   秦嫣一下子就闭了嘴。   “江家谋逆,也亏他做得出来!”萧景淮骂道。   “他?”秦嫣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他……是指谁?”   “阿嫣……”萧景淮深深地看着她,“别人怎么看待江家我无所谓, 可是,我有必要让我喜欢的姑娘知道,江家没有谋反。”   秦嫣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人, 萧景淮安抚道:“他们听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秦嫣也知道封建社会的黑暗, 萧景淮如此坚定地说江家没有谋反, 那必然另有隐情。   “外祖父和舅父忠心耿耿, 扶持先帝上位, 但因为知道先帝一个很大的秘密,被灭口了。”萧景淮轻描淡写地说。   秦嫣震惊地望着他,扶持先帝上位,很大的秘密?   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就不得了了。   先帝不是高祖的嫡长子,高祖仙逝时,遗诏也不是让先帝继承大统,而是先帝的兄长,但先帝的兄长体弱,登基时已是重病缠身,皇位还没坐几天就殁了,接着才是先帝接过权柄。   “景……景淮……?”秦嫣忽然有点慌,“你恨先帝?”   “恨。”他点头承认。   秦嫣心头一滞。   “他的龙椅上沾满了无辜的鲜血,我的皇祖父、外祖父、舅父、母妃……”萧景淮开始数了起来。   秦嫣睫毛轻颤,皇祖父?!   她已经猜到了,先帝登基时年纪不小了,等不下去弑父也是极有可能的,她不想听,她不想知道这些皇族秘事啊!   “景淮……都过去了,别再想了。”秦嫣柔声安慰,“先帝不在了,这仇恨也就断了源头,你若是把真相翻出来,恐怕会动摇百姓对皇室的敬畏之心。”   他摇摇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临死前,居然还抢走了我最喜欢的姑娘,我不甘心。”   秦嫣蹙眉,该不会他以为她已经是先帝的人了吧?如果这样,他还求娶她,也真是头很铁了。   她不禁泛起了几分心疼,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而且,我那时刚回到太极殿,先帝就驾崩了,好在先帝慈悲,留下了手谕免我殉葬……”   刚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在萧景淮眼中,先帝害死了他那么多的亲人,他怎么可能认为先帝慈悲?   她没有资格劝萧景淮放下仇恨,想必他的心里更加难受,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其他的亲人。   萧景淮望着她笑了笑,那笑容真的是温柔得让她心寒,但他没再提先帝了,只说:“今日是母妃的生忌,正好你在,我想你过来让母妃见见也好。”   秦嫣:!   这话说得就跟见婆母一样啊!   秦嫣想要起来,但好歹满屋子灵牌在,她就好像对着满屋子的江家长辈一样别扭。   “可是……”秦嫣忽然间有点不知所措了。   “阿嫣这般好,母妃也会很喜欢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会很喜欢你的。”萧景淮笑着安慰她。   秦嫣没见过萧景淮这般的温柔,这般……类似病态的温柔,这样一看就真的妥妥一个反派了。   但是吧,要把这些事情罗列出来,供奉朝廷重犯一族,挖皇陵,将皇贵妃移葬他处,确实也不像个正派行为。   她给江家人上完香,虔诚跪拜,希望这些祖宗们在天之灵,能好好庇佑萧景淮,别让他再生事了,好好活着不行么?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萧景淮恭恭敬敬上了香,跪在蒲团上,对着江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介绍:“江家列祖列宗在上,外祖父、外祖母、母妃,景淮身边这位是秦国公秦天南的三姑娘秦嫣,是我正在追求的姑娘,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保佑景淮早日娶得美人归。”   秦嫣:……   咋不说我是皇太后了?   “阿嫣先前所嫁非人,我会尽早帮她脱离苦海的。”   秦嫣:!   她看向萧景淮,无力吐槽。   祭拜完皇贵妃,萧景淮才领着她从祠堂出来,秦嫣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响了,她委婉地提醒:“我们是现在去客栈,还是用完早膳再去?”   “阿嫣饿了?”他问,“在府中用完早膳再过去吧……”   “好。”   萧景淮在祭拜过程中见她一路配合,心情十分愉悦,想来她也是心里有他,才愿意见他的母妃和外祖一族的。   忽然,他瞧了一眼她一身黑衣,才发现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你先去换一身衣服,白天这样穿着不太合适。”   秦嫣看了看自己,才想起自己的窘相:“我……我还没洗漱……”   在书房睡了一夜,还没洗漱就去见长辈了。   萧景淮:……   ——   萧景淮腾出了一间上好的客间,里面备有全新的梳妆台和胭脂水粉,所JSG有女儿家装扮的东西一应俱全。   秦嫣换了一身衣裙,前来伺候的丫鬟战战兢兢,还是头一回见王爷往府中带姑娘,有眼尖的就认出秦嫣上一次造访过,貌似是个有大来头的。   也是,王爷什么身份,看上的姑娘当然是京中贵女。   萧景淮没让下人伺候用膳,早膳是只有他们一起吃,秦嫣还挺喜欢这种没被人盯着的感觉。   没有旁人在,秦嫣也就没那么注意言行了,她小声问:“方才那房间是给谁准备的?”   萧景淮好整以暇看向她:“自然是给你准备的啊。”   “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过夜呢?”秦嫣嘀咕着吐槽一句。   “不用知道,你早晚会来的,所以我一切都准备好。”萧景淮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这不,你说来就来了。”   秦嫣翻了个白眼:“你真是越来越有油腔滑舌了。”   “我说的是实话。”萧景淮无辜地表示。   “不跟你辩。”秦嫣埋头吃早餐,“这个桂花糕好吃。”   “姜叔。”萧景淮忽然喊人,秦嫣噎了一下:“你干嘛?”   姜管家从外面走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姑娘喜欢这桂花糕,赏。”   姜管家:“是。”   秦嫣:……   “你好装啊!”她都忍不住吐槽出声了。   萧景淮却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总得让下面的人知道主子的口味,以后伺候起来更让你舒心点。”   秦嫣:“我是皇太后,不是摄政王府的主子。”   萧景淮:“那也是主子,天家最大。”   秦嫣:“快闭嘴,陛下才是天下之主。”   萧景淮:“你是天下之主的母后。”   秦嫣直接闭嘴了,不能接,再接这货要说个没完没了了。   用完早膳他们才慢悠悠地出门,萧景淮今日也不骑马,跟秦嫣一起坐马车。   秦嫣坐到他对面去,一想到又要面对秦落雁,她就乐不起来了,她真的不擅长跟这种类型聊天,她是那种谈不拢事情,宁可到练武场去跟对方打一场的性子。   眨眼间云来客栈便到了,萧景淮先行下马车,随后折身前去搀扶秦嫣,秦嫣顿了一下,自己跳了下去。   秋林和冬雪昨日陪秦嫣出宫,夜晚秦嫣要夜闯侯府的时候,她们就在云来客栈等着,谁知等到天亮也没见秦嫣回来,她们就算是萧景淮的人,现在换了主子,总得关心主子的去向,正当她们急着要去摄政王府寻人,没想到萧景淮就带着人来了。   秦落雁急急忙忙迎出来,满眼都是依赖:“姐姐。”   秦嫣:……   一瞬间的忧郁让萧景淮看在眼里,他附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阿嫣,决定好的事情不要因为旁人的态度而改变。”   秦嫣一愣,抬眸看他。   “不要心软。”萧景淮再强调一句。   秦嫣微微点头,从秦落雁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好像萧景淮亲了一口秦嫣,秦嫣害羞地低下头似的,秦落雁也害羞地红了脸。   好在他们说悄悄话的时间不长,萧景淮很快就把秦嫣放走了,姐妹俩到楼上的厢房去谈话,萧景淮找了卫律。   卫律深深地打量一番萧景淮:“王爷,你得手了?”   萧景淮摇头:“侯府里面一切正常,没有头绪。”   卫律欲言又止,用下巴指了指楼上的方向:“那……秦三姑娘呢?”   萧景淮:?   卫律:……   萧景淮:!   “闭嘴,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萧景淮总算反应过来,沉着脸色呵斥,下一刻,却忍不住笑了,“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奇怪啊,年节时,她那么喜欢你,我还以为你们昨晚不回来,就已经和好如初了。”卫律天真地说。   “玩笑归玩笑,事关阿嫣名节,如果有外人在,还是要多注意言辞。”萧景淮提醒道。   客栈里都是自己人,萧景淮话里的这个“外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了。   “属下知晓,可是刚才您和秦三姑娘的举动,秦姑娘看得一清二楚,她也不傻吧。”卫律说。   “阿嫣要劝她回侯府,且看什么情况吧,你悠着点,别跟她走太近了,秦落雁能在晋王身边这么久,想必也不是傻子。”萧景淮一进门就看到秦落雁眼眶红红的,卫律脸色也不太对劲,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真,他才这么一诈,卫律就叹气了。   “确实不是傻子,她为了不回侯府,都赖上我了,说我劫持了她好几次,要为她的清誉负责,”卫律苦恼地埋怨,“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啊,她不是对晋王情根深种么?讹我作甚?”   “那你怎么说?”如果卫律动摇了,他得把卫律从秦落雁身边安排走。   “我能怎么说?我又不喜欢这类型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还是三姑娘那种活泼洒脱的比较好沟通。”   萧景淮:!   卫律也不知为何聊着聊着萧景淮就突然生气了,立即叫来残月,让她上楼把秦嫣带出来。   秦嫣下来时一脸茫然,卫律还委屈巴巴地嘀咕:“搞什么,突然就生气了,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反复无常。”   “你闭嘴。”萧景淮回头瞪他。   卫律:“哦。”   萧景淮信任卫律,可是他这话说得还是免不了让人酸溜溜的,什么叫跟三姑娘好沟通?他跟秦嫣有很多话题聊么? 第58章 选秀   这一天, 秦嫣被王太后邀请到选秀现场的时候,还是宫变之后头一回见她,王太后确实像是老了许多。   秦嫣特意穿得隆重,宫装长袍上每一个花纹都是金线缝制, 发髻上插满了金光闪闪的头饰, 妆容精致,口脂浓跟吃了孩子似的, 她一照镜子, 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黑化大女主。   她也不知道春香今天抽的什么风,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 好像要艳压全场似的,来到现场才发现王太后也穿得很是隆重, 但秦嫣年轻,打扮起来硬生生把王太后比了下去。   让她意外的是, 惠太妃居然来了。   惠太妃即是康王的母妃, 从前的惠妃。   惠太妃约莫五十岁,康王死后她悲伤了许久,今日王太后宣她进宫,也是说宫中只有两个太后,让她在选秀上帮帮眼。   秦嫣心里暗笑, 哪是什么帮帮眼,分明是怕吵架超不过她,拉了同伴来对付她。   惠太妃恹恹地坐在下首, 先帝在世时她无宠, 过得平平淡淡, 出了宫在康王府过了一段嚣张的日子, 可没想到, 依仗儿子没几天,儿子就出事了。   她看着王太后那嘚瑟的样子,简直像是在炫耀自家儿子当了皇帝似的,心里头不由得多了几分怨恨。   至于秦嫣,一个黄毛丫头她也配坐在那个位置上?!还有身后的夏葵,原本只是在她宫中当个小宫婢,没想到攀上了秦太后,成了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之一。   夏葵的伤才刚刚好,脸上还有点淤青,今日秦嫣说带大家出来看热闹,她也就跟着出来了,没想到还能碰上惠太妃。   她被惠太妃的目光吓得一激灵,由于康王的死,更是让她心虚了几分,她连忙低下头。   春香瞧见了这一举动,给她壮了壮胆子:“别怕,娘娘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夏葵感激地点点头,没再去看惠太妃了。   小皇帝向秦嫣投来求救的目光,可是,皇帝选不选妃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不过是过来阻止秦落雁进宫,顺便看热闹,吃瓜罢了。   王太后笑意盈盈,无视了秦嫣,对小皇帝说:“陛下,哀家这次筛选三十多名女子,都是出身名门,你看看比较中意哪几个,封个嫔或者妃。”   小皇帝犹豫不定,秦嫣一眼扫过去,很快就在那一片姹紫嫣红之中看见了人群中红着眼眶的秦落雁,她衣着清淡,薄施脂粉,跟一众精心装扮的贵女相比,清淡反而更显眼了。   因着皇帝年纪小,这些姑娘也是十三到十五岁不等,都是如花似玉的年华。   不过在秦嫣看来,还是嫩了点,就是初中生的年龄啊!   小皇帝似乎也留意到尤为突出的秦落雁,正在为难。   秦嫣:……   不愧是狗血古言文,秦落雁才死了爹没几天就被家人送进宫不说,还一出场就能引起小皇帝的注意。   几天前她才把秦落雁劝回侯府,她让春香出去打探,得知秦落雁被禁足了几天,直到选秀前才被放出来。   真是个实实在在的虐文女主剧本,她真庆幸她穿成了秦嫣,而不是穿成秦落雁,不然,得憋屈死她。   秦嫣清了清嗓子,王太后以及她身后的纪嬷嬷、陈嬷嬷都一同望过来。   秦嫣:……   还真是主仆一心。   “陛下,哀家是秦氏女,兄长掌北疆十万兵马,二兄长任禁军大统领,国公府已是皇恩浩荡,”秦嫣悠悠望向秦落雁,“所以,哀家的堂妹就不必再入宫了。”   秦嫣这般推脱,小皇帝也听得出来,他还纳闷了一下,他还以为秦嫣跟秦落雁姊妹情深,把秦落雁纳入后宫也算是让她陪秦嫣解解闷,平时没那么寂寞JSG。   但是再看秦落雁那要哭不哭的模样,便知晓这是秦落雁不愿意入宫。   王太后本就不喜欢秦落雁那楚楚可怜的勾人模样,也提防着她进了宫会跟秦嫣互相帮助,迷惑圣心。   但是秦嫣出言说不让秦落雁进宫,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偏不能答应。   王太后勾唇笑了笑:“哟,秦太后可真是大公无私,可是哀家瞧着陛下甚是喜欢这秦姑娘,若是埋没了这颗明珠,还真是惋惜啊。”   下首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听,目光焦灼地望着王太后,就差想当面喊出来理论了。   秦嫣一看,这面相跟王太后竟有几分相似,大概这就是王丞相的女儿了。   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少女。   “哀家爱瞧着这位姑娘甚是水灵,是哪家的千金?”秦嫣无视了王太后的话,笑问王家女。   少女心中一喜,出列行礼,娇滴滴地说道:“回娘娘,臣女王美灵,是丞相王泰之女。”   小皇帝望向秦嫣,早已是黑人问号脸,他这个表妹被王丞相宠坏了,娇蛮傲慢,秦嫣居然看中她?   但秦嫣只是哦了一声,又点了几个,分别是太尉鲁盛之女鲁韵,御史大夫祝开成之女祝言清,还有扬州知州之女蒋意,凉州知州之女明初瑶,徐州知州之女叶欣,蜀地西平侯的嫡女关宁月等等。   她越点名,王美灵的脸色就越难看了。   最后,秦嫣甩锅给小皇帝:“陛下,哀家觉得这些姑娘都不错,你看如何?关键还是你喜欢。”   王太后发现基本都被秦嫣点完了,就差秦落雁。   她道:“我瞧着平定侯之妹也不错,秦太后,你可不能因为辈分有了偏见哦。”   “哪里哪里,堂妹蒲柳之姿,哪入得了陛下法眼?”秦嫣笑道,“我瞧着王姑娘也甚得人喜爱,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贵女。”   王太后一僵,这是讽刺她侄女不懂人情世故?   “我看秦姑娘也是不谙世事的样子。”王太后反驳。   秦嫣无比赞成:“你可说得太对了!”   小皇帝也摸不着头脑,往日两宫太后明争暗斗,互不相让,这会儿开始互相夸起对方的亲戚了?   “陛下赶紧做决定吧,这外面好晒,哀家都快要中暑了都。”秦嫣用手扇风开始埋怨起来,“下面那些美人儿也热坏了吧,陛下,你还年轻,得学会怜香惜玉啊!”   这么一说,小皇帝也觉得热了,匆忙选了几个填满了四妃六嫔的位置,分别是给她们安排了住处,其他的就随便封了个位份,住处就由内务府去安排了。   四妃分别是王美灵封为娴妃,赐居锦绣宫;关宁月为宁妃,赐居银屏宫;鲁韵为德妃赐居祥和宫;祝言清为淑妃,赐居玉明宫。   六嫔分别是蒋嫔、明嫔、叶嫔、周嫔、殷嫔和许嫔。   秦落雁如愿落选了,秦嫣松了一口气,遣春香送她回侯府,并且顺道敲打敲打秦俊才夫妇,别老想着用妹妹去换富贵。   后宫添了新人,原本只有两宫太后的一潭死水一下子活了,热闹了起来。   太监宫女也尤为机灵,四处打听哪位妃嫔得陛下的欢心,准备去巴结人了。   而刚入宫的姑娘也是一个个被家里教导过的,刚进宫就分别给两宫太后请安送礼,十分积极。   秦嫣瞧着自己这小小的灵芜宫,这些天快被姑娘们踏破门槛了,她开始犯愁了。   春香瞧着她唉声叹气的,不由得问:“娘娘,您这般叹气是为何?”   “春香,你觉不觉得咱们灵芜宫寒碜了点?”秦嫣乖巧微笑。   春香想了想:“也还好吧……稍微比咱们在将军府时好点。”   也就是稍微比家里好一点点而已,可是那些新进来的妹子住的地方都是新修葺过的宫殿。   “哀家也想住大一点的地方。”秦嫣再次叹气。   “陛下驾到——!”公公吊着嗓子在外面嚷了起来。   秦嫣:???   小皇帝一脸愁容地进来,他心不在焉地作揖:“母后。”   秦嫣让春香去备茶,和小皇帝到一边去坐着,不禁揶揄道:“陛下,后宫多了这么多美人儿,怎么还有心思来哀家这里?找那些美人不好么?”   “母后,你可别取笑朕了。”小皇帝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秦嫣一见他这样,更忍不住笑了。   “她们都是家族培养出来的贵女,从小就被面命耳提嫁人要当正室的,哪怕是入了后宫,也得是要争当最耀眼的那一个,”小皇帝叹气,“明知道不是真心爱朕的,朕看着她们献殷勤,就觉得她们居心叵测。”   秦嫣惊呆,难道这就是原生家庭对少年儿童成长的影响?   想必王太后这些年跟后宫女人的斗争小皇帝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他成了皇帝之后,他身边的女人就会跟王太后那样勾心斗角。   秦嫣沉默片刻,兀自笑了:“可是,这天底下有得必有失,陛下你得了这个位置,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既然当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没法奢求太多了。”   小皇帝闻言,愣神了好久。   从前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番话,但秦嫣所言不正是事实吗?   秦嫣见他沉默,便语重心长地劝导:“陛下也不要想太多,即便她们有些小心思,也无伤大雅,一个人最怕就是无欲无求,妃嫔们有小心思,才会使劲地讨你欢心,你宠幸她们,也是给她们背后的家族一个回应,得到更多的助力,你也希望有更多人支持你吧。”   “朕知道……”小皇帝失落地低下头。   “知道就好,你宠幸谁无伤大雅,但也有可能会牵扯到朝堂,前朝后宫都需要费点心思去经营的。”秦嫣笑道。   小皇帝点头,苦笑一下:“母后,难怪三皇兄那么喜欢你。”   秦嫣:“啊?”   “像母后这般明白事理的女子,真的没人会不喜欢。”小皇帝笑道。   秦嫣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甩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切!小鬼,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舌?”   见她笑容明媚,小皇帝也跟着笑了:“母后,朕在你这里用膳吧。”   “哦,行啊!”秦嫣爽快地答应,左右不过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而且皇帝在这里用膳的菜式会特别多,他们吃不完就赏给灵芜宫的宫女太监,可把小的们高兴坏了。   “对了,哀家想扩建灵芜宫,陛下觉得可以不?”秦嫣趁着小皇帝高兴,趁机提建议。   “好啊,以母后的身份,灵芜宫确实小了点,朕明儿就让人过来设计。”小皇帝也点头赞同。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   ——   慈和宫。   小太监疾走到门前,给纪嬷嬷报了个信,纪嬷嬷倒吸一口冷气,黑着一张老脸回殿内向王太后禀报。   “什么?!”王太后拍案而起。   纪嬷嬷吓得连忙跪下:“奴婢所言千真万确,陛下现在还在灵芜宫,娘娘若不信,可以移驾到灵芜宫一看究竟。”   “好一个狐媚子!”王太后气得捏紧了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哀家就说,怎么可能不让秦落雁进宫,原来是她秦嫣想要独占陛下!”   纪嬷嬷附和道:“各宫娘娘年轻貌美,都盼着陛下能够驾临她们的寝宫,进宫好几天了,陛下居然没有翻过一人的牌子,今儿一出门,就往灵芜宫那里去,这简直……”   陈嬷嬷狞着脸:“这秦太后简直是目无纲常伦理,以往后宫只有两宫太后也就算了,如今这么多妃嫔进了宫,她居然还这般不知廉耻,奴婢以为,应当给点颜色她看看,不然以后东窗事发,丢脸的还是陛下啊!”   王太后气得大口呼吸:“言之有理,去把娴妃叫来。” 第59章 淑妃   妃嫔们刚进宫这几天, 每天晨昏定省,明明是跟秦嫣差不多的年纪,也得亏她们能睁眼说瞎话,把秦嫣当成婆母来孝敬。   “肉麻是一回事, 我感觉再这么被同龄人供着, 会折寿。”秦嫣娇柔地捧着心口躺在塌上。   春香噗嗤一笑:“娘娘身份尊贵,是她们的长辈, 供着你怎么了?”   “可是德妃就跟我差几个月而已呢!”秦嫣啧啧摇头, 现代人真吃不惯这一套。   “淑妃娘娘驾到——!”   秦嫣愣了愣:“你瞧,我这前脚才刚送走了德妃, 淑妃后脚就来了。”   淑妃姗姗地带着几个宫女进来,中规中矩地行礼:“臣妾参见母后。”   “免礼。”秦嫣懒懒地依着靠背, “淑妃,又是来请安的?”   “母后, 臣妾是来找母后谈谈心的。”淑妃笑答。   “哦?谈心?”淑妃是祝开成的女儿, 她的兄长正是先前押运粮草去西北的祝永峥,秦嫣也因此对她多了几分耐心。   淑妃小心翼翼道:“有些话臣妾不知当不当说,母后能否屏退左右?”   秦嫣看了一眼春香,她倒想看看淑妃要说什么,遂扬了扬手:“退下吧。”   等所有的宫女离开, 主殿只剩秦嫣和淑妃,淑妃低声说道:“母JSG后,臣妾听到一些关于陛下的流言……”   “什么流言?事关天家脸面, 没有证据就别胡说。”秦嫣严肃道。   “臣妾怎么敢向您撒谎?”淑妃生怕她不信, “臣妾那日在千秋园, 听到他们说……”   “说什么?”秦嫣疑惑。   “说的……很是难听, 臣妾不敢说……”淑妃有点犹豫。   秦嫣怔了一下, 敢情淑妃这是来提醒她的?   “怎么说?你说吧,哀家不生气。”   “他们说……陛下常到秦太后宫中来,没准是秦太后使了什么手段迷惑陛下……”淑妃紧张地捏着手帕,没敢再说下去了。   秦嫣微微蹙眉,想来也是,她和小皇帝年纪相仿,又很聊得来,小皇帝显然把她当成了朋友,哪怕他们之间坦荡荡,可放在有心之人眼中,确实很容易捏造出什么事情来。   先前宫里只有两个太后,如今多了这么多后妃,人多口杂,而且女人的妒忌心不可小觑。   选秀已经过了一段时日了,皇帝却还没翻过任何人的牌子,反而整天往灵芜宫跑,难免让人拿来做文章。   淑妃见她沉默,连忙道:“臣妾不是要邀功,只是怕母后和陛下受到流言污蔑。”   秦嫣了然,淑妃今年刚及笄,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姑娘,加上祝开成一家跟秦家一样是纯臣,是尊皇党,凡事必然以皇帝为中心,想必正因如此,她才担心皇帝的声誉。   “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秦嫣缓下语气,叮嘱道,“此事你不要声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母后,这……”   “哀家信你,对方的目标明确,没必要让你卷进来。”秦嫣和蔼地说道。   淑妃似懂非懂地点头,先前她听说秦太后进宫前就十分跋扈蛮横,没想到她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看来深宫的生活并不好过,硬生生把这么个张扬的姑娘磨搓得这般成熟了。   秦嫣不知淑妃心中所想,跟她聊了一些家常,眼看就到晚膳的时间了,淑妃借口回宫。   没想到刘公公来了,身后还跟着御膳房的人,刘公公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太后娘娘、淑妃娘娘。”   “免礼吧,”秦嫣笑道,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宫人,“刘公公,这是要做甚?”   “陛下今晚也在灵芜宫用膳,稍后处理完公务就过来。”刘公公毕恭毕敬。   秦嫣:……   这是把灵芜宫当成他的避难所了?!   后宫已经住了不少妃嫔,如果小皇帝没翻牌子也就算了,可是经常到灵芜宫来,难免让人疑惑,毕竟她也不是小皇帝的生母,年纪又跟他差不多。   淑妃果真一愣,显然是好奇,她进宫以来除了每日给两宫太后请安,基本也就在千秋园散步,都没能见上陛下一面。   自从选秀那天后,陛下就很忙,她们后妃没有一个人能被翻牌子。   她也没好意思去打听,因为进宫前父母叮嘱过,宫中人心险恶,尽量别招人注意。   没曾想,她无意中听见别人的谈话,过来提醒秦太后,居然能碰见陛下,看来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秦嫣见恰好淑妃在,顺便就拉着她,笑道:“正好淑妃过来陪哀家聊天,既然陛下过来用膳,那就添一双筷子,淑妃也留下来陪哀家吧。”   淑妃短暂一怔,福了福身子:“是。”   既然是秦太后挽留,刘公公也不再多言,命人摆好御膳就退下了。   玉盘珍馐摆满了一桌,秦嫣看着都有点腻了,小皇帝随后就来了,见到淑妃在,小皇帝惊讶了一瞬。   “陛下,淑妃正好过来请安,哀家便留她一起用膳了。”秦嫣拉着淑妃坐下。   “无妨,朕也就是不想一个人用膳而已。”小皇帝笑道。   “陛下若是不想一个人,大可以到各宫妃嫔那里去,”秦嫣揶揄道,“愿意陪你用膳的妃嫔多了去了,而且你也好一段时日没去看王太后了吧?”   小皇帝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嫣,又看了一眼淑妃,警惕地问:“是王太后让你来的?”   淑妃吓一跳,连忙想要跪下,秦嫣却拉住她,正色道:“陛下,淑妃今天是真的过来找哀家,并不是王太后让她来的。”   “那你为何说这些话?”小皇帝不悦。   秦嫣也一本正经道:“陛下,哀家是担心你,你这些日子也算不上特别忙,后宫放着一大群嫔妃,你偏要到哀家的寝宫来,你知道传出去人家是怎么看的吗?”   “怎么看?”小皇帝反问,“朕是皇帝,朕爱在哪里用膳,跟谁关系好,与他们何干?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看法!”   秦嫣僵住了,果然青少年不能激,还是得哄着,她柔下语气:“不是哀家说你,你十五了,也该瞧瞧身边有没有喜欢的人,这次进宫的姑娘们,哀家看着都不错的。”   “你悠着点吧,别到时候传出什么好男色的闲言。”   小皇帝大惊:“什么?!朕看谁敢!谁说的这种话?!朕把他舌头拔了!”   淑妃吓得大气不敢出,秦嫣给小皇帝夹了个鸡腿:“别急,我是说万一,吃个鸡腿压压惊。”   小皇帝这才松一口气,有点委屈:“朕只是觉得……”   他看向淑妃,欲言又止,淑妃顿时不知所措了:“……臣妾先退下了……”   “……额,倒也不必……”皇帝一下子也尴尬了,索性实话实说,“朕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秦嫣用审问的眼神上下打量他,“难道……?”   小皇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哦……”秦嫣点点头,“那你还矫情什么?你是个男子汉啊,妃嫔们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她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你害羞个啥?”   “朕……朕不是害羞!”小皇帝红着脸否认,“朕只是觉得,她们也就跟朕见了一次,我们互相之间都不了解,万一她们和朕没有共同语言呢?万一她们心里没有朕呢?朕怎么能……怎么能……”   “淑妃,你说是吧?”小皇帝逮住在场的当事人就问,“你和朕没有感情基础,如果朕要翻你牌子,你又不敢不从,那是不是特别难受?强扭的瓜不甜。”   秦嫣恍然大悟,这小皇帝纯情得可以啊,还想拥有灵魂伴侣?还想要人家心甘情愿地喜欢啊!   淑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答案,没想过陛下是如此通情达理的男人。   “陛下若要翻牌子,臣妾自然是全心全意伺候好陛下的。”   小皇帝摆手:“不,朕不是这个意思,朕知道你们都会全心全意。抽空、伺候朕,因为、朕是朕。可是撇去这个身份,朕不是朕,你还愿意么?你喜欢朕么?”   淑妃错愕地望着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家人让她进宫她就进宫,从小到大她接受的家训便是遵从家族的安排,她是京中贵女,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即便不是进宫,她将来嫁给谁,也没能选择。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句喜不喜欢。   淑妃一时心头百感交集,感动地望着小皇帝。   “你都没有主动跟她们交流过,又怎么互相了解呢?互相喜欢?”秦嫣反问。   这回轮到小皇帝卡壳了。   “你整天来我这里躲有什么用?好歹去面对啊!你不给机会她们跟你交流怎么行?万一能遇到一两个真心喜欢的呢?”秦嫣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要是想孤独终老,那就早点禅让吧,其他兄弟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啊。”   淑妃大受震撼,秦太后居然敢在陛下面前这般说话?!   然而小皇帝并没有生气,他知道秦嫣说的都是道理,本来她就已经告诉过他,既然坐得了这个位置,就不要奢望太多。   “朕知道了……”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动筷吃饭。   秦嫣丝毫不受影响,顺道还提点他一句:“正好淑妃在,待会儿用完晚膳,你们一起去千秋园散步消食,聊聊天,交流一下也好。”   淑妃愣了愣,秦太后这是……在给她争取个机会?   她不敢吭声,只管埋头吃饭。   半晌,只听到皇帝沉声应道:“好。” 第60章 中毒   用完晚膳后, 小皇帝果然听话地和淑妃一起离开了。   秋林冬雪去备热水,给秦嫣准备沐浴的物料。   秦嫣在席间跟小皇帝聊得欢,尤其御膳房送来的冰镇果酒,香甜醉人, 是夏日里不可多得的饮品, 他们三人把酒言欢,喝光了一整壶。   到底是酒力不好, 哪怕是果酒, 秦嫣也两颊绯红,迷迷糊糊的躺在榻上了。   春香和夏葵进来收拾碗筷, 见秦嫣如此,不由得一愣。   “娘娘, 您酒量不好,怎么喝成这样了?”春香过去扶她一把。   “别拉我……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太热了……”秦嫣推开春香, 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竟带了几分魅惑。   夏葵愣了一下, 放下手中的活走近摇了摇秦嫣:“娘娘,娘娘?”   春香叹气:“罢了JSG,娘娘酒量一般般,喝醉了也不奇怪,让她躺一会儿吧。”   夏葵却是神色凝重:“春香姐, 娘娘神色不对。”   “什么?”春香顿时也严肃起来,“我去叫张嬷嬷。”   张嬷嬷闻言匆忙进来一看,脸色一下子不好了:“娘娘碰了什么东西?吃了什么?”   春香被她的架势唬住了:“没什么啊, 嬷嬷, 娘娘怎么了?”   “有人下.药。”张嬷嬷眉头紧皱。   “什么?!”秋林和冬雪备好了水正好出来, 恰恰听见这话。   “下.药?!你们怎么看出来的?下的什么药?”春香大惊, “可是……就刚才用膳, 陛下和淑妃也一起的,他们怎么没事?”   “你怎知道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下的药?”秋林说道。   春香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张嬷嬷却十分淡定:“秋林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宫中谁都不能信。”   秦嫣意识模糊地嘤了几声:“你们……你们在说什么?谁给我下.药?”   张嬷嬷安慰道:“只是猜测,娘娘莫怕。”   冬雪果断道:“趁现在宫门还没落锁,我出去找王爷!”   春香脱口而出:“为何找他?”   “这宫里还有谁信得过的吗?”冬雪反问。   春香一时语塞,点头道:“你说得对,好歹摄政王是喜欢娘娘的,他不会害她。”   “那我走了。”冬雪说着就匆忙出去。   冬雪刚出门,秋林就急着问:“嬷嬷,我们要不要宣太医?好歹弄清楚娘娘中的是什么药。”   “我去。”春香立即起来。   “别。”张嬷嬷连忙拉住她。   “怎么了?”春香疑惑。   “娘娘,您现在有什么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张嬷嬷没有回答春香,而是俯下身来,跪在秦嫣身边,和蔼地问她。   秦嫣起初只感到浑身发热,但是躺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天旋地转,浑身的细胞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变得活跃而燥灼,莫名其妙就很渴望一番炽热的激情。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想。   “很热……很口渴……”她没敢说太多,虽然平日里大咧咧,这事说出来确实有点丢脸,“给我倒杯水……”   “好!”夏葵连忙去倒了一杯温水递上来。   秦嫣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要凉的。”   “好!”春香马上去换了一杯凉水。   秦嫣端起来一饮而尽,喘着气息道:“……你把茶壶拿过来……”   夏葵听话地急匆匆把茶壶捧过来,秦嫣抓过茶壶一口气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擦汗,春香扶着她:“娘娘,慢点喝。”   夏葵给她擦汗:“娘娘,别急,别呛着了。”   张嬷嬷看着差不多了,一把夺过茶壶:“别喝了,再喝就要撑坏肚子了。春香夏葵,先把娘娘扶到床上去。”   春香和夏葵赶紧把秦嫣扶回寝殿,秦嫣一下子滚在床上。   春香心急如焚,转过身问:“嬷嬷,我现在能去请太医了吗?”   张嬷嬷微微颔首:“去吧,尽量请口风严密点的……”   春香顿了顿:“嬷嬷……你是不是猜到娘娘中的是什么毒了?”   “十有八.九是了。”张嬷嬷点头。   秦嫣气若游丝地阻止:“不要宣太医……”   后宫有人给太后下媚药,这传出去影响不小。   春香讶异万分:“娘娘……”   “不要宣太医,我能熬过去……”秦嫣满头是汗,还不忘叮嘱,“让下面那些丫鬟别吃餐后剩下的东西,我怕她们会中招。”   “好,我这就去吩咐。”春香立即出去执行。   秦嫣摆摆手:“我歇会……”   “娘娘,您歇吧,奴婢在。”张嬷嬷跪在床前给她擦汗。   秦嫣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她身上的燥热却分毫未减,每一寸肌肤仿佛千万蚂蚁在爬过。   “阿嫣,阿嫣……”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嫣吃力地睁开眼,萧景淮一身黑衣出现在寝殿里,目光中带着疼惜,见她醒来,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   “景淮……是你?”秦嫣像是看到了救星,艰难地支撑起来。   “是我,我在,别怕……”萧景淮赶紧扶着她,岂料她毫无理智地一头撞进他怀里,他心疼地抱住她,“阿嫣?很难受吗?”   秦嫣委屈地点头,蹭着他的颈窝:“景淮……抱我……”   站在后面的张嬷嬷和春夏秋冬齐齐惊呆了,正犹豫着要不要退下。   萧景淮旁边一个黑衣女子给她诊了脉,这是暗卫营里一个出色的使毒暗卫落日:“主子,娘娘中的是焚情散,是一种烈性的媚药,药性上来如烈火焚身,百爪挠心,万蚁噬咬。”   “……可有解?”萧景淮蹙眉。   “圆房即可解。”落日答。   秦嫣正犹豫着,下一刻便听到他问:“如果不呢?还有别的解法吗?”   “没有,只要药性还在,百爪挠心的感觉不会消失,有些人会因此把自己的身体抓烂。”落日回答,“不过,我可以配解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回,这期间大概也要两三个时辰,也不知娘娘能不能坚持住……”   “好……快去吧。”萧景淮微微点了点头。   “是。”落日抱拳退下。   秦嫣宫里的一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定该走还是该留。   “阿嫣……你能熬吗?等落日配好药送来。”萧景淮轻声问,“我陪着你……”   “不要……”她娇喘着气息,抬起头亲吻他的下巴,“我要你……”   声音很轻,萧景淮却听得一清二楚,她那不安分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腰间,去解他的腰封。   张嬷嬷惊了一瞬,立即识趣地行了个万福退下。   春夏秋冬见状,也连忙跟着退下了,她们也不敢走远,候在寝殿外,里面时不时传来秦嫣娇软的呜咽和萧景淮的低语,至于他们说什么,外面听不清楚。   “阿嫣,不能这样。”萧景淮制住她的手,他清楚秦嫣的性子,她现在不是清醒的状态,若他乘人之危,等她醒了,定要跟他置气。   秦嫣搂着他,在他脸上乱亲一通,毫无章法地在他的颈脖间乱啃:“为什么不能?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想娶我吗?”   “我是很喜欢你,可是……”他还没说完,双唇就被咬了一下。   秦嫣整个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胡乱扒拉着他的衣服:“我也很喜欢你啊……所以,我们做这种事,应该会很开心才是。”   “我会很开心……”萧景淮坚持着临近崩塌的防线,“可是阿嫣你醒来也许不会开心,我想要得到的是一个清醒的你,一个自愿的你。”   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望着他,软绵绵的声音轻轻地问:“景淮……你为什么不亲我?你亲我啊……”   萧景淮一愣,那松垮垮的衣裳滑落,露出半个香肩,她不自觉的妩媚和深情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击溃,有了爱念,便会滋生欲念,他也只是个普通人,面对喜欢的姑娘投怀送抱,又怎可能不动摇?   他抱住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秋林冬雪。”萧景淮喊道。   “在!”侯在殿外的秋林冬雪突然被点名,慌张地跑进来。   “去备水。”   秋林:“已经备好了,原本娘娘打算沐浴的……”   冬雪:“等等……这会儿水该放凉了。”   “凉的正好。”萧景淮抱起秦嫣往净室去。   秦嫣还没来得及多想,哗啦一声就被他放进了水里,一阵透心凉让她连连打了几个寒颤,但是身上的灼热感消退了许多。   “阿嫣,忍着点,泡在水里舒服些吗?”他关切地问。   “嗯……”秦嫣应了一声,“好些……”   “那你泡着,我先出去……”   “别走……”秦嫣紧紧地拉住他,“你别走……”   萧景淮被她紧紧拽着,衣服也十分凌乱,秦嫣浑身湿透泡在浴桶里,连带着他的衣服也弄湿了,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   “好……我陪着你。”他轻声安抚着。   秦嫣泡在水里确实舒适了很多,也大概是折腾累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萧景淮怜惜地搂着她,让她靠在浴桶边上,心里却是无比的恼火。   她和小皇帝、淑妃一起用膳,然后中了媚药,无论如何这两人都脱不了干系。   如果说淑妃的到来是个意外,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帝。   难不成,小皇帝对阿嫣……   萧景淮手掌渐渐收拢成拳,如果是小皇帝对她使这种下三滥手段,那这个皇位,也没必要留给他了。   秦嫣泡在冷水里过了一阵子,软绵绵地娇喘着,泡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变得冰凉,萧景淮把她抱起来,她脸色苍白地依在他怀里。   “景淮……?我不要起来……”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那声音甚是娇娆。   “阿嫣,不能泡太久……”他耐着性子哄道。   可是她不想起来,一旦起来又是一阵□□焚身,萧景淮抱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握着她冰凉苍JSG白的手,低声哄着:“阿嫣,我带你离开这后宫吧……你不要留在这里了。”   秦嫣摇摇头,含糊地说着:“不行……”   “为什么?”他几乎是哽咽着声音,“这皇宫有什么好?”   “我……我想保护秦家……”她抬起眼皮,一双水眸迷离地望着他,“也想保护你……”   萧景淮微微一怔,这跟她不肯离开皇宫有何干系呢?   何况,他和秦家父子还用不着她一个弱女子来保护啊!   他沉默许久,忽然唇上落下一个吻。   “阿嫣……”他依然抱着她,可秦嫣已经换了一个坐姿,正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她婀娜的身体轮廓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萧景淮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   秦嫣凑过去轻吻他的喉结,他噌地一下站起来,重新把她放回浴桶里。   秦嫣一瞬间落水,哇的一声喊出来,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在干什么?!   萧景淮自顾自地泼了几勺冷水,许久才平静下来。   好在,落日总算是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子。   萧景淮把秦嫣从浴桶里抱出来,两人身上都湿答答地滴着水,萧景淮也顾不上狼狈,把她放在榻上:“春香,给她换衣服。”   春香被这阵仗吓懵了:“好,好。”   秋林也被这阵仗惊呆了:“王爷,你已经给娘娘解毒了?”   所有人一顿,是啊,他们在里面已经好久了……   “没有!”萧景淮沉着脸色,问落日,“解药呢?”   “在的。”落日连忙递上。   秦嫣已经泡得手脚无力,肤色泛白,萧景淮喂她吃了解药就出了外间,留下春夏秋冬四个给她更衣。   “王爷,您要不要先把衣服烘干?这么下去会着凉的。”张嬷嬷劝道。   “无碍,孤一会就走。”萧景淮坐在椅子上,“张嬷嬷,你说说今天都有什么人来灵芜宫。”   张嬷嬷细想起来,把今天来过的人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都细数出来。   萧景淮听完后没说什么,对后来的两个女暗卫说道:“落日、寒星,你们守着灵芜宫,明早若有情况速来向孤禀报。”   “是。”   他交代完,秦嫣也就换好了衣服,她已经醒了过来,但是泡在水里时间太长,脸色很不好。   “景淮……”秦嫣气若游丝地喊了他一声。   “我在……”萧景淮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护在手心里,“现在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秦嫣摇摇头:“不难受了……”   “那就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进宫来看你。”他轻声哄着。   “好……那你早点来。”秦嫣叮嘱道。   “嗯。”他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把两个女暗卫留给了你,有什么情况记得让她们出来通知我。”   “好。”   萧景淮一直等到她睡着才离开,第二天天还没亮,秦嫣就听见了外头的丫头在小声八卦。   冬雪:“春香姐,刚才我去御膳房要点吃的,你猜发现了什么?”   春香:“什么?”   冬雪:“陛下临幸了淑妃!”   秋林:“天呀,陛下头一次翻牌子诶!淑妃这下岂不成了后宫之敌?” 第61章 捉奸   秦嫣被这大新闻震惊醒了, 她刚起来,外头听到动静的秋林和冬雪立刻反应过来:“娘娘,您醒了?”   “进来吧。”秦嫣轻声吩咐。   春香惊讶:“不会吧?你们耳朵都这么灵的吗?这么小动静也能听见?”   夏葵笑道:“她们跟娘娘习武一段时间,灵敏一些也不奇怪啊。”   春香纳闷地嘀咕:“我可是从小跟着娘娘习武呢, 又没见我听到?”   夏葵想了想, 道:“也许……这也是看天赋的?”   春香嗔怪地一瞪:“好啊夏葵,现在你学会损人了?”   夏葵窃笑:“不敢不敢, 在夏葵眼里, 春香姐已是武艺超群,女中豪杰了。”   她们走到寝殿内, 秦嫣已经坐起来了,她气色惨淡, 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了颜色, 不同于往日的美艳, 此时的她看起来颇有几分破碎感。   “他呢?”秦嫣扫视着排排站的春夏秋冬,没来由地就问了出来。   四个丫头面面相觑,总算反应过来“他”是谁,顿时换上四脸姨母笑。   “回娘娘,王爷在你睡着后就离开了。”春香福了福身子。   秦嫣被药力折腾了半宿, 精气神还是不太好。   从昨日淑妃过来提醒,她就感觉有人想害她,可是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谁干的这种事?   她进宫以来最大的对头就是王太后了, 可王太后给她下媚药有什么好处?   按王太后的性格, 应该直接给她下毒药毒死她才是正常走向吧?   许是她安静太久, 夏葵主动问:“娘娘饿了没?要不先用早膳吧?”   秦嫣正想点头, 外面就传来太监的宣报声:“娴妃娘娘到——!”   秋林警惕地望向外面:“天还没亮, 娴妃这么早过来干什么?”   春香跋扈地哼了一声:“管她呢!娘娘现在身体还弱着,就让她在外面等吧!”   然而,娴妃的声音从正殿传来,似乎是高声说给内殿的人听。   “臣妾今儿起得早,先来给母后请安……”娴妃提高了声调,“哟!母后还没起呢?”   张嬷嬷拦住她的步伐:“娴妃娘娘,太后娘娘身体抱恙,还没醒来。”   “身体抱恙?”娴妃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怎么个抱恙法?那得宣太医过来请脉才是!”   张嬷嬷目光不善盯着她:“娴妃,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你莫要在此处喧哗!惊扰了娘娘的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张嬷嬷,你这是哪里话?臣妾也是关心母后而已。”娴妃毫无惧色直视张嬷嬷。   春香从内殿姗姗行出,对娴妃行了个礼:“娴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张嬷嬷闻言,恭敬地让路,娴妃趾高气昂地瞥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向内殿,还不忘骂了句:“狗仗人势。”   秦嫣在娴妃来的时候就起来了,头发没有打理,慵懒地披散着,她只穿了中衣坐在床上,加之脸色苍白,乍一眼还真的一副病容,她让左右把床帘放下。   娴妃进来行了礼:“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起来吧……”秦嫣从她进门那一刻就盯着她,隔着轻纱床帘,倒是把娴妃的表情看个透彻。   秦嫣昨夜被人下药,今天娴妃一大清早天没亮第一个来请安,这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而娴妃进来时,目光就四处乱瞟,像是要在她这里找什么东西。   “哀家记得你不是爱早起的性子,今儿怎么这么早?”秦嫣笑容和蔼而浅淡。   娴妃扭捏地瞥了一眼那床帘后面若隐若现的身影,道:“臣妾进宫已有十来天,未得陛下召幸,深感不安。”   秦嫣冷笑,十来天没得召幸有啥好不安的?有些人在深宫困了一辈子,连皇帝的面都没能见着呢!   “臣妾听闻陛下甚是喜欢亲近母后,所以……特意想向母后请教,如何能得圣心……”娴妃带着笑容说道。   秋林冷着脸反问:“娴妃这是何意?什么叫娘娘得圣心?太后娘娘又不是陛下的妃嫔。”   “虽然母后不是陛下的妃嫔,可臣妾听说,陛下有好几回在母后这里用完晚膳,还留下来过夜,”娴妃忽然上前一步,激动起来,“臣妾羡慕母后善讨陛下欢心,特意来请教请教……”   秦嫣愣了一下,所以……现在她才是后宫之敌?   仅仅一瞬,娴妃扑过来拉开床帘,秋林和冬雪迅速一左一右牵制住她,娴妃看清了床上只有秦嫣一人,她恬静地披散着长发坐在那里,宛如一尊玉像。   娴妃兀地瞪大了眼睛,没有!   她安排来灵芜宫充当秦嫣“奸.夫”的侍卫居然不在!   秦嫣似是看透了她的内心,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娴妃,你找什么?”   对上秦嫣审视的目光,娴妃慌了一下:“臣……臣妾,臣妾见母后一直没有出来,担心母后……”   “担心?”秦嫣嗤笑一声。   外面又有太监高声禀报:“圣母皇太后到——!”   娴妃猛然一惊,秦嫣对秋林冬雪使了个眼色,秋林立即塞住娴妃的嘴巴,把她扣在寝殿内。   秦嫣自己径直走了出去,正好迎上王太后匆匆迎来,还有一队禁卫军侯在殿外。   王太后一见她就犀利放话:“秦氏妖女,你迷惑圣上,祸乱宫闱,你可知罪?!”   秦嫣冷眼看着她,从容地坐下:“不知。”   “来人!去把奸.夫带出来!”王太后理直气壮,身边的两位公公不顾春香和夏葵的阻拦,直接闯入寝殿。   秦嫣扫了一眼,也不去阻挡,讽刺地瞥向王太后:“这一大清早的,王太后你到哀家这里来捉奸?莫非你以为,哀家的寝殿里藏了男人?”   刚才硬闯寝殿的太监铁青着脸出来,王太后一怔,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外面传来秦威粗犷的呵斥:“你们在这JSG里干什么?!禁卫军也不能随便闯后宫的,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太后的寝宫?!”   秦威闯了进来,见秦嫣只穿中衣,脸色苍白地坐在上首,又见殿内气氛剑拔弩张,他不禁怀疑秦嫣受了委屈,当即对王太后怒斥:“王太后,你私自调动禁卫军,这是要做甚?!”   王太后短暂地慌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自顾自坐下,笑道:“哀家也只是听闻昨夜似是有贼人闯进了灵芜宫,怕有刺客伤了秦太后,一时担心得很,才过来寻人。”   “反倒是秦大统领,此处是太后寝宫,秦太后尚未梳妆,你这般闯进来,即便你是秦太后的亲哥哥,也未免太过无礼!”   秦威冷哼一声:“卑职统领禁卫军,王太后却越过卑职调动人,藐视军纪,卑职闯进来讨个说法罢了,王太后左右言他,依卑职之间,秦太后虽未来得及梳妆,但不露胳膊不露腿,卑职是秦太后的亲哥哥,这就叫做无礼?   “如此说来,王太后带人闯灵芜宫,就不算无礼?!那闯入内殿的阉人就不算无礼?”   王太后噎了一下:“哀家担心陛下,顾不上太多,何况妹妹和哀家一样是女子,应当不会见怪。”   “那么,那些阉人算什么?”秦威厉声问,把那俩个太监吓得抖成筛子。   看到这里,秦嫣还有什么不明白?估计就是冲着她来的,给她下的药,打算来个现场捉奸,可偏偏中途杀出了个淑妃和陛下。   她勾唇一笑,笑容苍白:“二哥莫生气,哀家相信,王太后确实是担心。”   秦威看向妹妹,她不施脂粉,看上去甚是脆弱,他的妹妹从小到大龙精虎猛,何曾这般娇弱过?   他今天不讨个说法,他就不姓秦。   “不过……”秦嫣话锋一转,“王太后和娴妃也确实很关心哀家,一大清早就过来了,秋林冬雪,把娴妃娘娘请出来。”   娴妃嘴里的布被拿掉,被秋林和冬雪押了出来,见到王太后,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扑过去哭诉:“姑母……”   王太后睨了她一眼,冷冷道:“人呢?”   娴妃慌忙摇头,几乎要哭出来:“不在此处……是臣妾弄错了,请母后责罚。”   “哦,是要责罚才行,”秦嫣马上接下话茬,“无规矩不成方圆,哀家毕竟是皇太后,一大清早叫人胡乱闯了寝宫,怎能不恼怒呢?”   秦威一个大老粗站在那,仿佛就是秦嫣的守护神,气场强悍得把王太后和娴妃带来的人都吓得直冒冷汗。   秦嫣体贴地劝道:“二哥,你先回去吧,后宫的事情,哀家能处理好。”   秦威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秦嫣对他点了头,秦威心知自己确实无权干涉后宫,于是把被王太后调过来的那队禁卫军带走,临走前还不忘给妹妹撑场,道:“秦太后若需要帮忙,遣人过来召卑职即可。”   秦嫣乖巧地点头,等秦威离去,她才默默望向娴妃,眼下没有证据,她不能把娴妃怎么着,但上位者要惩罚人,还需要理由吗?   她缓缓道:“娴妃,你可知罪?”   “……臣妾……臣妾不知,臣妾只是听信他人谗言……”娴妃情急之下,揪住身边的小太监连连打了好几下,“都怪你!乱给本宫传消息!本宫打死你!”   小太监哭着求饶。   秦嫣摆手:“你要打要杀别脏了哀家的灵芜宫。”   娴妃这才罢手。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还是信了,居然跑到哀家这里来捏造,”秦嫣冷冷地看着她,“还想加害哀家,其心可诛。”   娴妃还要狡辩:“臣妾没有……臣妾只是……”   “不要再说了,念你触犯,掌嘴三十吧。”秦嫣一下子让她闭了嘴。   娴妃惊恐地摇头:“不!不要!”   王太后见势不妙,也开口求情:“秦太后,娴妃初初进宫,还没得陛下临幸,掌嘴三十那得肿好一段时间,这小脸都要毁了……”   “哦……也对,”秦嫣颇为赞同,“那就改为杖责三十吧!即刻行刑。”   娴妃:!!!   说罢,灵芜宫的太监便上来把娴妃拉下去,王太后还要说什么,秦嫣板起脸:“王太后,哀家被人污蔑清白,打她已经算轻了,若是陛下知晓此事,恐怕就不是杖责了事了。”   王太后脸色一时难看至极。   她也是报复心切,才听了娴妃的主意,以为秦嫣早已跟陛下暧昧不清了,还不如下药拿一回铁证,让陛下看清秦嫣水性杨花的真面目,一举把秦嫣推下太后之位。   可没想到,“奸.夫”居然不在此处。   王太后轻叹一声,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秦嫣必然更加警惕了。   娴妃受完杖责,连哭都没力气哭了,她宫里的侍女扶着她走回锦绣宫,在路上瞧见了眉飞色舞的李公公。   好歹娴妃也是小主,李公公即便见她浑身是血,也礼貌地行了个礼。   娴妃有气无力地问:“公公这是要去哪?”   李公公笑吟吟:“陛下起了,让奴才亲自去御膳房传膳。”   “陛下……?”娴妃茫然地望着李公公来的方向。   李公公回神,道:“陛下昨夜在玉明宫就寝。”   此言一出,仿佛一鸣惊雷。   陛下竟然临幸了淑妃!   娴妃本就脆弱的心大受打击,直接气晕了过去。 第62章 坦白   秦嫣处理完娴妃, 把王太后一行打发了,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她起来用早膳时,春香告知昨夜陛下在淑妃处过夜,今天一早让李公公亲自去御膳房传膳, 估计也发现了昨天的饭菜有问题。   不过李公公虽然担忧饭菜问题, 却还是很开心皇帝总算临幸了个后妃。   秦嫣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若小皇帝查出背后之人是他的亲娘和表妹, 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王太后也真是够蠢了, 秦嫣都要怀疑以往的宫斗是不是都靠王丞相替她完成了。   昨晚折腾了大半宿,她没什么胃口, 只吃了一碗小米粥,便让人把早膳撤下了。   萧景淮和秦威很快就来了, 秦嫣想到秦威肯定是不放心她,只是没想到萧景淮这又来了, 那他昨晚岂不是没能休息?   秦嫣穿好了外衫出了主殿, 萧景淮直接迎上来关切地问:“阿嫣,你脸色好差……”   秦威见此情形,一时脸上挂不住,提醒道:“王爷,秦太后是你母后, 此举不妥。”   “秦威,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萧景淮扶着秦嫣坐下。   秦嫣轻笑一声:“我没那么脆, 只是昨晚泡水泡太久了, 有点虚。”   秦威见她没有拒绝萧景淮, 脸色更难看了:“初七给我传信, 让我进来阿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景淮解释道:“如你所见,有人给灵芜宫下药。”   秦威蹙眉:“下药?什么药?”   秦嫣看了一眼萧景淮,不料他也恰好看过来,两人默契地没有出声。   倒是张嬷嬷以为二人年轻,对此事羞于启齿,便帮着解释道:“是媚药。”   “什么?!”秦威拍案而起,横眉竖目,“岂有此理!是娴妃?王丞相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萧景淮笑道:“一个妃子翻不出什么风浪,背后还是得有人支持。”   “萧景淮,你还笑得出来?!你……”秦威顿感不好,他望向秦嫣,见她若无其事,心下大惊,“阿嫣,你解毒了……”   那岂不是……   “二哥放心,昨晚好在景淮有个手下擅长用毒解毒的暗卫,我已经解毒了。”秦嫣对他点点头,“但是我不能就此罢休。”   秦威会意,知道妹妹没事,总算平静了点,他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说王太后?”   秦嫣轻叹:“这事终究不光彩,即便知道是她们,也不好拿出来大肆张扬,有损皇家声誉。”   “何况,若是后宫妃嫔知道陛下中了药才临幸了淑妃,恐怕以后对淑妃也不会多友好。”   “只是没想到,她们下了药,还敢兴匆匆跑来。”   秦嫣一时感慨不已。   萧景淮嗤笑一声:“那是因为她们安插在灵芜宫的盯梢被落日和寒星弄死了,所以没有人通知她们。”   秦威顿了顿:“落日?寒星?”   秦嫣答:“昨夜事出突然,景淮给我安排了两个女暗卫。”   秦威正要说什么,萧景淮立即抢先对秦嫣说道:“以后你就带着她们吧,她们都是我暗卫营里出来的人,是信得过的。”   秦嫣经此一遭,也深知自己需要人手,点头便应下了。   秦威一时气结,他就不该因为担心她,还要跟着萧景淮再来一趟,围观他们旁若无人似的秀恩爱。   他的蠢妹妹沦陷得太容易了,摄政王又如何?喜欢她又如何?帝王家能有专情的吗?   “二哥?”秦嫣见他一脸别扭,“你怎么了?”   “……阿嫣,你也看到了后宫女人尔虞我诈,帝王家的男人三宫六院是常态……”秦威没再说下去,目光却转向萧景淮。   聪明如她,怎可能不知二哥想说JSG什么,她正要说话,萧景淮立马抢先道:“二哥请放心,除了阿嫣,我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谁是你二哥?!”秦嫣蔑了他一眼。   萧景淮笑着握住她的手,哄道:“阿嫣的二哥,就是我二哥。”   秦威气不过,忽然道:“摄政王的二哥不就是康王么,说起来,臣奉命彻查康王的死因,一个月过去,臣认为,康王的死因另有蹊跷。”   秦嫣倏地不笑了,萧景淮也僵了一下,好家伙,他这收尾也算干净了,秦威居然还能查到蛛丝马迹?   秦嫣不安地瞥了一眼秦威,屏退主殿的下人,命春香去关门,主殿一下子就只剩他们三个了。   “那你认为康王是怎么死的?”萧景淮好整以暇地问。   秦威直言:“我认为,康王是被人杀了才放火烧死的。”   秦嫣心里绷了一下。   萧景淮无比淡定:“何以见得?”   秦威:“虽然康王被烧得只剩尸骨,我检查过,发现他颈脖处的骨头受过伤,应当是刺伤。”   萧景淮示意他继续往下讲,秦威又道:“他背后的骨头也有被钝物敲击过的迹象,我推断,康王在死前遭受过偷袭,并且跟对方打斗过,对方把他杀死后,为掩人耳目,索性放火焚烧现场,毁尸灭迹。”   不得不说,秦威的推测已经接近七七八八了。   “那,二哥你推测到凶手是什么人了?”秦嫣试探性地问。   “应当是康王认识的人,而且对方能把体型庞大的康王打倒,想必是个壮汉。”秦威分析道。   作为“壮汉”的本体,秦嫣听他讲得头头是道,竟无法反驳。   果然跟萧景淮说的一样,没人会认为是两个弱女子杀了康王。   萧景淮问:“可有锁定的目标?”   秦威惋惜地摇头:“当日陪同康王出门的随从和康王府主院伺候的下人已经全部被杖毙了,线索也就断了。”   秦嫣安慰道:“既然如此,该不会凶手已经被杖毙了呢?”   “当然不会,既然能杀得了康王,估计早就逃了。”秦威甚是苦恼。   秦嫣见状,终究是不忍,她道:“二哥,康王的死因不必再查了。”   秦威皱眉:“为何?”   秦嫣叹气,坦白道:“人是我杀的。”   秦威怀疑自己听错了,将信将疑:“……你?杀康王?”   秦嫣严肃地点头。   “呵!”秦威冷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大笑,“阿嫣,虽说你学了点拳脚功夫,但是光从体型康王就比你大一倍,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杀的他?”   秦嫣当真就把当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秦威越往下听,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第一次杀人,当时六神无主,是景淮派人收尾的,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秦嫣诚实地望着二哥,“我之所以告诉你真相,是希望二哥不要查下去了,这真相对我,对景淮都很不利。”   萧景淮补充道:“我是先找人易容成康王的模样,另一边找人暗中运走了尸体,到了康王府放了火,手下的人才离开,中途并没碰见任何康王府的人。”   秦威嘶的一声,拍大腿站起来,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他们两个一时说不出话。   “二哥,当时情况危急,如果我不先下手为强,我和夏葵非死即伤。”秦嫣委屈地说道。   秦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责备道:“二哥知道,那康王是禽兽,是该死,可你怎么不早点把真相告诉我呢?!”   秦嫣理亏地小声嘀咕:“我以为你不会查到……而且我让景淮跟你一起查,难道你就没察觉到我的意图吗?没想到你不折不挠……”   “那是……”秦威看了一眼萧景淮,愤愤地解释,“那是我以为人是王爷杀的……”   秦嫣惊讶地抬起头,萧景淮被气笑了,秦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郑重道歉:“我这……对不起,王爷,此事是卑职不对。”   “无妨……”萧景淮自嘲地笑了笑,“自打我们回京那天起,你就一直怀疑我想篡位,时时提防着我,包括康王的死,你也在朝堂上谏言要彻查,为的就是想查清楚幕后之人是不是我,对吧?毕竟我手握大权,随时可能残害手足,扫清障碍,一举夺位。”   被说中了心思,秦威有点难堪,说实在,他确实一直怀疑萧景淮要篡位,可无奈人家真的没有动作,反倒显得他很多疑了。   而且萧景淮对他的态度向来温和有礼,连“孤”都不用,而是直接跟秦嫣之间一样自称“我”,是真的没有架子。   “不过,正如你所见,我已经手握大权了,现在要对付的只是王家,接下来剿清晋王一党,我要做的事情就这些了,萧景明想当个好皇帝,他也确实在努力当好皇帝,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让他继续当下去。”   萧景淮解释道:“你有你的立场,我不会干涉,也请你不要干涉我和阿嫣之间的事情。”   秦威正要说什么,萧景淮继续说道:“我和阿嫣之间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如果哪一天她不想当皇太后了,我会三书六礼风光把她娶进摄政王府,如果她想要母仪天下,我便去争那个位置,让她真正的母仪天下。”   他说的时候神情坚定,仿佛早已下定了决心。   秦嫣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秦威沉默许久,忽然问:“为何是阿嫣?”   “这个问题,阿嫣也曾问过,”萧景淮叹道,“我母妃死后,我的人生只剩下复仇,可是遇到了阿嫣,她不停地带我去接触外面世界,她告诉我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她活在阳光里,充满了希望……”   秦嫣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钱,权,与我而言皆是身外之物,”萧景淮兀自一笑,竟带着无尽的苍凉,“我想要的,不过是可以交付真心的身边人,离京时她的一句平安,潜进宫里她首先想到的是我的安危,下雪时她关心我冷不冷……仅此而已。”   “我想,这些年我过得够凄惨了,大概是老天怜悯,才会让阿嫣出现在我身边吧。”   “秦威,”萧景淮正视他,“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不会放弃的。”   秦嫣不敢插嘴,秦威稍有几分动容,仅仅是一瞬,他又板起脸来哼了一声:“只要不危及江山百姓,老子才懒得理你们这些破事!”   说罢,他扭头往外走,秦嫣站起来:“二哥,你这就走了?”   秦威咬牙切齿:“昨日康王妃从娘家回京,我已经把这些疑点跟她梳理了一遍,你……你说你不早告诉我真相,我这会儿还得给你擦屁股去!”   “那大不了……下次我杀了人,第一时间告诉你就是了。”秦嫣理亏地嘀咕。   秦威瞪大了眼睛:“一个王……你还不够吗?!”   秦嫣:…… 第63章 对质   小皇帝早上起床的时候惊呆了, 他躺在床上呆滞了许久,重复反思自己的渣男行为。   他昨天才信誓旦旦说了和后妃没有感情基础,草率地临幸她们是不负责任的行为,结果转身就打脸了。   淑妃早早就起床梳洗, 打扮得精致可人, 见他醒了,立马过来温柔地询问:“陛下, 您醒了?臣妾伺候您洗漱吧?”   小皇帝吓一跳, 连连摆手摇头:“不了不了,让刘公公和李公公进来伺候朕即可。”   “陛下, 您不必跟臣妾见外……”淑妃脸色绯红,含羞答答地低下头。   小皇帝一想到昨晚的事情, 也顿时红了脸,但他很清楚自己并非情不自禁, 也许是晚膳时贪杯, 喝多了才情动,又或许……   他总之觉得不对,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会儿。   淑妃再次被拒绝后,乖顺地退下了,小皇帝心里有事, 让李公公亲自去御膳房传膳,打听打听昨夜每一道菜的经手人。   小皇帝用早膳的时候一直没吭声,淑妃也很配合地在旁边安静伺候着, 皇帝相敬如宾的态度就仿佛昨夜的激情是一场梦, 他迅速吃完就离开了玉明宫。   圣驾刚走, 淑妃被临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引来了妃嫔们的羡慕妒忌恨。   玉明宫回崇德殿的路上需要经过灵芜宫, 小皇帝远远地望着那宫门出了神,刘公公机敏地察觉了,上前询问:“陛下,可是要去向秦太后请安?”   小皇帝回过神来,心头莫名直发酸,有委屈,也有羞愧,五味陈杂,却就是没能鼓起勇气去请安。   “罢了,母后也许还没起,朕先回……御书房吧。”他自我暗示道。   “是。”   小皇帝回御书房批阅奏折,很快,秦嫣就找上来了,李公公来禀报时,他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朕……朕正忙着,你先让母后回去吧。”   “是。”李公公恭敬退下。   “……等等……”小皇帝喊住他,纠结了一会儿,“请母后进来吧。”   秦嫣进来的时候,小皇帝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她屏退左右:“陛下,今日哀家JSG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小皇帝抿了一口茶:“母后请说。”   “昨日陛下在哀家宫里用的晚膳,可感觉有何不适?”秦嫣隐晦地问。   小皇帝顿了顿,秦嫣把这动作看在眼里,接着道:“有人给哀家下药,恐怕连累了陛下和淑妃,今天哀家听说陛下临幸了淑妃……”   小皇帝放下茶杯,秦嫣闭了嘴,却见小皇帝委屈地望着她,僵硬地扯了扯嘴唇:“母……母后……你不生气吗?”   “有人在宫里头下药,哀家当然生气,若不是媚药,而是毒药,此时哀家和陛下、淑妃,都已经在阎王那里报到了!”秦嫣气愤地说道。   “那……母后你有没有事?”小皇帝关切地问。   “哀家身边恰好有个宫女会点医术,配了解药,就没事了。”秦嫣一句话带过。   小皇帝沉默半晌,低声喃喃:“朕……朕临幸了淑妃……”   秦嫣愣了愣,点头:“哀家知道了。”   小皇帝和淑妃没有解药,凭本能解决了生理问题解了毒,是最直接的方式。   “你不生气吗?”小皇帝错愕道。   “我?”秦嫣眨眨眼,一脸懵逼,“我为什么要生气?”连“哀家”都不要了。   小皇帝一下子噎住了,心虚感更加强烈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因……因为,因为母后说过,没有感情基础的男女关系,是……是薄情郎的行为。”   秦嫣懵了一瞬,笑着安慰道:“大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你是皇帝,你的儿子有皇位要继承,你需要很多的子嗣,所以要妻妾成群,雨露均沾,何况后妃也没说你是薄情郎啊!”   往日里,小皇帝最喜欢看她笑,她的笑容充满阳光活力,像是要把这冷清的后宫都撒上了明媚的温暖,可是这一刻,他感到这笑容很是刺眼,不但刺眼,还很扎心。   “朕……朕不需要很多子嗣,朕不希望朕的儿女手足相残……”小皇帝低落地叹了一声。   秦嫣顿住了,欣慰地笑道:“陛下,你是个善良孩子。”   “朕不是孩子!”他辩驳道。   “哦对,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是个男人了。”秦嫣附和道。   “朕和淑妃都是中了媚药……”小皇帝急着辩解,但见秦嫣一脸坦荡,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秦嫣温和地哄道:“不管如何,陛下临幸了淑妃,接下来定有许多妃嫔对淑妃存有各种情绪,攀附也好,妒忌也好,陛下得学会平衡她们之间的关系,莫让一人势大欺了他人,也莫让一人盛宠招惹了旁人的妒忌,她们都是你的妻妾,你得保护好她们。”   “不过,这些都是哀家一家之言,”秦嫣自嘲地笑道,“至于陛下心里想怎么做,尽管遵从内心就好,不必在意旁人说什么。”   “朕知道了……”他失落地应声。   秦嫣喝了一口茶,小皇帝见她没打算走,不禁诧异:“母后,莫非还有话要说?”   “正是,”秦嫣放下杯子,心里矛盾了一番,看向小皇帝,“哀家知道下药之人是谁。”   小皇帝猛然一惊,且听秦嫣把早上的事情细细说来。   “陛下,哀家把事情告诉你,是因为就算哀家不说,你也总有一天会查到。”   “但哀家并不是让你去跟王太后对质,她毕竟是你的亲娘,”秦嫣语重心长地说,“也许她认为能乘机把哀家从太后之位赶下来。”   “于哀家而言,若真出事了,恐怕是毁灭性的打击,不过,这些恩怨与你无关,也希望,今后倘若秦家对付王家,陛下就不用在哀家面前求情了,哀家不会心软。”   小皇帝皱眉,内疚万分:“母后……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必要道歉,要说这件事里,你也是受害者之一。”秦嫣安慰道。   小皇帝终究没再说什么,秦嫣离开过,他立即去了慈和宫找王太后。   王太后计划失败正在打骂下药的太监撒气,娴妃冷眼坐在旁边看着,忽然外面就传报陛下来了。   姑侄两人一愣,只见皇帝来势汹汹。   王太后心慌一瞬,站起来从容地迎上去:“陛下,今日怎的有空过来请安?”   “朕不过来,母妃不是去灵芜宫寻人了么?”皇帝冷冷地盯着自己的亲娘,并没有称“母后”。   王太后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陛下此话何意?你是怨哀家去找秦太后?”   “朕此话何意,母妃和娴妃做了些什么,你们心里都一清二楚。”皇帝板着脸斥责,“你们能到灵芜宫去上演捉奸戏码,就能想到朕会知道此事!”   他的母妃把他当成所有物、小孩子一样来控制,跟支持他独立自主的秦嫣不对付,他能理解。   但娴妃是妃子,居然也敢暗地里动秦嫣,他不发怒,这些人是不是要上天了?!   王太后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挨打的奴才还额头贴地地拜着。   娴妃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臣妾进宫以来安分守己,每日晨昏定省,不知做了什么惹陛下龙颜大怒……”   “不要做出这种无辜的模样!”皇帝怒斥,“朕看了恶心。”   后一句可谓诛心,娴妃跌坐在地。   王太后蹙眉,也被激怒了:“陛下,娴妃好歹是你的亲表妹,你即便不宠幸她,也没必要说这种话吧!”   “亲表妹又如何?”皇帝反问,“她眼里有朕这个皇帝吗?怕不是跟王丞相一样,想早日毒死朕吧!”   “陛下!你怎么说话呢?”王太后涨红了脸,下药这事说出来不光彩,何况她也有份参与。   “朕怎么说话?”皇帝讽刺地反问,“母妃既然做得出来,为何不认下呢?”   纪嬷嬷劝解:“陛下,娘娘是您的生母,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这些年她为您做得还少吗?”   皇帝没有回答,王太后保护他,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儿子,保住后宫地位的筹码之一。   “你下去!”皇帝甩开纪嬷嬷,指着周围的宫人,“你们都给朕退下!”   宫人们面面相觑,看向王太后。   “怎么还不动?朕是皇帝,还是王太后是皇帝?”皇帝反问。   宫人们不敢言,连忙退下。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皇帝、王太后和娴妃了。   王太后僵着脸,许久,道:“哀家见你没有临幸过后妃,一时心急,只是命人准备了助长气氛的果酒,原本想让娴妃送去崇德殿与你共进晚膳。”   “不料陛下去了灵芜宫,是哀家没想到的,可你说娴妃下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陛下喝多了,跟淑妃情到浓时行了房,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哀家和娴妃下药呢。”   王太后找了个借口,左右那焚情散无色无味,他们三个人喝光了那壶酒,没有了物证,口说无凭,也就没有办法了。   皇帝阴沉着脸,冷眼看着亲娘撒谎,心中悲凉万分:“朕说你们下药了吗?”   王太后:……   他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动秦太后,除非你想把王家搭上。”   王太后一下子火大了,厉声喝道:“她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比生你养你的娘亲还重要?!”   “哀家才是你的母后!你上来就是兴师问罪!”她咄咄地问,“她秦嫣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她找了野男人解毒让你不开心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狐媚子也值得你跟哀家翻脸?!”   “够了!”皇帝抓起旁边的茶杯摔在地上,“你终于承认了是吗?要不是她及时拿到解药,朕看……你这个太后,朕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   王太后和娴妃愕然。   “秦太后是摄政王的人,你们动了她,就没想过晋王和贵太妃那般下场?”皇帝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气极了甩袖而去。   王太后彷徨地坐下来,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姑母……”娴妃哭着上前安慰她。   啪一声,娴妃猝不及防地被王太后扇了一巴掌。   “姑母……”娴妃错愕。   “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滚开!哀家不想见到你!” 第64章 报复   襄城。   知府章牧的马车停在城郊别院处, 此处重兵把守,显然住了大人物。   章牧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裳,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斗篷的男子, 在小厮的引路下进去了。   晋王萧景贤自兵败那日便逃到了襄城, 现如今已有四个月。   那日他只选择带了贵太妃离开,杀死秦天德, 抛下了秦落雁, 他就等于放弃了平定侯那一脉开国旧臣的支持。   好在襄城是他的封地,他在这里安排了一部分自己人, 才能摆脱长河的追踪,幸运地全身而退。   但不幸的是, 贵太妃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晋王拿着当时西北军调动襄城粮草的先帝手谕,呆呆地看了很久。   丫鬟青翠进来禀报:“王爷, 贵太妃的疯症又犯了, 正在后院打砸,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晋王揉了揉眉心:“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翠珠在攻城时被留在了京城,估计已经被当成晋JSG王一党,凶多吉少了。   青翠是来了襄城之后, 知府给安排的丫鬟,不比贵太妃养在身边多年的翠珠了解她,事事都要过来问过晋王才敢做。   那时贵太妃和秦落雁一同被卫律掳走, 除了卫律和秦落雁, 没人知道贵太妃经历了什么。   晋王收好手谕, 这是萧景淮伪造先帝手谕的证据, 他得藏好, 届时等他集结了兵马,一举杀回京城,将那对奸/夫/淫/妇的阴谋公诸于世,他就不信萧景淮还能当摄政王,秦嫣还能当皇太后。   他猛然一怔,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对,没准先帝临终前的手谕也是伪造的!   晋王惊喜地站起来,快步奔向后院跟母妃报喜。   贵太妃在后院砸了一通,蜷缩在桌底下瑟瑟发抖,晋王赶到时,近身伺候的侍女们都行了礼。   “母妃,贤儿来看你了。”晋王笑哄道。   贵太妃没有出来,她衣着华贵,但由于刚才的一通发疯,发髻已经变得凌乱不堪了,贵太妃神色惊慌,嘴里呢喃着:“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杀人你的……”   “母妃……”晋王心疼不已,蹲下身子想要搀扶她出来,“母妃,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要杀你。”   贵太妃茫然的目光收了回来,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瘪嘴了,扑进他怀里大哭:“贤儿!贤儿你来救母妃了!”   “嗯……”晋王安抚着她,心中充满了仇恨。   “那卫氏回来了,她来找本宫寻仇了!她说,她说要本宫下地狱……我好怕啊呜呜呜……”贵太妃语无伦次,惊恐地说着。   “卫氏……?”晋王蹙眉。   “卫氏是江氏那贱人的奴婢!”贵太妃面目狰狞地说道,“你还记得三皇子吗?小时候经常欺负你的三皇子!卫氏那贱婢就是他的奶娘!”   “母妃,卫氏死了,不会回来了。”晋王惆怅地叹气。   贵太妃愣了愣,鬼鬼祟祟地四下顾盼,小声告诉他:“本宫知道,是本宫命人打死她的。”   晋王:……   “所以她化成了厉鬼,要找本宫寻仇……呜呜呜……”贵太妃再次哭起来。   晋王愁眉紧锁,母妃这病不轻,都怪摄政王一党把她掳走,他总有一天会要他们血债血偿!   “王爷,章知府求见。”长随来报。   晋王起身交代好青翠:“扶贵太妃回房休息,好生安抚。”   说罢,他便去了书房。   章知府已在等候,黑衣男子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异邦人的脸。   晋王入内见到他们便拱手作揖:“索托王子。”   “晋王爷。”索托王子把手放在胸前,行的是西戎人的礼。   “晋王爷,我们的人按你所说的指示,去找了秦姑娘,”索托王子重新坐下,语气不善,“并没有找到东西。”   晋王一听,索托这语气分明是埋怨,他也肃着脸:“怎么?索托王子的手下连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来?”   “非也,那秦落雁身边有个高手,还没能得手就把她救走了。”索托王子冷哼一声,“晋王爷,你可没告诉我们,那女子身边有高手。”   晋王纳闷了:“高手?”   秦落雁只在侯府后宅,侯府现在是窝囊的秦俊才当家,怎么可能养得起高手?   “索托王子,能否告知萧某详情?”晋王问。   索托王子点头。   ——   “哈哈哈哈……你们也太坏了吧!”   袖香楼的包厢里传出清澈悦耳的笑声,萧景淮走进包厢:“在聊什么?笑得那么欢?”   秦嫣笑容僵了一下,她才来一会儿,他就收到风了?   小皇帝自从临幸了淑妃之后,也没有因为开了荤而继续翻别人的牌子,除了偶尔会到玉明宫过夜,其他行程一如既往。   天气渐渐炎热,宫里分了许多时令水果,内务府按位分分配,但淑妃在各宫眼里就是盛宠,管事的也都是有眼力见的,玉明宫分得的水果无论是品种还是数量,都比其他娘娘要多。   后妃们自然是不服的,纷纷跑到两宫太后跟前告状,说淑妃恃宠而骄,蛮横霸道,什么恩宠都是她占了。   秦嫣可不喜欢被她们叽叽喳喳地烦着,于是带着春夏秋冬四个和张嬷嬷,又悄咪咪地出宫来了。   出宫自然是找弟弟玩耍的,秦泽特意从国子监请了假陪她,也不知怎的,碰巧卫律来了袖香楼听曲……   听曲!   是的,秦嫣确认自己没看错,明明萧景淮这些日子好像忙得要死,卫律养伤养了一段时间,居然有空听曲!   揣着一颗好奇心,她就到了卫律的包厢叙旧,顺便听了一些他报复贵太妃的手段。   “王爷。”卫律和残月抱拳行礼,退到一边去。   秦泽起身作揖:“摄政王万安。”   “四郎不必见外,都是自己人。”萧景淮和颜悦色地坐下。   “谁跟你是自己人。”秦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派人跟踪我?”   “冤枉啊,我是来找卫律的。”萧景淮厚脸皮地说。   卫律立即配合:“是的,王爷今天是和我约好了。”   秦嫣这才没吭声,萧景淮饶有兴致地问:“方才在聊什么?阿嫣貌似心情很不错。”   残月积极地回答:“我们在给姑娘说起先前劫持秦落雁和贵太妃的趣事呢!”   “哦?”萧景淮侧目,“哪一次?”   “宫变那次。”虽然劫了秦落雁两次,残月毫不惭愧,“那次刚好跟贵太妃一起,王爷,你可不知道多有趣,我们把她们两个关在小院子里,半夜里,卫大人让我易容成卫嬷嬷的样子去吓唬贵太妃,哈哈哈哈……”   残月说着,自顾自就豪迈地笑了起来,萧景淮好整以暇看着她:“所以,探子来报,说贵太妃疯了,你和卫律就出来庆祝了一番?”   秦嫣:……!   原来是因为报复了仇家,跑出来庆祝的,难怪刚才描述得眉飞色舞。   卫律和残月一下子不敢笑了。   “贵太妃疯了?你们把她吓疯了?”秦嫣惊呆,不禁再次对卫律刮目相看,小伙子可真行啊,不停地踩男主的死穴,只被人砍伤手臂还是便宜他了。   “这事恶有恶报,她要是不做亏心事,怎怕半夜鬼敲门?”卫律反驳道。   “言之有理。”秦泽点头附和。   “怎么?阿嫣同情她?”萧景淮诧异地问。   “没有啊。”秦嫣吃了一口绿豆糕,“嗯~这个绿豆糕吃着挺有一品楼的水平了。”   残月一脸疑惑:“这就是一品楼的绿豆糕啊!”   秦嫣:?   萧景淮:!   残月:“难道您不知道,一品楼也是王爷的产业吗?”   秦嫣下意识转头看萧景淮,萧景淮正襟危坐。   秦嫣扑哧一笑,调侃道:“萧景淮,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秦泽帮腔:“就是,万一你在外面养了什么外室,我阿姐岂不是被你骗得团团转?”   萧景淮举手发誓:“我敢发誓,秘密是有,但绝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那万一有男人呢?”秦嫣脱口而出。   萧景淮:???   秦泽、卫律&残月:?!!   满屋子眼睛唰的一下子齐齐望向她。   秦嫣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补救:“我只是说如果,万一!毕竟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喜好特殊,我和小泽以前也在卿云轩见过不少勋贵公子喜欢找小倌的。”   秦泽附和:“对对对!”   “你们?去卿云轩?”萧景淮一脸狐疑地打量秦嫣和秦泽姐弟俩,卿云轩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小倌馆。   秦嫣懵了一下。   秦泽顿时尴尬了,解释道:“我们就是好奇去瞧了瞧,我们可没那种癖好。”   萧景淮似笑非笑地问:“秦嫣,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秦嫣面不改色,大胆地直视着他:“很多,但肯定没你多。”   萧景淮被她逗笑了:“我在京城……有一个摄政王府,五处别院,你知道的乐坊袖香楼、酒楼一品楼、云来客栈,还有六家布行,两个镖局,二十个铺面,在西北和淮南一带也还有一些产业……”   “打住!”秦嫣示意他暂停,“我不是要查你家底。”   他答:“你不放心,我总得给你交代清楚才行,改日你再出宫,先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把钥匙账本都送来……”   “别别别,你干嘛?全副身家上缴国库?”秦嫣连忙摆手。   “我不是给国库,是给你,你要清楚,我全部交给你,你就都清楚了。”萧景淮纠正道。   “我不要!”秦嫣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用高贵冷艳的语调,“谁要替你管账,你多请几个账房先生就好了,哀家是太后,才不干活。”   萧景淮笑道:“既然阿嫣不愿意管,那我请账房先生每月向你禀报可好?”   秦泽怯怯地递给卫律一个眼神,如此明目张胆地打情骂俏,他们不应该在这里。   卫律会意地点头,抱拳道:“王爷,属下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   残月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属下也告退。”   秦泽:“我回去看书。”   三JSG人纷纷起座告辞。   萧景淮见他们还算识趣,心情愉悦,但瞥向秦嫣身后的春夏秋冬,还都杵在原地,不禁使了个眼色。   春香猛然一怔,几个丫头对了个眼神,张嬷嬷率先行礼:“奴婢告退。”   秦嫣:……   见秦嫣没有异议,其余几人也齐齐行了个万福:“奴婢告退。”   冬雪走在最后,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秦嫣:……   还真是贴心。   “阿嫣。”萧景淮坐到她旁边。   “看什么看?你把人都吓跑了,要跟我说什么?”秦嫣理直气壮地问。   “看你啊,好些天没见你了。”他笑答。   自从出了下媚药那档事,为了避嫌,萧景淮有十来天没去找她了,只靠着落日或寒星传递书信。   直到她说这事已经揭过了,他才放心下来。   “瞎说,前天上朝没见着?”秦嫣回怼。   “隔着珠帘,看不清。”他惋惜地回答,说着,凑上前去,眼看就要亲到了,秦嫣端起茶杯怼住他的嘴,气呼呼地骂道:“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年的考察期!我还没原谅你呢!”   萧景淮无比委屈:“可是……可是你那天晚上不是……”   “什么那天晚上?”秦嫣别过脸去。   “就是你被下药的那个晚上,你抱着我,你亲我,你说喜欢我,还说……”   “你也知道我被下药了,我不清醒呢,说话怎么作数呢?!”秦嫣红着脸捂住他的嘴。   萧景淮失望地认输:“一年还要好久……”   秦嫣睕了他一眼:“也就还有十一个月而已,看你表现咯。”   萧景淮见她故意拿乔,便配合地问:“你要我如何表现?”   “不知道,”秦嫣托腮,淡定地吃了一口茶点,“毕竟我是考官,我怎么可能给你透露考题?”   萧景淮:…… 第65章 命案   卫律从袖香楼出来, 散漫地走在街上,忽然听到有人疾走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平定侯杀人啦!”   卫律忽然顿住脚步,一把揪住那个人:“你说什么?!”   “杀人了,平定侯府出人命了!”那人还在嚷嚷。   卫律盯着他:“你给我说清楚点!”   据闻平定侯觊觎二房的爱妾婉娘, 趁二房不备, 强占了小妾,小妾奋力抵抗, 惹得平定侯恼羞成怒, 错手杀死了小妾。   老侯夫人知道此事后,气得晕死过去, 性命垂危了。   现在平定侯秦俊才已被人拿下,事发地点在平定侯府, 京兆尹根本不想得罪这些达官贵人,现任平定侯不单是秦国公的侄子, 还是秦太后的堂兄, 就算外界传言他们关系不好,人家也是有血缘关系在的。   奈何有好多人在街上嚷叫,百姓们指指点点,京兆尹只好硬着头皮把平定侯拿下。   卫律把那人带到袖香楼,秦嫣听完, 冷笑问:“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你蹲他们家床底下了?”   萧景淮:……   这话问得好粗,不过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知道婉娘跟秦俊才有奸情, 不也是听墙根发现的么!这路人又如何得知如此细节?   “说, 你是谁?!谁指使你的?!”萧景淮厉色道。   那人不知萧景淮和秦嫣的身份, 见两位衣着光鲜, 且在乐坊包厢, 想必就是富家纨绔与乐伎,便道:“小的陈六,只不过是路过平定侯府而已,那小妾长得花容月貌,平定侯本就风流,见色起意不奇怪啊!”   萧景淮沉着脸,卫律一脚踹他摔一边去:“说话就说话,盯着我们家夫人看是怎么回事?!再看挖了你眼睛!”   秦嫣:……   这卫律,真是无时无刻在拍马屁啊!   “小的不知这位是夫人,得罪了得罪了!”那人拼命磕头。   萧景淮盯着他:“说吧,谁指使你的?不说,就拔了他的舌头。”   “是!”卫律正要上前,陈六吓了一跳,往后躲闪,却被初七拎住,这下他真的慌了,看对方的架势是真的要这样做。   “别别别!这位爷!小的说,小的只是收了人的钱出来街上喧哗,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陈六跪地求饶。   “收了谁的钱?”秦嫣问。   “小的也不知道,那人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老仆。”陈六吓得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萧景淮和秦嫣对了个眼神,又问了一些事情,发现陈六确实对平定侯府的情况一无所知之后,就把他赶了出去。   秦嫣疑惑不已:“那婉娘跟秦俊才分明是有奸情已久,秦俊才那窝囊的样子又怎么敢杀人?”   萧景淮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也没有人认为你和夏葵杀得了一个大汉。”   卫律大吃一惊:“秦姑娘,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奸情?”   秦嫣一顿,扯了个借口:“落雁告诉我的。”   卫律想了想,小声埋汰:“这平定侯的后院这么乱,难怪秦落雁要离家出走。”   萧景淮轻笑一声:“这是平定侯府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秦嫣下意识觉得不对,如果是别的人家,她是不想多管闲事。   可是平定侯府不行,那是女主的家啊!   女主家里出了人命,肯定事有蹊跷!不然都对不起原书作者写狗血虐文的一番苦心。   “我挺担心落雁的,还是上门去看看比较好。”秦嫣提议道,“卫律,你先去侯府看看什么情况。”   心里却在想,万一是女主触发了什么支线,错过了就亏大发了。   卫律看了一眼萧景淮,没作表态,随即就懂了,不单王爷任由秦嫣使唤自己的人,就连秦嫣使唤起他们来也是毫不客气了,是好事。   他抱拳退下:“是。”   萧景淮侧目看她:“你在担心秦落雁?”   “没啊!”秦嫣将茶水一饮而尽,准备去平定侯府看热闹。   “那你为什么要管这事?”他不解。   “就……好奇啊。”她眨眨眼,笑眯眯地问萧景淮,“你跟我一起去吗?”   这人啊,长得好看就是惹人垂涎,秦嫣如此近看着他,脑子里竟诞生了个荒谬的念头。   萧景淮被她问得愣了愣,他干嘛要去平定侯府看这个热闹?   死一个小妾,要不是闹得满大街皆知,其实根本没人会当一回事。   还没等他回答,秦嫣忽地上前咬了一口他的嘴唇:“你在想什么?”   萧景淮错愕一瞬,她已经溜到门口去了,他快步跟上,脚步轻盈地跟在她身后:“阿嫣你亲我?”   “没有,咬你一口而已,谁让你走神了。”秦嫣快步走出袖香楼,钻进马车里。   萧景淮紧追其后,也跟着上了马车,紧挨着她坐,不要脸地问:“那你再咬一次?”   秦嫣挑眉,轻蔑地睇他……   初七在马车外面跟着,耳朵动了动,他挨近车窗问:“王爷,有事吗?”   “嘶——!没事!”里面传来吃痛的一声叹息。   不一会儿,初七又道:“侯府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萧景淮面无表情下了马车,初七一脸懵逼:“王爷,你嘴巴受伤了?”   初七傻乎乎地指着自己的唇边示意受伤位置。   秦嫣跟在萧景淮身后下车,冷不防听到这话,捂嘴窃笑。   萧景淮一瞪,初七立即怂怂地退下了。   平定侯府闹得一团乱,卫律已经打头阵了,秦嫣和萧景淮到场的时候,平定侯府众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让秦嫣意外的是,秦天孝居然还请来了族中长老和一众宗亲兄弟,现场唯独没见秦天南。   她不禁心里暗笑,她爹真是说到做到,年少时脱离平定侯府之后,不管任何场合都不会出席,哪怕是宗亲聚头,他都不会搭理。   不过这平定侯府的人也够奇怪的,在古代,小妾无名无分,跟丫鬟差不多,被一些暴虐的主人家打死了就直接扔了,哪有主子这般大张旗鼓地为小妾伸冤的。   除非秦天孝跟婉娘是真爱。   但如果是真爱,婉娘又怎么会跟别人偷.情呢?   老侯夫人赵氏听闻秦太后和摄政王大驾光临,拖着病弱的身躯出来拜见。   秦嫣上一次见赵氏,还是在先帝驾崩跪灵的时候,那时的赵氏以为攀上晋王这棵大树,趾高气昂得很,被她整了一回。   只不过是小半年时间,再见到赵氏,秦嫣已经快认不出来了,赵氏头发花白,显得老态龙钟,她病恹恹地向秦嫣行了礼,然后就哭了起来:“娘娘、王爷,俊才是臣妇的儿子,从小就是臣妇看着长大的,他虽然是愚钝了些,喜爱花天酒地,但绝不至于杀人啊!”   秦天孝怒骂:“大嫂,你就别护着他了!分明是他看上了婉娘,逼迫婉娘就范,婉娘不从,他就起了杀心!”   秦俊才的夫人孙氏呸他一声:“秦天孝!你好大的脸!那婉娘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妾,你劳师动众要做什么,你怎么不说是她先勾引侯爷?”   秦落雁搀扶着赵氏,在一众宗亲叔伯的指责中,显得孤立无援。   她委屈地带着泪:“二叔,我大哥是绝对不会杀人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JSG   秦天孝冷哼:“有什么误会,你们去找京兆尹吧!”   秦嫣一时无语,萧景淮久未发言,秦天孝拱手行礼,道:“太后娘娘,王爷,既然你们驾临平定侯府,相信你们也心如明镜,还请为婉娘伸冤啊!”   秦嫣看向萧景淮,萧景淮正在淡定喝茶,丝毫没有说话的打算,她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道:“哀家相信,京兆尹会给死者一个公道的,你们也不用在这争吵,府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把族老请来,还嫌不够丢人?”   秦天孝顿了顿,尴尬地应是:“娘娘教训得是。”   秦嫣挑眉,扫了一眼现场的老头们,一个个道貌岸然,都是她的宗亲叔伯,以往对她的言行指指点点的也是这些人。   好在她爹跟这些人不亲近,要她活在这些人的眼皮子下成长,她会窒息的。   想到这里,秦嫣看了一眼秦落雁,难怪她是虐文女主,敢情是从小虐到大啊?!   秦落雁感应到她的视线,抬眸看她,目光十分复杂,秦嫣愣了一下,直觉她有话要说。   “好了,哀家今天来,是想来找落雁妹妹叙叙旧。”秦嫣无视了其他人,在赵氏愕然的目光下,把秦落雁带走。   萧景淮冷漠地起身,对他们说:“待会儿娘娘会遣人把秦姑娘送回来,你们也不用聚在这里吵了,都散了吧。”   摄政王都这么说了,族老饶是再怎么倚老卖老,也比不上权势滔天,不敢与摄政王争辩,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秦嫣带着秦落雁出了侯府,一上马车,秦落雁就含泪说道:“姐姐,眼下我不能跟你走。”   “为何?”秦嫣疑惑,“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侯府吗?”   “我娘亲病中,府上没有人搭理她了。”秦落雁愁眉苦脸地解释,“二叔早就看不惯我们家,此次婉娘的死,绝不是我哥造成的。”   秦嫣见她如此笃定,遂问:“你怎么那么肯定?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秦落雁摇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仵作来的时候,我听到他说婉娘是被砍死的,一刀毙命,我哥不习武,怎么可能这么精准?”   秦嫣皱眉:“那么血腥的场面,你……”   “婉娘与我有些交情,我只是想去看个真相,没想到碰见这一幕。”秦落雁沮丧地叹道。   “什么交情?”秦嫣好奇。   果然,跟虐文女主有交集的小配角都活不长。   想到这里,秦嫣不禁犹豫,要不她还是离秦落雁远一点吧?   “先前我能成功离家出走,都是婉娘告诉我从哪里走的,我送了一根钗子给她作回礼……”秦落雁说着,突然刹住了。   秦嫣:“怎么了?”   秦落雁苦笑道:“那钗子是他送我的……”   “啊?”秦嫣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晋王?”   秦落雁点头。   “不好!”秦嫣猛然惊醒,拉开帘子伸出脑袋,把骑马跟在旁边的卫律吓一跳:“干什么?!”   “什么事?”萧景淮在另一侧问。   “去婉娘身上找一根钗子!”秦嫣急忙说道。 第66章 谏言   秦嫣和秦落雁两位姑娘出行, 去了一品楼包了个包厢,等到傍晚,终于有了消息。   卫律和初七回来报,没有找到秦落雁描述的那根钗子。   秦落雁见他们神色凝重, 小心翼翼地问:“那根发钗有何不妥?”   卫律道:“原本没什么不妥, 但他们都在抢,估计就是为了发钗而来, 包括上一次西戎人劫杀你。”   秦落雁惊愕地望着他, 眼看又要哭了。   萧景淮问:“晋王送你的发钗长什么样?”   秦落雁凭记忆描述了一回,秦嫣努力地回想原书剧情, 发钗?莫非是晋王府的密室钥匙?听说那里藏了一个秘密,但秦嫣并没留意到这个秘密是什么。   她瞄了一眼秦落雁, 萧景淮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而已,秦落雁这副委屈的表情又怎么了?整得好像被严刑拷打过似的, 委屈得让人心疼。   秦嫣关切地问:“落雁, 你怎么了?”   “都是因为我,红叶和婉娘才死于非命……”秦落雁默默掉泪。   出乎意料的,初七也阴阳怪气地小声回了一句:“可不是么,秦姑娘进宫也差点殉葬丢命了。”   所有人一阵沉默,秦落雁哭得更厉害了:“都是我不好……”   秦嫣看向初七, 初七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   萧景淮兀自一笑:“行,也没说错。”   秦嫣睕了他一眼,能不能别当人家面说?   萧景淮:……   “不过, 秦天孝为何要把这事闹大?”秦嫣若有所思。   萧景淮笑道:“这不很简单么!秦天德只有一个嫡出的兄弟、一个嫡出的儿子, 秦俊才如果栽了, 这爵位就只能给秦天孝了, 婉娘的死刚好给了秦天孝一个机会, 他可不就顺势闹大了么。”   秦落雁震惊不已:“原来,二叔竟是想要爵位?”   明白过来后,秦落雁心里越发不好受。   秦嫣看在眼里,无比感慨,原书真是无时无刻都在虐女主啊!   “卫律,你送她回府吧。”萧景淮扬了扬手,卫律便听命。   秦落雁看了一眼秦嫣,依依不舍地问道:“落雁什么时候才再能见到姐姐?”   “有空我宣你进宫来玩吧。”秦嫣笑道。   “说起来,还得感谢上次姐姐帮腔,落雁才不用进宫。”秦落雁软软地行了个万福。   “没事,陛下也看出你不愿意。”秦嫣安慰道,“快回去吧。”   “姐姐,王爷,落雁告辞。”秦落雁再次行礼,跟在卫律身后出了门。   萧景淮等他们离开了才说话:“阿嫣,你对她那么好,万一她是个拎不清的,到时候助萧景贤杀回来,你要如何?”   秦嫣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她虽然觉得女主被虐得很可怜,但她不能轻易同情秦落雁,她不能拿自己身边人的命运做测试。   “见步行步吧。”秦嫣叹气,显然萧景淮也没有信任秦落雁,“景淮,去搜晋王府。”   萧景淮握住她的手:“你发现了什么?”   秦嫣总不能说自己大概知道剧情,她思索片刻,道:“晋王能让人回来抢发钗,甚至不顾伤害落雁的性命,这说明发钗很重要,有可能发钗藏了什么,也有可能它是见什么人的信物,或进入什么地方的钥匙。”   萧景淮目光暗了暗:“确实有可能,今晚我命人去搜晋王府。”   秦嫣点头,见他依然不见悦色,不禁问:“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景淮伸手抱她,秦嫣愣了愣,顺势依过去,岂料他一把搂住她的细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秦嫣惊了一下,正要挣开,却听见他说:“让我抱抱你。”   都这么说了,秦嫣也就不动了,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萧景淮靠在她的颈窝闭目养神,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颈窝,秦嫣不禁脸红了。   “你怎么了?”她温柔了语气。   “刚才长河回来汇报,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吗?”他轻声道。   “嗯……要的。”秦嫣咽了一口唾沫。   刚才?   大概就是她和秦落雁单独聊天的时候吧。   “好消息是,我的人端了好几处王泰养兵的营地,折了他不少私兵,短时间内,王家应该没办法召集兵马袭京了。”萧景淮轻声说着,秦嫣只感到一阵阵呼吸打在肌肤上,让她心神恍惚。   “那,坏消息呢?”她问。   “……坏消息是你还在宫里,我怕逼急了他们,会对你不利。”他仰起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下巴,“上次的事情我真的有后怕……万一他们下的不是媚药是毒药呢?又或者,落日没在,没能配到解药呢?我赶不上呢?”   秦嫣轻轻抚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他们不是没得手么!放心吧,有落日和寒星在我身边了,你还怕什么?”   “你要对我多一点信心,我又不是秦落雁,乖乖地等着别人来保护。”   “正是因为你太过逞强,我才放心不下。”萧景淮忧心忡忡,“我恨不得想把你接出宫来,好好保护起来。”   秦嫣窃笑,反驳道:“我不是菟丝花。”   “阿嫣……”他的双唇触碰在她的锁骨上,温声细语地说着,“你为何不愿意离开后宫?这种关头,就不要在意一年之约了。”   秦嫣沉默了,她不是不愿意,她可以跟他谈情说爱,却不敢嫁给他。   她对他的喜欢,还没到可以为了爱情可以与整个社会伦理抗衡的程度。   哪怕到达了那个程度,她也不敢拿秦家的命运去赌。   曾经的先帝和江家,是不是也曾像现在的萧景淮和秦家一样?   “阿嫣……?”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江皇贵妃……”秦嫣低声回答。   萧景淮愕然望着她:“阿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不让我去想那个位置?”   “……也不尽然,”秦嫣回避了他的目光,垂下眼眸盯着他的双唇,“当皇帝注定要三宫六院,子嗣繁荣,而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JSG的爱情。”   “这些,我也可以为你做到啊。”他道。   秦嫣摇摇头:“不可以的,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你不在那个位置,等你成了皇帝,你就知道有多无奈了,你说服不了朝臣,说服不了祖上规矩……”   “所有人都在劝你广纳后宫的时候,你还会跟今天一样的想法吗?”   “你也许,也会苦口婆心地奉劝我,要体谅你,要心胸广阔,容纳别的女子?”   萧景淮无奈地望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阿嫣……”   “我想要独一无二的爱情,不想困于后宅,也不想困于后宫……”秦嫣低声呢喃着,“我现在不走,是因为一旦我放弃手上的权力,他们就会针对手握兵权的秦家,我还不能走……”   她和秦家……是互相成全的,只有她和哥哥们都有权在手,才能保住家人的安全。   萧景淮安静地听完,不可否认,她比他想得更多,更长远。   “阿嫣,我不是萧景明,你在他身上看到的,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他叹道,“我知道不管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那你不要说了。”秦嫣垂下头,一脸别扭,还带了几分委屈。   萧景淮何尝不委屈,他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秦嫣居然连这点安全感都没有。   是他做得不够好。   他迎上前轻轻吻住她的双唇:“不要再想了,你不希望我在那个位置,我就当我的摄政王,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只想得一真心白头偕老。”   秦嫣顿了顿,回抱着他,回应了他的亲吻……   她没有想清楚,他也无意逼她,只要知道她心里有他,他就愿意等。   ——   平定侯杀害婉娘一事证据不足,秦俊才被扣押了十来天,总算被放回家了。   一气之下,他跟二房闹翻了,把叔叔秦天孝交来,要求分家。   经此一事,各大世家对平定侯府颇有微词,让平定侯府的地位更加衰败了。   ——   灵芜宫的扩建在两个月后竣工,小皇帝还给秦嫣修建了一个宽阔的温泉浴室,力图让她住得舒适。   王太后气得牙痒痒,这种比宠妃还要宠妃的后妈待遇,让秦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皇帝依然是只临幸淑妃,后宫妃嫔们渐渐从妒忌变成了疑惑,再到无能为力地放任。   一眨眼,今年的秋闱就到了。   秦嫣和小皇帝都驾临贡院巡视了一遍,考生们一个个士气大增,等到回家那天,秦嫣早早就回府等候,一家子翘首以盼,看见秦泽的马车回来,秦嫣和秦夫人快步迎上前去:“考得怎么样?”   秦泽一副“轮读书没人比得过我”的架势,笑嘻嘻地回答:“非常棒!”   秦夫人嗔怪道:“一点也不谦虚!”   秦天南反倒没有那么乐观,老势力盘根错节,如今新帝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不容易,秦泽要是扶持他,是功臣没错,但在前期必将受到那些势力的针对。   秦威肃着脸:“爹,你不高兴?”   秦天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儿女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桂榜出来后,秦泽中了举人,全家上下欢腾了几日,李妈笑得合不拢嘴:“小公子中了举,接下来还要做贡士、进士呢!”   秦泽答曰:“我还得努力一把,要做前三甲!”   “那我等你哦!”秦嫣笑道。   “嗯!”秦泽自豪地点头,少年意气风发。   只是,秦嫣没想到,秋闱刚结束,十万火急的军报就来了!   西北的战事才刚停没几个月,西戎和北狄就像说好了似的,分别从西边和北边同时进攻。   尤其是西戎,明明才议和,再次发兵无异于撕毁合约。   所幸上一次大败后,戎狄的兵力大减,对于“西有徐阳,北有秦源”的大齐而言,这等战力不足为惧。   然而,秦嫣没想到的是,襄城的章牧知府居然进京求见陛下进死谏,陛下密见了他!   御书房里一片死寂,皇帝惊愕地望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章牧。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章爱卿,你可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臣知晓,皆因知晓,才不愿陛下被奸人蒙骗,让杀害先帝的凶手逍遥法外。”章牧悲壮地磕头。   皇帝沉吟片刻:“这些字迹虽是像,却不足以作为摄政王伪造手谕的证据,何况,摄政王既然伪造,何不直接登基算了?”   “而且……先帝驾崩时,摄政王人在西北,太医也说先帝是心火过旺,气息不顺,实属天命,何来摄政王杀害先帝一说?”   章牧一脸失望,痛心疾首:“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莫要被那摄政王和秦家蒙骗了!”   “事实上,先帝驾崩时摄政王就在京中,与那秦氏妖妇早已暗渡陈仓,先帝驾崩,他们这对奸.夫淫.妇正好有机会重叙旧情,上烝下报……”   “够了!”皇帝怒斥,“你所指责摄政王之事证据不足也就算了,还污蔑秦太后!你就不怕朕斩了你?!”   章牧视死如归:“微臣此次进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希望陛下明鉴,莫要把江山拱手让人!”   皇帝阴沉着脸色:“下去。”   刘公公见状,上前作揖:“章大人,请。”   皇帝坐在御书房发呆了半天,李公公一声不吭陪伴着他。   刚才章牧所言信息量太大,无论是皇帝还是他,都需要时间理清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总算起来了,他步履虚浮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出了御书房。   李公公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陛下……陛下?”   “不要跟着,朕想静静。”皇帝摆摆手。   李公公不放心,又无法不从,只得无奈地看着他寂寞的背影。   皇帝走过繁花似锦的千秋园,走过干净整洁的林荫。   他是皇帝啊,这皇宫是他生长的地方,也是他为之奋斗的地方,这天下都是他的。   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有多苦闷?   他的母妃王太后和舅父王丞相把一切都安排好,将他推到万人之上,却总要他听他们的。   三皇兄摄政王对龙椅虎视眈眈,即便不曾对他做什么,他却不得不防。   原以为,只有她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在意他的感受。   可是,他们却说她有可能串通三皇兄,谋害先帝?   皇帝自嘲地笑了一声,不知不觉已站在了熟悉的地方,抬眸只见“灵芜宫”三个字…… 第67章 生变   秦嫣今天睡到自然醒, 跟春香一起在院子里教秋林和冬雪练武,夏葵忙完也来学几下,经历过康王一事后,夏葵也很积极想要学点拳脚功夫防身。   自从有了落日和寒星, 秦嫣就时不时关起门来恳求她们教大家习武。   毕竟, 在秦嫣的认知里,小说里暗卫营出来的人武功绝对不会差, 甚至很多是江湖传闻中的高手, 能跟她们学上一招两式那也是受用终生的。   只是没想到,今天她们刚要开始, 皇帝就来了。   天气炎热,秦嫣穿了一身褐色的短打, 长发高高束起,显得清凉飒爽。   “陛下,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秦嫣迎上前去笑问, 少女元气满满,目光真诚。   皇帝看着她,话到嘴边又噎住了。   秦嫣没见他回应,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敛起了笑容, 她迟疑片刻,屏退左右,将皇帝请入主殿:“陛下, 你有话要说?”   皇帝愣住了, 继而轻叹一声:“母后, 你真的懂朕。”   “要懂陛下也不难, 观察一下你的神情就好了。”秦嫣笑着给他递上一杯茶。   “……可惜, 他们都不愿意花点时间来观察……”皇帝端着茶杯,这大概就是跟秦嫣说话总能让他舒心的缘故吧,她会顺着他的情绪来说话,哄得他心情开朗,可他却不知道她心里真实的感受。   皇帝后知后觉地发现,秦嫣这般,何尝不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母后……朕想问你一件事。”   “嗯,你问。”秦嫣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皇帝能那么正经地向她询问,想必不是什么小事。   “你和三皇兄……”他犹豫了一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你在进宫前就认识了三皇兄?”   秦嫣怔住了,小皇帝从没问过她这个问题,现在突然问起,是有谁跟他说了什么吗?   “……母后?”   秦嫣的沉默让皇帝没来由一阵心慌。   “不会,怎么可能呢?他在西北,我在京城。”秦嫣选择瞒下了。   小皇帝心里凉了半截:“那为何……宫变那日,他一上来就提出要你下嫁?”   秦嫣心中咯噔一下,只见皇帝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当即骂道:“他见色起意啊!”   皇帝:……   居然承认得那么理直气壮。   原书对小皇帝的着墨并不多,只知道是个对女主痴情的男配,爱而不得黑化之后被男主晋王所杀。   也就是说……温润可爱的小皇帝也有一天会黑化?   现在发展的方向已经跟原书有很大的出入了,秦落雁既没有继续跟晋王爱得死去活来,也没JSG有进宫,按理说小皇帝就算喜欢她,也有很多的机会,不至于为爱黑化。   秦嫣端正态度,首先稳住他的情绪:“你怎么了?”   她不敢冒险去试探,简单一点问是最好的方法。   “没什么……”他恹恹地回答,“朕是觉得……你和摄政王关系很好,像是早就认识了一样。 ”   秦嫣笑道:“哀家素来平易近人,摄政王毕竟和哀家的父兄有三年同袍之谊,哀家也十分感激他在西北时对父兄的关怀,自然而然亲近了几分。”   小皇帝沉默片刻,问:“朕知道,你不是自愿进宫的……所以……”   秦嫣点头,示意他继续。   “你恨父皇吗?你希望他快点死掉吗?”   秦嫣:?   他面对秦嫣澄澈的目光,一下子卡壳了。   是啊,秦嫣都还没进太极殿,先帝就殁了,就算有人杀害先帝,也一定不会是她。   秦天南一家满门忠良,他怎么能因为章牧的三言两语,就怀疑她呢?   “陛下?”秦嫣疑惑。   小皇帝深呼吸一口气,愧疚地笑了笑:“……没什么,如果母后你对三皇兄也有情意,朕可以允你出宫,甚至,如果你需要新的身份……”   “陛下,哀家是秦家女,不需要新的身份。”秦嫣拒绝了,“如果为了一个男人要放弃自己原本的身份,连爹娘都不能认,这是何苦?”   “……也是。”   既然秦嫣本人都这么说了,皇帝也没再说什么。   “陛下今日这么有空?西边北边的军务应该很急吧?”秦嫣扯开话题。   小皇帝当然知道军务很忙,现在基本每天都有西边或北边送回来的战报,他只不过是想到先帝的死因,心有疑虑,才跑到秦嫣这里来。   “是挺忙的,朕先回去了。”他起座,秦嫣也跟着送他出门。   她站在灵芜宫门前,对小皇帝笑了笑:“陛下慢走。”   皇帝欲言又止,最后微笑颔首便离开了。   秦嫣目送他远去,直到看不见皇帝的背影,她才折身回到殿内。   秋林跟在她身旁,低声问:“娘娘,陛下今天有点奇怪。”   “是啊……”秦嫣叹道,青春期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突然这么筑起防备是为何故呢!   可是,他那句话让她十分在意。   小皇帝认为,她希望先帝早点死掉?   秦嫣猛然想起摄政王府里,萧景淮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不禁寒了一把。   寒星在暗处冒出来:“主子,要不要通知摄政王?”   秦嫣想了想:“暂时不用。”   以萧景淮的性子,若是皇帝对她或他起了猜疑,他会索性弑君篡位,以绝后患。   她还是得想个好方法,让皇帝和萧景淮之间放下芥蒂才行。   ——   不曾想,还没等秦嫣想到方法,南方的变卦来得突然。   驻兵南境的常胜利将军突然整顿兵马北上,在外武将无诏令不得擅归,常将军此举约等于造反了,南境一下子陷入了动乱。   而他的亲家临川侯也不作表态,康王妃作为临川侯府嫡女,在这关头竟然带着惠太妃离开了。   皇帝紧急召见萧景淮,问他:“摄政王,你认为她们会去哪里?”   “臣不知,不过按这情形推断,应该是往南方去了。”萧景淮拱手作揖,平静的回答。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皇帝,往常他称他为“三皇兄”,今日却反常地喊“摄政王”。   早在几天前他已经收到了风声,章牧进京了,他的暗卫跟晋王的暗卫较量,结果还是让章牧金蝉脱壳进了宫。   且看小皇帝这疏离的态度,想必已经见过章牧了。   皇帝思索片刻:“此次南境动乱委实突然,你觉得,派谁去平乱比较好?”   京中逗留的武将多是上了年纪,回京挂职休养生息的,若说年轻善战,又能让小皇帝放心的,也就剩下秦威了。   “陛下,臣认为,秦大统领英勇有谋,先前在西北三年,将士们对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陛下不妨派他为主将。”萧景淮恭敬地说道。   皇帝闻言,沉默了片刻,秦家父子他是信得过的,问题是把秦威调离了京畿,秦天南现在卸兵权休养,万一京中乱起来,谁来保他?   “秦大统领掌管禁卫军,朕暂且不希望他离京。”   言下之意是否决了,萧景淮思索半晌,道:“陛下,不知您是否敢起用新将?”   皇帝一下子精神了:“你是指……?”   “年初时,随运送粮草队伍前来的一些年轻将领之中,也有一些可造之材,只是……他们缺乏战场经验,若有老将随队伍一起出发指点,应当不成问题。”萧景淮提议道。   皇帝被说动了:“你觉得谁比较好?”   “陛下若要挑选信得过的将领,臣以为祝永峥尚且可培养。”萧景淮答。   祝永峥是御使大夫祝开成的儿子,也是淑妃的兄长,既然小皇帝宠信淑妃,那边让淑妃的母族去。   果真,小皇帝郑重地考虑了一下,便让他回去了。   萧景淮离开后,皇帝坐在御书房发呆了很久,若萧景淮真的杀害了父皇,他为何不登基?   即便回来了,他也没有把他从龙椅上赶下去,甚至很多时候,还为他出谋划策。   如果他没打算当皇帝,那又有什么理由杀害先帝呢?   想来想去,皇帝也没能理清头绪。   萧景淮从御书房出来,派人去约了秦嫣到一品楼,以往他能肆无忌惮地去后宫找她,是因为后宫只有两个太后,现在小皇帝的妃嫔这么多,他去后宫反而没那么方便了,容易惹人非议,权衡之下,还是把秦嫣约出来比较好。   秦嫣出宫时,落日在马车里现身:“主子,有人跟踪我们,要处理掉吗?”   “是谁的人?”有人跟踪并不意外,宫里头复杂得很,一个个各怀心思。   “应当是陛下的人,要解决掉吗?”落日冷冷地问,好像随时准备杀人一般。   秦嫣蹙眉,小皇帝派人跟踪她?这是为何?   是不信任她,还是怀疑她跟萧景淮密谋什么事情?   “你打得过吗?”秦嫣关切地问。   “我和寒星加起来,应该可以。”落日认真地估算对方的战力。   “那不行,太危险了。”秦嫣毕竟是个现代灵魂,就算生活在这个社会十几年,她也无法真正意义上地把仆从当成低人一等的下人来看待。   哪怕是暗卫,她也无意让她们去冒险,这种场面的较量可以说是生死攸关。   落日怔了怔,神情复杂地笑了笑:“主子,我们是王爷捡回来的,当暗卫就是为了保护主子的安全,听从主子的命令,完成任务。”   秦嫣郑重地说道:“没有必要,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任务比性命更重要,如果有,那必然是家国大事才值得献出生命。”   落日呆了半晌,才抱拳应下:“是!”   见秦嫣没说话,落日忍不住问:“主子,后面那人留着没关系吗?”   “留着吧,且看他要做什么。”秦嫣命令车夫去了一品楼。   一品楼外面也有暗卫,进去没多久,落日就来报告:“那人进不来,离开了。”   秦嫣微微点头,进了包厢,萧景淮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她进来,清浅笑叹了一声。   “找我什么事?”秦嫣坐下,见他情绪不高,不由得忧心忡忡地问,“陛下召见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惠太妃和康王妃认为康王的死有蹊跷……”萧景淮直言道。   秦嫣惊讶了一瞬:“她们认为是你?”   “认为是我,或者陛下要除掉他吧。”萧景淮叹气,一脸无辜,“在我眼里,康王还真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废物,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她们怎么能这样想?”   秦嫣:……   “所以,常将军起事,是临川侯跟他商量好的吧?”秦嫣问。   萧景淮点头,反倒说起了另一件事:“阿嫣,这段时间陛下若问起你什么事情,你只管说不知道就好了。”   “前些天他问我了。”秦嫣抬眸看他。   “什么?”   秦嫣:“他问我,刚进宫时,是不是希望先帝快点死掉……”   萧景淮:! 第68章 隐瞒   秦嫣这么一说, 萧景淮更加肯定,章牧已经对小皇帝说了什么,很可能添油加醋。   又或者,是晋王添油加醋地跟章牧说了些什么。   当初他从襄城骗走一批粮草, 也是为了西北军的温饱, 若敞开来说,他也是占理的, 棘手的是他模仿先帝的笔迹, 而恰好晋王知道先帝病逝那几天他就在京城,甚至还躲在灵芜宫里……   不过, 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个知情,秦嫣不可能帮着晋王说话, 只要他不承认,晋王就是污蔑。   比起他从容淡定, 秦嫣就显得忧心许多。   她一直在想, 晋王是原书的男主啊,主角光环不容小觑,萧景淮真的是他的对手吗?   “阿嫣,你怎么了?”萧景淮握住她的手,“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我在担心……我也不知道担心什么……”秦嫣苦恼地叹气, 她隐隐觉得错过JSG了哪些信息,可想来想去没有头绪,萧景淮之所以输给男主, 是为什么?   还是说……问题出在萧景淮身上?   她望向他:“景淮……”   “怎么了?”萧景淮见她柳眉紧蹙, 不禁靠近了些, 柔声问她, “你在愁什么?”   “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她认真地问。   萧景淮一时语塞。   秦嫣见他沉默, 不由得心中一沉,底气不足地问:“所以……是有,对吗?”   她能想到的大事,关乎全书的大事,莫过于一件。   “先帝的死……跟你有关吗?”秦嫣严肃地看着他,因为江家蒙冤灭族,他恨先帝,他有足够的动机,可先帝是他的生父啊,萧景淮真的能亲手杀了他吗?   但是除了这一点,她没能想到其他致命的原因。   萧景淮与她对视,许久,他问:“……先帝去世前,我见过他。”   秦嫣紧张得屏住呼吸。   “他见到我……情绪很激动,一下子没控制好,就薨了。”萧景淮简短地说道。   他总不能说先帝是被他刺激到,气急攻心而死的。   秦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就这样?”   萧景淮:“就这样。”   “你没骗我?”   “阿嫣,我不想骗你。”因为不想骗她,才会避重就轻地坦白。   “你……你跟他说了什么?”秦嫣不安地问,想来萧景淮肯定是对他说了什么,既然能让先帝情绪激动,那必然是很气人的话。   萧景淮垂下眼眸,他并不想让秦嫣知道他阴暗的一面,他只想让她看到他的美好,他也只愿意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她:“阿嫣……我不想骗你,所以,不要问了,好吗?”   这样一来,秦嫣哪还听不明白?就等于是间接承认了,确实与他有关。   即便不是他亲手杀了先帝,也必然是跟先帝说了些什么,把老人家刺激得爆血管了。   “那你能不能跟我保证,你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气势弱了好几分。   萧景淮安抚着她的情绪,反问:“阿嫣认为怎样算是伤天害理呢?”   秦嫣沉默,她也知道政治没有绝对的善与恶。   先帝年轻时随高祖征战四方,统一山河,励精图治,也有过不少建树;在年老时多疑猜忌,打压功臣老臣,忌惮武将,沉迷道术。   在先帝盛年出生的萧景淮,自然只看到他不可一世的一面,以及为了掩盖登基秘密,不惜把江家灭族的狠辣手段。   “好吧……”秦嫣放弃了。   这是个很难辩得清的话题,她也不想因为讨论先帝的死因,揪着萧景淮问到底,“我相信你。”   “嗯……”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了一会儿。   “我……想去侯府看看落雁。”秦嫣扯开话题,故作轻松道,“我也有一些时日没见着她了。”   此次的戎狄之乱她无法判定谁在捣鬼,但内乱应当有晋王的挑唆,既然从反派萧景淮这里无从下手,那不如去探一探女主,那个发钗至今没有下落。   “我也有些时日没见你了……”萧景淮语气中带了一丝委屈,“阿嫣就不想我吗?”   “想的,但是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啊。”秦嫣说道。   “见秦落雁是重要的事情?”萧景淮问。   “……算是。”秦嫣点头,胡扯了一个理由,“你不是说发钗还没找到吗?咱们去侯府找一找看看还在不在,你觉得如何?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萧景淮想了想,眼下外敌当前,内有动乱,什么线索也比不上家国安危重要。   但既然秦嫣提出,他也就顺着她应承了下来:“好,我和你一起去。”   然而,来到平定侯府时,只见大门挂了丧幡,初七上前去打听,才知道老侯夫人昨夜病逝了。   秦嫣皱了眉头,这种情况上门拜访好像不太好。   萧景淮显然也不想去,他道:“阿嫣,平定侯一家似乎正在忙,我们下次再拜访吧。”   秦嫣不太放心秦落雁,女主家中惨遭变故,通常,男主会在她无比凄惨的时刻出现,也就是说,晋王可能近期内会回到京城。   “那我回宫了,你最近要多留意往来京中的人。”秦嫣隐晦地提醒。   “我知道。”萧景淮点头应允,权当秦嫣是在为内乱担心。   次日,皇帝在殿上宣布祝永峥为平定内乱的主将,前往南境与常胜利开战。   下朝后,后宫很快就收到了风声。   娴妃经过上次杖责,在锦绣宫窝了一段时间,这才养好了伤,冷不防听闻淑妃的兄长领了五万兵权,妒忌得直跺脚。   她不敢招惹两宫太后,不敢招惹皇帝,但对付一个淑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太后自上次一事,暂时也没敢去招惹皇帝,她深知现如今不管她说什么,皇帝都不会相信的了。   娴妃来慈和宫诉苦,说那淑妃独占陛下,恃宠而骄,她听着就心烦。   “说起来,那淑妃也有几天没来给哀家请安了……”王太后也不满了起来。   娴妃哼了一声:“臣妾猜想,那贱人怕不是以为攀上了秦太后,就不把姑母您放在眼里了吧!”   王太后最是痛恨这一点:“闭嘴!”   娴妃讪讪地闭了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姑母,您才是陛下的生母,那秦太后凭什么?凭着她有几分姿色?”   王太后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她背后是秦家,是摄政王,你有什么跟她比?”   娴妃噎住了。   王太后又叹道:“王丞相手中养的人都被摄政王捣了,咱们王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希望那人别让她失望。   ——   御书房里,小皇帝放下手中的密信,沉吟片刻:“四皇兄约我到外面相见是为何?”   章牧跪在下首:“陛下,这宫里处处都是摄政王的人,晋王若是进了宫,还有活路吗?”   皇帝沉默了许久,他也希望可以像寻常人家的兄弟一般相亲相爱,对每一位手足都有亲情和慈悲。   但是他真的摸不透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他现在在何处?”皇帝问。   章牧拱手:“陛下,恕臣不能回答。”   皇帝闻言,一下子恼怒了,站起来质问:“章牧!你别太放肆!朕看你是把那晋王当成了皇帝吧?!”   章牧连忙磕头:“微臣不敢!微臣此举实属担心晋王的安危!”   “可笑!朕的安危你就不担心?若是朕单独去见他,遇刺了怎么办?晋王是不是护驾有功,可以顺理成章地上位?”皇帝冷嗤一声。   章牧痛心疾首地大呼:“陛下!微臣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下去!”皇帝没来由地一阵恼火。   章牧的“忠心耿耿”让他无比心寒,他只看得到他对晋王的忠心耿耿,而不是他。   他冷静下来想了好些天,已经没像当初那样震惊了,反而考虑了许多利弊关系。   晋王已经如同丧家之犬被逐出京城了,如果不是萧景淮手下留情,甚至可能已经把他杀了。   倘若晋王手中真有那么重要的证据,能置萧景淮于万劫不复,萧景淮还会留他性命?   光是这一点,就不合理了。   ——   平定侯府。   秦落雁兄妹俩为母亲扶灵,一路出了城。   他们在城外的山上葬下老侯夫人,家仆们正在忙活,老侯夫人的棺木下穴,覆上泥土后,周围的家仆竟逐一晕了过去。   秦落雁跪在墓前,憔悴地抬起眼,见此情形,顿时醒悟过来:“兄长……”   旁边的秦俊才也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是谁?”秦落雁惊愕地站起来,下意识感到有危险。   突然,一群黑衣人从林子里冒了出来,秦落雁往墓碑方向挪了挪,惊慌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秦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为首的黑衣人恭敬地抱拳。   秦落雁警惕又防备地看着他:“你们是什么人?”   “秦姑娘,只要你跟我们走,属下不会伤害你。”那人上前一步,撤下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秦落雁踉跄一步,扶着墓碑站稳,她认得这个人,他是晋王身边的长随。   “……他回来了?”秦落雁一时悲愤交集。   她曾经以为很爱她的那个人,那个亲手杀死她父亲的男人,居然悄悄回京了。   “是。”那长随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姑娘,请随我来。”   秦落雁捏紧了拳头,最终点了点头。 第69章 噩梦   祝永峥到达临川一带, 战事就此拉开帷幕,打了半个月,连吃了三场败仗后,淑妃也在后宫遭到了嘲笑, 秦嫣都跟着开始着急了。   虽说西边北边有徐阳和秦源扛着, 可偏偏就因为他们不能回来,京中能用的武将不多, 这次跟祝永峥到南方去的老将也曾是南征北战的功臣, 但偏偏水战难度大,他们根本不是南方人的对手。   眼下正乱, 不料却传来消息,章牧死了。   死在驿馆里, 留下遗书,说是满腔赤诚报国无望, 只能以死明志。   皇帝心烦得很, 在他看来,无非是他没有答应章JSG牧的要求,章牧以死来威胁他。   又或者,是章牧没能把他请出宫,被晋王杀了。   两者之间, 皇帝偏向后者。   但现在战况激烈,皇帝根本没心思去管章牧的后事,草草吩咐刘公公前去安慰几句家属了事。   与此同时, 秦天南心系战况, 主动请缨前往南境支援。   皇帝马上就应了, 回头就去灵芜宫找了秦嫣。   “我爹?他怎么能去?!”秦嫣震惊了, “他先前在西北落下了老毛病, 南方水战居多,天气潮湿,我怕他腿脚会受不了。”   秦天南先前就有老寒腿,在秦嫣这个现代人看来,就是风湿关节痛,在寒冷阴湿的环境很容易发作。   “母后心疼国公爷?”皇帝问。   “这不废话么,他是我爹,我当然心疼!”秦嫣脱口而出。   皇帝:……   “不如让我二哥去?让我爹暂代统领禁卫军?”她提议道。   皇帝犹豫了一下:“此次是国公爷主动请缨前往战场的……你让他留在京城统领禁卫军,恐怕不愿意。”   秦嫣一时语塞,她在秦家十几年,也不是不能理解武将的家国情怀,只是,战场刀剑无眼,秦天南也不是年轻小伙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娘亲如何是好?   “母后……要是你不放心,朕就不准了,换旁的将领去也是可以的。”小皇帝安慰道。   秦嫣见他摇摆不定,也收起了忧虑:“陛下,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没有适合的人选,我爹既然自荐了,定不会轻易改变态度,还不如尊敬他的意愿。”   “……好吧。”   皇帝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现在他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秦嫣也就没过问太多。   离开了灵芜宫,皇帝召见萧景淮,询问了他的意见。   萧景淮不假思索,当即回应:“陛下,若你信任臣,臣愿前往南境平乱。”   既然皇帝非得留着秦威在京,那他就前往南方平乱吧。   秦家是忠皇党,皇帝抓着他们不肯放,相当于抓着救命稻草,他知道秦家不会背叛他。   而秦天南和秦威都在京城,萧景淮暂且也能放心把秦嫣留在京中,去解决大齐的燃眉之急。   皇帝犹豫片刻:“你要多少兵马?”   关键还是兵权,祝永峥已经从周边城郡调动了五万兵马前去,如果萧景淮继续要兵马,京城也不安全。   “臣恳请从豫州挪用一万兵马。”萧景淮似乎看穿了小皇帝的心思,豫州离战场近,从那边调动兵马是最省事的,而且京中的兵马可以原封不动,不会让小皇帝没有安全感。   果然,萧景淮这么一提,小皇帝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微微颔首,道:“三皇兄言之有理。”   “如此,便请陛下拟旨。”萧景淮恭敬地拱手。   小皇帝迟疑了半晌,忽然问:“若朕写个手谕让你带去,你有把握让知州把兵马交给你吗?”   萧景淮抬眸瞥向他,一息过后:“事急从权,臣相信知州也能理解,应当会把兵马交出。”   皇帝闻言,沉思许久,道:“三皇兄,先前你是否凭借先帝手谕,从襄城借过粮草?”   他能这样问出来,萧景淮反倒松了一口气,答:“回陛下,确有此事。”   “你当时应该在西北大营,怎么拿到先帝的手谕?”皇帝问。   “启禀陛下,臣当时是西州的督军,严格上来讲,臣并不属于西北大营中的军籍,所以,擅自离开西北并不算违反军纪。”萧景淮慢慢解释道,“先帝只是说,不愿臣回京而已。”   “此前朝廷屡屡削减西北军的军需粮草,将士们士气受挫,冬日一战西北军败了,由于缺乏军需医药,死伤者得不到及时救治,冷死冻死皆有之。”   皇帝听着,也能想象到那番惨况。   “臣于心不忍,向襄城借了一批粮草以救急。”萧景淮叹气。   皇帝绷紧了嘴角:“所以……那份手谕确实是你伪造的,是么?”   御书房里十分安静,没等多久,萧景淮干脆地回答:“是。”   他之所以承认,是因为章牧见了两次皇帝,显然已经把事情告诉皇帝了,皇帝能主动问起,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欺瞒了。   皇帝动了动嘴唇,没想到萧景淮这般爽快地承认了。   他问:“你可知……那是死罪?”   “臣知道。”萧景淮从容解释,“然,实属无奈之举,若能换来西北将士的温饱,能挺起精神来打仗,就算是死罪也是值得。”   一番大公无私把皇帝说惭愧了,三皇兄心怀天下,他却在猜疑他伪造先帝手谕,有弑君嫌疑。   这么一想,是他的境界太低了。   “那你后来也没说起这件事……”皇帝低声问,“是为何?”   萧景淮不可能全盘托出,他道:“正如陛下所见,臣做了此事,深感内疚不安,于是,打算回京向父皇请罪,不料,却碰上父皇驾崩,臣惶恐,却又不得不面对事实,思及召臣奔丧的圣旨定会到西州去,臣出现在京城会引起非议,只好重新回到西北,等待诏令。”   “不曾想……陛下竟没有召臣回京奔丧……”   小皇帝心虚地没回答,没有召回萧景淮是因为王太后作祟,但他也不好意思把亲娘这样说出来,萧景淮也许会记仇。   说到这里,萧景淮已经基本把章牧所言一一圆回来了,就剩下先帝临终前的手谕了,可萧景淮说他听闻先帝驾崩后,就离开了京城,所以按理,伪造先帝临终手谕这一条是不成立的。   “三皇兄……为何你的字跟先帝的字这般相似?”皇帝不禁好奇,“朕是说从襄城借粮草时,竟没有一人认出。”   萧景淮缓下语气,带了几分落寞:“陛下,臣的字……是父皇一笔一划教的,自然像了点。”   皇帝惆怅地感叹,也是,即便他是皇后所出,小时候在宫中的地位也远不如盛宠的三皇子。   那时,即便所有人都以为三皇子会是储君,只可惜……   皇帝想到了以往种种,心情十分复杂,他拍了一下座椅扶手:“三皇兄……你对这个位置……真的没再留恋吗?”   萧景淮自嘲一笑:“臣不曾到过那个位置,又谈何留恋?”   “你比朕更有魄力,比朕有才能,围宫那日,你就没想过?”皇帝皱了眉头,揪心得很,“其实……你要当皇帝……朕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能力……”   “陛下大可放心。”萧景淮轻笑一声,“阿嫣不喜欢我当皇帝,她不喜欢后宫,我只能顺从她的想法。”   皇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就谨谨是这个原因?   “我选择我想要的,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就只能放弃其他东西了。”萧景淮无奈地笑了。   他自称“我”,这是真情实意跟皇帝谈心的态度。   皇帝但终究没再说什么:“三皇兄,此去南方路途遥远,你多保重,朕等你凯旋。”   萧景淮抱拳应答:“臣遵旨!”   ——   次日,萧景淮领旨前往南境支援,皇帝处理完政务后,匆匆跑到灵芜宫,把萧景淮出征的事情告诉秦嫣。   “过几日早朝,朕也会在朝上说明,情况紧急,让摄政王先行出发了。”他急匆匆给秦嫣汇报完,生怕她会生气或者哭。   秦嫣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那……哀家出宫跟他道个别就是了。”   皇帝诧异地问:“母后,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秦嫣反问。   “因为……因为朕让他离开京城……你就见不到他了。”   “他只是去一趟南方,平乱之后就会回来了。”秦嫣反过来安慰他,“就是有一段时间不见面而已,陛下,你要记住,国家大事永远是第一位。”   皇帝认真地点了点头,面露愧色:“母后……你真好。”   如果是他母妃王太后,是绝不会跟他这般说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哀家准备出宫了。”   “好!”皇帝笑着应道。   秦嫣好奇地打量他一番,皇帝不解:“母后?朕有何不妥?”   “没什么……”秦嫣摇摇头,“前段日子你怎么了?整个人很不对劲……”   皇帝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朕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想清楚?”秦嫣疑惑。   “嗯……”皇帝点头,既然无从解答,他也就不再纠结答案了,也许答案不是他想听的,但真相重要吗?   他已经跟萧景淮敞开心扉谈了,萧景淮明确表示了他对皇位没有企图,他也就不想纠结太多了。   秦嫣不知道皇帝说想清楚了什么,终归少年变回以前的样子,她算是放心下来了。   她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裙出了宫,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姜管家告诉她萧景淮去了点兵场。   “没事,我在这等他就好。”秦嫣笑答,“你去忙你的吧。”   “是,秦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   “得了得了,你去忙吧!”秦嫣笑着摆摆手。   姜管家退下后,她一个人闲JSG坐了一会儿,无聊之下到花园里逛了逛,后来,张嬷嬷见她累了,命人摆好了一张躺椅,让她歇在廊下阴凉处。   秦嫣觉得舒适,又让人上了一些新鲜瓜果和茶点,春夏秋冬四个在旁边给她摇着扇子,陪她聊着天,聊着聊着,她就睡着了。   梦里,萧景淮牵着她的手,走在一片无尽的花海之中,一切安宁祥和,岁月静好。   “阿嫣……”他忽然停下脚步,抓着她的双手,“我又要出征了。”   “嗯,一路平安。”她微笑着。   眨眼之间,站在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秦嫣心中一惊,蓦然四下寻找,除了一望无际的花海,视线之中再无他物。   “景淮?!”她慌了神,漫无目的地往前,“景淮!”   不到找不到人,眼前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只剩下满目的黑暗。   “景淮!”   秦嫣猛然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姑娘?”张嬷嬷上前给她擦汗,关切地问,“您怎么了?”   秦嫣环顾四周,她还是睡在廊下的躺椅,摄政王府一切都没有变,她心有余悸:“……我做噩梦了。”   春香正从前院回来:“姑娘,王爷回来了。”   秦嫣这才回过神来,还好是梦。 第70章 亲密   萧景淮从点兵场回来已经是午间了, 他点了三千亲兵一同前往豫州,还处理了一下政务,以免出发后京城局势会发生变故,被委以重任的卫律一点也不敢松懈, 精神紧绷地听完一切。   直到回到府中, 萧景淮听说秦嫣等了他大半天,整个人一扫方才的严肃, 兴冲冲地跑去找秦嫣。   卫律和姜管家站在原地呆了片刻。   卫律:“所以……没我啥事了是吧?”   姜管家:“卫大人, 您要是还有事情,也可以等秦姑娘离开后再找王爷。”   卫律立刻转身就走:“那我还是走吧。”   姜管家恭恭敬敬:“卫大人慢走。”   ——   得知萧景淮回府了, 秦嫣也从噩梦中抽离了情绪,快步前去前厅迎他, 正好跟他在院子里碰个正着。   “阿嫣!”萧景淮爽朗一笑,上前搂住她。   “你……”秦嫣见他兴致勃勃, 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你要出征了,还这么开心?”   “我开心,是因为你第一次这么主动来摄政王府找我,还等了我大半天,”萧景淮惊喜万分, 叮嘱道,“以后你来找我不要等,直接让人去把我喊回来就好了。”   萧景淮一向沉稳, 秦嫣甚少见他这么少年气的时刻, 一想到梦中的情景, 不禁敛起了几分笑意。   “阿嫣?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 他关切地问, “你有事要说?”   秦嫣摇摇头,倾身上前拥抱他:“你要出征了,我来看看你。”   当着王府下人的面前,秦嫣还是第一次这般主动与他亲近,张嬷嬷都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   萧景淮受宠若惊,低声在她耳边说:“阿嫣,我们先回主院,我才刚从点兵场回来,衣服脏,我去更衣……”   秦嫣疑惑:“我就跟你说几句话,你还得焚香沐浴更衣?”   萧景淮牵着她慢步走回主院:“你出宫来一趟,等了大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几句话就走?”   “额……倒也不是……”秦嫣呛了一下,“我主要是不想浪费我们一起的时间……”   “没关系,你等等,我换一身衣服就来。”萧景淮把她安置在主院的花厅,然后匆忙去更衣了。   他可不愿意一身尘土在她面前,太败好感了。   秦嫣在花厅里等不下去,去了他的卧室,初七在门口站着欲言又止,两人现在萧景淮的卧室门前大眼瞪小眼。   “初七你干嘛?你要拦我?”秦嫣问。   “倒也不是……可是主子在里面更衣诶……”初七挠挠头,他也拿不准王爷愿不愿意让秦嫣进去,毕竟以往王爷不喜欢让人伺候他更衣。   秦嫣挑眉:“他是黄花大闺女吗?”   初七:“不是。”   秦嫣:“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初七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打开门让秦嫣进去了。   秦嫣推门进去,萧景淮在里间脱下了衣服,还简单冲了个澡,他果着上身正在更衣,听到脚步声,不禁问:“初七,有什么急事要报?”   “有。”秦嫣答道,随之就出现在他眼前。   萧景淮惊讶了一下:“阿嫣?你不在外面等……”   “我不能进来吗?”秦嫣肆无忌惮地扫视了一番他的身材,平日看着萧景淮高挑颀长,清贵儒雅,脱了衣服才发现他并不瘦,精壮的肌肉线条轮廓分明。   “阿嫣……?”留意到秦嫣的眼神,萧景淮目光沉了几分,上前搂住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在看什么?”   秦嫣理亏地别过脸去:“没看什么。”   “是么?”萧景淮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别过来,深深地吻了她的唇。   秦嫣顺从地仰着头享受着他的深吻,她的手忍不住在他身上游移,感受那些肌肉的线条。   突然,他制住她的手,柔声说道:“阿嫣,我又要出征了。”   “嗯,我知道了。”秦嫣深情地望着他的双眸,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所以……我特意来听听你的想法。”   “没有别的想法,大齐是姓萧的,我有义务保护百姓。”他轻轻一笑。   秦嫣凑上前去轻吻他的下巴。   “你干什么?”萧景淮的目光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想鼓励你一下。”   萧景淮低眸瞥了一眼她抓着他裤带的手,摇头道:“不需要。”   秦嫣颇为失望:“为什么?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还想着要不就趁现在气氛正好,把他吃了。   “正因如此,所以不可以。”萧景淮把她拥入怀里,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阿嫣,你寡居深宫,万一不小心有孕,我又不在你身边,走漏风声的话,旁人会如何编排你?世人会如何谴责你?”   秦嫣一时语塞,她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小声地吐槽了一句:“也就一次,你哪里来的自信能怀上?”   “世事无绝对……呵,”萧景淮被她逗笑了,无奈地解释,“我希望你能名正言顺地嫁给我,以摄政王妃的身份,我们的孩子是堂堂正正的王府世子,而不是……皇太后和摄政王的私生子。”   秦嫣倚在他怀里沉默了。   她前一世父母离异,爹不疼妈不爱,所有人都视她是个累赘。   她在这个世界成为秦天南的女儿,享受了父母兄弟之间的亲情,幸福得不想离开。   只要拥有过,人就会变得贪婪。   秦家爱她,她也爱秦家,当她觉悟过来自己是穿书的那一刻,她就想要努力保护自己的家人,变得患得患失。   可是萧景淮何尝不也是惦记着她呢!   在这个讲究伦理纲常的社会,他甚至顶着有悖伦理的唾骂都要求娶她。   但她除了进宫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之外,从他回来时两人的身份差别,她就只想谈一辈子的恋爱,这样对她,对他,都好。   他们不用费心思去想光明正大在一起后会面对的社会压力。   萧景淮和秦家的命运在书中是相连的,可现在剧情与她了解到的已经相去甚远。   既然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了,她何不摒弃固有的思维,尝试着去面对新的发展,面对他的感情呢?   “等你回来后……我们去向陛下提出吧。”秦嫣放缓了语气。   萧景淮闻言,受宠若惊一般松开怀抱看着她:“阿嫣,你说真的?”   “嗯。”秦嫣点头。   萧景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侧过脸来狠狠亲了一下秦嫣的脸颊,把她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秦嫣生怕掉下来,连忙抱住他:“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我不要放,我马上就出征了,好久不能抱你了。”他摇摇头,抱着她出去。   “你要干什么?”秦嫣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力度不大,倒像是逗趣调情。   萧景淮委屈地望着她:“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干啊,只是抱抱你而已。”说着,他把秦嫣放在床榻上坐着,凑上前去蹭了蹭她的鼻尖。   秦嫣被他逗笑了下,她担忧地望着他:“其实我来……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总不能说做噩梦,梦见他不见了。   这种话在出征前说实在不吉利。   “我会尽快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他承诺道。   “嗯!”她用力点头,随后,兴致勃勃地环顾四周,“我还是第一次到你的卧室来。”   萧景淮愣了一下:“那你喜欢吗?”   他的房间中规中矩,算得上是比较简洁大方的陈设,秦嫣挑不出缺点,也说不出多特别:“也还行……”   萧景淮挑眉:“你可以按你自己的喜好来布置。”   秦嫣想了想:“也好吧!”   萧景淮笑了笑,把她压了下去,秦嫣一惊,用手肘撑着他的胸膛:“你要干什么?不是说什么都不能做,怕我怀孕吗?”   “只要不做到最JSG后一步,应该都不会怀吧?”   秦嫣:!   秦嫣进去了许久都没有出来,初七和春夏秋冬几个站在外头尴尬了。   “我……我们是不是不该等了?”初七有点局促。   春夏秋冬面面相觑,春香道:“这不行,万一姑娘忽然叫我们呢?”   张嬷嬷露出姨母笑:“到旁边去坐着等吧,不用都杵在门口。”   四个侍女听话地到廊下去坐着等了,时间慢慢地过去了……   卧室内。   萧景淮轻柔地给秦嫣一件件穿上衣服,她红着脸任凭他摆弄,刚才的一幕一幕旖旎还历历在目。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虚虚收拢了手指,方才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还真的是说到做到,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萧景淮瞥了一眼她的手,温柔地笑了,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已经洗干净了……”   秦嫣的脸更红了,她喜欢萧景淮,但之前跟他只保持在牵手拥抱亲吻的水平,万万没想到,出征前来道别,居然能迈进了一大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宫了。”秦嫣别扭地说道。   “嗯……”他凑上去亲吻她的锁骨,“我明早出发,你不用来送我了。”   “为何?”   “我会舍不得。”   秦嫣:……   ——   萧景淮出发的那天,秦嫣果真没去送行,江南气候宜人,此时行军应当比西北时轻松许多。   第十天时,平定侯府给皇帝送来一封密信。   皇帝震惊地看了好几遍,难以置信地问:“这……真的是秦姑娘所写?”   “启禀陛下,奴才不敢欺瞒。”来者是平定侯秦俊才的家丁,皇帝将信将疑地让他回去了。   随后,他拿着信去了灵芜宫,事关自身安全,他也顾不上这些私隐,直接给秦嫣看了信,担忧地问:“母后,……这是秦姑娘的字吗?”   秦嫣一时语塞,她还没见过秦落雁的字迹!   贸然说是,会误导皇帝。   说不是,万一真的是秦落雁约他有急事呢?   “哀家陪你去吧,”秦嫣提议道,“也好一段时日没见过落雁了。”   皇帝闻言大喜:“好啊!谢母后!”   秦落雁所约地点是平定侯府在京郊的一处别院,由于信上写着让小皇帝单独赴约,他也就只带了两个暗卫,一名护卫扮作车夫。   秦嫣同行,也只是带了落日和寒星,为了掩人耳目,她们扮作普通侍女随行。   马车行至别院,仆从们邀请他们进了宅子。   秦嫣一路在园子里走着,忽然听见一声鹰唳,她抬头就看见小八扑腾着翅膀降落在屋顶上。   小八在,说明初七也潜伏在附近?即便不在附近,应该也不会离得很远。   路过园中的池子,秦落雁坐在旁边的凉亭,远远看到他们,惊愕地站起来。   落日靠近秦嫣:“主子,不对劲。”   “什么?”秦嫣警惕起来。   小皇帝如惊弓之鸟:“什么不对劲?”   秦落雁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嘶喊起来:“危险——!快走!”   与此同时,四周的利箭破空而来。   秦嫣:! 第71章 威胁   落日和寒星当即应战, 挥剑挡下箭支,把秦嫣护在中央。   皇帝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一阵箭雨过后,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包围。   秦落雁被她身旁的“丫鬟”钳制住了。   她柔软地哭着挣扎:“陛下!姐姐!你们不该来!”   一阵狂笑从花园的另一头传来, 晋王大步流星走来, 站在黑衣人身后:“陛下,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小皇帝当即醒悟过来,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秦落雁:“秦姑娘,你……你和晋王是一伙的?”   晋王杀了秦天德, 秦落雁居然还跟他一伙?!   秦落雁哭着摇头:“不,不是的……我是被逼的。”   秦嫣心惊肉跳地经历了一场暗杀, 看到秦落雁这副泪容和晋王的狂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或许在她跟秦落雁没联络的这段时日里, 男女主早就按原书剧情走起了虐恋情深。   是她大意了, 没想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女主的剧情已经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原本我只想约你一个的,没想到,还赠送了个秦太后,”晋王扭曲地笑了, “正好,把你们两个都杀了,等萧景淮回来看到你们的人头挂在城墙上,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哈哈哈哈……”   “你不能杀他们, ”秦落雁哭着扑过去跪下, “陛下是你的亲弟弟啊!”   晋王低头看了她一眼, 残虐地笑了:“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他死在你面前, 好让你看看,你和你爹想攀附的,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秦落雁愕然,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脸上还挂着泪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攀附谁,一切都是你自以为的。”   晋王当即收住了笑,恶狠狠地瞪着她:“是,一切都是我自以为的,我还自以为你温柔体贴,一心一意爱着我,没想到,所有都是谎言!”   秦落雁震惊不已,她的眼泪簌簌而落:“落雁何尝不以为你把我捧在手心?可是,直到你杀了我爹……我才知道,我们一家,只不过是登上王位的垫脚石罢了,而且,还是可有可无的垫脚石。”   晋王和秦落雁盘点着往日旧账,小皇帝不安地问:“母后,怎么办?”   秦嫣小心翼翼地环视周围,小八已经不见了。   她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小八已经回去报信了,希望能有人来救他们。   而在此之前,她得拖延时间。   秦嫣冷静下来,提醒道:“不要慌,先不要反抗,我们人少,万一受了伤就不值当了。”   皇帝失落地叹气:“朕不会武功,谁都保护不了,好没用……”   “陛下,你不用自责,这是意外,谁也没有料到晋王会潜入京城。”秦嫣安慰道。   晋王能扛过萧景淮的派出的暗卫,说明他手上还有一些厉害的高手,而且京中还有他的眼线掩护他。   其中平定侯府必然脱不掉干系。   “落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秦嫣打断他们之间的狗血对话。   秦落雁委屈落泪:“我与兄长送娘亲下葬,不料……”   她没有说下去,秦嫣和皇帝都已经听明白了,秦落雁是被绑架来的,并且那封信也是晋王逼迫她写的。   “陛下,落雁不想害你,可是如果不写……”秦落雁绝望地说,“如果不写,他就要把平定侯府夷平。”   “姐姐!陛下!落雁愿以死证清白!”说着,她冲向旁边的柱子。   “把她拉住!”晋王大声喝道,秦落雁还没撞上柱子,就先被钳制住了,她失控地大哭,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你让我死!”   晋王使了个眼色,手下一掌劈晕了秦落雁。   “秦姑娘!”皇帝吓一跳,“你把秦姑娘怎么了?”   寒星低声提醒:“陛下方向,应该只是打晕过去了。”   晋王吩咐手下:“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   “是!”手下扛起秦落雁退下了。   秦嫣:……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哪怕现在晋王回京了,也许后面确实有人掩护他,但就他现在到处躲藏的架势,还能把平定侯府夷平?这种话也就能吓唬胆小的秦落雁而已。   没想到秦落雁就这样被拿捏住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么能反抗得了这些人呢?   “可恶!萧景贤!你太卑鄙了!”皇帝愤愤地骂道,“这般威胁一个弱女子,简直无耻!”   “我可不像你,死到临头了,还要当个君子,还在维护这些无关紧要的女人。”晋王轻蔑地笑道,“萧景明啊,你就是太善良了,你以为萧景淮怎么会放心让你坐在这个龙椅上?就因为你懦弱无能,对他毫无威胁。”   “你闭嘴!”秦嫣厉声呵斥。   她好不容易才让萧景淮跟小皇帝消除隔阂,兄弟俩携手并进,共建美好未来,怎能让晋王挑唆?   “景淮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秦嫣指责。   晋王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秦嫣气势不能输,继续说道:“你少以己度人,你自己这样想,不代表他是这样想!景淮对陛下忠心可鉴!”   秦嫣说着这种话,心里也很没有底,萧景淮对小皇帝忠不忠心她不知道,但是萧景淮爱权力,也绝对爱大齐。   而不是像晋王这般,为了一己私欲,能不顾原则,跟外邦合作扰乱大齐的安宁。   “呵……”晋王嗤笑一声,“景淮?”   秦嫣:……   “叫得可真是亲密,秦太后,你跟萧景淮之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晋王咄咄逼人,“萧景淮在年节时并不在西北军营,而是跟秦威一起回京了,就住在将军府,这期间,秦太后你更是与他形影不离。”   皇帝猛然一惊,萧景淮已经跟他坦白过,年节时确实回京了,但他不知道,萧景淮居然是住在将军府。   还与秦嫣……早就相识?   秦嫣也愣了一下,萧景淮在西北军营消失一段JSG时间,要么就是当时的戎狄探子发现端倪,要么就是军中出了奸细。   但是换个角度想,晋王能知道萧景淮住在将军府,是被京中的眼线发现的也不奇怪。   那时的晋王有不少朝中大臣拥戴,秦天南父子手中有兵权,晋王有眼线盯着将军府也是必然。   “怎么?不敢承认了么?”晋王讽刺地笑问。   小皇帝不安地问:“母后……你和三皇兄……”   秦嫣当下有了主意,她坦荡地承认:“确有此事。”   小皇帝震惊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淮回京原本就是为了西北的粮草,这事陛下也知情。”秦嫣理直气壮,接着,她说,“我与他确实一见如故,并且互通心意。”   “可是陛下……”秦嫣转过头来,又委屈又愤懑地指着晋王的方向,“就是他,明知道我和景淮情投意合,却硬要把我们拆散,逼迫我进宫嫁给先帝!”   小皇帝大受震撼,愧疚又心疼地望着秦嫣。   晋王冷哼一声:“看到了没?萧景明,这就是你信任的好母后,好皇兄,不过是一对奸.夫.淫.妇罢了!”   皇帝看向晋王:“四皇兄!你怎么能这样?!”   “既然明知道母后和三皇兄是一起的,你怎么能逼迫她进宫?!”皇帝内疚不已,“如果母后不进宫,她就是我们的皇嫂,和三皇兄在一起根本不用顾忌那些风言闲语。”   晋王惊讶了一下,放声大笑:“萧景明啊,你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你就没有想过,萧景淮手握西北的兵权,他一旦娶了秦嫣,跟秦家父子联手,这江山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么?”   “说起来,那圣旨明明是王太后下的,这跟我可没关系。”   皇帝一时语塞,他当时也有错,错在任由王家摆布,放任王太后谋害秦家女。   那时候,他不认识秦嫣,也不认识秦落雁,那道圣旨上写的是谁与他都没有关系。   那时候,他以为天下女子都想入宫享受荣华富贵。   可偏偏来的是秦嫣,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少女,也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成朋友,而不是皇帝的人。   她看上去很跋扈,但实际很仗义;看上去很是张扬,实际上却是不拘小节;看上去口不择言,实际上句句戳中人心。   “说来,你还得感谢我,若是萧景淮跟秦家结了亲,这皇位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晋王笑道。   皇帝并没有犹豫:“朕相信三皇兄。”   他上前一步挡在秦嫣身前,毅然说道:“朕虽不会武,但今日还是会与你殊死一搏,朕会尽全力护母后周全。”   “陛下,”秦嫣劝住他,“你是一国之君,你的性命比我重要,若是待会儿乱起来,你先撤。”去搬救兵。   “母后,这怎么行呢?”小皇帝错愕万分,“朕是男子,怎能丢下你们两个姑娘家在此?”   “听话。”秦嫣努力用眼神暗示他。   小皇帝看着她的眼,似懂非懂。   晋王突然狂笑起来,那声音甚是癫狂。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他饶有兴致地上前几步,打量着小皇帝,“萧景明啊萧景明,我的好皇弟!”   “我就说嘛,我的演技也不比萧景淮差,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原来,不是相信他……”晋王瞥了一眼秦嫣,“而是因为,你喜欢她,而她的眼里却只有萧景淮!我说对了吗?”   秦嫣惊愕一顿,小皇帝喜欢她?   不对啊,小皇帝不是秦落雁的深情男二吗?!   “朕没有……”小皇帝直视着晋王,“朕只是……只是把她当成长辈。”   秦嫣:…… 第72章 中计   “长辈?”晋王大笑起来, “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指着秦嫣:“一个年纪还不如我的黄毛丫头,我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你竟然自欺欺人道这个地步,萧景明,你真的是没救了。”   “这个皇位, 还不如留给我!”   晋王说着, 后退到黑衣人后面。   秦嫣见势不妙,忽然抬起手, 袖箭猛然射出一支尖锐的小利箭。   晋王瞳孔放大, 还没来得及躲闪,瞬间中箭倒地, 胸前迸出鲜血,秦嫣拉着皇帝往外跑:“跑!”   “放箭!”晋王捂着血淋淋的胸口, 愤怒地下令,“别让他们跑了!”   皇帝的两个暗卫留下断后, 落日寒星分别拎起皇帝和秦嫣一跃而起, 飞向院墙之外。   此处是京郊别院,他们在园子里出来,并不是来时的路,外面全是山山水水。   秦嫣感到阵阵烈风在耳边呼啸,晋王的杀手紧追其后。   落日把她放在一颗大石头后面, 折身回头迎战,秦嫣担忧地喊道:“落日,不要恋战!”   话音刚落, 落日猛然向追兵撒了一把粉末, 立即回头拎起秦嫣继续逃。   秦嫣:……   果然没有恋战, 还跑得挺快的。   “你给他们撒了什么?”秦嫣疑惑。   “毒。”落日简洁的回答。   秦嫣:……   再看回头, 追来的杀手少了大半, 落日寒星在前方一处放下皇帝和秦嫣,与后面追来的杀手对战。   “主子!你先走!”落日说道。   小皇帝余惊未定,比起练过武的秦嫣,他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母后,快跑,你快回城通风报信,朕走不了了。”   “别气馁!”秦嫣一把将他拉起来,“说什么话呢?我跟你一起出宫的,我这样跑回去,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真的坐实了弑君之名了!”   小皇帝被迫无奈地跟着她身后跑。   “快跑就是了,不要拖后腿!落日和寒星都很努力在给我们拖延时间!”她也喘着气,叮嘱道,“陛下,我们都要活着!”   “好……好!”小皇帝被鼓励着,也奋力地跟着她跑。   “前面有辆马车!”秦嫣惊喜地喊出来。   这下,小皇帝也充满了希望,两个人狼狈地跑向马车。   越来越近的时候,秦嫣认出了那马车,几乎激动得要哭:“救命——!我是秦三姑娘!”   皇帝懵了一下,这样安全吗?   车夫震惊地勒马,马车里的主人探出头来,是一个年轻男子,皇帝觉得有点眼熟。   “三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英知脱口而出,连忙下马车去搀扶她,“发生什么事?”   “有刺客!楚大哥!”秦嫣让出空位,“快带陛下上车。”   楚英知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跟秦嫣在一起的竟然是陛下。   “陛下快请!臣救驾来迟!”楚英知上前搀扶。   小皇帝被秦嫣和楚英知一左一右地扶上了马车,楚英知吩咐道:“才叔,快回城!”   马夫奋力策马,马车飞快地颠簸而去。   秦嫣从车窗处看了看,确认后面没有追来,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小皇帝打量着楚英知:“你是……?”   楚英知当即作揖:“陛下,微臣楚英知,现任翰林院侍诏。”   秦嫣补充一句:“也是我大嫂的兄长。”   小皇帝这才明白刚才秦嫣为何那么激动,原来是碰上自己人了。   楚英知官职不高,平日里没有上朝的资格,所以皇帝也没有什么印象,确切来说,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见到。   “朕……之前在哪见过你?”小皇帝还是觉得眼熟。   “臣上朝过一次,就在摄政王从西北班师回朝,围宫救天子的那天。”楚英知简单地禀明。   小皇帝想起来了,那日大家以为萧景淮带兵袭京,围了皇宫,于是百官建议让皇帝太后先走,楚英知就是那天自告奋勇留下来断后的那个小官。   “楚爱卿救驾之恩,朕无以为报,”小皇帝擦了擦脸上的尘土,郑重地作揖,“若朕此次能化险为夷,定会提拔楚爱卿。”   “臣惶恐,陛下言重了,身为臣子,护驾是臣的本分。”楚英知诚惶诚恐,要不是车厢狭窄,发挥有限,秦嫣毫不怀疑楚英知会跪下磕几个响头,再高呼万岁。   不过想想也是,古人向来看重身份尊卑,得到皇帝亲口承诺要给他升官,楚英知简直感恩戴德。   前方一阵兵马骚动,车内三人顿时提醒了警惕,楚英知挨在车门问:“才叔,前面什么情况?”   “公子,前面有兵马出城了。”才叔回答。   秦嫣悄悄撩起车帘:“是禁卫军!”   有一部分禁卫军在队伍中,显然是要出城找皇帝了。   才叔加快了脚程,很快就回到了城门。   秦威骑在高大马背上,正在跟守城士兵吩咐着什么。   “慢着,里面什么人?!”一名士兵厉声喝道,拦下了楚英知的马车。   秦威循声看过来,楚英知出了马车行礼:“秦兄。”   “楚兄这是去哪?”秦威一视同仁,对楚英知也一样严肃地查问。   “今日楚某恰好从杞县出差回来。”楚英知如实相告。   秦嫣撩起车帘,秦威惊讶地过来:“阿嫣?”秦嫣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后,他就看到了同样在车里的小皇帝。   “初七来报信,说你们被困在城外了,这是……?”秦JSG威皱了眉。   “确实是,但我们逃出来了,秦落雁还在他们手里,还有落日和寒星也还在城外。”秦嫣叮嘱道,“二哥,一定要抓住晋王!”   “知道了!”秦威目光沉了几分,“残月和初七已经赶过去了,我先护送你们回宫。”   皇帝虽然进城了,但依然不能疏忽,还是先回到宫里才露面比较稳妥。   “可是晋王还在那边,错过机会就很难再逮到他了。”秦嫣焦虑地说。   “臣的职责首先是要保护陛下的安危。”秦威说道。   秦嫣:……   这话没毛病。   秦威愣是尽职尽责地把他们送回宫中,才放心地离开。   秦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在宫门前谢过楚英知:“楚大哥,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朕也谢谢你。”   “陛下,太后娘娘,此乃臣子本分,不必言谢……”回到了皇宫,楚英知尴尬地下跪行礼,仿佛要把方才在外面逃难错失的礼节都补回来,“陛下若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先回翰林院复命去了。”   这次楚英知是到京城附近的杞县出差,恰好在路上遇到皇帝和秦嫣而已,他还是得先回去给自己的上司作工作汇报的,秦嫣也没挽留他,只道:“好,你去吧。”   “这次真是太惊险了……”小皇帝余惊未定,跟秦嫣一路走回寝殿的路上,不由得回忆起今天经历的一幕幕,“不知道秦姑娘救出来了没……”   “母后,你那两个宫女身手好厉害,你是从哪里找的人手?朕都没发现宫里有会武功的宫女……”   “她们……是我的护卫。”秦嫣解释道,“原本我只是打算带着她们防身的,没想到居然遇上了陷阱。”   秦嫣一路说着话,思绪飘到了很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崇德殿,皇帝做了个请的手势:“母后不如先在朕这里休息一下,朕凤辇来抬你回去。”   忽然,一支箭从殿内破空而来。   秦嫣手疾眼快,甩出一只峨眉刺挡下利箭。   “来人!有刺客!”秦嫣大声叫唤,把小皇帝护在身后。   “母后,朕不用你护着我……”皇帝着急地从她身后出来。   秦嫣手里握着还在振动的峨眉刺,显然刚才的那支箭力度不小,峨眉刺是短兵器,她抓在手中连带着手臂也受了一股不小的冲击。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从殿外进来。   一个身影从屏风后慢步出来:“陛下,不用喊了,不会有人来的。”   皇帝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王丞相负手而出,走到正殿中央,不紧不慢地坐在主位上:“秦太后,此处是陛下的寝殿,你来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秦嫣的手臂还一阵麻痹,她捂着手臂,目光不善盯着王丞相:“王丞相,这里是陛下的寝殿,那是主位,不是你能坐的。”   皇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丞相,你……”   王丞相坐在椅子上,摸索着扶手上金色的龙头:“陛下年幼,这些年,臣辅佐陛下登上这个位置,也算得上是含辛茹苦,尽心尽责。”   “可惜啊,”他捋了捋长胡子,长叹一声,“陛下长大了,也不记得舅父对你的好啰!”   “丞相……朕不是不记得你对朕的好,你对朕固然好,可是,你对权力的渴望,早已超过对朕的爱护。”皇帝看着他,他坐在那主位上,双眼流露出的权欲无法遮掩。   “陛下,臣也爱护你啊,从前你小小的,舅父带你四处玩耍,小心翼翼地呵护你长大,为你扫清障碍,一登帝位,臣何曾不疼你?可你是怎么对待臣和王太后的?”   “你被这秦家女的美色迷惑,跟王太后越来越疏离,对臣也心存芥蒂。”   “陛下,你真是让臣寒了心啊!”   王丞相悲怆地说道。   皇帝一时凝噎,不由得伤感了。   这些年王丞相和王太后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享受所有的成果了。   至于他们在他背后做了什么肮脏事情,他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是他真的不想这样,如果要手足相残才能稳坐这个位置,他还不如不要当皇帝。   秦嫣冷笑反驳:“王丞相,若陛下不是太子,你还会这般么?”   “你想要的,也不过是万人之上的权力罢了。”   “秦氏妖女!”王丞相站起来怒指,“就是你,带坏了陛下!”   “王丞相,哀家本来也不想进宫,是你们逼着哀家当太后的,怎么?哀家坐了这个位置,你又眼红了?”秦嫣讽刺地问。   王丞相没有理会她,转向了皇帝:“陛下啊……臣想清楚了,与其到头来与陛下心生隔阂,兔死狗烹,还不如……就让臣当了这个恶人!”   话音刚落,殿内出现许多黑衣人。   秦嫣猛然一惊,中计了!   卫律和初七都出城去围捕晋王,秦威也带兵过去,结果皇宫这边反而失去了防卫,让王丞相有机可乘了! 第73章 造反   慈和宫。   “什么?陛下又跟那秦嫣出宫去了?”王太后拍案而起。   娴妃委屈地撒娇:“可不就是嘛!陛下宠幸淑妃也就算了, 可秦太后算什么?她是先帝的女人,居然还有脸勾引陛下!”   王太后愤怒了许久,竟冷静下来了,叹了一口气, 重新坐下:“娴妃, 你啊也不要对秦太后太多成见,虽然哀家也不喜欢秦太后, 可是, 她并不算得上先帝的女人,陛下若是喜欢她, 将来有一天把她纳入后宫,也是有可能的。”   娴妃大惊:“这怎么行?就算先帝没有临幸过她, 她也不能当陛下的妃嫔啊!这,这成何体统?”   一个淑妃都已经够让人烦的了, 再来一个美艳跋扈的秦太后, 其他妃嫔岂不是都没有机会了?   王太后喝了一口茶,她倒是在想,如果秦嫣能成为陛下的妃子,秦家的兵马也都听任陛下差遣,怎么想都不亏, 总比现在霸着东宫太后的位置要好。   但是她当皇太后就对他们很不利,一来,秦家的兵权会支持她, 一旦两宫太后产生分歧, 自然还是秦嫣占上风。   权衡利弊, 就算讨厌, 也还是让她当妃嫔会让他们得到的好处更多一些。   “这就是你不懂了, 正好摄政王不在,陛下现在想做什么事情都是自由的,所以才会跟秦太后出宫厮混,他要是聪明,就在这时候纳秦太后进后宫,笼络秦家,是最好不过。”王太后把茶杯放下。   “姑母,您就不想想臣妾么?臣妾进宫也好久了,陛下连看都不看一眼。”娴妃苦恼地跪在王太后膝边。   “行了,但凡你向淑妃学着点,就不至于得不到陛下了。”王太后安抚道。   娴妃正要反驳,王太后摇摇头:“罢了,哀家去崇德殿等陛下回来,给他提议一下。”   “姑母!”娴妃慌忙起身,“就在慈和宫等吧,您每次去崇德殿都要跟陛下吵架。”   王太后冷哼一声:“吵架又如何?哀家才是他真正的母后,还不能去他的寝殿?”   娴妃又道:“谁不知道您是陛下的母后呢,可陛下就是不喜欢您去,还不如等他回来,把他宣到慈和宫来……”   “娴妃。”王太后疑惑地打量着她,“你今儿是怎么了?”   娴妃心虚地回答:“臣妾不过是不希望看到姑母和陛下吵架而已……”   王太后的目光犀利得让娴妃头皮发麻,她继续往前几步,娴妃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这下王太后彻底恼怒了:“你竟敢阻拦哀家?哀家今日就偏要到那崇德殿!”   ——   崇德殿。   “……舅父,你要杀朕?”皇帝和秦嫣被黑衣人包围着,他怔怔地望着高高在上的王丞相。   “陛下,你不适合当皇帝,与其把十几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臣还不如自己坐这个位置……”王丞相扬手,“把他们拿下!”   黑衣人立即上前,秦嫣猛地一踢,黑衣人飞跳而起,她抬手露出旋转的峨眉刺,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皇帝吓得直哆嗦,被秦嫣保护着节节后退。   王丞相阴险地笑了:“陛下,臣没有杀你们的打算,但是刀剑无眼,万一秦太后伤到您了,臣定会给您讨回公道。”   秦嫣和皇帝猛然一惊。   “王泰!你卑鄙!”秦嫣骂道。   峨眉刺是短兵器,跟杀手们的剑相比显得弱了几分,加之对方人多,秦嫣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闯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王太后出现在门前,惊愕地看着殿内大乱。   娴妃也被惊住了:“爹……这是……?”   “丞相要杀朕!”皇帝抢先嚷了出来。   王丞相脸色沉了下去:“陛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这秦氏妖女?”   秦嫣:?   “王太后,如你所见,是这秦氏妖女意图谋害陛下,臣不过是来救驾而已。”王丞相说得泰然。   “王泰!”皇帝喝道,JSG“你坐在朕的龙椅上,说这种话,谁会信?!”   王太后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们,试图判断谁在撒谎。   王丞相坐在大殿的主位,而皇帝和秦嫣则一身狼狈,衣服上都是泥尘,这真相不言而喻。   但王太后真的不敢相信,她害怕这样的真相。   “这是怎么回事?”王太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母后!舅父要杀朕!是真的!晋王绑架了秦落雁,写信骗了朕和秦太后出宫,我们好不容易逃脱了,回到宫里,却没想到……这都是他的陷阱!”皇帝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王太后再怎么讨厌,她也是他的亲生娘亲,如果在生死关头都还替娘家说话,他得多绝望。   王太后瞳孔放大,她缓缓望向娴妃:“这就是你不让哀家来崇德殿的原因?”   “你们要杀哀家的儿子?!”王太后突然大声吼道。   娴妃惊恐地后退几步,拼命摇头:“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爹只是让我拖住时间,他怎么可能要杀陛下?”   “来人!”王丞相板起脸,“把大小姐带下去!”   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押住娴妃,娴妃挣扎着:“爹!你不是说让我嫁给景明哥哥当皇后的吗?爹——!”   “等爹登基后,你就是公主,要什么男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王丞相呵斥道,“但是萧家的男人就算了!”   “爹!你不能篡位,这是死罪啊!”娴妃急哭了起来,但无奈挣脱不了黑衣人,她声音越来越远。   王太后本能地把皇帝护在身后:“兄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过,会护我们母子一生荣华富贵,万人之上。”   “那是在他听话的情况下,在他心里还有王家的情况下。”王丞相嗤笑道,“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皇帝了。”   王太后愕然:“兄长……你……你说过会让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皇帝……”   “四妹啊,就是你纵坏了他,他才会变得如此忘恩负义啊!”王丞相感慨,“当年,我为了扳倒了江家、刘家、赵家、吴家,费了多少心血?这都是为他铺路!可他当真不领情,居然还任凭萧景淮当摄政王。”   “没有!陛下怎么会不领情呢?”王太后回头哄道,“陛下,快告诉丞相,咱们是感激的!”   “朕不要!”皇帝激动地甩开她,“母后,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家不是谋逆才被满门抄斩的吗?难不成……难不成江家是被陷害的?!”   秦嫣心里波澜乍起,莫非王丞相就是当年陷害江家的幕后之人?   “呵,江家权势滔天,胡作非为,这是先帝定下的谋逆之罪,谁敢说先帝判错?”王丞相冷笑道。   秦嫣顿时想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凉意。   是啊,哪怕江家是被陷害的,先帝肯定也是知道内情的,但他还是灭了江家一门。   “所以……所以……是你们?”皇帝难以置信地落泪了,“你们残害忠良,陷害江家,甚至他们死后还背负反贼的骂名……”   王丞相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对手下说道:“把他们都抓起来!”   “慢着!”秦嫣强装镇定,“我二哥杀回来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成功登基!”   其实她也心慌,不管是小皇帝、她还是王太后,他们都是书中的炮灰啊!   一个不慎,这一回是真的要全都折在这里。   所以不能输气势。   “你们暗处养的兵马已经折了不少吧?你确定要跟摄政王作对?要跟秦家作对?”秦嫣厉声问。   “呵,晋王那有三百死士,一百多江湖高手,普通兵卒根本不是对手。平定侯府那个别院,我早就装下了火药,时机一到,自会有死士引爆,”王丞相狞笑道,“什么晋王,什么贵太妃,最后也不过是输家。”   “这宫里也有两百死士,就算秦威赶到,也需要时间跟他们周旋。”   “你……”皇帝悲愤地指着。   他狡黠地笑着,用刻意的口吻强调道:“陛下下放心,臣不会让摄政王和秦家成功谋反的。”   秦嫣大惊,这是打算把罪名往萧景淮和秦家身上泼啊!   而且,秦威他们现在也有危险!   “你才是那个乱臣贼子!朕不会听你的!”皇帝愤愤骂道。   “少废话!把他们抓起来!”王丞相下令。   黑衣人几乎将他们三人包围,秦嫣也不打算作无谓的反抗了,这时候反抗,她很可能就直接被捅死了。   现场约莫有五十死士,外头估计还有不少,她硬碰硬只会死得更惨。   然而,还没容她多想,皇帝就抓起她和王太后,拼命往外跑。   秦嫣:!   门口一支利箭咻的一声,越过他们的头顶,王丞相急忙闪开,那箭深深插在椅子上。   外面腾空而降另一波人马,二话不说就跟王丞相的死士打了起来。   初七站在围墙上举着□□,大声喊道:“快过来!”   “初七!”秦嫣像是看到了希望,皇帝虽不认识初七,但马上能意识到是友军,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跑。   初七飞身下来加入混战,很快就来到了秦嫣身边,:“属下救驾来迟,还请见谅。”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秦嫣万分感激,身边都是刀光剑影,初七小心地护着她,而她只顾得上自保。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皇帝,得确认他的安全。   小皇帝母子俩稍微落后她几步,从乱战中躲闪着出逃。   忽然,秦嫣看到背后一个死士举剑砍来,她不禁大呼:“陛下小心!”   皇帝惊愕得跌倒在地,几乎就在一瞬间,一个身影扑过来挡住他……   秦嫣:!   “母后——!”皇帝大声喊出来。   初七折身一剑砍死那个死士,王太后沉沉地跌入皇帝的怀里,皇帝瞬间大哭,不知所措地护着她不断流血的刀口,连声音都在颤抖:“母后……母后……儿臣听你的,儿臣听你的话……”   王太后双眼全是泪水,艰难地说道:“……谁也不能……谁也不能伤害我儿……”   “母后放心!朕会平平安安,你也会平平安安……”皇帝哭着抱住她。   王太后无力地笑了笑,想要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然而,并没有触碰到他,手就沉沉地垂落了…… 第74章 成长   平定侯府京郊的别院轰然炸开一阵大火。   卫律背着秦落雁跳出庭院, 滚到外面的草坡上,把秦落雁安顿好之后,继续跟追来的死士打斗。   晋王也很快地从火场中逃出来,他浑身是血, 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他背着贵太妃沉沉地倒在了低声。   贵太妃浑身鲜血,美丽的容貌已经被炸伤了半个脸, 鲜血淋漓。   “王泰……你害死了母妃。”晋王咬牙切齿, “是你们害死了母妃!”   他被王丞相利用了,也被西戎王子利用了, 这些人害他至此,他要复仇!   晋王爬在地面上, 手上拿着一个哨子形状的东西对准了卫律。   秦落雁见状不妙:“卫公子小心!”   卫律回过头来,见重伤的晋王正要对他使暗器。   秦落雁提醒他之后, 从身边抓起一块石头扔向晋王:“你要干什么?你要放冷箭是不是?!”   “你这个女人, 居然敢用石头砸我?!”晋王大骂。   “你不要再作恶了!我不会让你再害人了!”秦落雁哭着骂着,还不忘继续扔石头。   卫律:……   虽然场面很惨烈,但有点滑稽是怎么回事?   卫律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残兵,走到晋王面前,一脚踩住他的手, 晋王惨叫一声。   秦落雁没再扔石头了,但还是哭着。   “如果不忍心,就不要看。”卫律说道。   秦落雁战战兢兢地用双手捂住脸。   “卫律!你想不想知道是谁陷害江家?”晋王突然说道, “就是那王泰!你要证据平反, 本王有!”   卫律脸色平静:“即便没有你, 我们王爷也会找到证据。”   说罢, 手起刀落……   ——   秦威赶回皇宫救驾, 秦天南和初七临危进宫救人,局面基本已经控制住了,但王太后已经为了保护陛下而死,陛下伤心欲绝。   王泰被活抓关进了天牢,他被押着还在疯狂大笑:“陛下,你以为我败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秦家的势力日益增大,你怎知他们不会是下一户夺权的外戚?哈哈哈哈哈……”   王泰的笑声已经渐渐远去,秦天南、秦威和初七依然跪在地上,秦嫣见小皇帝毫无反应,不禁轻声安慰:“陛下……”   “……你们都回去吧,辛苦了,”皇帝颓然地说道,“朕想一个人陪陪母后。”   秦天南和秦威对视了一下,拱手行礼:“臣告退!”   秦嫣也行了个万福:“陛下节哀。”   所有人都散去,殿外还在收拾残局,殿内只剩皇帝在发呆,他看着王太后冰冷的尸体,崩溃地哭了。   他的母后从小对他的控制欲很强,为了捧他当太子,也做了不少坏事。   当JSG然,这背后也少不了王家的推动,她是王家女,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兄长能忠心耿耿地为他们母子铺路,也无条件地为母族谋利益。   殊不知,王泰早在这个过程中变了初心。   他气她事事对王家言听计从,控制他的权力,所以跟她冷战,跟她争吵。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样,他知道她是爱他的,甚至最后还用性命保护了他。   如果,他的母后能有秦嫣那么有主见,对王家的承诺有过一点怀疑,或许会过得更通透点。   如果他能更强大一些,不要总是被她护在羽翼之下,他是不是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   秦嫣回到灵芜宫,春夏秋冬和张嬷嬷都急得团团转,她们得知消息之后就没平静过,直到秦嫣安全回来,她们才放心下来。   秦嫣被晋王围堵,经历了一场逃亡,回到宫中又经历了一场厮杀,心里疲惫得很。   纵然进宫以来,王太后跟她频繁作对,她也对王太后痛恨至极,可她从没想过要对方死。   秦威整顿好一切,很快就前来找她复命了。   晋王死了,卫律救了秦落雁回来,落日和寒星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秦落雁从晋王的口中得知,那根发钗是王家密室的钥匙,密室里藏着他们这些年陷害各大世家时伪造的文书,晋王当初为了制衡王家,费了很大功夫才拿到那根钥匙。   没想到,这也是促成王家和晋王合作的契机。   所幸萧景淮离京前已经安排妥当,留了三百暗卫给卫律差遣,专门用以保护秦嫣,那日初七发现秦嫣出了城,第一时间就让小八跟着,小八回来报信后,卫律当即出动所有的暗卫,分两路营救秦嫣,才让他们成功脱险。   宫里笼罩了一股哀伤的阴霾,因为王太后的死,京中举行了丧礼。   皇帝消沉了十来天后,终于前来灵芜宫找秦嫣了。   秦嫣看到他也不由得心疼了几分,短短半个月,往日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陛下,你……还好吗?”秦嫣小心翼翼地问。   皇帝坐到椅子上:“朕还好……”   “朕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母后的栽培……”他瘪了瘪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秦嫣知道他所说的“母后”不是她,而是王太后。   “你能这样想就好。”秦嫣给他倒了一杯茶。   “朕收到消息……”皇帝望向她,“三皇兄受伤了。”   秦嫣顿了顿,茶水都撒了,她连忙叫夏葵进来擦了擦。   “什么时候的事?伤得重吗?”秦嫣关切地问。   “三皇兄到达淮南战场后,跟叛军连打了好几场大战,占据僵持不下,就在方才,朕收到紧急战报,前几天的一场苦战中,三皇兄受了重伤……”   秦嫣听着脸色都不太好了,她攥紧了手帕。   晋王和王丞相给她留下了阴影,那天她看到了那些死士不顾性命地厮杀,一眨眼就有一具尸体掉落在她眼前。   生命何其脆弱。   “……你还好吗?”皇帝小心翼翼地问。   秦嫣苦笑一下:“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他了。”   皇帝沉默片刻,道:“淮南战线之后没有叛军,若你想去,朕可派人护送你。”   秦嫣意外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可以吗?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吧?”   “不会,我想,三皇兄应该最想见你吧。”皇帝安慰道。   “可是,我走了的话,京中你能撑住吗?”秦嫣担忧地问。   “……朕总不能一直依赖你们。”他叹道,“你不是朕真正的母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没必要束缚自己。”   秦嫣一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起身行了个万福:“谢陛下恩典。”   皇帝愣了愣,依然不习惯秦嫣对他行礼,本能地跟着站起来:“你不必对朕行礼……”   秦嫣却道:“陛下心里既然清楚我不是你真正的母后,那么,我就该行礼了,我自知仗着这个身份并不适合。”   “朕没说不合适……朕知道你不喜欢后宫,你在后宫并不快乐。等你们回来,朕会下旨,让你和三皇兄名正言顺在一起,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他着急地说道。   “好……谢陛下。”秦嫣感激地说道。   皇帝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她这么一句噎住了。   罢了,她终究不属于这宫墙之内,以后再见,她就是他的皇嫂了。   有些似有若无的情愫,就该永远埋藏在心里。   ——   翌日,皇帝下旨,免去秦太后的身份称号,恢复其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从此婚嫁自由。   朝上有人反对,被皇帝打了板子,后来再没人敢站出来了。   在宫中待了半辈子的张嬷嬷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出宫,夏葵也是惊喜万分。   国公府已经改建完毕,秦嫣把她们带回了府上。   相比之下,春香、秋林和冬雪就淡定多了,主子在哪她们就在哪,根本不用考虑是宫里还是宫外。   卫律要留在京中替萧景淮做事,由初七带着两百暗卫跟秦嫣一起出发,秦嫣在马车里探出脑袋来,瞧见后面只有十来个人,若有所思。   初七骑马跟在马车旁边,秦嫣疑惑地问:“两百?”   初七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了,俯身小声道:“还有的在暗处。”   秦嫣:……   马车行程较慢,即便日夜兼程,秦嫣也花了六天时间才到达淮南。   她到达的时候,萧景淮还在军中议事,孤舟先带他们进了内城安顿。   秦嫣沿路撩起车帘,瞧见百姓们衣着朴素,他们在军队的保护下,有秩序地排队领粮食,总体而言,内城管理得还算不错,没有出现因打仗而治安大乱的情况。   孤舟把他们安顿在一处大宅子,这也是往常萧景淮回城时的暂住之处。   秦嫣刚下马车,就忍不住问孤舟:“王爷不是受伤了么?伤得重吗?怎么受伤了还要去营中议事?他不好好歇着要做甚?”   孤舟面对一连串质问,一时语塞:“这……这是王爷的决定,属下也没办法。”   “那我这就跟你去找他。”秦嫣说道。   “这,这不行,军营禁止女子入内,”孤舟连忙摆摆手,“姑娘放心,属下回去马上禀报王爷,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见你了。”   秦嫣这才妥协:“好……”   ——   此时,军中主帐。   萧景淮布置完战略后,坐下喝了一口清茶:“这两天常胜利应该快要按捺不住要宣战了,都按计划进行就好。”   祝永峥爽朗笑道:“王爷英明,那常胜利一定想不到咱是装的。” 第75章 结局   萧景淮在上一场交手时受了箭伤, 所幸不致命,包扎好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计策。   对方以为主将受伤必定放松警惕,于是派人放出消息, 说是受了重伤, 性命堪忧。   叛军果真信了,观察了几天, 颇有试图趁萧景淮受伤之际, 一举进攻的架势。   萧景淮布置好一切,就等他们主动进攻, 好一举收网。   此时,孤舟来了:“王爷, 属下有要事禀报。”   帐内的军将立即会意,纷纷抱拳退下。   “秦姑娘到了。”孤舟道。   “好, 我知道了, ”萧景淮顿时心情大好,“她状态还好吗?”   “……不太好。”孤舟欲言又止。   萧景淮的笑容敛了起来,前段日子他已经收到了京中的变故消息,也很担心秦嫣和小皇帝处理不来,但他在战场无法随时走开,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来看他了。   孤舟说她状态不好的那一刻,他已经脑补出她情绪低落、需要安慰的惨兮兮模样了。   “备马!”他一刻也等不住了。   哪知,孤舟接着说道:“她听说你受了重伤, 十分担心。”   萧景淮:……   “……备马车。”萧景淮硬生生地改口。   孤舟:?   “王爷, 你不骑马?”孤舟很是意外, 王爷应该会急着回去见秦姑娘才是。   萧景淮厚着脸皮回答:“孤受了伤, 不方便骑马。”   孤舟:……   ——   秦嫣在宅子等到傍晚, 正要用晚膳的时候,下人来通报王爷回来了。   萧景淮离京已有两个月,秦嫣立刻放下碗筷出去迎他。   他下了马车,比离京前清减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但是见到她后,那张冷凛的脸一瞬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阿嫣……你来了?”   “景淮……”秦嫣担忧地迎上去,想要搀扶他,“听说你受了重伤?伤到哪了?”   长河及时抢答:“先前王爷在战场上受了箭伤,差点丢了性命!”   秦嫣听着就能想象到战场上的凶险,她皱了眉头:“然后呢?”   “军医说,还好回来得及时,不然,左肩都要废了!”长河望向萧景淮一脸“虚弱”的模样,继续说道,“战事吃紧,王爷只是让军医草草包扎了一下,这几天依然跟我们待在军营里……”   说到这里,长河露出担忧的神色:“秦姑娘,您来了正好,劝劝王爷休息一下吧。”   “景淮……”秦嫣心疼地上前搀扶他,小心翼JSG翼地并肩走进屋里,“军中就没有人能主持大局吗?非得你天天坐镇?”   “有是有,但他们战场经验不足,我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事,回京看你……”萧景淮苦笑着回答,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主位。   “我刚好要用晚膳,一起吧,”秦嫣吩咐春香,“去添一副碗筷。”   “平乱的事情你也不用着急,我这不是来了么?”秦嫣劝道,“我就在这陪着你,直到剿平叛军那天。”   萧景淮愣了愣,这话她说得简单,但还是被感动到了,他就知道,他看上的女子非同寻常。   “可是……京中不用管吗?王太后不在了,你也离京的话,上朝就陛下一个人面对了。”他提醒道。   “我在也没用啊,我已经不是太后了。”秦嫣笑道。   军中和京城率先往来的是战事消息,萧景淮还没知道秦嫣已经不再是皇太后了,听到这话不由得惊讶,转而变成惊喜。   她不是皇太后了!   那他们是不是可以……   春香把碗筷拿来,秦嫣殷勤地装了一碗汤,萧景淮正要开动,却见她端起碗,吹了吹热汤,关切地说道:“你受伤了不方便,我来喂你。”   萧景淮愣了一瞬,也毫不客气地温和一笑:“好,辛苦阿嫣了。”   初七、孤舟、长河:……   一顿饭下来,萧景淮简直吃得煎熬。   秦嫣全程没让他碰到碗筷,每一口饭菜都是亲自喂到他嘴里。   “阿嫣,你先吃吧,你舟车劳顿,才刚来到,不要为我这么操劳,我自己可以的。”萧景淮都有点愧疚了。   秦嫣见他吃得也差不多了,就自己开始吃了起来:“好吧,那你歇会消消食。”   秦嫣吃饭也很快,她不挑食,萧景淮坐在旁边托腮看着她,忽感岁月静好。   两人吃完饭后在花园里散步消食,互相把这段时日来所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萧景淮沉默地听着:“那么陛下知道真相后,有打算为这几个家族平反吗?”   秦嫣一时语塞,她也说不准啊,而且小皇帝最近心情也很低落,就算有打算也不会那么快。   “罢了……”萧景淮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王家只是推动而已,真正想要灭了江家的人,是先帝。”   “江家势大,威胁道皇权了。”他垂眸叹息,“陛下总不能说是先帝残害忠良,这凶手只能是王家,可偏偏王家是陛下的母族……”   秦嫣挽着他的手看着夜色渐暗,想转移话题安慰他,随口感叹:“这宅子环境还挺不错的,你是租的还是买的?”   “这是江家本家的祖宅。”萧景淮道。   秦嫣怔住了,没想到还是没有跳出这个话题:“江家……”   “江家被抄了,这宅子是后来我几经周折才重新买回来的。”萧景淮淡然地说着这一切,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权当留个念想吧。”   念想么?   秦嫣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萧景淮,一阵晚风吹来,她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伤:“你的伤……回屋让我看看好吗?”   萧景淮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答:“好……”   ——   来时秦嫣把行李安置在了后院,萧景淮平日住在主院,今晚倒是屁颠屁颠跟着秦嫣去了后院。   回到的时候,春香上前询问:“姑娘,热水备好了,现在要沐浴吗?”   “正好,孤从大营回来是要沐浴,既然这边备好水了,孤就不回主院那边了。”萧景淮径直入内,“孤舟,去给孤送一套换洗的衣服过来。”   秦嫣顿了一下,跟着进了净室,见萧景淮脱下了外袍,不由地问:“你的伤……能碰水吗?要不我喊个小厮过来伺候你沐浴?”   萧景淮把衣服放在一旁:“小厮?”   秦嫣点头。   “不必了……”他脱下中衣,露出了左肩包扎的伤。   秦嫣一下子紧张了:“你这伤……我,我来帮你吧。”   “好啊!”这一次,他倒是应得很快。   秦嫣红着脸帮他擦完了身体,然后命人换水,才轮到自己去洗,出来的时候,她看到萧景淮的绷带拆了一半,下人已经把伤药都给送过来了,但是萧景淮不让下人进秦嫣的闺房,选择自己包扎。   “我看看……我来帮你吧。”秦嫣上前坐到他身边,继续解开他身上的绷带,露出一块箭伤的血窟窿。   “说了我没有大碍,战场上这种都是小伤,很常见……”萧景淮有点后悔,觉得这伤不够严重。   然而,这一刻秦嫣哽咽了。   这种伤很常见……   她的父兄在边陲时,是不是也曾这样受伤?   萧景淮见她眼睛红红的,还以为是伤口吓着她了:“阿嫣,你要是害怕就不用看了,我……”   “我来给你上药吧。”秦嫣沾了沾棉纱沾了药膏,一下一下轻轻地涂在他的伤口上,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他。   萧景淮被她弄得心痒痒的,忍耐着等她包扎好,一环手臂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问:“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心疼你……”秦嫣倚在他怀里,柔声地说道。   “没事,其实也不是伤得很重,我都快好了……”萧景淮想安慰她,早知道就不坐马车装柔弱了,秦嫣是真的心疼他。   他低头亲吻她的双唇,秦嫣无声地回应他,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滚落在床上,萧景淮伸手探入她的衣服里。   秦嫣兀地一惊:“景淮……你身上还有伤……”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锁骨:“不碍事……”   秦嫣:?!   不碍事?   还没等她继续劝说,他已经一件一件地脱掉她的衣服。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她担忧地问。   萧景淮哪能放过即将到手的美色:“不要紧。”   “你现在不是皇太后了,你不要有那种心理负担……你是我的,只是我的。”他轻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   第二天,秦嫣是被吵闹的战鼓声和厮杀声吵醒的,她徒然惊醒,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秦嫣连忙穿上衣服出去:“春香!发生什么事了?”   春香匆忙跑来:“禀姑娘,开战了,天没亮时叛军来攻城,现在已经打了两个时辰了。”   秦嫣不安地问:“王爷呢?”   “王爷去了城楼,吩咐咱们不要过去,那边危险。”春香叮嘱道。   秦嫣没有回答,确实,她武艺不算高强,去了战场只会给他添乱,秦嫣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如今内城百姓人心惶惶,谁都害怕叛军会攻进来。   秦嫣起床洗漱后,到内城逛了一圈,前线下来的伤兵都放在地上疗伤,军医忙得不可开交。   “军医,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秦嫣上前问道。   军医头也没抬:“去把那边士兵的伤口处理一下。”   “好。”秦嫣当即应道。   春香追上她的脚步:“姑娘,我们真要来帮忙?”   “嗯,能帮多少是多少,将士们在城外打仗,我们总不能坐在家里光等待了。”秦嫣回答,“能尽一份力量也是为国尽忠。”   “好!”   小丫鬟们跟着秦嫣一起努力,在内城的伤兵营里料理受伤的将士。   这场仗打了一天一夜,城外传来了欢呼声,萧景淮出城迎敌,砍下了常胜利的头颅,叛军彻底败了。   秦嫣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跑去城墙的方向,只见他一身鲜血混着尘土在归来的将士之中说着话。   她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没敢上前打扰。   但他的目光很快就留意到她,萧景淮见她穿着朴素平常的衣裳,手上还拿着草药,不禁一愣,然后笑着向她走来。   他身上的战甲还带着血腥味,没有很靠近秦嫣:“阿嫣,辛苦你了。”   秦嫣摇摇头,强忍着泪意:“你又受伤了?”   “这些不是我的血。”他解释道。   “那就好……那就好……”秦嫣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   ——   平乱胜利后,萧景淮依然留在淮南开展重建,让祝永峥带了部分兵马回去,向皇帝禀报了平乱后的情况。   临川侯一家受康王妃和惠太妃的挑唆,用财力支持了受到牵连,被削去了爵位,康王妃和惠太妃躲在临川侯府不敢回京了。   皇帝命人查清当年的真香,丞相王泰被罢黜,斩首示众,为当年被陷害的家族平反。   大齐境内安定,西戎和北狄很快也被驱逐了。   萧景淮和秦嫣在南方度过了一个冬天,连过年都留在了淮南。   来年春天,秦泽成功通过了殿试,当了状元,成了皇帝的心腹。   萧景淮和秦嫣回京祝贺,皇帝为他们下旨赐婚,他们大婚那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大哥秦源背着妹妹,送她上花轿。   皇帝及冠之年,册封淑妃为后。   册封大典那日,摄政王和王妃携手进宫,当众宣布陛下亲政,从此卸任摄政王。   皇帝望着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她变得成熟了许多,也柔和了许多。   “……皇嫂,你们真要到淮南去长居?”他微微蹙眉。   “嗯,我还挺喜欢南方的气候。”秦嫣坦然回答,她上辈子就是JSG南方人,跟萧景淮在淮南住了一段时间后,她更喜欢两个人远离京城的纷争,从此过着安宁平淡的日子。   “好……既然你喜欢,那就去吧……”皇帝笑了笑,“什么时候想回京了,朕随时欢迎你们。”   秦嫣行了个万福,辞别皇帝,缓缓走向宫门。   “秦嫣!”那个少年在身后喊了一声。   她诧异地回眸。   “……一路顺风。”   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皇帝站在原地呆了许久,身上的龙袍被风吹得飘扬,他却感到阵阵心凉。   她说得对,既选了最尊贵的位置,就注定要失去某些东西……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