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白月光替身魂飞魄散后   作者:卷耳鱼   简介:   云蓁的原名是林初,十岁那年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剑奴,却被云祁剑尊看上,收为关门弟子,并改名为云蓁。   从此,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师尊疼她,师叔师伯宠她,师兄师姐们包容她,她还交了三个既强大又尊贵的朋友,个个待她真诚。   人人都说,临川剑宗的云蓁仙子是三界最幸福最令人羡慕的女子。   云蓁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在宗门为她举办的二十岁生辰宴上,白蓁蓁回来了。   云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个替身。   当正主回归,她这个替身就显得极其碍眼,所有曾经疼她如命的人竟一刻也容不下她了。   师尊:“改回原名吧,你不配用蓁字。”   妖帝:“瞧见你这张脸我就觉得恶心。”   人皇:“朕会留你全尸。”   魔族三太子:“唯有你灰飞烟灭,我才能彻底放心。”   于是,她被逼改回原名,被逐出师门。   之后,被毁容,被杀,   最后魂飞魄散……   林初不知道,她魂魄尽散后,有人走遍三界,只为收集她的残魂,   将她三千残魂拼齐,舍命将她复活。   林初死而复生后,   救她的狐族少年俊容妖艳,神色倨傲:“救你只不过是因为我缺一个当牛做马的丫鬟,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林初假装没看见对方的脸红到了耳根,镇定道:“哦。”   林初涅槃重生,新的躯体天赋卓绝,再也掩盖不住她的光彩。   后来,林初掉马,   所有人发现,   云祁剑尊跪求拜师却惨遭拒绝的那个天才剑修,竟是曾被他逐出师门的林初;   令妖帝移情别恋,爱得要死要活却惨遭拒绝的符修少女,也是林初;   人皇做梦都想巴结的丹修大佬,也是林初;   魔族三太子纾尊降贵想拉拢的器修天才,还是林初。   面对这些人悔不当初的模样,林初轻笑:“对不起,你们都得死。”   ——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甜文 穿书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初(云蓁)┃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替身黑化后,他们后悔莫及。   立意:认清自我,挣脱牢笼,强大自身。? 第1章 、云蓁仙子   三月二十日,临川剑宗为云蓁举办了隆重的生辰宴,并打开已经百年未曾大开过的宗门大阵,迎接各宗来客。   漫天虹光与瑞气从四面八方飞掠向临川剑宗,无数华丽精致的飞云舟在临川剑宗周围半空中悬浮停靠,遮天蔽日,靠近临川剑宗的地面一片昏暗。   路过的修士不由瞪大了双眼,啧啧惊叹。   “上一次临川剑宗这么大张旗鼓,还是临川掌门云祁剑尊进入合体境,成为修真界第一剑尊的时候。云祁剑尊对这位云蓁仙子可真疼爱啊!”   “这位云蓁仙子,十年前被云祁剑尊收为弟子,到如今仅仅用了十年,她便从一介凡人修成了金丹修士,十年金丹啊!如此惊才绝艳,不怪云祁剑尊对她如此看重。要是换成我,我把她供起来当祖宗都行!”   临川剑宗东鹤崖下有一座东鹤大殿,大殿前一片四面开阔的广场,地面铺满了莹润剔透的玉石,广场上空漂浮着无数精致法器,虹光四溢,流光溢彩。   此时,正被无数人艳羡不已的云蓁,正陪同她的师尊云祁剑尊,迎接各大门派掌门及其所携门派众弟子。   作为今日生辰宴的主角,云蓁被师姐们缠着换下了平时最喜欢穿的淡青色纱裙,穿上她们亲自挑选的绯红色长裙。   云蓁肌肤雪白通透,五官精致,仙气飘然,今日穿的这条长裙设计繁复华丽,将她本就不俗的容貌衬得越发出众,才一亮相,便吸引了来自各宗年轻弟子的目光。   可惜她对那些爱慕与崇拜的目光恍若未觉,视线甚至都不曾落在任何一个年轻弟子的身上,令许多人暗暗失落不已。   冲虚宗、飞仙宗与临川剑宗并列修真界三大宗门,其中以临川剑宗为首,冲虚与飞仙隐隐势弱。以云祁剑尊如今的地位,放眼修真界,没有几个人能值得他亲自出门迎接,但冲虚、飞仙二宗不同。   近些年这两个宗门关系越发亲密,在宗门大事上同进同退,与临川剑宗分庭抗争,不落下风。饶是云祁剑尊自持修为高深,也无法忽视这两宗越来越强的实力。   临川剑宗与二宗虽然有诸多摩擦,但没公开撕破脸,面上还是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云祁剑尊笑道:“任掌门、季掌门,数日不见,二位的修为又有所进境,真是可喜可贺。今日二位能够赏脸参加小徒的生辰宴,是本座的荣幸。”   “云祁剑尊言重了。”冲虚宗掌门任巍然回道。   因还未正式开宴,几人寒暄了几句,便步入大殿中落座,之后各宗来客陆续进来,云祁剑尊只分去几个眼神,或偶尔朝来人轻点下颌,稳稳端坐上首,与冲虚宗、飞仙宗掌门叙话,期间各种你来我往的试探与唇枪舌剑亦是难免的。   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各自弟子们的成长,飞仙宗掌门夸耀他新收的弟子乖巧可爱,冲虚宗掌门说他的儿子天赋卓绝聪明机智。   不过,等到云祁剑尊笑呵呵地说起他最小的弟子云蓁时,另外两宗的掌门都沉默了。   “想当年,蓁蓁入我宗门时,连什么是练气都不知道,本座授她功法时还有些担心,如此蠢笨,若是修炼百年都没能筑基,岂不是堕了我云祁剑尊的威名。可谁能想到,她竟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顺利引气入体了,到如今的金丹之境,也不过才用了十年不到……”   飞仙宗掌门:“……”   冲虚宗掌门:“……”   两人都是逾千岁的老前辈了,即使外表看上去还是凡人三四十岁的年轻模样,但为显稳重,他们蓄了长须,甚至还在脸上留了几道明显的皱纹。   此时飞仙宗掌门扯着下巴处的胡子,手掌微微一抖,险些把胡子扯下来。   冲虚宗便没他那么幸运了,他是真扯下了几根胡子,疼得龇牙咧嘴,硬生生憋住了一句粗口没说出来。   两人瞥着云祁剑尊那张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俊脸,暗暗腹诽,不过是运气好收了个好弟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二人索性撇开头去,不看云祁剑尊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转而看向云蓁,笑呵呵地道:“果真是个好孩子,模样生得好,一看就让人喜欢!”   “瞧瞧这双眼睛,水灵灵的,老夫活了上千年,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   矢口不提她的修为与天赋如何。   云祁剑尊看着他们嫉妒得面目扭曲的样子,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云蓁被两位掌门夸得头皮发麻,嘴角直抽搐。   她虽然在人际交往方面向来迟钝,但也能听得出这些人话音里透出的几分阴阳怪气和酸溜溜。   各宗掌门和长老身边难免带上几个最为看重的弟子,冲虚宗掌门身旁侍立的一名清秀少年,从方才进来起,就一直盯着云蓁,目光始终不肯移开,眼底藏着不服与跃跃欲试。   此时眼见殿中各宗掌门与长老都围着云蓁硬夸,神色更加不忿。   他冷傲着脸色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在下任承叡,对云蓁仙子慕名已久,今日终于有幸得见,想与云蓁仙子切磋一二,不知仙子可否赏脸?”   殿中静了下来,各宗掌门与长老对了下眼色,都没说话。   其实,在场许多人都没见过云蓁的身手,只听说这位剑尊最小的弟子天赋是如何如何好,容貌如何如何惊艳,却从未听说她外出历练过,也从未亲眼见过她打赢了谁。   虽说十年金丹确实难得,可谁知道是不是单纯靠灵丹妙药堆起来的,真打起来说不定连炼气期的都不如。这样中看不中用的所谓“天才”,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在场的人心里都是有猜测的,只不过没人敢提出来,免得得罪了临川剑宗与云祁剑尊,可如今冲虚宗的弟子站出来了,他们自然是乐得看好戏。   冲虚宗掌门斥了任承叡一句:“叡儿,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还不快退下!”   紧接着跟云祁剑尊道歉,“这是老夫的老来子,仗着有点天赋和实力,平日里最爱争强好胜,见到谁都想与对方切磋几招,分出个高下胜负来。都怪老夫宠坏了他,这样的场合也敢大呼小叫,实在是失礼,还请剑尊不要和他计较。”   说着,他又看向云蓁,笑道:“不过,云蓁仙子如此出色,想来胜他绰绰有余,若能让他得个教训,知道天外有天,也不枉今日来这一趟了。就是不知云祁剑尊舍不舍得让你的爱徒出手。”   “任掌门真是老当益壮。”云祁剑尊看向任承叡,笑说,“令郎也是少年英才,倒是和任掌门不太像,传闻任夫人保养有术,艳美无双,想来令郎是随了任夫人。”   冲虚宗掌门脸色一黑。   在场众人暗暗忍笑,修真界人尽皆知,任掌门新娶的任夫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凡人美妇,在二十年前嫁与任掌门之前着实是艳名远播,坊间到如今还有许多关于她的传说。   而任掌门都一千多岁了,按理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可竟然还有一个二十左右的老来子……   许多人都怀疑冲虚宗掌门兴许是被戴了绿帽子,只是没人敢说出口,偏偏云祁剑尊在这时候说破。   看来,临川剑宗和冲虚、飞仙二宗之间早已不和的传言是真有其事。   任承叡也听出了云祁剑尊的言外之意,羞恼得涨红了脸,但他不敢对云祁剑尊无礼,便不依不饶地盯住了云蓁。   “云蓁仙子,你该不会是自知不敌,不敢与我切磋吧?”   他嗤笑一声,“都说云蓁仙子天赋惊艳,将来必定会继承云祁剑尊的衣钵,将临川剑宗发展得更辉煌。可如今你连与我切磋都不敢,想来传闻都是假的……”   任承叡这般咄咄逼人,云蓁面上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内心却暗暗恼了。   她是孤儿出身,幼时辗转被卖到修真界,沦落成小宗门里的卑微剑奴,生死朝夕不保。幸运在十岁那年被师尊救下,带回临川剑宗。   师尊赐她云姓,改名云蓁,又亲传功法与剑术,待她如同亲生女儿般,宗门内长老与师兄师姐也同样待她不薄。她心中感激,日日苦练,不敢懈怠,只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厚爱和期待。   今日是她的二十岁生辰,师尊与门中长老们这般重视,大操大办,还请来了这么多的大能强者前来,她内心既惶恐又感激,在与师尊一起迎接各宗掌门与长老时更是绷紧了脸皮,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放松与失礼,以免失了师尊与宗门的颜面。   偏偏这会儿跑出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子,不分场合便说要与她切磋一二。   虽然她对自己有信心,不认为会输给他,但若真要切磋,宴会过后再说即可,非得挑这个时候,还如此咄咄逼人,存心是要当众捣乱,给临川剑宗难堪。   云蓁有心给他一个教训,却担心贸然应战会令师尊不喜,悄悄觑了师尊一眼。   正好上首传来师尊不咸不淡的声音:“蓁蓁,既然任小侄执意要与你切磋,你便应了吧。不过记得点到即止,莫要伤了和气。”   云蓁勾了勾唇:“是,师尊。”    第2章   众人走出东鹤大殿,云蓁和任承叡一前一后跳下殿外玉石铺成的高台步阶,落在四面开阔的广场上。   云蓁疏淡有礼地朝对面的任承叡道:“请任仙友出招。”   任承叡瞧着云蓁不卑不亢的模样,却连剑都没拿出来,已经笃定了她是个纯靠灵丹妙药堆起来的样子货,轻嗤一声,暗道她倒是沉得住气,到现在还在装。   他瞥了眼云蓁,语气轻慢:“还是云蓁仙子先拔剑出招吧,我让你三招。”   场外围观的众人不由皱眉,这任承叡怎么这般狂傲,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对方留。莫非这云蓁仙子当真是个样子货?   若云蓁仙子输得太惨,恐怕今日临川剑宗便要在各宗面前丢尽脸面,他们这些旁观的也要被这小子连累得罪临川剑宗。   这下不好办了。   围观的各宗掌门和长老都开始发愁,暗恨冲虚、飞仙二宗,他们与临川剑宗相斗,把自己这些小宗门拖下水做什么,又暗恨自己刚才没有及时劝阻,此时却不好再开口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任承叡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少年天才,他的身手许多人都是亲眼见识过的,虽然还未突破金丹期,却已经有过数次打败金丹期对手的战绩。   他既然敢让云蓁三招,而冲虚宗掌门并未阻止,可见他们已经笃定了云蓁仙子打不过任承叡。   云蓁挑眉:“你确定?”   “尽管放马过来吧。”任承叡被云蓁不自觉间露出的淡笑艳容吸引住了目光,晃了晃神,回神后暗暗唾骂自己没出息,一个样子货有什么好看的,方才竟是看呆了。   他掐了下掌心,冷静下来,忍不住讽道:“若是这样你都没把握能赢我,直接认输也成。”   直接认输,云蓁这天才少女的名声也就废了,同样的,临川剑宗和云祁剑尊的面上也不好看,即使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说什么,背地里少不了要嘲讽几句,第一宗门与第一剑尊的威严会大大有损。届时,便是他们冲虚、飞仙二宗的机会。   云蓁并未被他激怒,反而面色平静地笑了笑,嗓音清淡:“那便,得罪了。”   她举臂拔剑,锋锐的剑身被玉石在阳光下映照出的流光闪耀出夺目的虹光。   众人被刺目的强光闪了下,下意识闭上双眼,等他们再睁眼时,云蓁的剑尖已经抵在任承叡的咽喉处了。   任承叡脸色难看:“这不算,重来!我还没准备好!”   云蓁实在是太快了,剑势也强,他被那剑势一压,甚至都来不及准备,她的剑已经到了跟前。   云蓁收剑入鞘,沉声说道:“任仙友,我以为你在向我提出切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   言外之意,输了便是输了,说什么没准备好,都是他不肯认输的借口罢了。   围观众人微微点头,看向任承叡的目光有些微妙。   打不过不要紧,若是输不起就丢人了。   任承叡一噎,咬牙道:“那就算我输你一次好了,我要和你再比两场!”   他打着三局两胜的算盘,这一场是自己轻敌了,若是再来一场,他必定不会再输。   云蓁笑了笑,既然他都不嫌丢人,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会让他知道,临川剑宗与第一剑尊的威严不能轻易侵犯,任承叡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身为师尊的弟子,绝不会让他成功。   这一次她没拔剑,将剑负在身后,朝任承叡大大方方地摆手:“任仙友先请吧,我让你三招。”   “你!”任承叡感觉受到了羞辱,面色涨红瞪着云蓁。   云蓁不闪不避地对上他的视线,淡淡一笑。   她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潋滟,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像是带着钩子,整张脸似都在发光,勾得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任承叡从来没见过容貌这般好看的女子,不由又是一呆。   高台步阶上的冲虚宗掌门自觉丢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声清了清嗓子。   任承叡瞬间被唤回神智,顿时又羞又恼,不敢再耽误,举剑朝云蓁刺去。   云蓁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侧身避过。   三招过去,任承叡都没能碰到云蓁的一片衣角。   到第四招的时候,云蓁才真正地动了,却只是提着剑与他格挡几下,每一招都预判了他的剑招,并轻松挡住。   紧接着,她用剑鞘瞅着任承叡身上的几处穴道,轻轻敲了几下。   任承叡先是手腕一松,剑哐当跌落在地,接着身子一僵,双腿一软,整个人没了力气,跌跌撞撞倒在地上,白着脸只能任由人宰割。   整个过程当中,云蓁的剑甚至都没出鞘,连发丝都没乱一根。   四周一片寂静。   在场的人都是有眼力的,自然看得出云蓁那几下轻敲的厉害之处。若她不是用剑鞘,而是用剑实打实地刺下去,只怕任承叡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云蓁胜得太轻松了。   任承叡是近几年修真界年轻一辈中出了名的天之骄子,他的实力众人心中都有数,可他在云蓁的手底下却过不了几招,纵然有他修为不如云蓁的缘故,可输得这么惨却也是他们未曾预料到的。   以他的实力,他甚至都没能探出云蓁的底。   云祁剑尊这位女弟子的剑术,只怕已经得到了云祁剑尊的真传。她的天赋,更胜于云祁剑尊当年。   各宗掌门与长老们对云蓁的实力和天赋再无疑问,看向她的视线比之前更加火热。至于他们身边跟着的年轻弟子们,早已脸颊红红,望着下方那道火红的身影,彻底移不开目光了。   云蓁走向任承叡,问他:“任仙友还要再比第三场吗?”   广场四面开阔,有风吹拂过来,吹得她的裙角飞扬。   任承叡扶着地面站起来,闻到了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香味。   他不敢抬头去看云蓁的脸,视线掠过她的裙角,只觉得那颜色像火一样,灼得他的心口发热。   “不、不比了。”任承叡一张脸又红又白,“我认输。云蓁仙子果然如传闻般惊艳卓绝,在下甘拜下风。”   云蓁没留意到他的神色,她只知道,单是任承叡方才的表现来看,她不必再做什么去教训对方的无礼,对方自作自受,名声已是被他自己给毁了。   云蓁抬眸看向云祁剑尊,见师尊朝她露出赞许的微笑。她立即撇下任承叡,回到师尊的身旁。   云祁剑尊摸了摸她的脑袋,夸赞了她几句。   云蓁轻轻抿了抿唇,眼底溢满了开心的情绪。   冲虚宗掌门在一旁暗叹,任承叡今日于云蓁的生辰宴上挑战她,若是赢了倒罢,届时人人只记得云祁剑尊的爱徒云蓁仙子只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而临川剑宗此前四处吹捧她是同龄第一天才,都会被舆论反噬,让临川剑宗和云祁剑尊的声名沾上污点。   可偏偏任承叡败了,且还是惨败。   日后人人都只记得他今日咄咄逼人、狂傲自大,故意扰乱云蓁仙子的生辰宴,还落得个输不起的名声。   这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自毁名声,还让云蓁踩着他的脸狠狠地扬名,彻底成就了她的天才名声。   冲虚宗掌门正懊恼之际,见任承叡竟对着云蓁早已离去的背影脸红了半天,不禁更是恨铁不成钢。   但随即,他又若有所思。说起来,倒也不是没有挽救的方法……   经过方才的切磋后,聚集在云蓁身上的目光更加火热了。   各宗掌门与长老出手大方,随手送出的生辰礼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饶是云蓁从师尊那里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由暗暗心惊。   她向众人道谢之后,将这些生辰礼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日上中天,云祁剑尊宣布正式开宴,便见内门弟子们穿着统一的弟子服从外面捧着散发浓郁灵气的灵食佳果与琼浆玉液鱼贯而入。   灵食请的是高阶灵厨亲自烹饪,不仅美味,还能提升修为;至于佳果,在外面的拍卖行亦是能令各宗弟子们抢破头的好东西;陈酿的琼浆玉液就更不必说了。临川剑宗今日用来待客的宴席当真是诚意十足。   众人更进一步地感受到了云祁剑尊对他的爱徒云蓁仙子的疼爱与看重。   有些按捺不住的宗门,早就坐不住了,询问云祁剑尊关于云蓁的婚事,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想要与临川剑宗结亲的意思。   这下,饶是眼前的灵食佳果再美味,也没人顾得上吃了,如此优秀的天才少女,谁能忍得住放过?若能让她与自家弟子结合……   当即,争先恐后地向云祁剑尊和云蓁介绍自家还未定下婚约的优秀弟子们。   有的更离谱,直接问云蓁:“云蓁仙子,你喜欢什么样的,老夫这里都有,我将全宗男弟子的画像都带来了。有几个格外优秀的已经定下了婚约,不过不要紧,只要你喜欢,老夫立即让他退了婚约!”   云蓁:“……”   饶是云蓁,对这样热情的场面也有些吃不消,她硬着头皮婉拒众人:“多谢各位前辈们的抬爱,云蓁如今只想努力修炼报答师尊和宗门,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云祁剑尊坐在上首,也忍不住自豪地笑出声来,正要出言替云蓁解围:“诸位……”   大殿外不知何故传来阵阵骚动,打断了云祁剑尊的话。   云祁剑尊不由蹙眉,慈目温和的神色暗了暗,看向殿门处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一个弟子,认出是他的大弟子文清,刚要出言训斥,就听见对方大声喊了一句:“小、小师妹没死,她回来了!”   云祁剑尊一愣。   云蓁不由地怔了怔,她不是正好好地站在这吗?   就连在场的各宗来客也忍不住纳闷,云祁剑尊最小的女弟子,不就是云蓁仙子吗?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小师妹?莫非云祁剑尊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女弟子?   这时,一道娇小的粉色身影从门外跑进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扑进云祁剑尊的怀里,委屈巴巴地哭喊了一声:“师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16:36:00~2022-05-17 19:5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快发糖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师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云祁剑尊怀里的少女嗓音娇软,嘤嘤哭泣,边哭还边拽着云祁剑尊的衣袖给自己擦眼泪。   殿内静得只能听见她的抽泣声。   少女方才进来的时候跑得太快,众人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   此时众人面面相觑,这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如此冒犯云祁剑尊。更令人震惊的是,云祁剑尊竟然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还捧起她的脸,细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云祁剑尊容貌清隽,剑眉星目,气质清冷,在修真界众人的印象中,素来是个极其威严的清冷剑尊,此刻难得见到他露出这般温柔的神色,众人不由瞪大了双眼,对他怀里那个背对着众人的少女更加好奇了。   若非那少女口口声声喊着“师尊”,众人还以为云祁剑尊什么时候瞒着全修真界竟悄悄地与少女结契成亲了。   这二人一举一动,像极了一对情深意笃的爱侣。   “好了,蓁蓁,别哭了。”云祁剑尊从震惊和欢喜中回神,察觉到殿内气氛,顾不上询问她这些年的经历,只能温声哄着怀里的少女,无奈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嫌害臊。”   粉衣少女似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众人都在看她,连忙捂了捂脸,小声问道:“师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今日宗门内是有什么大喜事么?”   云祁剑尊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得极其温柔:“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忘了?这些人都是来为你庆贺生辰的。快起来,别失了礼数,以免让人笑话。”   “嗯,蓁蓁知道了。”他怀里的少女这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帮云祁剑尊整理好被自己压出褶子的衣袍,退到了一旁。   她退到旁边的动作十分自然,像是曾经做了无数回。   云蓁原本是站在云祁剑尊的座位左侧的,被她的动作一挤,只能退到了后面去。   不过,此时此刻,她却无心计较这些小事。   令她震惊的是那少女的容貌,她的名字,她的生辰,以及师尊对她的态度……   从看清少女的正脸,又听见师尊唤她“蓁蓁”时起,云蓁就已经浑身僵滞,傻站在原地心神不属了。   再到听见师尊笑着哄她,说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蓦然瞪大了双眼,只觉得仿佛有一道雷劈在她的脑海处,劈得那里面空白一片。   云蓁愣愣地望着那粉衣少女的背影,这一刻她连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粉衣少女的手还轻轻地拽住云祁剑尊的衣袖,像是紧张极了,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从云蓁的角度,她看见云祁剑尊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轻捏了捏粉衣少女的手,以示安抚。   接着,他扬起笑容看向殿内众人,向他们介绍粉衣少女的身份。   “诸位仙友,这是我最小最疼爱的弟子,名叫白蓁蓁。她年龄还小,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不要与她计较。”云祁剑尊说道,“今日是蓁蓁的生辰,为了感谢诸位远道而来为她庆贺生辰,本尊稍后会为每人解答一个关于修炼上的疑惑。”   在他话音落下后,大殿之内所有人都悄悄地抬起眼睛瞧了云蓁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云祁剑尊身旁,拉着他衣袖的白蓁蓁,眼神极其微妙。   殿内的气氛诡异至极。   云蓁大概能理解众人为何会这么惊讶。   因为突然出现的这名粉衣少女白蓁蓁,她的容貌,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原本,师尊最小的弟子是自己,可白蓁蓁一出现,师尊便欢喜得什么都忘了,直接宣布白蓁蓁才是他最小的弟子,不仅如此,他老人家甚至还直言今日的生辰宴是为白蓁蓁举办的,并非是为了她。   云蓁脸色发白,她垂下眼眸,按照入门前后的顺序,白蓁蓁该是自己的师姐了,论理她应该为师姐回归宗门而感到高兴的。   可是……   云蓁抬手摸脸。   云蓁这个名字,是拜入师尊门下后,师尊为她改的。她原本不姓云,后来跟了师尊的姓,师尊给她取了单字蓁,还亲昵地唤她“蓁蓁”。   她说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师尊便做主替她选了一个日子,说从今往后,她便在这一日过生辰。   她曾经疑惑过为何师尊别的日子不选,偏要选这一日,可师尊什么都没说,她又听文清师兄说这个日子好,吉利,便以为师尊也是这么想的。心里还很是开心了许久。   云蓁不是傻子,今日见到白蓁蓁师姐,从前的那些疑惑瞬间都明白了。   殿内众人觑着云祁剑尊的态度,内心各有思量,面上却都没表现出来,只是顺着云祁剑尊的意思,纷纷朝白蓁蓁恭贺生辰,又各自拿出最好的灵宝作为生辰礼,送给白蓁蓁。   只是,因先前已经把提前备好的生辰礼送了云蓁,谁也没料到云祁剑尊竟然又多出来一个“最疼爱的小徒弟”,仓促之下,只能临时拿出一样,既要不跌了自己面子,又不能逊于之前送给云蓁的,以免得罪了白蓁蓁和云祁剑尊,真是好一番手忙脚乱。   白蓁蓁接过众人送的生辰礼后,脆生生地道谢。   众人有心试探,难免多问了几句,白蓁蓁倒不避讳,有问必答,甚至还主动提起自己消失的这百年来都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我当年是在崡清秘境中不慎踩空,被拽入了一处神秘的空间……”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的,面上却都表现得十分感兴趣,听得入了神,时不时还恭维关切地插几句嘴,聊得甚是愉快。   和之前围着云蓁时一样的情形,这会儿也有人围着白蓁蓁问起了她的终身大事。   白蓁蓁瞬间红了脸,害羞地躲到了云祁剑尊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垂首不说话。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调侃,笑话她与云祁剑尊真是师徒情深。   而云祁剑尊则是一阵朗笑,护着白蓁蓁:“蓁蓁还小呢,这些事情不急,以后再说。”   ……   白蓁蓁声音娇娇软软地问云祁剑尊:“师尊,我回来时听说,您又收了一个弟子是吗?那您方才怎么还说我是您最小的弟子呢?”   殿内众人听见这话,都静了一静。   这位白蓁蓁仙子,看来并非表面那么天真烂漫啊,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时候。   云蓁下意识地提起了心神。   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云祁剑尊淡淡说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莫不是被骗了?放心吧,你永远都是为师最疼爱的小徒弟。你失踪百年,为师没有再收过弟子。”   白蓁蓁指着云蓁:“那她是谁?”   云祁剑尊眼皮掀了掀,瞥了云蓁一眼。   “她是你居从雪师叔的亲传弟子,为师偶尔传授她几招剑法。”   几句话间,云蓁的师尊便从临川剑宗的云祁剑尊变成了居从雪长老。   居从雪长老,擅长炼器,她是临川剑宗内唯一一个并非主修剑道的长老。   众所皆知,云蓁仙子是主修剑道的,她的天赋众人有目共睹,居从雪长老顶多教她抡锤子打炼器,却是没办法教她剑法的。纵然她天赋再好,若是没有一个手把手指点的好师尊,今日之后云蓁仙子的前程如何就不好说了。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心中如何作想,无人得知。   云蓁只知道,师尊刚才瞥她的那一眼,冷得似冰一样。   陌生得仿佛她今日才是第一次认识他。   ……   生辰宴的主角,已经从云蓁仙子变成了白蓁蓁仙子。云蓁站在角落里,无人在意,仿佛成了一个透明人。   从前那些与她交好的朋友们,纷纷避开她的视线,离她远远的,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云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东鹤大殿的,她只知道,她出来的一路上,听见了不少嘀嘀咕咕的声音,这些声音并不刻意压低,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蓁蓁小师妹竟然没死,她回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那个假货拿了那么多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如今总算都要还回来了吧。”   “嘘,她修为比咱们都高,天赋又好,还不知道剑尊是什么态度呢,你就算有不满,也最好别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免得到时候被清算。”   “得了吧,我才不怕她!宗门上下但凡是百年前就入门的,谁不知道她云蓁只是个替身啊?若不是那张脸,剑尊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可恨有些人的命就是比咱们好,只靠一张和蓁蓁小师妹相似的脸,什么都不用做便得到了咱们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鸠占鹊巢了十年,如今正主儿回来了,但凡知道廉耻,她就该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别再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了!”   ……   云蓁面色发白跌坐在凤璃焰昙花海中。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没察觉离她十步开外的地方,花丛掩映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毛色雪白透光的九尾白狐。   九尾白狐趴在花海中惬意地阖目晒着日光,身后九条毛绒绒的尾巴随风微微摆动。   听见声响,它掀了掀眼皮,一双惑人心魄的狐狸眼微眯着睁开,里面的瞳仁似琉璃一般清澈透亮。   瞧见来人是云蓁,它的狐狸眼眨了眨。   行走两三步间,九尾白狐就变成了一个锦衣华袍的少年,眉目精致昳丽,神采飞扬,通身的矜贵傲气硬是将怒放中的凤璃焰昙的红艳冷傲衬得艳俗无比。   他挑着眉走近云蓁,语气散漫:“这不是云祁剑尊最疼爱的小徒弟吗?怎么不在那大殿中接受众人的巴结讨好,反倒是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躲在这?莫非是我记错了,今日不是某个人的生辰?” 第4章   云蓁抬眸看去一眼,见是谢昀昭,不由蹙着眉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临川剑宗不曾给你发过帖子。”   这人是妖界皇族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最爱四处惹祸,平时没少擅闯临川剑宗捣乱,曾经还多次对她师尊不敬。云蓁对师尊最是恭敬,不容许任何人对他不敬,因此与他总是不对付。每次遇见必定有一番唇枪舌战,更甚者还会打起来。   只是对方修为高出她一筹,又是妖界皇族,身份非同一般,她顾及修真界与妖界之间的关系,即使真有办法教训他,最终也只能恨恨罢手,没能奈何得了他。   今日原本是她的生辰宴,她不可能给对方下帖子,显然他又是用了非常手段混进来的。   想到生辰宴,云蓁的脸色又黯了黯。   少年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支华丽的金钗,看样式似乎是近日在年轻女孩中十分流行的款,他将那女式金钗放在手中把玩了会儿,抬眸瞧了云蓁一眼,也不管云蓁喜不喜欢,他极其顺手地将金钗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然后他坐起身,一如既往是不太端正的坐姿,语气漫不经心道:“本殿下要去哪里,何曾需要帖子?你们临川剑宗的宗门大阵,可防不住我。”   云蓁本来就满腹心事,见着他更是不爽,念着不能坏了宗门与妖界皇族的关系,她忍耐着脾气道:“你身上抹的香膏味儿太浓,熏着我了,离我远点!”   随手拔下那金钗,扔回去给他。   谢昀昭不闪不避,被金钗砸了个正着,也不生气,他漫不经心拉起自己的衣袖嗅了嗅。   除了方才在花海中晒日光时染了些凤璃焰昙的清香,便没别的味儿了,况他是从不抹香膏的,那是女孩子们才抹的玩意儿。   他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本殿下从不抹香膏,这香膏味儿许是从你身上飘出来的,倒确实是有些熏人。”   眼见云蓁蹙起眉,似乎又要恼了,他不经意般转开了话题:   “本殿下方才路过重庭殿,偶然瞧见一鼎炼丹炉,虽然打造得不是特别好,却也勉强能用,用来炼丹,能令出炉的丹药药效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多一成,比你寻常用的那破铜烂铁好得多。”   他从怀里掏出一鼎精致的炼丹炉,风格是镶金嵌玉的,十分符合他一贯的品味。   他不甚在意地将它塞到云蓁的手里,“当时瞧着还不错,本殿下顺手便拿了,可回来才想起来自己又不是炼丹师,拿了这玩意儿也没用。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便送你了。”   云蓁主修剑道,对丹道也有很大的兴趣,平时除了练剑,也会在闲暇时修习炼丹术,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丹道在丹修中是什么水平,却也能熟练炼得好几种丹药,颇受宗门内师兄师姐们的欢迎。   她喜欢炼丹,自然也便对炼丹炉感兴趣,闻言便下意识瞥了眼地上的这鼎炼丹炉。   谢昀昭虽然平日行事不靠谱,但他的眼力却是不错。这鼎炼丹炉工艺精湛,风格华丽精巧,更难得的是隐隐散发着高阶法器才有的逼人灵气。   不得不说,云蓁可耻地心动了。   可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手指颤了颤。   这样的一鼎炼丹炉,纵是临川剑宗财大气粗,宗门上下也寻不到超过三鼎同样价值的炼丹炉,相信放在市面上也是绝对能令炼丹师们抢破了头的。   他方才说得轻松,道是“偶尔瞧见”,“顺手便拿了”,可这等稀世珍宝想要弄到手,岂是那么简单的,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再一想到他平常的行事风格,云蓁不由多想了些,一时头皮发紧:“你该不会是偷来的吧?重庭殿可不是好惹的,连我师尊提起那神秘莫测的重庭殿主都要避讳三分,若真惹恼了他……”   手中的炼丹炉瞬间变得烫手无比,这一刻它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要人命的东西。   “我道你怎么突然那么好心给我送生辰礼,原是没打什么好算盘。”云蓁又惊又恼地把炼丹炉扔回谢昀昭的怀里,“你想死可以,可别来害我!”   谢昀昭:“……”   等他反应过来,云蓁已经像是躲洪水猛兽一般溜得远远的了,连解释一句的时间都没给他留。   这时,一只毛色夹杂着赤红与浅灰的小狐狸从东鹤大殿的方向跳跃着靠近,落在他身前,化作一名玄衣男子。   “小殿下,属下在东鹤大殿没看见云蓁仙子。”   谢昀昭正想说不必找了,方才已经瞧见她了,下一瞬就听见赤衣男子说道:“不过,属下知道了一则与云蓁仙子有关的消息。原来云蓁仙子并非云祁剑尊最疼爱的小徒弟,白蓁蓁仙子才是。”   他将在东鹤大殿上听到的消息仔细向谢昀昭说了一番。   然后说道:“小殿下,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位白蓁蓁仙子也喜欢炼丹,您准备的炼丹炉她必定也喜欢,您不必换生辰礼了。还有……”   话没说完,他就被迎面砸了一个炼丹炉,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当本殿下是散财童子?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让我给她送生辰礼?滚!”   赤衣男子小心接住炼丹炉,不敢喊疼,只小声道:“您、您不是打算和临川剑宗结亲,讨好云祁剑尊吗?”   “呵,本殿下需要讨好那云祁狗尊?他以为他是谁?”   云蓁和谢昀昭吵了几句,郁闷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变得好了些,她转道回了昆玉峰。   临川剑宗各峰弟子的洞府几乎都是集中在昆林峰、昆眠峰等几座峰,而各峰峰主都是宗门内的长老,与掌门云祁剑尊一道,所居之处都是独占一座峰,洞府建于峰顶处。   众弟子中,唯有云蓁例外,她和众长老一样,独占一峰,便是昆玉峰。   昆玉峰离师尊洞府所在的悟剑峰最近,而且峰顶有一面幽潭,潭水清澈见底,风景秀丽,潭边正好便是她的洞府,她在原先建好的洞府旁边修了一间竹屋,又在外围圈了一片面积不大的小院,在里面养上自己捡回来的各种小动物。   云蓁上了峰顶,连自己的洞府都没回,直接进了旁边的竹屋小院。   刚进去,就被一只毛绒绒的狸猫幼崽扑进了怀里。   “喵。”   狸猫幼崽攀着云蓁的手臂,不住地往她怀里钻,发出奶萌的叫声。   扑棱几声翅膀扇动的声音,云蓁的左右两边肩膀先后落下两只毛色缤纷鲜亮的鸟儿,她的脚边也不断涌过来各种各样的小兽灵宠等等,抬起爪子在她的小腿上攀爬,企图像狸猫幼崽一样爬进她的怀里。   不过片刻,云蓁的身上便挂满了各种小动物。   与此同时,小院外那面幽潭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三只优雅捕食的仙鹤飞过水面,直奔小院内云蓁的方向。   “嘭!”   云蓁被三只仙鹤扑倒,跌坐在地上,它们还一个劲地将捕食到的鱼塞到云蓁的嘴边,十分认真地想投喂她。   云蓁哭笑不得,眉眼弯弯地把三只仙鹤嘴里叼着的活蹦乱跳的鱼拿下来。   这三条鱼是她特意养在幽潭里的,是难得一见的名贵品种,养大了可在鱼腹中蕴生出灵鱼丹,可用于炼丹,能提升成丹率。就这么三条,早在扔进幽潭里的第一天起就被这三只仙鹤盯上了,只是她不让吃,它们便没动嘴,可三天两头把鱼叼起来吓唬它们的事情却没少干。   她分别在三只仙鹤的脑袋上轻敲了下,警告道:“不许再捉弄它们,若它们吓死了,小心我拿你们炼丹。”   云蓁把三条鱼扔回幽潭,抚着其中一只仙鹤的羽毛,说道:“清鹤,你翅膀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以后不必再回来换药了。”   名叫清鹤的仙鹤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却是没打算走,独自找了个舒服的角落栖息。   云蓁并不意外,她救过的这些小家伙,到目前为止就没有一个是在伤好后愿意离开的,最后都赖在她这里了,导致她的竹屋小院里住下的小动物越来越多,挤得满满当当的。   云蓁又给其他小家伙检查伤口,换药,喂食灵丹,结束后她的心情已经彻底被治愈,没再纠结于师尊和师兄师姐们是否拿她当替身的事了。   替身又如何?当初若非是师尊救她一命,她现在已经是孤魂野鬼一个。   师尊对她有恩,莫说拿她当替身,便是要她的命,她也不敢有怨言。更何况至今为止,她似乎从未在宗门内受过什么委屈。   她该知足才是。   云蓁最后揉了揉狸猫幼崽的脑袋,离开竹屋小院,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她的洞府是师尊和文清师兄一手布置的,内里粉嫩一片,各种装饰都充满了少女心。   其实,云蓁最喜欢的颜色是青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师尊和文清师兄喜欢便好,她对这些东西向来不在意。   云蓁洞府内有许多师尊和师兄师姐们赠送的天材地宝,平常她用不上,都堆在这里。她用储物袋将这些东西都装好,和今日收到的生辰礼一起,整理清楚后,准备都拿去还给白蓁蓁师姐。   至于她自己留下的,除了入门时师尊赠的碧灵剑以外,就只剩下她靠自己炼丹攒的灵石和一鼎已经出现裂痕的炼丹炉了。   碧灵剑是师尊赠她的拜师礼,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对她而言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即使被骂厚颜无耻她也要将它留下。   而那鼎炼丹炉,是她学会炼器后,亲手打造出来的,灵石也是靠自己赚的,任谁也不能说她不该拿。   云蓁捧着装得满满的储物袋,正要出门,便听见外边传来几位师兄师姐的声音。   云蓁忙走出去,走在前头的文清师兄见到她,笑道:“蓁蓁,你果然跑回了自己的洞府,我们寻你好一会了。”   文清是云祁剑尊座下的大弟子,平日里和云蓁关系最是不错。而后面的几个师兄师姐,是其他各峰峰主长老的座下弟子。   他们此时不在东鹤大殿为白蓁蓁师姐庆贺生辰,来这寻自己做什么?   云蓁问了一句,便见文清师兄拿出一个盒子,对她说道:“蓁蓁,我又要麻烦你帮忙了。过几日我要外出历练,这次任务难度大,历练时间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需要多带些丹药,可我手里头的丹药不多了……”   文清师兄后面的话没说完,云蓁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了。 第5章   在云蓁拜入宗门前,临川剑宗上到掌门和各峰长老,下到内外门弟子,几乎都只修剑道,唯有昆极峰的居从雪长老及其弟子主修炼器。阖宗上下,找不到一个修丹道的人。   他们往常需要丹药都得下山去买,剑修要花费的资源多得离谱,不仅自身修炼需要、锻造和提升自己的剑也需要大量的炼器材料,底层剑修都十分地穷,而外面的丹药贵得离谱,几颗普通丹药便能将他们的荷包掏空,更何况是一些疗效好的高阶丹药,他们一辈子都买不起。   后来,云蓁拜入宗门,她天赋卓绝,主修剑道之余,还辅修了丹道和炼器,虽然目前仅能炼出一些低阶丹药,但药效和成丹率比起外面买的还要好得多。尤其令人惊喜的是,云蓁给宗门内的弟子们炼丹只收相应的丹药药材,不收钱!   临川剑宗的弟子们知道后狂喜,纷纷带齐了药材来请云蓁帮他们炼丹。刚开始险些耽误了云蓁练剑,被云祁剑尊教训了一顿。   后来云蓁便定下了规矩,以后每天只炼一炉丹药,先到先得。   师兄师姐们再找云蓁炼丹的时候,都不敢提太过分的要求。   如今文清师兄说到一半不好意思再说,显然也是想到了自己的这个规矩。   云蓁看了下盒子里面的药材,大致明白文清师兄要什么丹药了:“你是想要止血丹、续骨丹和圆融丹吧?既是急着出门,这两日我尽量多炼两炉。”   文清师兄面上一喜:“那就多谢了,回头我一定多寻些你喜欢的东西带回来给你。”   云蓁看向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他们的来意显然也是和文清师兄一样的。   云蓁来者不拒,听清他们要的丹药后,都一一应了。   正要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药材盒子,便被人抢先一步夺走了。   抢走药材盒子的人是居奚瑶,昆极峰峰主居从雪长老的座下弟子,亦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   居奚瑶与其母居从雪长老一样,脾气直,言语上从不怕得罪人。   她将药材盒子随手一扔,将云蓁拉到自己的身后,冷眼瞧着文清等人,说道:“哟,不是背地里骂我们云蓁小师妹是鸠占鹊巢的假货,恨不得将她赶出临川剑宗吗,怎么还眼巴巴地来求她炼丹?   “需要用得着的时候便亲亲热热地喊小师妹,用不着的时候就骂人是假货是吧?真是让人佩服,重庭殿的炼器师们用掣雷金打造出的金玉城门,恐怕都不如你们的脸皮厚!”   金玉城,三界中防守最严的一座高等城池,又名修真界炼器师之家。此城的城门,耗费了重庭殿众多高等炼器师毕生心血,用掣雷金打造出了一座堪比铜墙铁壁的城墙,即使是渡劫期强者的攻击也无法将其击破。   文清等人瞬间神色大变,下意识去看云蓁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反应,顿时暗松口气,紧接着便指责居奚瑶。   “居师妹,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我们什么时候……”   “怎么,自己有胆做,却没胆承认?”居奚瑶冷哼一声,“我可是都用灵境玉简录下来了,若你们真问心无愧,不妨我现在将灵境玉简放出来,当着云小师妹的面,咱们对质一下?”   一听她有证据,一行人立即绷不住了。   “那个,云师妹,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丹药我们再另外想办法,不必麻烦你了。告辞。”   大概是慑于云蓁的修为比他们高,他们没敢当面发作,等走远了才往地上唾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不过是个替身,叫你炼丹是瞧得起你,给脸不要脸!”   居奚瑶冷哼,一群小人!   她转身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云蓁:“云师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祝你生辰快乐。”她顿了顿,又安慰云蓁,“不必理会那些人,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蓁垂眸看着那锦盒,缓缓伸手接过:“谢谢居师姐。”   她想起方才离开的几位师兄师姐。   文清师兄和她同是师尊座下弟子,从前对她关怀备至,十分疼爱,文清师兄在修真界还有着端方君子的美称,不知吸引多少怀春少女暗暗恋慕。   可方才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看起来极为陌生。   她今日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多面孔。   居奚瑶看着云蓁,暗叹口气。   她拉住云蓁的手,面露歉然小声说道:“云师妹,方才我有事没去东鹤大殿,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真是对不住。”   云蓁摇头:“师姐言重了,我没什么委屈的。”   一开始确实有些难过,但后来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原本就是个孤儿,若非被师尊救下一命,带回宗门收为弟子,恐怕现在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这十年来,宗门上下待她这么好,她总觉得受宠若惊,像是做梦一般,担心自己配不上这份好,也怕将来会辜负他们对她的期待,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出了错处。   可如今知道她只是个替身,所有人待她好只是因为另一个人,与她没什么干系。她反倒觉得心里踏实了,像是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她早该知道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她这么好。   不过,她心想,即使拿她当了替身,师尊与她朝夕相处这么久,她又从无过错,应该也会有几分师徒情分在的。   只要有一丁点,她就很满足了。   居奚瑶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认真看了云蓁一会,发现她竟是真的不觉得委屈,不由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师妹哪里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太好,每次受了委屈都不当一回事。   这样的性子,实在是让人看了心里着急。   居奚瑶想到了一桩事,“我听说云祁剑尊在东鹤大殿里否认你是他的弟子,将你说成是我娘的座下弟子,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干脆搬出昆玉峰,去昆极峰同我作伴吧。我娘本来就喜欢你,若她知道了,定然欢喜坏了。”   云蓁平日和居奚瑶相处得好,也跟着她学了点炼器的门道,结果无心栽柳柳成荫,没想到她在炼器上的天赋并不比剑道和炼丹差。   偶然被居从雪长老发现后,恨不得当场将她留在昆极峰跟着她学炼器。可惜云祁剑尊不准。   有一次居从雪长老不甘心,死活留了云蓁好几天不让下昆极峰,惹恼了云祁剑尊,直接将昆极峰那嶙峋陡峭的峰顶削掉了一块,把居从雪长老的洞府从中间切成上下两半。   居从雪长老惹不起云祁剑尊,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云蓁回去了。只是到底不甘心放过这么好的炼器苗子,居从雪长老后来虽然没再强行留她,却叫她在练剑闲暇之余,随时可以去昆极峰寻她,她亲自传授炼器之道。   于是,云蓁平日除了练剑、炼丹,还会去昆极峰跟居从雪长老修习炼器,只是分配在炼器上的时间少得可怜,每每让居从雪长老觉得不尽兴,对云祁剑尊的不满更加深了。   居从雪对云蓁的喜欢和欣赏是从来不加掩饰的。   想到此处,云蓁原本黯淡的神色不由也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但是很快,她又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居奚瑶:“不用犹豫了,我娘可不像云祁剑尊那样,她是个直脾气,喜欢你便是真的喜欢你,不会将你当做是谁的替身,你不必担心。”   她顿了一下,又撇嘴说道:“况且,我娘本来就不喜欢白蓁蓁。我也不喜欢。”   二人正说着,便见文清等人去而复返,身边还多了一个白蓁蓁。   他们一行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白蓁蓁,说说笑笑地上来,全当云蓁和居奚瑶不存在一般。   “小师妹,你回来就好了,不然我真担心,再过几年,人人都只知道那个替身的名字,却忘了你的名字。”   “这十年来,你的一切都被人占了,连这所洞府都是。不过你放心,这洞府是我亲自监督着外门仆役弟子修缮装饰的,都是按着你最喜欢的风格来。不仅如此,洞府内的密室我特意让人封了,没让那替身知道。”   “她在里面住了十年,都没发现密室的存在,你珍藏起来的那些奇珍异宝,不必担心会被人拿了。”   云蓁原本不想听的,可文清师兄说得太大声,仿佛是在刻意说给她听的,那话里字字句句都不加掩饰地表达着对她的恶意。   云蓁的脸色唰地变得苍白,她捏紧手中居奚瑶师姐送的礼物,因太用力而导致指骨微微泛白。   她倒不是在乎白蓁蓁的什么洞府和奇珍异宝,她在乎的是,十年师兄妹朝夕相处,如今白蓁蓁才一回来,文清师兄就变了脸,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仇深似海的敌人一般,昔日的师兄妹情谊,像是从来不存在。   白蓁蓁走在文清的身旁,故作不经意地睨了云蓁一眼。   云蓁和白蓁蓁的模样确实十分相像。但真要比较,云蓁的容貌却是更胜白蓁蓁一筹。   白蓁蓁生着一双杏眼,灵动有神,天然有一股子古灵精怪的气质。而云蓁的眼睛,是一对又大又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原本该是十分摄人心魄的,可她不常笑,时常学着师尊那样做出稳重端肃的模样,因此绷着小脸,眼睛里面清凌凌的,气质十分清冷。   可即便如此,两人站在一处,明明模样差不多,她却硬生生将白蓁蓁比到了尘埃里去。   再联想到将来的云蓁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白蓁蓁眼底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丝妒意。 第6章   其实,白蓁蓁早就已经听说过云蓁这个名字了。   她知道,这个人是天道的宠儿,是这个书中世界的女主,天赋惊艳,几乎全能。但凡她想要做好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做不好的。同样的,她的机缘也相当逆天。   她虽然被云祁剑尊、妖帝、人皇和魔族三太子当成白蓁蓁的替身,可却神奇地同时吸引了这四个男人的心,让他们彻底忘记对白蓁蓁的感情,从而爱上她,意图将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以求能见到她开心的笑容。   可惜,那四个人都没得到她的心。   云蓁在感情上,根本就不开窍,似乎天生没有那根筋。反而是一心放在修炼上,将那四个三界最优秀的男人都当成了亲人和朋友,拼尽全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强大,然后去回报这些人对她的好……   然后,更离谱的是,她最后竟然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入主三界君王殿,凭一己之力一统了三界。而那四个人类高质量男,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为她所驱使。   想到这里,白蓁蓁整个人就不好了。   凭什么啊!   她在现代当替身,云蓁在修真界也是当替身,云蓁玛丽苏光环开满,走大女主路线,最后还成功了,成为三界最强的女人,坐拥四个优质男下属,对她死心塌地。   而她自己呢,正主一回来,就没她的事儿了,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也就算了,那几个狗男人怕养替身的事泄露到正主那儿去,一不做二不休,设局直接把她给弄死了。   然后,她就穿到了这里,成了同名同姓的白蓁蓁。   从现代社会穿到了书中的修真界,白蓁蓁没有修为,又是独自一人流落到外面,一开始过得很惨,但好在她靠着聪明机智活了下来,并且回到了临川剑宗。不像原主,蠢的要命,直接死在了那个鬼地方。   白蓁蓁打量着云蓁,这位女主,书中将来的三界之主,如今还是个卑微的替身,那四个男人到现在还没对她死心塌地,只要自己操作得当,将来就可以美滋滋地躺赢了。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云蓁既然知道这洞府原本是白蓁蓁的,对方现在又回来了,她自然就不可能再在这里住下去。   正好居奚瑶邀请她搬去昆极峰,原本还有些犹豫,现在倒觉得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听云蓁松口,居奚瑶立即说道:“我这就进洞府里帮你收拾东西。”   白蓁蓁和文清等人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居师姐。”白蓁蓁嗓音娇软,故作不明,“这是我的洞府,你要进去做什么?”   文清瞥了云蓁一眼,“莫不是某些人在小师妹的洞府内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者藏了什么东西,生怕被发现,急着赶在我们发现之前毁尸灭迹吧?”   这话说得实在是难听,同门这么多年,云蓁是个什么样的人,众所周知,没有文清这样作为师兄的如此埋汰自己师妹的。   居奚瑶被气得半死,云蓁拉住她,免得她一时冲动和这几人打起来。   她神色平静道:“白师姐,抱歉,原先不知道这洞府是您的,我在这里面住了十年,东西虽然不多,但既然要搬走,自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也免得白师姐回来住着不舒服。”   白蓁蓁道:“可这洞府是我的,让你住了十年已经很不错了,没道理我都回来了还让你随意进出。我有洁癖,洁癖你知道什么意思吧,就是我素来爱干净,不喜欢旁人动我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进去了。至于你的东西,我叫人帮你收拾就行。”   云蓁:“可是……”   “你放心,师尊和师兄这般疼爱我,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你的东西是真不感兴趣,等收拾好立刻叫人送过去给你。”白蓁蓁笑着看云蓁,“云师妹,你该不会连我都信不过吧?”   云蓁见她坚持,最终只能答应,反正她本来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白蓁蓁甜甜一笑,下逐客令:“云师妹,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云蓁走之前,想到后面的竹屋小院,将里面的小动物们一起带走。   然而白蓁蓁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云师妹,我只要想到这十年来你占了我的身份,抢了我的师尊和师兄师姐们,我的心里就很不痛快。我希望你能立即消失在我的眼前,再也别踏足我的昆玉峰一步。你能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吗?”   云蓁面色微变。   “白师姐,当替身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不知情……”   白蓁蓁懒懒道:“正是因为你不知情,我才对你这般客气。”   云蓁见她坚持不让自己再多待片刻,似是厌恶极了自己,而这昆玉峰原本又是她的洞府,她实在是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只好暂退一步,先离开,找到机会再让人帮忙将那些小家伙送回她的身边。   她听说白蓁蓁师姐也是喜爱小动物的人,和自己一样,从前经常从外面捡回来各种受伤的小动物,为它们包扎养伤。想必,白师姐就算再讨厌她,也不会迁怒小动物。   云蓁之前出来的时候,带了储物袋,里面都是她整理出来要还给白蓁蓁师姐的东西,如今正好顺便还给她。   然而,她将东西递出去,白蓁蓁师姐却不肯接。   “既然这都是旁人送给你的,便都是你的了,和我没什么关系。再说,你碰过的东西,我也不想要。”   居奚瑶早就看不惯白蓁蓁这副嘴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拽住云蓁就走。   “她不要便算了,咱们留着,都是好东西,犯不着和这些宝贝过不去!”   云蓁被居奚瑶拉着下了昆玉峰,直奔昆极峰居从雪长老的洞府。   “娘!娘!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然而居从雪长老的洞府内无人回应,守在洞府门口的两位童子上前一步朝二人行礼,告知她们,居从雪长老今日一早就被云祁剑尊召去陪同接待各宗来客了,此时还未回来。   “哦,我险些忘了这事儿,那算了,不等她安排了。”   居奚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接着便将她娘抛到脑后了,吩咐童子,“你们二人去将碧悠阁给我收拾一下,以后我和云师妹一起住,记得收拾得妥当些,再添一些生活用品,全都要最好的,不能委屈了云师妹,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居奚瑶虽然吩咐了童子收拾,可她是个急性子,等不了多长时间便拉着云蓁一起过去碧悠阁,亲自忙活起来了。   云蓁本来心里有些郁闷,此时见她忙来忙去,自己也上前帮忙。她不是爱东想西想的人,很快便将那点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夜幕四合,居从雪长老回来的时候,云蓁和居奚瑶已经将碧悠阁收拾妥当了。   云蓁看着新的居所,墙面刷的是清新的浅青色,装饰用的幔帐及珠帘亦是以她最爱的青色为主,既清新又温馨简洁,每一处都正合她的心意,竟是比昆玉峰上的那个粉色风格的洞府更让她觉得有归属感。   她想,大约是因为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自己亲手布置的吧。   居奚瑶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果然喜欢,心下暗暗得意。   她早就发现云蓁师妹喜欢青色,只是宗门内其他人总是按头让云蓁师妹用粉色的东西,她之前就看不惯了,可惜云蓁师妹的物欲不高,为了让其他人高兴,她从来都只会委屈自己,迁就别人。   如今好了,她搬到了昆极峰,有自己和娘照顾她,她可以住自己喜欢的风格的房子,将来还可以穿自己喜欢的青色裙子。   说到裙子,居奚瑶想到方才云蓁没能进洞府收拾行李,几乎什么都没带,恐怕也没有换洗的衣物。已经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一会儿去给她置备几套她喜欢的衣物了。   “瑶儿,我听说你将蓁儿拐了回来?”   门口飘来一阵香风,云蓁认出来人声音,忙站起身,还未等她有动作,雪肤艳容的美妇人便已经拦住了她,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旁边的软座上。   “不必多礼。既然搬进了我的昆极峰,往后便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套的,莫不是到如今还将我这老不死的当成是外人?那我可要不高兴了。”   居从雪是临川剑宗唯一以炼器师身份坐上长老位的,也是唯一一位女性长老。   她梳着妇人发髻,肤色雪白,容貌绝艳,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衣裙,头戴金钗,华丽美艳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位美艳至极的居从雪长老,是个火爆脾气,抡起锤子来虎虎生威,惹急了她专往人的天灵盖捶,不知捶碎了多少对手的脑壳儿。   因此,放眼修真界,虽然有不少人馋她的身子,却没有几个人敢真的去招惹她。   此时,对外暴脾气的居从雪长老,故意板着脸,睨了云蓁一眼。   仿佛在说,若真惹恼了我,我便锤爆你的小脑袋瓜。   云蓁默默坐回位子上,没再和居从雪长老客套——原本,她也没必要和她客套,她与居从雪长老相熟十年,对方是什么脾气她比外人还清楚,居从雪长老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可怕,她对自己是极好的。   她想到方才居从雪长老唤她“蓁儿”,她好像从一开始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唤她“蓁蓁”,从前她不知道,以为是众人对她的昵称,可现在知道了,那些人不过是将她当成替身罢了。   或许从头到尾,只有居从雪长老和居奚瑶师姐没有将她当成是另外一个人。   见云蓁没再跟自己客套,居从雪长老满意地笑了:“这样才对。”   居从雪长老与云蓁闲谈了几句,又问了下她近日的修炼情况,了解她在炼器上有没有懈怠,知道云蓁每日还抽时间修习自己教的炼器知识,比从前更长进了些,脸上的笑容便始终没下去过。   直到夜色更深了,她才起身回自己的洞府。   离开前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当初云祁下手快,我抢不过他,才让你拜入了他门下。如今他既然让你搬进了我的昆极峰,我不管他之后是什么打算,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这样的好徒弟从我的手底下跑了。   “好徒儿,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正式拜师,老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收入我的座下,当我的得意弟子。放心,以后师尊教你抡锤子,谁若再敢欺负你,咱们师徒二人联手,锤爆他们的狗脑袋!”   云蓁:“……” 第7章   云蓁神色复杂,目送着居从雪长老离去。   居奚瑶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云师妹,你看我娘多喜欢你,你拜入她门下,她一定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你就行行好,满足她的心愿,别再去悟剑峰跟云祁剑尊练剑了,转投我娘的门下吧。到时候,我将大师姐的位子让给你,这样她老人家就不用一直盯着我了。”   云蓁摇头,居从雪长老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对方,可若要让她转投居从雪长老门下,是不可能的。她只能让居从雪长老失望了。   师尊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既然拜入师尊门下,就会一辈子都是他的徒弟,即使他老人家不要她了,她也绝对不会转投其他人的门下,做出背叛师门的行为。   居奚瑶还想再劝,云蓁却转开了话题。   “奚瑶师姐,我看碧悠阁后面有一片空地,我可以挖一个池子,然后在旁边圈一个院子出来,安置我捡回来的那些小家伙吗?”   居奚瑶很快被她转开了注意力,“放心吧,我还不知道你吗。我叫你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选了碧悠阁。若说整座昆极峰哪里最适合养小动物,非这里莫属了。”   云蓁倒没想到她竟然早就替自己想好了,一时间更加感激,“谢谢奚瑶师姐。”   她想着,白蓁蓁师姐今日表现出对她那个竹屋小院的不喜,必是要命人尽快拆掉的,而她养在里面的那些小家伙,也要赶在竹屋小院被拆掉之前赶紧迁移过来这边。   如今天色已晚,白蓁蓁师姐又不喜欢她再踏入昆玉峰一步,她不好再过去。希望明日一早白蓁蓁师姐已经让人将昆玉峰收拾好了,到时候将她的东西和那些小家伙一并送过来。   云蓁搬进昆极峰的第一晚,没有丝毫不习惯,阖目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还梦见了当初命悬一线,被师尊救下时的画面。   天色阴沉沉的,雷鸣电闪,轰隆隆地响彻天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砸落在摧剑宗的地面上,满地暗红的血,被雨水冲刷了长达半个多月时辰都没能冲干净,血气冲天中,那一对手染鲜血的父女狞笑着,握着饮血的剑,朝她逼近。   剑身是暗红色的,闪烁着妖异邪恶的红芒,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暗红。   剑尖触地,在青石铺就的平地上划过一条直线,发出尖厉刺耳的声音。   云蓁穿着一身褴褛血衣,浑身上下又冷又疼,缩在墙角里,惊恐地听着剑尖划地的刺耳声伴随着那对父女缓步走近的脚步声,抖若筛糠。   闪电劈将下来,刺目的白光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云蓁的脸上霎时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   那双暗红色的绣鞋站在她跟前时,剑尖已经抵在了云蓁的天灵盖处,正在缓缓往里刺,试图用剑将她的头骨钻出一个洞,然后直刺下来,一剑将她穿成人串——一如这对恶魔般的父女在他们所居的洞府暗室中对那些与她同命相连的剑奴们所做的一般。   云蓁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又冷又疼,刺骨的疼,她仰头挣扎,绝望地发出凄厉的哭叫。   ……   正是在她仰头绝望哭叫的这一瞬,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白光如虹,云蓁的目光不闪不避,亲眼看见那对父女被绚丽的剑光凌迟成了无数飞扬的碎片,只剩下两具森森骨架跪倒在她的面前。   她望见如谪仙一般的持剑君子寒着脸大步走来,小心翼翼抱起她,双手微微颤抖,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暖的云蓁,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珍视是这样的感觉。   当时,她在雨中放肆地痛哭流泪,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人救了她的命,还赋予了她人生中从未得到过的温暖,从此以后,她这条命便是他的,即便是为了他去死,她也甘之如饴。   ……   天色蒙蒙,东方鱼肚白。   云蓁睁眼醒来,梦中情绪大起大落,直到醒过来还在影响着她,她愣愣望着垂落在床边的浅青色帐子,好半天才回神,伸出食指抹掉眼尾处欲落不落的一颗晶莹泪珠。   云蓁已经许久没做这个噩梦了,突然又借着这个梦回忆起从前的经历,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征兆。   她蹙起眉头,不愿多想,穿上外衣,提剑走出房门,在外面寻了一片开阔的空地开始练剑。   她修炼的功法与剑术都是师尊亲传,惊龙剑法更是师尊自创,又亲自传授于她的,她亦不曾辜负师尊的期待,每日寅时开始练剑,将师尊所授的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还会主动进入宗门内设的演武玉境,一次又一次地与演武玉境内的虚拟修士对练,剑法日益增进,连师尊都夸奖她的勤勉和天资。   每日练完了剑,她就会去悟剑峰向师尊请安,跟着师尊修炼新的剑招,一般师尊只教她一次,便让她自己去悟。结束练剑,她会炼一炉丹药。丹药炼完天必定黑了,若此时昆极峰上的夜灯还亮着,她便会上昆极峰修习炼器——不过她用于炼器的时间极少,一个月里合计起来至多不到十个时辰,这往往令居从雪长老感到不满,见了她和师尊总会碎碎念,怪师尊将她逼得太紧,她都没时间修习炼器了。   可她并不觉得累,这样充实又宁静的生活,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   今日被梦魇影响,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云蓁只练了会儿剑,便换了一身衣裙,奚瑶师姐还未起来,居从雪长老的洞府也是大门紧闭,她不便打扰,让守在外面的童子转告二人一声,自己便径直去了悟剑峰。   一路上,遇见不少同样晨起修炼的宗门弟子,可这些人一见到云蓁就纷纷躲开,不敢靠近她半步,仿佛她是洪水猛兽一般。   生辰宴后,云蓁在宗门内外的处境已经变得极为尴尬。   云蓁走到悟剑峰下,步伐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师尊昨日曾当众否认了她是他的弟子,那一眼瞧得她遍体生凉,她能感觉得到其中暗含的警告之意。   她不知道若是自己上去,师尊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比那些师兄姐们表现得更过分。   可她……   云蓁最终停下脚步,拿出传讯玉简,决定先向师尊传讯,等获得他的允准再上去。   等了片刻,传讯玉简传来师尊清冷的嗓音:“可。”   云蓁双眼一亮,立即迈着愉快的步伐上山。   悟剑峰峰顶悟道石旁,云祁剑尊正在闭目入定,晨曦洒下,落在他清冷的俊容上,添了几分暖意。   云蓁到时,云祁剑尊并未睁眼,只是淡淡道:“你将这个月所学的剑招都舞一遍,为师看看是否有所长进了。”   云蓁还记得昨天东鹤大殿上他说过的话,以及那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冰冷眼神,本来还心下惴惴,闻言暗松了口气。   她精神大振应道:“是。”   随即,提剑按师尊的要求舞了一遍。   舞完后,她收剑站在一侧,静等着师尊的发话。   可等了片刻,都没听见师尊的声音,她忍不住抬眸看去,正好对上师尊早已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她连忙又垂下眸,不敢再看。   晨风吹拂,将云蓁的一缕碎发贴在了她的脸上,有一丝丝痒意,云蓁顺手将它捋到耳后。她心想,师尊没提昨日说过的话,那她应该不必担心会被迫转投到居从雪长老的门下了。   “你在想什么?”   云蓁听见云祁剑尊突然开口,她连忙回神,第一时间向师尊请罪:“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敢在修炼的时候分神了。”   云祁剑尊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当初他救下云蓁的时候,是将她错认成了失踪多年的小徒弟蓁蓁,否则,即便有再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也不会闯进摧剑宗,愤怒到将对方宗门上下都灭了个干净。   那摧剑宗,原本就是临川剑宗下辖的小宗门。更甚至,与他本人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将人救回来后才发现她并非是蓁蓁。   不过,她运道好,能与蓁蓁有七八分相似,看着她,便像是蓁蓁还在身边,他当初失算让蓁蓁流落崡清秘境,失踪多年,内心既愧疚又难过,既遇到了一个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想着兴许是缘分,也或许是蓁蓁将她送到自己身边代替她来陪伴自己的,便将错就错,将她收为弟子。   一开始只是想把自己对蓁蓁的亏欠都弥补在她的身上,后来发现她的天赋好得令人震惊,便教得更加用心了。   云祁剑尊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云蓁的眉眼,心道,这个替身的模样虽说与蓁蓁有七八分相似,但真论起来,其实蓁蓁的容貌和气质远远比不过她。   蓁蓁的杏眼灵动,脾气娇憨可爱,但这替身的桃花眼却摄人心魄,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偶尔露出几分清淡的笑意,便能让周围的一切都被衬托得瞬间黯然失色。饶是他,在那样的绝丽笑容前也险些难以自持。   只可惜她向来稳重,极少露出笑容。   更可惜的是,她不像蓁蓁那般依赖和亲近自己。   她素来如此,脾气软和,行事正直,不论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对自己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两相比较,还是蓁蓁的性格更合他的心意。   云祁剑尊垂下眼眸,不知想了些什么,片刻后,没再就她分神的事多说什么,而是朝她伸出手,等她意会地将手中剑双手送到他掌心,他掂了掂手中的剑,淡声道:“今日教你第七剑,看好了,为师只教一遍。”   “是。”   云蓁连忙提起十二分精神看着。   云祁剑尊的剑招飘逸中藏着凌厉剑意,他本身修为高深,一招一剑都能取人命于无形,即便为了不误伤云蓁和周围的花花草草,他已经尽量收着了,云蓁依然能感觉到那剑招中让人头皮发麻的凌厉剑意。   他舞完一招,收剑时,袖手一挥,凝着恐怖剑意的周遭空间隐隐颤动。   他眼眸微掀,振了振衣袖,像随手掸掉衣衫上的灰尘一般,将这些剑意全都震得消失无踪。   云蓁在一旁看着,眼底既崇拜又羡慕。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师尊这般厉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1 20:14:55~2022-05-22 18:3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身宁化为夜露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云蓁的天赋是当真不错,她天生剑骨,又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云祁剑尊将新剑招只教了她一遍,她立即便记住了,并且完完整整地将其舞了出来。   即使不甚熟练,却也让云祁剑尊挑不出毛病来。   云祁剑尊看着她认认真真地练剑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云蓁是他座下悟性最高的弟子,即使放在整个修真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这样的好苗子,不论是谁遇上了都会欣喜若狂,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与她。   可他最疼爱的小徒弟蓁蓁回来了,云蓁作为替身,若是还留在宗门内,继续跟着自己练剑……   蓁蓁向来娇气乖张,必不会开心的,到时候一定会跟他闹脾气。   可他座下弟子中,唯一能将他毕生所学发扬光大的,只有云蓁一人,若是错过了这么个好苗子……   云祁剑尊捏了捏眉心,左右为难。   半晌,他叹了口气,暂时先将此事放在一边。   蓁蓁天真善良,云蓁脾气软,从不与人结怨,若让她们多相处几日,二人反而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云蓁不知云祁剑尊内心的挣扎,她将剑招完整舞了几遍,得到师尊的认可后,才向师尊告辞,不敢再打扰他老人家,独自下了山。   暗处偷偷观察的宗门弟子们见她竟然被获准上了悟剑峰这么长时间,又带着一丝浅笑下来,都暗暗吃了一惊。   原以为白蓁蓁小师妹回来后,云祁剑尊绝不会容得下她,她从此后不可能再得到云祁剑尊亲授剑法了,没想到结果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他们这两日对云蓁诸般冷落和嘲讽,岂不是狠狠地得罪了人?   云蓁没被逐出师门,背地里有多少人失望或后悔,云蓁浑然不知。她走到昆玉峰山脚下,望向峰顶的方向,面露踌躇。   犹豫了片刻,她到底是记着昨日白蓁蓁不喜她踏足昆玉峰的话,没有亲自上去。   她拿出传讯玉简,想找人帮她上去瞧瞧,若是能帮忙将小家伙们给她带下来自然最好,可想了半天,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白师姐回来后,文清师兄带头与她翻了脸,宗门内除了居奚瑶师姐以外,已经没人愿意理她,而居奚瑶师姐,如今恐怕还在梦中没醒,她已经给居奚瑶师姐带去了不少麻烦,总不能这个时候还扰她清梦。   云蓁愁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正当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一片绯色绣金线的华丽锦袍,这样的穿衣品味,云蓁不必抬头便知来人是谁。   她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扭头便走。   谢昀昭不慌不忙跟上,几步间就走在了云蓁的前头。   他转身面对着云蓁,倒退着走路,似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不受云蓁的待见,一如既往用熟稔的语气跟她说话。   “方才本殿下从空中路过,瞧见昆玉峰上的竹屋小院被拆了,那些小猫小狗被撵得四处乱跑,闹得比凡间的集市还要热闹。”他捏着昨日那支金钗在指间乱转,语气懒散道,“怎么着,云蓁仙子这是嫌日子过得太平静了,想在自己的洞府门前开店卖禽畜?”   云蓁停住脚步,盯着他:“你说什么?”   这才一夜过去,竹屋小院竟已经拆了,她养的那些小家伙们被撵得到处跑,可却没人告知她一声?白师姐不是说等收拾好她的东西,让人一并送到昆极峰给她吗?   云蓁面容微冷,转身便御剑飞上昆玉峰。   既然白师姐不遵守约定,那自己也没必要再顾及她所谓的洁癖了。   谢昀昭没有骗她,云蓁到了峰顶,果然见到竹屋小院已经被拆了,只剩下一片空地,几个仆役弟子追着狸猫、灵鸟和仙鹤等四处乱跑,却一个都没追上,还被拉了满头鸟粪,衣衫凌乱,十分狼狈。   这几个仆役弟子没发现云蓁的到来,追着这些难缠的小家伙,嘴里骂骂咧咧。   “那个替身养的灵宠,怎么个个都这般可恶,专往人的头上拉屎,气死我了!”   “拉吧拉吧,趁着如今还有机会,你们就尽情地拉吧。等我抓到了你们,我要先拔光你们的毛,再用滚烫的开水烫过一遍,割脖子剖腹,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再抹上调味料,用火烤得香喷喷的,送去给白师姐享用……”   一抹剑光掠去,方才扬言要将这些灵宠宰杀后烤熟了吃的仆役弟子,被凛冽的剑意刺伤膝盖部位,直接跪倒在地,抱着血流不止的膝盖喊疼。   前方,险些被他抓住的仙鹤察觉危险似乎解除了,优雅地退回来几步,叼起一块石子,精准无比地扔在那仆役弟子的膝盖伤口处。   仆役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它伸长脖子,长嘴“笃笃”敲在石子上,一下子就将那石子埋进了他的伤口内。   仆役弟子疼得发出惨嚎声,恨恨地扑上前去,想要报仇,却见这该死的仙鹤扇动翅膀,直接飞走了,地上的尘土被它故意扬起来,喷了他满口泥沙。   其他仆役弟子早在云蓁出手的时候,就发现她了,噗通跪在地上,哭求云蓁饶命。   “云蓁仙子饶命,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云蓁面寒如冰,视线甚至都没落在他们身上,只是瞥了眼跑得到处都是的灵宠们,将它们召回自己的身边。   灵宠们兴奋地扑过来,直接挂满了她全身。   云蓁抱住狸猫,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又摸摸其他小家伙,见它们都没被伤到,活蹦乱跳的,冰冷的神色终于缓了下来。   只是很快,她的脸色又变了变。   这里只有两只仙鹤,还有一只呢?   少了的那一只正好是清鹤,它的伤才刚好没多久,大约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抓住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伤害清鹤。   希望她来得及时。   云蓁转身去问那些仆役弟子,却见他们畏惧地低下头,嗫嗫嚅嚅不敢说话。   云蓁狠狠皱起眉头,手中的碧灵剑忍不住动了动,正要继续盘问。   这时,白蓁蓁从洞府内走出来,面色难看。   “云蓁,我说过不准你再踏足这里,你竟然还敢来,而且还伤了我昆玉峰的仆役弟子,你好大的胆子!”   云蓁牵挂着她的清鹤,没有心思跟白蓁蓁多说废话,“白师姐,我本无意打扰,可你似乎并没有打算将我的灵宠送到昆极峰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亲自上来走一趟了。”   “我还有一只灵宠没找到,不知白师姐可否告知它的下落?”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冷硬,视线探究般看向白蓁蓁的洞府方向,大有得不到答案便硬闯进去的意思。   云蓁不是任人揉捏的软面团,她先前一再退让,不过是因为自己确实是因白蓁蓁的关系才有今日,可她从来不认为在这件事里自己有什么过错,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了补偿谁而委屈、牺牲自己。   白蓁蓁若敢动她的灵宠,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什么灵宠?哦,你说的是那只仙鹤吧。”白蓁蓁忽然笑起来,她嗓音娇软,笑容微甜,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令云蓁难以忍受的恶意,“我已经将它烤了,味道还不错。”   她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继而看向云蓁身边的另两只仙鹤,问道:“云师妹,你养灵宠的功夫真是不赖,剩下的这两只也送给我怎么样?我送给师尊尝尝鲜,想必师尊也会喜欢的。”   她说着,也不管云蓁答不答应,已经自作主张地朝那两只仙鹤走了过去。   云蓁心下怒极,却强忍着这股怒气。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盯着白蓁蓁:“昨日你明明答应过,会让人将它们好好地送回给我,绝不会碰我的东西……”   “养得这么好的仙鹤,不吃岂不是可惜了?”白蓁蓁说道,“你也答应了我不再上昆玉峰,不还是上来了?就当我们扯平了。”   她已经杀了一只仙鹤,竟不满足,还要再杀!   白蓁蓁的手快要碰到仙鹤的翅膀时,云蓁的剑意冲着她飞去,试图逼退她的动作。   云蓁无意伤她,只打出一道并不强的剑意,而且是对准了她身前一步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到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白蓁蓁不仅没躲开,反而迎着那剑光向前多走了一步。 第9章   悟剑峰,云祁剑尊的洞府,气氛凝肃得可怕。   云蓁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由文清和戒律堂的扈长老像盯犯人一样看着。   她抿着唇,不言不语。   洞府内间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那是云祁剑尊在里面替白蓁蓁把脉治伤。   不久前在昆玉峰上,她那一道剑意落在白蓁蓁身上,白蓁蓁立时脸色苍白,倒在地上。   几名仆役弟子吓得险些当场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到悟剑峰告知云祁剑尊,说白师姐被那个替身杀死了。   云祁剑尊沉着脸匆匆赶至,将白蓁蓁抱回悟剑峰,并冷冷地瞥她一眼。   “蓁蓁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便给她陪葬!”   云蓁白着脸跟着上了悟剑峰,被随之而来的扈长老和文清师兄喝令着跪下,到现在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里面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蓁实在是想不通,白蓁蓁怎会伤得这么重。   她当时连剑都没完全拔.出,只是借着拔.出半截剑的气势打出了一道极弱的剑意而已,莫说白蓁蓁当时完全可以轻松避开,即便正中她的胸口,也顶多破点皮,不会有性命之虞。   有那么一瞬间,云蓁怀疑白蓁蓁是装的。可是,师尊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   总不能连师尊都帮着她一起骗自己吧?   内间突然有了动静,云祁剑尊从里面走出来,文清和扈长老第一时间关切地询问白蓁蓁状况如何了,云蓁也顾不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抬眸看向师尊。   云祁剑尊缓缓坐在上首,目光沉沉地望着云蓁,语气冷漠:“蓁蓁伤得很重,我给她服下了一颗五品丹药,暂时把情况稳住了,可要完全好转,至少还需卧床休养一个月,这期间,需要每三日服用一颗五品丹药,直至完全好转。”   云蓁皱眉,欲为自己辩驳几句。   “师尊,白师姐的伤恐怕不是因为我的剑意,我并未出全力,当时……”   “呵呵,你未出全力就已经将小师妹伤成这样了,若真出了全力,那还得了?”文清冷哼道,“恐怕到时小师妹便成你的剑下亡魂了。”   “可怜的小师妹,在外流落百年,历经心酸,好不容易回到宗门却发现被人鸠占鹊巢,如今那替身竟还想将她除掉,彻底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文清抓准了云祁剑尊心疼白蓁蓁的心思,每说一句,云祁剑尊的脸色就更冷一分,直到最后,看向云蓁的目光已经一丝温度也没有了。   “云蓁。”云祁剑尊唤出这个名字,他停顿了下,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蓁字,其意形容草木茂盛或荆棘丛生,当初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摆脱旧日的噩梦,不论在何等卑微绝望的处境下,都能始终凭借着毅力活下去,就像一株野草,不论在何等艰难的环境都能扎根……”   云蓁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衣裙。   她没有出声,垂首听着师尊的发落。   只是在静等自己的命运时,她又忍不住想,师尊当初为她取名云蓁时,当真是这么想的么,难道不是因为她生得像白蓁蓁,他将她当成白蓁蓁的替身,才给她取了蓁字么?   不过,如今再纠结这个已经毫无意义了。   果然,她听见云祁剑尊淡声说道:“你从今日起,便改回原名吧。你这般心肠狠毒,不配用蓁这个字。”   “是,徒儿遵命……”云蓁知道,师尊既已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再更改。今日只是让她改回原名,并未逐出师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缓缓地行了一个大礼后,说道:“我知道师尊已经认定了的事情,无论我再如何解释,您都不会相信,但是徒儿仍然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我真的没有任何伤害白师姐的想法,昆玉峰的仆役弟子可以作证,若师尊不信,亦可开启宗门大阵中的水清玉镜察看当时的情形。我的剑意当时并未对准白师姐,是师姐自己……”   “行了,你不必再狡辩了。”   云祁剑尊不耐地阖目,表示他不想听,“今日的事,念在你我师徒十年,便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去戒律堂领罚,受一记噬魂鞭。去吧,一个月之内,不准再上悟剑峰一步,若有违背,别怪为师无情。”   “……是,弟子记住了。”   云蓁黯淡垂眸,默默退出门外。   云蓁走后,云祁剑尊又将文清和扈长老赶走,坐在外间的软座上,等了片刻,才沉声道:“还不快出来,要装到什么时候?”   内间立即传出声响,白蓁蓁赤着脚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一副心虚的模样。   “师尊,弟子下次不敢了。”她小声道,“可是,云师妹当时太凶了,我怕她真的要把我杀了,所以……所以我才灵机一动,倒在地上装死。”   云祁剑尊不为所动:“你身上有为师送的防御法器,能抵御合体境以下的强者攻击,她才金丹期,根本伤不了你。”   “可若是法器失灵了呢,或者是她发现了法器的存在,先夺了法器再杀我呢?我修为低,若她真想夺宝,我可敌不过她。”   白蓁蓁说着,大着胆子走过去,直接抱住云祁剑尊的腰,委委屈屈道:“师尊,那一剑确实是落到我身上了,可见她是真的想杀我。若非有防御法器在身上,恐怕现在您就见不到您最疼爱的小徒弟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云祁剑尊被她娇娇软软地缠住,心中的一丝不悦早已消失,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她是个心软的,不会真对你产生杀意,必定是你做了什么惹恼了她,她才想稍微教训你一下。”   白蓁蓁用脸在他的胸膛处蹭了蹭,心虚不说话。   云祁剑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不过,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心肝宝贝,她既然敢动你,便是不可饶恕,不罚不行。这也是方才为师会配合你演这一场戏的原因。”   白蓁蓁立即笑了,眼里十分得意:“还是师尊疼我。”   “那你要如何谢为师?”   云祁剑尊似笑非笑瞧她一眼。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精致得宛若仙人一般,本来因着修为高深莫测,又常年积威深重,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此时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白蓁蓁从没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男子,此时人还窝在他的怀里,被他这一笑,整个人看得呆在了那里。   “师尊……”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了一声。   云祁剑尊哪里看不出自己弟子的神情有异,他垂眸看着怀里少女痴迷的眼神,视线下移,停在粉嫩的唇瓣上,眼眸深了深,抬手用指腹摩挲了下那两片软嫩的唇瓣。   白蓁蓁睫羽微颤,下意识闭上眼。   然而她等了片刻,却没等到师尊的下一步动作。   “师尊?”她不解地睁开眼,用眼神询问师尊,仿佛在问为什么。   云祁剑尊看着她那双茫然的杏眸,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眸,神色不由怔了怔。   方才的旖旎兴致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推开怀里的少女,抬手捏了捏眉心,淡声道:“既然已经对外说你重伤休养,你便要装出些样子来,不能露出马脚。你先留在我这里待上两日,两日后我让人将你送回昆玉峰去,届时务必不要出门。”   白蓁蓁见他只打算留自己两天,有些不高兴。不过她也知道,云祁剑尊毕竟是临川剑宗的掌门,日常除了修炼与指点弟子们以外,还有许多宗门事务要处理,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   再说,若她一直待在云祁剑尊的洞府,书中另外三个男人她哪里找得到机会去接触?   白蓁蓁目光转了转,乖巧应道:“是,师尊,弟子知道了。”   云祁剑尊眉宇微松,正想说些什么,他的目光陡地严厉射向洞府外正对着这里的一块悟道石上,屈指弹去,一道剑光将悟道石劈碎。   那里空无一人。   云祁剑尊却没放松警惕,走出去亲自察看,在地面看到了一只被他的剑意杀死的灵鸟。可他方才分明察觉到了几分妖界生灵的气息。   云祁剑尊冷哼一声,传讯到宗门各处,让众人警惕有外宗修士闯入,若发现有可疑者,杀无赦。   谢昀昭幻化回原形,几个跳跃间,轻盈落在戒律堂的屋顶上。   他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暗骂云祁狗尊出手毒辣,方才那一剑,若非他闪得及时,恐怕如今已经是一只死狐狸了。   想到方才在悟道石后所听所见,他不由对云祁剑尊更加不齿。   谢昀昭服下一颗丹药,略微调息片刻,才感觉好些了。   很快,他发现临川剑宗的戒备更加森严了,连宗门大阵中设置的数面水清玉镜也悄悄开启,悬浮在半空四处移动,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物,立即上报。   好在,这水清玉镜没有意识,根据原本就定好的程序,只防没有将神魂印记录入宗门大阵的外宗修士,对于本宗修士或生灵,并不关注。   谢昀昭上昆玉峰抓来云蓁养的那些灵宠,挂在身上,堂而皇之地避开了水清玉镜的搜查。   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强,这些灵宠不敢反抗,被迫挂在他身上,瑟瑟发抖。   谢昀昭对这些小家伙的恐惧一无所知,瞧向戒律堂大厅的方向。   此刻,戒律堂大厅内,云蓁正面对着临川剑宗创派祖师爷的牌位,脊背挺直地跪着。   左侧不远处站着文清,他是代替云祁剑尊过来,亲眼盯着云蓁受罚的。   他的身旁,扈长老端肃而坐。   扈长老掌管戒律堂,负责监督宗门内各峰弟子的言行,若有违背宗规,有损宗规威严,便严惩不贷。   在云蓁的记忆中,此前这位扈长老私下里对她很是和颜悦色,从来没用过这样冷漠的眼神看自己。   扈长老垂下眼帘,沉沉看向云蓁:“云蓁,你心思恶毒,竟对同门师姐下毒手,已经严重违反了宗规中同门弟子不得互相残杀的条例,如今老夫罚你受一记噬魂鞭,你可还有话要说?”   云蓁垂眸,一声不吭。   该说的,她方才在悟剑峰上已经说了,可他们不肯信,甚至不愿意查看一下宗门水清玉镜,她就算是说了,又能如何?   文清冷哼:“铁证如山,哪里容得她抵赖!只受一记噬魂鞭,倒便宜了她!”   扈长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罢了,来人,请噬魂鞭,老夫要亲自行刑。”   有戒律堂弟子呈上了噬魂鞭,扈长老伸手接过。   云蓁阖目等待着噬魂鞭落下,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噬魂鞭,乃本宗创派祖师爷在他渡劫期的时候亲手打造出来的高阶法器,抽在身上,不仅伤肉身,更伤神魂。   这噬魂鞭,若是打在凡人的身上,即便是身体健壮的青壮年,也会仅受一鞭就当场神魂皆散,死得透透的。而若是落在修士身上,则要看这修士的神魂是否强大,神魂足够强大者,只受一鞭或许无事,若是神魂较弱者,一鞭就足以去掉半条命,甚至直接殒命也是常有的。   而噬魂鞭还有一个特性,即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这说的不是对手,而是执鞭的人,执鞭者修为越强,则噬魂鞭打出去的伤害就越大。因此,宗门内的弟子们若是犯了不甚严重的过错,不会动用到噬魂鞭,以免伤及弟子性命。即使真有犯了极为严重过错的,也是会让戒律堂修为最低的弟子来执鞭行刑,从来不会由戒律堂长老亲自来。   可今日,扈长老竟说他要亲自行刑。扈长老的修为,在宗门内排名前三。   云蓁死死咬住唇瓣,内心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恐惧。   自己今日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第10章   扈长老持鞭看着云蓁,视线落在她那张与白蓁蓁相似的脸上。   这些年,他是看着云蓁如何从一个怯弱卑微的小剑奴被云祁剑尊亲自调.教成如今的天才剑修少女的,云蓁天赋出众,又老实乖巧,从不违背宗规,不仅如此,还为宗门做了不少贡献。   扪心自问,云蓁这样乖巧努力、又有悟性的孩子,才是临川剑宗最需要的将来。可蓁蓁同样是从小被他看着长大的,是他最疼爱的师侄女。   扈长老不是不知道,方才在悟剑峰的时候,掌门神色有异,蓁蓁的伤绝对有蹊跷,自己身为戒律堂的执事长老,若是有心查明真相,随时可以查看水清玉镜,可掌门既然都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说谎的又是自己最疼爱的蓁蓁,他自然不会多事,拆穿两人。   唯有故作不知,配合到底。   这样对谁都好。   扈长老扬鞭,冲着云蓁抽过去,对准的却不是她的背部,而是脸。   这一鞭落下去,即便云蓁死不了,她的容貌也会被毁了。   云蓁并不知道一向大公无私的扈长老竟会抱着这样的心思,她阖目听着噬魂鞭擦过周围空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睫羽微微颤动,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拳头。   “啪!”   一声鞭响,正如云蓁所预料的一般,噬魂鞭抽打在身上,她的神魂瞬间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云蓁死死咬住唇,胸腔中似乎有一股腥甜涌上咽喉,她强行将那股腥血咽回去,却仍然难免有不少从她的嘴角溢出。   云蓁此时已经面无血色,她强行忍住撕裂般的疼痛,睁开双眼,朝扈长老道了一声:“弟、弟子云蓁,谢……咳,谢扈长老……不杀之恩!”   云蓁一句话艰难说完,喉头一甜,咳出一口血来。   方才噬魂鞭抽过来的瞬间,携带着一股恐怖的威势,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当噬魂鞭落在身上时,不知为何,杀伤力竟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强,仿佛在半空中突然被卸掉了一半的威力。   云蓁不知内情,只以为是扈长老手下留情,遂强忍着痛楚向对方道谢。   然而戒律堂内一片死寂,气氛前所未有的凝滞。   文清惊愕过后,怒道:“这一鞭不算,扈长老,我觉得您应该重新行刑,否则,若今日这番情形传出去,往后宗门里再有弟子犯错,岂不是也会效仿她用灵宠来抵消伤害?!”   扈长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但他并没有采取文清的建议,毕竟自己亲自行刑,并且不按旧例打在云蓁的背部,而是对准了她的脸和身前要害处抽打过去,严格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严重的公报私仇了。若是再来一鞭,传出去对他公正无私的名声十分不利,这样的事他做过一次就够了,不可能再来一次。   他阴沉沉地盯着云蓁看了片刻,以为云蓁出言道谢是在嘲讽他,心下更是大怒,冷哼着道:“是老夫从前眼拙,倒是小瞧了你!小小年纪,如此心机,你好自为之,将来莫要再落到老夫的手里,否则……哼!”   扈长老怒气冲冲甩袖离去,文清原本还不甘心云蓁轻松逃过一死,但很快又笑起来,幸灾乐祸道:“得罪了扈长老,即便你今日活下来了,将来也未必能逃得过一死,除非你今日便滚出宗门。我且等着看你今后的报应!”   他大步走出门,回悟剑峰复命去了。   云蓁身体和神魂都在疼,她感觉脑子里又疼又乱,本来就不甚清醒,再听见这两人的话,更是一头雾水,她做什么了她?   她垂下眼眸,看见不知何时倒在自己身前的一只奄奄一息的杂毛狐狸,瞬间明白了。   这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杂毛狐狸,身上有一道鞭痕。   它的腹部被一鞭抽得裂开来,露出了内脏,倒在地上血泊中,只剩下极其微弱的气息,若不快点救治,只怕活不成了。   云蓁再一看自己身上的鞭伤,左肩与锁骨的位置留了一条鞭痕,血肉模糊,可相比这只杂毛狐狸,她的伤势实在轻得太多了。   结合扈长老和文清方才的话,云蓁已经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恐怕刚才是这只杂毛狐狸突然跑出来,替自己正面挡住了噬魂鞭的威力。否则,现在她还能不能活着还不一定。   原来是她误会了,扈长老并非手下留情,他方才是真的想杀她!   云蓁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痛,更顾不上内心一闪而过的酸楚,她吸了吸鼻子,连忙掏出储物袋,取出所有能治伤的灵丹妙药,一股脑塞进杂毛狐狸的嘴里。   “小狐狸,谢谢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你一定要撑住!”   云蓁只顾着救治杂毛狐狸,一颗丹药都没给自己留,等她给杂毛狐狸喂完丹药后,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昏黑,倒在了地上。   ……   云蓁被带回了昆极峰碧悠阁,昏迷了半个月才醒来。   她一睁眼,守在一旁的居从雪和居奚瑶立即就发现了。   云蓁:“居长老……”   居从雪摆手示意她别说话,拉起她的手,按在脉搏上,凝神将灵力探入,查看她的伤势情况。   末了,她又拉开云蓁的衣服领口处,查看外伤。   做完这些,她眉宇松了松,但神色却仍然有些严肃。   “外伤已经彻底愈合,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她顿了顿,惋惜地指着云蓁左肩锁骨处的粉色疤痕,“这道鞭痕,只怕是要永远留在你身上了。”   云蓁皮肤白嫩光滑,带着粉润的光泽,触摸上去手感如凝脂一般,可这样完美无暇的皮肤,却留下了一点瑕疵,这如何能令人不痛惜。   居奚瑶在旁一听,急道:“娘,这是为什么?咱们不是有许多祛疤膏吗,多抹些就是了,再不行就吃驻颜丹,我不信几颗驻颜丹下去,还祛不掉这疤!”   她怕云蓁伤心,转头又安慰她:“云师妹,你别担心,我娘最爱美了,只要是能让容貌变美的灵丹妙药,她那里都有!”   “谢谢居师姐,不必为我费心了,我不在意这个。”   云蓁的视线只落在那道疤痕上片刻,便转开视线,神色淡然道,“再说,噬魂鞭留下的鞭痕,不管是身体,还是神魂,都祛不掉的。即使将来陨落后转世投胎,这道鞭痕也会一直跟着。除非……”   “除非什么?”   居从雪接道:“除非能拿到神级修复丹。神级修复丹是修复神魂最好的丹药,只要服下一颗,蓁儿身体和神魂留下的噬魂鞭伤就会被完全修复。只可惜,这世间再无神级炼丹师。”   如今放眼三界,最厉害的炼丹师也不过才六品,只能算是中级炼丹师,连高级都算不上,更何况是神级……   “不过,眼下最麻烦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的神魂已经严重损伤,以致修为跌落了一个境界。若是再不尽快将神魂修补好,你失去的修为将很难再回来,说不定还会继续跌落,直至彻底成为一个凡人。”   “这可不行,云师妹天赋出众,绝不能因此沦落成凡人!娘您那么喜欢云师妹,就帮云师妹修补好她的神魂嘛。”   居从雪叹了口气,睨了天真的女儿一眼。   “你以为修补神魂那么简单啊?目前最好的神魂丹,只有丹浮阁的阁主能炼,可惜此人早年与云祁师兄有些恩怨,不可能为蓁儿炼丹,更何况咱们也出不起价格。”   她看向云蓁,“倒是还有另一个法子,可是要耗费的时间太长了,非三五年能解决得了,至少要十年以上,而且过程极为痛苦,我只怕蓁儿你坚持不了。”   云蓁眼睛一亮,坚决道:“只要能修复好神魂,多苦多累我都不怕!”   “我说的这个方法不是修复神魂,而是将你剩下的一半神魂锤炼得更强大。可是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说不定还会要了你的命。”居从雪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云蓁从不是畏难的人,她眼眸清亮,话语坚定:“我辈修士,修的是心境,磨的是心性,吃苦吃痛在所难免。若是连一点苦都吃不了,我还修炼什么?”   居从雪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这个师侄女,向来心性坚韧,从不怕苦,有非同常人的强大毅力。也正是因此,她才考虑将这个方法说出来,若是换做旁人,她绝不会说。   她看着面容坚定的云蓁,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与骄傲,她最欣赏云蓁的便是这一点,不论在何等逆境,她都不会放弃希望。   “丹浮阁内有一道登天梯,是用于锤炼神魂的,每高一阶,锤炼神魂的效果就越强。若能在那登天梯上走一遭,借此锤炼你的神魂,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走出碧悠阁,居奚瑶对自己的娘有些埋怨。   “娘,您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云师妹的神魂已经严重受损,你还让她去锤炼神魂,这不是想害死她吗?”   “锤炼神魂有多痛苦您又不是不知道,连神魂完好的人都吃不了这个苦,更何况是她,她的神魂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救她。”居从雪瞥她一眼,不慌不忙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而且,你不要小瞧了蓁儿,她的毅力和潜力,超出你的想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14:33:45~2022-05-25 18: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ybb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云蓁回想着居从雪长老方才和她说的事,心中下了个决定。   不过她才刚醒,需要再休养三天才能进行她的计划,否则,居从雪长老和居奚瑶师姐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出门的。   碧悠阁后面的空地不知何时被圈起了一个院子,还搭了好几个精致古色的竹屋。   云蓁瞧见后,立即想起了当初和居奚瑶师姐约定好的事,双眼一亮。   她连忙跑到后头去,才一进院门,她就被各种灵宠扑得险些往后倒,好在随之而来的居奚瑶眼明手快,扶稳了她。   “我就知道你一醒就会到处找你的灵宠。”居奚瑶说道,“你就安分些,先将身子养好再说吧。”   云蓁只当没听见,她双眼亮晶晶的,摸摸这个又抱抱那个,好一会儿才在居奚瑶的催促下离开。   她感激地道:“谢谢师姐帮我把它们带回来,还将它们养得这么好。”   若是让它们继续留在昆玉峰,估计它们会重蹈清鹤的覆辙,被白蓁蓁师姐当做灵食吃进腹中。   思及此,云蓁眼眸微红。   居奚瑶惊讶道:“不是你自己将它们带回来的吗?”   云蓁:?   她当时刚受完一记噬魂鞭,早就痛得昏迷了过去,哪里还有余力上昆玉峰将它们带回来。   居奚瑶说道:“那日听童子通禀,说你在戒律堂被罚了噬魂鞭,我娘当场带着我气势汹汹就要赶去救你,不过没来得及,刚出门就看见你躺在地上,旁边守着这些小家伙。”   她挠头:“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坚持着带它们回到了昆极峰才晕倒的呢。”   云蓁纳闷,不是师姐,那会是谁?   自从白蓁蓁师姐回来后,从前对她好的那些师兄师姐便没理过她了,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让他们私下里拉她一把,是绝无可能的。   经此一遭,她已经看透了许多事情。   云蓁想了会儿,便没再纠结此事,打算日后再慢慢查,不管怎样,此人将她和灵宠带回昆极峰,实在是一个大恩,将来若有机会必定要好好报答。   她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师姐,那你当时有没有看到一只杂毛狐狸?”   居奚瑶摇头:“没有。”   云蓁从居奚瑶这里问不出什么,又被盯着不让出门,只能让碧悠阁伺候的童子跑一趟戒律堂,让他打听一下那日救她的杂毛狐狸的去处,结果童子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云蓁有些失望,不知那小狐狸现在如何了,希望它能好好地活着。   ……   半个月前。   妖界,距离妖皇殿最偏远的一座狐王殿中。   一轮弯月挂在半空,月光如水洒下来,四周一片静谧,被月光照得毛色透亮雪白的九尾白狐踉跄着翻进墙,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引来了狐王殿把守的妖侍。   妖侍妖将们气势汹汹而来,却在见到地上躺着的少年时,纷纷大喊。   “住手,是小殿下!别伤了小殿下!”   “小殿下回来了!”   众妖将妖侍兴奋地一拥而上,却在看清谢昀昭身上鲜血淋漓的模样后,顿时大惊失色。   “小殿下,您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是谁胆敢伤了小殿下?要是让老子知道,一定要弄死他!”   谢昀昭身体与神魂皆疼痛难忍,这些家伙没点眼色,见他倒在地上也没人来扶一把,只知道在那里嚷嚷,嚷得他的头更疼了。   他不由暗骂一声,忍疼怒道:“聒……聒噪。”   因受了重伤,他心中再怒,发出的声音却是软绵无力的,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实在是有损他平日的威严。   谢昀昭内心更是不爽。   好在总算有妖侍反应过来,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   谢昀昭被妖侍扶着进了寝殿中,妖将们担忧地看着他,妖侍提议去找医师来替他治伤。   谢昀昭却是摆手让他们退下去。   “本殿下要闭关养伤,即日起任何人不准随意进入我的寝殿。”   他冷冷瞥了眼迟迟不肯出去的妖侍玄及,玄及自小在他身边伺候,二人同龄,既是他的贴身妖侍,又是玩伴,情分比别的妖侍自是不同,因此也只有玄及才敢在这个时候违抗他的命令,迟迟不愿意走。   “小殿下……”玄及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退下。”谢昀昭淡淡道,“还有,此事我娘若是知道了,我拿你是问。”   玄及的神色越发担忧了,“可是,夫人每隔十日就要与小殿下传讯一次,还有五日就是下一次传讯了,若到时您还未出关……”   自从老妖王去世后,独苗苗小殿下就成了夫人的心肝宝贝,即使夫人还在闭关养伤,却始终不忘每隔十日就与小殿下传讯联络,甚至时不时还找自己了解小殿下的情况。   有夫人和狐王殿里众多妖将妖侍们的保护,小殿下从小到大还没受过伤,此次出门,回来却带了一身的重伤,夫人若是知道,心里一定不会好过的。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也难逃罪责。   “这个本殿下自有法子应付,不必你来操心。”谢昀昭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勉强撑着没倒下去,见玄及还不肯退下,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极其不耐烦。   玄及见他神色不善,不敢再违抗,只能低头:“……是。”   “还有……”   玄及抬眸,便见谢昀昭面色犹豫:“本殿下闭关这段时间,你留意一下临川剑宗……”   谢昀昭想了想,又摇头,“算了,你下去吧。”   临川剑宗内不是没有关心她的人,用不着他来操心。   他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   云蓁休养了三日,到第四日的时候便打算独自前往丹浮阁。   不过,她才出门,就遇上了居从雪长老。显然对方知道她会选择在今日出发,早就在等着她了。   居从雪让自己的弟子驾驭着飞云舟,亲自送云蓁到了丹浮阁外。   “蓁儿,那便是丹浮阁了。”   居从雪带着云蓁来到飞云舟外,飞云舟还未降落,她们站在其中,迎风俯瞰下方,云舒雾卷,人群如蚁。   云蓁顺着居从雪手指的方向,看见茫茫白烟浓雾与墨色群山掩映中,一座座阁楼高耸入云,精致豪华,磅礴壮观。   那便是丹浮阁?   “不愧是超然于三界的丹修组织。”云蓁眸中难掩震撼。   飞云舟在距离丹浮阁仍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便停下,缓缓降落。   居从雪并不打算陪云蓁进丹浮阁,她再三嘱咐云蓁:“记住,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不要让丹浮阁的人知道你是云祁师兄的徒弟。”   云蓁认真点头:“居长老放心,我一定牢牢记住。”   居从雪抚摸着她的脸,又替她整理了下发髻,道:“你一向稳妥,我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也不必过分担心,丹浮阁管理登天梯的长老名叫贺古道,我是听说过他的,此人常年驻守登天梯,一心研究丹道,极少离开丹浮阁,更不怎么关注外界之事,他未必会认得你一个小辈。即使真认得也无妨,世上相似的人不知凡几,只要你咬死了不承认,他们只会将你当成是容貌相似之人,不会到临川剑宗求证的。”   居从雪取出两件法器,“这两件防御法器你拿着,一件是给你的,登天梯的时候若遇到危险,便拿出来用。另一件,你把它给贺古道。   “炼丹师都是脆皮,防御法器一刻都不能离身,即便他贺古道再清高,也无法拒绝一件高阶防御法器。届时拿人手短,他会同意让你去登天梯的。”   她拿出的这两件防御法器,不是凡物,隐隐透着高阶法器才会拥有的气息。   云蓁记得居奚瑶师姐曾经说过,她娘一生中曾经造出过一件令她十分满意的防御法器,原本是要送给她爹的,可惜后来她爹在渡劫天雷下陨落了,便没能送出去,成为她毕生最大的遗憾。此后,那件防御法器便被她娘收起来了,没再提起过。   居奚瑶还跟云蓁提起过那件法器的模样。   和居从雪此刻送给云蓁的法器模样正好对上了。   而另外一件送给贺古道的防御法器,虽然稍微差一些,却也是世间难寻的高阶法器,正是不久前居从雪亲手打制的,原本是打算送给居奚瑶今年的生辰礼,云蓁当时还帮着打下手。   这两件高阶防御法器,无论哪一件都耗费了居从雪无数心血,对她意义非凡,此刻却被拿出来送给自己。   云蓁受宠若惊,连连拒绝:“不行,居长老,我不能收您的东西……”   “给你便拿着,跟我客气什么。”居从雪一口气拿出两件高阶防御法器,丝毫不觉得心疼。此时飞云舟恰好落地,轻微震颤了下,她顺势将东西塞进云蓁手里,将她推下了飞云舟。   “好了,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等云蓁反应过来,她已经命弟子驾驭飞云舟,迅速离开了。   云蓁站在原地,目送着空中那艘淡紫色的华丽飞云舟穿越茫茫云海逐渐远去,直到彻底见不到踪影。   她收回视线,摸了摸湿润的眼尾,将两件防御法器珍重地收进储物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18:11:19~2022-05-26 15: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发糖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丹浮阁门口有许多前来求丹的外宗修士,接待的弟子并不多,几乎都是外门弟子,只有一名据闻是内门弟子,名叫楚煊的,会象征性地在旁给大宗门的修士把把脉,最后赠对方几颗丹药便将人打发走了。   当然,那些外宗修士走之前,都留下了足够支付丹药的灵石或者法器。   云蓁跟在求丹的外宗修士中,几次询问都没人搭理她。   直到她走到楚煊的面前,还未开口对方便打断了她的话。   “我观你的神魂严重受损,莫非此番是来求神魂丹的?”他同情地看着云蓁,“那你可能要无功而返了,我们阁主闭关还未出,而且想要他老人家亲自炼丹,你恐怕还不够资格。”   云蓁却摇头道:“我是来求见贺古道贺老前辈的。”   “贺长老?那我明白了,又是一个想上登天梯的……”楚煊一开始见怪不怪,但很快倒抽一口凉气,上下打量云蓁,“嘶……你不要命了?”   “你的神魂严重受损,若安分点,或还可稳住如今的修为,用上好丹药休养个百来年,说不定能将神魂彻底修复好。这时候上登天梯,啧,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有意劝云蓁放弃,云蓁却道:“请问仙友,登天梯在哪个方向,能否给我指个明路?”   楚煊直接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贺长老是不会让你上登天梯的,多少大能强者想让神魂更进一步,来我们丹浮阁对贺长老威逼利诱,都不管用,最终被打了出去,更何况是你。除非你能让阁主他老人家开口。贺长老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丹浮阁的登天梯,历来只准阁内弟子闯,外人想闯,需得先过贺长老那一关。   “还请仙友指个路。”   云蓁今日就是冲着登天梯来的,岂会因为他几句话就放弃目标。   “算了,你自己都不想活了,我还替你操什么心。”楚煊见她执意要去,猛翻了个白眼,指着远处,“看到那处悬崖了吗?你想去见贺长老,得先能过去悬崖的另一边。”   “不能御剑、不能驾驶飞云舟等飞行法器,不可以动用灵力,只许靠双脚,踩着深渊上的那条铁链走过去。期间你还会遇到各种阻碍,若是能活着走过去,你便拥有了见贺长老的资格。”   “不过即使你见到了贺长老,也不一定能获得他的认可。届时,你还是得无功而返。”   “你好自为之吧。”   楚煊没好气地哼哼一声,甩袖离去。   有相熟的丹修弟子忍不住问:“那姑娘是谁,你怎么和她闲聊这么久?”   “不认识,这是来寻死的,不必管她。”   云蓁不知楚煊已经将她当做是死人了,她按照楚煊所指,来到了铁链深渊前。   底下万丈深渊,如巨兽张口,令人只瞥一眼便心惊胆寒,仿佛下一秒便会被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有不知名的兽吼声与鸟鸣不住从下方幽黑处传出,幽怨、诡异、阴森。   横跨两峰之间、悬于深渊之上的铁链细得令人心惊,甚至比云蓁的尾指还细,而且它已经过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淋,表面锈蚀斑斑,云蓁倒吸一口凉气,真怀疑它能不能承受得住自己的重量。   她担心自己才踩上去,它就断了。   她正担心这细铁链的质量,深渊对面的山峰之上,传来了老者低沉沙哑的劝告。   “小姑娘,回去吧。”   云蓁凝神,看见一道身影隐约盘坐在对面,他阖目入定,周身气息内敛,在白雾中有种飘然若仙的感觉。   她朝对方恭敬拱手:“晚辈云蓁见过贺长老。”   话毕,她不再犹豫,抬手在身上穴道处点了几下,封住自身灵力。   随后深吸口气,踩上细细的铁链。   深渊上方狂风怒号,吹拂得细铁链不住晃动,发出叮叮的声响。   云蓁习惯了有修为傍身,已经有十年没体会过身为凡人的感觉了,灵力封住后,她极为不习惯,再加上这铁链又细又晃,根本不随她控制,才踩上第一脚,她就被晃得站不稳,连忙退回去重来。   她心有余悸地望着随风晃荡的细铁链,刚才但凡退得慢一些,她已经掉下深渊了。   “你连第一步都没法踏出。”贺古道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是别勉强自己,回去吧。”   “您放心,我是不会放弃的。”   云蓁眼底迸发出不服输的光芒,再次踩上细铁链。   她嫌鞋袜碍事,褪去鞋袜后,赤足稳稳踩上细铁链,来回几次,总算找到了平衡之法。   “成功了!”   云蓁唇角微勾,稳稳向前。   走到三分之一处,深渊下方冲出一群不知名的黑鸟,拼命攻击云蓁。   这些鸟是凡鸟,攻击力不大,干扰性却极强,令云蓁烦不胜烦,好几次险些没踩稳。好在她都挺了过来。   黑羽鸟彻底消失,不再出来捣乱时,云蓁已走了一半的路程,而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她走了整整五天。   此时正是夜露深重之时,前方被浓浓瘴气笼罩住,看不清前路,云蓁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已经有五天没听见的苍老声音再次传来:“前方瘴气毒虫横行,还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十死九生,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顿了顿,他像是猜到云蓁不会听,苦口婆心道:“就算你真能活着过来,老夫也不会让你上登天梯的,何必再做无用功。”   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云蓁怎么可能到这里就放弃?更何况,她从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他越劝退,反而越激发了云蓁的胜负欲。   “我一定能活着走到您老人家面前的。”   静谧空寂的月夜深渊,隐隐传来老者无奈的低叹声。   云蓁的唇瓣已经因脱水而干燥掉皮,她抿了抿唇,明澈的双眼被月光映照出明亮的光彩,稳稳踩住细铁链继续前行。   她的步伐极稳,即使狂风呼号,吹得细铁链晃动,也无法令她动摇半分。   云蓁的身影逐渐被淹没在瘴气毒虫中。   ……   灿金色的晨曦洒在大地上,驱散了笼罩在丹浮阁上空的重重浓雾与瘴气。   楚煊连着数十日待在自己的炼丹房内没日没夜地炼丹,今日终于大功告成,眼下青黑,精神萎靡地走出来,不等休息片刻,便迈着虚浮的步伐下山到外门去。   已经是三个月过去了,今日是丹浮阁招收新弟子入门考核的第一天,按理此次负责考核事务的是外门弟子和长老,他身为内门弟子,无需到场,但是这等宗门盛事,他怎么能缺席呢?   丹修的天赋决定了他们的未来,天赋越好,未来就越是不可限量,这是与什么剑修器修是不同的,没有天赋的丹修,即便再努力,也没有用。   他去瞧瞧考核现场,若是遇见天赋好的未来师弟妹们,提前和他们打交道,结个善缘,将来他在阁内阁外便能混得更好些。   提起入门考核,楚煊不由地想起三个月前说要闯登天梯的那个剑修少女,隔了这么长时间,他还能记得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女,倒不是因为他记性有多好,而是那少女模样太好看了,令人印象深刻,他看一眼到如今也忘不了那双水润清冷的桃花眼。   不过很快他摇了摇头,将那道倩影抛到脑后。   这么长时间过去,以她当时的神魂状态,一意孤行闯登天梯,只怕如今下场不是落入铁链深渊,变成一具森森白骨,便是在闯登天梯时神魂尽散,灰飞烟灭了吧。   “唉,真是红颜薄命!”   楚煊惋惜长叹,摇着头到了外门,此时考核正要开始,未来的师弟妹们已经齐聚在下方,一张张稚嫩的小脸让他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他迈步进入场中,被身后一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粉衣少女推开,“我快迟到了,让一下,谢谢!”   楚煊一把抓住对方,“诶,先别跑,你给我等等!”   “你是参加入门考核的吧?没有按时到场,便视为弃权,本次考核你不准再入场了,三年后再来吧!”   “凭什么?考核还没正式开始,我便是没迟到。”那粉衣少女抬头,瞥他一眼,认出他衣襟上绣的图案是代表二品炼丹师的,眼底轻蔑,拿出一块紫色玉牌,“我是你们内门长老推荐前来参加入门考核的,你区区二品丹修也敢拦我?”   楚煊被她的语气激怒,正要骂她放屁,看清她的脸后愣了下:“是你?”   他绕着这粉衣少女转了一圈,抓起她的手腕探脉,惊道:“你的神魂已经修复完整了?这么快,才用了三个月时间!莫非你得了阁主赐的神魂丹?那也不可能,即使服下神魂丹,也要休养至少半年,你当时的神魂受损程度……啧!看来你这三个月来一定有奇遇!”   “你谁啊你,我不认识……哦,原来是你啊!”   白蓁蓁听着他嘀嘀咕咕一堆听不懂的话,初时有些懵,但很快便意识到,他是认错了人,将自己当成别人了。   她一下子便猜到对方见过了云蓁,眼珠子转了转,便没否认,与对方闲聊了几句,套出了云蓁三个月前的情况。   知道云蓁凶多吉少,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一具白骨,她心下高兴。   对面的楚煊看着她的脸,纳闷道:“三个月不见,你瞧起来怎么变了一些?”   白蓁蓁:“是吗,哪里变了?”   “你确定想听?”   白蓁蓁知道云蓁有极大的可能已经死了,心情好得很,想到自己今日来丹浮阁的目的,将来说不定也会与楚煊打交道,便很乐意地与他多聊几句。   “你说吧。”   “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你如今变丑了些。”楚煊语气诚恳,“眼睛好像变小了,眼仁也没那么亮,双眼无神,笑起来又太轻浮,瞧着让人心里不太舒服。哦对了,你的肤色也黯了些,腰身粗了点,是不是这三个月来休养身体吃得太好了?总之,各方面都有点……你三个月前可比现在好看多了,那简直是令人眼前一亮……”   楚煊以为即使她听了会觉得不太舒服,但肯定不会太生气,毕竟,自己这是实话实说,而且他后面还拼命地夸她以前多好看多有气质来着。   却不知道在白蓁蓁看来,他这是在拿云蓁和自己比,把云蓁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却将自己贬得处处不如她。   这如何能令她笑得出来?   白蓁蓁的脸,一点一点地垮了下去,黑沉沉的。   那个替身即使是死了,也在膈应着她! 第13章   白蓁蓁的脸色如此难看,楚煊却丝毫没察觉。   他叭叭说完了以后,才发现白蓁蓁已经许久没吭声了,连忙清咳一声以免尴尬,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来参加入门考核?你不是剑修吗,应该早有师门了吧,怎么,你打算叛出师门,转投丹浮阁,从此主修丹道?”   白蓁蓁深吸口气,没心情再应付他了,直接无视他,迈步进了考核的场中。   因为她手里拿着内门长老的紫色玉牌,主持考核的外门长老没有阻拦,让她轻松进去了。   白蓁蓁得意地将这块紫色玉牌收起来,她穿书前看过剧情,对书里的细节记得格外熟悉,这块紫色玉牌原本该是云蓁拿到的,后来靠着这块紫色玉牌获得了许多好处。她可不能让云蓁占这个便宜,所以不久前去将它拿了回来。   果然,这块玉牌在丹浮阁内格外好用。   白蓁蓁今日来丹浮阁,说是要参加入门考核,实际上她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云祁剑尊容貌清俊,修为高深,实力已经是三界中数一数二的,而他又这么疼爱自己,她怎么可能叛出他门下,转投丹修门派?   她有师尊疼宠,又有那三个强大又尊贵的男人保驾护航,将来即便是躺平都能比任何人过得好,实在是没必要如此。   丹浮阁的入门考核,是三界众多修士都在关注的盛事,能在这场考核中排名前列,成功被收入丹浮阁的弟子,将来成就必定不凡。前提是,必须要排名前列,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   而她,知道许多在这个时期还未出世的丹药以及丹方,其中一种她已经会炼了。   她相信,今日的自己,一定能力压众多对手,成为丹浮阁今年最为看重的天才丹修!   白蓁蓁瞥了眼被掩映在群山中的某座阁楼,书中,云蓁在丹浮阁的入门考核开始前,将一份自创的丹方送给了她的一名好友,导致那名好友在考核中出尽风头,惊动了丹浮阁阁主,在入门考核时当场现身,欲收她为徒。   对方诚实告知阁主,丹方是云蓁自创,结果阁主在明知云蓁是云祁剑尊亲传弟子的情况下,仍然要收她为徒,甚至不惜放下以往恩怨,与云祁剑尊关系修好。   此事传出,三界皆知云蓁之名,所有人都期待这个天才少女将来会成为比丹浮阁阁主更厉害的炼丹师,造福三界。   如今,云蓁已死,她那位好友也没有来参加丹浮阁入门考核,今日的风头,她是出定了。丹浮阁阁主这位丹修师尊,她也是拜定了。   想到以后她便拥有两个师尊了,白蓁蓁就忍不住内心雀跃,期待满满。   除此之外,她还要借今日的机会见一见人皇,她知道人皇今日会出现在丹浮阁。   这三个月来,白蓁蓁已经接触了另外两个男人,一如书中所描写的一样,他们既强大又各有各的魅力,还十分宠溺她,她对此很是满意。   唯有一个,便是人皇,他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没现身。   ……   “你快死了。”   苍老缥缈的声音若隐若现,在云蓁的耳畔仿佛洗脑一般,循环回响,“还不放弃吗?你真的不怕死吗?”   云蓁艰难地睁开双眼,因为严重脱水,她的唇瓣已经开裂,稍微动一下,便觉得疼,隐隐出现血丝。不过这点痛不算什么,毕竟她连黑羽鸟、瘴气毒虫都经历过了。   甚至,她方才被拉入幻境,体验了一把上刀山下火海的滋味。   那是真正的刀山火海。   锋利的刀刃割着她的血肉之躯,高热的火海灼烧着她的神魂,痛不欲生。   她都坚持下来了。   从幻境出来,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步就能踏上深渊对面,对面老者的五官变得清晰无比,触手可及。   结果她满怀希望迈进一步,时间却仿佛在倒流,将她拉回了刚开始踩上细铁链的时候,空间被无形的大手拉长,将那一步随时可以无限缩短的距离疯狂地延长……   她又回到了铁链深渊的起点。   鹤发童颜的老者眉目变得模糊,与云蓁之间的距离仿若隔着天堑,遥不可及。   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劳。   云蓁面露茫然。   “放弃吧,你过不来的。”   老者的声音再次缥缈传来。   云蓁:“……”   云蓁一句话都没说,咬牙,再次踩上了细铁链,一步步往前行。   在她踩上细铁链,重新走出第一步的瞬间,神魂痛得她在内心狂吼痛哭,每走一步,她便要停下来休息许久,等那种痛感稍微缓解,才走下一步。   走得越久,她的神情便越麻木,仿佛再痛也不会让她觉得难受了,只是一味地机械地向前走。   云蓁没有察觉,她身上的伤已经彻底消失了,唇瓣变得粉嫩润泽,不再开裂,刀山割出的伤口愈合,火海灼出的烧伤消失无踪。   铁链深渊对面的老者,身影逐渐模糊,只有一道青色的虚影。   ……   丹浮阁最高的一座阁楼前,一道蜿蜒绵长的阶梯似玉石铺就,延伸到天际,被层层浮云遮掩,望不见尽头。   青色的纤瘦身影正在艰难地在阶梯上缓慢前行。   这一幕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心性、毅力都非常不错,远胜你我当年。”   丹浮阁阁主站在阁楼顶层,视线望向登天梯上那道青色身影,眼底的欣赏不加掩饰。   没有人知道,丹浮阁的登天梯,在每一个闯关的人眼里都是不一样的,磨砺虽然大同小异,却各有差异。   其实云蓁早就已经踏上登天梯了,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还被阻拦在登天梯之外。   也正是因此,才更显得她的难能可贵。   若是换做别人,事先被告知,即使过了铁链深渊也未必能闯上登天梯,恐怕早就知难而退,止步于铁链深渊了,哪里还会坚持到闯登天梯?   丹浮阁阁主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了,一时见猎心喜,问阖目盘坐的贺古道,“可知她是什么来历?”   贺古道对他的反应丝毫不觉意外,淡淡道:“已经着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这等心性的孩子,若是我丹浮阁的弟子……”   在丹浮阁阁主与贺古道交谈时,一个身穿龙袍、头戴金冠的冷峻男人缓步进入,听见丹浮阁阁主感叹,他微挑了挑眉,顺着对方视线看向登天梯的方向。   修为高深之人的目力是极好的,即使隔着远,他依然能一眼认出登天梯上的身影是何人,一时有些意外。   “蓁蓁?”   她怎么会在这?   算起来,他似乎已经有四个多月没见过蓁蓁了。这四个月来,他忙于御境皇朝诸多繁杂事务,一些计划正在重要阶段,离不开他,也因此,根本抽不出空闲来见她。今日来丹浮阁还是忙里偷闲,原想着待会儿就去寻她,没想到倒在这里见到了。   明独慎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冷峻的眉眼变得柔和了些。   “哦?人皇认识她?”丹浮阁阁主转过身,连贺古道也睁开双目看过来。   “嗯。”明独慎对两人的态度有些诧异,但他更好奇的是,“她怎么会来丹浮阁闯登天梯?”   贺古道悠悠道:“听说她的神魂严重受损,约莫是来锤炼剩下的另一半神魂吧。这想法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她能撑多久。锤炼神魂,可不是一件易事,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神魂受损?”明独慎面色微变,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更是难看,“莫非是噬魂鞭造成的伤害?”   “定是云祁罚她了……蓁蓁若有三长两短,朕绝饶不了他!”   最后一句话是他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但因为其中提及了丹浮阁阁主不太看得顺眼的某个人的名字,他立即警觉看向明独慎。   “嗯?你方才说云祁?”   “没有,阁主听错了。”   明独慎不希望云蓁是云祁徒弟的事情让丹浮阁阁主知道,免得在闯登天梯时出现意外,他第一时间否认,而后说道:“三界中,唯有阁主能炼出完整的神魂丹,朕想跟你讨一颗神魂丹,不知阁主可否看在你我多年相交的份上,赐下一颗。”   “你是为她求的吧。”   丹浮阁阁主岂会这么简单就被他糊弄过去,不过他也了解此人的性格,知道对方若执意扯谎,便是将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他亦是能睁眼说瞎话,遂懒得揭穿他。   只是明独慎这人向来凉薄,无论做任何事都是以利益为先,相识数百年从未见他为任何人向自己求过丹,这第一次开口便是为了一个小姑娘,他着实是好奇极了。   “她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独慎笑了笑,目光定定地望着登天梯上的人,“她是朕的……”   后面的话并未说完,引人遐思。   此时,阁楼中三人的传讯玉简同时亮起来,驻守外门的人传讯过来,说是入门考核已经开始了。   丹浮阁阁主随手一抹,墙上立即出现一面水清玉镜,镜面上展示着此时发生在外门的入门考核现场。   入门考核现场人山人海,参加考核的人多,围观的人亦不少。   丹浮阁阁主眸中浮现笑意:“今年的人数较往年多了不少。”   人数越多,越意味着丹浮阁在三界之中的影响力大,能吸引到的优秀丹修弟子更多。   主持考核的长老宣布考核开始,第一轮考核是辨认灵药,第二轮是随意炼制一颗丹药。   前两轮考核难度不大,也并无什么精彩之处。   第三轮才是重中之重,也是能决出最后排名的关键。这一轮会淘汰掉数量不少的人。   因为这一轮,比的是自创丹方。   丹浮阁历来最看重弟子在这方面的天赋,能自创出一份完整的丹方,便意味着在对一些灵药材的药性理解与运用达到了比普通炼丹师更高的水准。   能在这一轮排名前列的,将来绝对会成为整个丹修领域的佼佼者,无一例外。   不过往年能有一两个在规定的时间内自创出完整丹方,便已经十分难得了,丹浮阁阁主并不指望今日能出现令他感到惊喜的好苗子。   水清玉镜一一扫过晋入这一轮的考核选手,在扫过其中一张脸时,贺古道惊讶地“咦”了一声。   “她怎么会……”   丹浮阁阁主和明独慎也是同样惊讶,丹浮阁阁主伸出手指在水清玉镜上往回拉了一下,定格在那一张脸上。   明独慎猛地坐起身:“蓁蓁?!” 第14章   丹浮阁阁主仔细观察那张脸,忽而笑道:“原来只是容貌相似。”   他随手指了指登天梯上的纤细身影,“你关心的人还在登天梯上呢。”   他笑着调侃明独慎:“人皇怎么如此激动?”   “这才是朕的蓁蓁。”   明独慎却看也不看登天梯上的那道身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清玉镜上的粉衣少女,视线根本没舍得移开片刻。   他起身又坐下,坐下再起身,继而在这阁楼中不住地来回踱步,已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丹浮阁阁主和贺古道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般情态,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不解。   明明方才还对登天梯上的少女格外关注,如今却态度大变,转而盯着另一个模样相似的少女不放。   不过二人虽然与人皇相识多年,却从未干涉过对方的私事,见对方不欲多说,便也没再询问。   明独慎贪婪地望着水清玉镜中的少女,恋恋不舍收回视线,对丹浮阁阁主与贺古道说道:“二位,朕要去考核现场瞧瞧,请恕朕不能奉陪了,告辞。”   不等二人回应,他迫不及待地大步走出去。   明独慎如此激动,丹浮阁阁主与贺古道倒是对那粉衣少女来了点兴趣。   此时第三轮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水清玉镜上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急得纷纷冒出汗来,捏着纸笔坐在位子上皱眉苦思。   对这自创的丹方,考核长老也是给出了题目要求的,必须是得符合他提出的特性才行。这一次的题目比历年偏得多,他们提前准备的自创丹方排不上用场,因此不少人既失望又着急。   丹浮阁阁主与贺古道不必看都知道,一炷香内恐怕都没人能有头绪。   可很快,他们惊讶地发现,才过去不到片刻,就已经有人开始动笔了,这倒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二人细看那动笔的人,不由一怔。   “嗯?是她?”   动笔的正是白蓁蓁,她扫视一眼全场急得抓耳挠腮的竞争对手们,眼底浮现得意之色,在所有人都毫无头绪的时候,她提笔就写,写的速度还十分快。   她边写便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果然,在她动笔的瞬间,众人都被惊动,惊讶地看了过来。   白蓁蓁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她心下想,那丹浮阁阁主,肯定也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吧?   等她将丹方以最快的速度完整写出来,对方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为她惊艳,激动现身要收她为徒弟……   白蓁蓁越想越开心,继续凝神默写丹方,她在现代写惯了硬笔字,软笔字写得不好,为了今日能大出风头,这三个月来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练字,可惜效果仍然不大好。   不过这不重要。   白蓁蓁一口气写完丹方,在众多惊讶的视线中将丹方交上去,又按照规定,从长老手中拿了一鼎炼丹炉和所需灵药材,开始当众炼制那张丹方上的丹药。   她为了这一天,已经排练过无数回,炼丹的步骤熟练于心,动作流畅,赏心悦目。   周围已经有不少参加考核的少年少女望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心生无力与羡慕。   丹浮阁阁主看着水清玉镜中白蓁蓁自信的笑容,传讯让外门长老将她的自创丹方抄送一份传给他过目。   “不错,这张丹方着实不错,用的都是最低阶的灵药,却能将每一份灵药都发挥出了最完美的功效,尤其是这破霜璃与霓叶……”   “这两者药性相冲,同时入炉根本无法成丹,反而破坏其他灵药的药性,可她竟然能想到用青霜砂来中和。连老夫都未曾想到……非常不错!”   丹浮阁阁主越看越欢喜,最后竟朗声大笑起来。   贺古道也连连点头:“看来今日的头名有极大的可能会是她了。”   有了这么个令人惊艳的大宝贝,其他人的表现已经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丹浮阁阁主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离开阁楼,现身于考核现场。   白蓁蓁还在埋头炼制丹药,她对破霜璃和霓叶、青霜砂这三种灵药的药性拿捏得不是很准,虽然排练过无数回了,但经常会失败,她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将这炉丹药练好。   入门考核现场突然安静下来,许多人想不出丹方,又被白蓁蓁的表现扰乱心神,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直接放弃写丹方,转而去看她炼丹了。   而此时,丹浮阁阁主突然现身考核现场,亲眼看着白蓁蓁炼丹,众人见到他的出现,先是一惊,在意识到他是冲着白蓁蓁来的,又是一阵羡慕。   看来,今日头名已定。   阁主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蓁蓁的丹药炼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眼眸紧张,额上渗出滴滴晶莹汗珠。   拜托,一定要成功。   虽然不成功也没什么,单凭那张“自创丹方”,她便已经达成了今日的目标,但是,谁不希望效果能更惊艳呢?   就在白蓁蓁不断地祈祷,全神贯注盯着炼丹炉的这一刻。   “铛——”   一道悠远空灵的钟声突然传来,响彻四面八方。   钟声响得突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嗯?这是……登天梯传来的钟声?”   “竟然有人在这时候闯登天梯!”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登天梯的方向。   延伸至天际的登天梯上,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在缓慢走动,因为隔得太远,修为太低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   “钟声只响了一次,说明此人这是第一次闯过第100阶。”   “可阁内素来禁止在宗门盛事时去闯登天梯的,今日是入门考核,这第三轮也是最要紧的时候,会是谁选在这个时间闯登天梯啊?不怕被罚吗?”   众人议论了一阵,突然听见一阵爆炸声。   “嘭!”   白蓁蓁不仅没能将丹药炼制成功,反而在这个时候炸炉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糊味飘出,面前的炼丹炉裂开,里面的灵药材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糊糊,向人宣告着她的失败。   白蓁蓁既尴尬又愤怒。   都怪那道钟声!   若非被突如其来的钟声扰乱了心神,她这炉丹药绝对不会失败得这么彻底!   她恨恨瞪向登天梯上的那道身影。待她知道那人是谁,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深吸口气,安慰自己,好在她已经用“自创丹方”吸引丹浮阁阁主现身了,看他方才的神色,对自己必定是十分满意的,即使这一炉丹药失败了,也不碍事。   问题不大。   就在这时。   “铛——铛——”   连续两下钟声传来,悠远回荡在整个丹浮阁上空。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白蓁蓁方才的炸炉声吸引,丝毫没留意到登天梯上的那道身影突然加速向上攀登了。   此时听见钟声再次响起,纷纷震惊起身,回望向登天梯。   众人不敢相信会有人在连续一刻钟内从一百阶攀到二百阶,只以为除了方才那道身影以外,或许还有另一个人在同时闯登天梯。   抱着这样复杂的念头看去,却见方才那道身影这时候竟不是慢吞吞地上行,而是几乎以飞奔的速度在向上。   “救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快!这真的是在闯登天梯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讲个笑话,我爬登天梯是真的在爬,龟速的那种,而有些人,是在上面飞!”   就连丹浮阁阁主也是面露震撼,这样的情形,在丹浮阁登天梯历史上从来没见过。   云蓁之前的闯关速度已经比别人快得多了,万万没想到,在下一个百步阶上,她竟然健步如飞。   众所周知,登天梯每过百步,下一个百步阶便会比之前难度增倍。可这个特性在云蓁这里竟然没了效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的视角,云蓁在登天梯上飞。而在云蓁的视角,她还被困在铁链深渊,在细铁链上缓步前行。   她再一次被拉进了幻境中,只是这一次的幻境,根本无法困住她,她迅速地离开幻境,再次出现在细铁链上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前行了数百步。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飞快地变得凝实、强大。   此时的云蓁,已经明白这铁链深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不是贺古道为她设下的阻碍,而是真正的登天梯。   她的神魂在不断地行走细铁链中逐渐被锤炼得更强大。   ……   有人实在好奇登天梯上的身影到底是谁,悄悄操控着水清玉镜来到登天梯下方,隔空观察上方的人。   但奇怪的是,丹浮阁内的弟子们没有一个人认出那道身影的身份。   “莫非不是阁内的弟子?”   “瞧着有些眼熟……”楚煊盯着水清玉镜,想了好久,终于眼眸一亮,“啊!是她!”   周围目光纷纷投来:“楚师兄,你认识此人?”   楚煊的目光在白蓁蓁和水清玉镜上的云蓁侧脸来回观察数遍,最后确定,登天梯上的那个人是三个月前见过的剑修少女云蓁。   他激动地向周围的师兄弟们说起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此时众人也想起来当初那个执意要闯登天梯的貌美剑修了。   众人纷纷惊讶。   “竟然是她?!”   “她当时神魂严重受损,按理来说,在登天梯上每走一步都会有性命危险。”楚煊面露震撼,“可她竟然只用了三个月,便登上了两百多层!”   众人亦是悚然一惊。   这还是人吗?!   这真的是凡人能做到的吗?   在这样的震撼面前,已经无人有心思去关注白蓁蓁,更无人在意今日入门考核的头名到底是谁了。 第15章   入门考核结束时,许多人还在议论登天梯上的那名剑修少女。   楚煊与一众师兄弟们走近登天梯下方,仰头望向高处,面露钦佩。   “她好强!”   楚煊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你之前闯登天梯,最高能到几阶?”   “惭愧,我才四十七阶,至今无法敲响钟声。”   “我六十一阶……亏我平时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神魂已经很强大了,跟她完全不能比。”   越聊,他们越觉得登天梯上的少女厉害。   过了许久,才有人发现周围的人好像变少了许多。   “嗯?周师兄他们去哪了?”   “他去找贺长老申请闯登天梯了。”有人回道,“我回去炼完手头这一炉丹,也去闯一下,这回拼死也要再上十阶!”   “靠,我也去,作为丹浮阁弟子,我不想输给外宗修士!”   ……   阁楼内,前来围观云蓁闯登天梯的丹浮阁长老们又多出来好几个,皆是阁内最优秀的炼丹师,在三界之中享有盛名。   贺古道的传讯玉简不断地闪烁,他一一回复后,抬头对去而复返的丹浮阁阁主笑道:“都是向老夫申请闯登天梯的。”   丹浮阁阁主忍不住看向登天梯的方向,笑道:“看来,她的到来,刺激到了他们。这是一件好事,咱们阁内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活跃了。倒应该感谢她才是。”   “是啊,那些年轻弟子们,个个心高气傲,虽说在丹道上确实是有些天赋,但是他们怕吃苦,几十年不愿意闯一次登天梯……如今一个剑修都将他们比下去了,他们自然不服气。”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名外门长老,朝丹浮阁阁主恭敬行礼。   丹浮阁阁主看他一眼,问道:“查明白了?”   这名外门长老,便是之前被贺古道派出去调查云蓁身份的人。   “是。她叫云蓁,是临川剑宗弟子,也是……”那长老吞吞吐吐片刻,见丹浮阁阁主神色不悦,才硬着头皮继续道,“也是云祁剑尊座下亲传弟子。”   丹浮阁阁主听了,挑了挑眉:“哦?竟是他的弟子。”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生气时,他抚摸着长须,笑道:“云祁这老小子还真是好运,竟能捡到这样的好苗子。”   其他长老都是知道他和云祁之间从前的恩怨,二人不对付多年,见面必要打起来。原以为他听见云蓁是云祁的弟子会生气,结果他的反应却大大出了众人意料。   挤眉弄眼片刻,其中一名长老试探着问道:“阁主,您不生气?”   “老夫为什么要生气?”丹浮阁阁主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眉眼中隐约可见几分得色,他看向云蓁的目光比方才更加满意,“她既然入了丹浮阁,闯了登天梯,便是我丹浮阁的人了,与他云祁何干?难不成他还想来丹浮阁跟我抢人?”   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出了阁主的言外之意。他老人家是想跟云祁抢徒弟啊。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家向来仙风道骨、清心寡欲的阁主,竟然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您听听,这是人话吗,见到人家的弟子好,就想抢人家的弟子,还耍无赖不打算放人家离开。   众长老面面相觑,为了保住阁主的名声,保住丹浮阁数万年来的声誉,他们必须阻止阁主,劝他立刻打消这个不太理智的念头。   “阁主,您冷静点,她是个剑修……据说还是天生剑骨,云祁对她可宝贝得很。”   言外之意,她主修剑道,又有天赋,还得了云祁亲传,可谓前程无量,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在这关头转投丹道。   而且,云祁那老匹夫对她那么宝贝,若是知道了,不会善罢甘休的。丹浮阁虽然不怕事,但是若真的打起来,肯定要伤筋动骨,谁让那家伙是修真界第一剑尊呢。   可丹浮阁阁主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她神魂强大,心性、毅力都是极佳,是个炼丹的好苗子。她还如此年轻,这时候转投丹道一点都不晚。这个好徒弟,老夫是收定了。”   他哈哈大笑,目中隐隐浮现出浓郁的期待:“说不定,将来的丹浮阁阁主便是她来当呢。”   其他长老没眼看了,方才出言劝他的钱长老欲言又止。   这时,始终未出声的贺古道慢悠悠地开口了:   “老钱,你恐怕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她虽然是个剑修,但我听说她也会炼丹,仅凭自学,就已经能炼出三品丹药了。而她开始学炼丹至今,才用了五年。”   他笑道:“这可比咱们当年强太多了。”   钱长老吃惊:“什么?!”   他倒是没想到,这竟真的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钱长老震惊地站起身,盯着登天梯上的纤细身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拊掌来回踱步,心情激荡。   “太好了!这样的好苗子,这可真是……真是……老天真是厚待咱们丹浮阁啊!这不天生就该是咱们丹浮阁的弟子吗?!”   他兀自在那欣喜若狂许久,扭头对着笑眯眯的丹浮阁阁主道:“恭喜阁主喜得佳徒!您说得对,师侄女有这等天赋和毅力,若不入我丹浮阁,转修丹道,实在是太可惜了!”   众长老:“……”   师侄女……这都叫上师侄女了……   “这么好的孩子,他们临川剑宗不配!”   “阁主,您放心,云祁若敢来抢咱们的师侄女,便是在毁咱们丹浮阁的未来,我老钱第一个跟他拼了,不死不休!”   众长老:“……”   虽然很无耻,但是为了丹浮阁,为了三界众生,他们也只好委屈自己,同意阁主收这小姑娘为徒了。   唉,他们这些老家伙,在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背负了许多不该他们承受的压力。   一阁主九长老默契地彼此相视一笑,齐刷刷转头看向登天梯上的身影。   十人异口同声:“这样千载难逢的好苗子,可千万不能让她被别人拐跑了。从今日起,你我十人必须每日轮守,保护我们丹浮阁的未来!”   他们丹浮阁,拥有光明的未来。   ……   阁楼外,明独慎领着白蓁蓁站在外头,听见了里面的话。   白蓁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入门考核因为云蓁闯登天梯引得钟声频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最后考核草草结束,虽然白蓁蓁依然得了头名,她却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她的风头全被抢了!   不仅如此,原本丹浮阁阁主对她是很满意的,她能看得出来,对方当时一定动了要收她为徒的心思。   可是,在看到自己炸炉后,他眼里的满意似乎就消失了,之后,在钟声中,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考核现场,看都不看她一眼,更不曾当众提出要收她为徒。   白蓁蓁觉得自己快气死了。   结束后她见到了人皇明独慎,对方见她闷闷不乐,问出她的心事后主动提出要带她去见丹浮阁阁主,她才勉强开心一些。   可没想到,竟让她听见了里面的话。   白蓁蓁猛地转头,冷冷地看向登天梯上那道身影,没想到啊,那竟是云蓁。   她不仅没死,还在今天毁了她的计划,让她当众炸炉,成了一个笑话。   明独慎也没想到丹浮阁阁主竟然会产生收云蓁为徒的想法。   他站在原地,冷峻的眼眸低垂,谁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白蓁蓁突然道:“明哥哥,你替我杀了云蓁,好不好?”   她转身,定定地望着明独慎,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她不确定,明独慎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云蓁这个女主。   明独慎抬起眼眸有些意外地望着她,似乎是没想到向来天真无邪的她竟会说出如此杀意浓重的话。不过,想到因为云蓁的关系,她失去了许多,而自己此前十年将云蓁当成她的替身,也着实是对她愧对良多。   他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蓁蓁开口,朕自然不会拒绝你。”   “真的?你真愿意为我杀了她?”白蓁蓁道。   “朕从来不会失信于人,尤其是答应过蓁蓁的话。”明独慎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宠溺。   白蓁蓁松了口气,看来他还没对云蓁心动,那她就放心了。   白蓁蓁的心情由阴转晴,她抱住明独慎的手臂,娇笑着道:“还是明哥哥疼我!不过,在她死之前,我想要她身上一样东西。”   明独慎挑眉:“你想要什么东西,跟朕说便可,朕坐拥整个御境皇朝,宝库中奇珍异宝多得是,何必要她的?她能有什么好东西?”   白蓁蓁笑了笑:“明哥哥,这件东西,你还真不一定找得到。如今三界中,只有三个人有这件东西,而云蓁便是这三人其中一个。另外两个人我惹不起,也没必要招惹,但是她么,反正她都已经要死了,拿她点东西废物利用才不算浪费……”   “哦?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如此稀罕?”   白蓁蓁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答应白蓁蓁后,明独慎倒是想早些动手,让云蓁无法活着离开丹浮阁,奈何,丹浮阁阁主和九名内门长老像是吃错了药似的,日日盯着登天梯。   明独慎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群人为何就这般笃定云蓁未来会成为丹浮阁的顶梁柱,将她看得如此重要。   他几次想上去动手,都要顾忌这些人,以免被他们发现“丹浮阁的未来”被他在眼皮子底下杀了,到时候要跟他翻脸。   他能坐稳御境皇朝的皇位,与丹浮阁在背后的支持脱不了关系,他决不能和丹浮阁翻脸。   更烦的是,云蓁在闯登天梯时,传讯玉简拒绝接收任何消息,他传讯想骗云蓁下来的打算落空,消息至今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当明独慎头疼于如何在丹浮阁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云蓁从登天梯上弄下来杀时。   云蓁随身携带的一张符突然燃了起来。 第16章   这张符是当年拜师不久后,云祁剑尊赠给她的。云祁剑尊自己也有一张,与她的是一对。   这种符名叫“一念知君”,创出此符者是一名女子,因丈夫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为了时刻知道他的情况,以免自己不在时他会有性命危险,便创出了此符。   持有“一念知君”的其中一人有性命危险时,另一个人手中的符便会发亮示警,可直接通过两张符之间的联系,直接传送至对方所在之处营救对方。   云蓁发现“一念知君”发亮之后,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符紧接着便开始在她手心燃烧起来。   她脸色煞白,师尊一定是出事了!   师尊是她最尊敬也最感激的人,即使以自己的实力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她也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而坐视不理,否则她就太对不起师尊这些年对她的教导了。   云蓁再也顾不得闯登天梯,直接捏碎“一念知君”,传送至师尊的身边。   只是,云蓁没想到,她竟是被传送回了悟剑峰。   云蓁纳闷,悟剑峰是师尊洞府所在,他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危险?单是护宗大阵,就已经能够阻拦三界中绝大部分的人了,更何况他的修为如此高,能抵得过他的人已是世间少有。   但她很快发现,此时的悟剑峰已经大变模样。   嶙峋奇诡的悟剑峰顶峰被不知名的强大力量毁得面目全非,云蓁能感觉得到,周遭隐隐残留着那种恐怖的力量。   地面坑坑洼洼,许多地方变得焦黑,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又像是被雷劈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师尊难道真出事了?”   这个念头才升起,云蓁就听见从身后传来各种惊喜万分的声音。   “恭喜云祁剑尊顺利渡劫,修为更进一步!”   “如今您老人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真是恭喜呀!”   “什么老人家,人家云祁剑尊今年才五百多岁,比你我都年轻多了。”   “云祁剑尊如此年轻便已经晋入了渡劫期,这等资质,将来飞升有望啊!”   云蓁一愣,师尊渡劫了?   她惊讶地转身,便见自己的师尊被许多外宗修士簇拥着,不住地恭维。不论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此刻都无一例外地朝他笑容满面地祝贺,与有荣焉。   她的师尊约莫是刚渡完劫,身上还带着雷劫留下的伤,向来自持冷静的清冷剑尊此刻难得地带着三分笑容,一一答谢。   他眼底的自豪与喜意不加掩饰。   也确实是该自豪的,三界中,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出过渡劫期修士了。而她师尊这一次顺利渡劫,不仅证明了他个人的实力与天赋,更是临川剑宗的大喜事。此后临川剑宗在三界中的地位还会比如今更高。   云蓁暗暗松了口气。   知道师尊并无危险,她就放心了。   云祁剑尊笑呵呵地与众人道:“多谢诸位,今日本宗还有要事处理,本尊暂时无暇接待,恐有怠慢,还请诸位仙友先回去,待本尊腾出空来,必定大开宴席,邀请诸位仙友,一同交流今日所得。”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打扰了。”   “告辞。”   在场赶来观看云祁剑尊渡劫的外宗修士,个个内心复杂,既羡慕又嫉妒,但更多的是期待,若能从云祁剑尊那里获得有关渡劫天雷的感悟,说不定他们能从中获益,让修为更进一步呢。   就连与临川剑宗不和的冲虚、飞仙二宗都没在此时捣乱,和和气气地告辞离去。   外宗修士走后,便是临川剑宗内部的狂欢。   各峰长老围着云祁剑尊直呼恭喜,人人红光满面。   云蓁站在外围,没能寻到机会上前恭贺。   直到各峰长老都走了,师尊身旁无人,云蓁这才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师尊,恭喜……”   话音未落,便见白蓁蓁不知从何处跑来,飞奔着扑进师尊的怀里。   她抽泣着将脸埋进云祁剑尊的怀里,小声道:“师尊,方才那天雷真的太恐怖了,我真的好怕……”   云祁剑尊其实早就看见云蓁回来了,也听见了云蓁方才的话,但他看都没看云蓁一眼,只是伸手轻轻拍着白蓁蓁的后背,低声安慰。   “别哭,这有什么好怕的?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雷降罚是常事,你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白蓁蓁紧拉着他的衣袖:“可徒儿还是担心师尊……”   云祁剑尊低笑一声:“那你如今可放心了?为师已经顺利渡劫,往后便是名正言顺的三界第一剑尊,无人能敌了。”   “恭喜师尊!”白蓁蓁被他哄得破涕而笑,抽了抽鼻子,仰着白嫩的小脸,杏眸中几乎盈满了细碎的星光,“师尊,您真厉害!徒儿最崇拜您了!”   引来云祁剑尊一阵停不下来的笑,他眼眸含笑,屈指轻轻刮了刮她的俏鼻。   “就你嘴甜!”   师徒二人旁若无人说笑。   云蓁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宛若透明人,进退两难,一时极为尴尬。   这时,她的手被人从背后拉住,回头便见居奚瑶朝她挤眉弄眼,“云师妹,咱们到别处说说话吧,莫要打扰到旁人打情骂俏了。”   她这话说得意有所指,云蓁替她捏了一把汗,师尊修为高深,若是听见她方才的低语,可如何是好。   好在师尊似是与白蓁蓁师姐聊得十分投入,应该是没听见的,他甚至都没朝这边瞥来一眼。   云蓁被居奚瑶拉到了居从雪身边。   她将云蓁上上下下都好生打量了一遍,才问道:“云师妹,你不是在闯登天梯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居从雪长老没说话,她拉起云蓁的手腕,指尖压在脉搏处探了下。   “不错,你的神魂已经凝实了许多,想来这三个月你在丹浮阁收获颇多。如此一来,便不必再担心你的修为会继续跌落境界,可以放心继续修炼了。”   居从雪说着,又蹙起眉来:“只是,丹浮阁的登天梯外宗之人难得能去闯一次,说不定日后再无机会上去了,你怎么不多待一段时间就急匆匆赶回来了?”   “我看到一念知君符燃烧起来,以为师尊出事了,心中一急,便……”觑着居从雪长老的脸色,云蓁的声音越来越低。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云蓁说出口,居从雪仍是不可避免地生了闷气。   “我就知道!”   她不满地瞥了眼正和白蓁蓁低声说笑的云祁剑尊一眼,冷冷道:“他的修为本就没有几个人能敌,凭你的实力,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你又能帮得上什么忙?何必这么急吼吼地赶回来?他罚你受噬魂鞭时,可曾考虑到你的神魂会有所损伤,甚至会因此殒命?更何况……”   人家一心只有他那个娇滴滴的好徒儿,对你,可是连一眼都懒得看。   这又是何必呢。   居奚瑶连忙护着云蓁:“好了,娘,您就少说两句吧,云师妹本来就够委屈了,您还数落她!”   “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娘说话呢?”居从雪没好气地捏了捏居奚瑶的脸,“我说她不也是为了她好?我只怕她傻乎乎的,哪天怎么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   她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用眼刀剜了云蓁一眼。   云蓁自是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她心中感激,所以即使居从雪长老说得再严厉,她也不会觉得如何。   居从雪见她乖乖顺顺地站在那,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替自己争辩几句,一时又气又怜爱。   她叹了口气,拉着云蓁的手道:   “云祁师兄顺利渡劫,宗门上下心里都高兴,各峰长老们一会儿肯定是要开坛向祖师爷报喜的,接下来他还要安排后面的交流会事宜,估计没空搭理你。你这时候去了恐怕还要受委屈。就先跟我回昆极峰,咱们先好好叙叙旧吧。”   “正好,我也要好好考考你,看我教过你的炼器技巧是否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云蓁先是回头望了云祁剑尊一眼,对方已经拉着白蓁蓁的手,被各峰长老簇拥着走远了,清风吹过来只言片语,果然是在谈开坛向祖师爷报喜的事。   师尊无暇理会她,她却是不能不敬师尊。她对着云祁剑尊离开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才抿唇转身,跟着居从雪和居奚瑶离开悟剑峰。   回了昆极峰,居从雪长老打发云蓁和居奚瑶先回碧悠阁,说是一会儿再来寻她们。   居奚瑶师姐朝云蓁挤了挤眼,“我去瞧瞧我娘到底要搞什么古怪,云师妹,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于是,云蓁便先去后面的小院看过了她的灵宠们,玩耍了会儿再回碧悠阁。   一进门便见居从雪和居奚瑶神色严肃地坐着,这可不太像她们的性格,云蓁心中一紧,下意识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却听居从雪长老郑重其事地问她:“蓁儿,你可愿转投我门下,拜我为师?”   云蓁没想到她会再次提起收徒一事,先是愣了愣,而后面露愧疚:“居长老,对不起,我……”   “云师妹,你怎么还在犹豫,该不会还想继续跟着云祁剑尊练剑吧?”居奚瑶都替她急死了。   她再也绷不住了,站起身来,先是忍不住跺了跺脚,然后咬着手指来回踱步,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   只纠结了会儿,见云蓁仍是一副为难的模样,她“哎”了一声,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娘,我不管了,就算你今天揍死我我也要将事实真相告诉她!”   她怕自己娘会阻止她,一把抓住云蓁的手,噼里啪啦地道:“云师妹,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当日那白蓁蓁是装的,她是在诬陷你!你当时根本就没伤到她一根汗毛!” 第17章   “你受了噬魂鞭的当天,我就见到她溜出宗门去胡混,脸色红润活蹦乱跳的,哪里有半点重伤之人该有的样子?”   云蓁震惊地瞪大双眼,下意识便反驳:“不可能,当时我是亲眼看着她倒下去的,师尊花费了许多灵丹妙药才将她救回来,他还说……”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是骗你的!”   居奚瑶大声打断云蓁的话,看她的眼神带着同情与怜悯。   “云师妹,你别那么容易相信人。即使是云祁剑尊,他也是人,也有私心。他那么疼爱白蓁蓁,怎么可能舍得拆穿她的把戏,让她在旁人面前丢脸?自然是维护她,配合她来骗你。”   见云蓁仍是不信,她又道:“我娘说,云祁剑尊送过白蓁蓁一件很厉害的防御法器,连合体期大能的最强一击都伤不了她,更何况是你区区一个金丹期。你难道就不觉得她只是被你的剑意擦着就重伤垂危,实在是太夸张了吗?”   云蓁当时确实觉得不太对劲,甚至一度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难受了才失控下了狠手,可,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比起怀疑自己,她更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师尊。   她垂眸,嘴唇微动,声音细弱蚊蝇:“或许她那一日并未带着……”   “云师妹,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居奚瑶快被她气死,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想将她晃醒,“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这就是事实。那白蓁蓁自从得了那件防御法器,便一直随身携带,再没摘下来过,不信你问我娘。”   居从雪长叹一口气,点头道:“的确如此。”   她心疼地望着云蓁:“那件防御法器,你想必也是见过的,只是之前不曾留意。”   云蓁的脑海中有一瞬间闪过了什么,她恍然道:“是那只镯子?”   居从雪点头,看她的眼神带着不忍。   云蓁的脸色骤然雪白,她喃喃道:“原来如此。”   云蓁记得那只镯子,它原本不是镯子的式样,而是一支精巧雅致的发簪。   那是她去年为了给师尊送生辰礼,与大师兄文清一同出宗门千挑万选,又花了大价钱,经历一番周折才买到手的。   可是送给师尊后,却没见他戴过一次。   后来,再见到这支簪子,它已经被师尊托居从雪长老改造成了一只镯子。   局从雪长老以为这只镯子最后会被送到云蓁的手上,当时改制得极为用心,还暗搓搓地询问过云蓁喜欢什么样的镯子,照着她喜欢的样子去做。   而师尊也确实暗示过,这只镯子会在她二十岁生辰宴上送给她。   结果,在她二十岁生辰宴当日,白蓁蓁回来了。   云蓁的二十岁生辰,没收到师尊送的生辰礼。   原来,没送到自己手上的那只镯子,最后被他送给了白蓁蓁。   云蓁突然想起当日东鹤大殿上,云祁剑尊瞥来的冷冷一眼。   又想起三个月前,白蓁蓁在她面前倒下,师尊沉着脸匆匆赶至,眼眸黑沉,语气冰冷。   “蓁蓁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便给她陪葬!”   他逼着她在悟剑峰跪了几个时辰,配合着白蓁蓁演了一场戏,当众严厉斥责她。   “蓁字,其意形容草木茂盛或荆棘丛生,当初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摆脱旧日的噩梦,不论在何等卑微绝望的处境下,都能始终凭借着毅力活下去,就像一株野草,不论在何等艰难的环境都能扎根……”   “你从今日起,便改回原名吧。你这般心肠狠毒,不配用蓁这个字。”   你这般心肠狠毒,不配用蓁字。   你这般心肠狠毒……   心肠狠毒……   这句冷厉的斥责,仿佛魔音绕耳一般,回响在云蓁的耳侧。   云蓁下意识摸了摸左肩,那一处的鞭痕至今犹在,此时突然发疼起来,疼得她有些受不了。   若当时知道真相,这一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心甘情愿地去领受的。   居从雪和居奚瑶见她面色发白,不想再刺激到她,二人对了下眼色,悄然出去了。   居从雪握着手中准备要送给新徒弟的拜师礼,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拜师礼有没有机会送得出去。   罢了,等她冷静下来再说吧。   ……   入夜后的临川剑宗,静谧得只听见虫鸣声。   悟剑峰掌门洞府外,白蓁蓁握着云祁剑尊的本命剑,照着方才云祁剑尊教她的剑招舞动起来。   可她的悟性实在是太差,舞了好多遍都记不住招式,舞得乱七八糟错漏百出。   云祁剑尊在一旁看着,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地变淡,直至彻底消失。   他的脸上无法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失望的情绪。   蓁蓁虽好,剑道天赋却是比不上那替身的千万分之一。   她只适合陪他解闷,却不适合继承衣钵。   目前除了那替身,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衣钵传承者了。   若是,能让她天真烂漫的性格与那替身的绝顶天赋集合于一身,该多好。   念头一出,云祁剑尊怔了怔,很快将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挥走。   “师尊,我忘了下一招是怎么舞的了,您再教教我好不好?”白蓁蓁扭头看了云祁剑尊一眼,提着剑跑到他面前,仰头道,“师尊方才是不是走神了,您是不是嫌弃我的剑舞得不好,不如那个替身?”   云祁剑尊垂眸看着她被月光映照得愈发娇俏的小脸,她嘟起嘴唇娇娇地跟他撒着娇,眼眸含怨带嗔,不时还会指责他偏心那个替身,不再疼她了。   这样娇气的小女儿情态,也只有她才会在他面前做出来。   那个替身是万万不会这样的。   云祁剑尊恍惚了下,试着想象了下那个替身做这般姿态的模样,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   只记得她一贯清清冷冷的眼眸,平静稳重的神态,刻苦练剑时的认真,看他舞剑时的崇拜与羡慕……   “师尊,师尊!”白蓁蓁抬手在云祁剑尊的眼前晃了晃,不满地嘟囔,“您怎么又走神了?”   云祁剑尊心道,近来他走神的次数确实越来越多了。   他拿过白蓁蓁手中的本命剑,淡淡道:“为师再给你舞一遍,仔细看着,莫要分心。”   为了让白蓁蓁跟得上,这一次,他刻意舞得慢了许多。   可白蓁蓁大抵是实在没这个天赋,看了三遍都没记住。   云祁剑尊面上不说,内心更加失望,那个替身每次都是只看一遍便记牢了,从来不会让他将同一个招式演示第二遍。   云祁剑尊甚至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道:“蓁蓁,歇会儿吧,过来陪为师说说话。”   他纳闷道:“你近日怎么突然对剑道这么感兴趣,夜夜都来寻为师练剑?”   他这个小徒弟,以前最爱偷懒,她喜欢炼丹,不爱练剑,每次都要自己逼着多练几招,还不情不愿的。出去一趟,再回来倒是勤勉了不少。   若她的天赋能好一些,他倒是乐意多教会儿,可偏偏……   白蓁蓁将剑放下,走到他身旁坐下,自然而然地依偎着他,笑着道:“师尊是第一剑尊,我是您最疼爱的小徒弟,若是不好好练剑,将来在剑道上不如别人,出门岂不是会堕了您的威名?再说,在崡清秘境待了一百年,徒儿可算是明白了,实力才是一切,我的修为若是再高一些,也不至于当年这么狼狈,被迫离开您这么多年。”   “所以呀,徒儿如今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修炼,才能不辜负师尊您对我的疼爱!”她握着粉拳双眼晶亮地说完,突然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可惜,徒儿的资质太差了……”   她低声嘟囔:“若是我也像云师妹一样,拥有天生剑骨就好了……”   云祁剑尊眉眼狠狠地跳了跳。   他忽地捏住白蓁蓁的下巴,迫她将脸面向自己,审视地盯着她:“你方才说什么?”   白蓁蓁似是被他严肃的神色吓住了,“什、什么?”   云祁剑尊怀疑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可盯着她看了会儿,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这小徒弟向来单纯,使不出这种心机。   他松开白蓁蓁,淡淡道:“夜深了,蓁蓁,你先回昆玉峰好好歇息,练剑的事不着急,慢慢来。”   白蓁蓁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她方才确实是故意说的,她原以为,云祁剑尊这个时候还不曾对云蓁有超出师徒之外的情愫,他又这么疼爱自己,即使原本没有那个想法,听了自己的暗示后,应该也会有所意动才是。   可是他刚才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疑了。   如此看来,想要拿云蓁的剑骨,靠他是行不通的了。   好在,她还有旁人可以利用。   得赶紧趁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早些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她等不了那么久了。 第18章   月明星稀。   云蓁躺在柔软的床上,回想着白日居从雪长老和居奚瑶师姐对她说的那些话。   若说不难过,那都是假的。这些年,师尊待她好,她视他如师如父,尊敬崇拜,事事以他为榜样。   可如今,师尊变了个人,让她觉得陌生,仿佛十年来的信仰一瞬间全都坍塌了。   可她崇敬和感激师尊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若让她叛出师尊门下,转拜居从雪长老为师,她是真的做不到。   云蓁翻了个身,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房内多了两股气息。   她立即起身,握住剑柄。   进来的人是明独慎和白蓁蓁。   云蓁有些诧异:“明大哥,你和白师姐怎么一起来了?”   明独慎来了也就罢了,怎么白蓁蓁也来了。白蓁蓁不喜欢她,这二人一道深夜来访,总让云蓁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独慎面色清寒,往日面对云蓁时温和的目光如今已经被淡漠所取代。   他还未说话,旁边的白蓁蓁已经掩唇发出一声嗤笑。   她同情地瞥了云蓁一眼,对明独慎说道:“明哥哥,你先前在丹浮阁的时候还敢骗我说不认识她,瞧,这不就露馅儿了?不过呢,我大人大量,这次就原谅你啦,往后可不能再将别人当成是我的替身了,否则我是不依的!”   她说这话时,一直有意观察云蓁和明独慎的反应。   明独慎面上只剩对她的无奈,看都没看云蓁一眼。   而云蓁……   不知她是不是装得太好了,白蓁蓁从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蓁蓁郁闷于云蓁的反应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烈和难过,可她却没看到云蓁的手紧捏着剑柄,指骨泛白。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时不必多说,云蓁也已经明白了。   明独慎和师尊一样,也是将她当成白蓁蓁的替身。   十年来的相处,她早就将明独慎当成亲哥哥一样的存在,可对方却只将她当成替身。   云蓁自小什么都没有,对这些得之不易的情感便视如珍宝,小心翼翼呵护。可如今却接二连三经受打击。   云蓁的神魂虽然强大了许多,但登天梯不是万能的,她受的伤还未好全,如今心潮翻涌,内伤猛地发作起来,喉头腥甜上涌。   只是为了不在白蓁蓁和明独慎面前失态,她强行将那股腥甜咽了回去,淡淡道:“两位深夜上门,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   白蓁蓁语气熟稔走过来:“云师妹,我想跟你借一样东西。”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令云蓁感到不适。   云蓁往旁边挪了一下,不置可否道:“白师姐有师尊和师兄师姐们疼爱,又有明……人皇陛下关怀,想要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何必来跟我借?我倒是不知道,我的手里有什么好东西是白师姐得不到的。”   “自然是有的。”白蓁蓁又靠近云蓁,她伸出手,用食指指尖从上往下缓缓地在云蓁的后背脊骨上划动了一下,“云师妹的运气好,一根天生剑骨,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连我都忍不住嫉妒呢。”   云蓁只感觉自己的脊背像是被一条阴冷湿滑的毒舌爬过,激起阵阵寒意。   她面沉如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蓁蓁笑了笑:“我想知道,若这根骨头安在我的身上,我能不能一朝脱胎换骨,成为剑道天才。”   云蓁汗毛竖起,震惊地看着她。   云蓁的反应很快,不等明独慎和白蓁蓁动手,她咦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剑骨一旦被抽,她便只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明独慎已经在合体境中期长达数年了,自己对上他毫无胜算,逃为上策。   可她反应快,明独慎的速度更快,才逃出几步的距离,云蓁就被追上了。   明独慎神色冰冷地拦在她的前路上,二话不说拍了一掌在她胸前,紧接着释放出强大威压,压得她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当场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云蓁按住胸口,吐了口血,她咬牙,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也绝不给对方下跪!   明独慎方才那一掌并没手下留情,一掌下去,至少能将她的五脏六腑震碎,没想到她此时竟然还有力气反抗,他不知道云蓁身怀高阶防御法器,只以为她是在死命强撑。   “朕小瞧了你,从前倒是不知道,你竟是个有骨气的。”   云蓁咧了咧嘴,面色苍白,唇齿间渗出鲜红的血,让她看起来又惨又美。   拼死都不愿意向敌人下跪,这恐怕是她为数不多的可笑的坚持了吧。   明独慎意外她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不过他懒得去猜测对方在想些什么,只想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毕竟是在临川剑宗的地盘动手,若是引来云祁等人,他的麻烦也不少。   他望着云蓁:“你逃不掉的,不妨配合一点,主动将剑骨抽出来交给蓁蓁,朕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命。”   云蓁“呸”地吐掉一口血,不屑冷笑:“剑骨被抽掉了,我还能活命吗?”   更何况,他刚才打出的那一掌,本来就没打算留她的命,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可笑。   明独慎淡淡道:“至少还能再活两年。可若是你不配合,逼朕亲自动手,你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   云蓁冷嘲道:“人皇陛下还真是仁慈呢,我是不是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明独慎拧眉。   此时,跟在后面的白蓁蓁终于追上来,叉着腰气喘吁吁:“明哥哥,别和她废话,动手吧。”   ……   丹浮阁某座阁楼中。   丹浮阁阁主望着空无一人的登天梯,神色难看。   他那么大的一个好徒弟呢?怎么会突然消失无踪了!   九位长老更是愤怒至极。   “好哇,竟有人胆敢擅闯丹浮阁,将我们未来的少阁主带走了!”   “无论是谁,一旦抓到,一定不能轻易饶了他!”   众多长老为着云蓁的下落气得面红耳赤,纷纷下达命令,让阁内众弟子调查云蓁的下落,而阁主则已经派人去临川剑宗打听消息了。   云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的,她消失得突兀,若说当真有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还能让他们无法提前发现任何端倪,这不太可能,三界中还没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   更何况,世人不知,他们丹浮阁内有一件神级法器,有这件法器坐镇,外人胆敢在阁内放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丹浮阁阁主望着登天梯的方向沉眉肃目。   这时,贺古道突然拿出传讯玉简看了眼,对他说道:“阁主,有消息了。”   “今日云祁被渡劫天雷生生劈了几个时辰,大概是快要死了,他的一念知君符烧毁,小姑娘手上也有一张符,闯登天梯时察觉到异常,因担心他的安危,直接用一念知君符传送回去了。”   云祁剑尊渡劫,这么大的事情已经在三界传开了。稍微有心对外打听几句,便能将当时的情形打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长老闻言,纷纷拿出传讯玉简,也知道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钱长老看着看着,突然猛拍桌子,大怒道:“岂有此理!”   “确实是岂有此理。”丹浮阁阁主不悦道,“他云祁何德何能,竟敢跟老夫抢徒弟?他配吗他?此番竟让他顺利度过了劫雷,苍天若是有眼,当时便该将他活活劈死。”   “阁主,我气的不是这个。”   钱长老将传讯玉简上的内容递给丹浮阁阁主看:“我是气那老家伙对咱们少阁主一点都不好!您是不知道,原来咱们少阁主竟是他那小徒弟的替身……您还记得今年入门考核时那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姑娘吧?那才是云祁的心肝宝贝……”   “哦?”丹浮阁阁主起身道,“云祁竟敢如此欺负老夫的好徒弟?”   “阁主,既然已经知道未来少阁主的下落,那咱们是不是早些去将她抢回来?”   “这还用说?去备飞云舟,老夫亲自去将我的好徒弟接回来。”   “接……啊对,阁主说得对,是该接回来!”   刚才到底是谁说抢的?少阁主本来就是他们丹浮阁的人,用得着抢吗,应该是接才对!还是阁主会说话,怨不得人家当年能打败他们,轻松坐上阁主的位子!   众长老在心里对阁主暗暗佩服。   丹浮阁阁主与九位长老镇守丹浮阁内,已逾百年未曾外出过,今日连夜全体出动,驾驭十艘豪华飞云舟在空中飘过,瞬间惊动了无数人。   “那是……丹浮阁阁主的专属飞云舟!发生何事了!”   “老子这些年不知被丹浮阁的丹修从阎王那里拽回来几次了,丹浮阁对我有恩,不管阁主想干什么,老子第一个无条件追随!”   “我们阖宗上下都受过丹浮阁的恩情,不能忘恩负义,小的们,阁主出行,我等驾驭宗门所有飞云舟,跟随在后面,保护阁主!”   “我宗全体弟子听令,在前头替老阁主开道,若有不长眼的东西胆敢冲撞老阁主,一律杀无赦!”   丹浮阁收揽、培育三界中无数丹修,是最大的丹修组织,地位超然,修士们经常要仰赖丹修的丹药保命,对丹浮阁的丹修们格外尊崇,因此整个丹浮阁,追随者众,只要一声令下,万人景从。   如今察觉到丹浮阁阁主出动后,根本不必丹浮阁表态,已经有无数修士从睡梦中醒来,驾驭飞云舟跟在后面。   除了无条件追随丹浮阁的,也有不少趁乱来瞧热闹的。   加入的飞云舟越来越多,遮天蔽日,气势万千。   原本晴朗的夜空像是被乌云笼罩,强大的气势震得地面上一切生灵都安静如鸡,瑟瑟发抖。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最终来到了临川剑宗宗门外。   这时,跟随在后的众人隐隐猜到。哦,原来丹浮阁阁主是来找云祁剑尊的晦气的。早就听说这两人素有恩怨,只是都没有证据,如今看来,传闻都是真的。   许多人自以为窥到了真相。   却突然听见从丹浮阁阁主的飞云舟中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云祁,你这遭瘟的老王八蛋,快把老子的宝贝徒儿还回来!否则,今日丹浮阁上下与你不死不休!”   万籁俱寂,无数人傻眼。   “……刚才,那是老阁主在说话?”   “老阁主当真是……性情中人啊!”瞧这粗口骂的,真是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且十分地接地气。 第19章   早在丹浮阁阁主离开丹浮阁,云祁剑尊就已经察觉到了动静,更何况,那么多的飞云舟浩浩荡荡地往临川剑宗的方向驶来,这般恐怖的号召力,也就只有丹浮阁阁主才能做得到了。   临川剑宗上下如临大敌,各峰长老纷纷到了悟剑峰,与云祁剑尊商讨对策。   “剑尊,您……”一名长老一言难尽看着云祁剑尊,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只能叹道,“老夫知道您年轻时与他有些过节,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近几百年来都相安无事,您怎么才突破渡劫期,就干了一件这么大的事。”   “对啊,您动谁的人不好,非要去抢他的徒弟,三界谁不知道,丹浮阁是最护犊子的了。”   言外之意:我们都知道你刚突破渡劫期,高兴坏了,但您不能太飘了,有些大势力咱们现在还是不能得罪的。   尤其是丹修,丹修地位超然,咱们修炼之人若是遇上了什么伤痛,都免不了要去求他们,若是得罪狠了,麻烦可大了。   云祁剑尊有些烦躁:“林长老,本尊已有三个月未曾出门了,你是知道的。”   云祁剑尊还纳闷呢,他什么时候抢了那老东西的徒弟了?他甚至连对方的徒弟是谁都不知道!这简直就是锅从天降,莫名其妙!   他怀疑那老家伙是故意寻了个借口来找他麻烦的。   他如今已经是渡劫期大能,三界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倒是不惧那老家伙,可对方兴师动众的,显然是没打算跟他单独打。   云祁剑尊懒得出去见丹浮阁阁主,派了个性情温和的长老出去,“先问明白他那个徒弟是怎么回事。”   “是,剑尊请放心。”   那长老领命而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了,神色有些复杂。   “如何?”   “剑尊,”那长老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语气有些一言难尽,“丹浮阁阁主说他的徒弟确实是在咱们宗门,可是他所说的那个徒弟,分明、分明……”   “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他说的那人,正是云蓁。云蓁分明是剑尊您带在身边教导了十年的亲传弟子,何时成了他的徒弟?”他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云祁剑尊,末了,难掩愤怒地道,“他这是看中了云蓁的天赋,想跟咱们临川剑宗抢人,真是臭不要脸!”   云祁剑尊听到是云蓁时,目光微诧,但很快,他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淡淡道:“这事,未必就是那老家伙一厢情愿。兴许,云蓁早在本尊不知情的情况下,背叛师门,转投了丹浮阁呢?”   众长老大惊,“剑尊,此言何意?”   “嘭!”居从雪长老怒拍桌子,对云祁剑尊怒目相向,“云祁师兄慎言!蓁儿入门十年,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居从雪看云祁剑尊的眼神,既愤怒又失望,“你偏心白蓁蓁倒罢了,却是不能随口就污蔑蓁儿。她最尊敬崇拜的人便是你,即使知道你这十年来只将她当做是白蓁蓁的替身,知道你对她毫无感情,知道你那一日分明是配合着白蓁蓁演戏,故意罚她,险些害她丢了一条命,她都始终没有对你产生任何怨怼之意,相反,她还一心一意地维护着你。   “我几次欲收她为徒,都被她拒绝了,在她的心里,你是如师如父的存在,你却这样胡乱揣测她,你这样对得起……”   “够了,师妹。”云祁剑尊拧眉,不耐烦道,“我知道你对蓁蓁有偏见,反而更偏疼云蓁一些。可背叛宗门不是一件小事……”   他见居从雪面容含怒,“好,你认为她不会做出背叛宗门的事,那你告诉我,她过去的三个月,没待在宗门,是去了哪里?”   居从雪冷冷道:“她确实是去了丹浮阁,但那都是有原因的,她是为了……”   云祁剑尊“呵”了一声,他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愿再听居从雪后面的解释,抬手让扈长老带领戒律堂的弟子去捉拿云蓁。   “将她带到本尊这里来。”云祁剑尊道,“背叛宗门,闯出如此大祸,必须严惩,今日谁来说情都没用!”   此时的昆极峰,云蓁的高阶防御法器最终还是被明独慎和白蓁蓁发现了,他们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法器夺走,重伤了她。   云蓁只觉得浑身疼得快要死了。   仿佛当年在摧剑宗被那对父女关在暗室里折磨的画面再次发生,只是这一次,恐怕再也没人来救她了。   明独慎和白蓁蓁正朝重伤倒在地上的她一步步走近,一如当年,摧剑宗那对父女拖拽着剑尖在地上划动,一步步逼近她。   濒临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了云蓁全身,令她拼死都无法挣脱。   她的脑中不可避免地出现当初师尊救她时的画面,如雪的剑光闪过,照亮了她的视线,也照亮了她整个黑暗的人生。   “师尊……”云蓁喃喃道,“我恐怕要辜负您的期待了。”   明独慎和白蓁蓁的脚步终于停下来,明独慎蹲下来,将手贴在云蓁的脊背处,接下来他要抽走她的剑骨了。   白蓁蓁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很快,她便会拥有女主的天生剑骨,继承她的剑道天赋,从此,在这书中世界,她才是玛丽苏大女主,云蓁啥也不是!   她自然也听见了云蓁那一声呢喃。   白蓁蓁忽然笑出声,她拍了拍云蓁的脸,面露怜悯:“反正你都快要死了,怪可怜的,有件事,我便告诉你吧。”   “知道当年逼你当剑奴,将你折磨得半死不活的那个摧剑宗,为何作恶多年都屹立不倒,始终没人揭露他们的恶行吗?”她道,“因为那个摧剑宗,是临川剑宗下辖宗门,他们的宗主,是临川剑宗养的一条狗,他的背后,是我的师尊在庇护着。”   云蓁瞪大了双眼。   白蓁蓁似是觉得还不够,她欣赏着云蓁被震惊得无法置信的模样,继续道:“他们那种以剑奴为鞘、以人血养剑的毫无人性的修炼方法,其实,也是师尊教的。”   “所以,你当初遭遇到的一切折磨和痛苦,真正的来源都是师尊。”   一刻钟前仍是一片月明星稀的夜空,忽而降下一道响雷,云层遮住了那一轮弯月,天色漆黑得比云蓁当年在摧剑宗的暗室时还要让她觉得可怕。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云蓁的耳畔不断地回想着白蓁蓁方才说的话,此刻的她面无血色,好半晌,她的嘴唇动了动。   “你骗我,我不信。”   “我、不、信!”   “你骗我……咳咳!”   喉中腥甜不断地涌上来,云蓁被呛得不断地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明独慎的手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穿透她的背部,轻轻捏住了她的剑骨。   云蓁的血顺着光滑洁白的背部流下,淌了满地血色。   天生剑骨之人,生在体内的那一根剑骨,紧贴着背部某一段脊柱的位置,色如翠玉,通体透亮,可柔韧如丝,亦可锋利如剑。天资越高者,这根剑骨便越剔透,而云蓁的这根天生剑骨,晶莹剔透,如上好的琉璃一般。   明独慎拨开她背部被切开的血肉,看见藏在脊柱骨之后的那一根剔透剑骨,双眼便是一亮。   好漂亮的一根剑骨!   白蓁蓁面露贪婪,迫不及待催促他:“明哥哥,快,快将它抽出来!”   轰隆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天空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砸在云蓁的身上,砸在她的背部伤口处,鲜红的血肉被冲刷得隐隐泛白,满地红色的血水不断地向着周遭扩散,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惊人。   就在明独慎捏住那根剑骨,便要抽出来的时候。   “怎么回事,好浓的血腥味!”   “扈长老,你看那里,都是血水!”   扈长老带领戒律堂弟子来捉拿云蓁,正好到了碧悠阁,他们看到满地的血水惊了一下,连忙顺着血水的方向走去,然后,他们看见明独慎和白蓁蓁正要对云蓁的剑骨下手。   扈长老愣了愣,还来不及反应,他身后的几名戒律堂弟子就已经大喝出声。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临川剑宗偷袭我宗弟子!”   甚至都不等扈长老下令,这几名戒律堂弟子眼见云蓁满身是血任人宰割,已经愤怒地提剑杀了过去。   其中一名弟子拽住白蓁蓁,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着,“小师妹,别怕,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而其他人已经追着明独慎打起来了。   明独慎被迫迎战,打伤了几个弟子,意识到今日恐怕无法成事,而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以免真与临川剑宗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思索片刻,朝白蓁蓁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下次再来,便果断脱身离开。   白蓁蓁被戒律堂弟子拉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敢留他,以免被发现自己竟对云蓁下手。虽然此事若是成功,宗门上下想猜出事实真相并不难,但这不是还没成功吗?有些事情该遮掩还是得遮掩一下的。   此时,云蓁已经痛得意识模糊。   她倒在地上,面色雪白,雨水冲刷着她重伤的身体,戒律堂的弟子们仿佛没人看见她,她听见他们纷纷围着白蓁蓁关切询问。   “白师姐,你没事吧,那贼人可有伤到你?”   “白师姐不要害怕,我们已经将他打跑了,他伤不了你!”   云蓁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了扈长老停步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发出了一声冷笑。   “到底是让你落到了老夫的手里。” 第20章   当着众弟子的面,扈长老到底有些分寸,没有对云蓁如何。   他下令让两个戒律堂弟子用担架将云蓁小心扛走。   云蓁原本就被明独慎拍碎了五脏六腑,又被剖了背部,几乎要将天生剑骨徒手抽出来,此刻已是重伤昏迷,气息奄奄,若再不加以救治,小命就要不保了。   可戒律堂上到扈长老,下到各位弟子,就这么扛着她一路冒着雨赶到悟剑峰,没人给她的伤口稍做处理,更没人给她服下一两颗治伤的丹药。   倒也不是没人想到这一点,可方才在悟剑峰的时候,掌门云祁剑尊和几位长老已经说了,云蓁极有可能已经背叛师门,转投了丹浮阁门下,在没能证明她清白之前,谁敢贸然救一个叛徒?到时候自己也被连累打成叛徒就惨了。   走在后面,亲眼见着云蓁惨状的一名戒律堂弟子暗暗叹口气,内心同情道,云师妹,从前受了你那么多好处,得过你赠的许多好丹,今日却不能帮你一把,你莫要怪我们,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若今夜活不成,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到时若能有缘再当师兄妹,我们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他的所谓苦衷,所谓祝愿,云蓁此刻自然是听不见的。   漆黑阴沉的夜色中,云蓁背部朝天趴在担架上被扛走,电闪雷鸣,雨水哗哗地落下,冲刷在她背部的伤口上,血水沿着他们行走的路线一路蔓延,仿佛流不尽似的。   最后这些血水全都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看不见,只弥留空气中对修士而言浓郁得无法嗅闻的血腥味。   到了悟剑峰,担架被放下来的时候,云蓁的身体温度降得厉害,冷冰冰的,若非还有些微气息尚存,抬担架的戒律堂弟子甚至怀疑她已经死了。   云祁剑尊淡漠看着地上的人,眼皮都不抬一下,说道:“将她叫醒。”   此时各峰弟子都已被屏退,只剩下掌门和各峰长老,唯一有资格被留下来的,还有一个便是掌门云祁剑尊最疼爱的小徒弟白蓁蓁。   白蓁蓁瞒着云祁剑尊做了坏事心虚得厉害,虽然她心里不后悔,但还是会担心云祁剑尊罚她,此时便一声不吭悄悄往外走,希望没人能注意到她。   但她才走了两步,云祁剑尊就瞥来一眼,“要去哪里?你给本尊在这里好好待着,哪也不准去。”   白蓁蓁心下凉了凉,自她回来后,云祁剑尊就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说过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一步三挪地走到云祁剑尊的身后,拼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企图当个透明人。   厅内各峰长老看着地上的云蓁沉默不语,任谁都看得出来云蓁刚才经历了什么,再看白蓁蓁的神情,也猜到十成十是与她有关。   但想到云蓁可能已经是他们宗门的叛徒了,再加上白蓁蓁是掌门爱徒,若她当真能将这天生剑骨拿到手,继承云蓁的剑道天赋,对他们临川剑宗而言,倒并非是一件坏事。   只是,此种手段到底是残忍了些,今夜丹浮阁与各宗修士前来要人,若让他们知道,恐怕对临川剑宗和云祁剑尊的声誉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必须想办法将此事遮掩过去。   就连一向疼爱云蓁的居从雪长老,也想到了这一层。   她看着云蓁,心生不忍和疼惜,再看白蓁蓁时,眼底已溢满了杀意,若她不是云祁剑尊的爱徒,此时白蓁蓁已经是个死人了。   云蓁是她看着长大的,是她唯一看得上的炼器天才,是她做梦都想收到自己门下的好徒弟,就这么被人折磨成了这样。   可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先保住云蓁的命。   居从雪长老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她的手指颤抖着,拼命地控制着要杀人的冲动。   片刻后,她才睁开眼道:“掌门,你我都知道,云蓁不是叛徒,她与丹浮阁并无任何关系,去丹浮阁只是为了闯登天梯,是我让她去的,只是为了锤炼她的神魂。”   此前她曾经说过一次,云祁剑尊不肯听,也不愿意相信。   此时,居从雪谁也不看,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白蓁蓁,她已经锁定了白蓁蓁,让对方无处可逃。   若云祁剑尊再敢说一句云蓁是叛徒,下一秒她便将他的爱徒杀了。   白蓁蓁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直接在居从雪的威压下瘫倒在地上,眼中害怕地不住流泪。   “师、师尊救我!”   居从雪不屑冷哼,这样的废物,连蓁儿一半都比不上!   白蓁蓁是云祁剑尊的爱徒,折辱她便是折辱云祁剑尊,云祁剑尊身为临川剑宗掌门,三界第一剑尊,何曾被人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般下面子?   他沉下脸:“居从雪!”   冷喝声落下,他的威压也冲着居从雪压去。   居从雪不甘示弱,咬牙与他抵抗,她修为不如云祁剑尊,可嘴上却不饶人。   “好啊,你不如今夜就将我杀了,好为你的好徒弟解气!”   “明日,三界都会知道,你这个所谓的正道君子、第一剑尊,先是纵容爱徒夺人剑骨,再污蔑苦主犯了叛宗大罪,意图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我居从雪堂堂临川剑宗昆极峰峰主,亦是你云祁剑尊的同门师妹,仅仅是为了替苦主说一句话,便被你当着各峰长老的面杀人灭口!届时天下人都会知道,你云祁剑尊只是个沽名钓誉、包庇杀人凶手的伪君子!”   云祁剑尊面色大变。   居从雪冷笑,她看了眼地上的云蓁,脊柱骨后的天生剑骨剔透晶莹,这是天道赐予她的机缘,也是她会引来杀机的劫难来源。   “若让天下人知晓,第一剑尊竟然纵容和包庇这样的人,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会不会怀疑你这个第一剑尊也是通过同样的手段,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住口!”云祁剑尊怒喝,“居从雪,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祁剑尊脸色铁青,他能有今日,全靠自己的努力,身为同门师兄妹的居从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此刻她却拿这个来嘲讽自己。   居从雪似是觉得还不够,她面露回忆:“我记得,云祁师兄当年刚拜入师尊门下时,天赋和悟性比我还差,但是有一回外出历练了三年,回来后便像是经历了一番脱胎换骨,资质、悟性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简直是突飞猛进……该不会,云祁师兄失踪的那三年,也是夺了别人的剑骨吧?”   她的视线在云祁剑尊和白蓁蓁之间来回打量,勾了勾唇:“该不该说,不愧是师徒,做的都是同……”   “够了,不必再说了!”云祁剑尊冷冷打断她,“居长老,你不就是想保住她一条性命吗,何必编出这么多诋毁本尊的话来?既然你铁了心要保她,那本尊便看在我们师兄妹的情分和以往与她的师徒情分上,饶她一命。”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云祁剑尊垂下眼眸,无情地道,“她招惹来丹浮阁,为宗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本尊身为掌门,绝对不容许她继续待在宗门。从今日起,本尊将她逐出临川剑宗,此后再不准她踏入宗门半步,否则,绝饶不了她!”   “来人,将她扔出宗门外面,从今以后,她不再是本宗弟子。”   ……   云蓁还昏迷着,就这么被抬着要扔出临川剑宗。   原本要动手抬担架的是戒律堂的人,可居从雪看出扈长老对云蓁不满,出言阻止,让居奚瑶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子亲自动手,还嘱咐他们记得给云蓁处理伤口,好好安顿后再回来。   然而,居奚瑶和几位弟子带着云蓁才走到外门,就被文清领着十几个内门弟子包围起来。   “居师妹,这个叛徒反正都快死了,你不妨给师兄一个面子,将她交给我吧,师兄心肠软,不会将她扔到山里喂狼,会给她找个风水宝地好生安葬的。”   不止是白蓁蓁想要云蓁的天生剑骨,文清也盯上了,只是以前他没那个胆子,可现在么,既然机会来了,他自然不会眼睁睁错过。   居奚瑶大怒:“文清,你无耻!”   文清懒得与她废话,直接抬手:“上!”   双方动起手来,天色又暗,雨水哗哗地下,现场乱成一片,自然就有所疏忽。   在他们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担架上的云蓁早已被人趁乱带走了。   带走云蓁的是扈长老,云祁剑尊下令让将云蓁扔出宗门后,白蓁蓁便悄悄拽着扈长老的衣袖,求他帮自己一把。   扈长老原本就有心成全白蓁蓁,这又是顺手而为的事,立即满口应下。   他将云蓁带回戒律堂的暗牢里,便屏退了戒律堂内所有弟子,坐等白蓁蓁上门。   片刻后,白蓁蓁果然到了,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两名从明独慎那里借来的丹修,他们手捧着上好的丹药,先是给云蓁喂了一颗丹药吊住性命,免得天生剑骨还未抽出来她就先死了。   要抽天生剑骨,需得在人还活着的时候生生抽出来。人一旦死了,天生剑骨也就失了灵性,届时即使抽出来,也只会是一根废骨。白蓁蓁可不希望筹谋这么久都是瞎忙活。   至于为何要带两个丹修来,自然是为了让他们帮白蓁蓁将天生剑骨安在自己的身上。白蓁蓁怕疼又怕死,不希望“手术”失败,要多备两个丹修盯着她才放心。   云蓁仅剩一丝微弱的气息,服下丹药后勉强死不了,一张脸白得像死了好几天。   白蓁蓁随手拨弄了下贴在云蓁脸上湿漉漉的头发,看到她的脸后暗道了声“晦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那张脸与她太像了,看了让人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白蓁蓁指了指其中一位丹修:“你先将她的脸拨回去,别对着我。”   又让另一位丹修立即着手将云蓁的天生剑骨抽出来给自己安上。   她从回到临川剑宗,便习惯了人人都宠着她,对人说话都是颐指气使的,那两位丹修受惯了巴结讨好,即使是明独慎也不敢对他们无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他们说话,二人对她的态度不喜,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少女行事毒辣,这里又是对方的地盘,他们只能忍下不满,照她的吩咐行事。   只是他们才刚要动手,云祁剑尊不知何时进了这暗牢。   “都给本尊住手,滚出去!” 第21章   扈长老原本是在外头守着的,此时也随在后头,不断地朝白蓁蓁使眼色。   白蓁蓁心下不安,连忙让那两名丹修出去,她小步走到云祁剑尊身边,低声道:“师尊……”   云祁剑尊瞥了她一眼,朝扈长老摆手:“你先出去。”   扈长老出去后,云祁剑尊坐在暗牢中唯一的一张软座上,他垂眸望着躺在地上的云蓁,许久不语。   白蓁蓁内心暗暗着急,刚才给云蓁服下的那颗丹药,只能吊住片刻的命,再拖下去她就要死了,那她的天生剑骨……   她暗暗跺了跺脚,咬牙道:“师尊,徒儿也不想的,可她反正快要死了,那天生剑骨与其废了,倒不如安在我的身上……”   云祁剑尊瞥她一眼,她停下话语,但很快又不甘心地道:“您这时候将她扔出去,被别人捡到,这天生剑骨不还是要便宜了旁人?与其让临川剑宗多出来一个拥有天生剑骨的对手,还不如、还不如……”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因为云祁剑尊的眼神越来越冷,散发出来的威压越来越强,压得她面色发白,噗通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概是她面上的不甘让云祁剑尊动容,片刻后,压在她身上的力量消失。   云祁剑尊淡声道:“抽取天生剑骨并不难,但你可知,若安剑骨的时候稍有差池,你这条小命便没了?”   白蓁蓁惊喜地抬起头:“师尊,这么说,您并不反对我将她的剑骨安在身上,只是担心我会出事?”   “师尊,您对我真好!”   白蓁蓁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云祁剑尊,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处蹭了蹭,“我最爱师尊了!”   云祁剑尊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将她推开,瞥了眼地上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唇边的笑意便淡了些,他道:“你先出去等着,为师与她说几句话。”   白蓁蓁怕事有变故,不想出去,想亲自盯着,万一师尊突然心软将她放走了呢?   毕竟他们曾经相处了十年之久,在书中后期云祁剑尊更是对这个大女主情根深种……   云祁剑尊耐心哄她:“放心,你的天生剑骨跑不掉,等为师与她说完话,便亲自帮你将剑骨安上,以后,你便是我们临川剑宗唯一的剑道天才。”   白蓁蓁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   云蓁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一惊,下意识挣扎起来。   “别动,你的伤口还未痊愈。”温柔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侧传来,云蓁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因为说话而微微震颤的胸膛。   云蓁听出这是云祁剑尊的声音,她怔了怔。   “……师尊?”   云蓁唯一一次听见师尊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是十年前那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险些被摧剑宗那对父女折磨而死,被路过的师尊救下一命,他当时就是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   他说:“别怕,别怕,师尊来了,师尊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怀抱那么温暖,抱着她的手臂更是如此结实有力,很快便将她惊惧恐慌的心情抚平。   暗牢外的雨在哗啦啦地下,雷鸣轰响,闪电劈下,将暗牢内照得有片刻亮如白昼。   云蓁觉得她的后背好疼。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一晚,云蓁痛得忍不住拽住云祁剑尊的衣袖,不住地喊疼。   “不疼,乖,很快便不疼了……”   此刻,云祁剑尊也是抱着她,拍着她,轻声道:“很快便不疼了。”   云蓁的眼里突然落下珠串般的眼泪,她哽咽着道:“怎么会不疼,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   当年雷雨夜救她,是骗局,是老天与她开的一个玩笑。   十年师徒情深,也是骗局,是云祁剑尊和宗门内所有人联合起来与她演的一场戏。   今夜,又是一个雷雨夜,毫不例外,还是一场骗局。   云蓁不是傻子,云祁剑尊突然态度转变如此大,必定是有缘故的。   刚才苏醒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暂时想不起来发生过的一切,可现下后背越来越疼,疼得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疼痛令她很快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云蓁忍不住发出一声讽笑。   她忍着疼,以手肘用力向后撞了下,将身后的人撞开,踉跄着站起来。   她勉力站直了身子,张望了下四周,她此前是来过这里的,一眼便认出了这里是戒律堂的暗牢。   竟是将她关进了暗牢么?   云蓁笑了笑,她已经被重伤至此,想逃也逃不掉,何必还要费心将她关到这里来?   她转身看向云祁剑尊。   对方坐在宽大的软座上,他容貌清俊,修炼的惊龙剑剑势凌厉,近些年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浑身气质如利刃一般,冷冽、锋利,杀人于无形。   即使是置身于这样肮脏昏暗的暗牢之中,他依然能保持着高高在上、淡然自若的姿态,不愧是傲视修真界众修的第一剑尊。   云蓁嗤笑一声。   她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冷冷道:“高高在上的剑尊,竟委屈自己到这里温柔做戏,不知您还想从卑微低贱的替身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云祁剑尊看着她咬牙忍疼。   她脾气拧,最爱逞强,若非实在是疼极了,在外人的面前从没喊过一声疼,从前也唯有偶尔才会对他这个师尊示弱,但也十分有限。   并不像蓁蓁,蓁蓁即便是稍微破了点皮,也要哭闹得身边的人都不得安宁,要人温声细语哄着她,陪着她,她才会停止哭闹。   云祁剑尊出神了会儿,被云蓁使劲咳嗽的声音唤回了神。   云蓁的内伤实在严重,她不断地咳着,咳出血和内脏碎渣,气息越来越萎靡。   云蓁垂眸看着掌心里的血,感受着体内生机飞快地流逝,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真不甘心啊。   “云蓁。”   云祁剑尊突然叫出了这个由他亲自为眼前少女所取的名字。   三个月前,他配合白蓁蓁演戏,才亲口说过她不配用蓁字,叫她改名,不许再用这个名字,可时隔三个多月,在云蓁快要死了的时候,他又叫出了这个名字。   “云蓁,本尊已将你逐出师门,从此,你不再是临川剑宗的弟子,也不再是我云祁的徒弟了。”他说道。   云蓁咳嗽了许久,才勉强止住,她咧唇:“是吗?”   十年前的那个雷雨夜,她发誓,哪里有师尊,哪里便是她的家。而临川剑宗,是她今后的家,宗门上下,都是她的亲人。   现在才觉得,这个誓言太可笑了。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从她被父母遗弃的那一日起,她便是一个孤儿,这世上别人都有家,独她没有。   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将她当成自己的亲人。   过去十年,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美梦。   梦,总是会醒的。   雷声轰鸣,响彻天地,夹杂在轰鸣的雷声中,云蓁看见云祁剑尊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云蓁听不清楚。   但她能看得懂。   他说——   “云蓁,本尊可以保你不死。”   “只要你自愿将天生剑骨送给蓁蓁。”   云蓁突然笑出声,笑声中含着苍凉与讽刺。   “自愿?”她冷笑道,“云祁剑尊真会开玩笑。”   “你们已经将我的背部剖开了一条缝,如今再来和我说自愿,是不是太好笑了?只差随手一拉便能将剑骨抽出来了,到了这最后一步,却来装什么君子?”   “不愧是第一剑尊,如此高高在上,你们夺我的剑骨,还要假惺惺施恩一般叫我自愿奉上,仿佛能让我的剑骨安在你的好徒弟身上,倒像是我得了多大的荣幸似的。”   她叫这所谓的修真界正道第一剑尊的行事给恶心得不行,喉咙一阵翻涌,扶着墙便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第22章   云祁剑尊不怒不急看着她吐,等暗牢内不住呕吐的声音总算平息下来了,他才继续开口:   “本尊可以向你承诺,等剑骨抽出后,会赠你一颗五品保命丹,同时,本尊会亲自替你疗伤,直至你的伤势完全痊愈。”   云蓁又笑了。   “五品保命丹,竟舍得用在一个卑贱的替身身上,云祁剑尊真是好大的手笔!”   云蓁嗓音嘶哑,从前,她以为自己是这人最疼爱的徒弟,自以为知道什么叫做疼宠如命,什么叫做师徒情深,可今日才知道,从前那些不算什么,他付诸于白蓁蓁身上的,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云蓁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流逝,她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她笑了笑,临死前能有这般开眼的见识,知道云祁剑尊能为他的爱徒做到何等地步,倒是她的荣幸了。   可她又有些不甘,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任由人欺辱,连生死都无法掌控呢?   就凭这些人的修为比她高,地位比她高,就凭自己身为蝼蚁,而他们高高在上,俯视凡俗众生?   云祁剑尊从袖中拿出一面水清玉镜,他的手指在其上缓缓摩挲着,淡漠的语气伴着雷雨声落入云蓁的耳中。   “本尊与你有过十年师徒情分,这十年来,对你也算是尽心教养,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相反,你身为一介孤儿,拜入我门下后,因临川剑宗与本尊的关系获得诸多凡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宝物和关照,这是无法否认的。不论你承不承认,本尊和临川剑宗都对你有恩。”   “我知道你舍不得,也不甘心将剑骨让出来,尤其是让给蓁蓁。你对蓁蓁的偏见太深。”   “既然如此,本尊少不得做一回恶人,以那十年的恩情来要挟你了。”云祁剑尊说道,“你自愿将剑骨奉上,这十年来欠临川剑宗与本尊的恩情,便算你还清了。”   他以灵力启动水清玉镜,水清玉镜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飞到云蓁的面前,照着她的脸。   云蓁看见镜中自己的脸白得像个死人,浑身散发着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浓郁死气。   她笑了笑,难为他了,堂堂剑尊,对她这个将死之人还如此不放心,要用水清玉镜录下她“自愿奉上”天生剑骨的画面,这是为了防止将来白蓁蓁引来揣测,提前便做好了准备么?   当真是个好师尊,竟能为爱徒算计至此。   她神色麻木:“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将……罢了。”大概是看出云蓁此时已经存了死志,她难得配合,云祁剑尊也不为难她,竟是用一种怜悯的语气道,“你仔细听好,我念一遍,待会儿你便跟着念一遍。等念完了,我会亲自抽取剑骨,你放心,不会很疼,而且我的动作很快,不会伤及你的脊柱,届时替你疗伤时也会省事许多。”   云蓁盯着那水清玉镜中的自己,沉默不语。   云祁剑尊不以为意,低声念道:“我云蓁。”   云蓁麻木开口:“我云蓁。”   “因个人私心,违背宗规,犯下叛门重罪,罪不容诛。”   “因个人私心,违背……宗规,犯下……咳咳……叛门重罪,罪不容诛。”云蓁边念边咳,边咳边笑,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她违背宗规,犯下叛门重罪,哈哈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祁剑尊皱眉,继续道:“蒙师尊开恩,宗门众长老求情,免逃一死,感激涕零。”   “蒙师尊开恩,宗门众长老求情……”云蓁念到这里,再次忍不住,扶墙呕吐,胃中再也没什么可以让她吐的了,最终只能干呕,呕得面目狰狞。   等终于停息下来,她继续念完了后面那句“免逃一死,感激涕零”。   云祁剑尊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大概是怕她在抽剑骨前便撑不住死了,他竟从软座上站起,走过来给云蓁输了一点灵力,同时,还给她服下了一颗保命丹。   这是他刚才承诺过她的,既然她已经答应,那么早些给她也无妨。   继而,他走到水清玉镜照不到的地方,继续念道:“云蓁自知愧对师尊多年教导,愧对宗门多年栽培,师恩如海,此身无以报答,今愿将天生剑骨赠与白蓁蓁师姐……”   “今愿将天生剑骨赠与白蓁蓁师姐,以报师尊与师门多年教诲之恩。”   云蓁跟着云祁剑尊将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地念完,她的神情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此时正盯着水清玉镜中的自己,在云祁剑尊没察觉到的时候,她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道:“师尊。”   她到底还是最后一次唤了他一声师尊。   云祁剑尊抬眸看她,便听她道:“十年前那一个雷雨夜,你在摧剑宗救了我,将我带回临川剑宗,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旧事重提,嘴上说着感激的话,但云祁剑尊不知为何却皱起了眉。   他不想听她提起这些事。   云蓁笑了笑,她终于将目光移开水清玉镜,转而看向云祁剑尊,问道:“当夜,师尊真的只是偶然路过摧剑宗吗?”   云祁剑尊眸光闪了闪,沉默不语。   云蓁早已从白蓁蓁口中得知了真相,如今再问他一遍,不过是想要再确认一下罢了。见状,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答案。   果然啊,当初摧剑宗的恶行,他果然是早就知道并且默许的。   云蓁再问:“听说,摧剑宗所练之邪功,是师尊传与摧剑宗掌门的,这是真的吗?”   她死死地盯着云祁剑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的神情变化。   云祁剑尊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否认:“胡说八道!”   他是正道第一剑尊,修真界人人都尊敬他,崇拜他,赞誉他是难得的君子,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云蓁攥紧泛白的指尖,心里发苦,浑身钻入刺骨的寒。   他没有直接否认。   原来真是他啊,白蓁蓁竟没有骗她。   云祁剑尊站起身,他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女,十年朝夕相处,他对她并非真的没有一丝感情,但这感情与蓁蓁相比,与自己的名声相比,却是不够分量。   他原本想饶她一命,可她知道的太多了,而这些涉及到了自己的名声,他是绝不容许此事泄露出去的。   他并未将杀意表露出来,反而难得温柔地道:“云蓁,接下来师尊会亲自抽取你的剑骨,你别怕,我会温柔些,尽量快一些,让你的痛苦能减轻一些。”   云蓁没动,任由他走到自己的身后。   她感觉到云祁剑尊冰凉的手正穿过她背部的伤口,轻轻绕开她的脊柱骨,触摸到了那根剔透玲珑的剑骨。   他像是怕云蓁承受不住那种剧痛,体贴地将她的身体放倒在他的胸膛,让她靠着他。   “云蓁,是师尊对不起你。你若恨极了,下辈子再来找我报仇吧。”   云蓁听见他的声音从头上低低传来,伴随而来的,是浑身撕裂般的剧痛。   云祁剑尊将天生剑骨取出的瞬间,用力在她的背部一拍。   无数道无形的剑意穿进云蓁的身体,这些剑意在她体内各处经脉胡乱游走、纵横交错,云蓁的身体内部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雷声越来越恐怖,闪电将暗牢照亮了一瞬。   云蓁身上浅青色的衣裙被血染成了红色,她死死撑着最后一口气,紧咬牙关,转身看着云祁剑尊,她的眼眸不复以往的澄澈清冷,此刻黑沉得可怕,脸色白得像鬼。   她死死地盯着云祁剑尊,过去十年来她视他如师如父,一直将他当做是自己努力的榜样,她无数次发誓,将来要成为像师尊这样既强大又有原则的清明君子。   可这所谓的君子,骗了她整整十年,直至今日还要骗她,于背后偷袭她一个将死之人。   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啊。   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云蓁用力咧唇笑开,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云祁剑尊恐怕不知道,他为了白蓁蓁,提前用水清玉镜录下想要的音画,以为只要自己死了,他便可高枕无忧了。   可他太低估她云蓁了。   云蓁的掌心里紧紧攥着一面水清玉镜,从她醒来的一瞬间,她便将它启动了,只可惜云祁剑尊太自负了,根本没提防一个将死之人,至今都没发觉。   若是将这面水清玉镜中完完整整的画面散布出去,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他云祁剑尊呢?   云蓁死死地捏着水清玉镜,猛地张口,一口鲜血吐在了云祁剑尊的脸上。   血染了她一身,也溅了云祁剑尊一脸。闪电照亮暗牢,二人相对而立,血腥冲天。   这一番画面,无论是谁看到了都要被骇破了胆。   在外面苦等不见云祁剑尊出来,生怕会发生意外的白蓁蓁,大着胆子闯进来见到这个情景时,便毫不意外地发出了一声响彻临川剑宗的尖叫。   “啊啊啊!”   尖叫声甚至盖过了雷鸣。   宗门内长老们与无数弟子听出这是白蓁蓁的尖叫声,来不及细思,第一时间便朝此处赶来。   云祁剑尊皱眉,不能让人看见此处的境况。   再者,剑骨刚抽出来,若不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它安到蓁蓁的体内,恐会留下后遗症,将来对蓁蓁不好。   他抱住白蓁蓁,顺手也捞了下云蓁,将二人带走了。   等被吸引来的人到达暗牢时,这里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室浓郁的血腥味与满地的血。   ……   临川剑宗外,悬于半空中的无数飞云舟已经等了许久。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有人询问丹浮阁阁主是否有意与临川剑宗交战。   丹浮阁阁主却道:“老夫无意与他们打,只要云祁那老匹夫将我的好徒儿放回来。”   他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云祁有动静,倒是先后派出来几个长老,告诉他云蓁已被逐出师门,此刻人已经不在临川剑宗了。   丹浮阁阁主冷笑:“他云祁当老夫是傻的么,这样的话也会信?我再给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不交出我那好徒儿,我便下令,打上他的悟剑峰!”   临川剑宗的护宗大阵是出了名的强悍,至今无人能攻破,但那是因为那些人没有神器。丹浮阁阁主心道,可我丹浮阁却是有两件神器,未必不能破了他们的护宗大阵。   不过,神器轻易不会被他请出来,这是丹浮阁的杀手锏,护佑丹浮阁数万年屹立三界不倒,令众多大小门派不敢造次。能不动用便尽量不动用,只希望云祁能识时务些,免得自己出手。   他等得不耐烦了,再次朝临川剑宗内传音放话:“云祁,还有最后一刻钟,再不将我的好徒儿交出来,老夫便平了你的悟剑峰!”   话音落下,临川剑宗内仍是无人应答。   但却不知从何处被扔出来一样东西,直冲着丹浮阁阁主的面门而去。   “是暗器!保护阁主!”丹浮阁阁主还未动作,身边的人便紧张大叫着护在他身前。   有人反应极快,一脚将飞来的“暗器”踹开,突觉脚下触感柔软,不像是暗器,惊讶了下。   定睛一看,竟是个浑身是血的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有人去探地上血人的气息,又查探她的伤势,片刻后,同情地摇头:“没救了。下手的人好狠毒的心肠,她的体内有数千道剑意,经脉与内腑皆被肆虐一通,能活到现在还没断气,应该是提前服用了保命丹……”   “好狠……到底是谁,竟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毒手?”   “是个小姑娘?”站在丹浮阁阁主身旁的贺古道,突然推开众人,走到地上的血人面前,他轻轻抹掉对方脸上的血色,看清眉眼,不由重重一叹,“造孽!”   丹浮阁阁主见他脸色不好,再看地上的人,想到了什么,内心不妙。   “贺长老,莫非她是……”   贺古道点头,躺在地上的血人,正是云蓁。   丹浮阁阁主面色一沉,他朝临川剑宗的方向看去一眼,怒道:“此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毒手辣!”   骂完,他又自责道:“是老夫害了她。若非如此,说不定她不会有事。”   “阁主莫要自责。”旁边的长老此时也听明白了,暗暗心惊,却是没忍住劝阁主,“再怎么说,这曾经也是他最疼爱的徒弟,谁能想到他竟会下如此毒手。本以为,他偏爱白蓁蓁,不将替身当一回事,至多就是将她逐出师门罢了,谁知……云祁剑尊好狠的心!”   丹浮阁阁主摆手,令众人让开,他沉着脸亲自将云蓁小心抱起,带回了自己的飞云舟舱内。   “她是老夫看中的徒弟。而且,她是因为老夫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不论如何,老夫一定要救她……”丹浮阁阁主探着云蓁的伤势,话未说完,便拧住了眉头。   众长老关心道:“如何?”   丹浮阁阁主摇头:“即便是老夫也无能为力,她至多只剩下三个月可活了。”   这还是因为她事先服用了保命丹的缘故。如今保命丹药效还未完全消散,所以勉强给她吊着一条命。   可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对她而言却不是什么幸事,反是一种折磨。    第23章   丹浮阁众长老纷纷沉默。   他们也看到了云蓁的情况,实在是太惨烈了。   “先将她带回丹浮阁,想办法好好调理,即使救不了,让她能减轻些痛苦也是好的。”   丹浮阁阁主一声令下,飞云舟便调转了方向。   不过,离开前,丹浮阁阁主冷冷地传出一句话,传遍整个临川剑宗,亦用传讯玉简传遍了整个三界。   “即日起,丹浮阁及下辖丹修门派中,所有丹修弟子所炼之丹药,不得以任何方式提供给临川剑宗、其下辖门派及友好门派。违者,逐出丹浮阁,永不录用!”   丹浮阁是三界之中最大的丹修门派,其下辖中小丹修门派多不胜数,势力之庞大,令人难以想象。丹浮阁下令断了临川剑宗的一切丹药供应,这句话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   丹修因为武力值普遍不高,最爱抱团,再加上他们对比自己厉害的丹修十分崇敬,丹浮阁的号令一出,基本可以断定,从今以后,再无人敢向临川剑宗供应丹药了。不仅如此,一些友好宗门和中立势力恐怕也会改变对临川剑宗的态度。   临川剑宗家大业大,或许能自己培养出厉害的丹修来供应宗门内的丹药需求,可他们那些中小门派可没这么好的底气,少不得还要去求那些丹修。丹浮阁阁主一句话轻飘飘落下,可以令任何一个中小门派,因此而彻底断了根基,莫说门派内的弟子会想方设法叛出师门,便是将来也不会再有新弟子愿意加入。   临川剑宗及其下辖宗门如何惊怒恐慌,其敌对宗门如何狂欢嘲讽,中立势力又会如何同情感慨,丹浮阁阁主与众长老都并不关心。   他们下令调转飞云舟,从临川剑宗山门外一路紧急地回了丹浮阁。   ……   云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浸泡在一个药池中,青绿色的药液散发着阵阵清淡的丹香,丝丝缕缕的药力进入她的身体,修复、滋润着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传来一阵阵温热舒畅的感觉。   云蓁不由一怔。   她是识货的,这满池的药液,都是用丹药与灵液堆成的。   便是当年最受云祁剑尊“疼爱”的时候,她也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到底是谁会愿意这么救她,她有什么值得对方这么做?难不成,她云蓁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可让别人图谋的吗?   外面传来几声动静,云蓁侧耳,听见了两道交谈声。   “老夫竭尽了全力,也只能为她延长半年性命……”   “不过你放心,老夫必不会轻易放弃她的,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会去尝试。毕竟是我等亏欠于她……”   两道声音的主人分别是丹浮阁阁主和居从雪。   云蓁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自己这段时日浸泡的灵丹药液,大多数是居从雪在临川剑宗的宗门库房拿的,居从雪长老竟然已经与云祁剑尊决裂,并且宣布离开临川剑宗,再不回去。   她临走时几乎扫空了临川剑宗的丹药库房,既是为了救云蓁,也是为了出口气。   临川剑宗被丹浮阁断绝丹药供应,本来就有些艰难,这时丹药库房被扫空,又失去居从雪这位高阶炼器师,将来更是会步步艰难。   云蓁内心感动,她没想到居从雪长老竟然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临川剑宗上一任掌门,是她的师尊,云祁剑尊是她的同门师兄,她自小就在临川剑宗长大,在那里待了数百年之久,居从雪长老对临川剑宗的感情比任何弟子都只深不浅。   何必为了她一个将死之人,如此付出。   云蓁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的师尊是居从雪长老,而不是云祁剑尊,该有多好。   可惜……   居从雪长老的恩情,她唯有来世再报了。   没人留意的时刻,云蓁悄然离开了丹浮阁。   反正她已活不长了,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死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将某些人的丑恶嘴脸公布于众,让世人都知道他们道貌岸然的背后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三日后,云蓁在一处僻静的竹林中暂且安住。   她拿出水清玉镜和传讯玉简,将水清玉镜中录下的内容,通过传讯玉简散布向四面八方。   几乎所有她认识的人,都能通过传讯玉简看到她传出去的画面,随之传出去的,还有她云蓁亲口诉说的话语。   相信世人自有判断,而云祁剑尊等人若知道了,一定会倍感惊喜。   妖界,妖王殿。   谢昀昭已经在狐狸洞中独自养伤足有数个月,用了许多好药,他的伤势还是未能完全痊愈,但至少命保住了,神魂也稳住了。   他原想继续再休养一段时间,却见传讯玉简突然亮起来。   谢昀昭在养伤期间,几乎断了与其他人的所有联系,只留着两个人的联系,其中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对方从未主动联系过他,兴许这辈子也不可能。   谢昀昭以为是他母亲发来的传讯,漫不经心将玉简打开,却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顿了顿,怀疑自己是否是眼花看错了。   这人,原来竟也会主动联系他么?   不等他仔细琢磨,玉简内便出现了一个昏暗的画面。画面不甚清晰,还隐隐可见被血迹糊住了部分视野,偶尔还会被手指遮住,显然录下这个画面的水清玉镜当时是被人紧紧攥在掌心里的。   谢昀昭暗道,莫非云蓁也学会了作弄人,竟将这样的画面传来给自己看。   不过很快,他便顾不上思索这些了。   他听见了云祁剑尊和云蓁交谈的声音——   “云蓁,本尊可以保你不死。”   “只要你自愿将天生剑骨送给蓁蓁。”   “自愿?云祁剑尊真会开玩笑。”   ……   谢昀昭的脸色一变再变,他捏紧了手中玉简,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出狐狸洞。   守在外头的玄及赶紧拦住他,“小殿下,您伤势未愈……”   “滚开!谁敢拦本殿下,耽误了我的事,我要他的命!”   谢昀昭沉着脸,他化作原形,毛色雪亮的九尾白狐在空中飞跃而过,仿佛夜空下轻灵的浮云,身影闪了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昀昭一边赶路一边传讯给云蓁。   然而,传讯内容宛如石沉大海,云蓁一条都没有回复。   ……   云蓁用传讯玉简传出去的内容,散布在三界之中无数个角落。   过去十年来,许多人并不知道云蓁是被当做替身留在身边的,只知道临川剑宗上下对云蓁如何疼爱,云祁剑尊更是将云蓁带在身边亲自传授剑法。即使在不久前她的生辰宴上,许多人猜到了一些内情,但那又如何,云蓁天生剑骨,天赋卓绝,又被云祁剑尊亲授剑法,将来前途无量,临川剑宗再如何都不会亏待她。   也因此,尽管临川剑宗内部对云蓁的态度已经转变了,但外宗修士对云蓁的印象却没怎么变。   骤然收到云蓁仙子的传讯内容,许多人先是惊讶,再是受宠若惊,等看了具体内容后,只剩下浓浓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了。   “这、这是……”   无数人瞪着传讯玉简内的画面,纷纷惊呆了。   “当夜,师尊真的只是偶然路过摧剑宗吗?”   “听说,摧剑宗所练之邪功,是师尊传与摧剑宗掌门的,这是真的吗?”   “云蓁,是师尊对不起你。你若恨极了,下辈子再来找我报仇吧。”   ……   三界数十亿人观看过玉简上的画面,各大中小门派内,上至掌门长老,下至内外门弟子及仆役弟子,私下里议论纷纷。   【嘶!这是真的吗?没想到啊,云祁剑尊竟是这样的人!】   【云蓁仙子可是他传授了十年剑法的亲传弟子啊,怎么狠得下心这般对她!】   【摧剑宗的事老夫略有耳闻,这个宗门行事狠毒,暗地里不知残害了多少人,这背后竟然有云祁剑尊的手笔,太可怕了,他不是三界之中出了名的清明君子吗?】   【云蓁仙子天赋出众,容貌清绝,处处都比那白蓁蓁优秀得多,简直将她比到了地底下,真是不明白,云祁剑尊到底为何如此偏心!不知云蓁仙子现今如何了,她的剑骨被抽,恐怕已活不成了,真是令人惋惜!】   ……   临川剑宗。   云蓁对外传讯时,并未刻意避开临川剑宗的人,因此,在外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时,临川剑宗内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只是碍于大家议论的是自家的掌门,没人敢声张。   云祁剑尊和众长老觉得今日的宗门气氛有些古怪。   他正要出言询问,这时,他的传讯玉简亮起来。   有许多人慑于临川剑宗和云祁剑尊的威名,不敢明目张胆议论,但是胆子大些的,或者曾与临川剑宗、云祁剑尊有仇的,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大声议论,甚至找到了正主儿询问玉简内容的真实性。   譬如冲虚、飞仙这两个与临川剑宗不和的宗门。   此时,冲虚与飞仙二宗的掌门便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传讯给云祁剑尊,语气中透着阴阳怪气。   冲虚宗掌门:【哎呀,云祁剑尊真不愧是三界第一剑尊,不仅斩妖除魔下手够狠,连对自己的徒弟也能狠得下心来,真是佩服!佩服!若老夫能有剑尊这般心肠,何愁大事不成!】   飞仙宗掌门:【剑尊,临川剑宗又多了一名拥有剑骨的弟子,真是可喜可贺呀!只是,老夫听说,这根剑骨似乎不是天生的……老夫一大把年纪了,也想要一根剑骨,不知剑尊是否知道哪里有渠道能买得到?花多大的代价老夫都愿意,而且只认准剑尊您的推荐,拜托了,老夫真的很需要!】   云祁剑尊看完玉简上的内容,眼皮便是狠狠地一跳,大致猜到是剑骨的事被知晓了。   抽剑骨一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来,剑骨已经能够完美与白蓁蓁的身体相契合,白蓁蓁修习剑法确实有了不小的长进,她高兴极了,喜欢带着宗门内的师兄弟们四处历练显摆,约莫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云祁剑尊猜测,这两个老家伙大约是嫉妒坏了,故意来阴阳怪气的。   他淡淡一笑,好在自己早有准备。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玉镜画面,通过传讯玉简传与这两宗的掌门,并道:“二位莫要说笑,本尊不曾做过任何违背道义的事情,更不曾伤害过谁,蓁蓁的剑骨,乃是那背叛师门的逆徒自愿赠与蓁蓁的,她自知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于是……”   云祁剑尊十分淡定,等他们看完自己传的内容,自然便会消停了。   只是他刚传讯过去,那两人不仅没消停,反而大笑着道:“不愧是第一剑尊,这手段就是比咱们厉害,老夫自愧不如!”   “原来剑尊早有准备啊,难怪敢如此行事,真是佩服,佩服!”   云祁剑尊总觉得二人语气阴阳怪气,却不明缘由,他不悦拧眉,正要询问。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白蓁蓁白着脸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师尊,您快看这个!”   她的面上带着惊慌无措,隐约可见还未擦净的泪痕,云祁剑尊见了忍不住皱眉,刚要问是何人欺负她了,便见她将传讯玉简递到自己眼前,语气又惊又怒。   “师尊,那些人太过分了,他们竟敢这样骂你!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们还羞辱我,说我连云蓁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白蓁蓁气得怒骂一通,哭着扑进云祁剑尊的怀里,“呜呜呜,师尊,你要为我做主!”   云祁剑尊初时还有心情哄她,等他拿起那传讯玉简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变了,方才的淡定瞬间消失无踪,阴冷的神色仿佛狂风暴雨将至。   那个替身竟然瞒着他,悄悄也用水清玉镜录下了当时的情形。   他还是小瞧了她。   掌中的传讯玉简瞬间碎成齑粉,云祁剑尊阴沉的脸色吓坏了白蓁蓁,原本还窝在他怀里嘤嘤哭泣,此时脸色发白,颤抖着不敢出声。   好半晌,她才听见身边传来云祁剑尊冷漠的声音。   他拿出传讯玉简,向众长老和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下令,让他们想方设法将云蓁找出来,让她停止对临川剑宗和他的污蔑,向世人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否则,云祁剑尊绝不善罢甘休。   云蓁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到现在还没死。   不仅没死,她还将当初发生的一切公布了出来,说不定此刻正在等着看临川剑宗的笑话。   云祁剑尊想到这里,脸色便更加难看,早知当初直接将她拍死就好了,何必给她留一口气,让她有机会弄这么多幺蛾子。   玉镜画面传得沸沸扬扬,临川剑宗此时正处于风头浪尖上,掌门云祁剑尊更是面临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宗门上下惴惴不安,生怕还会迎来更大的打击。此时听到掌门下令追查云蓁下落,不敢耽误,立即行动起来,誓要将云蓁抓到不可。   临川剑宗不少弟子内心暗暗对云蓁产生了怨恨。   当初丹浮阁阁主断了对临川剑宗的丹药供应,而后,居从雪长老与掌门决裂,离开宗门,临走时卷走了丹药库房和法器库房,使得宗门在一夜之间损失惨重。   这一切都是因云蓁而起。   这一个多月以来,内门弟子受到的影响或许没那么严重,毕竟他们修为高,相应的,比普通弟子更有能力和渠道获得上好丹药和法器,可普通弟子就不同了,从前几乎所有的资源都要仰赖于在宗门库房内兑换资源,如今库房已经没有丹药和法器了,他们根本无法用宗门贡献来兑换,便只能到外面去买,可外面的资源实在太贵,以他们的底蕴根本买不起,甚至还会面临被杀人夺宝的风险,比起以前,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实在是太难混了。   好不容易近日掌门和众长老花大价钱招揽了散修丹修和器修回来,眼看着日子快要好起来,没想到这个时候云蓁又生出事端来。   宗门出了事,他们这些底层弟子会更难过,对云蓁的恨意自然更深。   “难怪剑尊不喜欢她,将她逐出了师门,这样的叛徒,若是我,我当初便一掌打死她了。”   “剑尊太仁慈,饶了她一命,才让她有机会兴风作浪,害得我们没有好日子过。”   “待我抓到她,定要给她好看!”   ……   白蓁蓁从悟剑峰下来,听见不少弟子小声骂着云蓁,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有些烦躁和不安。   剑骨安好以后,白蓁蓁确实享受到了剑骨给她带来的好处,云祁剑尊教她的剑招,她不再需要多看许多遍才能记住。   可是,她能感觉得到,在练剑时,云祁剑尊总是不太满意,她经常看见他皱眉叹气,甚至偶尔露出后悔的表情。   虽然,云祁剑尊对她如从前一样好,可白蓁蓁仍然很不甘心。   自己如今也拥有剑骨了,为什么天赋还是不如云蓁?为什么师尊还是更满意那个替身?   同样的剑骨,在云蓁的身上,她就能比自己更有天赋,白蓁蓁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只有这剑骨是被动过手脚了。   怪不得当初云蓁那么爽快便将剑骨让出来了。   若是没问题,她会将它这么轻松地让给自己?   白蓁蓁越想越不安,她想去跟师尊说,可师尊现在正烦着,没心情理会她,更何况此事还是她当初一意孤行惹出来的祸,她去了说不定还会提醒他此事,到时候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白蓁蓁咬着指甲,想了想,用传讯玉简联系了一个人。   “鸣玉哥哥,你能不能现在来看看我?”她嗓音带着哭腔,朝玉简那方的人说道。   “蓁蓁?怎么了?”玉简内传来男人温柔关切的声音,“你哭了?是谁惹你伤心了,快告诉鸣玉哥哥,我这便去将他杀了替你出气。”   白蓁蓁吸了吸鼻子,“鸣玉哥哥,你还记得我师尊之前养的那个替身吗?”   “好端端提起她做什么?莫非是她欺负了你?”对方一提起云蓁,语气便冷了下来。   白蓁蓁垂眸,哭得更厉害了:“没有……鸣玉哥哥,那个替身,她明明是自己将剑骨送给我的,却到处说是我和师尊夺了她的剑骨……害得我被那么多人骂……”   “蓁蓁别伤心,鸣玉哥哥必定将她揪出来,好好替你出一口气!”   白蓁蓁结束了与薛鸣玉的传讯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以同样的方式,传讯给另外两个男人。   做完了这些,她将传讯玉简收起来,回了自己的昆玉峰。   那三个男人,会帮她教训云蓁的。   既然她没死,那就让她真正地死好了。   天赋卓绝、惊艳世人的大女主,最终被书中钟情于她的几个男人合力杀了,那画面一定很精彩。   -   云蓁散布出去的玉镜画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传讯玉简不断地亮起,她一概不理,直接将传讯玉简扔了。   她为自己寻到的最后几个月居住的地方,是曾经来过的一处偏僻竹林。这里环境优美,有竹屋遮阴,又有好山好水可供观赏,实在是一处极好的风水宝地。   云蓁垂眸,能在这里了此残生,大概也是不错的。   如今,临川剑宗已经乱成了一团,云祁剑尊和白蓁蓁也恨死她了吧,若她所料不差,他们定然已经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了。   这个地方,知道的人不多,尤其是临川剑宗的人,没一个来过这里,她倒是不必担心会被找到这里。   云蓁走出竹屋,竹影婆娑,竹叶沙沙作响,微凉的清风吹拂在她的脸上,随之飘过来的,还有一丝极其熟悉的气味。   云蓁顿了顿。   她抬眸,不远处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慢地沿着羊肠小道走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五官在竹林掩映之中也越来越清晰。   妖帝谢鸣玉。   云蓁有些诧异:“鸣玉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谢鸣玉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不似以往那般热切,他道:“你素来最喜清静,常去的地方并不多,本帝着人随意找了找,便寻到了你的踪迹。”   他说话的语气极淡,云蓁一时有些不习惯,二人相识多年,他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谢鸣玉的原形是九尾白狐,他有一双狐狸眼,此刻这狐狸眼微微一眯,其中掩藏的情绪令云蓁莫名感到不适。   云蓁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僵了僵。   “你和他们一样,也是将我当作是白蓁蓁的替身?”   谢鸣玉没出声,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约是最难以接受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云蓁竟然没觉得有多难过,她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想起初识谢鸣玉的情形。   那是在八年前,当时的谢鸣玉,刚刚登上妖帝之位。   那时云蓁还小,她跟随师兄出门时,不慎与师兄失散,还遇上了实力高她许多的妖兽,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还未等她陷入绝境,谢鸣玉便出现了。   当时他身边簇拥着数名貌美女子,香车玉辇,容色倾城,在见到她的瞬间,他愣了愣,随手便杀了那头妖兽,救下她的性命,紧接着他打发那些女子走了,弯腰看着云蓁,眉眼艳丽,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柔。   “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很好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瞧瞧?”   云蓁当时只想着早点和师兄汇合,以免师兄找不到她会担心,拒绝了他。   后来,再见到谢鸣玉,他的身边总有各色各样的女子。直至她稍微再长大一些,到了十八岁后,他身边的女子便越来越少,直至一个都没有。而后两年,他见云蓁的次数越来越多,时常盯着云蓁的脸发呆。   云蓁一向对男女之事没什么想法,况且谢鸣玉对她从没有任何过分亲昵的举动,她便也没多想,毕竟对方时常夸她模样好看,比之九尾白狐中最好看的女子亦是不差半分。还时常与她一同欣赏妖界各族中的貌美女妖,甚至给云蓁画过不少丹青。云蓁便只当他又在琢磨如何作画了,没怎么放心上。   如今想来,当时的谢鸣玉,恐怕是将她当成白蓁蓁的替身,透过她的脸在怀念对方。   倒是难为了他们这些人,对白蓁蓁这般怀念,却不急着去将人找回来,个个都拿自己当替身。如今正主回来,便容不下她了。   当初又不是她云蓁上赶着去当替身的。   云蓁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恨和不甘来。   思绪波动间,谢鸣玉已经走到了跟前,他抬起手,修长的指节不容反抗地捏住了云蓁的下巴。   这段时日,云蓁先后数次重伤,身子孱弱,面色苍白,浑身透着一股脆弱易碎的气质,下巴变得越来越尖了。   白蓁蓁是鹅蛋脸,下巴圆润,云蓁瘦下来便与她的模样相似度减了几分。   谢鸣玉像是摆弄着什么玩物似的,将她的脸左右摆弄了下,打量着她的眉眼,片刻后才道:“本帝当初莫非是让你下了什么迷魂丹,怎么会觉得你和蓁蓁模样长得相似?”   他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收回手,取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   见此,云蓁心中厌烦,他擅自动自己的脸,还做出一副被人玷污了的样子,殊不知,云蓁觉得更该感到恶心的是自己才对。   他不悦,自己还觉得他脏呢!   只恨她如今有伤在身,修为尽毁,在他的威压之下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宰割。   “本帝瞧见你这张脸,便觉得恶心。”   “这世间,唯有我的蓁蓁,才配得上这一张脸,你算什么东西。”   谢鸣玉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指尖妖气蔓延,骨节分明的手变成了狐爪,锋利的爪刃气息恐怖寒芒闪烁。   云蓁眼前一花,脸颊便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眨眼间,她的脸便被谢鸣玉给毁了。   从前,谢鸣玉日日盯着夸赞的容貌,如今却是亲手毁在他的手里。   他的爪刃划过时,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连带着云蓁的双眼也被伤及,眼前血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谢鸣玉看着她满脸血肉模糊的模样,厌恶地冷嗤一声。   不够,远远不够。眼前的人,鸠占鹊巢十年之久,夺走了蓁蓁的一切,还令蓁蓁这般伤心,只是毁掉一张脸,也太便宜她了。   必须让她彻底魂飞魄散,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谢鸣玉再次抬爪,这时,身后有人将他打开,冷冷道:“你滚开,她的命是朕的!”   一身明黄龙袍的明独慎,劈掌打开谢鸣玉,下一掌便直冲云蓁的天灵盖打去。   瞬间,云蓁的天灵盖犹如豆腐一般碎在他的掌心之下。   “伤害过蓁蓁的人,没有资格再活在这世上,朕不准!”   “明独慎!你竟敢……”   谢鸣玉看着已经气绝身亡的云蓁,顿时暴怒,明独慎跟他抢蓁蓁也就罢了,竟还敢跟他抢要杀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爪刃朝着明独慎杀去。   “本帝今日便将你杀了,给御境皇朝换一个皇帝!”   明独慎冷笑:“就凭你?一个只能依靠父母传的妖丹修为才能有今日这般实力的废物!十个你也不是朕的对手!”   谢鸣玉和明独慎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当场打了起来。   整片竹林杀意凛冽,浓郁的妖气与紫黑的龙气萦绕在上空,雷霆轰鸣,百妖莫敢靠近一步。   盛怒交战中的一人一妖并未察觉,一道魔气悄然靠近,落在云蓁的尸首前。   “来迟了么?竟是已经死了,真是可惜,未能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可不能让姐姐知道我曾经将你当作她的替身,否则,若她不理我了怎么办?”   “这是我亲手炼制的法器,我给它取名‘散魂器’,今日第一次使用,便用在了你身上,倒也是你的荣幸了。”   闪耀着不详红芒的散魂器,将云蓁的尸首砸成了一滩肉泥,同时,也将她刚刚懵懂离体的神魂砸得稀碎。   神魂碎片四散,飘向空中,转瞬消失无踪。   阴冷的笑声愉悦地响起,魔气转瞬间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谢鸣玉和明独慎越打越狠,战场距离此处越来越远。   “轰隆!”   天色转暗,雷云滚滚,暴雨降下,将整片竹林洗涤得干干净净。   竹屋前,几乎所有的痕迹,都被雨水冲刷着,汇入溪水,流向不知名的远处。   云蓁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在这场暴雨冲刷下,什么也没留下。   ……   时光匆匆,百年过去。   百年来,云蓁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她记不清自己是什么人,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她的身体似乎在一片绿油油的海水中漂浮游荡。   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出现一道声音,不住地在她的耳畔絮絮叨叨,吵的她没法好好睡。她想大声喊叫,让那人别再说话了,别再吵了。   她不想听什么云祁狗尊修为突破到了什么境界,也不关心什么矫情女又自创出了什么好丹药,更不关心什么长老创立了什么宗派……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可对方听不见她内心的狂吼,一个劲地说,吵得她没有一日能清静。   妖界,妖王殿。   一只仅有八条尾巴的白狐翻墙而入,屏退闻讯而来的众多妖将与妖侍,一路直冲狐狸洞中,嗷呜摔落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   唯一敢靠近这个狐狸洞的妖侍玄及闻见血腥味和里面的动静,面露心疼,往前走了两步,欲进去瞧瞧,但想到自家小殿下的脾气,他最终仍是停下了步子,长叹一口气,继续守在外头。   另一名妖侍忧心忡忡。   “玄及大人,再过半个月,老夫人便要回来了,小殿下这般折腾自己,届时老夫人见到他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恐怕你我性命难保……”   玄及瞥它一眼:“小殿下的事,他自有主张,没有他的允许,你一句话都不许跟老夫人透露。否则,不用老夫人出手,小殿下第一个便会先拿你开刀。”   见那妖侍吓得不敢再多话,玄及心头也是不好受。   他又何尝没劝过小殿下,只是,他实在是劝不动。   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里头仍然没有动静,玄及担心出了什么事,试探着走到门口问:“小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片刻后,才听见一道虚弱至极的嗓音传来:“玄及,你进来。”   玄及轻手轻脚进入狐狸洞中,就见自家小殿下躺在床上,他的右肩处多了一道新伤,深可见骨,尽管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却仍然可见血汨汨而流,止都止不住。   玄及的眼眶瞬间红了:“小殿下,您……”   “再哭便给本殿下滚出去。”   谢昀昭一句话便成功让玄及止住了眼泪。   见他没再哭丧着脸,谢昀昭才道:“你扶本殿下一把,我要到内室里去。”   他重伤在身,如今起来都困难,更别说走路,而那个人如今被他安顿在自己的狐狸洞最里面的一间内室。   玄及又是一阵心酸,小殿下这次竟伤得如此之重,连几步路都走不了。可饶是如此,他却不急着料理好自己的伤,回来第一时间便想着去见那位仙子。   这百年来,小殿下为了救她,已经丢掉了一条命。   可那人早已死去多年,魂飞魄散,再无转世投胎的机会了,他这般拼命,又有什么用?最终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过,这话玄及不敢说出口,他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将谢昀昭搀扶起来,与他一同进入内室中。   内室之中,九件凝魂法器灯盏已经燃烧了足足百年。   在这些法器灯盏的中央,是一口池子,池水是绿色的灵丹药液,每一日消耗甚巨,若非妖王殿财大气粗,再加上小殿下这些年的经营,恐怕还承受不住这样的消耗。   玄及看着漂浮在池水中的一颗血魂丹,这是百年前小殿下不顾尊严,向丹浮阁阁主求来的一颗丹药,为此,他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这颗血魂丹,已经凝聚了那个人的两千九百九十九个魂魄碎片,只差最后一片,便能彻底拼齐。若能拼齐,将裂痕修复完整,那人便有一丝希望可活。可小殿下寻遍三界,却只能找到两千九百九十九个碎片,最后一个碎片,他找了数十年都没能找到。   玄及早已对此不抱希望了,可小殿下却不肯放弃,百年如一日地亲自去寻……   玄及暗暗叹气,却见一旁的谢昀昭小心翼翼地从随身法器中放出一个魂魄碎片。   他惊了下:“小殿下,这是……”   谢昀昭没理他,他看着那最后一个魂魄碎片飞向池水中央漂浮着的血魂丹,视线一眨不眨。   血魂丹大放光芒,周遭的凝魂法器灯盏比从前更亮了,源源不断地向着中央的那些魂魄碎片输送力量,修复着某个人的神魂。   那些裂痕,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修复。   谢昀昭道:“玄及,本殿下记得你说过,九尾白狐一族的旁族中,近日会有两人生产。”   玄及闻言,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先是看了看血魂丹,又看向谢昀昭,替他感到惊喜:“小殿下,您的意思是,这位云蓁仙子终于可以……”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投生于九尾白狐一族。”谢昀昭有些犹豫,他就怕云蓁日后会怪他没让她投生于人族。   可如今,他上哪去找临产的人族让她投生?更何况,让她出生于寻常人家,他也不放心,她上一世活得辛苦,他希望若是可以,这一世她能有一个温暖、且能够护得住她的家。   他派人调查过,族中临产的这两家都很不错,夫妻恩爱和睦,且都是护犊子的性子,不论投生到哪一家,她都会拥有一个比任何人都幸福的人生。   玄及大致猜出了他的想法,忙道:“小殿下放心,云蓁仙子心地善良,她虽然是正道修士,可却从未对妖族或魔族有过半分轻视,不论投生于人族还是妖族,她都不会在意的。”   玄及心道,当然是投生于九尾白狐一族好,与小殿下是同族,若是将来……   谢昀昭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的视线始终不离那颗血魂丹。云蓁的魂魄已经拼齐,眼看就能重新投生为人,他心中的喜意并不比玄及少,却压着没表露出来。   近些年,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人前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谢昀昭原本想亲自去那两个待产同族的家中拜访,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让云蓁于她们借腹重生,只是他如今尚有重伤在身,无法出门。   他正要让玄及亲自去一趟,便听见外面通报有妖将前来求见。   “小殿下,两位妖将大人求见!”   来求见的两名妖将,都是谢昀昭的心腹,也恰是那两个待产同族的丈夫,听说谢昀昭终于回来,便猜到了些什么,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结果在外面碰上,知道对方与自己是一样的目的,险些在外面打起来。   此时二人见了谢昀昭,不等他开口便不约而同道:“小殿下,属下与娘子愿将那位仙子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对待,还请小殿下……”   “呸,还亲生女儿,那位仙子是小殿下的心上人,将来便是我等的女主人,你将她当成女儿,莫非将来还想当小殿下的岳丈不成?臭不要脸!”   “哦,你终于将心里话说出口了,老子就知道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过来的!老东西,竟想爬到小殿下的头上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好了,都别吵了。”谢昀昭见这两人大眼瞪小眼,都瞪出了乌鸡眼,眼看着便要当着他的面打起来了,烦得眉头都皱起来,“玄安,我记得你的夫人体质虚弱,还是算了。”   谢玄安:“可是,小殿下,我夫人的体质已经比从前好多了,她做梦都想多出来一个闺女,若我这回没能成功,回去她要打死我。”   谢林宋瞪他一眼:“你想要闺女,老子难道就不想?我和夫人盼了几百年了,这回又是个讨债的小子!”   两人互瞪,眼看又要打起来。   九尾白狐一族,自古以来阳盛阴衰,女婴少得可怜,每出生一个都是宝贝疙瘩。而族中,近千年来,一个新出生的女婴都没有。这两人的夫人这次怀胎,据有经验的老一辈观察,又是男胎,不由郁闷不已。他们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只是,这哪是想要就能要的?   于是,二人知道小殿下百年来用血魂丹蕴养着心上人的神魂,欲借腹重生,便盯上了这个机会。   若是寻常的借腹重生之法,是会挤占母亲与腹中原本的胎儿的营养与精气,可若有血魂丹就不同了,不仅不会伤及腹中的另一个胎儿,还会对母亲有益,而且平白多出一个宝贝女儿,谁不乐意啊?而且,众所周知这还是小殿下的心上人。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   所以他们才会这般迫不及待,宁可和对方撕破脸也要抢到这次的机会。   别说他们了,族中其他人现下还暗暗后悔呢,怎么他们当初就不努力一把,让自家也赶在这个时候待产呢。这样的好事让这两个憨货碰上了,真是羡慕死个人!   谢昀昭最终选了谢林宋,他亲自将血魂丹交给谢林宋的夫人,看着她化为原形,将血魂丹吞入腹中。   血魂丹在体内待了一个时辰后,成功转化为血肉之躯,谢林宋的夫人腹中,多出一个女婴,腹部比原先更鼓胀。好在有血魂丹的力量滋养,她并未感觉如何难受,反而容光焕发,比之前气色更好。   ……   十日后,谢林宋的夫人生产。   “小殿下,您别担心,云蓁仙子一定会顺利出生的。”   谢昀昭冷哼:“这还用得着你说!有血魂丹温养,她定会平安无恙,本殿下一点都不担心。”   玄及:“是是是!”   他内心腹诽,您确实不担心,您自从听说林宋妖将大人的夫人要生产后,就不顾自己的伤势冲去产房外面候着了,瞧您的样子,比林宋妖将这个当爹的还要慌,在这走来走去的转圈子……就这还说不担心。   不过玄及也知道自家小殿下的心情,等了百余年,终于见到了一丝机会,若是没亲眼见到那人平安重生,他是不会安心的。   产房内传出两道婴儿哭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   “小殿下,您看。”谢林宋一手抱着一个婴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哥哥,这是妹妹。”   这以后便是他的宝贝女儿了,谢林宋看着右手中的女婴,她不似她哥哥,哥哥一出生便是以原形亮相,现下还是只毛绒绒的小狐狸,团成一团裹在襁褓中。   而她,甫出生便是人形,肤色雪白,五官似粉雕玉琢般,左眼下方还有一颗细小的朱砂痣,这才出生没几天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将来会是何等绝色可想而知。   他夫人这回可高兴坏了,生下孩子后都不愿意休息,抱着孩子舍不得放下。   这可是他们九尾白狐一族近千年来唯一一个新生的女婴啊,可不就是个宝贝疙瘩,族中不少人都盼着她满月后能看上一眼呢。   谢昀昭盯着谢林宋怀中的女婴猛看,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丁点云蓁的影子,可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出任何一丝的相似之处。   谢林宋:“小殿下,您想抱抱她吗?”   谢昀昭面色大变,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不不不,还是算了。”   万一他手上没轻重,把人摔坏了……   谢林宋怀中的小婴儿瞪着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望着谢昀昭,谢昀昭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他轻咳一声,问道:“那什么,云蓁,你、你觉得如何?”   她会不会怪他多事,擅自将她复活?   会不会不喜欢出生在妖族?   会不会不喜欢他为她选的父母,会不会不喜欢现在的容貌?   谢昀昭越想就越觉得,完了,她如今的模样,与从前没有半点相似,她必定是不喜欢的。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谢林宋怀中的女婴吱吱呀呀,抬起粉嫩的小手一下打在他的脸上。   “啪!”   谢昀昭面色微变,内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她果然不喜欢。   云蓁昏昏沉沉了百年光阴,终于能睁开双眼,重新见到温暖的人间。   她发现自己以初生婴儿的形态被一个温柔的美妇人抱在怀里,她的怀抱那么暖,她的目光那么柔和,充满了爱,这是属于母亲的爱,她从来没有拥有过,她曾经甚至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这个美妇人会抱着她轻声细语,叫她心肝宝贝,教她叫娘,还会整夜唱小曲儿哄她。   除此以外,一个声音洪亮的男人时常会出现,口称宝贝闺女,一来便抱着她不放,若非美妇人阻止,他能拼命地亲她的脸颊,用他的胡子扎她的脸。   这样的体验,对云蓁而言,是从未有过的。   原来,这便是疼爱子女的父母。原来,这便是父母的爱。   云蓁从前被抛弃,被贩卖到四处流浪的时候,做梦都想像别人一样拥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可是她没有那样的好运。后来,她有了师尊和师兄师姐们的疼爱,便对父母没那么执着了。   她没想到,死后却能如愿以偿。   可她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云蓁记得她死后,有人将她的魂魄打散了,魂飞魄散的人,还能转世投胎吗?   直到看见谢昀昭出现在眼前,听到他和谢林宋夫妇的对话,云蓁才知道,原来是谢昀昭救了她。   虽然不知道对方救她究竟有何意图,但云蓁仍然感谢他让她有机会感受到从未拥有过的父母之爱。   只是,谢昀昭未免太蠢了些,即便她的芯子是个成年人,但身体还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啊。   你见过哪个婴儿才出生没几天便可以开口说话的?   云蓁望着失魂落魄离开的谢昀昭,满心无语。   哦不,她如今不叫云蓁了。   昨夜她娘和父亲商量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林初。   从今以后,她是有爹有娘的人了,她不必再羡慕旁人,也不必用别人的名字,当别人的替身,她如今有自己的名字了。   她是林初,谢林初。 第24章   十八年后,妖界寒霜林。   毛色纯白雪亮的九尾白狐从空中一跃而过,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妹妹,你跑太快了,等等我!”   身后另一只九尾白狐紧追不舍,边追边喊。   跑在前面的九尾白狐正是林初,对于哥哥谢玉泽的呼唤,她只当没听见,甚至跑得比之前更快了。   这时,一支短箭突然射来,裹挟着凌厉的灵力,直冲林初的命门。   林初心神一凛,往旁边避了避,利箭擦过她的身子钉在后面的一棵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快的箭!   对方一箭射空,不死心,又射来一箭。   林初眼眸一冷,凌空跳跃一步,借力跳上旁边一棵苍天古树上。   古树树身庞大,高耸入云,她三两下跳上树冠,寻了处视野开阔的位子,循着方才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到了几个人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谢鸣玉和白蓁蓁,他们身后跟着几名临川剑宗弟子和妖皇殿的妖侍妖卫,还有一个看起来极不起眼的黑衣男人。   林初的视线落在谢鸣玉和白蓁蓁的脸上。   此时白蓁蓁手里握着弓箭,懊恼地跺了跺脚。   “鸣玉哥哥,都怪你方才出声,害我分了心,没能射中那只小狐狸。”白蓁蓁道,“我不管,你要赔我一个。”   谢鸣玉笑道:“蓁蓁,方才那只小狐狸是九尾白狐,你该知道,九尾白狐是我的同族,你若喜欢,我将他叫过来与你玩耍片刻倒是可以,可若要看着你伤害他们,却是不行。否则,族人们定会来找我的麻烦。”   白蓁蓁被他宠惯了,不以为然道:“怕什么,鸣玉哥哥,你是妖帝,整个妖界都是你说了算,他们若是敢来找你的麻烦,便是以下犯上,到时候罚他们或者杀了他们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妖帝抬手止住她后面的话,“蓁蓁,你别说了,其他事我都能依你,唯独这个不行。”   白蓁蓁嘟起嘴,不开心了。   百年过去,白蓁蓁的性子比从前更加骄纵跋扈,这和她身边的人脱不开关系。   林初看着,冷嗤了一声。   站在妖帝身后的黑衣男人突然抬眸,看向林初藏身所在的这棵树。   下一秒,便有一股力量拖拽住林初,意图将她摔下地。   林初对符术颇有了解,认出这股力量是一种符咒力量,有些惊讶,对方是何时出手的?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不愧是闻名三界的大符师。   她下意识丢出一张自己画的符与之对抗,两股力道拉扯片刻,那大符师兴许是没将她放在眼里,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实力,林初轻松脱身。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直接落在了谢鸣玉的面前。   毛绒绒的小狐狸摇晃着九条毛色雪亮的尾巴,狐狸眼睛又大又亮,漂亮极了,它乍一出现,令得众人眼前一亮。   “啊,好可爱!”白蓁蓁当场呜哇哇地扑过去。   然而林初直接避开她,径直来到谢鸣玉面前,原地化为一名白裙少女,聘聘婷婷地行了个礼。   “林初见过妖帝陛下。”   谢鸣玉怔了一下。   他望着对面的白裙少女,眸中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站在他身后的临川剑宗众人也是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好半晌都没法移开。   竟是都被她的容貌看呆住了。   白蓁蓁忍不住有些酸,她倒要看看,这狐族少女的模样到底有多好看,竟能将这些人看得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   她带着这样的念头回到谢鸣玉的身边,以高傲的眼神朝林初瞥过去一眼,结果这一眼落下去,竟也被那娇艳夺目的容貌晃了一下眼,几乎没能回过神来。   “妹妹,呼,总算追上了,你跑得也未免太快了……”   谢玉泽总算追上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将众人从林初的美貌冲击中唤回了神。   谢鸣玉将视线艰难地从林初的脸上移开,他一眼便认出了谢玉泽,笑道:“这不是林宋妖将家的小子吗?我记得你,你的名字还是本帝帮忙取的。”   谢玉泽见到谢鸣玉,先是一惊,继而激动道:“对,我娘说,当年我一出生,我爹就……”   谢鸣玉已经将视线又落回林初的脸上了:“这是你的妹妹?从前每次宣你们一家进妖皇殿,都没见到她,有一回见到,还只愿意以原形出现在本帝的面前,倒不曾见过她的人形,今日一见,果真不愧是咱们九尾白狐一族的孩子,容貌上无人能及。”   谢玉泽:“谢妖帝陛下夸奖,妹妹性子腼腆,怕见生人,以往都是……”   “你叫什么名字?”   谢鸣玉看着林初,她左眼下的那一点朱砂痣,简直是点睛之笔,将她的绝色容貌再添几分娇媚。他的手指微动,险些克制不住自己,伸手去触摸那颗痣。   谢玉泽:“……”   陛下怎么也和族里其他狐一样,见了妹妹,眼睛里就见不到旁人了。   罢了,这么多年,反正他也习惯了。而且,妹妹生得这样好,他和爹娘一样,心里可骄傲着呢,就喜欢听外人夸她,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谢玉泽闭上了嘴,朝林初眨了眨眼,退到一边去当透明人。   同样被当做透明人的,还有白蓁蓁和她的师兄师姐们。   白蓁蓁握紧手中的弓箭,她习惯了当所有人目光的中心,已经许久没被人这样夺过风头了。   上一次她被抢风头,是在丹浮阁中,云蓁闯登天梯引起的钟声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使得她拜师丹浮阁阁主的计划还未开始便宣告失败。   后来,好不容易把云蓁给弄死了。   如今却来了个比她更好看的狐狸精。白蓁蓁看着林初的脸,心里酸得不行,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走了。   这个狐狸精,比那个死去百余年的云蓁还要让她讨厌。   林初能感受到谢鸣玉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极其灼热,曾经,在她上一世当云蓁的时候,也感受过同样的热情。   不过,那时他将她当做是白蓁蓁的替身。   如今白蓁蓁就在他的身边,他却看也不看,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林初只觉得好笑。   她垂眸,掩住眸中的讽意,乖乖巧巧地回答:“回妖帝陛下,我叫林初。”   谢玉泽在旁边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妖帝陛下看他妹妹的眼神,和族中那些长辈们慈爱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样。   可一想到妖帝陛下的年龄,比他们都大好几轮了,他又将那股忧虑放下。   妖帝陛下再荒唐,应当不至于对他妹妹下手,否则,族中的长辈们知道了,必定要闹起来的。妹妹可是长辈们的心头肉。   谢鸣玉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强行按住刚才险些忍不住的一点小心思,艰难地将视线从林初的脸上移开。   这时他才注意到,白蓁蓁已经被冷落了许久,此时正在一旁黑着脸生闷气。   谢鸣玉正要开口道歉,便听见身后的林初低声问:“妖帝陛下,林初有一件事想求您,不知道您肯不肯应允?”   谢鸣玉立即转身看向林初,和颜悦色道:“你说说看,想要本帝帮你什么?”   林初的视线越过他,落在站到最后面的黑衣男人身上。   她道:“听说妖帝陛下身边有一位厉害的大符师,我想拜他为师,跟他修习符术。”   大符师是谢鸣玉的心腹,住在妖皇殿中,平日跟在妖帝的身边寸步不离。他是谢鸣玉身边实力最强的人,林初若想要杀谢鸣玉,必须先打得过这位大符师。   只是,对方实力高强,符阵之术鬼神莫测,想要打败对方,以她目前的实力,恐怕还差得远。   谢鸣玉有些意外,他打量着林初:“你对符术感兴趣?”   见林初点头,谢鸣玉笑道:“若是别的,我倒是可以替你应了,这个却不行。大符师对徒弟的要求很高,就算是我开口,他也不会听的,他只收自己看得上的。你若真心想拜他为师,便自己想办法让他满意吧。”   林初看着大符师,对方只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也不恼,径直走到大符师跟前,问他:“方才我在树上被袭击,应该是大符师动的手吧?我对符术只能算得上是刚入门,许多东西不了解,想请教大符师,您是何时出的手,又是怎么出手的,可否教我?”   但凡实力高强者,大都心高气傲,大符师也不例外。   大符师懒懒瞥了林初一眼,少女确实容貌过人,一双狐狸眼亮晶晶地望着他,若非他定力过人,恐怕也会被迷失在那双狐狸眼下。九尾白狐源自于血脉之中的魅惑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原本不想搭理她,可想起方才自己的符术被她轻松化解,大符师不答反问:“你方才用的是什么符?”   在旁人看来,大符师愿意开口,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林初却道:“是我自己画的,不过我不想给你看,除非你答应收我为徒。”   大符师:“……”   连谢鸣玉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要拜师的?对大符师如此态度,大符师若是个小气的,莫说拜师了,当场将你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机。   大符师淡淡道:“本座不收徒,即使要收徒,也不会收你。”   林初笑了笑:“大符师,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将来若是后悔了可怎么办?”   大符师冷嗤一声,“你倒是对自己很自信。”   “我只是替大符师感到可惜罢了。”   气氛一时僵滞。   谢鸣玉笑着打圆场:“这拜师收徒的事以后再说,林初,你都长这么大了,却没去过我的妖皇殿,今日我带你好好逛逛,我那里有许多大符师亲手画的符,若是看到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都可以送你。”   白蓁蓁突然上去挽住谢鸣玉的手臂,提醒他这次出门的目的,“鸣玉哥哥,我们今日不是出来打猎的吗?你说过的,陪我打几只毛色鲜亮的畜生,到时候让人扒了皮给我做衣裳。”   林初停下了步子。   她瞥了白蓁蓁一眼,极力忍住怒意道:“妖帝陛下,林初若是跟着您去了妖皇殿,说不定要被人扒了皮做衣裳呢,我还是不去好些,免得糊里糊涂丢了性命,让族里的长辈们伤心。”   她朝谢鸣玉福了一礼,转身便化作九尾白狐向远处一跃而去。   “妹妹——”   谢玉泽下意识想追上去,想起方才白蓁蓁朝妹妹射的那几箭,碍于她是妖帝的客人,只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对谢鸣玉说道,“妖帝陛下,实在是对不住,妹妹被族里的长辈们宠坏了,脾气大得很,不爱听有些人在妖界的地盘上一口一个地喊咱们做畜生,还盯上了我们一身的皮毛……”   白蓁蓁是谢鸣玉的客人,谢玉泽虽然动不了她,但在妖帝面前给她上点眼药却是顺手的事,至于妖帝听了以后会有什么想法他却是不关心的,反正妹妹有长辈们撑腰,妖帝顾及族里长辈,不会伤害妹妹,至于自己,他若要动,便让他来好了,他谢玉泽若是眼看着妹妹被人欺负了却无动于衷,他还算什么男人?   兄妹俩走后,众人神色各异,气氛有些凝滞。   妖侍、妖卫低垂眼睑,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林初兄妹俩方才说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妖帝陛下想要哄白蓁蓁,用什么法子不行,为什么非要带她在妖界随意猎杀呢?杀的可都是他的子民啊。   而且,白蓁蓁对他们这些妖族,一口一个牲畜地喊,全没一丝尊重,陛下竟也不在意。   谢鸣玉唇边的笑意淡了下来。   他侧眸看了白蓁蓁一眼,白蓁蓁将妖族视作牲畜,那么他呢,他也是妖族,在白蓁蓁的心里,自己也是可任她随意猎杀的牲畜吗? 第25章   林初回家,受到了家里上上下下的热情包围。   “小林初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好,来陪三姑婆聊天。”   “小林初来九姨婆这里,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别理她,来我这,十八姨婆做了点心,正好热乎着。”   九尾白狐一族,原先都是各自住在一处,狐狸洞散乱分布在妖界各处。自从林初出生后,这些族人听说族中终于有女孩子出生了,纷纷跑回来看,结果这一看就不得了,小林初多可爱多漂亮啊,谁都舍不得走了,愣是留下来长住,天天抢着抱小林初。   谢林宋夫妇俩眼见小闺女被抢来抢去的,自己都没抱过瘾,便往外赶人,结果他们的族人也是脸皮厚的,直接在他们家前后左右吭哧吭哧地挖了大大小小无数个狐狸洞,将家当搬来,从此住下来了。   此后,小林初在家里待的时间更短了。   今天小林初被骗到十八姨婆的狐狸洞,明天被哄到九姨婆的狐狸洞,后天又被三姑婆抱走了……   气得谢林宋夫妇俩整日骂骂咧咧,叫他们若喜欢闺女便自个儿回去生去,别整日来抢别人的闺女。   今日谢林宋在家,见到林初回来,他脸上立即便笑开了,笑眯眯地正要叫自己的闺女过来和老父亲好好玩一下,结果不等他开口,各个狐狸洞里的族人们就像是闻到了味儿一样,纷纷跑出来抢他家的宝贝闺女。   谢林宋:“……”   他嘴笨,总是抢不过那些族人,以为今日又要让人将闺女抢走了,结果却听闺女一个个地哄好了她们。   “三姑婆,您这身新衣服真好看,我新打了一支钗子,和您正好相配。”   “谢谢九姨婆,我昨日买了几颗丹药,对您的旧疾有好处,晚些给您送去。”   “十八姨婆最疼我了,您做什么我都爱吃!”   ……   眨眼的功夫,十几个族人就被林初哄回去了,闹哄哄的家里瞬间清静下来。   谢林宋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今天闺女没被抢走。又忍不住感叹,刚才那样大的阵仗,也就自己的闺女能搞得定。   谢林宋粗犷的眉眼瞬间变得柔和下来,“闺女,爹爹今天……”   “爹爹。”林初将一个瓶子塞到谢林宋的手里,“这是我从外面买的,您最喜欢的酒,女儿就不打扰您了,您偷着喝,每天只能喝一点,别让娘发现了。”   谢林宋接住她塞过来的瓶子,没反应过来,宝贝闺女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他纳闷地挠了挠头,一把抓住跟在后面回来的儿子,粗声粗气地问:“你妹妹看起来不太高兴,这是怎么了,你又欺负她了?”   谢玉泽那个冤枉:“爹,我哪有胆子欺负妹妹,不怕被你们撕了啊?”   “那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谢玉泽就气愤:“还不就是妖帝陛下带回妖皇殿的那个人族‘贵客’!她和妖帝陛下捕猎,险些射杀了妹妹……”   谢林宋听谢玉泽说完了前因后果,脸色黑沉下来。   “妖帝陛下近些年,越来越荒唐了。”   这时,门口传来接连不断的怒骂声。   “好哇,竟有人族欺负到咱们家头上来了!”   “敢动咱们的小林初,看老娘不撕了她!”   “就算是妖帝,老娘也照打不误,当年他还小的时候,还是老娘教他如何化形的呢!如今翅膀硬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   谢玉泽张大嘴巴:“爹,她们、她们……”   看着一群族人气势汹汹要去妖皇殿,谢林宋哼哼一声,拍了拍傻儿子的肩膀:“她们那么疼你妹妹,你以为你妹妹心情不好没人看出来啊?都假装不知道罢了。”   这群人还以为她们趴在墙头偷听的时候他不知道呢,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揭穿她们而已。   有她们出头也好。   他是小殿下的心腹,妖帝陛下忌惮各大妖王殿,若是他亲自去找妖帝陛下讨说法,只怕不仅没能讨到说法,甚至还会连累小殿下和老夫人,可若是这些与各妖王殿没什么关系的老娘们去,就方便得多了。而且妖帝陛下小时候也是被她们抱过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和她们过不去。   林初倒也没有谢林宋等人想的那么不高兴。   她只不过是突然与仇人见面,心潮起伏过大,到现在都还没平静下来罢了。   别看她方才在谢鸣玉和白蓁蓁面前那么镇定,实际上她将掌心都掐出了血痕,才勉强克制住杀意。   她这十八年来修炼得十分刻苦,修为进境快,可是与真正的大能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她如今才到化神期,而谢鸣玉已经是合体境后期了,他身边那个大符师更是高深莫测,若不真正交手,林初根本探不出他的深浅。在这样的人面前,她需要极其谨慎才能掩藏住自己的杀心。   这也是百年来,她一次都没接近过妖皇殿,不出现在谢鸣玉面前的原因。   她若要报仇,便要一击必杀,让对方毫无反手之力。   林初面无表情地给掌心处的伤口撒了点药粉,又涂抹上自制的药膏,伤口瞬间愈合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   做完了这些,她离开狐狸洞,趁家人不注意,独自去了妖界边域的天虚林。   天虚林隔开妖界和修真界,是一道天然屏障,在天虚林的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界碑,修士与妖族正是通过这座界碑来往于两界。   林初在界碑附近耐心地等着。   没等多久,果然等到了一行人往这边走来,正是白蓁蓁和临川剑宗众人。   白蓁蓁正与文清抱怨方才在妖皇殿受了谢鸣玉的冷落。   “鸣玉哥哥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今日见了那只狐狸,对我的态度便变了。他一定是看上那只狐狸了。可恶,若我当时一箭杀了她,便没那么多麻烦了!”   文清和其他人好言好语地哄她。   “小师妹别生气,那妖帝本来就是个好色之徒,见到个长得好看的便忘了自己是谁……”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容貌不如那只狐狸?”   “不是,小师妹……”   林初从储物袋中取出弓箭。   这把弓箭是她亲手打造的,原本是打算送给十八姨婆的小外孙的生辰礼,正好用白蓁蓁来试试这把弓箭的威力。   她缓缓拉满弓弦,瞄准了不远处的白蓁蓁。   白蓁蓁没来由地觉得自己的心头一悸,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于暗处盯上了。   下一瞬,便听见一声利箭摩擦空气的尖锐声响。   她心下一惊,眼睁睁看着一支闪着金光的箭以极快的速度朝她直射而来。   这箭来得太快,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嗤”的一声响,她的胸口一痛,箭尖当胸穿过。   金箭的速度并没有因此慢下来,而是又穿过一个师兄的胸口,才稳稳地钉在他后面的一棵树上。   最后只剩下半截箭露在外,箭羽微微晃动。   可见这一箭来得有多凶猛。   白蓁蓁面色煞白,在看见胸口的血洞和汨汨而流的血后便白眼一翻,软软倒在地上。   “小师妹!”   现场一片慌乱,文清手忙脚乱地扶起白蓁蓁,给她服下一颗丹药保住性命,才抬起头大吼出声。   “谁,是谁躲在暗中偷袭?!”   文清又惊又怒,他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刚才那一箭实在是太恐怖了,几乎吓破了他的胆。   文清是知道的,白蓁蓁毕竟是云祁剑尊最疼爱的小徒弟,身上宝物众多,还随身戴着云祁剑尊给她的高阶防御法器,等闲人根本伤不了她的性命。   可躲在暗中的人连面都没露一下,只用一支箭就击破了法器的防御,精准射穿白蓁蓁的胸口。   射箭的人究竟是何等修为?那支箭又是什么法器?!   文清还在发抖,他身后的师兄弟们突然颤着嗓音道:“文清师兄,陈师弟他……他死了。”   白蓁蓁有防御法器护身,又有文清喂丹药,致命伤害减半,暂时可保住性命,可后面的那个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走,先回宗门!”文清吓得声线都变得尖利起来,哆嗦着带领一众师弟妹火速逃离了妖界。   林初站在树上看着他们落荒而逃。   她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又拿出一支箭瞄准了文清,拉满弓正要射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17:46:45~2022-06-08 20: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快发糖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边上突然落下来一个人,身穿繁复的绯色锦袍,容貌昳丽妖艳,面色却极为苍白,一看便知是个久病之人。   他倚坐在林初身旁的一截树枝上,眼眸轻飘飘地瞥过来。   “小林初,你在做什么?”他的嗓音也仿佛带着病气,略微嘶哑,毫无气势。   林初对这道嗓音已经十分熟悉,闻言,她的动作顿了下。   等她再回神时,文清已带着人进入界碑传送阵,离开了妖界。   她眸中未见失望,将弓箭收回储物袋,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这时,她才淡定地朝坐在树枝上的男人行了个礼。   “林初见过小殿下。”   谢昀昭的视线落在林初的身上,打量她片刻,才道:“说多少遍了,怎么还是记不住?小林初在本殿下面前不必如此多礼,你直接唤我族叔便可。”   族叔……   林初嘴角抽了抽。   她曾经一度怀疑,谢昀昭当初之所以救她,就是为了听她唤一声族叔,在辈分上占她的便宜。不过她如今假装不记得前尘往事,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和他斗嘴。   林初只当没听见,她问道:“小殿下孤身一人来界碑这里做什么?莫非又想趁我爹和妖将叔叔们不注意,溜出妖界到修真界去玩?”   谢林宋时常在家里抱怨,说小殿下又溜出妖界了,又不知从哪里带了一身的伤回来,还抱怨整个妖王殿的人都看不住他,眨一下眼人就不见了,再回来便是只带着半条命回来。   没人知道谢昀昭出去都干了些什么,他是堂堂妖界大妖王留下的独子,每日带了满身的伤回来,一副恨不得将自己活活折腾死的模样。   林初还记得谢昀昭从前是个如何意气风发的俊俏少年郎,那时他总是与自己斗嘴打闹,眉目鲜活,如今虽然依旧容貌英俊出众,却带着一身的伤,比风烛残年的老人还要病弱几分。   这样的人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饶是林初也有些吃惊,不知他这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道:“小殿下身份贵重,您一人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妖王殿众多妖将妖侍的性命,还请小殿下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其他人着想,不管去哪里,最好多带几名妖侍。”   “林初长大了,如今都敢数落起族叔的不是了。”   谢昀昭笑了笑,他轻轻落地,站在林初的面前,打量着林初,眼底情绪不明。   想起方才她面容沉静地拉弓射箭,一箭射穿两人的情形,他的指尖蓦然颤了颤。   方才她的眼神实在是太熟悉,以致于他差点以为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执拗认真的云蓁仙子。   谢昀昭盯着林初问道:“林初,本殿下不曾听你父亲提起,你何时学的射箭?”   对于他的试探,林初只当不知,面容不变:“刚学没几天,父亲不知道也很正常。”   “是吗?”谢昀昭瞥了眼仍然钉在树上的那支金箭,“才学几天,便能有如此准头和力度,一箭穿俩?”   林初笑了笑:“没办法,天赋异禀。小殿下,想必你也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我从小便是个天才,不论学什么都能学得又快又好。”   她实在是太淡定了,谢昀昭盯着她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异常,便转开了话题,漫不经心道:“林初,你不是想知道族叔我来界碑这里做什么吗?”   林初抬眸,就听他淡淡道:“下个月便是三界大比。今年的三界大比是由修真界主办,在临川剑宗举行。族叔我呢,和临川剑宗的掌门有仇,想让临川剑宗在本届的三界大比上狠狠地出一次丑。便向妖帝自动请缨,让他将本次参加大比的人手交给我来选。只是我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他们的修为却达不到我的要求。”   “为了妖界颜面,族叔我只能想方设法让他们提升实力。”   “这头一件,便是先将他们对敌的法器提升上来。”   “第二件呢,便是寻些上好的丹药给他们服用,希望在短时间内能让他们突破瓶颈,有所进境。”   “不论是高阶的器修还是丹修,我们妖界都找不到,唯有修真界才有。所以族叔我打算亲自跑一趟。”   “小林初,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林初垂眸,这一届的三界大比竟是在临川剑宗举办?   给临川剑宗添堵,这种事林初怎么能错过?她正愁没找到好借口让爹爹和族中长辈们放她离开妖界一段时间呢,没想到机会这么快便送上门了。   林初道:“好啊,既是小殿下开口,林初自然不会拒绝。”   百余年未见,不知当年的那些故人,可还记得她?   林初唇边扬起,眼眸中却只剩下淡漠一片。   离开妖界,进入了修真界,周围的景象变得熟悉又陌生。   历经百余年,不长不短的光阴,修真界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先去丹浮阁。”   谢昀昭叫来了几个妖侍随行,还让玄及安排了一头体型庞大的妖宠,模样与狮子有些相似,浑身毛色雪白,足部淡粉,披着银光闪闪的甲胄,威风凛凛,它在背上驮着一张宽敞如床的软座,用半透明的鳞纱帐隔绝外界,清风吹拂飘动,偶尔能若隐若现地瞧见谢昀昭病恹恹地斜躺在上面。   他发话下来的时候,嗓音弱得几乎听不见,林初忍不住担心他会在路上就断了气。   妖宠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驮着软座往丹浮阁的方向慢腾腾地走。   速度这样慢,这得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丹浮阁?   林初忍不住嘲讽道:“恐怕小殿下此来修真界,只是为了游玩,不像是要为了三界大比而出力。”   谢昀昭的声音不慌不忙从鳞纱帐中传出:“你上来,我让它加快速度,免得你在后面跟不上。”   “不必了,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和这狮妖宠继续慢慢地走吧。”   林初化作一只九尾白狐,九条尾巴在风中摇曳,纯白妖冶中透着一股圣洁。   她身姿轻盈,动作灵活矫健,在空中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脆嫩的嗓音被清风吹进鳞纱帐中,余下些许尾音。   谢昀昭忍不住掀开鳞纱帐,林初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跟上去。”他瞥了妖宠一眼,“若跟丢了,本殿下饶不了你。”   他语气淡漠,妖宠却被吓得一激灵,顾不上别的,拼命地朝林初离开的方向疯狂奔跑,风驰电掣般,速度之快,令随行在软座两侧的妖侍们脸都被风吹得变形了。   半个时辰后,丹浮阁近在眼前。   林初放缓速度,化作人形。   今日似乎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此时,丹浮阁外已有数万人聚集,人头攒动。比当年林初第一次到丹浮阁时见到的情形更加热闹。   林初的容貌实在是太出众了,即便她刻意低调,依然在现身的瞬间便吸引来无数打量的目光。   林初只当没察觉,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很快,谢昀昭的软座便被妖宠驮着从空中缓缓落下,妖宠累得直吐舌头,趴在地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谢昀昭顺着玄及临时搭建的玉石步梯从妖宠的背上缓慢走下来。   他衣着华贵,容色昳丽,气质妖俊,即使面色苍白,气息孱弱,在人群中依然是极为亮眼的一个。更何况,他出场时又是珍稀妖宠,又是鳞纱帐软座的,还有那闪耀着金钱光芒的玉石步阶,实在太高调又华丽,想让人不注意到都很难。   原本因为林初的容貌聚集而来的视线,紧跟着便落在了谢昀昭的身上,许多人暗暗打量着二人,低声猜测他们的身份。   “听闻临川剑宗的白蓁蓁仙子清丽绝俗,在当今修真界女修中容貌第一,想必这便是了吧?否则,我实在是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样的绝色容颜会比这位仙子更美。”   “她身旁那位是谁?”   “瞧他身旁有妖侍随行,又有妖宠代步,莫非是妖帝?”   妖侍的修为较弱,有的才刚学会化形,时常会露出毛绒绒的尾巴或者耳朵,很好辨认。而三界皆知,白蓁蓁仙子魅力无边,与妖帝的关系极好。   许多人便想当然地将谢昀昭当做是妖帝了。   只是,这传闻中的妖帝,怎么看着是个病秧子,一副随时会死的模样?   ……   人群中有穿着临川剑宗弟子服的人,听见议论,回头疑惑看了眼。   “文清师兄,小师妹不是重伤在宗门里休养吗,怎么都说她和妖帝前来求丹?我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文清头也没回,抱紧怀里的剑,淡淡道:“兴许是外宗弟子冒充的,以为只要打着临川剑宗的名号,会有许多人给他们让位吧,毕竟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排在后面的人恐怕是等不到赐丹了。”   “哈,那他们可打错主意了,丹浮阁对咱们宗门有偏见,连我们过来都要乔装一下,不敢用真实身份,他们倒好,搞这些歪门邪道,莫非是不知道我们和丹浮阁的恩怨?”   “先记住他们的容貌,等拿了丹药回去救小师妹,回头再好好找他们算账。”   文清今日是奉命来求丹救白蓁蓁的。   白蓁蓁被那一箭射穿胸口,虽然有保命丹护住心脉,伤势却没能减轻,也不知道那支金箭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厉害。云祁剑尊心疼爱徒,怒斥文清没有保护好她,文清心惊胆战之下,主动提出来丹浮阁求丹,希望能求到上好的治伤丹药带回去救小师妹。   他来时已经买通了排在队伍前面的人,只需要再等一个人,便轮到他了。   文清已经想好了自己想要的丹药种类,结果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给了他前面那人一样东西,对方就感恩戴德地道了谢,然后将位子让出去了。   紧接着,文清就看见排在他前面的人变成了一个美貌动人的白裙少女,这少女他不久前在妖界才见过,正是林初。   不知为何,文清内心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林初盈盈站在队伍最前面,她的容貌之绝俗,将不少人的视线聚焦于此,连坐在亭子中的丹浮阁众丹修也不例外。   她转身瞥了文清一眼,笑道:“丹浮阁不是拒绝给临川剑宗供应丹药吗,怎么,临川剑宗弟子竟也来求丹?”   一时间,周围的喧嚣静了下来,亭子中有丹修朝这边走过来。   “你是临川剑宗弟子?”那丹修打量着文清,眉眼中带着审视。   文清暗骂一声,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外宗弟子身份令牌递过去,敛眉垂眸道:“误会,都是误会,在下是白阳宗弟子,这是我的身份令牌,请仙友过目。”   “兴许是这位仙子眼花认错了人,才将我当成了别人。”他看了林初一眼,没说穿她的妖族身份,暗示她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他多嘴。   然而林初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对那丹修说道:“楚仙友与诸位长老平日在阁内潜心炼丹,不了解外面的事,但我相信在座的许多人都认得出来,这位就是云祁剑尊座下大弟子文清。白阳宗只是个小宗门,阖宗上下只有掌门才修到了金丹实力,上哪再找一个金丹期的弟子来?文清,你这般糊弄了事,是云祁剑尊给你的勇气,才让你如此有恃无恐,以为能借此蒙蔽丹浮阁众长老吗?”   云祁剑尊和丹浮阁阁主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林初此言一出,文清便被丹浮阁拒之门外了。   文清恼恨,林初之前在妖帝面前给他们师兄妹上眼药,害得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妖界空手而回,小师妹受了重伤都没敢滞留妖界,如今,她又阻碍他求丹。   这已经是第二次针对了。   文清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求丹的队伍,离开前他恨恨地瞪了林初一眼,抱剑在外面等着。   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即使自己没能求到丹也不必担心,后面还有他安排的人前来。   只是,他站在丹浮阁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自己安排的师弟妹们出来,却见他们都是两手空空,一脸沮丧。   文清怒道:“丹药呢?”   出来的人摇头,郁闷道:“文清师兄,丹浮阁没有我们要的丹药。”   “胡说八道,丹浮阁是三界之中最大的丹修门派,每个月放出的丹药数量和种类数不胜数,我们今日要的丹药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怎么可能没有!”   文清这话一出,师弟妹们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耷拉着脑袋,一副任他打骂的模样。   文清一看便知有鬼,他脸色阴沉,指着其中一个师弟问道:“常师弟,你最老实,从来不说谎,你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师弟脸颊一红,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弟子忍不住道:“算了,你就别问常师弟了,他估计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呢,还是我来说吧。”   她道:“是那个叫谢林初的狐族少女,她一口气将丹浮阁三品以上的治伤丹药都买走了。”   又是她!   文清的眼眸沉了沉,道:“既然三品以上的没了,那三品以下的呢,你们难道就不知变通,多求几颗三品以下的治伤丹药吗?”   “求了,怎么没求?我们又不是傻子!”女弟子说道,“文清师兄,我们确实都求了不少三品以下的丹药,可是,那个谢林初,也不知道她对我们动了什么手脚,随手一勾,我们便被她迷住了,忍不住将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文清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难以置信道:“你们将求到的丹药都给她了?!”   众弟子脸颊红了红,齐刷刷低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他们给的不仅仅是丹药,甚至连自己心里不为人知的许多小秘密都透露了出去。这事不能让文清师兄和其他人知道,否则,他们肯定要活不成了。   文清气得提剑劈开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   他胸膛不住地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师弟妹们对视一眼,忐忑问道:“文清师兄,没能求到丹药,小师妹的伤怕是好不了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师尊一定饶不了我们。”   文清把剑收回剑鞘中,他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后,阴沉沉地道:“等。”   “等?”师弟妹们不解,“等什么?”   文清冷眼看向丹浮阁门口,来来往往热闹得很,有许多人已经求到想要的丹药,面容带笑走出来,而更多的人还在里面排着队,到夜深时没能轮到的人都会空手而归。   那坏了他们事的狐族少女,至今还未见从里面走出来。   文清的怒意已经消散了许多,他笑道:“自然是等我们的丹药自动送上门来。”   小师妹之前便看上那一身漂亮的狐狸毛了,正好,顺便把狐狸皮也扒了,带回去哄她开心。   林初并不知道文清已经带着师兄妹们在丹浮阁外埋伏着等她现身。   她此时正与楚煊单独在丹浮阁专门待客的宫殿内谈话,二人之间语气十分熟稔。   楚煊将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推到林初的面前,道:“林初仙子,这些便是你这回要的所有丹药了,你看看是否有遗漏。”   林初并未细看,将储物袋直接收起,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冒着热气的灵茶:“不必检查了,合作过这么多回,我信你。”   一句话说得楚煊眉眼含笑,只道和林初仙子合作就是令人心情愉悦。   不过有个问题他很疑惑:“林初仙子,你若需要丹药,为什么不和楚林大师合作,反而来找丹浮阁?楚林大师的丹道造诣甚至连我们阁主都是夸赞过的,阁主说,再过几年,连他都不是楚林大师的对手,你身边有这样的丹道大师,不去找他,何必舍近求远?”   林初刚喝了一口灵茶,茶香四溢,正想赞一声好茶,听到他提起楚林大师,瞬间被呛住。   “咳咳……”林初咳嗽了几下,脸颊涨得通红,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仍然还觉得羞耻。   事实上,这所谓的楚林大师,便是她自己,只是丹浮阁上下到如今都不知道她便是那位从不见生人的丹道大师。   她将茶杯放下,眼眸闪烁道,“楚林……大师,她,她的丹药虽好,却不是我想要的,我更喜欢你们丹浮阁的丹药,量大物美价廉。”   说完,她还真心实意地冲楚煊比了个大拇指。   “……”楚煊无语了一阵。   他还是第一回 听见有人说丹浮阁的丹药量大物美价廉。   楚煊无意比较丹浮阁和楚林大师的丹药有何差异,转而换了话题,试探着道:“林初仙子,楚林大师近日可有新的丹药出品?阁主与众长老上次见过楚林大师的新丹药后,被激发了灵感,也创出了新的丹方。”   他说着,将一堆瓶瓶罐罐推到林初的面前,“这些便是阁主与长老们用新丹方炼出来的丹药,他们希望楚林大师帮忙给些意见,只是楚林大师从来不见生人,也唯有林初仙子你才能联系得上他,只好拜托你了。”   怕林初拒绝,他抢先道:“方才你拿的那些丹药,我们不收钱。”   林初对着楚煊期待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我尽量,尽量帮你们问问她。”   见她答应,楚煊狠狠地松了口气,紧接着他脸上浮起谄媚的笑容,摩挲着手掌问道:“那,楚林大师近日可有新的丹药……”他说到一半,改口道,“旧的也行。是这样的,在下对楚林大师十分崇拜……”   林初听明白了,这家伙见不到楚林大师,便想买楚林大师的丹药作为收藏和研究,以示对对方的尊敬和崇拜。   林初随手取出几瓶丹药递给他,道:“楚林大师近日只炼了这些丹药,你拿去吧。不过,你要记住……”   “楚林大师与临川剑宗有仇,不允许让他的丹药以任何方式落到临川剑宗的手上。”楚煊笑着抢答,这些话他都会背了,“放心吧,我们与楚林大师已经有过几年的合作了,他的规矩,我们都记得。”   林初睨他一眼,将丹药扔到他怀里。   吓得楚煊险些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去接:“小心点,可别砸坏了,这些可都是楚林大师的作品。”   楚煊接住丹药,透过半透明的瓶子看见里面那些圆润的丹药表面露出的叶子形状的浮雕,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可是楚林大师的专属标志,他终于又能见到楚林大师的作品了。   林初见他对着那些丹药露出一副花痴的模样,摇了摇头,知道他此时是暂时无心谈别的事情了,随便打了声招呼,便独自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外面恰好有人进来,险些与她正面碰上。   林初反应极快地后退了一步,避免了碰撞。抬眸便见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冷眉沉目瞥了她一眼,在她的脸上略略停顿片刻,便将视线移开,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径直走入殿中。   “楚煊,朕方才听你说什么楚林大师,莫非此人便是阁主经常提起的,三界之中唯一能在丹道造诣上胜过他的那位大师?”   林初走出大殿时,耳畔仿佛还听见方才明独慎问的那句话。   她神色冷淡,大师不敢当,但她经过前世今生这些年的努力,确实已将丹道造诣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近日正好陷入瓶颈期,在六品炼丹师的品级上停滞了许久都没能更进一步。   先是文清来求丹,如今明独慎也来了,大概率又是为了白蓁蓁。   林初眼眸微垂,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初被明独慎割开后背,被他一掌拍碎天灵盖的痛楚。   他们曾经给她带来的痛,总有一日,她会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   “楚煊,忘了提醒你,楚林大师说过,明独慎与临川剑宗弟子关系密切,她的丹药若是落到明独慎的手中,便相当于是落在临川剑宗手里,你知道该如何做。”   大殿中,楚煊刚收到林初发来的这条传讯消息,便听见明独慎开口欲跟他购买楚林大师的治伤丹药。   楚煊立即摇头:“抱歉,人皇陛下,没有楚林大师的允许,我不能将他的丹药卖给你。”   ……   林初沉着脸走出来,骤然与鳞纱帐后的谢昀昭对上视线,对方正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初眼眸中的情绪瞬间散去,她将储物袋递给谢昀昭身旁的妖侍,道:“小殿下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完成,这里的丹药够用一段时间了。”   妖侍接过储物袋,送到谢昀昭面前让他过目,谢昀昭却看也不看一眼,摆手道:“小林初做事,族叔哪有不放心的。”   林初瞥他一眼,见他又咳了起来,俊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捂唇咳嗽时抬起的手背青筋嶙峋,她顿了顿,将自己特意留的一瓶丹药扔给他。   “这丹药是我特意向丹浮阁阁主求的,你服用后或许能舒服些。”   谢昀昭接过丹药看了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小林初对族叔这么好,族叔自然不能辜负了小林初的心意,免得你伤心。”   他打开丹药瓶子,倒出一粒丹药吞了。   一粒丹药服下,他的神色果真红润了些,精神也好了不少,玄及在一旁看着,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那么揪心了。   “去金玉城。”   谢昀昭抬了抬手,妖宠便驮起软座,缓缓往丹浮阁外走,妖侍们随侍于侧,林初懒得走动,亦不想在修真界幻化为小狐狸的模样,想了想,便轻轻一跃,踩在狮妖宠的脑袋上。   狮妖宠:“……”   狮妖宠驮着他们出了丹浮阁门口,没走多远,便被突然冒出来的一行人围住了。   “把丹药都留下。”   文清语气傲慢,瞥了林初一眼,再看向鳞纱帐后若隐若现的病弱男子身影,掀唇道,“再留下一张狐狸皮,我便饶了你们的性命。”   林初笑了一声,她觉得文清这话倒挺有意思的。   “这里是你们临川剑宗的地盘么,你说拦人便拦人,说饶人性命便饶人姓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文清冷笑:“这修真界如今是我们临川剑宗说了算,想要你的性命又有何难?”   和他一起埋伏围杀的修士中,有许多中小门派的弟子,他方才一声令下,便是四方呼应,这些中小门派对临川剑宗可是向往得很,恨不得举宗为临川剑宗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这便是临川剑宗的号召力。   林初将他的倨傲看在眼里,她侧眸看向鳞纱帐中的谢昀昭,道:“他要丹药和狐狸皮,小殿下怎么看?”   谢昀昭的手里把玩着方才林初扔给他的那瓶丹药,丹药瓶子上刻着的浮雕印记华丽繁复,是他一贯喜欢的风格。   他淡淡道:“他既是想要,便给了他又何妨?”   “只不过嘛,丹药有是有,他却不配用好的,皮子也有,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要。”   谢昀昭话音落下,妖侍们对视一眼,玄及正要动手,林初抬手便拦住了他。   她道:“你退下,让我来吧。”   林初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指,削葱根一般漂亮的指尖上冒出又长又尖的指甲,如利刃一般闪着寒芒,她的狐狸爪子,经过多年磨砺,已经锋利无比,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让昔日的仇人们见识它的厉害。   既然文清自己撞上来,便先拿他开刃,给其他人上一盘餐前菜吧。   她的眸中暗芒闪过,锁定了文清,对其他人道:“非临川剑宗弟子现在离开,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今日之事。”   那些中小宗门的弟子却都没将林初等人放在眼里,稳稳站在原地,眼底杀机毫不掩饰。   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小修士笑道:“那不行,我们若是走了,那么多的丹药,谁来替文清仙君分担?还有像你这么好看的仙子,若是……”   充满恶意的挑衅还未出口,鳞纱帐中便飞出一件什么东西,直接洞穿他的眉心。   那小修士瞪大双眼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众人吓了一跳,只见地上不知何时掉了一颗鸽蛋大小的金珠,混着红的血白的脑浆。   林初也瞧见了那颗金珠,她瞥了谢昀昭一眼,道:“这是我父亲去年赠你的陨铁赤金珠,用于打造法器,可大幅度提升法器的防御属性,这么大的一颗,足够打造二十件防御法器了。”   谢昀昭听出林初话音中的肉痛和责怪,毫无心理负担地往软座后靠,“手边除了这颗珠子,便只有一瓶丹药,总不能叫我将丹药扔出去,族叔我也是出于无奈,这可是林初赠我的丹,若是扔了,只怕你又要不高兴了。”   下方人群一听那颗珠子竟是市面上有价无市的陨铁赤金珠,都瞪大了双眼,不嫌那金珠沾染的东西恶心,争先恐后扑上前去抢,眨眼间便内讧,打起来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一颗陨铁赤金珠而已,若将他们解决了,还怕没有更好的吗?!”   文清只觉得丢人,怒喝几声让他们先对付了眼前的敌人再说,却根本没人听他的。   文清被气得脸色铁青,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难怪只能一辈子当个小修士。   旁边的同门师弟妹其实也有些心动,那可是陨铁赤金珠啊,还是这么大一颗,能分到一点都是大赚了。不过现下还是拿到救小师妹的丹药要紧,否则,师尊发落下来,即便有再好的东西他们也没命享受。   文清冷哼一声,正要下令师弟妹们一同动手,下一瞬却见一道白影扑来,他心下惊了惊,好快的身法!   下意识抬手举剑去挡,眼前亮起几道白芒,他的手上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紧接着,脸上也是一阵难忍的撕裂刺痛。   剑落在地上发出当啷声响,文清惨叫出声。   众人被他凄厉的惨叫惊动,悚然看去,便见文清在地上痛得直打滚,他的手臂已被一把扯断,断臂就掉在地上,更恐怖的是,他的脸皮已被撕了大半,一张脸血肉模糊。   文清还在打滚惨叫,刚被撕下来的脸皮便被扔到他怀里,绝色倾城的狐族少女收起了锋利的爪刃,正用妖侍奉上的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甜软动人的嗓音在这一刻仿佛催命的魂铃。   “喏,你要的皮子。”她道,“第一次扒皮,不甚熟练,只扒下这么小一张,不过小是小了点,好在这张脸皮子够厚,应是够用了。”   她忽而笑道:“若是不够用,随时可以和我说,我再帮你扒一张便是了。”   她五官精致,气质出众,不笑时眉眼顾盼生辉,令人移不开眼,如今笑起来,整个人艳光四射,生生将人的心魂都要摄去了。   众人看着她的笑容先是一呆,继而猛地一哆嗦,只觉得浑身发寒。   佳人虽美,却手段残忍狠毒,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啊!   不过片刻功夫,众修士就跑了个精光,无人再敢逗留在原地。   那颗被哄抢的陨铁赤金珠在地上滚了几下,便静静地躺在那不动,竟是也无人敢去碰了。   文清惨嚎一阵,突然察觉不对,他伤成了这样,他的师弟妹们竟也跟着逃了,没人想要护卫着他一起逃跑。   林初对临川剑宗弟子们的选择丝毫不觉得意外,自私是他们的本性,从前她便见识过多回了。   只是,她没想到文清这样的人竟然会对自己的师弟妹怀有希望。   她笑道:“你看起来很失望啊?怎么,你在临川剑宗这么多年,还看不清自己的师弟妹们是什么性子吗?这也不能怪他们,你自己都是这副德行,能指望得了谁?”   她看着被文清惊惧中扔到地上的脸皮,淡淡道:“这是怎么了,我亲自替你剥的这张脸皮,你怎么不好好拿着,反倒是扔了?莫非是嫌我剥得不好,给脸不要脸?”   谢昀昭透过鳞纱帐看了林初一眼。   若他没记错,当年文清与她翻脸时,便当面对她说过什么鸠占鹊巢、给脸不要脸的难听话。   如今却是用这样的方式,被她还了回去。   只可惜,文清恐怕还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狐族少女是谁,他有些期待,将来等文清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27章   从丹浮阁离开,林初收到了父亲的传讯。   “你的三姑婆她们到妖皇殿闹了一通,妖帝本就理亏,被她们骂得不敢反驳,等她们回来,妖帝便遣人送来了许多赔罪的礼品,都是好东西,你见了一定喜欢。”   他说完又有些不满:“不过,我闺女险些被他的客人伤着了,只拿他一点东西也不算什么。”   反正他无论何时都是无条件站在自己闺女这边的。   林初听着他絮絮叨叨的,面上一直维持着笑容,并不嫌啰嗦。   “他让你若有空闲,去一趟他的妖皇殿。”好半晌,谢林宋才提起妖帝召她去妖皇殿的事,不解道,“要说赔礼,他也已经送来了那么多东西,诚意还算足,按他以往的脾气,此事便揭过不提了,突然召你去妖皇殿又是为了什么?”   妖帝自成年以来,便流连于花丛,后来遇上白蓁蓁,散尽姬妾红颜,终日陪着白蓁蓁四处玩耍,或者偶尔欣赏一下美人,描绘各种丹青美人图。除此以外,他已经许久没接触过别的女子了。   这回突然召林初入妖皇殿,谢林宋心里有些猜测,但他又觉得不至于如此,毕竟他的乖闺女还是个孩子啊。   林初听见妖帝的名字,笑容便淡了下来,她温声安抚了几句,“可能是为了我向大符师拜师一事,爹爹放心,妖帝再荒唐也不至于动我,有三姑婆她们罩着我呢,谅他也不敢。”   谢林宋闻言,这才稍微有些安心。   结束传讯,林初发现狮妖宠已经驮着众人到了金玉城外。   金玉城城门高耸入云,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金属光芒,巍峨雄壮,浑然散发出高阶法器的气息。   城门口没有守城兵士,只有守城法器。   空中和地面的守城法器,此时齐刷刷地对准了林初等人,从法器内传出冰冷的声音。   “金玉城内禁止乘坐飞云舟、妖宠等自带坐骑,一律只准走路或者乘坐城内的公共代步法器!”   “请立即下了妖宠,步行进入城内!”   “尔等若一意孤行坏了金玉城的规矩,休怪我等无情!”   狮妖宠被十几件高阶守城法器瞄准,猛地哆嗦了一下,额头滴落下斗大的冷汗。   它脚步踌躇,不敢向前。   然而它的主人却像是没听见那些守城法器中传来的警告声,也并不在意它的犹豫,淡淡道:“怎么不走了?是本殿下许久没罚你,皮痒了?”   林初道:“小殿下,它再往前走一步,说不定你我都会被守城法器轰成肉沫。”   “哦?是吗?”谢昀昭似是不信,他朝狮妖宠的臀部打出一颗陨铁赤金珠,“再走几步,让我瞧瞧到底是这守城法器厉害,还是我的防御法器更坚固。”   林初:“……”她总算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弄的这一身伤了,估计都是作出来的。   狮妖宠被打中臀部,痛得发出一声低吼,往前奔走几步。   沉重的脚步声踩踏在地面上,触发了金玉城的守城法器攻击,数十件守城法器齐刷刷轰打过来。   林初一把揪住鳞纱帐中的谢昀昭,提着他的领子,朝城门的方向一跃而去。   至于他们身后的狮妖宠和妖侍们,正瑟瑟发抖地被防御法器罩在里面,承受着守城法器的攻击,丝毫不敢动弹。   “小殿下,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我。”林初带着谢昀昭落在金玉城城门前,将他放下。   谢昀昭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听见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手指顿了顿。   “放心,便是我真死了,你也不会有事。”他弹了弹衣角上落的灰尘,朝林初看去一眼。   忽而他的面色比方才显得更白了,林初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弱不禁风地朝她这边倒了过来。   她连忙将人扶稳,拧眉道,“你怎么了?”   莫非是方才被守城法器的攻击误伤到了?   “之前给你的丹药放哪了?”林初伸手探入他的衣袖之中,摸出一个储物袋,正要打开,便被握住了手腕,谢昀昭的嗓音虽然孱弱,却不慌不忙的,“我这不是还没死么,你急什么?”   他嗤地一笑,调侃道:“小林初,口是心非了吧?方才还说什么‘你死了不要紧’,如今我还没死呢,你就慌了,果然……”   林初一把将储物袋塞他嘴里,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这人还是像从前一样不着调。   林初恼了,将他扔在那里,独自走入金玉城中。   谢昀昭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神色中辨不清情绪。   金玉城是三界最大的器修之城,城内住着无数优秀的炼器师,商铺林立,成品法器、炼器材料等等应有尽有,若是对成品法器不满意也没关系,可以直接在城内寻找厉害的炼器师,请对方按需定制,绝对包君满意。   林初才走入城中,就吸引了无数目光,先后被不下于十名器修拦住,七嘴八舌地跟她推荐自家商铺中的法器,她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些人,便见一队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威风凛凛从街道那头气势汹汹走来。   街道上人群纷纷让开。   “是重庭甲军!发生什么事了?”   重庭甲军?   林初蹙眉,重庭甲军是重庭殿的人手,金玉城中虽说凡事都由金玉城主做主,实际上世人都知晓,城主只是个傀儡,真正掌握着话事权的是重庭殿。   重庭殿的重庭甲军可以随意在金玉城中活动,凡是不遵守重庭殿规矩的器修或者外来修士,都会受到重庭甲军的惩治。   林初想了想,见有不少人大着胆子跟在重庭甲军后面瞧热闹,她也跟了上去。   出乎她的意料,重庭甲军不是来找她和谢昀昭的晦气的,而是来到了一间法器商铺门前,驱散里面的客人,将商铺内的所有成品法器和炼器材料都收缴,并且抓捕了商铺的负责人。   商铺负责人抗拒收缴和抓捕,与重庭甲军争执起来。   “住手!这些法器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你们凭什么全部收缴了!”   “重庭殿如此无法无天,不如将这金玉城改名为重庭城好了!”   围观的人太多,林初看不清与重庭甲军争执的人长什么样,但这道声音听着莫名耳熟。   她正要细瞧,围观的人群突然都被吓得作鸟兽散,没人再敢靠近那间法器商铺。   “敢诋毁重庭殿,这个商铺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金玉城了。”   林初听见有人小声嘀咕,不由暗道,重庭殿如今已经变得这般霸道了吗?   她想起从前自己认识的某个少年,对方恰好便是重庭殿的人,善良天真,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她曾经养的那些灵宠中,有小半都是他从外面捡回来,处理好了伤口再送到她手里的。   若重庭殿行事果真如此霸道,以对方的脾气,不可能心甘情愿待在重庭殿这么多年。   想到这,林初又有些遗憾,她死后到如今已经过了百余年,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对方还记不记得她。   正如此想,法器商铺的人已经与重庭甲军打起来了。   只是这些人修为并不高,即使有法器在手,也敌不过重庭甲军这么多人,眨眼功夫便被打伤了。   其中一人倒飞出去,正好砸在林初的脚边。   林初也是这时才看清对方的容貌,她下意识道:“居师姐?!”   被重伤砸到林初脚边的人正是居奚瑶,她因伤重此时已经神志不甚清楚,没听清林初说的什么,只道是围观看热闹的人。   她服用了一颗丹药后,勉强支撑着起来,重庭甲军已将她视作死人,攻击再次袭来。   林初随手扔过去一块令牌。   重庭甲军在触及令牌前双眼瞪大,连忙收回招式,往后退了几步,向林初恭敬抱拳:“少殿主!”   林初:“?”   林初扶起地上的居奚瑶,望向那名重庭甲军首领:“你方才叫我什么?”   重庭甲军首领恭恭敬敬地将被她扔出去的令牌双手奉回来,一本正经道:“仙子手里拿的东西,是我们少殿主的身份令牌。见令牌如见少殿主,我等不敢放肆。”   林初有些意外地看着那块令牌,那家伙送她令牌时,只说若遇上麻烦,随时可以带上这块令牌到金玉城找他,却从来没提过这块令牌的来历,也没告诉过她他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他竟然是重庭殿的少殿主。   居奚瑶被林初出手救了一命,正想感谢她,顺便劝她最好别掺和此事,以免受到自己的连累。结果听见林初竟与重庭殿有关系,她的脸色立即变了,一把推开林初。   “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重庭甲军首领对林初道:“这些人违背重庭殿的规矩,我等奉命前来处置,仙子请让开,以免被我误伤。”   居奚瑶怒道:“我们何时违背过你们重庭殿的规矩?不过是因为我们不肯归顺重庭殿,又看我们的法器卖得比你们重庭的好,故意找借口打压罢了……”   一把玄色重锤从天而降,黑衣马尾少年蹲在玄色重锤上缓缓落下,他嗓音阴冷道:“我听说,有人盗用我的令牌,企图救走重庭叛徒?”   黑衣马尾少年的玄色重锤沉沉落下来,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他将重锤缩小收起,握在手里,冷眉微挑,看向林初和她手中握着的身份令牌。   林初见到少年的脸,百余年不见,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依然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她唇角扬了扬,正要开口,便见少年忽然笑出声来。   “竟是当年我送给那替身的假令牌。说起来,她已经死去百余年了吧……”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看向林初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质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令牌?”   林初一怔。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阳光善良的少年岑曜。   怔然间,面前的少年掌心浮起一件凝聚着黑色浓雾的法器,这法器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岑曜操控着它飞向林初。   林初突然瞪大了双眼,不知为何,她甚至忘了躲开,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眼看着那法器逼面而来,即将打在林初的身上,一颗金色珠子砸过来,将黑雾法器砸偏了方向,谢昀昭飞身而至,握住林初的手将她拉到了一边。   他面上含着薄怒,“发什么呆?不要命了是么,不知道躲?”   林初张了张嘴,不等她开口,谢昀昭抬腿将那件法器踹飞出去,砸回到岑曜的面前,在她愣神的功夫,谢昀昭和岑曜已经打了起来。   林初死死地盯着岑曜手中的那件法器。   当时将她魂魄打散的,就是这件法器!   这种感觉,不会错。她当初死后,被人将魂魄打散了,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胆寒,至今她都难以忘记,即便是死过一回,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具躯体了,但刻在灵魂深处的阴影始终还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原来她曾经所以为的朋友,只不过是个隐藏极深的恶魔。   林初忽然冷笑起来。   她原本还想追查最后一个仇人是谁,对方却自己撞上来了,倒省了她一番功夫。   谢昀昭有伤在身,林初怕他不是岑曜的对手,周围又是重庭甲军重重包围着,虎视眈眈,这里到底是对方的地盘,对他们毫无优势可言,林初随手掏出一把符篆和几件法器,毫无章法地扔出去。   噼里啪啦各种轰响声和尘烟弥漫中,林初借着尘烟掩护,拉满弓弦,一箭射向岑曜。   她的箭又快又准,来势汹汹,岑曜猝不及防,被一箭刺中右肩,被金箭携带的冲劲带得倒飞出去数十步远。   等他阴沉着脸稳住身形,将金箭拔下扔在地上,林初已将谢昀昭和居奚瑶带走了。   ……   居奚瑶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林初究竟是敌是友,但她的同伴们都在金玉城,还有她的法器商铺里那些法器,都被收缴了。   她急得还想再回金玉城。   林初将她拽了回来。   “你打不过重庭甲军和岑曜。”林初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你的同伴们此时恐怕已经死了,至于那些法器,落在重庭甲军的手里,想要取回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重庭殿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他们掌握的资源和权力,还有他们本身的实力。传闻重庭殿本身不仅是一个器修组织,还是一件神级法器的名字,许多人猜测,重庭殿殿主所居住的那一座豪华宫殿,便是那件神级法器,可林初不这么想。   她也是一名器修,对法器的构成和气息十分敏感。   在之前进入金玉城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整座金玉城恐怕都是由法器构成的,大大小小的法器组合成了一件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神级法器,形成了这么一座庞大的城池。它的地下,有无数正在悄然运转的法器部件和提供城池法器能量的灵脉。   正是因为她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前才会阻止谢昀昭挑衅守城法器,在城内面对那群重庭甲军时才会避免正面争斗,而选择以令牌阻止。   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发生了冲突。   好在她反应快,在金玉城城主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居师姐和谢昀昭带了出来。   否则,此时的他们早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林初眺望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金玉城城门,将来总有一日,她会打造出能瞬间将这座城池碾压成齑粉的法器。   岑曜,你且等着我。   “重庭殿少殿主有令,星月宗宗主居从雪母女乃是重庭叛徒,又违背金玉城城规,大闹金玉城,拒不受捕,从即日起,星月宗被列为重庭殿与金玉城的黑名单,不准再入金玉城进行交易,重庭殿弟子不准与星月宗有任何交易往来,否则杀无赦!”   “此二人协助星月宗弟子大闹金玉城,乃金玉城通缉要犯,重庭殿弟子如遇此二人,立即击杀二人,重重有赏!”   “悬赏重庭叛徒与要犯:追杀星月宗及其同伙。击杀一名星月宗普通弟子,可凭人头来重庭殿兑换一件中阶法器。居从雪母女二人与另两名同伙分别可值一件高阶法器。”   ……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金玉城外,林初等人遭遇到了重庭殿及其爪牙的追杀。   好不容易解决完又一批的杀手,居奚瑶顾不上抹掉脸上沾染的血迹,更没功夫处理她的伤势,她诚恳地向林初和谢昀昭道歉,若非是为了救她,这两位根本不会被重庭殿追杀。   “没事,我与重庭殿本就有仇,早晚会有今日这一遭。”林初说着,将一瓶丹药递给居奚瑶,示意她先疗伤再说其他。   居奚瑶又是一阵感激言谢。   传讯玉简不停闪烁,各种传讯消息纷至沓来。   林初只瞥了一眼便没再看,无非是重庭殿和金玉城的通缉消息传出去后,许多人为了悬赏的高阶法器,为了讨好重庭殿和金玉城,正在四处搜寻她的下落。一些与她有过往来的人传讯过来打探虚实。   她问居奚瑶:“你是星月宗弟子?你们怎么得罪了重庭殿?”   林初并未打算与居奚瑶母女相认,但对方遇到困难,她却绝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如今她与重庭殿之间,因为岑曜的关系,将来必定是不死不休。   居奚瑶叹气:“我娘以前是临川剑宗的长老,后来因为一些私事离开剑宗,没多久便创立了星月宗,收了不少器修弟子。宗门弟子们打造的法器,基本都会放在金玉城中的商铺里售卖,这几年来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和资源,与我们交易的中小宗门越来越多,而金玉城内大多数的法器商铺都是重庭殿开的,我们的生意好,重庭殿便被比下去了……”   林初蹙眉:“所以,他们便出手打压你们?”   “他们倒是没有上来就打压。”居奚瑶摇头道,“一开始,他们派出了一位长老,招揽我娘加入重庭殿,说是十分欣赏我娘的炼器技巧,想与我娘交流一下。”   “我娘先后拒绝了三次,可那位长老根本不当一回事,直接便将我们在金玉城内的商铺列入了重庭殿的名下,要求我们将九成的收益上缴重庭殿,否则就撤掉商铺经营资格,并将我们赶出金玉城……”   “可是,那些法器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打造的,凝聚了我们的心血,还耗费许多昂贵的材料,凭什么重庭殿什么都不用付出,便要夺走九成的收益?”   居奚瑶面容含怒,握紧了拳头,“重庭殿欺人太甚,他们的器修平时经常仗着背后有靠山,随意欺压我们这些小宗门的器修,恶意抬高材料价格,抢夺生意……种种恶行,已经害得我们的器修几乎要无法生存了,竟还想白拿九成的收益,我们当然不会同意。于是,他们便对外说我娘背叛重庭殿,以莫须有的罪名污蔑我们,借机收缴,将我们赶出金玉城……”   居奚瑶话音未落,传讯玉简亮起来,她看了一眼,立即脸色大变,站起身来。   “怎么了?”林初问道。   居奚瑶勉强扯出笑容,“没事,今日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二位的恩情。我还有事情,便告辞了。”   说完,她不等林初开口,匆匆离开。   能让居奚瑶这样着急的,除了居从雪长老,应该没别人了。   林初下意识跟上去,突然想起身旁还有其他人,又停住了脚步。   回头果然见到谢昀昭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他倒是自在,不知何时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手撑着下巴,此时正似笑非笑瞧着她。   “小林初,你对她的事情倒是关心得很。”他眼尾微挑,语气意味深长,“莫非,你们之前就认识?”   林初关心则乱,忘了这家伙还在身边,谢昀昭眼毒心细,恐怕已经猜出她之前是假失忆了。   反正对方已经猜出来,林初也懒得再装了。   她没搭理谢昀昭,正好这时狮妖宠和妖侍们追了上来,她直接跳上狮妖宠的脑袋,理直气壮地使唤起他的狮妖宠:“去星月宗。”   狮妖宠才刚追上他们,气还没喘匀呢,此时听见林初让它再跑去别的地方,它嗷呜一声,啪嗒把脑袋笨重地砸在地面,吐舌翻白眼装死。   林初:“……”   她倒出一瓶丹药,直接朝它嘴里灌。   妖界其他人不知道她会炼丹,但这头狮妖宠是知道的,之前她甚至还瞒着谢昀昭给它喂过几回,这家伙吃上瘾了,时常在她面前装死骗丹药吃。   林初早就知道它的德性,倒也没和它计较。   果然,她才将丹药倒出来,狮妖宠就装不下去了,不用她催促,舌头一卷,将她手里的丹药都吞入腹中,立即生龙活虎地爬起来,吭哧吭哧地往林初指定的方向飞去,速度快极了,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哪还有刚才装死时候的虚弱样。   被遗忘在后面的狮妖宠主人谢昀昭:“……”   妖侍们对视一眼,忍笑低头。   玄及道:“小殿下,我们要跟上去吗?”   谢昀昭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这便是默认了。玄及立即取出妖宠铃,放出另一头妖宠。   谢昀昭在他的搀扶下登上妖宠背上的软座,面无表情道:“回去扣它一个月的伙食。”   吃里扒外的蠢家伙,为了点吃的就将自己的主人是谁都给忘了。   玄及忍笑:“是,属下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0 23:08:50~2022-06-11 15:2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辜小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此刻的星月宗,弟子们已经所剩无几,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居从雪母女和十几名弟子,被一群早已杀红了眼的修士包围。   “居掌门,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们得罪了重庭殿。”   “是啊,我们倒也不是为了那几件法器,实在是重庭殿势力庞大,他们下了指令,我们若是不动手,接下来要被清算的就是我们了。”   话说得好听,似乎真是被逼无奈,但是这些修士杀起人来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居从雪母女已经受了十分严重的伤,鏖战这么长时间,灵力耗尽,快要撑不住了。   眼见突围无望,居奚瑶咬牙道:“娘,要不我们向临川剑宗求救吧?云祁剑尊好歹是您的师兄,我的师伯,长老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居从雪一锤砸碎扑上前来的一名修士的脑袋,一句话击碎了女儿内心的一点期待,“瑶儿,若是娘没有身负内伤,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你可知道,娘的内伤拜谁所赐?正是你的云祁师伯,我的那位好师兄。”   居奚瑶面色微变:“怎么会……”   居从雪擦掉溅在她脸上的鲜血,冷笑:“这百年来,他多次来请我回临川剑宗继续担任器修长老,为他们宗门打造法器,我都没答应。他恼羞成怒,便将我打伤,以免我替别的宗门打造法器,在下个月的三界大比上堕了他临川剑宗的威风。虽然打我时并未露真容,但是我和他几百年师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对他最是了解,他一出手我便认出他了。”   连最后能够求救的希望都没了,居奚瑶看着又一个倒在自己面前的师弟,眼中浮现出绝望。   林初驾驭着狮妖宠赶到星月宗时,居从雪母女已经力竭,无法再战,被困在包围圈中无法逃跑。   包围住他们的修士们正商量如何瓜分星月宗的财产,分割母女二人的人头送去重庭殿领赏。   狮妖宠身躯庞大,威风凛凛,落地时四足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动了那些修士。   “你是何人?”为首的一名修士回头指着林初,威胁道,“星月宗母女的项上人头已经是我们的了,小丫头,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当然,若是来抢人头的,最好也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免得把命给丢了!”   居奚瑶也看见了林初,顾不上自己危在旦夕,她焦急地劝林初,“快跑,他们人多势众,你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林初将一件防御法器罩在居奚瑶母女身上,将她们护住,不理对面众修士的叫嚣和威胁,低声对狮妖宠道:“过去。”   狮妖宠发出一声低吼,身型变得更加庞大,沉重的四足踩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地面不断震动,它哐哐哐跑过去,带起一阵风,众修士想拦它,结果要么被它一脚踩死,要么被踢飞出去,当场吐血身亡。   后面的人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靠近一步。   好恐怖的妖宠!   有人目光一转,道:“那少女瞧着娇滴滴的,肯定没什么修为,只要将她抓住,控制住她,这头大狮子便没什么威胁了!”   话音落下,众修士便合力冲着林初出手。   林初的手中忽地出现一把剑,剑光在阳光下闪过几道刺眼的白光,也没见她如何动作,便有几道剑意纵横交错着打向四周。   众修士悚然一惊。   “不好,快——”   “逃”字还没出口,他们便觉得脖子一凉,纷纷倒在了地上。   狮妖宠笨重地踩在地上,挑了一个地面干净的地方停下来,将脑袋搭在地上方便林初下地。   林初揉了揉它的大脑袋,又给它喂了几颗丹药,才收剑走向居从雪母女,星月宗众弟子只剩下五个还陪在母女俩身边,此时见林初靠近,都面露警惕,如临大敌。   方才他们都是亲眼目睹这名美貌动人的少女是如何不费力气就将这么多逼得他们整个宗门几乎死绝了的修士们解决掉的,对方的剑意缥缈孤绝,透着十分恐怖的意境,杀起人来连杀气都感觉不到,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她也是重庭殿派来的敌人,他们这些人根本逃不掉。   唯有居奚瑶和居从雪并不觉得紧张。居从雪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林初对他们没有杀意,否则方才她在出剑前不会先用防御法器将他们护住。   林初望着百余年未见的居从雪长老,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和感慨。   她垂眸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将心情平复了片刻,才继续走过去。   “你们没事吧?”   居奚瑶摇头,感激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一次,林初不仅救了她,还救了她娘和几位师弟妹。   居奚瑶对林初十分感激,她伤心地看着遍地星月宗弟子的尸体,吸了吸鼻子,收回视线对林初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拉着林初对居从雪和几位师弟妹介绍她的身份,将之前她们在金玉城内的事情告知众人。   居从雪等人再次向林初道谢,居从雪甚至拿出了几件法器和不少财物答谢林初。   林初摇头拒绝:“我说过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我与重庭殿有仇,重庭殿要杀谁,我便救谁,他们要救谁,我便杀谁,所以你们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林初见居从雪母女面临悲伤,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重庭殿如此重赏,第二批追杀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到,居掌门最好还是不要再在这里逗留,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居从雪收起悲戚的情绪,对林初点头道:“多谢提醒,老身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等安葬完这些孩子,老身便带着他们几个离开。小道友并非我宗弟子,老身无意再连累你……”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林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居从雪长老看着长大的,视如亲女的云蓁仙子,她只不过是个陌生女子,虽然刚救了她,却意图不明,居从雪长老刚遭逢大劫,之前追杀她的修士中不乏昔日与她交好的好友,内心对她有些警惕,不希望她知道自己以后的去处,也是人之常情。   林初心下克制不住浮起一丝失落的情绪,但很快便被她拂去。   她道:“既然居掌门已经有了安排,那晚辈就不打扰了。”   林初与居从雪母女告辞,驾驭狮妖宠离开满地狼藉遍地尸血腥的星月宗。   居奚瑶眼睁睁看着她娘对林初下了逐客令,在林初离开后才不解地问:“娘,林初刚救了我们,你怎么对她这么冷淡?”   居从雪摸摸她的脑袋,叹气:“瑶儿,你太没警惕心了。重庭殿的势力何其庞大,整个三界敢于与重庭殿对着干的人没有几个,她与我们非亲非故的,却不顾被连累,屡次出手帮助,谁知道她的葫芦里打着什么主意?我们如今四面皆敌,接下来要去的是我们以后安住许久的地方,还是小心为上,以免再招惹来祸患。”   “可是,娘,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被悬赏追杀,就算她不怀好意,我们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图谋的呢?我更愿意相信她对我们没有恶意,是出于好心才帮忙的。”   “但愿吧。”居从雪淡淡道。   -   临川剑宗,悟剑峰。   “师尊,师尊救我……”   “我好疼,真的好疼,师尊,要不您还是将我杀了,让我死了吧,蓁蓁实在是受不住这疼了……”   白蓁蓁面无血色躺在云祁的洞府大床上,不住地喊疼。   因为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服用了保命丹,她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胸口处被一箭贯穿的血洞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血,鲜血不断地流出,染红了身上新换不久的衣服。   再这样下去,白蓁蓁没被那奇怪的伤口疼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云祁面色难看,皱着眉头坐在床边守着,他察觉到白蓁蓁越来越虚弱,她的生机正在快速地流逝,不由得心情越来越烦躁。   守在四周的长老们及几位核心弟子也是满脸忧愁,焦急万分。   “这都快天黑了,文清他们去求丹怎么还没回来?莫非是事情不顺利?”   “丹浮阁与我们恩怨颇深,该不会是认出了他们,不愿赐丹吧?”   “可恶,只恨我们宗门的两位丹修长老只有二品境界,蓁蓁的箭伤实在太古怪了,他们对这伤口根本无能为力,否则,何须去求那狗眼看人低的丹浮阁!”   ……   正当众人等得不耐烦之际,有弟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通禀。   “文清师兄回来了!”   云祁立即站起身,沉声道:“可是丹药求到了?快让他将丹药拿进来!”   “回剑尊,文清师兄确实回来了,但是他、他……”那弟子欲言又止。   旁边的长老道:“哎呀,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赶紧去叫他进来!”   “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不回来,蓁蓁恐怕便要撑不住了。”几位长老都松了口气,面上再也不见此前的焦急和忧愁。   云祁眉间的皱褶也是松了松,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   没人认为文清此去拿不到他们要的丹药。即使丹浮阁认出文清,不赐丹给他们,可凭着临川剑宗大弟子的身份,文清必然也可从其他中小宗门的弟子手中换回想要的丹药。   还没高兴多久,他们就见几名弟子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刚断了臂的弟子,断臂处血淋淋的,瞧伤口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有些可怖。   更可怕的是他的脸,被撕掉了半张脸皮,一张脸血肉模糊,只有眼睛上方的皮肤是完好的,实在是太骇人了。   “这怎么回事?不是说文清求丹回来了?怎么抬进来这么个东西,蓁蓁还有伤在身,她胆子小,若是让她瞧见,肯定会被吓坏的。”   “晦气,快将他抬出去!”   文清在担架上不断地喊疼,此时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甚至都没来得及分辨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立即激动地哭喊道:“师尊,师叔伯们救命!”   这一声喊出,众长老一愣。   “你是……文清?”一名长老甚至都不忍细看文清的脸,只瞧了一眼便抬手用衣袖挡住了视线,皱眉道,“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文清恨恨地道:“不是弟子自己弄成这样的,是有人故意与我们宗门作对,不仅抢走了我们的丹药,还将我伤成了这样!”   他哭求道:“求师尊和诸位长老救弟子一命!弟子面容被毁不要紧,可右手断了,若是不及时接回去,将来就再也无法拿剑了!”   文清是云祁剑尊的大弟子,自幼跟着云祁学剑,天赋虽然算不上绝顶,但也是中上水平,在整个三界之中亦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云蓁死后,白蓁蓁虽然得了她的剑骨,却在练剑上没什么恒心和毅力,百余年来都不成气候,也因此,文清便取代了曾经的云蓁,成了云祁剑尊天赋最高也是最深得他剑术精髓的弟子。   文清一直对此引以为豪,认为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云祁剑尊的衣钵便只能由他来传承了。   如今右手断了,他的骄傲便被摧毁了,他甚至都顾不上毁容的痛,只希望师尊和众长老们赶紧想办法将他的断手续上。   他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是临川剑宗未来的希望,下个月的三界大比他还会带领众师弟妹们上场打败各宗弟子,给师尊和宗门争光。   师尊和众长老一定不会放弃他的。   然而,文清苦苦哀求,却只听见他的师尊沉下声音问他:“你方才说什么,你求的丹药都被夺走了?”   “这么说,本尊交给你的任务,你并没有完成便回来了?”   “……师尊?”文清不可置信地望着云祁剑尊,他甚至忘了断臂和脸上的疼。   他爬行过去,死死地望着云祁剑尊,重复强调着自己此时的情况:“弟子的手臂断了,脸也……”   “啊——”   “那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可怕!”白蓁蓁疼得受不了,听说文清回来了,强撑着让人扶她出来,见到血肉模糊的文清,她吓得发出尖叫声,“师尊,师尊!那是什么怪物,快将它打出去!”   白蓁蓁吓得昏倒在了地上。   云祁剑尊急忙抱她回内室,众长老纷纷跟进去,满心担忧。   这一阵手忙脚乱持续了片刻,从内室传出云祁剑尊的声音,“将他抬出去,别让他再靠近悟剑峰,以免吓坏了蓁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15:26:58~2022-06-12 21: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辜小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二更】   “抱歉,小殿下,这一趟去金玉城,不仅没能买到一件法器,反而连累你成了重庭殿的悬赏要犯。”   林初驾驭着狮妖宠离开星月宗,谢昀昭正好驾着另一头妖宠赶过来。   听见林初没什么诚意的道歉,谢昀昭道:“你知道便好。”   林初:?   谢昀昭侧眸看着她,慢悠悠道:“正是因为受你连累,才导致我无法再去金玉城购买法器,更无法聘请高阶器修替我打造法器。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些补偿?”   林初面无表情:“你想要什么补偿?”   谢昀昭漫不经心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你离得这么远,叫我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林初:“……”   谢昀昭解释道:“你如今是我的乖侄女儿,虽然不是亲的,但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长辈向晚辈讨要补偿,说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所以,本殿下要与你小声地说。”   林初瞧着他面上的笑容,深吸了口气,道:“既然你觉得不好意思,那还是算了,我作为晚辈的,总不能让你在外人面前丢面子。”   她拍了拍狮妖宠的大脑袋,“回妖界。”   狮妖宠蹭了蹭她的掌心,乖巧地起身出发。   谢昀昭再一次被这无视主人的蠢东西气到了,他没和这吃里扒外的家伙计较,直接飞身一跃,跳到林初的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她不愿过来,他便自己过去。   他凑近了林初,道:“这位仙子,本殿下记得你在器修一道上颇有造诣,法器的事情,不如交给你如何?需要什么材料,都可以向我开口。”   林初挑眉:“什么材料都可以?”   “嗯,什么都可以。”谢昀昭望着她眼下那颗红痣,恍了一下神,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   林初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她想到谢昀昭宝库里的那些奇珍异宝,很是心动,便一口答应下来。   “好,法器之事便交给我吧。”   二人一路高调地驾驭妖宠回妖界,途中遇到了好几拨重庭殿派来的高手埋伏追杀,俱都被他们解决了——确切地说,都是被林初解决的,谢昀昭只负责躺在鳞纱帐后拍手叫好。   “好,这一剑刺得漂亮!”   “林初,你如今的身法比从前好多了,何时偷学的,瞧着倒与你三姑婆的狐影步有些像!”   林初边解决敌人,边听着这家伙在后面闲聊废话,懒得搭理他,她一剑刺穿最后一个敌人的咽喉,收剑入鞘,面无表情。   谢昀昭见她不搭话,很快便觉得没意思了,老实住了嘴。   玄及一会看看自家小殿下,一会看看独自盘坐在狮妖宠大脑袋上的林初,最后暗叹一口气,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狮妖宠一路踩踏着重庭殿鹰爪的尸体,将要到达妖界与修真界的界碑前,便见一顶乘龙御凤的明黄龙辇从天而降,拦在了面前。   “林初仙子请留步,朕有事想请你帮忙。”   明独慎施施然下了龙辇,先是淡淡瞥了眼鳞纱帐后谢昀昭的身影,才看向林初。   饶是他见惯美色,在见到林初的时候也无法避免被她的容貌惊艳。不过他并未因此失神,而是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目的。   “听说阁下是唯一能接触到楚林大师的人,朕想要见一见楚林大师,却一直不得其法,只好来叨扰你,希望你能为朕牵线,让朕能与楚林大师见上一面。”他顿了顿,补充道,“事成之后,朕自会有重礼答谢,不会让你吃亏。”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他的语气和行为却不是如此。   明明是求人的态度,却语气冷沉,神色倨傲,隐隐释放出威压,逼迫林初向他低头。   不仅如此,四周还围了一群随从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盯着林初。这些士兵的修为都不弱,最弱也是元婴。   若是寻常人,早已被这个阵仗吓坏了,林初却淡定问道:“你是何人?”   “大胆,竟敢对陛下无礼!”随从士兵中有一人怒斥林初。   明独慎冷哼一声,他是御境皇朝的君主,御境皇朝统御凡界,他手握人皇印,是当之无愧、尊敬无比的人皇,在三界之中无人不知他的威名,眼下这狐族少女却问他是谁,显然是故意挑衅于他,实在是欠教训。   他眸中冷色凝结:“连你们的妖帝在朕的面前都要以礼相待,你一个微不足道的狐女竟敢如此无礼,是朕方才对你太客气了!”   “哦?是吗?”鳞纱帐后传出谢昀昭的声音,他淡淡道,“人皇好威风啊,竟是连妖帝都不敢得罪于你。”   若不是他曾经亲眼见过人皇与妖帝打得难舍难分的场面,他差点就信了。   明独慎眸中略微闪烁,他略过林初,转身看向鳞纱帐后隐约浮现的少年身影,唇边扬起一抹笑意:“若是朕所料不差,阁下便是那位神秘的楚林大师了吧?请大师勿怪,朕并非有意对你的侍女施压,朕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鳞纱帐后静了一静,就连林初也是微微一顿。   敢情,明独慎误以为谢昀昭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林大师”,故意来施压逼他开口的啊。   林初内心暗笑,既然如此,便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林初淡声道:“既然阁下知道我家主人便是楚林大师,又是有事相求,为何如此无礼?这般气势汹汹拦路围堵,还如此口出狂言,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大师得罪了你们,被你们堵截在此意图杀人灭口呢。”   林初这话一出,谢昀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淡淡一笑,十分默契地配合她道:“我家小林初说得对,既然有事相求,那便该有求人的态度。不过,人皇陛下身份尊贵,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人将奇珍异宝双手奉上,在下只是区区六品炼丹师,如何配让人皇屈尊降贵来求?这岂不是折煞了在下吗,想来只是个误会。”   他道:“还请人皇令他们让开路,在下有急事要回去。”   说到“区区六品炼丹师”这几个字时,他咬字极重。   明独慎被他和林初联合起来一阵阴阳怪气的挤兑,原本已经心生烦躁,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结果在听见这几个字后,很快便将怒火压了下去。   对方是六品炼丹师,是不输于丹浮阁阁主的丹道大师,这样的人,绝不能得罪。   明独慎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一改之前的倨傲态度,道:“请楚林大师莫怪,在下是来求大师赐丹救人的,因为急着救人,心情难免急切了些,并非有心针对,请大师见谅。”   林初发出冷笑,谢昀昭亦是不吭一声。二人都不理他。   明独慎眸光一闪,又转身看向林初,笑着朝她赔罪。   “适才是在下无礼,得罪了林初仙子,我这就向林初仙子赔罪道歉,希望林初仙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我计较。”   对于堂堂人皇来说,如此低声下气地道歉,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若是换做旁人,早就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眼前的狐族少女却仍然冷着一张脸,懒得理他。   她不出声,那鳞纱帐中的丹道大师便也不肯原谅他。   明独慎笑了笑,他瞥了眼之前大声斥责林初无礼的一名随从,随手打去一掌,那名随从便被当场拍死,血流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冷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林初,道:“方才随从言语间得罪了林初仙子,朕已将他处死,为林初仙子出气,不知林初仙子可否原谅我适才的无礼,替我向楚林大师美言几句?”   说完,他又朝随从示意丢去眼神,四周的随从立即收起法器立于两旁,没敢继续包围在四周。   另有一名白面无须的阴柔男人手捧储物盘走上前,双手奉给林初,陪着笑脸道:“这是陛下给林初仙子的赔礼,之前都是误会,请林初仙子莫要再计较。”   储物盘中堆放着许多珍宝,皆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杀鸡儆猴,威逼利诱,能屈能伸,不愧是统御凡界的人皇。   林初不由暗叹,明独慎的城府与手段比她所了解的还要厉害得多。   明独慎自己送上来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林初接过对方双手奉上的“赔礼”,才道:“既然人皇陛下这般诚心诚意,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不过,楚林大师脾气不好,我说的话他也未必愿意听,希望人皇陛下到时候不要怪我。”   明独慎还能说什么,只能笑道:“仙子放心,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林初明知故问:“不知人皇来求的是什么丹?我好向楚林大师回报。”   明独慎其实是想将楚林大师亲自请到临川剑宗去救白蓁蓁的,可是刚刚才得罪了人,好不容易让对方消了气,还不知对方愿不愿意赐丹,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我想救之人中了一箭,服用保命丹才勉强保住性命,可是不论用什么药都无法止疼,伤口血流不止,疼痛难忍,只怕再耽误下去便会血尽而亡。不知楚林大师有没有法子能止血治伤?”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看向鳞纱帐的方向。   谢昀昭在里边躺着,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盘水灵灵的葡萄,闲闲地吃着,听了这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问道:“可知她中的是什么箭?”   明独慎沉默了,他没见过那箭,只见过白蓁蓁的伤口。   谢昀昭:“你连她中的什么箭都不清楚便来求丹,瞧着不像是真心想救人的样子。”   他嘲讽了一句,抬手示意狮妖宠回去。   狮妖宠打了个喷嚏,抬腿便走。明独慎的眼瞬间冷下来。   林初却突然开口道:“大师,反正您炼制的丹药这么厉害,随便给他一颗能止血治伤的不就行了,再严重的伤,吃三四品的丹药不济事,难不成六品的也不行?无非是他们之前没有好丹,病人才会拖了这么久都没治好。”   谢昀昭挑眉,“那行,我的丹药都是小林初你收着的,既然你都替他说话了,那我也就不为难他了。你就看着给他一颗六品的治伤丹吧。”   林初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交给明独慎。   明独慎看着她不动,林初瞥他一眼:“伸手来接着啊,怎么,嫌少,不想要?”   她冷哼,作势欲将丹药又收回瓶子中。   事关白蓁蓁的性命,而且楚林大师脾气古怪,他本人如此难以接触,身边的侍女就算是傲慢一些也是能理解,明独慎深知一名丹道大师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必要,他绝对不会选择去得罪对方。   因此,他很快便克服了心里的一点不舒坦,笑道:“仙子说笑了,朕……在下并非嫌少。”   他这才张开掌心去接。   只是看着这颗丹药滚进掌心中,总算是如愿求到能救蓁蓁的丹药了,他的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他堂堂人皇,统御凡界,需要什么东西都会有人双手奉上,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如今只不过求一颗丹药,还得低声下气的弓腰赔笑,将对方哄开心了才愿意给他一颗。   甚至都不愿用一个好看些的瓶子装好再给他,就这么对着他的掌心倒下来,这般轻慢的态度,实在是令他觉得极其屈辱。   林初瞧着他的神色,内心暗暗冷笑,这才哪到哪,便觉得尊严受损,心里不舒坦了。   “人皇既然已经如愿求到了丹,这便早些回去救人吧。”她道,“也好让开路,让我们离开。”   她话说得不客气,明独慎这时也想起自己之前冒犯了对方,说不定她方才那么折辱他,也是为了报之前的仇。   好记仇的侍女!   他眼眸冷了冷,将丹药收起,朝鳞纱帐方向拱了拱手,“多谢大师赐丹,在下刚刚知晓大师与林初仙子被重庭殿通缉,或许是个误会,我已传讯给重庭殿,让他们给我一个面子,撤回了悬赏令,大师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可随时来找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鳞纱帐中的人没有回应他的示好,狮妖宠昂首抬腿,转瞬间便飞出好远,只留给他一个傲慢无比的背影。   明独慎身旁的侍从终于忍无可忍,不满道:“陛下,他们实在是太无礼了!”   明独慎冷声道:“他是不逊于丹浮阁阁主的丹道大师,自然是有底气这般傲慢。更何况,我们本就有求于人,受些气也是应当的。”   “楚林大师确实厉害,属下知道您想拉拢他,不愿意得罪于他,才这般礼遇。可他身边那位侍女,也实在太让人恼恨了,区区一个贱婢,她怎敢如此折辱您……”   “她可不只是一个侍女这么简单。”明独慎眯起眼,沉声道,“你还没想明白么?楚林大师之所以对朕的态度这般傲慢,便是因为朕一开始对他的侍女态度不好,他要为她出一口恶气。后来朕给那侍女赔礼道歉,他才揭过此事。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赐丹,直到那侍女出言劝他,才勉强赐下一颗丹药。”   明独慎道:“那侍女在楚林大师的心中所占的分量不小。以后若是再遇上,你们都给朕记住,不许对她无礼,若对方有任何需要,都尽量满足。”   “是,陛下放心,我等记住了,绝不会坏了您的大事。”   “走吧,回临川剑宗,朕要去救蓁蓁。”   另一边,狮妖宠四足发力狂奔,一跃穿进界碑,传送回了妖界。   谢昀昭就方才的事问林初,“林初仙子怎么突然大发慈悲,将丹药给了他?我还以为,你巴不得看到白蓁蓁死了呢。”   虽然没亲眼目睹,但稍微想一下他便知道白蓁蓁中的那一箭,必定是林初射的。   可方才她虽折辱明独慎一番,却还是把丹药给了他。   谢昀昭心里突然有些酸,“莫非,某人即便是死在那人皇的掌下,却还是对他情深不悔……”   话未说完,便有几颗葡萄被迎面砸来,他一把接住,抬眸见林初恶狠狠地瞪来一眼,“再这样胡言乱语,我给你也射上一箭,到时再让你尝尝这丹药的滋味!”   谢昀昭面上的神情忽然云开雾散,他随手将那几颗葡萄放回盘子里,坐起身看着林初,眉眼含笑:“这么说,你方才给他的那颗丹药有问题?”   他靠得有些近,此时神采飞扬,一脸的病气仿佛都被眸中的一抹喜意给驱散,本就出色的容貌更加俊美不凡,林初被这样的美色晃了一下心神,往后退了半步。   “你说话便说话,突然靠得这么近做什么。”   鳞纱帐内的软座看似宽敞,但那是针对容纳一个人时而言,林初之前与他说话,一气之下没多想便进来了,此时双方靠得近,谢昀昭身上淡淡的药香与一种独属于他的好闻的气味将林初罩在里面,他眉飞色舞的俊容又近在眼前,他惯来喜繁复华丽的风格,一身红色绣金线的外袍,头戴贵气十足的紫金冠,衬得容色昳丽绝艳无双,林初被他多情的狐狸眼深深瞧着,心跳猛地快了一瞬。   谢昀昭被她提醒,终于也意识到这距离实在是过于近了。   他正想往后退一步,离她远些,可鼻间萦绕着她的气息,淡雅好闻,她好看的眉眼近在眼前,睫羽轻颤,眼下的泪痣殷红如血,美得惊人。   更重要的是,她此时正抬眸望着他,平时清清冷冷的一双狐狸眼,里面像是盛着漫天的星光,而那星光里,映着他的身影。   谢昀昭忽然心脏跳得有些快,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林初眼睁睁看着谢昀昭的喉结悄然滑动了一下。   她从眼前的美色冲击中回过神来,将手按在谢昀昭的胸膛,推了推他,企图让他往后退开一些,靠得太近了,让她觉得不自在。   谢昀昭却还盯着她的脸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下意识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又往前近了一步。   这已经不是近不近的问题了,二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他的气息将林初完全包围,呼吸间彼此气息相融,林初的脸腾地发烫起来。   “谢昀昭!”   林初扬声,叫他的名字。   谢昀昭终于回魂,看着林初有些恼羞成怒的神色,他连忙后退几步,佯装淡定地坐回原来的位子上。   为了掩饰内心的心虚,他随手拈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沁甜的葡萄汁充溢唇齿间,他含糊不清、语无伦次地道:“你、你别误会,本殿下当初救你,不过是因为我缺一个当牛做马的丫鬟。”   “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林初:“……”   林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哦,是吗?”林初的视线从谢昀昭红到了耳根的脸上移开,眸中闪过一丝连自己也辨不清的情绪,她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什么也没多想。倒是你,往后离我远一些,莫要靠得这么近,以免让人误会。”   她转身掀起鳞纱帐,化作一只九尾白狐,朝着自家的方向一跃而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谢昀昭顿了顿,只觉得口中的葡萄突然变得不甜了。   玄及站在外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家小殿下,倒不如没长这张嘴。   但凡他少说几句话,只凭着那一张脸,以及他在背地里默默付出的心意,说不定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第30章   林初回了家,一如既往被一群人包围住。   “小林初,三姑婆已经狠狠地教训了妖帝,他也向我保证,再也不敢让人欺负你了。”   “去,就你会卖好!林初别听她的,她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明明是九姨婆我帮你讨的公道,我还揍了他几下替你出气,他都不敢还嘴!”   ……   这些族里的长辈们,每次见到她都是这般热情和疼爱。   林初笑着谢过了她们,将自己从修真界带回来的许多好东西分出去,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回去,进了自己家门,谢玉泽就迎过来了。   “妹妹,你可回来了!”谢玉泽道,“我刚听说重庭殿将你和小殿下列为通缉要犯,命人四处追杀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拉着林初上上下下瞧了一遍,“你没受伤吧?”   林初:“放心,哥哥,我没事,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谢玉泽皱着眉:“重庭殿的名头,我又不是没听说过,他们在三界之中的地位仅次于丹浮阁,悬赏追杀令下去,一呼百应,妹妹你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行,以后你要好好跟着我和爹爹修炼,在重庭殿解除悬赏追杀令之前,我要盯着你,不许你再出妖界一步了。”   林初微笑着听他在那里唠唠叨叨,也没急着解释。   她的这位哥哥,是实实在在的十八岁少年,她却不是。她已经活过一世,经历过的事情比他多,而且她身负血海深仇,不希望他们担忧,这些年来一直瞒着所有人偷偷修炼,精进修为,她如今的实力,别说这单纯的哥哥了,就连她的妖将爹爹恐怕也打不过她。   兄妹俩聊了会儿话,外面便有妖侍来传话,说是妖帝得知林初回来,又派人来请她去妖皇殿。   谢玉泽一张脸皱了起来:“他怎么又派人来了……妹妹,你刚回来,我还没与你多说两句话呢。”   林初见他这模样,忍不住调侃:“哥哥,你不是最崇拜妖帝了吗,怎么如今听见他的名字,便是这般神色?莫非我不在的这几天,他又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谢玉泽没好气地道:“那倒没有,不过我记仇,他之前纵容人族险些伤了你,我心里还记着呢。这几天他日日派人来问,想召你去妖皇殿,我怀疑他没存什么好心。”   “妹妹,要不你就别去了,反正你有三姑婆她们护着,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林初笑道:“哥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家等我,我很快便会回来。”   谢玉泽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几句,最后还是答应了,“若是他再欺负你,记得传讯给我,我和爹爹拼死也要救你回来。”   妖皇殿位于妖界最中心、也是地势最高之处,巍峨的宫殿耸立于山巅,站在妖皇殿门前,可将整个妖界尽收眼底。   两名妖侍领路,林初跟在后面,很快便到了妖皇殿,她站在妖皇殿门前,转身望向下方浩瀚的妖界山林湖海。   谢鸣玉坐拥这样壮美的妖界江山,却只顾沉迷美色,纵容外人随意猎杀自己的子民。   可偏偏,妖界各族明明知道他昏聩无能,都没人想到过要反了他,换一个更好的妖帝。   “林初姑娘,陛下还在等着您呢。”两名妖侍见她望着下方愣神,在一旁小声催促。   林初收回视线跟进去,两名妖侍领着她绕过前殿,进了一处僻静清幽的园子,里面奇花异卉竞放,芬芳扑鼻。   谢鸣玉让人搬了桌案在一棵开满枝头的桃花树下,林初进来时他似是毫无察觉,正握笔描绘着美人丹青,图上美人容貌倾城,身后九条尾巴如扇铺开,栩栩如生,几欲破纸而出。   谢鸣玉盯着画中美人,微微皱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两名妖侍抬起食指置于唇前,示意林初安静,莫要打扰了妖帝陛下。   林初无视他们的动作,走过去看了眼桌案上的美人丹青图。   等看清丹青图上画的美人,她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画上的女子好像是她?   确切地说,是云蓁,上一世的她。   云蓁和白蓁蓁虽然有几分相似,但她们的脸型和眼睛却不像,气质也截然不同,熟悉她们的人都能瞬间分辨出两人的区别。谢鸣玉与白蓁蓁相识多年,白蓁蓁又是他钟情之人,他不可能分不清白蓁蓁与云蓁的容貌。   云蓁已经死了百余年,连林初都险些忘了自己当初是什么模样了,谢鸣玉却能将她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林初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别说他画中的人是白蓁蓁,白蓁蓁可不长这样,再说,他不是号称最爱白蓁蓁了吗,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心上人也画错了模样呢?   林初忍不住嗤笑出声。   笑声将谢鸣玉从沉思中唤回神,他抬眸,被林初含笑的眉眼狠狠地惊艳了下,紧接着视线被她眼下的殷红泪痣吸引。   他盯着她的脸愣神片刻,突然双眼一亮,连忙提笔蘸墨,在画中美人的眼下,同样的位置,轻轻点上一颗殷红泪痣。   林初的眼皮狠狠地一跳。   泪痣、九条狐尾,再加上她上一世的那张脸。   莫非,谢鸣玉在暗示着什么?   谢鸣玉将完成的美人丹青图好生欣赏了片刻,才满意地将它置于一旁,吩咐妖侍等上面的墨迹晾干了再收入他的丹青阁中。   他就着妖侍奉上的清水净手,擦干后才转身笑看林初,“这幅美人丹青图,本帝画了好几个月,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今日见到林初,灵感突来,添上这一点朱砂痣,才算得圆满。”   林初不动声色地道:“陛下画中的美人可是那日见过一面的白蓁蓁仙子?你怎么会想到给她添上九条狐尾和一颗朱砂痣?虽说瞧着确实是更好看,但已经不是她了。”   谢鸣玉将帕子随手扔给妖侍,唇边的笑意逐渐转淡,沉默了片刻,他才问:“你当真觉得画中女子是她?”   “难道不是?”林初故作疑惑。   谢鸣玉叹了口气,他摇头道:“自然不是,我画的是另一个人。可惜,她已经死去多年,当年她的容貌是被我所毁,险些还死在我的手里。”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怅惘,带着浓浓的懊悔和痛苦。   “陛下当年对她下如此狠手,想必是恨极了她,怎么如今却……”   林初的眼眸微冷,她有些搞不明白了,当初说厌恶她那张面孔的人是他,毁掉她容貌、欲杀了她的人也是他,怎么如今,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他反倒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可别给她说什么人死后才发觉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她真的会笑死。   “当年是我太冲动了才会……罢了,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再来后悔又有什么用。”谢鸣玉看向林初,面上的怅惘很快消失,面容带笑道,“本以为她是本帝见过最美的女子,如今见了林初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绝色倾城。”   对于他的夸赞,林初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受宠若惊,“陛下谬赞了。”   “前几日在寒霜林初遇,本帝便说过要带你同游妖皇殿,可惜这几日天天派人去请你,都见不到你,你倒比我这个妖帝还要忙。”谢鸣玉调侃她几句,道,“今日总算顺利见到你了,来,我带你四处走走,这座妖皇殿,我打算命人再好生修缮一下,你帮我出出主意,瞧瞧可以添点什么。”   “好啊,我也想见识一下陛下的妖皇殿究竟是什么模样。”   林初与谢鸣玉并肩而行,谢鸣玉果真带着她游览妖皇殿各处,甚至连他的寝殿也并未略过。   谢鸣玉的兴致极好,一路上,唇边的笑意就没下来过,只是,他除了赏景以外,更多的是盯着林初的脸瞧,时不时陷入沉思。   林初任他瞧去,她四处张望,将妖皇殿中所有的布置和防守都牢牢记住,在心底已经绘成了一幅地图和防守图。她的注意力尤其着重于谢鸣玉的寝殿防备。   “陛下,这是什么符?我怎么从没见过,莫非是大符师自创的新符?”   林初指着谢鸣玉寝殿门外若隐若现的紫色符文印记,面露好奇。   “你啊,我这回信你是真的对符术感兴趣了,这一路上,你每见到一个符文印记都要问一下,本帝都要被你问怕了。”   谢鸣玉笑着点了点林初的额头,一副宠溺的表情,“这确实是大符师新创的符,名叫斩日符,联合几张普通的符铺设成为符阵,威力无穷,化神以下闯入其中,会被绞碎成肉沫,死状奇惨,哪怕是合体期也会被重伤……”   林初眸光闪烁,“这符阵设在陛下的寝殿门口,岂不是连陛下也进不去?”   “自然不会。”谢鸣玉笑道,“大符师亲自设的各处符阵,基本都埋有安全点,只要记住这些安全点,就没事了。本帝的妖皇殿中,各处符阵随时随机变换,只有大符师和我才会清楚所有符阵的安全点,连殿中服侍我的妖侍们也无权知道,若是走错了路,或进错了门,他们也会触发符阵杀机,被当场绞杀而亡。”   林初总算明白,为何谢鸣玉昏聩好色,不将妖界子民的性命当一回事,却至今都没人想过推翻他的统治了。   有那位厉害的大符师保驾护航,在他的身边设下重重符阵,防备得如铁桶一般,谁敢生出反心?说不定还没碰到谢鸣玉,就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了。   谢鸣玉自身的修为并不高,只有合体境。若想要杀谢鸣玉,必须先将他身边那位大符师的符阵弄明白,将他解决了,谢鸣玉也就离死不远了。   林初按捺住内心的杀意,跟着谢鸣玉在妖皇殿游玩了一番,临走时向他要了大符师画的符篆,打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谢鸣玉不知她内心暗藏的心思,并未拒绝,甚至还调侃她:“大符师赠给本帝的符篆多得都没处放,你若想要,我倒是没什么不能给的,可是,也不能白给,你好好想想,能回报我什么。”   不等林初开口,他命人将几张符篆送到林初的面前,“这次便罢了,先送你几张,下次再要,可不能再空手过来。”   二人同游一整日,将妖皇殿走了个遍,林初才向谢鸣玉辞别,捧着符篆走出妖皇殿。   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忽而闪烁着金色符文印记,身着玄衣的大符师面容冷沉,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那符阵中浮现出来。   他冷冷盯视林初片刻,道:“陛下被美色迷惑,看不清你的狡猾用心,我在一旁可看得清清楚楚,这妖皇殿内的符阵布置,随时会变换,即便你今天都打探清楚了也没用。”   他是来警告林初的,方才林初和谢鸣玉同游妖皇殿时,刻意观察那些符阵布置,还向谢鸣玉打探各种消息,他都看在眼里。   他负责谢鸣玉的安危,比其他人更为敏感,能看得出林初不安好心,可谢鸣玉显然对她没起疑心。或许,只凭林初一个人无法对妖帝造成威胁,可她的父亲是谢林宋,是谢昀昭的心腹妖将,而谢昀昭已逝的父亲曾与妖帝的父亲有不小的恩怨,至今谢昀昭的母亲还为之耿耿于怀。   林初与谢昀昭平时走得近,他不得不怀疑这二人背地里联合起来想要对付妖帝,而林初,使的是美人计,这算是掐准了妖帝的弱点。   她容貌绝美,只是在妖帝面前站上片刻,吸引住他的目光,便已是成功了大半。   林初笑了笑,“大符师的符篆画得真好,符阵也设得巧妙,我很喜欢。”   话落,她拿着符篆离开。   大符师望着她的背影在远处消失,才收回视线,准备启动符阵回到妖皇殿。   结果他刚迈入自己的符阵中,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符阵中,藏着另一个陌生的符阵,而且是新设的!   自己一动,对方的符阵也迅速启动,如同蛛丝一般纠缠交错的金色符文印记形成了一片无形的网状物,将他困在了里面。   好霸道的困兽符阵!   而且,这符阵的设置手法和他的极为相像,只是修改了其中几道符篆的位置。   大符师心中的惊讶不可谓不大,林初竟然只看过一遍,便学会了他的符阵手法,并且还能举一反三,将他的符阵改得更强了。   他压下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冷静下来破解符阵。   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件令他惊奇的事。   林初布下的这个符阵,所用的符篆都是方才妖帝送给她的、大符师自己亲手画的。   她用他的符、他的符阵手法来对付他,将他困在了这里,尽管这样程度的符阵困不住他多长时间,但他是三界之中顶尖的大符师,此前从来没有符师能困得住他,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林初之名一定会响彻整个三界。   大符师心情复杂,当初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收林初为徒,可他现在看到了林初的天赋,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便将她叫回来,让她当场拜师。   试问谁遇到这样的好苗子不会心动呢?   林初自然不知道大符师的内心有多大的震撼和纠结,她捏着几张符篆,回到家都顾不上与家人说一句话,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狐狸洞中,将洞门紧闭,开始研究这些符篆。   等她将这几张符篆研究明白,用同样的手法画出了威力等同的符篆后,她才满意地将符篆放在一旁。   紧接着,她又研究起来符阵。   回忆着在妖皇殿中看到的那些符阵,将自己琢磨出来的技巧和注意事项都记下来,只研究了三日,她便能顺利将这些符篆的画法和符阵技巧吃透,并且衍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嘭!”   桌上的一颗坚硬石材被林初设了个小型爆破符阵,成功将其碎成了齑粉。   成功了!   林初眼眸中满是惊喜,唇角微微扬起。   大符师,你的符篆和符阵都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1:03:46~2022-06-13 20:4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玄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将自己关在狐狸洞中研究了正正三天三夜的符篆和法阵,林初出来的时候,见到爹娘和哥哥守在她的狐狸洞前,不知守了多长时间。   见她终于出来,这一家三口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幽怨。   不仅他们,外面住的那些亲戚长辈们更是个个在念叨她的名字。   林初忍不住失笑:“我错了,冷落了爹娘和哥哥,我向你们赔罪。”   爹爹看着她的脸,心疼得直叹气:“瘦了。”   娘更是满脸忧愁:“瞧你这黑眼圈,娘不盯着你,这三日都没好好歇息吧?”   哥哥倒是很快收起了幽怨的表情,神采飞扬地道:“妹妹,重庭殿对外宣布撤回了对你的悬赏令,你不用担心再去修真界会被那些修士追杀了。”   前世没享受过亲人的关爱,这一世却遇上了这些疼爱她的家人,林初十分珍惜。   接下来几日,她没再忙别的事情,好好地陪着他们玩了几日。直到谢昀昭遣人过来请她去妖王殿,林初才离开家门。   被派来请她的是玄及,林初跟在后面,才走出家门不久,就见笨头笨脑的狮妖宠趴在林子里,背上的软座换了颜色,绛紫重纱,上绣金线、贴玉片、别鲛珠,比之前的鳞纱帐更华丽贵重,在阳光下闪耀着灼灼华彩。   绛紫重纱后的人影若隐若现,见她靠近,他伸出苍白的手将纱帐拉开一些,露出半张病弱俊逸的脸。   他正要开口,林初已经先一步出声:“小殿下若有什么吩咐,直接让人传讯便可,何必纾尊降贵亲自来寻?”   谢昀昭捂唇咳嗽几声,才缓缓道:“事关三界大比,本殿下不能不重视。我是来看看你之前答应的法器打造得如何了。”   “若是为了法器的事,那你不必担心。”林初将一个储物袋扔给玄及,让他拿给谢昀昭过目,“我这些年并未闲着,打造了不少法器,随便挑出一批,都足够你们用了。”   谢昀昭接过储物袋,并未打开,沉默了片刻,他才又开口:“听闻你前几日去了妖皇殿。”   林初挑眉,等着他的下一句。   结果等了好半晌都没听见他再出声,明显是等着她开口,她只好道:“嗯,不知小殿下有何意见?”   谢昀昭掌心握着一颗鲛珠无意识地在把玩,他漫不经心道:“我听闻,谢鸣玉这些年精心描绘了几幅丹青美人图,图上美人的脸都是同一个人。”   话说到这里,他看了林初一眼,见她神色不动,又道:“据闻,他这百年来时常梦见此人,连在梦中都在念着她的名字,痛悔当初伤害了她。本殿下听说此事后很想知道,那女子若是知道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被思念和痛苦折磨百年,会不会心软,会不会被他迟来的深情所感动?”   “毕竟,他们曾经的关系这么好……”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突然变得酸溜溜的。   林初笑了一声,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她挑眉望着谢昀昭:“小殿下,法器已经拿到手了,应该没别的事了吧?我还有事,就先……”   “等一下。”谢昀昭没听见想要的答案,却也顾不上追问,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随口编了个借口留住她,“你给我的丹药吃完了。”   林初面无表情:“一整瓶都吃完了?只用了三天?”   就他那个病恹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药力。   她微微皱眉,跳上狮妖宠的背部,掀开绛紫重纱帐,拉起谢昀昭的手,给他把脉。   谢昀昭的手很凉,脉搏跳得很弱,若非人还有气,险些让人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林初探明了情况,脸色黑沉下来,被他气得不行。   “你确定这几日真有吃药?”她冷笑,“我是丹修,你有没有服药,我一探便知。既然你不爱服药,便将丹药还我,以后也别想再拿我的丹药了,免得白白浪费掉。”   她朝谢昀昭伸手。   “你生气了。”谢昀昭望着她生气的模样,不仅没觉得被冒犯,反而隐隐生出些欢喜来,他咳嗽了几下,眉眼间带着浅淡的笑意,睨着林初,拖腔带调,“这么关心我?”   他抬起手来,将一样东西放进林初的掌心。   林初闲闲地瞥去一眼,是一颗硕大的鲛珠,隐隐泛着美丽的虹光。   “丹药没有,鲛珠倒是有一颗。”他笑道。   林初近日要打造的法器正好缺一颗鲛珠作为装饰,她毫不客气地将鲛珠收进自己的储物袋中,然后再次伸出手,不依不饶地让他交还丹药。   谢昀昭才不给她,他将她的手按回去,朝外面的玄及道:“打道回府。”   “是,小殿下。”   玄及应了一声,狮妖宠便十分乖巧地转身,驮着他们往妖王殿的方向回去,连同还未下去的林初也一起带着走了。   林初张嘴欲说什么,谢昀昭忽然气息弱了下去,整个人倒在软座上,闭目不醒。   林初怀疑他是装的,此前在金玉城城门那一次他也是这样,但当时一点事都没有。她并不想搭理他,可等了片刻,他还躺着在那不动弹,而且气息越来越微弱。   林初想了想,还是过去探了一下他的脉。   很快,她变了脸色。   “玄及,让大狮子再快些,他的情况不太对。”   这一句话让玄及的脸色也变了。   狮妖宠风驰电掣般飞奔回妖王殿,上下妖将妖侍们都被惊动,兴师动众地围了过来。   林初让他们都退下,别来打扰她,谢昀昭被她和玄及扶到了他的狐狸洞中。   “我要替他治伤,玄及,你先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林初沉声道。   玄及已经知道林初的丹道境界并不比丹浮阁阁主差,闻言连声答应,退到了狐狸洞外。他甚至还在门口设下了一道结界,让外面的声音无法传进里面去,以免打扰了林初。   狐狸洞内,林初先给谢昀昭服下几颗丹药,给他输送灵气,催发药力在他体内各处经脉游走,温补着他的经脉。   这一过程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林初的额上都沁出了晶莹的汗珠。   直到谢昀昭吐出一口黑血,脉搏总算恢复了跳动,她才松了口气,停止输送灵气。   只是,她望着地上的黑血,很快又皱起眉头。   谢昀昭何时中了这么霸道的毒?   他身为已逝大妖王之子,身边妖将妖侍数众,若非特意寻死,根本无人能伤他半根寒毛,可偏偏,他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一身的伤,将自己折腾成如今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林初原以为他只是身负比较重的内伤,只要好生将养,老老实实服用她炼的那些丹药,时日一长,这些内伤会慢慢根治。却不知道,他的体内竟然还残留着如此霸道的毒。   若非今日这毒发作,正好让她碰上,恐怕到谢昀昭死了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昀昭还在昏迷着,林初走到狐狸洞口,将玄及叫进来。   “先前没问过你,你家小殿下这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体内的毒又是怎么……”   林初不经意间瞧见床上的谢昀昭因为太过虚弱,维持不住人形,突然变回了原形,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过于震惊,而好半晌都发不出声音来。   “他、他怎么只剩下八条尾巴了?还有一条呢,是怎么断的?!”   床上可怜巴巴地趴着的小狐狸,只剩下八条尾巴,而且因为变回原形,它的身上没了衣服的遮掩,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林初的面前展露无遗。   它身上最恐怖的一道伤疤,是在腹部,瞧着像是鞭痕,只看疤痕都能想象得出当初受伤时的惨状,林初心道,这么长的一道鞭痕,当时一定是连肠子都要掉出来了吧。   只是不知,他是怎么受的伤。何人敢将他伤成这样。   面对林初的逼问,玄及面带苦笑,“林初姑娘,不是小的不想说,是小殿下不让,他下过死命令,他的这些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连我们夫人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便算了。   林初瞥了眼床上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狐狸,道:“我列了一份灵材清单,你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收齐了送过来,我试试看能不能先将他的毒给解了。至于内伤,以后再慢慢调养。”   “是,您放心。”   玄及很快将林初要的灵材都送了过来,林初给父母和哥哥传讯告知他们自己这几日会待在妖王殿,暂时无法回家,让他们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   谢林宋今日正好当值,是知道妖王殿内的情况的,只回了几句让她安心为小殿下疗伤,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连续几日,林初都待在谢昀昭的狐狸洞中,试药、炼丹,为谢昀昭解毒。   到第八日时,总算成功炼出有效的解毒丹,将他体内的毒解了一半。   可谢昀昭还是很虚,暂时无法化为人形。   而此时,妖皇殿传来消息,两日后便是三界大比,这一届的三界大比,将由谢昀昭带领参比众人前往修真界进行大比,谢鸣玉的意思是让他提前一日出发。   玄及心急如焚,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林初姑娘,现在怎么办?小殿下根本维持不住人形,他这个状态怎么带队去参加三界大比?”   林初给怀里的小狐狸喂了嗑丹药,轻轻揉了揉它的腹部,输入灵气,引导药力输送入各处经脉。   这小狐狸虽然满身的伤疤,狐狸毛却顺滑鲜亮,手感极好。   林初淡声道:“那便告诉妖帝,他去不了。”   “可是,小殿下如今虚弱成这样,若是让人知道……”玄及面露难色。   他家小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这妖界之中,也并非是没有敌人的,若是让人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一定会趁机除掉他。   玄及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林初安抚道:“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林初本来就没打算将谢昀昭的情况透露出去,她甚至都没打算对谢鸣玉说实话,只让玄及下令妖王殿照常安排谢昀昭的出行准备,而她则离开妖王殿,亲自去了妖皇殿找谢鸣玉。   “妖帝陛下,林初听说后日便是三界大比,我也想去瞧瞧热闹,可否允我随队伍一起去?”   “哦?林初对三界大比也感兴趣?”谢鸣玉望着林初,这张面容,无论何时看到,他都会被深深地惊艳到,他笑道,“正好,本帝也许久没去修真界了,便带你一起去吧。”   等林初回到谢昀昭的狐狸洞中,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妖皇殿便传来了谢鸣玉的旨意,这一届的三界大比,妖帝亲自带队前去,谢昀昭便不用去了。   翌日,谢鸣玉点好人马,整装待发。   久等却不见林初的踪影,他派人前去林宋妖将家请人,却被告知,林初一早便离开家门了。   谢鸣玉面上不见怒意,亲自传讯询问林初。   只听见林初脆甜的声音从传讯玉简中传来,似是压根不知道谢鸣玉正在等她,她惊讶道:“啊?妖帝陛下还未出发吗?你好慢啊,我已经到修真界了。”   此时,林初确实已经到了修真界。   她服用了易容丹,将容貌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女,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腰间配着一把宝剑,背上负着配套的弓箭,混入一个小宗门的队伍中。   相隔百余年,她再一次跨入了临川剑宗的宗门。   这一次,她要以剑修的身份,将临川剑宗引以为傲的剑术踩在脚下,让那位所谓的三界第一剑尊知道,他的剑术并非无人能敌。 第32章   林初混入的这个小宗门,名叫碧涛宗,掌门是个元婴修士,姓林,单名禀,青衫长须,面容慈祥。   从进入临川剑宗之前,林禀就拉着自己宗门的弟子们不厌其烦地列出了各项注意事项。   “秦浪,今日这样的场合,你可别再像平时一样浪了。”   “三界之中高手如云,天骄辈出,你虽然是我们宗门天赋最好的弟子,可人有自知之明,你跟那些大宗门的弟子是比不了的。”   “还有你,成玉,你也是个冲动的。”林禀道,“你们和大宗门的弟子不同,你们上台就是送菜,万一磕着碰着,受了伤,连丹药都吃不起。待会儿千万别冲动,老老实实坐在为师的身边观看大比,观摩一下那些大宗天骄的招式,若有感悟,便是好事一桩,没有的话,就当是来游玩一场,开心就好。”   秦浪和贺成玉是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平时在宗门里是最跳脱的,此时都老老实实地点头。   “师尊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不知道分寸也不行啊,两人抬头看着气势雄伟的临川剑宗,单单是这山门都比他们整个宗门占地面积大,再看人家安排出来迎接他们的人,据说都是仆役弟子。   连仆役弟子的修为都比他们高!   秦浪和贺成玉来之前听师尊说他们就是来给大宗门的天骄弟子们吆喝鼓掌的,原本还觉得不服气,凭什么不让他们上场,如今总算明白了师尊的意思。   实在是他们的实力根本就不够看,上台可能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只能白白送命。   林禀见着两个最不让他省心的弟子终于老实下来,心里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林初,笑得更加和蔼:“你们三个之中,也就只有娇娇能让我少操一点心了。”   林初易容的女子,正是林禀的三弟子,也是他的义女,名叫侯娇娇。   侯娇娇性格沉稳,在修炼上也很用心刻苦,入碧涛宗以来,从来没干过让林禀操心的事情,不像另外两个弟子,总是惹祸让他头疼。   此番,他只带了这三个弟子,为的就是让他们见识一下三界大比上那些大宗门弟子真正的实力和底蕴,开阔眼界,稳固道心,若是还能学到那些人的一招半式,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林禀欣慰地望着林初,道:“娇娇,你的性格最沉稳,待会儿你也替我好好盯着他们俩,别让他们惹事。”   林初心道,这可不行,她今日就是来惹事的。   林禀丝毫不知,他最疼爱的义女侯娇娇,早在三日前便在外出历练途中,被人伏击受了重伤,命在旦夕,若非遇上林初,恐怕她早已经死了。   林初救了侯娇娇,将她安顿好,借她的身份混入三界大比,正是为了来寻临川剑宗的晦气。   此时听了林禀的话,林初没说什么。   林禀也不觉得意外,自己这义女本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平时清清冷冷,与宗门内其他人也不甚亲近,她唯一愿意亲近的就只有自己的夫人。   因为是小宗门,师徒四人不论是修为还是打扮都很不起眼,进入临川剑宗后,负责接待的仆役弟子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略过他们直接就朝后面的大宗弟子巴巴地走过去。   “几位仙君、仙子,这边请。”   进来的正是冲虚宗和飞仙宗的弟子,两宗交好,同进同退,连弟子之间的关系都极为和睦,来参加三界大比都是相约同来的。   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当年曾经与林初交过手的任承叡,百余年过去,他的修为已经比当初涨了一大截,如今已是元婴中期的修为。   如今的修真界,大宗门天骄弟子中,当年的云蓁已死,前些时日文清又失去右臂无法再拿剑,云蓁天赋卓绝,当年压着他打,而文清差她一大截,却又比任承叡稍微好一些,可如今连他也废了。   没了这两人压着,任承叡便一跃而上,成了当之无愧的同龄天骄第一。   任承叡领着同行的师弟妹们走过来,与林初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林初腰间配的宝剑上。   “你这把剑,能否让我看一下?”   林初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这剑,轻易不出鞘。”   林禀一听便觉大事不好,连忙上前道:“在下是碧涛宗掌门,老夫的这位徒儿的剑平平无奇,没什么好看的,几位仙友仙姿佚貌,什么宝物没见过?恐污了你们的眼睛,还是算了吧。”   碧涛宗?没听过。   “这小宗门的掌门,倒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任师兄,这女修资质平平,又是出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能有什么好宝贝?就是一把破铜烂铁而已,既然她不识抬举,咱们就不看了吧,免得脏了您的眼睛。”   林禀:“是是是,小仙友说得对,小徒这把剑就是随便在金玉城买的,当初只花了五百灵石,与诸位仙友的高阶法器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   闻言,几个弟子嗤地笑出声。   五百灵石,能买得到什么好剑?   任承叡却盯着林初的剑不放,他摇头道,“你们都错了。这把剑模样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   他正想说什么,突然瞥见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意识到这样可能会给这小宗门的弟子和掌门带来麻烦,连忙止住了话题,暗暗懊恼之前太冲动了。   他没再要求看剑,转而道,“是我看错了,这把剑没什么特别的。走吧。”   他对林初和林禀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领着一群人离开。   林禀长舒一口气,擦掉额上的冷汗。   “娇娇,你这脾气也太直了,险些得罪了人。”林禀苦口婆心地劝了林初几句,让她之后能不开口就别开口了,宁愿当哑巴也不要说话得罪人,否则自己护不住她。   他的另外两个徒弟却围着林初,盯着她的剑瞧。   秦浪:“侯师妹,我记得你原先用的剑不是长这样啊,什么时候换的剑?这把剑瞧着就是一块破铜烂铁,跟你原来那把完全没法比。”   贺成玉:“就是,剑鞘都黑乎乎的,里面的剑该不会生锈了吧?要不你把这个扔了,我送你一把新的。”   林初笑了笑:“等到明日的剑道大比上,你们会见识到它的厉害。”   二人没将她这话放心上,他们修为比侯师妹高,都没敢想剑道大比的事,就她这点修为,上去就是送死。   不过,侯师妹平时寡言少语,能听见她吹一句牛都少见,两人便没当面笑话她。   三界大比,比的是方方面面的实力,除了剑道境界以外,还有丹道、炼器、符术。明日才是大比第一日,比的是剑道。   三界之中各个大中小势力齐聚临川剑宗,将临川剑宗用于招待来客的迎客峰都住满了。   大宗门大势力诸如冲虚、飞仙二宗、丹浮阁和重庭殿等,都是各住一峰,至于其他中小宗门,都得挤在一座峰上。   而林初四人,则是被扔到一个又小又破的小院子,和其他同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一起挤着,一个宗门只给安排一间房。   “这让我们四个人怎么住啊?”   “实在是太瞧不起人了,这些大宗门,连仆役弟子都是势利眼,鼻孔朝天看人!”   秦浪和贺成玉小声抱怨。   林禀劝他们,“少说两句,你们两个跟为师今晚就睡外面,我们都是男人,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就行,让娇娇睡房间。”   “知道了,师尊,这还用你说!”   这师徒几人对侯娇娇倒是挺好,师徒、师兄妹之间的关系都很符合曾经林初想象中的样子。   林初垂眸,道:“不必了,你们睡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这里是临川剑宗,不是在咱们自己宗门,你不要乱跑……”   林禀下意识唠叨,林初将小狐狸放他怀里,“替我照顾一下它,我去去就回。”   “等等,你去哪,让你师兄陪你一起……”   身后的唠叨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林初人已经离开迎客峰。   片刻后,她已经到了悟剑峰山脚下。   悟剑峰还是和从前一样,高高耸立,山崖上云祁用剑意题就的“悟剑峰”三个大字,剑意嶙峋,从前她多瞧一眼便会双眼生疼,像是被剑意霸道切割着眼睛。可如今,她已经能够直视那些剑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林初一步步走上悟剑峰,步履不疾不徐,与当初云祁收她为徒后,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峰顶时的速度差不多。   她的剑还未出鞘,凌厉的剑意却已经从她的体内迸发而出,刺向四面八方。   悟剑峰中的草木随风颤动,被无形的剑意切割,飞得四处都是。   此时,云祁的洞府中,气氛一片旖旎。   “师尊,弟子,呜呜呜……弟子不成了。”白蓁蓁抬手推拒着男人的胸膛,粉面含春,杏眸中有晶莹的泪珠滚出,缀在下眼睑处,模样楚楚可怜。   云祁屈指揩去她眼睑处的泪珠,望着她嘤嘤哭泣的模样,眼眸越发暗沉。   “蓁儿。”他沉声叫着她的名字,耐心哄着她,“别哭,是师尊的错,是师尊害得你如此难受。”   他没注意到,随着他喊出的一声蓁儿,白蓁蓁的身体僵了下,抵在他胸膛前的拳头悄然握紧。   白蓁蓁暗暗吸了口气,正要开口,便见云祁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很快她察觉自己失态了,连忙又上前拉住云祁的手,问他:“怎么了,师尊,你的脸色好可怕,吓到我了。”   云祁随手拿过挂在床沿的衣袍,穿上后对白蓁蓁道,“蓁蓁,你先在此处待着,为师没让你出去,千万别出去。”   白蓁蓁对他的如临大敌感到不解,但见他神色严肃,只好点头答应。   她垂眸看见自己的衣物散乱落在地上,方才师尊情动难耐,将它们都撕碎了,如今再不能穿,她脸红了红,起身在师尊的衣物中随便寻了一件,将自己身上的痕迹都遮掩住,赤足走出师尊的洞府们,悄悄看向外面。   云祁走出洞府大门,便见一名女修从山下缓缓走上来。   她的面容普通,平平无奇,但是浑身气质却很是不凡,更令他惊异的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缥缈孤绝,气势万千。   这样强的剑意,他从未见过。   云祁忍不住疑惑,三界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剑道强者,为何他从来没听说过?   除此以外,更令云祁感到不解的是,对方散发出来的杀意很浓,这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可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对方。   云祁皱眉,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来我的悟剑峰所为何事……”   林初抬眸沉沉地望了他一眼,淡声道:“自然是来报仇的。”   云祁:“本尊从不与人结仇,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林初冷笑一声,“好个从不与人结仇,只怕云祁剑尊做的恶事太多了,都忘了吧!”   云祁脸色沉下来,“阁下若是存心来找事,别怪本尊不客气了!”   明日便是三界大比,他今日便被找上门来挑衅,若是不将此人拿下,明日此事传扬出去,岂不让他成了三界的笑话,届时他颜面何存?   云祁掌心出现本命剑,还不待他出手,林初的剑已经出鞘了。   云祁曾经是林初最崇拜的人,她跟着他学剑,跟着他接触各宗高层,学习如何与人往来,她对他的剑招比任何人都熟悉,对他的一些用剑的习惯更是了如指掌。   二人都是剑道天才,甫一交手,便已过了百余招。   云祁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对面的女修竟然只有化神期修为,比他低了足足两个大境界,可她的剑道境界却远超出自己,缥缈的剑意笼罩住他,一招一式都精准地打在了他的剑招弱点上。   她对他了如指掌,他的一招一式还未使出,就已经被她提前预知并且做出了破解。   可是他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云祁内心一沉。   若是让人知道他堂堂第一剑尊却在剑道对决上输给一个来历不明、修为比他低的女修,他颜面何存?   云祁不愧是对战经验丰富的剑道天才,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并做出了应对。   他改成了左手持剑。   右手剑的习惯多年不变,瞬间改变并不实际,他便将握剑的手换成了左手。   他的修为比林初高得多,如今又换成了她并不熟悉的出招方式,林初之前的优势便不再了,云祁很快占尽上风,林初甚至还负了伤。   不过,她并不慌乱,毕竟对于这一点,她早就预见到了。   修为差距如此之大,她能仅凭剑招就与云祁战了这么长时间,就已经很不错了。   再一次被云祁的剑刺伤,林初被他逼退数步。   云祁面容含笑,像是已经不计较林初上门挑衅一事,温和道:“本尊见你的年龄不大,不到半百的骨龄,竟有如此剑意,在剑道上的天赋已超出三界绝大多数人,实在不忍见你陨落,谅你是初犯,今夜你上悟剑峰偷袭本尊一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他看着林初,又问:“你可愿意拜本尊为师?”   听到这话,林初突然有些想笑。   “想收我为徒?你还不配。”   林初掌心中飞出几张符篆,配合着她的剑,袭向云祁。   她的修为是敌不过云祁,但不代表她杀不了他。   符篆飞出,转瞬间形成一个困兽符阵,将云祁困在中央,她的剑紧随而至,精准刺向云祁的咽喉——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偷袭云祁剑尊!”   一声怒喝传来,紧接着几道身影飞掠而来,欲将林初当场击杀。   林初瞥去一眼,来的都是临川剑宗的几位长老,除此以外,远处几座迎客峰中亦有各宗掌门和长老飘然而至。   对方人数太多,若执意杀云祁,她无法全身而退。   可就这么退了,她又不甘心。   她眼眸一冷,随手拿出几张符篆,预设成一个大型爆破符阵,金色符文印记闪烁间,她的身影在原地变得模糊,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际,她已经消失无踪。   “拦住她——”   “轰!”   悟剑峰上传出一阵惊天巨响,悟剑峰顶被炸成一片废墟。   “师尊,救我——”   云祁的洞府随之坍塌,坍塌时众人听见一道娇弱的呼救声。   云祁还被困在符阵之中,临川剑宗的长老们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丝毫没觉得不对,第一反应便是过去救人。   倒是闻声而至的各宗来客听到这声音,都疑惑了一瞬。   他们都幻听了吗,云祁剑尊的洞府内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不曾听说他何时结了道侣啊?   随着临川剑宗各位长老们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将白蓁蓁救出来,这个疑惑很快便解开了。   原来是云祁剑尊的徒弟啊。众人心道。   只是,云祁剑尊最疼爱的这位女弟子,怎么会满面春色,披着云祁剑尊的衣裳出现在他的洞府中呢?   在座的众人都是活了数百年的人精,略微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心照不宣地对了下眼色,默契地按下此事不提,以免坏了剑尊清誉,届时得罪了他。   毕竟,云祁剑尊向来克制律己,是修真界的正道君子,可这样的清冷仙君,背地里却与自己的女弟子……传出去一定会为人所不齿,这对他和临川剑宗的声誉都是极大的打击。   可有些人怕云祁剑尊和临川剑宗,却也有人不怕得罪他们,恨不得将此事传扬得天下皆知,最好是让云祁身败名裂。   冲虚、飞仙二宗的掌门对视一眼,内心狂喜。   冲虚宗掌门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拉着一名临川剑宗的长老问道:“云祁剑尊何时与他的女弟子成了亲,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飞仙宗掌门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云祁剑尊向来低调,或许早就瞒着我们结了契,在宗门内大办喜宴了。我们这些外人,想讨他一杯喜酒喝,难哦。”   临川剑宗众长老:“……”   众长老也是暗暗叫苦。   他们只知道掌门疼宠蓁蓁,却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啊,若是早知道,方才他们宁愿先委屈蓁蓁被压在废墟之下,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救出来。   可惜,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   有冲虚、飞仙二宗掌门这两个大嘴巴在,今晚的这些事情想要压住是不可能的了。   不,掌门的感情私事不算什么,只要后续处理得当,后果倒也能接受。现在放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别的问题更加严重。   几位长老看着终于从符阵中脱困而出的云祁剑尊,心下暗叹。   身为三界第一剑尊的云祁剑尊,竟然在自己的洞府门前,被一个化神期的女修困住了,而对方不仅全身而退,临走前还将剑尊的洞府炸成了废墟。   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对于云祁剑尊、对于临川剑宗而言,都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很显然,云祁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沉着脸,顾不上整理自己凌乱的仪容,先是向在场的众人拱手道:“诸位,方才那位女修,是本尊的故人,她与我有些恩怨,故意捉弄于我,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希望诸位给本尊一个面子,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不胜感激。”   他知道冲虚、飞仙二宗没这么好打发,直接朝二人传讯,许出去了不小的好处,才成功将他俩的嘴给堵上了。   这次付出的代价之巨,令他内心肉痛不已。   然而,明明说好了不传出去的,到了第二天,三界大比还未正式开幕,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第33章   三界大比的传统早在当年三界之主还未陨落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在这片山海大陆延续了数万年之久。   每一年的大比都是三界人人关注的盛事。三界之中,各势力众多,整场大比至少需要一个月,前十天比剑道,中间十天比丹道,剩下的十天分别比炼器和符术。   以往的剑道大比,都是临川剑宗拔得头筹,成为大比之上的主角。   而今年大比还未正式开始,临川剑宗便因为掌门洞府昨夜发生的事情,成为了各宗弟子议论的中心。   “师弟,我刚从师尊口中得知一件事,是关于云祁剑尊的,师尊嘱咐我不能告诉旁人,你听了之后可别到处传扬……云祁剑尊他昨夜遇袭,竟被一名化神期的女修打败了,而且那女修离开前炸了他的洞府,然后,他最疼爱的那个女弟子竟是衣衫不整地从他的洞府中出来,实在是叫人大吃一惊……”   “师兄放心,我不是那种人,必定会守口如瓶的。”   “师妹,师兄刚告诉我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云祁剑尊他昨夜被一名潜入剑宗的外宗女修,那个了。”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个啊。不过此事事关云祁剑尊的清誉,师兄叫我不要乱说,你可千万要保守秘密,别传出去啊。”   ……   大多数人的劣根性在于,乐于关注八卦,乐于将平时高高在上的人从神坛上拉下来。   剑道大比还未开始,各宗弟子就被不明来源的关于云祁剑尊的瓜砸得脑瓜子嗡嗡。   临川剑宗的弟子们昂首挺胸从各峰御剑而下,高调地落在大比广场前的空地上,以为会像往年一样收获来自各宗弟子们羡慕、崇拜的视线,然而当他们倨傲地扫视全场时,却见各宗弟子都在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什么,根本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去打听一下他们都在聊什么,怎么这么投入?”   白蓁蓁作为云祁剑尊最疼爱的弟子,出风头的事情自是不会错过,这一届剑宗参比弟子的队伍便是以她为首,她特意穿上了自己最美的一套衣裙,精心打扮一番才出来的,发现根本没人看她,偶尔有几个人见到她,不仅没露出惊艳的神色,反而面露异色。   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被她随手指到的一名弟子连忙去打听,片刻后回来,脸上的神情复杂无比。   他觑了白蓁蓁一眼,“小师妹,他们议论的内容,是关于你和剑尊的,我觉得你还是……”   不要听的好。   可他话没说完,便被白蓁蓁笑着打断了,“关于我和师尊的?快说说看,他们议论我什么?”   是夸她容貌好看,气质出众,还是羡慕她得师尊宠爱,嫉妒她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终点?   那弟子不能理解她为何会表现得这般期待和开心,噎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他们议论的都是些没什么根据的话……”   白蓁蓁瞪他一眼:“吞吞吐吐做什么,听到了什么,快说!”   对方原本是为她好,见她自己都不在意,甚至还对自己这般颐指气使,深吸了口气,他道:“他们说,有人瞧见你昨夜和师尊……”   白蓁蓁平日仗着云祁剑尊和剑宗长老们的疼爱,目中无人,任性妄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看在云祁剑尊的面上,没人敢明着得罪她,背地里却没少暗暗骂她。   此时知道与白蓁蓁有关的八卦,他们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白蓁蓁听到一半,便听不下去了。   她的脸先是涨红,之后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怒声道:“给我住口,不许再说了!”   有人劝道:“小师妹,你别生气,清者自清,我们都相信你和剑尊是清清白白的师徒关系,不是他们臆测的那样。你不必理他们,等时日一长,他们找不到证据,自会停止这些荒唐的揣测和议论。”   不过,更多的剑宗弟子们都不吭一声,纷纷低下头去,神色各异。   剑道大比即将宣告开始,各宗弟子齐聚下方,掌门、长老们高坐看台,而身为东道主的临川剑宗掌门和长老们在最后一刻才踩着瑞气虹光从各峰洞府降临,落在高台首座上。   云祁剑尊刚落座,还未开口,众人便见一道粉色身影当众飞掠上台。   白蓁蓁哭着扑进云祁剑尊的怀里,“师尊,呜呜呜,他们、他们竟敢在背后那样议论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将这些胆敢背地乱嚼舌根的人都杀了!”   “怎么了?谁背后嚼舌根了,都说了什么,惹得你这么伤心?”   云祁剑尊习惯性地拍了拍白蓁蓁的后背,温声哄着她,但片刻后他意识到气氛不太对。   他抬眸,便见自家宗门的长老们满脸焦急朝他使眼色,其他各宗掌门和长老们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紧接着像是在掩饰一般,望天望地四处张望,就是没看他。   至于高台下方的各宗弟子,此时全都瞪大了双眼望着他和白蓁蓁,面上的表情都极其丰富,或震惊、或八卦、或失望,不一而足。   云祁剑尊的修为比在场的人都高,台下一些小辈低声议论,自以为压低了声音,无人听见,实际上全都进了云祁剑尊的耳中。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知道,昨夜的事情已经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并且添油加醋,造出了许多离谱至极的谣言。   关于他和白蓁蓁师徒俩的事,原本有许多人是不信的,现在亲眼目睹他们当众如此亲密,丝毫不避嫌,由不得人不信了。   云祁剑尊的手一僵,他将白蓁蓁缓缓推开,语气变得冷了些。   “蓁蓁,有什么事等大比之后再说,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喧哗。”   他忍不住皱眉,蓁蓁以前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如何表现。可自从当年陷落崡清秘境,失踪多年,回来后,她的性子便比从前任性了些,时常说话不经大脑,不看场合。   白蓁蓁没察觉他的脸色变化,她一心记着方才听见的那些闲话,虽然事儿是她做的,有一部分是实情,但她不能承认,也不能任由这些闲话再传得沸沸扬扬。   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拿下云祁剑尊,另外几个男人她也要。若是让他们知道了……   她撒娇道:“师尊,我不管,你一定要先替我处置了那些嚼舌根的人!”   各宗掌门在一旁看戏,冲虚、飞仙二宗的掌门甚至嗑起了瓜子。   按照惯例,这个时辰三界大比已经正式开始了,可云祁剑尊还被自己的好徒弟痴缠着,大家竟然也没急着去提醒他。   云祁剑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蓁蓁的伤还没好,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在这胡言乱语。”   “来人,先将她带回去好好歇息,别让她到处乱,以免又被什么不知好歹的东西伤到了。”   云祁剑尊一声令下,有执事弟子上来,强硬地将白蓁蓁带了下去。   冲虚宗掌门边嗑瓜子边笑道:“真是羡慕剑尊啊,收了个这么好看的女弟子,还对你这般依赖,我座下的那两个女弟子,模样倒是也不错,和我却不亲密,平常除了修炼上求教几句,便权当没我这个师尊,连见上一面都难,更不用说孝顺我这个师尊了,唉!”   飞仙宗掌门下巴处的胡子都沾了几颗瓜子壳,“不是我说你,你也不反省一下自己是怎么对你那女弟子的,每日布置下去的历练任务,稍有不慎便能要了她们的命,她们能不拼命修炼吗?你若羡慕人家云祁剑尊,不如学一下他的做法,好好疼一下你的那几个女弟子,少布置些历练任务,多带她们四处游玩,替她们梳妆打扮,将敢得罪她们的人都处置干净,修为高低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开心……”   各宗掌门真的很想笑,但也是真的不敢笑。   这两人不怕得罪云祁剑尊,他们怕啊。   没看剑尊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吗,求求你们少说几句吧!   碧涛宗身为小得几乎都没几个人知道的小宗门,连座位都没有,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与其他小宗门站着。   林初抱着小狐狸,与林禀师徒站在一处,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除了议论云祁剑尊师徒俩之间引人遐思的亲密关系,便是猜测昨晚偷袭悟剑峰的那名女修的身份。   连林禀师徒三人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秦浪小声道:“我听隔壁宗门的弟子说,是他们掌门亲眼所见,那名女修的剑道境界比云祁剑尊还要厉害,堪称三界剑道第一。可惜,他们去得晚,没看清那女修的面容就让她跑了。”   “云祁剑尊已经十分厉害了,竟还有人能在剑道上打败他,这位女前辈一定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人物。真想见识一下她老人家的风采啊!”   老人家林初捏了捏怀中小狐狸的爪子,淡声道:“若真能见到她,你想如何?”   秦浪和贺成玉异口同声:“自然是叛出师门,转投到她老人家的门下啊!”   林禀:“……”   两个不省心的小混蛋,竟敢当着他的面说要叛出师门。   说话间,云祁剑尊已经在高台上沉声宣布,三界大比正式开始。   三界大比的前十天,比的是剑道。按以往约定俗成的惯例,前几天上台的都是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来自各中小宗门。真正厉害的角色,基本都等到后面几天才上场,免得因他们实力太强,导致其他小宗门的弟子没有上台的机会。   秦浪和贺成玉不甘心白来一场,不顾林禀的苦劝,铁了心想要上台比划一下。   “师尊,您不必劝我了,若是连上台都不敢,那我还修什么道?更何况,这大比的目的是为了切磋交流,不是生死战,就算是打不过对手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认输。”   “就是,师尊,您就别劝我们了。”   林禀拿自己的这两个弟子没办法,扭头看向林初,“娇娇,你也来帮我劝劝他们。”   林初倒是觉得秦浪和贺成玉这样的心态才更有利于磨炼他们的心态,修出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剑道,若是像林禀这样,凡事求稳,机会就在眼前却不敢上前,一味后退,他们的修为就只能停滞不前了。   而他们还如此年轻,未免太可惜。   林初想了想,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两把剑,分别递给秦浪和贺成玉。   这几日相处,林初见过他们练剑,了解他们的路数,正好自己打造过的法器够多,便送他们两件也无妨,就当是借用了侯娇娇身份的谢礼,以及利用他们一同进入临川剑宗的赔礼。   秦浪和贺成玉先是惊了下,继而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小师妹,你自己用的是破铜烂铁,却给我们买了两把这么好的宝剑!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小师妹,你放心,师兄一定好好表现,回头我们带你去金玉城买更好的剑,将你的那把破铜烂铁换掉!”   林初:“它不是破铜烂铁……罢了,很快你们便会亲眼见识到它的厉害之处。”   林初安抚地拍了拍她腰间的宝剑,这是她亲手打造,也是这些年来她最满意的一件法器。   这把剑所用的材料十分特殊,炼成之日即生出了意识,再蕴养一段时间,便会形成剑灵,秦浪和贺成玉说它是破铜烂铁,它是听得懂的,不服气地震动了下,企图出鞘打人。   此时被林初安抚两下,它才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林初特意挑选过,两把宝剑的属性与两人十分契合。秦浪和贺成玉抱着剑跑到空地上试了几招,回来的时候满面红光,兴奋得不行。   林初还针对他们的剑招不足之处说了几句,教了他们两招,字字珠玑,令两人如获至宝,甚至还惊奇他们的小师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林禀在一旁叹气,“娇娇,你不帮着为师劝他们就算了,反过来还鼓励他们上台……唉,你们啊,年纪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人心险恶,此举说不定会害了他们!”   林初淡声道:“我辈修士,修的是心境,磨的是心性,吃苦流血本就是在所难免的事。若是因为实力比不过别人,就不敢与之切磋交流,生怕磕着碰着,那还修什么道,不如去凡界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辈子不碰刀兵,安稳无忧。”   林禀张了张嘴,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初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一直保持着沉默。   小宗门弟子之间的切磋,中规中矩,没什么看头,各宗弟子看得昏昏欲睡,而高台上的各宗掌门和长老,身为裁判,却不能打瞌睡,只能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观战。   直到碧涛宗秦浪上台,他手中的剑才出鞘,就立即引起了这些大佬的注意。   “嗯?好剑!”   “可惜,一把好剑落在这样的小宗门弟子手中,他才筑基吧?实在是埋没了这把剑。”重庭殿的一名长老叹息道。   识剑的人,一眼便看出这把剑的好坏。不仅是各宗掌门、长老,连台下的许多人都看出了这把剑的不凡之处,不由都有些纳闷。   这样的好剑,怎么会落在一个小宗门中只有筑基修为的弟子手中?瞧他那穷酸模样,也不像是能买得起的样子。   林初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面色不动,观察着秦浪与对手切磋的状态。   她猜得不错,秦浪确实很适合这把剑,用得十分顺手,不仅如此,他还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改进了他的剑招。   如此情况下,秦浪很轻松便击败了比他修为还要高出一小截的对手,引起各宗弟子侧目。   可惜秦浪修为尚浅,只胜了两场,便撑不住,朝后面上台的人认输下场了。   回来的时候他的面容不见挫败,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师妹,今日真是太谢谢你了!”   秦浪下来后没多久,贺成玉也上台了,他手中的剑也同样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不仅如此,他使出的其中一个剑招,令不少人眼前一亮。   ……   “长老,都打听清楚了,那两个小修士是同门,都出自一个名叫碧涛宗的小宗门,掌门只有元婴期修为,宗门上下才只有几百人,背后没有大宗门靠山。”   “哦?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   剑道大比持续了足足七日,中小宗门弟子基本已经比过了,逐渐上台的,都是三界之中各个大势力的弟子,真正的精彩看点现在才慢慢展现。   这一日,林初和林禀师徒看完当天的比试,正要回去迎客峰住处,却被几个人拦住。   其中一名老者自称是重庭殿的长老,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老夫姓葛,是重庭十二分殿的长老,你们叫我葛长老就行。”   他身边的一名少女神色倨傲,不屑地扫他们一眼,道:“你们的机缘来了。我师尊看上了你们师兄弟二人手上的剑,速速将它们献上来,并告知师尊,这两把剑是出自哪位炼器大师之手,若查实无误,他老人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秦浪、贺成玉抱紧手中的剑,异口同声道:“不行,剑是我们的,剑在人在,剑不在人亡,你们休想夺我们的宝剑!”   “不识抬举!”葛长老冷哼一声。   林禀护在了三个徒弟的面前,朝葛长老恭敬问安,点头哈腰,试图让对方放过自己的弟子,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葛长老身边的少女便挥手,五名元婴修士气势汹汹围过来,一同释放出来的威压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噗通几声,师徒三人被迫齐齐跪倒在地上,唯独林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少女有些诧异地瞥了林初一眼,“骨头倒是硬,这样都不跪。既然如此,那就先杀她,再夺剑吧。”   五名元婴修士看不出林初的真正修为,但料想她的修为并不高,便没将她当一回事,其中一人随手朝她一拂袖,一股霸道的力量袭去。   对于修为低的小修士,这轻飘飘的一拂袖,挨着了便会当场倒飞出去,若是砸中坚硬之物,当场便会脑浆迸裂而亡。他们时常是这么对付蝼蚁的。   她的身后是一堵墙,不出意外,会死得很难看。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林初不闪不避,正面迎着这股力量,却没被撼动,连衣角都不曾动一下。   不对劲。   五名元婴修士正暗自觉得不妙,林初已经随手扔出了几张符篆。   一个符阵瞬间形成,将他们全部笼罩在内。璀璨的紫色符文印记闪烁不定,符阵中仿佛有什么远古凶兽在咆哮、撕咬。   “啊啊啊——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五名元婴修士被不知名的东西啃噬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没留下。   林初见五名元婴修士消失得彻彻底底,也忍不住有些震撼。   不愧是大符师自创的斩日符阵,恐怖如斯。幸亏她至今都忍着对谢鸣玉的杀意,没在把握不足的情况下冒险袭杀他,否则,现在被符阵困住,啃得渣都不剩的人就是她了。   葛长老及其随侍的少女毛骨悚然,冷汗如雨。   “抱、抱歉,方才只是个误会,老夫告辞了。”   葛长老和少女连滚带爬地溜了。   “等一下。”林初叫住了他们。   葛长老和少女颤抖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初,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葛长老恐惧地道:“这位仙子,请原谅老夫方才的冒犯,老夫没有恶意的,只是见那两把宝剑打造得极好,一时欣喜,便想打听它们出自哪位炼器大师之手……”   葛长老打算让自己的徒弟参加本次炼器大比,为此,他拿出了浑身解数,替自己的徒弟精进炼器技巧,他的徒弟正是身旁的少女束灵珑,在炼器一道上天赋卓绝,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不负他的期望,在重庭殿各分殿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小辈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因为重庭殿掌握着三界之中绝大多数的炼器资源和技术,每一届的炼器大比第一名都是出自重庭。不仅如此,前十几乎都是由重庭殿包揽,其他器修门派或者散修都远远及不上他们的水平,向来是榜上无名。   也因此,葛长老认定自己的徒儿既然能在重庭殿十二个分殿弟子的水平中居于首位,在炼器大比中便也是板上钉钉的第一了。   却没想到,在剑道大比上却让他发现了两把独特的宝剑,他一眼就看出这两把宝剑的打造技艺不一般,目前为止,重庭殿无人有这样的手段,那就只能是出自其他器修宗门或者散修了。   于是,他便起了点心思,想打听对方是什么身份,若对方也参加这次的炼器大比,便提前除掉,若不然,倒也可以将其拉拢到自己的身边,将他的炼器技巧据为己有。   也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出。   哪料得到,他低估了这个小宗门,原以为五名元婴修士便能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却最终……   林初懒得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上门来,她随手布下一个符阵,落在葛长老和束灵珑的头上,见两人面色发白,不敢反抗,才淡声道:“我要你们重庭殿的所有关于炼器技艺方面的资料,以及你们重庭十二分殿所有殿主、长老们的个人资料,越详细越好。”   葛长老:“这……仙子,这个恐怕不行,这些资料都是绝密的,若是让人知道我将它们泄露出去,殿主饶不了我……”   “不交出来也行。”林初道。   葛长老师徒俩刚松了口气,便听见她语气冰冷道,“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们死。” 第34章   葛长老和束灵珑到底还是忌惮林初的符阵,怕死得很。   林初最终如愿拿到了她想要的资料。不仅如此,葛长老师徒为了讨好她,还奉上了一个储物袋,里面装满了各种珍奇宝物,价值连城。   林初接过储物袋并未急着打开,而是先打开葛长老给她的资料,率先看了有关岑曜的内容,知道了岑曜的身份来历,以及他和重庭殿殿主的关系,除此以外,还有岑曜在炼器一道上的经历和作品。   林初简单看过一遍,视线落在岑曜百年前的一件作品上。   “散魂器?”   葛长老连忙为她讲解,“这个散魂器是我们少殿主打造出的最得意的一件法器,据说他是借用了临川剑宗的噬魂鞭作为灵感来源,稍作改动,才制成的。用的也都是顶尖材料,几乎将殿主的多年珍藏都用了个精光,失败数百遍,耗费无数心血和钱财,才打造出来这么一件。”   提到这里,他两眼放光,几乎忘记了方才面对林初的恐惧,“这件散魂器,已经算是高阶法器之中的顶级了,恐怕是目前最接近于传说中的神级法器的存在。低修为之人被它磕着碰着便会当场魂飞魄散,高修为之人若是被其打伤,倒是不至于这么惨,却也难免神魂大损,修为大跌……”   他两眼中迸发出崇拜的光芒,感慨道,“少殿主至今才三百多岁,如此年轻,便已经能够打造出无限接近于神级法器的作品,真是天纵奇才!连我们的老殿主都对他赞不绝口……”   “行了,快滚吧。”林初无意听他吹捧岑曜如何厉害,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摆手赶人,冷淡道,“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是是是,仙子放心,老夫往后一定记住您的教诲,多行善事,再也不敢欺负小宗门的人了!”   “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葛长老和束灵珑立即感恩戴德地滚了。   林初转身,便见林禀师徒三个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他们方才被五名元婴修士的威压压得两腿发软,硬生生跪在地上,此时一身狼狈,还来不及起身。   林初看他们跪成一排,淡声道:“不必行如此大礼,快平身吧。”   师徒三人:“……”   他们互相搀扶着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整理仪容,回忆着方才见到的情形,到现在还愣愣的,没回过神来。   而林初也在思索着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身份。   她是问过侯娇娇的意思,才借用她的身份,但这师徒三人还未知晓。   结果她还没开口,林禀已经神情复杂地出声了,“娇娇,你是何时学的符术,竟瞒得这么紧。”   秦浪和贺成玉两眼放光盯着林初,“小师妹,你方才拿出的那些符篆,能否让我们再瞧瞧?我听说,符术特别难学,要非常有天赋才行,否则,就算照着大符师的符篆描摹出样子来,也是废纸一张,根本没用。”   “小师妹,你刚才丢出去的那几张符,都是你画的吗?你在符术一道上有这样的天赋,还跟着我们学什么剑啊,实在是太浪费了!”   “……”   得,她暂时不用解释了。   师徒几人回到住处,林初被秦浪和贺成玉缠着当场画了几张符篆,又送了他们几张,才消停下来。   几人回去后,方才的小道上走出几道身影。   “方才那个符阵,至少得是大符师级别的实力。”   “嘶,可我瞧她的骨龄才只有十八岁。十八岁的大符师,这……恐怕在山海大陆万年来历史上都不曾出现过吧?”   “那倒不至于。那个符阵虽是大符师级别的手法,但看得出来她对符术的了解仅仅是刚入门不久的程度,你们方才都被她那一手糊弄住了,没仔细观察。她并不熟练,而且她先后布下了三个不同的符阵,看似风格多变,实际上,老身觉得,有可能是她正在逐渐熟悉符阵之术,并且尝试修改布阵风格。”其中一人眼中精光闪烁,“若是我没看错,她最先布下的那个符阵,是妖界那位大符师的布阵风格。”   “这么说,这个小家伙是师从那位大符师?难怪了,也就只有他才能教得出这样的符术天才。”   “有这样的妖孽横空出世,看来这一届的符道大比,终于有些看头了。拭目以待吧,她极有可能会是我们符术一道崛起的关键角色。”   ……   剑道大比进行到了尾声,各大剑宗的天骄弟子终于纷纷亮相,展现出了大宗门的风采。   飞仙宗韩云澈接连打败数个中小宗门的弟子,整整两日没人能将他打下来,出尽了风头。   到了第三日,才与冲虚宗的任承叡酣畅淋漓地战了数百个回合,二人华丽的剑招和身法在擂台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令各宗弟子看得眼花缭乱。   最终,韩云澈不敌任承叡,认输退了下来。   云祁剑尊见状,冷哼:“你们两个宗门倒是越来越离谱了,在三界大比上也敢如此配合做戏,糊弄各宗弟子!”   冲虚、飞仙二宗的掌门默契地对视一眼,面上都是笑呵呵的。   “剑尊此言差矣,两个孩子都是小辈中的天才,若是认真打起来,恐怕他们那些悟性差的看不懂,为了他们好,也只能配合着多演练几招,好让他们能多学习一下,这怎么能叫糊弄呢?”   “说起来,似乎到现在都没见临川剑宗的弟子上台,剑尊的几位弟子呢,怎么还不出来?”   “任掌门,你糊涂了,云祁剑尊座下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中,云蓁已死,死因嘛,咱们都知道……文清呢,据说已经废了,如今连剑都拿不了。至于白蓁蓁,咳咳,这个就不用提了吧,可以忽略不计。只怕,临川剑宗今年没办法再派出弟子与我们争夺剑道大比的榜单了。”   听到两人阴阳怪气的嘲讽,临川剑宗众长老面露怒意,却也是无力反驳。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纵容掌门和白蓁蓁毁了云蓁。   若是云蓁还在,以她的天赋,哪里还轮得到任承叡和韩云澈在台上出风头?   林初看着台上任承叡轻松击退了几名对手,此后长达一刻钟都无人再敢上台。   秦浪纳闷:“好像临川剑宗还没派出弟子上台。”   贺成玉:“你没听说吗,云祁剑尊的两位天才弟子都无法上台了,今年临川剑宗恐怕无人能在前十榜上有名。”   “那临川剑宗要惨了,往后百年,临川剑宗要追不上冲虚、飞仙二宗的发展了。”   林初回头看向秦浪,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小师妹,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秦浪诧异看她一眼,“你听说过破桑境吗?”   林初挑眉,“我只知道破桑君是最后一位三界之主。”   “破桑境,正是破桑君陨落后留下来的神府秘境。”秦浪道,“传闻破桑君担任三界之主时期,三界君王殿辉煌至极,搜罗无数奇珍异宝,甚至还有许多早已匿迹数万年的灵物……可这些好东西,全都在破桑君陨落后,随着三界君王殿的失踪,而销声匿迹了。”   “三界君王殿虽然失踪,但是破桑君陨落后的神府秘境却是留了下来,被人、妖、魔三界共同把持,每隔百年便会开启一次,让各宗的优秀弟子进入其中进行历练,寻找机缘。因为名额有限,只能让三界大比中各个项目排名前十的人进去。每一年进入破桑境的人,都是满载而归,带回来无数珍宝,能轻松养得起一个大宗门数十年之久。临川剑宗能在修真界屹立万年不倒,正是因为每次破桑境开启之日,他们的弟子是进入其中人数最多的。”   “今年临川剑宗若是一个都进不去,冲虚、飞仙二宗一定会后来居上,将它打压下去。接下来的百年,它恐怕会快速没落,不复当年的辉煌。”   林初若有所思地看向云祁剑尊的方向,以她对云祁的了解,他是个以利益为先的人,不可能没对此做出应对。   极有可能,他还有后手没出。   果然,这念头一出,她便见从临川剑宗队伍中飞出一道身影上台,朝任承叡抱拳,“在下临川剑宗金元旭。”   林初蹙眉,金元旭?   若她没记错,金元旭当年只是外门的仆役弟子,天赋平平,不客气地说,是非常差,入门多年却一直停留在练气一层,最后被打发到外门灵宠园去给灵宠铲屎了。   如今怎么修为还比其他人高了许多,甚至能代表临川剑宗上台参加剑道大比了?   正疑惑间,金元旭与任承叡已经交手了。   金元旭一亮剑出招,林初就认出来了,是云祁的惊龙剑法,而且,他竟使得相当不错,不比当年的云蓁差,随意几招下来,便将任承叡压着打。   任承叡不断后退,被他伤了右手,不甘心还想再战,冲虚宗掌门在场外却急得忍不住站起身,大声喊道,“认输!冲虚宗任承叡不敌金元旭,甘拜下风!”   任掌门朝任承叡喊道:“叡儿,别逞强,快下来!”   金元旭的剑只差一点就切在任承叡的右手上,闻言,他挑眉看着满脸不甘心的任承叡,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任承叡面色发白,隐隐有些后怕,尽管不甘心输给金元旭,却不得不认输下台。   金元旭的剑不仅快,还狠,若非任掌门认输快,只怕任承叡的右手便保不住了。   金元旭轻松打败任承叡,转身看向台前巨大的玉牌巨幕上显示的目前大比前十名,向裁判表示,“我要挑战韩云澈。”   很快,韩云澈被打下台。   “挑战飞仙宗孟极钦。”   “挑战……”   金元旭接连挑战前几名,将自己的积分拉上去,稳稳排在了第一名。   各宗弟子静了下来。   林初听见周围有人小声道:“好强,他是云祁剑尊新收的弟子吗,怎么从没听过他的名字?”   金元旭稳稳待在第一名的位置,无人敢挑战他。   他志得意满地下了台。   紧接着,临川剑宗队伍中又有一名弟子上台,主动挑战除金元旭以外的前十名,最后在第二名的位子上稳稳地立住了。   ……   半天时间过去,临川剑宗不断有弟子上台,照着金元旭的做法,依样画葫芦,挑战各宗弟子,最终,将玉牌巨幕上的十个位置都占满。   三界各大宗门,无一上榜,全是临川剑宗弟子。   以往,临川剑宗弟子虽然是占前排人数最多的,但好歹还给其他宗门分一杯羹,今年竟然想独占破桑境机缘,将其他宗门挤出去。   各宗掌门愤怒不已,拍案而起。   “云祁剑尊,你们未免做得太过了!”   云祁剑尊眼皮都不抬一下,“大家各凭实力而已,哪里过分?莫非你们输不起?”   冲虚宗掌门:“哼,你少来这套!当我们看不出你们宗门那几个弟子有古怪?除了当年的云蓁和文清以外,你们阖宗上下根本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弟子,可如今,突然冒出来十个天才剑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对劲!”   面对各宗掌门的怒声质问,云祁剑尊端起手边的灵茶喝了一口,才不疾不徐道:“哦?你们觉得哪里不对?”   各宗掌门噎了噎,都哑口无言。   他们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云祁剑尊笑了笑,“既然说不出来,那便没什么不对的。看来,今年的破桑境机缘,将会是临川剑宗包揽了。你们也无需太难过,技不如人,以后再好好努力便是了。”   临川剑宗众长老虽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此时也忍不住露出兴奋的笑容,以为是他们的掌门私下做的安排。   各宗掌门气得脸色铁青,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这时,却有人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飞上了擂台。   “碧涛宗侯娇娇,挑战前十名。”   清冷的嗓音将一切喧嚣声压下去,回荡全场。   “哐当。”   听见这声音,云祁剑尊手中的灵茶砸在地上,茶水四溅,茶香飘散。   他抬眸看向下方站在擂台中央的娇小身影,容貌平平无奇,眼神清冷,是昨晚突袭他,最后全身而退的那名女修。   各宗掌门疑惑地看看云祁剑尊,又看向下方的女修,不明白云祁剑尊为何反应这么大,莫非她的来历有什么问题?   他们昨夜到悟剑峰时,去得晚,没能看清偷袭云祁剑尊的人长什么样,只依稀从身形看得出是个女子,此时根本就没认出擂台中央的女子正是昨夜那名女修。   台下角落里,碧涛宗师徒三人三脸懵逼。   秦浪:“师尊,小师妹怎么上去了?”   贺成玉:“是啊,小师妹是不是膨胀了,凭她的实力,哪里打得过临川剑宗的天才们?”   林禀茫然:“为师糊涂了,这、这也不是符道大比啊!”   符道大比还有十来天才开始呢。   是的,他们都认为,凭自家徒儿(小师妹)的符术,应该参加之后的符道大比才对,至于这剑道大比?算了吧,她不行。   因此,看见林初站在擂台上,他们都傻眼了。   ……   临川剑宗众长老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见林初上台欲挑战自家宗门的十个弟子,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到底是年轻人,行事无忌,上台挑战前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是否经得住对手一招半式。”   “此言差矣,若是连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还修什么道?以老夫看来,此女虽然不自量力,但是勇气可嘉,若是运气够好,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成为一方大能。”   “我倒不是很赞同。弱者最好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强行出头只会让自己……”   眼看临川剑宗众长老越说越得意,云祁剑尊听不下去了,出声制止他们。   “够了,诸位长老,少说几句。”   免得待会儿被打脸的时候再喊脸疼。   众长老见云祁剑尊的脸色不大好,有些不解,但还是老实住了嘴,没再出言讽刺,只是内心如何想,外人不得而知。   而其他各宗掌门互相对视一眼,暂时停止对云祁剑尊的质问,坐下继续观看大比,决定等一会再向云祁剑尊发难。   没人认为台上的女修能赢得了临川剑宗的十名弟子,此前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将台下的各宗弟子折服了。   修真界不缺天才,但天才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中。   金元旭第一个上台。   “你没有机会与后面的几人交手。”金元旭鄙夷道,“区区小宗门废材,连一把好剑都买不起,只能用破铜烂铁,也敢上台挑战我。”   他缓缓拔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差距。”   林初瞥了眼他手中的剑,笑了笑,“我也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破铜烂铁。”   她握住腰间的“破铜烂铁”,它正在剧烈颤动,已经迫不及待要出鞘大杀四方了。   金元旭不知内情,见状翻了个白眼,“连剑都握不稳,手抖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敢说出这番话。”   金元旭率先出招,意图在一招之内就解决了林初。   他一动,林初也动了。   二人一交手,金元旭的脸色就变了。   林初甚至都没拔剑,握着剑把,将他的剑招轻松格挡住,他手中的剑砍在她的剑鞘上,瞬间破了一个缺口。   原来他的剑才是破铜烂铁。   ……   不到三招,金元旭倒飞出去,砸在擂台下方,自动出局。   至于他的剑,已经被震碎,成了无数碎片。   “碧涛宗侯娇娇挑战临川剑宗金元旭,胜!”   下一位上台,秒败。   “侯娇娇胜!”   “胜!”   ……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林初连败十人。   她甚至连剑都没出鞘。   全场一片静寂,各宗上至掌门下至弟子,纷纷傻眼。   任承叡望着台上的林初,喃喃自语:“我怎么老觉得这一幕看着有点眼熟呢……”   韩云澈瞥他一眼,不冷不淡道:“当年云蓁三招之内败你,也是连剑都没出鞘。”   任承叡:“……当年的事不许再提了。”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脑海中仿佛还能清晰回忆起当初那名红裙似火的少女是如何惊艳了他的整个少年时期。   可惜,她已经死了百余年,此生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碧涛宗侯娇娇的名字,最终将金元旭挤下来,出现在了玉牌巨幕第一行。   所有人都在打听碧涛宗,对碧涛宗好奇至极。   至于林禀师徒三人,在众多视线的关注下,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秦浪:“师尊,你是不是给小师妹开小灶了?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   贺成玉:“拉倒吧,师尊哪有这么厉害,他要是能使得出这么强的剑术,怎么可能至今还只是个元婴小修士,咱们宗门又怎么可能在修真界查无此宗?依我看,小师妹一定是嫌弃师尊太弱了,在外头偷偷拜别的剑道大佬为师了吧?”   林禀:“……有没有可能,你们的小师妹是被剑道大能夺舍了?”   秦浪、贺成玉:“这不可能吧,剑道大能图什么啊!我们两个可比小师妹的天赋要好得多,为啥不夺舍我们,偏要夺舍她?”   竖起耳朵,试图打听到一丁点信息的各宗弟子:“……”   林初下台时正好听见三人的话,她的神情和周围的人一样复杂。   林初坐下后,秦浪和贺成玉满眼放光地望着她,试图打听她在外面偷偷拜的剑道大能是谁。   “该不会就是昨晚那位突袭云祁剑尊的女修吧?”秦浪压低了声音。   林初:“……嗯,你也想拜她为师?”   秦浪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可以吗?”   林初扭头看向玉牌巨幕的方向,她虽然将临川剑宗前十都打败了,却只在第一名上占了个位子,临川剑宗仍有九个弟子榜上有名。   她将视线收回,对兴奋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秦浪和贺成玉道:“只要你们上台挑战他们,挤占掉前十的两个位子,我便将你们引荐给那位剑道大能。”   秦浪、贺成玉都愣住了。   “这……这不成吧?我们的实力,根本打不过他们啊,可能一上台就被打下来了。”   林初不慌不忙地打开她的储物袋,分别给了二人几张符篆、一颗丹药。   “你们手里握着我给的宝剑,再服下这颗丹药,将这几张符篆带上台,照我的吩咐行事,自然能如愿以偿。”   秦浪和贺成玉不信会有这样的美事,但是,剑道大能的诱惑力太强了,更何况,若是真能挤占前十名的名额,他们也能去破桑境见识一番,说不得能带着自家宗门鸡犬升天呢。   再说,试一试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被打下来。   两人开开心心地接过林初给的东西,准备上台挑战了。   林初看着秦浪飞向擂台的背影,捏了捏怀里小狐狸的耳朵,若有所思。   即便将秦浪和贺成玉都拉上前十,也还是不够。   她的目的是,让临川剑宗在本届三界大比上榜上无名,在破桑境开启之日颗粒无收。   林初对云祁何其了解,云祁毕生最在乎的,除了他个人的名声和利益,便是宗门。   她要做的不仅将云祁从神坛拉下来,让世人看清他的真面目,还要将他最在乎的东西毁掉。   这才是对他最狠的报复。   才能真正泄她多年来心头之恨。 第35章   秦浪上台挑战临川剑宗弟子,众人哗然。   临川剑宗长老面色难看,冷哼道,“不自量力!”   “这个碧涛宗,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弟子各个都这么莽?侯娇娇也就算了,她确实有两下子,可这秦浪算什么东西?才筑基期的修为,竟敢挑战临川剑宗的金丹弟子,是活腻歪了存心找死吗?”   秦浪听着下方许多人哗然怒骂的声音,再见到对面身姿轻盈跃上台的对手,本来还热血冲脑的,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双腿有些发软,后悔听了小师妹的怂恿,竟然真的冲上台了。   可来都来了……   他想起小师妹吩咐的话,先是将她方才给的丹药吞下,摸了摸按她的要求藏在身上各处的符篆,发现都藏得稳稳的,不知为何有些安心。   最后,他握紧自己的宝剑,朝对面的人扯出一抹笑:“咱们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对手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了,根本懒得搭理他,举剑就朝他杀过来。   金丹对筑基,所有人都认为结果毫无悬念。这筑基小修士恐怕连对面一招都接不过来,更何况,临川剑宗这位金丹弟子,丝毫没留情,就是奔着取秦浪性命来的,剑招一出,不少人都开始同情秦浪了。   “那筑基小修士不知天高地厚,惹恼了临川剑宗,这回他要惨了!”   “可怜,碧涛宗的人等着给他收尸吧!”   台下一片唱衰喝倒彩的声音,贺成玉听着也忍不住担心起来,坐立难安地看向林初。   “小师妹,大师兄真的能活着下来吗?”   连他都看得出秦浪的对手是铁了心想在台上杀他,只怕他连喊认输的机会都没有。   林初没说话,她漫不经心看着上台即将交手的两人,左手抚摸着小狐狸毛绒绒的脑袋,右手微微一动,掌心与指尖有金色的符文印记在闪烁、跳跃,她的指尖只是轻轻动了下,台上的秦浪与对手已经正式交战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秦浪不仅没被对手一招杀死,反而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打出的剑招透着缥缈孤绝的剑意,凛然难犯。   而他的修为,更是在交手的瞬间立即迅速攀升,转瞬间就突破了金丹,与对手齐平。   众人大惊。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修为怎么突然涨得这么快?还有,他的剑招……分明和之前那个侯娇娇是一样的!”   “人家是师兄妹,剑招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   在高台坐席的角落处,几名主修符术的符师隐隐皱眉。   “这小子的身上,好像有符阵?”   “应该不止一个符阵,好厉害,竟能同时将好几个符阵设在一个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老夫今日才知道,原来符阵还可以这样用。”   “可是,这不就是作弊了吗?”   “难道先前临川剑宗就没作弊?”   “……”   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下,秦浪三招内,将对手打下了台,在前十榜上,占据了一个位子。   秦浪顶着无数目光回来,坐在林初身边,满脸震惊和崇拜。   “小师妹,刚才……”他按住兴奋的情绪,压低了嗓音,“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贺成玉和林禀在旁边二脸懵逼。   见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再联想方才他在台上威风八面的模样,贺成玉恍然大悟,“方才你这么厉害……竟是小师妹动的手脚吗?”   秦浪的修为能突然攀升一个大境界,其实是那颗丹药的功劳,此时下台,药效已过,他的修为又回落到了筑基期修为。   但他仿佛还沉浸在方才那种奇妙的经历中,满脸陶醉,“方才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我感觉自己快要突破了。”   “你可以多巩固一下方才那种感觉,若能抓住一点感悟,突破不难。”林初对此倒是没觉得意外。   秦浪本身在剑道上颇有些天赋,若是能进入大宗门修炼,他的修为不止如今这个层次,可惜际遇不好,拜入了一个小宗门,没什么好资源,硬生生将他耽误了。   贺成玉一惊:“这么神奇?”他开始期待起来了,猛地站起身,“那我也上台了!”   林禀想拦他,但看到秦浪一副有所感悟的样子,又有些犹豫,他问林初:“这样算作弊吧?若是让临川剑宗抓到证据……”   “放心。”林初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林禀瞥她一眼,小声嘀咕:“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越来越猖狂了,就算你如今的实力不同以往了,但那可是临川剑宗……”   贺成玉在台上表现得并不比秦浪差,再次掀起了一波惊涛骇浪。   林初拿出传讯玉简,垂眸,给几个人传讯。   此时,冲虚宗任掌门的身旁,任承叡的传讯玉简突然亮了起来。   他趁任掌门不注意,悄悄看了眼,上面只有寥寥的几句话,最关键的信息是让他再次上台挑战临川剑宗弟子,保他反败为胜,将之前的对手挤下前十。   任承叡下意识看了眼台上的贺成玉,心中略微有了猜测,心道这碧涛宗弟子,恐怕也是与对方达成了什么交易,才会突然实力大增。   他皱眉,回过去一句话:“你是何人?怎么会有我的传讯方式?”   对方却已经掐断了传讯,他回过去的内容石沉大海。   任承叡看着玉牌巨幕上,前十之中大部分是临川剑宗的名字,冲虚宗一个都没有,他犹豫片刻,做不下决定,将玉简内容拿给他的父亲看,询问他的想法。   冲虚宗掌门一看还有这样的好事,他毫不犹豫道:“此人恐怕是冲着临川剑宗来的,与我们无干。叡儿,你先应了再说,若不然,对方能找你,也能找其他人。你没看碧涛宗那几位弟子的前后表现有多离谱?这样的好事,谁不应谁是傻子!叡儿,咱们冲虚宗未来百年会如何,就要看你的了。”   任承叡还没开口,就听见他爹继续小声道:“你瞧韩云澈是不是也收到了传讯,还有那几个大宗门的弟子……叡儿,你这孩子,如今怎么变得这般迂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他临川剑宗能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作弊,咱们凭什么不可以?反正大家都是作弊,谁也别说谁!”   冲虚宗掌门急得不行,能有这等手段之人,岂是易与之辈,先不说对方找上门来是给他们送好处,就算不是,单是冲着对方这鬼神莫测的手段,只要不是害他们的,必须得答应啊!抱大腿的机会就在眼前,还犹豫什么!   任承叡还想再考虑考虑,却见飞仙宗的韩云澈以及其他宗门的几个弟子悄悄站起来,离开了各自宗门的队伍。   任承叡:!!!   他们去的都是同一个方向,正是传讯玉简中给出的位置!   冲虚宗掌门:“你看你看,人家不单单是找了你!”   任承叡一咬牙,连忙也跟了上去。   ……   继碧涛宗的三位弟子之后,又有人向临川剑宗的几位排在前十的弟子发出了挑战,并且,一反之前的状态,将他们轻松打败了。   有不少人觉得不对劲,却看不出问题。   临川剑宗的人更是内心烦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板上钉钉的十个名额,就这么飞了!那些人的实力分明比不上他们门中弟子的啊,却突然跟吃错了药一样,修为暴涨不说,连招式风格都变了!   云祁剑尊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已经十分确信,这背后有人在搞鬼。对方是冲着临川剑宗、冲着他来的。   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谁会这么恨他。   云祁剑尊看向碧涛宗几位弟子的方向,原本,他锁定了那名叫侯娇娇的女弟子,毕竟昨晚偷袭他的人就是她。   可现在他觉得不太可能。   他方才已经让人查过,侯娇娇是碧涛宗弟子,碧涛宗背后没什么靠山,若是有剑道大能接触他们,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查不出来。   而且,见过秦浪和贺成玉在台上突然修为攀升,剑招风格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表现后,侯娇娇的嫌疑就更小了,她应该也是和那两人一样,被藏在背后的神秘大能助了一把,才会表现得这般亮眼。说不定昨晚偷袭他的时候,也是那位神秘大能在背后操纵着她对付自己。   能使得出这样的手段,对方的实力一定远在自己之上。   可至今他还没猜出对方的身份。   他在明敌在暗,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令他寝食难安。   剑道大比进行到此,已经毫无悬念,前十名中,有三位是碧涛宗弟子,另外七位,各大宗门各占一位,以往占了多个位子的临川剑宗却出乎意料地榜上无名。   冲虚宗掌门笑眯眯道:“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临川剑宗可是三界第一剑宗啊,天才弟子如云,怎么会在前十榜上一个名额也没有,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之前联合质问云祁剑尊,却被冷言冷语挡回去的其他几个大宗门,此时都有了一个名额,心里舒坦了。   此时听见冲虚宗掌门阴阳怪气,心道多损呐,给人家云祁剑尊留点面子嘛。   但是他们自己拿到了名额,临川剑宗却一个也没有,风水轮流转,真的是好爽啊。   于是,他们沉默了会儿,也忍不住跟着落井下石。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祁剑尊可是第一剑尊啊,你的弟子不至于这么差吧,怎么会连我们的弟子都不如?实在是令人费解啊。”   临川剑宗的长老们气得面色铁青,却只能哑口无言,任由嘲讽。   云祁剑尊冷哼一声,没理会他们,黑着脸宣布了结果,并亲自宣布剑道大比正式落幕后,便甩袖离开。   身后,各宗掌门相视一眼,大笑出声。   当夜,临川剑宗的几位长老为了白天的事情睡不着,纷纷前来求见云祁剑尊。   云祁剑尊的悟剑峰洞府被炸了之后,暂时无法居住,他便移居旁边的一座峰上安置下来。此刻,众长老看着有些简陋的临时掌门洞府,都有些替他委屈。   但比起临川剑宗的未来,这个问题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掌门,冲虚、飞仙二宗都有名额,我们却没有,恐怕,临川剑宗将来……”   云祁剑尊淡声道:“放心,不至于一个都进不去。三界大比才刚开始呢,急什么。”   几位长老顿时来了精神:“莫非掌门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从云祁剑尊的内室中走出一道粉色身影,白蓁蓁手捧着一顶炼丹炉,得意笑道:“诸位长老放心,我会带领几位主修丹道的师兄妹参加之后十日的丹道大比,将剑道大比失去的名额抢回来!”   众长老静了一下。   “啊这……”   不是他们瞧不起白蓁蓁,实在是,有丹浮阁这样的顶级丹修门派在,你一个外行的,怎么敢跟人家比啊,竟然还说出如此不自量力的话,这、这未免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几位长老面上都有些一言难尽。   “蓁蓁,这一次三界大比,关系着宗门以后百年的发展,你就别在这时候捣乱了。”   “就是啊,蓁蓁,平日你怎么惹事,我们都不管你,现在可不许再胡闹了。”   自从临川剑宗被丹浮阁断绝了丹药供应后,云祁剑尊便花大价钱收拢了几个散修炼丹师,让对方进入临川剑宗,自立一峰,招收丹修弟子传授丹道,以应付宗门内弟子们对丹药的大量需求。   可这几名散修炼丹师原本水平就一般,脾气又傲慢,只顾着提升自己的丹道境界,哪里耐烦教导弟子?丹峰的弟子们基本都是被放养,到如今只学到一点皮毛,有几个能成功炼出几颗丹药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这样,白蓁蓁竟然敢说出带领他们抢回十个名额。   单说她自己,够不够格参加丹道大比还不一定呢。   众长老还记得,白蓁蓁当初失踪前,倒是确实在丹道上有很不错的天分,也非常喜爱炼丹,可后来,她失踪数年,再回归宗门以后,就惫懒了,连炼丹炉都没碰过几次。说不定她的炼丹技能早就生疏了,怎么敢放这样的大话,传出去岂不笑掉别人大牙。   今日剑道大比,临川剑宗号称三界第一剑宗,却前十榜上无名,已经是丢尽了脸面。   若云蓁还在,凭她的天赋和悟性,何至于一个名额都抢不到?   几位长老回忆当初云蓁还在的时候,各宗掌门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就忍不住后悔。再看白蓁蓁一脸傲慢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了。   早知道白蓁蓁拿了剑骨后还这般废物,当初他们就该拦着她和掌门,不让他们伤害云蓁。   白蓁蓁见众长老态度不热络,瞬间不满道:“你们怎么都不信我?”   她拿出刚默写出来的几张丹方,“这是我自创的丹方,都是一等一的好丹,连丹浮阁都拿不出这样的丹药来。你们自己看。”   丹道大比上,若能拿得出从未出现过的丹药,可以加分。这个规则她是知道的,所以她这次拿出来的,都是原着中女主在中后期自创的丹方。她就不信,在丹道大比上会比不过丹浮阁的那些丹修。   众长老半信半疑看了眼丹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白蓁蓁的能力,有长老刚想传讯叫丹峰的丹修长老过来看看。   云祁剑尊淡声道:“放心,本尊已经事先让几位丹修长老看过了,这些丹方,确实都未曾在三界之中出现过,也确实能炼出效果不错的好丹。”   “这么说,我们这次不至于连破桑境都进不去了。”众长老先是一喜,很快又疑惑道,“可是,蓁蓁上哪得的这些丹方?”   他们可不相信白蓁蓁有这样的能力。   云祁摆手,“她自有她的法子,诸位长老不必深究这个,先回去助几位丹修长老挑选合适的丹修弟子吧,接下来的丹道大比,必须要保证我宗弟子榜上有名。”   他不会追究蓁蓁是从哪里得到的丹方,只要确定这些丹方能用,那就行了。   云祁剑尊有意无意地瞥了白蓁蓁一眼,这些时日,他已经有所怀疑,恐怕眼前的这个蓁蓁,并非当年被他宠溺如命的白蓁蓁。   可是以她的能力,想要夺舍他的蓁蓁,并非易事。   有些事情,还得慢慢调查清楚。   翌日,丹道大比正式开始。   各宗修士惊愕地发现,今年临川剑宗竟然也会派出丹修弟子来参加丹道大比。   “怎么回事?临川剑宗莫不是剑道大比上拿不到名次,疯了?凭他们的丹修弟子,怎么和丹浮阁比啊?没看其他几个有名的丹修门派都直接放弃了,连弟子都没派出几个吗?”   白蓁蓁高扬着下巴,第一个上台,挑战丹浮阁楚煊。   她的炼丹手法算不得高明,手势笨拙,看得出在此道上已经荒废多年,极其不熟练。   楚煊原本是没将她当一回事的,可到了后来,在白蓁蓁的炼丹炉中飘出丹香时,他的心有些乱了,惊愕地抬头看向对面。   白蓁蓁自是察觉到了他的震惊,她唇角微扬,面露得意。   这是她回忆原着内容默出女主自创的丹方,从中挑选了一个最简单的,云蓁已死,这世上除了她再也没人知道这个丹方。   而首创丹方,在第一次炼丹时,是会获得天道认可,凝练出天道之鼎纹样的,待会儿她会让这些人见识一下天道之鼎是什么样子。   凭着天道之鼎,在丹道大比上获得名次,是十拿九稳的事。   一个时辰后,白蓁蓁和楚煊各自所炼的丹药都成了。   二人同时揭开炼丹炉,丹香飘溢四周,令人心旷神怡。   白蓁蓁自信满满地倒出丹药,却发出一声惊愕的疑惑:“怎么会没有天道之鼎?!”   “丹浮阁楚煊胜!”   白蓁蓁挑的是二品丹药,既然没有天道之鼎,自然是不可能加分,不可能赢得了楚煊的三品丹药。   白蓁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楚煊看着她咬牙不甘愿地下台后,忍不住蹙眉。   他忍不住给林初传讯,“林初,你恐怕不知道,临川剑宗的白蓁蓁仙子,方才在台上竟说她炼的那一炉丹是她自创,还想凭天道之鼎胜我。可是还未成丹时,我仅凭丹香就认出来那是楚林大师的静悟丹。临川剑宗简直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0:58:52~2022-06-17 21:0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不翻身5瓶;瑾玄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不过,她怎么会有静悟丹的丹方?”楚煊疑惑,“我十分确定,楚林大师的静悟丹我们一颗都没对外交易。”   林初也觉得奇怪。   静悟丹是她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丹方,炼成之后,只有丹浮阁才经手过这批丹药,除此以外,再也无人知道。   更有意思的是,白蓁蓁一个半吊子丹修,她不仅知道这丹方的详细内容,竟然还敢对外声称这丹药是她自创的。   这就有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接下来的丹道大比中,白蓁蓁又上台几次,拿出来的丹方,都是林初自创的,有几样,她甚至还未对外透露过,连楚煊都不知道。   白蓁蓁似乎十分笃定能让这些丹药出现天道之鼎,每次上台时都是信心满满,满脸傲气,在开炉瞬间看见丹药时,却露出震愕的表情,不肯相信竟然没出现天道之鼎。   白蓁蓁再一次败落于丹浮阁丹修弟子的手中,失去最后一次挑战机会。   她愤怒地向裁判表示,“我这些丹药都是自创,也是首次炼成,却没出现天道之鼎,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不能判他胜!”   裁判:“……”   丹浮阁阁主似笑非笑瞥向云祁剑尊,道:“老夫还真不知道,临川剑宗何时竟从剑修门派改为丹修门派了,失敬失敬!”   云祁剑尊:“……”   他没有理会丹浮阁阁主,冷漠地看了眼还在台上与裁判和对手“据理力争”的白蓁蓁,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烦躁,他抬了抬手。   “将她带下来,别让她再无理取闹,影响了后续的比试。”   临川剑宗众长老暗自摇头,只觉得又失望又丢脸,面对各宗或诧异或鄙夷的视线,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白蓁蓁推开拉她下台的外门弟子,扑进云祁剑尊的怀里,哭着道:“师尊,他们欺负人!”   “明明我的丹药更好,他们凭什么让丹浮阁的人赢了!”   这已经是白蓁蓁第三次当着各宗修士的面扑进云祁剑尊的怀里哭了。   第一次是她从崡清秘境回来,第二次是剑道大比第一日,第三次便是现在。   云祁剑尊此前还有耐心哄她,如今却有些烦躁,她当真看不清这里是什么场合吗?   “蓁蓁。”云祁剑尊将她拉起来,忍耐着道,“丹浮阁毕竟是传承了数万年的丹修大宗,丹修天才如云,你才只是个二品炼丹师,比不过他们也是正常的。”   白蓁蓁再闹,若没有云祁剑尊的支持,她也闹不下去,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弃。   没有白蓁蓁参与后,整个丹道大比,几乎成了丹浮阁自家的炫技场。   前十名的榜单很快决出,无一例外,全都是丹浮阁弟子。   明明丹道大比原定持续时间是十天,可这才第一天,便已经没有悬念了。   前十名出来后,根本没几个人再上台挑战。偶有一两个散修炼丹师或者丹修小宗门的弟子上台,也是为了与其他丹修交流技巧,提升自己的丹道境界。   与之前的剑道大比相比,少了许多剑拔弩张,全程和谐融洽。   白蓁蓁看着各宗丹修弟子恭敬向丹浮阁弟子请教的画面,想到自己当初去丹浮阁参加考核,最终不仅没被丹浮阁阁主收为弟子,还被知道了真实身份,若非人皇明独慎护着她,她当场就被毫不客气地赶出丹浮阁了。   她越想越觉得丹浮阁阁主没眼光,不甘心极了。   她站在云祁剑尊身旁,小声道:“师尊,丹浮阁常年垄断丹修资源,挤压得普通丹修都没有生存空间了,为何他们还对丹浮阁这般恭敬推崇?”   云祁剑尊一听此言,就知道要糟。   白蓁蓁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场的各宗掌门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丹浮阁阁主淡淡看了白蓁蓁一眼,他自持身份,懒得与这小辈计较,但她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有辱丹修身份,更何况,还涉及了一些与丹浮阁和楚林大师名声有关之事,他不得不出手教训,以免她有恃无恐。   丹浮阁阁主朝正在下方与其他丹修弟子交流心得的楚煊微微点了点头。   楚煊得到示意,立即昂首挺胸走过来,他看向白蓁蓁和云祁剑尊,拱手说道:“剑尊前辈,晚辈楚煊,有一事不明,想当着您和众位前辈的面,向白蓁蓁仙子请教。”   云祁剑尊还未开口,白蓁蓁便抢先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需要向我请教?”   她笑着道:“说吧,你想请教什么?”   楚煊被她自信又傲慢的表情噎了一下,才深吸了口气,忍住内心吐槽的冲动,道:“白蓁蓁仙子声称方才上台拿出的那些丹药,都是自创的丹方,还很笃定会出现天道之鼎。可结果,大家都看见了……”   楚煊顿了下,才继续说,“白蓁蓁仙子可否向我们解释一下,你声称自创且首次炼成的丹方,为何没有天道之鼎?莫非,这些丹方并非你自创,而是偷来的?”   白蓁蓁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怒道:“你胡说什么,这丹方若非我自创,我怎敢当众拿出来?更何况,你说是我偷来的,那你有证据吗?没证据便血口喷人,你们丹浮阁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解释?”   白蓁蓁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理直气壮,反正云蓁已经死了,不可能突然跳出来说这些丹方是她自创的。   她瞪着楚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自创的丹药,首次成丹却没出现天道之鼎。莫非在台上是你对我的丹药动了手脚?”   楚煊险些没忍住被她气笑了。   他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蓁蓁:“你说是我动的手脚,才让你的丹药没出现天道之鼎?”   他面露荒唐:“你当真是一名丹修吗,你怎么说得出如此离谱的话?”   可别侮辱了丹修这一行列。   这世上,有谁能神通广大到,能够左右天道的吗?   莫说楚煊了,围观的人都觉得离谱。   “云祁剑尊的爱徒,当真是……”一片不可思议的静寂中,有人一言难尽地说道,“令人大开眼界。”   “不配与我等丹修为伍。”另一人冷冷道。   眼见被许多人低声质疑和批判,白蓁蓁顿时又气又难受,她泪眼涟涟,退到云祁剑尊的身旁,委屈道,“师尊,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我,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云祁剑尊内心也烦得很,若她方才少说两句,或者交给他来处理,便不会有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了。   “蓁蓁,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情有为师解决。”云祁剑尊淡声道。   “可是,可是那些丹方真的是我……”白蓁蓁不甘心。   云祁剑尊的耐心已经几乎要告罄,他已经开始后悔之前为何要相信她的话,让她上台参与丹道大比。   “别再提你的那些丹方了。”他淡声道,“你乖一些,别再闹了,不能让人说我们输不起。”   不等白蓁蓁开口,他叫来几名仆役弟子,让他们将白蓁蓁“请”回她自己的洞府。   然而,白蓁蓁这次却走不了。   楚煊拦在前面,“白蓁蓁仙子,你还没给我们解释清楚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其他丹修被白蓁蓁之前说的话无语到了,此时也跟着附和道,“对,解释清楚了再走。”   云祁剑尊想开口,丹浮阁阁主看过来,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他的嘴给堵住了,“云祁剑尊急什么?莫非你明知她不对,却还想继续纵容她?”   云祁剑尊闭上嘴,却朝白蓁蓁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   白蓁蓁第一次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又害怕又委屈。   之后,白蓁蓁闭紧了嘴巴,不论楚煊怎么质问,她始终咬死了那些丹方都是自己的。   “没有偷任何人的丹方,那就是我自创的。”她道,“为何没有天道之鼎,肯定是你动的手脚,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煊没想到她的脸皮竟然如此厚,他又气又鄙夷,“好,既然你如此厚颜无耻,那我也就没必要再给你留什么面子了。”   他转身看向围观众人,掏出几瓶丹药,向众人一一展示。   “诸位请看,这几瓶丹药,与白蓁蓁仙子之前上台炼出的所谓的自创丹药,是一样的。”   “白蓁蓁仙子的丹药之所以没出现天道之鼎,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些丹药的首创者,炼出第一炉丹的人也不是她!”   “诸位都是丹修,即便无法亲自炼出印有天道之鼎的丹药,至少也都是曾经见过此纹的,应该看得出,这天道之鼎无法作假。”   楚煊等众人都看完了,才将这些丹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转身质问白蓁蓁,“白蓁蓁仙子,首创这些丹药、并炼出第一炉丹的人,是楚林大师。可他老人家淡泊名利,一心钻研丹道,从不与外人交流,我也是偶然才认识他老人家,从他手中经手这些丹药的。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丹方,又是为何如此笃定,你能炼出印有天道之鼎来?”   白蓁蓁已经傻眼了。   那些丹方不是云蓁的吗,这个所谓的楚林大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云蓁已经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了,说不定她都没机会拿出这些丹方,真说起来,自己也不是偷她的,而是从原着中抄下来的。   众人见白蓁蓁不反驳,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对她极为鄙夷。   当着云祁剑尊的面,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不断嘲讽于她。   “丢人现眼,偷了别人的东西,竟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甚至有人开始旧事重提。   “有云祁剑尊纵容,她自然无所顾忌。偷丹方算得什么,杀人夺宝之事人家恐怕也没少干,你们忘了?当年云蓁仙子何等惊艳卓绝,最终却落得……”   “嘘,云祁剑尊还在,你少说两句!”   “我偏要说!他能做得,我却说不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哪来的脸捂嘴……”   白蓁蓁哭着跑了。   云祁剑尊身为临川剑宗掌门,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跑,听着四周小声嘀咕的各种议论,他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作为两个当事人(楚林大师、云蓁)的林初,也旁观了这一场戏。   众人暗搓搓骂完了白蓁蓁和云祁剑尊,开始向楚煊打听那位神秘的楚林大师。   “这位楚林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是想求他的丹药,有什么渠道……”   楚煊如今最崇拜的人除了自家阁主以外,便是楚林大师了,但凡有人问起,他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楚林大师如何厉害,他的丹道境界是如何高明。   可更进一步的东西,他丝毫没有透露。   丹道大比就这么在众人对神秘的楚林大师身份来历的猜测中结束了。   当夜,林初给小狐狸喂了当天该服用的丹药后,将它暂时托付给林禀师徒,她走出迎客峰,给楚煊传讯。   楚煊住在另一座迎客峰,一收到她的传讯内容,就眼巴巴地照着她给的方位找了过来。   “你、你是林初?”楚煊看着面容陌生的女修,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在剑道大比上他可是亲眼见过她以侯娇娇的身份将临川剑宗弟子打败,一跃成为今年剑道大比的第一名。   林初:“吃了易容丹,有些事情要办,不过此事除你以外,暂时还没有其他人知晓。”   楚煊闻言,立即点头:“明白,你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绝不对外暴露你的身份。”   他提起白日发生的事,“我知道楚林大师淡泊名利,不愿意被太多人关注,可对方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林初,你可要替我在楚林大师面前说几句好话,莫要让他恼了我。”   林初笑了笑,“放心,此事楚林大师已经知道,她不会怪你的,甚至还要赞你一句做得好。”   “那我就放心了。”楚煊松了口气,“对了,你寻我来是有什么事,莫非楚林大师又有新丹药出来了?”   林初递给他几瓶丹药,“这是凝华丹,服用后可令人在短时间内修为暴涨,但时限只有一刻钟,且服用后会对身体有些副作用,但问题不大,稍加休养即可。”   楚煊双眼一亮,连忙接过去,爱不释手道,“楚林大师不愧是我最佩服的丹道大师,竟然如此高产,又让他创出了一种新的丹药!今日碧涛宗的两位弟子,就是吃了这凝华丹才突然修为暴涨的吧?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林初见他又吹起楚林大师的彩虹屁了,连忙打断他,“交易方式还是从前那样,交易条件由你来定,但我有一个条件……”   “不许卖给临川剑宗任何人,包括与临川剑宗关系好的!”楚煊笑道。   林初睨他一眼,没否认,淡声道:“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临川剑宗接连在剑道大比和丹道大比一无所获,可能会挑软柿子捏,碧涛宗师徒或许会受我连累,你帮忙照顾一下,别让他们受到临川剑宗的报复。”   事实上,这几日,碧涛宗师徒就接连受到临川剑宗不少弟子明里暗里的刁难。   秦浪和贺成玉的修为不足,她不在场的时候那师兄弟俩人经常被以切磋的名义压着打,这几日身上都带着伤,只是怕林禀和她担心,暗暗瞒着。   若有丹浮阁盯着,临川剑宗不敢再来找麻烦。   林初提出的要求,楚煊自然都答应了下来。   与楚煊分别后,林初的传讯玉简亮起来。   是妖帝谢鸣玉的消息。   “林初?本帝已到了临川剑宗,你如今在何处?”   谢鸣玉只比林初晚一些出发,却到现在才来到临川剑宗,不得不说,他这一路上耽搁的时间可真多,以林初对他的了解,恐怕只顾着游山玩水、四处留情了。   她服下复容丹,中和掉易容丹的药效,恢复成真容,才回了谢鸣玉一句,问他如今在哪里,收到对方回复后,才赶了过去。   因为谢鸣玉是刚到的,且他身份又尊贵,迎接他的是临川剑宗的一名长老,且还是个熟人。   林初到时,淡淡瞥了那长老一眼,才提步进入厅内。   好几座迎客峰已经住满,谢鸣玉身为妖帝,自然不可能像碧涛宗师徒一样,与其他人挤在一处,于是他们一行人被单独安排在了昆极峰。   居从雪长老当年从临川剑宗离开后,昆极峰至今仍是空着的。   如今竟被临川剑宗当做迎客峰,用来招待客人了。   林初眸中凝着一丝冷意。   厅内置着的夜明珠映着满室华光,林初走进来时,雪肤玉容衬得满室华光瞬间黯然失色。   莫说招待谢鸣玉的长老及剑尊弟子如何惊艳,便是前一刻还左拥右抱的谢鸣玉,在见到她的瞬间,都顿觉怀中女子皆是庸脂俗粉,索然无味地将之推开。   “林初,来,到我这儿来。”谢鸣玉摆手将两个在路上带过来的女子挥退下去,朝林初宠溺地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每一次见到林初,他都不自觉地产生比上一次更浓烈的惊艳。   谢鸣玉望着林初走近,视线始终黏在她的脸上,暗暗后悔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没早些到。那些女子哪里及得上林初容貌之万千之一。   林初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到谢鸣玉的身旁,先是看了眼大符师,才缓缓坐下。   大符师依然冷着一张脸,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但林初莫名觉得,他的眼角余光在留意着自己的动静,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想来,他纠结的事情与她有关。   林初想起当初在妖皇殿外的第一次交手,隐隐猜到了原因。   她唇边的笑意更深。   “妖帝陛下,你怎么现在才到?”林初道,“剑道大比和丹道大比已经结束了,你错过了许多精彩的场面,真是可惜。”   谢鸣玉在来的一路上已经听说了此前发生的事情,本来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听见林初的话,倒是来了兴致,看着她的脸笑着问:“哦?有多精彩?”   林初瞥了眼站在一旁犹豫着是直接走还是打断二人对话的扈长老和他身边的弟子,笑道:“作为本届三界大比的东道主,临川剑宗到如今却一个前十名额都没捞到,能不精彩吗?要知道,临川剑宗可是号称三界第一剑宗,如今却比不上一个小宗门。”   临川剑宗上下本就为了此事憋屈了好些时日,如今再听林初当面说起,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扈长老从前掌管戒律堂,执掌宗门刑罚,原本,今晚不该是由他来接待谢鸣玉的,可谢鸣玉来的时间不对,其他几位长老此刻正在掌门洞府内不知在商议什么要紧事,一时腾不出空来,他便只能自作主张出面亲自迎接。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外人的奚落,扈长老深吸了口气,自觉丢人,念及林初和谢鸣玉的身份,他没有当场发作。若是换做是其他宗门弟子敢这样说话,他早就动手了。   他勉强扯出笑脸,“妖帝请自便,老夫就不打扰了。”   转身拽着旁边还在傻愣愣盯着林初的脸发呆的弟子便要走。   林初却出声叫住了他:“这位扈长老,你们临川剑宗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给客人安排死过人的住处?”   扈长老:?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初,“这位仙子,此话从何说起?老夫给你们安排的这座昆极峰,虽然闲置多年,但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所在,这座峰也曾是主峰之一,可惜后来此峰长老出走,才将其空置至今,若非迎客峰都住满了,老夫绝不会将妖帝安排住在此峰。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怠慢了。”   谢鸣玉与白蓁蓁相识多年,也曾多次潜入临川剑宗与她相会,对这里自然也是知道的。此时他也忍不住出声,“林初,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林初轻笑一声:“可我听说,这碧悠阁,是当年云蓁仙子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不仅如此,有传闻说云蓁仙子的天生剑骨被生生剖出来,正是在这里发生的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静了静。   云蓁的天生剑骨被夺一事,这些年来已经成了临川剑宗上下避讳的话题,没人再敢私下议论。   林初突然提起,还用此事向扈长老发难,连扈长老都没想到。   当年,云蓁确实是在碧悠阁被白蓁蓁和明独慎联手打伤,再在此地将她的后背剖开一道裂缝。   当时扈长老带着戒律堂众弟子赶到,对云蓁所受的痛苦亲眼所见。   到后来,云蓁明明可以被居从雪母女俩平安送出宗门,却是扈长老中途插手,将她带走,在暗牢中交给了白蓁蓁。   也正是因此,导致云蓁最终逃不过剑骨被夺的命运。   当年云蓁临死前将自己的遭遇通过水清玉镜中的画面传遍各方,矛头直指云祁剑尊和白蓁蓁,顾不上扈长老,扈长老在这件事上几乎处于隐身状态,至今无人知道他在其中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如今林初旧事重提,扈长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还没想好怎么答复林初方才所提之事,下一刻便听见林初紧接着说道:“听闻扈长老执掌临川剑宗戒律堂,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不知当年云蓁仙子的遭遇,扈长老是否知情?若是知情,扈长老又为云蓁仙子做了些什么呢?” 第37章   扈长老当年是怎么做的?   他明知云蓁没有背叛宗门,明知白蓁蓁联合外人谋害云蓁,却仍然助纣为虐,将她交给了白蓁蓁和云祁,眼睁睁看着她被剖了剑骨,浑身浸满鲜血……   对外号称大公无私的戒律堂扈长老,他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无私。   林初冷笑,眼底没有丝毫暖意。   面对林初的质问,扈长老神色微变,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他沉声道:“老夫不知林初仙子为何对云蓁的事情这般感兴趣,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当年的事情,老夫没有半点徇私,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愧于任何人,包括云蓁。”   见林初面露讽刺,他不以为意,淡声道:“若非云蓁犯下叛宗大罪,以她的天资,如今早已成为元婴高手,这等天才,老夫和掌门岂会舍得轻易处置她?林初仙子既然知道今年剑道大比上我临川剑宗一无所获,便应该明白,当年处置云蓁,给我们带来了何等惨重的损失。”   他叹了口气,似是十分难过:“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啊。”   “呵!”   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他竟然也说得出口!   若非林初知道当年事实真相,恐怕也会被他三言两语就迷惑了。   林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戾气,指尖剑意腾起。   扈长老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便整个人倒飞出去。   无形的剑意瞬间将他包围,众人大惊冲出去,便见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倒在地上,浑身上下皆布满了恐怖的剑痕,触目惊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临川剑宗众弟子还在傻眼中。   谢鸣玉也没想到林初竟然会因为平常的几句话就发这样大的火气,对扈长老动起了杀机。   他更没想到的是,林初的修为竟然如此高,不是说林宋妖将的宝贝闺女娇气怠惰,从不认真修炼么?而且,令他惊奇的是,她主修的竟是剑道,且瞧这剑意缥缈孤绝,已臻化境,恐怕连云祁剑尊也不及。   连一直冷着脸的大符师都惊讶地看了林初一眼。   众人震惊的视线集中在林初身上,林初却十分淡定,她收回指尖剑意,端起桌上的灵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才道:“兴许是天气太热,火气燥,一时没控制住,误伤了扈长老,真是抱歉。”   她说是因为天气热,火气燥才动的手!   扈长老重伤躺在地上,意识模糊之际听见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险些气得吐血,当场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扈长老!扈长老!”   几名弟子终于回过神来,匆忙赶过去察看扈长老的伤势。   兴许林初方才迸发出的剑意实在是太厉害,惊动了人,又或许是有弟子反应快,将这里的事上报了,扈长老还没让弟子们扶回去养伤,云祁剑尊和几名长老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云祁剑尊的视线只在林初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谢鸣玉身上,寒声质问:“不知敝宗哪里招待不周,令妖帝不满,才来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手伤了我宗长老?”   “云祁剑尊说笑了,本帝还想问一下贵宗,对我有什么不满呢,竟然派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接待本帝,莫非,本帝堂堂妖界之主,也不配让你云祁剑尊亲自接待么?”   谢鸣玉早些年痴迷于白蓁蓁,白蓁蓁却是云祁剑尊的爱徒,管得严,多次禁止白蓁蓁与谢鸣玉往来,二人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多差,但要说有多好,却是不可能。   此时林初伤了人,云祁剑尊前来兴师问罪,谢鸣玉自然不会将她推出去,二人对立相视,过往的种种矛盾瞬间涌上心头,谢鸣玉看向云祁剑尊的目光不退不避,气势瞬间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打起来的趋势。   他们都是三界之中数一数二的大能强者,气势外放便可伤人,周围众人吓得不敢靠近,纷纷退开。   过了片刻,两人便打了起来。   而真正打伤人,惹下这一场大祸的林初,面容没有丝毫惊慌,正淡定如初地坐在之前的位子上,喝着一盏灵茶。   大符师看她一眼,她察觉到视线,抬眸朝他笑了笑,抬了抬手,将灵茶朝他的方向递了递,“临川剑宗没什么好人,但他们的灵茶却都挺不错的,大符师要不要也来一杯?”   大符师蹙了蹙眉,还未应声,她便已经朝不远处傻站着的临川剑宗弟子道:“愣着做什么,给大符师沏茶。”   “哦、哦,好的,贵客请稍等。”   剑宗弟子愣了下,下意识便应了一声,走到半路,被自家掌门和妖帝交手的动静唤回了神,他才猛地醒悟过来,挠了挠头,“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听她的话?”   他家掌门和妖帝还在打着呢,而且那狐族女子刚刚才打伤了扈长老,要真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她惹出的祸,她怎么还有心情喝茶,甚至还如此理直气壮地使唤起自己来。   不过想到连扈长老都栽她手里,剑宗弟子到底不敢得罪她,最后还是老实沏了茶过来。   林初喝完一盏灵茶,谢鸣玉和云祁剑尊还未分出胜负。   倒不是二人的修为不相上下,谢鸣玉的修为其实比云祁剑尊弱了些,按理他是打不过云祁剑尊的,可他身怀异宝,连云祁剑尊的剑也伤不了他。   林初抬眸看着二人在空中交战,视线落在谢鸣玉的身上。   交战数百招,谢鸣玉虽然显出败相,却没有受伤,衣裳有些凌乱,露出了一片金灿灿的衣角。   林初紧盯着那片材质特殊的衣角,若有所思。   一直听到传闻说妖帝有一件贴身穿戴的神级护甲,是历届妖帝从数十万年前传下来的法器,刀枪不入,连大乘强者的攻击都无法轻易穿透,如今,总算让她见到了这件法器的真面目。   看来,想要杀谢鸣玉,除了要先解决他身边的大符师,还得打造出一件能穿透他的神级护甲的法器。   这倒是一件难事。   毕竟,林初的炼器术虽然不错,却至今还没打造出过一件真正的神级法器。   林初沉思着离开了昆极峰。   大符师望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有些无言。   她随手一个动作,惹出大祸,让那边的两个人大打出手,到头来这边还没分出胜负,她却事不关己地走了?   林初可不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她直接回了迎客峰去找碧涛宗师徒几位。   原本碧涛宗师徒只被安排了一间窄小的房,可在剑道大比上三人获得前十名后,仆役弟子当天晚上就给他们换了一个宽敞的院子,倒也舒适。   此时师徒三人不知从何处拿了些灵茶灵果,在院中闲坐,林初回来时,三人都看着她的脸发愣。   林初走回自己的房间,将小狐狸抱出来,外面的师徒三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来拦她。   “这、这位仙子,这小狐狸你不能抱走,这是我小师妹的。”秦浪红着脸道。   “对,你不能将它带走。”贺成玉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他抬眸瞧了林初一眼,像是被她的脸烫着了一般,飞快地低下头。   林初抱着小狐狸,意识到他们态度有异,另一只手摸了摸脸。   啊,她忘了易容了。   只是稍稍停顿片刻,林初便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小狐狸,之前托你们小师妹照顾,如今我只是来将它带走。”   秦浪半信半疑看她一眼,但视线落在她脸上,又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是、是吗?”   林初笑了笑:“这是自然。不信你们可以问娇娇。”   若她没算错的话,侯娇娇服用过她的伤药后休养了这么多天,这时候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林初当着秦浪师兄弟的面,用传讯玉简与侯娇娇对话。   “娇娇,谢谢你,我将小狐狸带走了。明日我会参加炼器大比,希望你也能来观看。前十榜上必定有我的一个名额,届时,我们会在破桑境一起共同作战。”   林初这一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极大,但侯娇娇是个聪明的,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并配合着她将话给圆了回来。   “好的,我如今还有事在外,明日一早必能赶回临川剑宗看您的比试。”   掐断传讯后,林初看向秦浪、贺成玉。   “原来你真的是小师妹的朋友啊。”秦浪的脸颊依然红着,眼神飘忽,故作镇定道,“小师妹平日寡言少语,在宗门内与大家都不是很亲近,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在外面交到这样好看的朋友。”   林禀毕竟是二人的师父,倒是比他们淡定得多,对于自己的小徒弟竟然也懂得交朋友感到十分欣慰,还多与林初聊了几句。   平时是个小话痨的贺成玉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林初与师徒三人聊了片刻,便抱着小狐狸告辞。   她已经事先托楚煊多照顾碧涛宗师徒几个,没有她在身边,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他们有自己送的符篆,若真遇到麻烦,她随时也能知道。   下了迎客峰,林初抱着小狐狸又回了昆极峰。   昆极峰上,云祁剑尊和谢鸣玉还在打,她没打算这时候过去打扰他们,若这两人能两败俱伤,自是她乐于见到的。再不济,先打死一个也不错。   林初沿着记忆中的路,去了碧悠阁后的灵宠园。   里面已经空了上百年,年久失修,许多熟悉的器具要么破破烂烂,要么已经不知去向。   至于当年她捡回来收养的那些黏人的灵宠,也早已随着云蓁的死,不见踪影。   林初至今还记得它们的名字。   大约是感觉到了林初的情绪低落,怀里的小狐狸抬起前爪,用爪垫安抚地拍了拍林初的手。   林初按住它的爪子,淡声道:“小殿下,我亲自炼丹替你调理的伤势,虽然尚未根治,但化人形是不吃力的,你还想在我怀里待多长时间?”   怀中的小狐狸身子僵了僵,趴在她的手臂上一动不动。   林初见它装死,不由得有些无语,索性直接将它放在地上,“我已经联系了玄及,他很快便会过来将你带回妖界。”   当初随身带着他,原本就是因为他的伤还在危险期,若是不加以小心照护,恐有性命之危,如今已经渡过了危险期,她自然没必要再将他带在身边。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有伤在身,万一因为她的事情被连累得出了事,届时不好收场。   小狐狸闻言,再也无法装死。   它动了动尾巴,原先服用过易容丹后只看得出一条尾巴,与普通狐狸没什么两样。此时它一动,八条尾巴显形,变幻回了九尾白狐的模样,体型比普通狐狸大得多,毛色更加鲜亮,尾巴蓬松柔软,在身后铺展开来,如同一把毛绒绒的扇子。   九尾白狐一族,原形气质华美高贵,眼型魅惑,不愧是传闻中貌美能颠倒众生的妖界皇族。   林初看着它幻化成人形,谢昀昭那苍白俊美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仿若许久未见,他望着林初不放,视线里藏着林初看不明白的情绪。   “族叔如今是脆弱的病人,林初,你不好生照顾着,却将我扔在地上受凉,真是让我伤心。”谢昀昭的视线缓慢地从她的脸上移开,垂眸漫不经心道,“分明不久前才跟外人说我是你的小狐狸。”   林初的眼皮跳了跳。   又听他慢悠悠地道,“这才过了多久,扭头便翻脸不认人了。唉,我这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么让你糟蹋了。”   林初:“……”   不久前收到了林初的传讯,得知自家小殿下已经暂时无性命之忧,并且能维持人形了,欣喜之下急匆匆赶来的玄及,此时正巧驾驭着狮妖宠在二人身后不远处落地。   可是刚落地,他便险些原地摔了跟头。   什么翻脸不认人,清清白白,糟蹋什么?   才多久没跟在小殿下的身边,他怎么就听不明白自家小殿下说的话了。   他和林初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8章   清晨,阳光正好,金色光束温和地照耀在大地上。   三界大比的最后十天,炼器与符术同时进行,分为两个场地。许多修士远道而来,为的是剑道和丹道大比,对炼器与符术并不感兴趣,更何况这二者的比试还分开进行,前来观看比试的人比之前少了超过半数。   炼器大比的场地人数比起符术来,要多出不少。   “什么,你要参加炼器大比?”   谢鸣玉惊讶地望着林初。   大符师是他的贴身心腹,又是符术一道上的顶尖强者,妖界年轻一辈中许多人为了巴结他,在提升妖力之余,在符术一道上也有涉猎。大符师偶尔会督促和指点那些小家伙,甚至还从中挑选出一部分人选安排进入谢鸣玉的护卫之中。   因此,妖界此行,参加符术一道的人数更多。   方才谢鸣玉准备带众人一同前往符术大比的场地,却听见林初说要与他们分开走,她要去参加炼器大比。   谢鸣玉沉吟片刻,劝道:“林初,你一个女孩子,娇滴滴的,哪里懂得怎么炼器?昨日我见你在剑道上的修为倒是不俗,必能在前十之列,可惜,你却没参加剑道大比。”   谢鸣玉想象了下林初打造法器的画面,实在是有些想象不出来,打造法器需要耗费体力,过程中必定会汗如雨下,而林初容貌娇美,四肢纤细,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轮得动锤子?更何况,他也不希望看到她在那么多人面前汗流浃背的模样,只要想到那个情形,他就觉得不悦。   因此,谢鸣玉极力劝阻林初,想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林初却道:“陛下不用劝我,我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参加炼器大比,是冲着重庭殿去的。   器修一道,资源几乎都由重庭一手把持。之前她在居从雪长老的星月宗出事后,特意调查过,重庭殿的强势霸道超出了她了解的范围,已经严重挤压了普通器修的生存空间。有天赋的器修不是被重庭拉拢,便是被打压、欺榨,甚至抹杀,生生将所有未来能威胁他们的器修天才都消灭殆尽。   星月宗灭门一事,只是重庭殿打压散修炼器师宗门的其中一个小小缩影罢了。   林初想要对付岑曜,对付重庭殿,她必须先扶持起来一个强有力的器修门派,让其与重庭殿分庭抗礼,削弱重庭殿的实力和影响力,徐徐图之。   据她了解,破桑境的炼器阁内,有不少法器珍品和炼器材料,她若能以炼器师身份进入其中,带回一些炼器材料和资料作为积累,倒是不难建立起一个敢与重庭殿对抗的器修门派。   再者,重庭殿傲慢短视,她若能在炼器大比上打破重庭殿包揽前十的神话,既能打压他们的气焰,令他们颜面无光,还能让那些被重庭打压得失去反抗心力的散修炼器师们重燃信心。这对她将来对付重庭也是一个极好的铺垫。   “什么,竟有人扬言,想要打破重庭殿包揽前十的神话?”这时,从身后传来一声讽笑,“让我瞧瞧,是谁如此大言不惭。”   林初和谢鸣玉同时转身,便见岑曜坐在一件低空飞行的小型飞云舟上,身后簇拥着披坚执锐的重庭甲军,再后面跟随了一群眼神狂热、视他如神明的重庭器修。   他眉目森冷,俊容含笑,一声令下,重庭甲军便将两个年轻器修押了上来,狠踹几脚,强迫那两名面色苍白的年轻器修当众跪在他脚下。   “就是你们说要打破重庭殿包揽前十的神话?”岑曜把玩着手中的散魂器,淡声道。   两名年轻器修又惧又怒,咬着牙不吭声。   旁边有人狗腿般说道:“少殿主,就是他们俩说的,方才小的听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说谎!”   两名年轻器修不可置信抬头瞪向说话的人:“张华!你这个叛徒,你出卖我们!”   “这话就错了,我本来便是重庭殿的人,我为重庭殿办事,教训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废物,怎么能叫背叛呢?应该叫替天行道才对。”   “你、你竟是重庭殿的人……那我们平日私下说过什么,想必你都说了出去……”   两名年轻器修瞬间面无血色,眼中一片绝望。   岑曜的散魂器缓缓启动,朝着两名年轻器修的头顶下坠。   “嗤——”   一支金箭射来,将散魂器的侧面擦出闪烁的火花,散魂器被射偏。   岑曜将散魂器收回掌心仔细观察片刻,见他最心爱的散魂器竟被擦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眸色暗沉,目光倏地射向金箭射来的方向。   见到林初在不远处亭亭而立,手中还握着弓箭,他怒极而笑。   上次被林初乱中偷袭,射中肩膀,至今那伤口还未愈合,血流不止,疼痛难忍。   他发誓定要将这女子抓到,让她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却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没想到今日她反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又是你。”岑曜说道,“上回金玉城一别,我日日惦念着你,却始终找不到你的踪影,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他瞥了眼站在林初身边的谢鸣玉,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道:“哦,原来是藏在这个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狐狸精味儿的老妖怪身边啊,难怪。你倒是会藏,他的妖界,倒确实没有我的人。”   短短几句话下来,他便将两个人都嘲讽到位了。   林初还没什么明显的反应,谢鸣玉却是先炸了。   谢鸣玉与岑曜从前为了争白蓁蓁的注意,不知背地里打过多少回,每回见面都要打一架。眼下岑曜先出口嘲讽,谢鸣玉岂有忍气吞声之理。   当即便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本帝若是老妖怪,某些人就是生来便是孽种的小畜生了。我听说你那老畜生父亲对你很是疼爱,可惜,他对自己的魔君之位和他的其他几个儿子更重视,至今都没让你回魔界,真是可怜哦……”   岑曜的身世是他最大的痛处,谢鸣玉话音刚落,岑曜的散魂器便扔了过来,紧接着,他飞身而至,抡起锤子打向谢鸣玉的头颅。   谢鸣玉不甘示弱,冷着脸迎战。   二人就这么当着无数人的面打了起来。   林初饶有兴致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很快又失去了兴趣,将目光收回。   重庭甲军与妖界的人马互相怒视对方,因为双方主子的战斗,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是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   林初瞥了眼还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两名年轻器修,叹了口气,淡声道:“此时不走,还等着他腾出空来杀你们?”   那两名年轻器修如梦方醒,慌忙起身逃跑,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那二人逃跑的方向正是今日炼器大比的场地所在。林初提步跟过去。   一群人混战之中走出三个人,是很显眼的动静。大符师瞥过来一眼,视线在林初的背影上蹙了蹙眉。   昨夜妖帝与云祁的一场战斗,是因她而起。   今日与重庭殿的混战,也是因她而起。   她倒好,每次都是惹了事便事不关己,扬长而去。   大符师眼底涌动着一丝纠结,他上次见识过林初的天赋后,便有心想收她为徒,可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少女对妖帝的态度有异,将来或许有可能会为他引来祸患。   按他一贯的作风,宁杀错不放过,可偏偏,他没能掌握到明确的证据,而妖帝此时正对她感到新鲜,绝不会允许自己动手。   ……   林初刚到炼器大比的场地外沿,就见碧涛宗师徒和几个人在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争执,彼此间神色都不太愉快。   因为离得不远,双方说话声又没有刻意压低,话音顺着风的方向吹来,林初修为高,想听不到都很难。   “侯小姑娘,凭你在符术一道上的天赋和实力,只要参加今日的符术大比,必定能够秒杀全场同龄一辈,获得第一名。你何必舍近求远,来参加炼器大比呢?老夫瞧你娇滴滴的,也不像是能在炼器一道有涉猎的。”   “几位前辈,我不是来参加炼器大比的,我是因为有朋友参加炼器大比,才过来打算观看比试。至于你们说的符术大比,或许你们误会了什么,我对符术并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这、这……小姑娘,你的符术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就算你再怎么否认,你在符术一道上的天赋并非一句否认便能掩盖的。”   “……”   林初只听了几句,便大致明白了。   恐怕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侯娇娇对符术一道确实没有涉猎,而自己却是在借用侯娇娇的身份时,展现过自己的符术实力。没想到竟被这几个老前辈看出来了,并且记在了心上。他们此时过来拦侯娇娇,便是想请她去参加符术大比。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此侯娇娇非彼“侯娇娇”,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双方纠缠许久,直到炼器大比和符术大比即将开始,那几位老前辈才遗憾地放过侯娇娇,往符术大比的场地走去。   侯娇娇师徒几个转身见到林初,纷纷双眼发亮,朝她走过来。   “林初姑娘!”   侯娇娇压低嗓音道:“多谢林初姑娘救命之恩,还有,剑道大比之事……”   她面露犹豫,林初看出她在纠结什么,笑道:“怕什么,云祁就算看出不对,只要他没证据,就拿你们没办法。难道你不想进破桑境吗?”   侯娇娇摇头:“只是觉得不是靠我们的实力进去的,恐怕进了破桑境就算遇到好机缘也护不住,说不定还会在里面丢了性命。”   侯娇娇很聪明,也很清醒,她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师兄妹三人如今能有此际遇都是因为林初,正是因此,她才更加犹豫。   她小声道:“我怕我们三个进了破桑境,会拖你的后腿。”   林初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后失笑:“你不必想那么多,我助你们获得名额,只是为了对付临川剑宗,没有别的目的。你们不用因此而想着报答我,届时进入破桑境,你们只管找你们的机缘,不必为我做什么。”   侯娇娇抿唇,没再说什么。   ……   炼器大比与其他几项比试不同,一件法器打造起来工序繁琐,耗时耗力,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尤其是越高阶的法器就越是如此。因此,炼器大比省略了当场打造法器这一项,比眼力和曾经打造出的作品。   和剑道、丹道大比一上来便打擂台不同,炼器大比是所有人从第一轮就开始,进行到最后议论,积分制,每一轮得分总计起来,到最后按积分高低决出前十。   比眼力的环节,是举办方或参比的选手拿出炼器的材料,让众人分别写出这些材料的名字和用法,答对得分,不对则无分。若是有选手拿出的材料难倒了所有人,将会额外获得双倍积分。   第一轮是举办方摆出来的材料,大多是常见炼器材料,即使是入门炼器不过几年的器修也能轻松将这些材料的名字和用法说出来。   可最后一样东西,却难倒了不少人。   许多底蕴不够的器修迟迟落不了笔,最终放弃。   这一轮,便筛选掉了一大半。   林初落笔的时候,站她身旁的一名老者也同时落笔,写完后,那老者有意无意瞥她一眼,发出一声冷哼。   “小小年纪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胡写糊弄罢了,丢人现眼!”   林初抬眸看过去,见那老者有些眼熟,她眨了眨眼,觉得对方和重庭殿的葛长老莫名有些像。但她记得,以葛长老的身份和年龄,是不被允许参加三界大比的——为保证公平起见,三界大比只允许年龄三百以内的小辈参加。   也就是说,对方应该不是葛长老的同龄人。修士的外表很大程度上与修为也有关系,老者的修为并不高,只有金丹期修为,恐怕还是在年迈时才晋入的。   若是在元婴期以上,是可以在晋升时返老还童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将容貌变回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极少会选择白发苍苍的老者形象。   或许是林初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了,那老者本来就莫名对林初看不顺眼,此时更像是被脏东西沾上了似的,满脸晦气道:“小小年纪就知道四处向人抛媚眼,臭不要脸!”   林初:“……”   她淡声道:“我看老前辈和重庭殿的葛长老眉目间长得十分相似,便多看了两眼,老前辈可千万别会错了意。若是要抛媚眼,年轻俊彦满场皆是,我何必找一个最老的呢,我又不是瞎,也没有特殊癖好。”   那老前辈脸色腾地涨红起来,又怒又羞,指着林初,“你、你……”   林初见他气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好心道:“老前辈悠着点,若是就这么在台上气晕过去,到时候让别人知道你气晕的原因,岂不丢人?”   老者顺着胸口,深呼吸片刻,狠狠瞪她一眼,才转身走开,和旁边的人换了个位子,离她远了些。   不过他跟旁边的人换位之时,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有暗指林初故意抄袭他答案的意思。   林初懒得搭理他,继续提笔作答。   这第一轮结果统计下来,只有十八人全部答对,得了满分。   其中就有林初和方才那位老者。   老者听见结果,又瞥了林初一眼,不屑冷哼。   显然断定林初是抄了他的答案才得的满分。   第二轮,比的还是眼力。却不是由举办方出题,而是有选手自己出题。   要求选手各自拿出自己认为最稀有的材料,考验对手们的眼力。   这一场有点像是打擂台的模式。因为选手之间,可以在场上挑选对手,以自己所拥有的稀罕材料,挑战对方。双方进行材料和见识等方面的互斗,胜者积分双倍,且还会获得对手的积分,而败者本场积分清零。   比试规则一出,方才那名老者便找上了林初。   “老夫葛长青,适才见小仙友对老前辈傲慢无礼,似是信心十足,想与你比试比试,也好让老夫见识一下如今的小辈是否当真这般厉害。”   葛长青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姓葛?林初看他一眼,问道:“你与重庭殿的葛长老有什么关系?”   葛长青面上露出一抹傲色:“重庭殿的葛长老,乃是家父。”   林初:“……真是看不出来。”   毕竟,儿子比老子看起来还要老得多的,她是第一次见。   “哼,你不说老夫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想通过老夫的关系抱上我父的大腿,我告诉你,休想,我父是重庭殿长老,身份何等贵重,岂是你这种空有美貌的无脑女子能攀附的!”   林初:“……”   周围其他人已经先行退了下去,将擂台交给她和葛长青。   林初不想和他继续这莫名其妙的对话,淡声道:“既然你要挑战我,那便开始吧,别废话了。希望你拿出的材料和见识,能对得起你那位在重庭殿担任长老的老父亲的贵重身份,否则,我真的会很失望。”   葛长青冷哼。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炼器材料分别拿出来,置于台上。   “这是我父赠与我的珍稀炼器材料,在重庭殿中,这几件的数量也不多,只有长老以上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动用。许多器修终其一生都没机会见过,更不用说能用其打造法器了。”他鄙夷地瞥了林初一眼,“你若能认出其中一样,都算你有些见识。”   葛长青一共拿出了三件材料,一拿出来,台下先是一片静寂,紧接着便传来各种议论声。   “那是什么,怎么我从没见过?”   “不愧是重庭殿的器修,随手拿出一件,就已经将我难倒了。想我入门炼器一道至今也有几百年,那三件材料我竟一样都认不出,唉!”   “林初仙子要输了,这些珍稀材料向来是被掌控在重庭殿之手,普通器修一辈子都没机会触碰,她如此年轻,想必在炼器一道上才入门不久,哪里懂得这是什么宝物?”   ……   台下许多散修炼器师都不看好林初,至于重庭殿的弟子,则都面露骄傲,已经认定林初必输无疑了。   葛长青扫视下方,再看向林初,笑道:“你若现在认输,老夫就不追究你之前抄我答案之事……”   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林初冷淡的声音打断。   “这是百年黄魄精,与普通黄魄精稍有不同,经过多年变质,从金黄色变成了紫色,所以许多人即使认得黄魄精,乍一见到这个,也未必敢笃定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将此物煅炼四十九日可得魄精紫金水,熔铸于法器中可增加防御属性。” 第39章   林初指着第一件淡声说完,抬眸便见葛长青震惊望着她,显然不信她竟然真的认识此物。   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冷笑道:“不过才认出一样而已。百年黄魄精确实不难辨认,毕竟,普通黄魄精遍地都是,稍微猜测一二,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林初若当真是胡乱猜中的,又如何解释她连用法都知道呢?   葛长青强行忽略这一点,指着另外两件,“我不信这两样你也能说得出名字。”   林初挑眉:“若我都能认得出呢?”   “老夫便与你打赌。你若当真能将它们的名字和用法说出来,这三样东西都是你的了。”葛长青鄙夷道,“但若你输了,至少得拿出一件不逊于这三物的材料,双手奉送给老夫。”   林初笑了笑,“这种破烂东西,我的库房里多得是,瞧不上。你想要与我打赌,必须拿出能令我看得上的好东西。否则,我可不会上当。”   “好个小丫头,竟敢这般大言不惭!”葛长青正要发怒,这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出声来,“行,那我就再加一样。”   他往桌上一拍,将一块黑黢黢的石头放在上面。   “这是老夫偶然间得来的宝物,若你连这个的名字和来历也能说得出,便算你赢了,这块宝物外加那三件材料都是你的。但若是你输了……”葛长青的视线在林初的脸上一扫而过,冷笑道,“我不仅要你奉上价值与这些同等的宝物,还要留在老夫身边为奴为婢!”   葛长青内心暗笑,这块石头是他随手从一个小秘境中得到的,研究许久都弄不清到底什么来历,他也曾经将这块石头拿去向葛长老请教,对方也不认识。   既然没人认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葛长青原本想扔了它,可方才灵机一动,倒不如拿出来戏耍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林初望着那黑黢黢的石头,心头一跳。   她强装镇定,淡声道:“这东西瞧着倒是别致。”   葛长青见她只能憋出如此干巴巴的一句话,断定她也不认识,心中更是得意了。   “你先将你的东西亮出来,让老夫瞧瞧你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林初眼皮都不抬一下,“急什么,有这么多人在场,若是输了,我不会赖账的。”她揶揄道,“你父亲可是重庭殿的长老,我怕得很,即便想赖账也不敢。”   这倒是,器修少有敢得罪重庭的,除非她不想混了。   葛长青闻言,便没再说什么,只催促她快些鉴定自己的宝物,以便他早些获得胜利。   他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等胜了林初后,要将这贱婢带在身边如何欺辱打压。   却见林初慢步走到桌前,指着第二件材料,面上未见半分为难,冷静开口。   “这是千年苍桂脂,将其煅烧至褪去杂质,再经过千锤百炼,可得冰晶苍桂,攻击属性比紫阳上金高出数百倍不止,是打造攻击法器的好材料。”   话落,她只瞥了葛长青一眼,就又走到旁边指着另一件,“万年玄蛟蜕,质地柔软坚韧,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原本应该是制作防御法衣的上佳材料,可惜也正是因为太坚韧了,普通刀剑法器无法将其裁切成需要的形状,更难以将其缝纫成为合身的法衣。”   林初说完,瞥了葛长青一眼,对方的神色便从方才的惊愕瞬间变得从容起来。   林初唇边微微勾起笑意,话锋一转,慢悠悠地道:“不过,这世上并非没有东西可以将其裁切。正好,我手上就有。”   葛长青正想说不可能,你会有什么东西能将万年玄蛟蜕裁切,下一刻便见林初的掌心出现一把精致的匕首。   “不知阁下能否认得出它所用的材料是什么?”   匕首在晨间暖金色的阳光照耀下,闪耀出华丽的金光,寒刃厉光,令人只瞧上一眼便遍体生寒。   葛长青盯着那匕首望了片刻,只觉得双眼生疼、心跳疯狂加速,额上莫名滴下冷汗来。   这是什么法器,他竟是连缀在上面的暗红宝石也认不出来历!   葛长青自是不肯承认自己输了,他怒声道:“现如今我们要比的是辨认材料,不是法器。你若说不出万年玄蛟蜕的用法,那便老实认输,不要在这耍花样!”   林初低笑一声,用匕首在葛长青的万年玄蛟蜕上面轻轻一划,毫不费力便将那坚韧无比的万年玄蛟蜕划破,她看向面色大变的葛长青,说道:“万年玄蛟蜕可用万年冰灵心制成的器具进行裁切和缝纫,哦对了,普通的丝线配不上它,否则亦会给法衣留下致命的缺陷,必须要用万年冰蚕丝。不知我说得可对?”   葛长青望着桌上被林初生生划开一道口子的万年玄蛟蜕,此时已经面色发白,浑身冷汗了。   “你、你竟敢将它划破了,你可知它是重庭殿少殿主的宝贝?!”   葛长青此时已经忘了什么炼器大比了,他死死盯着桌上的东西,颤抖着嗓音,又惊又惧。   其实,他先前说这三样材料是他父亲送的,却是撒了谎。   实际上,是父亲借给他的,毕竟这样珍贵的材料,连重庭殿中许多人都没见过,岂舍得随手送人?这是他父亲从重庭殿宝库中以多年功勋兑换的,只能借用几日,过后便要还回去。   父亲借给他时便不住地叮嘱他,一定要好生保管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万年玄蛟蜕,这是少殿主打算将来用于打制法衣,送给心上人的宝物。   不过后来父亲又说,这万年玄蛟蜕坚韧无比,连少殿主都找不到能将其裁切的东西,所以应当不会轻易被毁坏。更何况,也没几个人能认得出这样的宝物。   也正是因此,父亲才大着胆子瞒着少殿主,将它借给自己,希望他能在炼器大比上难倒竞争对手,获得一个好名次。   但葛长青万万没想到,林初不仅认得此物,她还随手就能拿出一样法器,将它直接划破了!   他忍着双腿发软,恨恨地抬手指着林初:“你毁坏了少殿主的宝物,你必死无疑了!”   同样的,他自己也难逃一死。   葛长青此时恨极了林初,都是她连累了自己。   林初却诧异看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她拿起万年玄蛟蜕,淡声道:“这东西现在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划便怎么划,外人管不着。你说它是你们少殿主的东西,你叫一声它会答应吗?”   葛长青:“你、你……”   “你该不会忘了吧,我已经赢了。你将这些东西输给了我,若是有人要倒霉,第一个便是你,而不是我,我可是堂堂正正将它们赢回来的。”   林初将三样材料收回储物袋中,才看向最后一件被葛长青拿出来的黑色石头。   她低笑一声:“其实,若是你能将这块黑色的石头献给岑曜,即便你将那三样材料都输了也没关系,他不仅不会杀你,甚至还会奖赏你。因为它们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块石头。”   她道:“你可知这块黑色的石头是什么东西?”   葛长青瞪大了双眼。   “这石头有一个别名,叫诛神丹。”   “什么?那黑黢黢的石头竟是诛神丹?!”   台下不断传来无数道震惊的声音。   林初循声望去,才发现周围的器修早已不知不觉地围上台来,因为这些人太过狂热,负责维持擂台秩序的仆役弟子根本拦不住他们,只能破罐子破摔,任由他们胡闹。   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的人却是一个林初也意想不到的熟人,居从雪。   居从雪今日是来参观炼器大比的,此时却顾不上什么比试结果了,只盯着林初手中的黑石头,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下。   林初了解她的性子,她是个对炼器十分热爱的人,若是遇到了难得的好材料或者是自己并不了解的炼器知识,必须要将其弄明白,心里才舒服。   不仅是她,周围的其他器修也同样如此,目光狂热地盯着林初手里的东西,恨不得将它夺过来。   也有没听过诛神丹的年轻器修,一脸茫然。   “诛神丹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诛神丹,是神级炼器材料,而且可以增加神级法器的攻击属性。”   仅仅这一句话,便能解释为何众人都这般狂热和震惊了。   神级法器,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是无数器修毕生追求的目标。   然而,这片山海大陆已经有数万年未曾出现过新的神级法器了。因为神级炼器材料十分稀缺,接触不到神级炼器材料,高阶器修们纷纷卡在进阶的瓶颈处,根本无法向神级迈进半步。   如今见到神级材料就在眼前,岂能不激动。   有的人甚至眼底闪烁精光,当场就想夺宝。   不过,在看见林初手中那件匕首后,又冷静了下来。   毕竟,能轻松划破万年玄蛟蜕的匕首,一看便知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林初能拿出这样的宝物,来历不简单,在没弄清楚她的身份之前,没人敢动手。   葛长青已经面如死灰了,“诛神丹?那竟是诛神丹?!不,那是我的,你不能拿走……”   他死定了。   他不仅将三样材料输了,还将诛神丹也傻傻地双手奉上。   重庭殿绝对饶不了他。   在场的许多人既鄙夷又同情地看他一眼,纷纷摇头。   林初与葛长青的这一场比试,精彩连连,惊喜不断,此时胜负已定。   “妖界谢林初,胜!”   ……   炼器大比第二轮结束,林初稳稳待在第一名的位子上,至今无人敢挑战。   毕竟她随手拿出的东西已经能碾压重庭殿的宝物,更何况,还有一块诛神丹。   到了第三轮,比的是作品,也就是诸位器修打造过的最满意的法器。   林初将那把匕首随手拍在桌上,众多器修便直接拱手认输。   葛长青还想再挣扎一下,他质疑道:“你这匕首倒确实不错,可你要怎么证明它是你打造的?似你这般年纪轻轻,入门炼器一道能有几年?许多器修终其一生都打造不出这样好的法器,我不信你的炼器境界竟然已经强到了这样的程度!你定是偷拿了别人的法器来作弊!”   林初嘴角噙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多谢葛前辈如此夸奖,晚辈不才,虽然年轻,却能打造出这样好的法器,确实对像您这样的器修前辈十分不公平。不过这法器实实在在是我亲手打造,绝无弄虚作假。葛前辈该不会不知道,器修亲手打造的法器,能与器修本人产生气息共鸣吧?”   “气息共鸣?就你?不可能,我不信!”葛长青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入门炼器一道,至今都未能与法器产生气息共鸣。   气息共鸣,并非是所有器修都能达到这样的程度的。   也就是说,林初不仅在辨认炼器材料方面比他强,甚至连炼器技巧和境界也比他高得多。   他正想质疑林初在撒谎,却见林初已经拿起匕首,轻轻一震,灵气注入匕首之中,下意识便见匕首也是轻微颤动,发出铮鸣,表面有华光一闪而逝。   “果真是气息共鸣!”   “林初仙子才这样年轻,便能达到气息共鸣的境界了,好强!”   ……   至此,林初在炼器大比的第三轮也稳稳地排在第一的位子上。   直到大比结束,也无人能撼动她的排名。   最终排名上显示,前十名榜上,重庭殿占了九个位子,林初占一个,且稳稳排在前面,积分之高,呈碾压形势。   重庭殿明明拿了九个名额,在场的重庭器修脸上却无半分喜意。   等岑曜与谢鸣玉打完回来,听说重庭前十的神话竟然真被打破了,不仅如此,葛长青竟输掉了三样高阶材料、一块诛神丹,那可是最为稀缺的神级材料!   岑曜的脸色当场就黑下来。   炼器大比场地还聚集着众多器修尚未离去,他便当众将散魂器砸下来。   葛长青瞬间魂飞魄散。   谢鸣玉听说林初碾压重庭殿众器修,先是惊讶片刻,继而朗声大笑,笑声甚至震得在场许多人的耳膜都微微有些刺痛。   可见他有多高兴了。   “林初,是本帝白担心了,没想到你在炼器上的天赋竟然如此高。”谢鸣玉瞥了黑着脸的岑曜一眼,笑道,“某些人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三界无人能打破重庭殿包揽前十的神话,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便被狠狠地打了脸,如今脸都要肿坏了吧,哈哈哈哈!”   岑曜冷冷看来一眼,目光在林初的脸上多落了片刻。   算上他肩膀的伤,这已经是她第二回 坏他的事了。   “只盼你能护得住手里的诛神丹。”   他冷笑着丢下这句话,摆手,被重庭甲军簇拥着扬长而去。   原本因为林初打破重庭殿包揽前十的神话,许多散修炼器师兴奋地簇拥着她,此刻听见岑曜杀意浓重的一句话,都纷纷吓得不敢再靠近她半步。   林初对这些人的态度并不在意,她更关心的是居从雪长老此刻的下落。   之前人还在的,如今怎么不见了踪影?   林初四处张望片刻,都找不到对方,最终只能暂时放弃,毕竟今日有重庭殿的人在,她身边有妖帝和大符师,重庭殿不会明目张胆对她如何,可居从雪长老就不一样了。她离开得早也是一件好事。   炼器大比结束,而另一边的符术大比也落下帷幕,前十名公布出来。几位坐在高台坐席上的符术一道的老前辈却十分不满意。   “这都比的什么呀,这样的实力,他们进了破桑境恐怕也寻不到什么好机缘。”   “只能像往届的符修小辈一样,进去不到片刻便会沦为那些剑修的探路人,将性命丢在里面。”   “唉,不知我符术一道何时才能崛起!”   ……   夜深人静。   林初将今日的收获取出来。   万年玄蛟蜕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闪耀着虹光,美不胜收。她心情颇好地用匕首将它裁切成想要的形状。   这张万年玄蛟蜕面积足够大,够打制两件防御法衣。   她打算熔入一些神级材料,将它打制成伪神级法衣。   伪神级,即高阶以上,神级以下,材质和性能无限接近于神级。   将它裁剪好以后,林初并不急着打制。而是另外取出了那块诛神丹。   她打量着这块黑石头,越看越满意。今日有这样的收获,实在是令她太惊喜了。   她这些年来,一直在打造一件神级法器。   可惜神级材料太难收集了,至今只完成了半成品,迟迟无法完工。   如今有了这块诛神丹,她的神级法器离成功之日就又近了一些。   林初的视线越过掌心中的诛神丹,看向窗户的方向,对面住着谢鸣玉,虽然她没开门窗,看不见对面的情况,却能察觉得到谢鸣玉的气息。   谢鸣玉身上穿着的那件神级护甲,便用这神级法器来穿透吧。   这一幕一定很好看。   她非常期待。   此时,对面的房中,谢鸣玉恰好打开自己方面的窗户,看向对面林初的房间。   他站在窗前,将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大符师而立。   嗓音中带着的淡淡的喜悦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大符师,妖界各族近些年总是催促本帝立下妖后,可本帝一直无心于此。毕竟,能让本帝心甘情愿放弃一片森林的女子并不多,可如今,本帝心中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大符师瞥了眼他桌案上的丹青美人图,上面的女子容貌与林初一模一样,眼下的红痣红得诱人。   他没出声,前些年妖帝为白蓁蓁神魂颠倒时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他早就习惯了。   谢鸣玉没听见他的回应也不介意,毕竟大符师一贯如此,寡言少语。   他回忆着今日林初在炼器大比上的夺目风姿,实在是令他心动不已。   “本帝若立林初为后,你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说:   林初:我做梦都想杀了他。   妖帝:我要立她为后。 第40章   悟剑峰。   掌门洞府早已修缮完毕,并且增添了许多东西。   因为临川剑宗在本次的三界大比中颜面尽失,宗门内一片死气沉沉,人人不敢稍微行差踏错,免得让长老或者那些失利的核心弟子们揪出错处发作。   一入夜,各峰都静寂无声,沉闷得像是一座座死寂的坟墓。   云祁剑尊沉着脸,淡声道:“跪下。”   白蓁蓁不可置信望着他:“师尊!”   师尊最疼爱她了,从来不曾对她大声苛责过,更不曾罚过她。   更何况,就在前不久,她鼓起勇气向师尊“表白”自己的心意,主动投怀送抱,师尊也并未拒绝她,甚至在那之后,待她比从前更亲密——尽管,他有时在情动难耐时会对着她喊出云蓁的名字。   可他待她到底是比别人不一样的。   “师尊,你怎么突然这么生气?”白蓁蓁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忍着泪意去牵云祁剑尊的手,想借机哄得他态度变软。   然而,一贯好用的招数这一次却不管用了。   云祁剑尊将手抽回,并未让她触碰到自己,眉目间的冷意不为所动,语气比方才更加冷硬。   “本尊叫你跪下。”   白蓁蓁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哭着在云祁剑尊的脚边跪下,不住地抽泣。   “师尊,蓁蓁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罚我?您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云祁剑尊垂眸看着她,珠串似的眼泪滚落下她白嫩的脸颊,砸在地面。   她只是稍微受了点委屈,便哭得像个泪人。当年云蓁被诬陷重伤了她,被他罚跪几个时辰,还受了一鞭噬魂鞭,却连一声痛也未喊过。   明明两人容貌这般相似,性格却天差地别。   他当初为何会觉得她比云蓁更合心意?云蓁天资出色,知进退识大体,从来都只会让他在众多宗门面前颜面大增,从来不会惹祸,更不会任性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事等着他和众长老们解决。   云祁剑尊再一次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错了。而眼前的白蓁蓁,到底还是不是被他从小宠到大的那个娇软懂事的少女。   可他这段时日一直留心观察,她除了性格与从前稍有不同,身体各处都没有任何破绽。不像是冒牌的。   云祁剑尊压下内心的疑惑,冷声问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那些丹方是你自创的吗,怎么转头却被人揭穿,让本尊和整个剑宗都丢尽了脸面?”   白蓁蓁的哭声停了停,然后才抽泣着道:“可能是那个所谓的楚林大师偷了我的丹方,先我一步炼出了第一炉丹,才会……”   “别再说谎了,你有多少本事,别人不知道,本尊心里还不清楚吗?”云祁剑尊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道,“这些丹方原本便不是你的。”   白蓁蓁惊愕地抬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后,她打了个激灵,心虚的道:“师尊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为何……”   云祁剑尊面无表情:“本尊以为你不至于太蠢,既然能将丹方拿到手,又敢在众目睽睽下据为己有,应该是有信心不会被拆穿。”   谁知,她竟真的这般蠢。蠢到连累了整个宗门的名声,且还坏了他的大事。   白蓁蓁下意识辩解:“我也想不到,这些丹方是云蓁的,可她已经死了,按理说,这些丹方根本没有机会再出现,可偏偏……”   她说到一半,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   洞府内静得可怕,白蓁蓁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疯狂地跳动。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便见云祁剑尊盯住她的脸,寒声问:“你方才说什么,那些丹方是谁的?”   “没,我没说……”白蓁蓁吓得连忙摇头,云祁剑尊此时的神色让她感到害怕,她想往后躲,却被他拽了回来。   “那些丹方是云蓁的?”尽管白蓁蓁疯狂否认,云祁剑尊却已经听清楚了,方才再问一遍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他眸中光芒闪烁,喃喃道,“是了,当初,蓁儿确实在丹道上也有所涉猎,而且天赋也很是不错,才十几岁时她便能仅凭自学就成了三品炼丹师,比丹浮阁的许多弟子都要出色得多,若非她主修剑道,说不定还能……”   他止住话音,终于想起来,当初丹浮阁阁主还曾驾驭飞云舟兴师动众地出现在剑宗门外,扬言想让蓁儿当他的徒弟。丹浮阁阁主眼高于顶,能让他瞧上,拼着与临川剑宗为敌也要将蓁儿抢回去,她在丹道上的天赋可见究竟有多高。   可那时自己是怎么做的?   他恼羞成怒,认定是蓁儿背叛宗门,不由分说便给她定下了罪名,将她逐出师门。   接着便是纵容白蓁蓁……不,是他亲手将蓁儿的天生剑骨从体内取出来,为了杀人灭口,他还朝她的伤口处拍了一掌,注入三千剑意,将她的五脏肺腑和奇经八脉都刺出无数个窟窿……   蓁儿那时想必很伤心吧,否则,她不会用那种仇恨又绝望的眼神望着自己,后来也不会偷偷用水清玉镜录下当时画面,向三界散播对他不利的信息。   是自己对不起蓁儿。   云祁剑尊长叹一口气,“可惜,蓁儿已经死了,否则,以她的天赋……”   忽然想到了什么,云祁剑尊皱眉,“既然蓁儿已经死了,那她的丹药如何会落到丹浮阁的手中?而且,他们竟然还说这丹方是楚林大师的,楚林大师又是何人?”   难道……   他猝然转身看向白蓁蓁,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令他心绪起伏,神色变幻不定。   -   林初发现谢鸣玉对自己似乎比起之前更加热络了。   “林初,破桑境内凶险难料,与你同行之人又都是重庭殿的人,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对你出手……”谢鸣玉拿出一块玉简,“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曾是破桑君的心腹,你拿着它进去兴许有些用处。”   林初不知他突然怎么变得殷勤起来,她接过玉简看了眼,随手扔进储物袋中,“多谢陛下,那我走了。”   谢鸣玉望着她娇美的面容,还想再说什么,林初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谢鸣玉轻叹一声,像是自我安慰一般:“林初还小,还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事……”   对于谢鸣玉复杂的思绪,林初自是不知,她下了昆极峰后,径直朝临川外门大广场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许多是对破桑境好奇的围观修士,而站在人群中央的,则是本次三界大比中排名前十的分别主修剑、丹、器、符等的各宗弟子,林初一到,人便齐了。   “破桑境乃曾经的三界君王破桑君的神府秘境,破桑君天纵奇才,他生前在剑、丹、器、符等四道都颇有造诣,也因此,他的神府秘境自成一界,庞大浩瀚,其中有四座大殿,分别对应着武、丹、器、符。”   云祁剑尊的目光在最后才到达的林初脸上淡淡扫过,语气平静地向众人介绍破桑境内的情况,末了,他抬手,便有几名弟子捧着托盘走上前来,一一将托盘中的玉牌下发到众人的手中。   林初看了下,手中的玉牌刻着一个“器”字,内部中空,有一滴暗红的血液在流动。   “诸位手中的玉牌分别对应着那四座大殿,凭借玉牌,你们进入破桑境后,可以在秘境中除了各大殿外的其他地方随意行走,若遇机缘,便是你们的运气。但有一样必须要注意,各大殿中,你们只能平安进入与玉牌对应的大殿,否则,若是强行进入其他大殿,将会遭到守殿法器或者守殿将军的攻击。诸位若是一定要硬闯,生死自负,莫怪本尊没有提醒你们。”   云祁剑尊淡声道,“待会儿本尊与妖帝、人皇、魔君,会同时启动破桑境,将你们送入破桑境中,诸位拿稳手中的玉牌,别弄丢了或者与旁人的玉牌混淆了,以免出现差错。”   林初明显感觉,在云祁剑尊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站在她身旁的重庭殿弟子隐晦地瞥了她一眼。   林初大大方方地看过去,与对方的目光恰好对上。   很快,她蹙了蹙眉。   不等她弄明白一闪而过的疑惑,云祁剑尊已经与三位各界至尊一同开启了破桑境。   霞光闪耀间,空中出现一个空间漩涡,有浓郁的灵气隐隐散发出来,吸引着众人忍不住向那空间漩涡所在之处靠近。   但是除了在三界大比上获得名额的人以外,其他围观修士一旦靠近,立即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拒出去。   “破桑境已开启,还不快进去!”   云祁剑尊的声音传来,众人立即握紧玉牌飞身进入空间漩涡。   林初正要进去,突然察觉到一股杀意与怖寒气息从身旁传来。   侧身便见方才与她对视的重庭殿器修竟试图偷袭她。   林初冷笑一声,避开他的攻击,反手拍去一掌,将他拍飞出去的同时,干脆利落地夺走了他掌心的玉牌。   “贱人,你敢!还我玉牌!”   林初懒得理他,她随意往人群中扫视一眼,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随手将对方抓了过来。   居奚瑶原本站在外面围观,对能够进入破桑境的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突然被抓住腰部,飞向空间漩涡方向,还没等她弄明白怎么回事,下一瞬她的掌心便被塞进一块玉牌。   林初冷淡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拿稳玉牌,要进破桑境了。”   话音刚落,她便被林初环着腰部,二人一阵天旋地转,被空间漩涡卷入破桑境中。   四十个人都进入了破桑境中,空间漩涡关闭,天空一片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重庭殿在场的众长老以及那位偷袭林初的器修却知道,林初又让他们重庭殿少了一个名额。   ……   林初和居奚瑶落地时还觉得头晕目眩,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些。   居奚瑶茫然看了四周一眼,见到林初后兴奋地扑向她,疯狂尖叫。   “啊啊啊,我竟然真的进破桑境了!林初,你对我太好了!你简直就是我的贵人!”   林初本来在观察四周,猝不及防被她扑了满怀,失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提醒道:“先别急着激动,周围还有敌人虎视眈眈呢,等解决了他们再开心也不迟。”   林初将居奚瑶拉到自己身后,抬眸看向前方,重庭殿的八名器修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四名金丹期,三名化神,还有一名是合体境强者。   这八人中,以最后一名合体境强者为首,态度极为恭敬,显然对方的身份在重庭殿中不低。   林初蹙眉,她记得炼器大比中这些人的修为普遍是金丹期修为,其中并未出现化神期和合体境的强者。   唯一的可能便是对方将原本该进来的器修替换掉了,换成了修为较高的重庭甲军易容进来。   果然,下一瞬,她便听见其中一名金丹器修对合体境的那名强者讨好道:“那便拜托詹统领先杀了她们,再护送我等进入炼器大殿了。”   那名詹统领并未回应,冷傲地向他的三个属下下令,“动手,你们解决居奚瑶,我来对付谢林初。”   听见对方竟然连她和居奚瑶的名字都知道,林初挑了挑眉。   居奚瑶的兴奋劲已经过去,此时紧张地拉着林初,“那詹统领的实力好强!我们打不过,还是快逃吧……”   下一瞬,詹统领的拳头已经砸到了跟前。   对方的手上戴着打制成法器的拳套,闪着恐怖的气息,若是被砸中,只怕连骨头都要被当场砸碎。   居奚瑶面色一白,下意识拉住林初便要逃。   林初却淡定地道:“别怕,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好。”   居奚瑶正要开口,便被她在身上拍了几张符,有符阵的力量在护着她,那三名重庭甲军打来的攻击不仅伤不了她,还反弹回去,将那三人打飞出去,半晌都起不来。   居奚瑶:!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个符阵,兴奋地转身看向林初,便见后者手中握剑,只是随手一扬,剑光飞掠出去,那名合体境的詹统领便被刺伤,面容警惕望着她,再不敢上前一步。   剩下的四名重庭殿器修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在林初的视线扫过的瞬间,神色瞬间僵硬起来,想跑又不敢跑,双腿都在发颤发软。   太强了,她的剑招一出,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勇气硬扛。   最后,居奚瑶眼睁睁看着林初随手扔出几张符篆,布下了一个符阵,将重庭殿的四名器修和四名重庭甲军困在了符阵之内。   林初收剑入鞘,走向居奚瑶,她身后被困在符阵中的八人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只能对着她的背影气得直咬牙。   “走吧,我们先去炼器大殿。”   居奚瑶看着林初的眼神既崇拜又兴奋,“好,我都听你的。”   手中的血气玉牌对炼器大殿是有感应的,二人顺着血气玉牌的指引,很快便看见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殿,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炼器大殿”。   殿门前的玉阶下方有两头石狮子,二人刚靠近,石狮子的眼睛便发出绿色的亮光,哐哐哐的沉闷声响中,石狮子同时转动着身体,面朝二人。   林初与居奚瑶同时面色一变。   居奚瑶下意识便要攻击石狮子,被林初按住了肩膀,她冷静道:“别紧张,先看看情况再动手不迟。”   却见那两头石狮子只是将绿光照在他们身上,在感应到二人手中的血气玉牌后,石狮子张口,血气玉牌便不受控制地飞进去,眨眼消失。   紧接着,石狮子眼中绿光消失,哐哐哐移回原位,仿佛方才发生的事只是个幻觉。   居奚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要攻击我们。”   不过她很快又好奇起来:“这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石狮子。”   林初也对这两头石狮子十分感兴趣,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点头道:“被制成了法器,但等阶并不高,所以很容易被误以为是普通的石狮子。它们的身体内部似乎还隐藏着好几个符阵和维持运转的灵石,灵石数量还不少,至少能用上千年。”   说到最后,林初有些心动地掏出了她的匕首。   居奚瑶眸中闪过一丝向往:“听说破桑君在武、丹、器、符上都十分精通,甚至有传闻,他老人家天纵奇才,丹、器和符术一道上都已经是神级的境界……难怪他能凭一己之力一统三界,登上三界君王的宝座。”   居奚瑶说完,发现林初拿着匕首对着石狮子的脑袋观察和比划,似乎在琢磨从哪个位置下刀比较合适。   石狮子仿佛生出了灵智,这一刻疯狂地颤抖,在地面噔噔噔地跳动,想要逃跑。   然而它只挣扎了几下,就被林初按住,并贴了几张符篆,将它固定在原地。   “能用上千年的灵石,如此数目庞大,错过太可惜了。”林初头都没抬,匕首轻轻划动,石狮子便被她开了瓢。   她不仅对里面的灵石感兴趣,还对这只石狮子的打制材料以及里面的符阵感兴趣,正好拆了看个清楚。   居奚瑶甚至有些同情这只石狮子,她道:“可是,炼器大殿中还有更多珍贵的宝物在等着我们,一点灵石而已,没必要……”   “吧”字还未出口,居奚瑶便见璀璨的光芒从石狮子裂开的头部流泻出来,无数灵石被林初从里面倒出来,转瞬间就成了一座小山。   居奚瑶:……是我飘了,我居然敢说“一点灵石而已”。   “我去开另一只!”   居奚瑶头也不回地冲向另一只同样被林初固定在原地的石狮子。 第41章   炼器大殿门前的两头石狮子被拆得七零八碎,最后林初发现拆出来的这些碎石头似乎也是某种罕见的炼器材料。   她直接将其一把扫进自己的储物袋中。   林初和居奚瑶心满意足地走向炼器大殿。   殿门才推开一条缝隙,就有一道剑气从里面突袭而来。   “小心!”   林初拉着居奚瑶向后退,下一瞬便听见嘭嘭嘭的声响从殿内传出,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有罕见材质打制而成的人形攻击法器踩着笨重的步伐走出。   一共有四个这样的人形攻击法器,手中握着剑,随手一挥便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怖剑气,堪比渡劫期强者的实力。   “何人擅闯炼器大殿?”前面两个人形攻击法器同时发出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杀无赦!”后面两个则杀意凛然。   林初望着这四个攻击法器,双眼放亮,破桑君果然在炼器一道是个天纵奇才,竟然能打造出这样奇特的法器。   林初仔细观察着这四个人形攻击法器,在心里分析着它们的设计构造和打造原理、技巧等等,那四个笨重的家伙却已经举剑杀过来了。   居奚瑶吓得拉住林初拔腿就跑。   “林初,不是说只要有那块血气玉牌,就可以自由进入炼器大殿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怪物来拦我们?”居奚瑶面色发白,边跑边问。   林初猜测可能是因为门口的石狮子被拆,导致触发了炼器大殿的守殿法器,认为有外人强闯,才会出来抹杀闯入者。   她安抚居奚瑶:“没事,它们伤不了我们。”   她停下步子,对居奚瑶说道:“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   丢下这句话,她直接冲向那四个守殿法器,居奚瑶见她连剑都没拔,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过去,连忙也顾不上自己逃命了,咬牙跑回去想帮她一把。   结果下一瞬她就见林初边跑边随手扔出几张符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凭空出现几个符阵,金色的符文印记流光溢彩般闪耀,将四个守殿法器困在里面,挣扎不动,连打出去的攻击也像是遇到了看不见的阻碍一般,被挡了回去。   居奚瑶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急迫的脚步瞬间变缓,对林初的佩服可谓是五体投地。   连这种堪比渡劫期修士的怪物她都能制服,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这时她想起方才林初说的话,“很快就好”。   ……确实很快,才一眨眼的功夫。   林初走到被困在符阵中的四个守殿法器前,围着它们前后左右上下打量过一遍后,在其中一个的背部敲了敲,它便不动了。   居奚瑶惊讶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初:“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居奚瑶震惊:“这些是守殿法器吧,定是认主的,你要如何将它们为你所用?”   况且,这可是在破桑境,破桑君的神府秘境啊,不用想便知道这些守殿法器是破桑君留下来的,秉承着破桑君生前的意志,为他镇守大殿,谁有那个实力能抹掉破桑君的意志,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   她想说林初在异想天开,下一瞬就见林初在那守殿法器的后背不知做了些什么,竟将它的后背揭开一个方形的盖子,伸手进去,取出来一块血气玉简。   她以灵力将那玉简内的血液逼出来,用小玉瓶接着,随手收进储物袋中以备后用,紧接着将手指割破,滴了些血进那玉简中空处。   居奚瑶这时也看明白她的意思了,好奇道:“这样真能行得通吗?”   林初将自己的血气玉简装回守殿法器的体内,淡声道:“试试看。”   林初的血气玉简才装进守殿法器中,她就察觉到自己的心神与这守殿法器有了一丝牵连,只要她心念一动,这守殿法器便会随她的心意行动。   她把它从符阵中解放出来,以心念使唤它出剑砍向前方,守殿法器果然照做。   堪比渡劫期强者的剑气砍下来,炼器大殿前面的路面瞬间被劈出一道如天堑般的深坑。   居奚瑶面露喜色:“竟然真的成了!”   林初和居奚瑶将剩下的三个守殿法器也换上了自己的血气玉简。   等她们迈步进入炼器大殿时,身后跟着四个笨重的人形守殿法器,踩在地上砰砰砰响,既霸气又威风。   等到重庭殿众人终于摆脱林初的符阵,互相搀扶着走到炼器大殿时,只看见大殿内几乎被扫荡完了,偶尔残留一些奇怪的碎片,像是有什么法器被暴力拆毁的痕迹……   “可恶,来晚了,她们竟然将炼器大殿中能搬的都搬完了!”   按破桑境中的规矩,每一届破桑境开启,他们进入各大殿中能带走的东西也是有限的,别人拿得多,那他们的收获就会相应的变少。   如今,林初都扫荡完了,他们自然便是一无所获。   詹统领扫视大殿四周,沉声道:“大殿外的守殿兽与大殿中镇守的守殿将军呢?”   其他人一愣。   是啊,守殿兽和守殿将军呢?   在临出发前,云祁剑尊说过,只要手持血气玉简进入大殿,便不会有危险,实际上有些信息他并未透露,这些只有经常包揽破桑境名额的大宗门势力才会知晓。   每一座大殿都有守殿兽和守殿将军,必须先得到它们的认可,才能持血气玉简进入其中。而未能得到认可的人,最终的下场便是被守殿兽与守殿将军抹杀掉。   这些是大宗门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将这些隐藏的规矩秘而不宣,方便剔除不知情的小宗门修士,以防他们在破桑境中收获太多,后来居上,将大宗门压下去。   来之前他们就想过,守殿兽和守殿将军能拦住林初和居奚瑶片刻,等他们到的时候,这两人应该也才进大殿中,他们还有机会。   却没想到,不仅守殿兽和守殿将军不见了,连大殿内的各种宝物也不见踪迹。   总不能今年这炼器大殿连一件宝物也不愿意给,所以也没必要放守殿兽和守殿将军了吧?   一片沉默中,其中一人犹豫着道:“兴许守殿兽和守殿将军此时正在大殿内的某个角落里追杀她们呢……”   “但愿她们能从守殿兽和守殿将军的手中活下来!”詹统领冷哼一声,显然也认同了这个说法。   其他人闻言,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   “破桑君乃是神级器修,他亲手打造的守殿兽和守殿将军,实力惊人,往年我们的重庭甲军都无法正面撼动,她们现在恐怕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吧。”   “我们先探索内殿,将最珍贵的东西拿到手,再去寻那二人的尸身,将她们扫荡的宝物都捡回来。”   “真是可怜,她们拼掉性命拿了那么多的宝物,最终却只能为我们做嫁衣裳,哈哈哈!”   ……   林初与居奚瑶的身后除了最开始的那四个守殿法器以外,又多出了二十多个守殿法器,模样奇形怪状,以兽形为主。   根据大殿内看到的一些有明文记载的书籍,林初了解到这些东西果然都是破桑君打造的,但因为是他早年炼器境界还未到达神级时弄出来的东西,它们只能发挥出破桑君全盛时期的四成实力。   四个人形守殿法器是守殿将军,而剩下的那二十多个兽形的则是守殿士兵。   守殿将军的攻击实力比守殿士兵要强得多,但守殿士兵却拥有着守殿将军也及不上的十分强大的防御功能。原本它们被安排守在各个内殿中最珍贵的宝物旁边,一旦有人靠近,立即攻击对方,在三次攻击失败后,便会自动启动防御机制,护住宝物,以免被擅闯大殿的人将宝物带走。   然而,这些功能在林初的面前都没派上用场,守殿士兵便被她用符阵困住,并和之前的守殿将军一样,被她改造成了“友军”。   一路高调地从大殿外殿扫荡至最里面的一个内殿门外,能拿的都拿了,不能拿的也拆下来装走,所过之处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这是最后一个内殿了。”居奚瑶小脸发光,双眼中满是兴奋,“不知能不能看到传闻中的神级法器和神级材料。”   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几乎都被林初瞬间解决,实在是太顺利了,她头一次体会到被人这样护着一路捡宝物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她望向林初,等着她发话进入最后一个内殿。   林初对最后一个内殿中的东西也很期待,一路上,随着路线越深入,她们遇到的炼器材料和法器也越珍贵罕见,按照这个规律来看,这最后一个内殿,放的必定都是神级品阶的东西。   她深吸了口气,抬手让一个守殿将军上前推开殿门。   沉沉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从门缝间就逸散出强悍到令人不敢直面的恐怖气息。   神级法器!   满殿的神级法器和材料!   林初面露震撼。   满殿璀璨的光华和恐怖的气息让人险些透不过气来,林初和居奚瑶被震得说不出话,站在原地都没动弹。   等缓过神来,若非林初拦着,居奚瑶甚至脑子充血,当场便迫不及待想进去。   “等等,别急,这是最后一个内殿,而且还都是神级品阶的,以破桑君的性格,他在外面那些殿中都安排了守殿将军和士兵,没道理在这里就没有安排,任由我们进去拿。”   相比居奚瑶的兴奋,林初更细心,也更谨慎一些。   那可都是神级的法器和材料,就她们眼前所见的这些东西,若非散发出只有神级品阶才能拥有的恐怖气息,她们甚至都不敢相信。   毕竟,除了少数大宗门拥有传世的神级法器,如今山海大陆已经数万年没见过这么多的神级材料现世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神级材料。   否则,葛长青的那一块诛神丹也不会无人认识,白白便宜了林初。   殿中的许多材料,林初和居奚瑶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林初安排了两个守殿将军进入殿中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林初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但先后查探三遍都没事,林初也只能按下内心的疑惑,对早已迫不及待的居奚瑶点头:“先进去吧,不过别急着动里面的东西,看看情况再说。”   或许是她想多了。   居奚瑶乖乖点头:“我都听你的。”这一路上,她能见识到这么多的材料和法器,还看过许多与炼器有关的书籍,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居奚瑶内心暗暗感激林初,若非她拉她进来,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经历。   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虽然林初说进来后所有的收获都是她自己的,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离开破桑境,她便将这些东西全都给林初,她一件也不要。   二人进入殿中,居奚瑶目不转睛地望着殿内悬空的各种材料与法器,看得眼花缭乱。   “林初,你看这个,这里也有诛神丹,比你在炼器大比上获得的那块诛神丹大得多……”   林初正盯着面前的一件神级法器观察,并未注意到身后居奚瑶的东境,听见她从后面传来的兴奋的话音突然变了音调,最后几个字甚至出现了颤音。   林初下意识便觉得不对劲。   居奚瑶安静了下去。   不,确切地说,整个内殿都安静得过分,仿佛时间凝滞,一切都静止了。   林初只觉得周身突然被一股寒意笼罩,头皮麻了下。   静得落针可闻的殿内,十分突兀地响起了别的声音。   叮。   叮。   叮……   十分有节奏的打铁声。   林初僵着脖子转身,殿内四面墙上放着的各种法器与炼器材料还在,但是内殿的正中央,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那些法器与炼器材料不知何时不翼而飞,转而变成了一架高大的炉子和一张宽阔凌乱的石桌。   炉子内火焰燃得正旺,一个身穿玄色长衫的魁梧中年男人左手拿着一片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片状物,右手抡着锤子,正在全神贯注地敲打着。   火星从那块片状物与锤子的连接处迸发出来,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林初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男人是谁?他是何时出现的?还有这突然出现的炉子和石桌……   居奚瑶吓得面如土色,想逃却发现腿软得不行,她见林初终于也察觉到异常了,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说话。   林初安抚地看她一眼,抬起食指在唇边示意她安静。   林初内心的震撼不比居奚瑶小,但她面上表现得冷淡镇定,居奚瑶见状,想到此前遇到的困难她都能轻松解决,这次一定也没问题,便老老实实住了嘴,蹑手蹑脚走到林初的身边,心下稍安。   林初看着那个神秘男人,客气问道:“在下林初,不知道这位前辈是……”   “叮叮叮”的声响停下来,神秘男人停下了手中动作,将锤子放下。   他将那块片状物冷却后,转身过来,将它安在石桌上的一件半成品法器上,他的掌心突然升腾起一股火焰,将那半成品法器置于掌心中央,耐心烧炼。   他仿佛根本没听见林初方才的声音,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林初此时看着他的掌心,瞳孔微震,被这样的炼器方式震惊到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炼器手段!   她顾不上试探这神秘男人是敌是友,安静下来观摩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越看,便越是震惊,越是佩服。   神秘男人打造法器的过程中,一举一动仿佛都暗含着某种无形的法则和韵律,很容易便能让人与他心神相连,沉浸于其中。   居奚瑶与林初只看上几眼,便跟着一同陷入了那种玄妙的境界。   仿佛她们也在跟随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在捶打着那块炼器材料,在凝火炼化着那件半成品法器……   重庭殿众人沿着空荡荡的各殿一路走来,原本以为会看见林初和居奚瑶的尸体,没想到见到的却是她们傻愣愣地站在殿中,看着空无一人的内殿发呆。   詹统领冷笑:“恐怕她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多的珍宝吧!”   “看吧,趁还活着,多看几眼。”   詹统领话音落下,发现其他同伴都不说话,皱眉看去,见他们都只顾着对着满殿的神级法器和材料流口水,根本无人注意到他方才说了什么,也不在意殿中的另外两个女子做什么。   他们拼命地将那些神级法器和材料收进储物袋。   “长老不是说,以往每次炼器大殿都只会出现一件神级法器么,怎么这回一次性出现这么多!”   “不对劲,你们……”   叮。   叮。   重庭殿众人静下来,望向林初和居奚瑶注视的地方。   神秘的中年男人与高大的炉子、石桌突兀出现。   四个重庭器修原本还冷汗如雨,却在见到神秘男人的炼器手法后,眼神如痴如醉,竟是像林初和居奚瑶一样,也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心神痴迷,詹统领和另外三个重庭甲军叫都叫不回神。   詹统领眉头一皱:“这男人恐怕是针对他们器修来的。”   “哼,装神弄鬼!”他冷声道,“我这便掀翻了他的炉子和石桌,我看他还如何打下去!”   詹统领一声令下,三个重庭甲军立即去掀翻那炉子和石桌,而他则一拳打向神秘的中年男人——   林初不知不觉间,跟随着神秘男人的动作和炼器手法,专注打造着他手中的半成品法器,只差最关键的一个步骤,便能将这件法器打造成一件完整的神级法器,偏偏就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人一拳打断了。   她心神大震,受到强烈的冲击,猛地吐出一口血。   不止是她,居奚瑶和另外四名器修也同时吐出血来。   林初勃然大怒,在看见詹统领一拳攻击神秘男人落空后,竟然还想握拳再打,正想出手,下一瞬,神秘的中年男人抬眸不冷不淡地看过来一眼。   林初一愣。   殿内众人也同时一愣。   他竟是活的?   不是幻境,也不是残留的神魂执念?   所有人都感觉他那一眼是在看自己,这眼神淡漠又慈悲,讽刺又温和。   众人不由得心底生出浓浓的寒意。   正当他们拔腿便想逃的瞬间,男人大袖一挥,他们便都被卷入火烧得正旺的炉子中。   火炉上架着一鼎巨大的炼器炉,滚烫至极,所有人被扔进那炼器炉中。   男人微恼的声音从炉子外面传来——   “你们实在是太可恶,打断了孤的思路,便将你们的神魂生生炼入这件神器中,什么时候神器完成,什么时候开炉,到时候再看看能活下来几个!”   ……孤?   他便是曾经的三界君王,破桑君! 第42章   被扔进炉子中的众人猜测出那神秘的男人便是死去了万余年的曾经三界君主破桑君,纷纷震惊得当场失声。   “破桑君!他竟是破桑君!”   詹统领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拳头,他方才竟挥拳打向破桑君。   破桑君天纵奇才,以一人之力统御三界,三界众生对他无不敬服万分。破桑君可是他自小最崇拜的人。   “破桑君竟真的是神级炼器师,他的炼器手法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惜,没能多看几眼他老人家的炼器场景,詹统领,你……唉,你真是误了我们的大事啊!”   重庭殿器修们唉声叹气,对詹统领方才打断他们观摩破桑君打造神级法器的行为极为不满。   身为器修,他们毕生的追求和梦想便是能打造出神级法器,然而就连他们重庭殿的殿主都限于瓶颈多年,至今打造不出一件神级法器。   这次进入炼器大殿,原以为能带走一件神级法器便是极为幸运的事,没想到竟能亲眼见到破桑君打造神级法器的过程,若是传出去,甚至连殿主都会羡慕他们,可偏偏,就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断……   满殿的法器和珍贵材料算得了什么,若能完整观摩破桑君的炼器过程,学习到他老人家一丁半点的炼器手法,才是他们本次进入破桑境最大的收获。   重庭殿为何能够在三界器修门派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几乎垄断三界炼器资源?便是因为重庭殿掌握着三界之中最丰富的炼器知识和技巧,这也是其他器修门派不及重庭的最关键原因。   技术,才是最关键的。   而重庭殿之所以这般重视破桑境名额,每届三界大比都要将十个名额包揽在手中,便是为了独吞破桑境中寻得的炼器资源,尤其是与炼器技巧有关的各种书籍资料,是殿主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重点关注的。   以往随便从炼器大殿中捡到只言片语的破桑君笔记或手稿,便能令他们的殿主欣喜若狂。   这一次,可是破桑君本人亲自演示如何打造神级法器啊!   竟是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几位重庭殿器修哭天抢地,当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而亲自动手的詹统领和三位重庭甲军此时更是后悔至极,心知回去后殿主必定饶不了他们。   炉子内高温滚烫,众人进入破桑境前都有所准备,带了防御法器,此时又是刚被扔进来没多久,自是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重庭殿的几个人还在懊悔哭喊,林初却已经镇定了下来。   她朝还懵着的居奚瑶使个眼色,二人撇下重庭殿八人,起身在炉子内四处走动。   这炉子大得过分,比在外面看起来扩大了数十倍,不愧是破桑君用来打造神级法器的炼器炉,这件炉子也是一件神级法器。   两人敲敲打打,四处查探了半日,都没找到能出去的地方,唯一的出口便是头顶上的炉盖,可惜已经被震怒中的破桑君封闭起来,凭她俩的力量根本无法打开。   破桑君可是山海大陆最后一个三界君王,他的实力据说是历届三界君王中最强的,离飞升只差半步之遥。   居奚瑶小声道:“林初,我们现在怎么办?”   炉子内除了被破桑君扔进来的那件半成品法器以外,便是各种神级材料,被高温炼化,各自呈现出不同的形态。   若是在此前见到这么多神级材料,她们定然欢喜疯了,此时却无心捡拾。   林初的视线从头顶炉盖处收回,看向不远处的重庭殿八人。他们此刻也已经从懊悔中回神,正起身四处走动,像她们一样查探出口,企图找到能出去的方法。   此时见林初看过来,詹统领冷哼一声,撇开视线。   如今彼此都是阶下囚,在找到出口离开之前,他再怎么瞧林初不顺眼,也没心情在这个时候杀她。   等出去后,他必不会放过她。   詹统领将眸中杀意收敛,带领属下与林初擦肩而过,却听见林初叫住了他。   “詹统领,我们合作怎么样?”林初道,“我方才已经看过了,除了炉盖,没有别的出口,这炉子是神级法器,即便你想暴力将它打出一个缺口,也是不可行的,只能从炉盖入手。炉盖不仅有破桑君的神识印记作为封印,还设下了几个复杂的符阵,若我没猜错,这炉盖甚至还是一件独立的神级防御法器,以我们的实力,想将它毁坏简直痴人说梦。若是不合作,你我就只能在这个炉子里面被炼化了。运气好说不定能成为器灵,不好便只能魂飞魄散,再无投生之日。”   她摒弃前嫌欲合作,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面上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反正有什么恩怨等出去再解决也不迟,当下最重要的便是能从破桑君的炉子中活下来。   然而詹统领却对之前所受的屈辱耿耿于怀,此刻闻言冷笑一声:“你寻不到出去的方法,自是因为你修为不够,实力不足,我们可没你这么废物!”   他神色倨傲:“我重庭殿法宝繁多,能人辈出,我就不信,八人齐心协力,将所有法器拿出来,都打不开一个炉盖!更何况,若是连我们都拿它没办法,再加一个你又有什么用!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了!哼!”   破桑君再厉害,他也不是神,只要他们趁破桑君不注意逃出去,便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林初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詹统领又是一声冷哼,带着属下与四位器修扬长而去,前往的方向正是林初和居奚瑶刚刚才查探过的地方。   居奚瑶忍不住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呸呸呸,什么玩意,我们会这么倒霉被抓进来,还不都是他惹的祸,不知他到底在狂什么!”   骂完她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林初,我们该不会真的出不去了吧?我倒不是怕死,主要是不想和这些狗东西死在一起。”   林初安抚道:“别担心,会找到办法出去的。”   居奚瑶被她安抚了几句,心情逐渐稳定下来,又四处走动,寻找出去的方法。而林初则站在炉子的正中央处,抬头仰望悬在半空中的那件半成品法器。   它的外观朴实无华,黑黢黢的,尽管还未打造完成,却已经隐隐散发出神器之威,令人心生敬畏之意。   林初之前在那张石桌上扫过一眼破桑君的图稿,画的是一座精巧的殿宇。此时这件半成品神级法器虽然还未完成,殿宇的雏形却已经初具。   不知真正成品时将会如何惊人。   林初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破桑君打造和炼制的画面,其手法和技巧实在是太令人震撼,至今回想起来她都觉得心潮起伏,难以忘怀。   也是从观摩过程中,林初被激发了许多灵感和一些从未想过的想法。   詹统领带着一群人查探许久都未寻到出路,又对着炉盖的方向各显神通,可惜那炉盖正如林初所说,不仅是一件独立的神级法器,上面还被设下符阵,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   没多久,詹统领又带着一群人灰溜溜地回来。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此时也不得不认同林初之前的提议,双方合作才能找到出路。   “我同意合作。”詹统领找上林初,但言语间态度还是相当傲慢,“不过,你们必须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免得连累了我们。”   林初笑道:“请詹统领搞清楚目前的情况,现在是你求着我合作,不是我求你。你这样的态度,我很难答应和你合作。”   “你!”   林初笑睨面色铁青的詹统领一眼,“你们方才去了一趟,应该看见炉盖上的符阵了吧?破不了吧?”   詹统领沉默,确实破不了,不仅如此,他们的法器攻击反而使得那符阵的力量更加强大了。这里十个人中,只有林初一个人懂得符阵之术,这也是他愿意回来与林初合作的原因。   没有她,他们恐怕真的无法寻到出路。   此时被林初说破,他瞬间哑口无言。   林初淡声道:“对付那几个符阵的方法,我已经有了思路,但我不相信你们重庭殿弟子的人品,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过河拆桥呢,若当真要合作,你们至少得表现出应有的诚意来。还有一个就是,你们先前得罪了我和居奚瑶仙子,必须要跟我们赔礼道歉。”   詹统领皱眉,还未说话,他身后的几位器修已经怒了。   “要我们赔礼道歉,做梦!”   “这炼器大殿中几乎所有的宝物都被你们拿了,你们还想怎样?”   “之前若非是你的符阵将我们困住许久,这些东西哪里轮得着你们!我们都还未找你算账,你倒是先提起来了!”   林初笑道,“既然你们不想合作,那就算了。”   她飞身而上,将悬浮在半空中的半成品法器拿下。   然后撇下了重庭殿众人,与居奚瑶走到了炉子中热度最低的位置。她的护身法器还好,暂时还能护着她不被炉子内的高温熔炼,但居奚瑶撑不住多久了,此时被烤得面色发红,浑身汗如雨下。   好在林初之前从葛长青手中得了万年玄蛟蜕,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林初将早已裁成两半的万年玄蛟蜕拿出来,一半给居奚瑶披上,另一半披在自己身上。   居奚瑶瞬间觉得凉爽了许多,丝毫不被炉子内的高温影响,她开心道:“林初,我觉得舒服多了,跟在外面没什么区别!这万年玄蛟蜕比护身法器强多了!”   林初笑道:“这可是神级护身法器的最好材料,自然比普通的护身法器要好。”   那边的重庭殿众人见状,神色更加难看。   “可恶,竟然忘了她还有万年玄蛟蜕!原以为只要再等几天,等她们熬不住了,自然会来求着我们合作,没想到……”   是的,重庭殿的这些人,之所以不肯向林初低头,就是因为他们自恃带的法器繁多,必定比林初的要好,比她们能撑得更久,等林初熬不住了,自然会以他们为首,一起合作出去。   然而,林初的万年玄蛟蜕一出,他们就知道自己输了。   更可恶的是,万年玄蛟蜕原本是她从他们重庭殿的人手中赢走的东西。   林初与居奚瑶披上万年玄蛟蜕之后,舒服多了,也有了心情慢悠悠地聊天,一起观察破桑君的神器半成品,研究他的炼器手法。   重庭殿众人看着既羡慕又恼火。   “詹统领,这炉子内高温难耐,恐怕我们坚持不了几日。”有人道,“那贱人是故意在恶心我们,倒不如先将她杀了,把万年玄蛟蜕夺回来,也好能坚持到离开的时候。”   另一人不赞同,“可万一我们找不到方法出去呢,就算有玄蛟蜕,暂时死不了,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鬼地方。”   四名器修各抒己见,争执不休。而三名重庭甲军则沉默不语,等着詹统领的决断。   好半晌,詹统领才出声:“行了,别说了。杀了她们,再夺玄蛟蜕,根本行不通。我们有八个人,两片玄蛟蜕不够分。更何况,想要出去,就必须破解炉盖上的符阵,这里只有谢林初才懂得符阵之术,若是她死了,恐怕我们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一时间,方才还争执不休的四名器修都静了下来。   詹统领道:“为今之计,只能她说什么,我们便怎么做。毕竟有求于人,稍微低一下头也没什么,一切恩怨都等出去以后再解决。”   他身为八人中实力最强的人,都这般忍气吞声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毕竟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都听詹统领的。”   ……   片刻后,林初听见有脚步声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居奚瑶凑到她的耳畔小声道,“重庭殿的人过来了!”   林初笑了笑,捧着神器半成品继续研究,并未抬眸看上一眼。   她这般冷淡的态度,重庭殿八人都早有预料,虽然不满,但也还能忍。   詹统领道:“之前是我们不对,得罪了林初仙子和您的朋友,还望林初仙子不要与我们计较。”   他示意一名属下上前,将一个托盘展现在林初的面前,沉声道:“这些是我们的赔礼和诚意。”   居奚瑶看了眼,低声对林出道:“是两件高阶防御法器。”   林初头也没抬:“不够诚意。”   “你……”   有器修面露怒意,正想上前骂她贪得无厌,被詹统领拦住。   詹统领冷着脸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若能再拿出两件神级材料,我便相信你们的诚意了。”林初淡声说着,视线却始终没离开掌心的神器半成品。   大约猜到詹统领不会舍得,她道:“你要想清楚,是要舍弃两件神级材料保住八个人的性命,再出去拿满殿的神级法器和材料,还是宁愿抱着两件神级法器死在这里。”   詹统领沉吟片刻,冷哼一声:“但愿你真能破解那符阵,让我们出去,否则,在死之前,我们会先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林初笑了笑,并未说话。   詹统领让人在托盘上又添了两件神级材料。   这样的神级材料,即便是整个重庭殿都拿不出几件。詹统领却能一下子拿出两件,四名器修既惊讶又有些肉痛。   但正如林初所说,若是能出去,他们不仅能保住性命,能拿到的宝物还会更多,这两件神级材料放在平时可遇不可求,可在此刻,与他们的性命和更多的神器相比,这点付出根本微不足道。   林初接过两件高阶法器和神级材料,给居奚瑶分了一半。   居奚瑶受宠若惊,连忙推拒。   林初强硬塞到她怀里,“拿着吧,若是有命离开这个炉子,外面那座殿里的神器和材料最好都别拿。”   最后一句话她是压低了嗓音说的,居奚瑶不解,但也乖乖点头。林初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她的考量。   詹统领见二人拿了东西,眼底闪过轻蔑和不屑,冷漠催促:“东西既然已经拿了,现在可以干活了吧?”   “注意你的态度和措辞,我还没答应你们的合作请求。”林初纠正他的话,淡声道,“要我答应你们,也可以,不过要全程听我的,你们不能擅做主张,免得到时候连累我们。”   詹统领面色铁青,这句话分明是不久之前他亲口说出的,如今竟让她还了回来。   “跟上吧。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林初无视他的神色,将神器半成品收起来,和居奚瑶走在前面,往炉子中心走。   詹统领深吸口气,将怒气和杀意压下去,才带领重庭殿众人跟在后面。   林初拿出符纸和笔,当场画了些符篆,自己手里留着些,另外又分发了些在众人手上。   她指了几处重要方位,“待会儿我破解最外层的符阵后,你们注意这几个方位,听我的口令,一旦我开口,立即将手中的符篆放在相应的位置上,注意,必须要同时进行,谁若是慢了或是快了,都要重来。我的符纸不多了,你们最好谨慎些,别拖后腿,浪费了我的符。”   林初发号施令时,模样认真,清透漂亮的狐狸眼里面映着亮金色的光,细细碎碎又闪耀,衬得眼下的殷红泪痣更勾人了。   重庭殿众人虽然对她恨得牙痒痒,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   几名器修忍不住悄悄红了红脸,被詹统领恨铁不成钢地怒瞪过去。   末了,詹统领又磨着牙怒瞪林初一眼。   这小狐狸精,破解符阵必须要八个人同时进行,也就是说,没有他们,她和居奚瑶两个人根本无法破阵,可她之前偏偏不说,还借机敲了他一笔才肯答应合作。   实在是既狡猾又心机! 第43章   按照林初的吩咐,众人开始合作破阵。   可之前双方是敌对立场,刚才林初还敲了他们两件神级材料和法器呢,重庭殿的人心里没点疙瘩是不可能的。   这才刚开始合作,一点默契都没有。总是会有人出错,于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就已经先后失败了十多次,林初发下去的符篆都不知道浪费了多少。   总算在见到符篆越来越少后,众人才急迫起来,渐渐有了点默契。   最后一次,最外层的符阵终于破阵成功。   林初看着那层符文缓缓消失,松了口气,让众人散开,“剩下的这两个符阵,用不着这么多人。詹统领,你挑出一个人,一同配合我。”   詹统领随手便在队伍中挑出了一个人,是个器修,白白净净,话不多。   林初只瞥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开,淡声说了几个注意事项,随后便让他们跟着做。   那名器修抬眸,看了林初一眼。   林初:“怎么?”   他并未回复,低下头,望着掌心中被林初随手丢过来的几张符篆,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初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反正她与重庭殿的恩怨够多了,双方将来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关系,重庭殿的器修们对她什么态度,她丝毫不在意。   相反,他们越恨她越好。   毕竟,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恨的时候。   林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她凌空飞身,朝着炉盖前的符阵打去几张符,另一边詹统领和那名器修随之跟上,配合得很好,一次性解决了。   林初有些意外地看了那白净的器修一眼,对方已经转身,回到了另外三名器修的身边。   那三名器修小声跟他说话,林初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庄烨。   听见这两个字,林初眸光闪了闪,随后状若无事地对詹统领道:“符阵已经都解决,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你们重庭殿宝物繁多,想必随便拿出几件来都可以轻松将这炉盖打穿,届时我们便能出去了。”   詹统领嘴角一抽,这话也是他之前说过的,可尝试过几次后,他已经十分清楚地明白,破桑君的炼器炉,即便是炉盖都是神级法器,哪里是普通法器能打得破的?   林初这话明着是夸他们重庭殿法宝繁多,暗着是在嘲讽他之前的大言不惭呢。   不仅如此,恐怕她还打算让他们重庭殿先打头阵,等他们的法器都耗完了她再出手,届时即使能出去,自己这些人却未必能从她的手里讨得了好。   小小年纪,这么多心机,倒真不愧是个小狐狸精。   詹统领见识过她的狡猾以后,现在已经不会轻易上她的当了,他冷声道:“林初仙子此言差矣,重庭虽然法器繁多,但终究还是数量有限,况且普通法器怎么能和神器相提并论?既然已经决定合作,便不能只有我们出血出力,却让林初仙子只是动动嘴皮子的道理,还是一起上吧。林初仙子的符阵威力无穷,你设符阵,我等在后面配合你,必定能将炉盖打穿。”   林初轻嗤一声:“既然如此,那便听詹统领的吧。”   她突然这么配合,詹统领一时有些不习惯,意外地打量她一眼,总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诈。   可琢磨了半天,他都没察觉有任何问题,兴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眼见林初背对着他们,已经快速地设下了一个符阵,詹统领连忙带领重庭殿众人,跟在她的后面,按她的吩咐,各自放出自己的攻击法器,发出最强的攻击。   林初设下的符阵是能让他们的攻击强度增加的,攻击打出去,轰隆隆的声响炸得耳朵几乎要聋了,整个炉子内震颤不已。   然而那炉盖却是丝毫无损。   甚至,不知是不是林初的错觉,她隐约觉得,炉盖似乎被他们的攻击捶打得更坚实了。   林初不动声色,再布下一阵,让众人继续攻击,她站在后面,细细地观察着炉盖的状态。   片刻后,林初神色突然微微一变。   “怎么,林初仙子发现了什么,面色如此难看?”   詹统领因为她之前的异常表现而心怀疑虑,时刻关注着林初的一举一动,此时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立即出言询问。   “没什么,继续吧。”林初敛去眸中神色,正要继续布下一阵,结果詹统领却拦住了她。   不仅如此,他身后的七人也停下先前攻击炉盖的动作,被示意着围了过来,尽管有些人还不明白詹统领为何让他们包围林初,却已经十分顺从地照做。   居奚瑶在后边见状不对,“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詹统领一掌将她打飞出去,“滚开,少来碍事。”   被八人气势汹汹包围,林初原本还能淡定自若,此刻见他打伤居奚瑶,面色变冷,“詹统领这是何意?”   詹统领盯着林初的脸:“你有事情瞒着我。”   林初眸光微闪,嗤笑一声:“詹统领不也有事情瞒着我,我都没问你,你倒来问我了。况且,谁能没几个秘密,你与我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我为什么要与你分享秘密呢?詹统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不急着想办法保命,却还要纠结什么秘密,似乎不太合适吧?”   詹统领盯着她看了会儿,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突然面色微变。   “那件神器半成品!”他恍然大悟,喃喃自语,“是了,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离开这里的关键就在那件神器半成品上!破什么符阵,攻击什么炉盖,都是浪费时间,白费功夫,只有那件神器半成品才能让我们离开!”   他盯住林初,伸出手:“交出来!”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强悍的力量将他笼罩在里面,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被吸到了炉盖附近,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力量的辖制,相反,越挣扎就越被控制得更紧。   不止是他,方才站在他身后的六名重庭殿弟子也跟着被吸了上去,凌空挣扎,狼狈至极。   唯一没受控的只有林初、居奚瑶和庄烨。   他们三人站的位置离得稍微远了些,刚巧避开了这股力量的笼罩范围。   詹统领看着包围在四周的符阵之力,这些符阵借用了炉盖上散发出来的神器之威,若是之前,詹统领会认为这是破桑君提前布下的陷阱,可是现在他却不会这么想。   因为,他们重庭殿的人都被辖制了,法器和储物袋却飞向了相反的方向,落在林初的脚边。   若到了此刻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枉费他与林初的这几次交锋了。   林初确实与他们合作,将炉盖上的符阵都破解了,可她随后又设下一个符阵,是专门用来对付他们的。   怒气翻涌,他怒视林初:“你故意算计我们!”   林初笑道:“放心,只是提前防一手,免得你们到时在背后捣乱。等我将这件神器半成品打造成功,将炉子打开,自会放你们一同离去。”   “果然,离开的关键就在那件神器半成品!你早就知道!”   居奚瑶听得稀里糊涂,她走到林初身边,见林初拿着神器半成品在打量,忍不住疑惑问道:“林初,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离开的关键真的就是这件神器半成品吗?”   林初点头:“你还记得,破桑君将我们扔进来时说了句什么话吗?”   “他说要将我们的神魂生生炼入这件神器中,什么时候神器完成,什么时候开炉……”居奚瑶说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将神器打造完成,炉子便会自动开启?可我们又不是神级器修,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将它完成啊?”   “总要试试。”林初话虽说的不确定,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此前在大殿中,她看过破桑君放在石桌上的图纸和一些炼器材料,再加上见过他打造神器时的炼器技巧和步骤,推算一番,大致能知道对方的思路。   居奚瑶还想再说什么,见林初陷入沉思,只好安静下来。   她警惕地护在林初的面前,瞪视着唯一一个没被拉到空中的重庭殿器修,生怕对方突然偷袭。   这时詹统领终于也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一个队友在下方,连忙喊道:“庄烨,还不快将这两个贱人杀了,救我们下去!”   庄烨闻言,却看向林初,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我应该没露出破绽,林初是何时认出我的?”   林初头也没抬:“就在方才。”   詹统领:?   重庭殿众人还未意识到问题,见庄烨与林初看似相谈甚欢的模样,纷纷大惊,怒目相向:“庄烨,你这个叛徒!”   庄烨恍若未闻,只是抬眸瞥了詹统领一眼,问道:“从一开始我就瞧他很不顺眼,不如,我将他杀了吧。”   “没必要。”林初道,“他是岑曜的一缕分、身,只可惜岑曜并未将本体的意识和神魂连接到分、身,导致他虽然实力还行,脑子却不大好使。岑曜毕竟是魔族出身,随时可与分、身联系,你若将他杀了,岑曜必定能第一时间知道,届时他本体降临这里,我们与他还要打一场硬战,麻烦得很。我现在要将这件神器打造完成,暂时没时间和精力去对付他。”   “这不是有我在么。”庄烨道,“你不是早就想杀了他么,这炉子正是个好地方,他若进来了,想逃都逃不掉。不如将他引诱至此,我们一同伏杀他,将他的神魂炼入神器中……”   “我要他的神魂做什么,我只想让他魂飞魄散。”林初漠然道。   让岑曜作为器灵继续活着?他不配。   詹统领忽然冷笑:“竟是连我的真实身份都知晓,谢林初,你对我重庭殿中的机密之事知道得倒是不少,我小瞧了你!”   林初笑了笑:“这还得感谢你们重庭殿的人。”   三界大比中葛长老和束灵珑师徒俩给她的那份名单和资料,可真是帮了大忙。   林初转身,没再理会詹统领等人。她的符阵借用了神器之力,能困住他们一段时日,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她瞥了眼地上的法器和储物袋,对居奚瑶和庄烨道,“重庭殿的法器和材料繁多,不能浪费了,将它们捡起来吧,之后我们还用得着。”   居奚瑶闻言连忙去捡。   庄烨却并未动作,他跟在林初的身后,来到炉子最高温处。   林初回头看他一眼,蹙眉道:“你还顶着这副容貌做什么?”   庄烨冷哼一声,坐在旁边斜眼乜她,语气酸溜溜的:“你不是喜欢看这张脸么?”   林初:?   “我何时喜欢了?”   听见她否认,男子眉目舒展,白净的容貌瞬间变了,原本只是清秀干净的脸,变得妖异俊美,生着一双与林初如出一辙的狐狸眼,眼尾上挑,带着勾人的意味。   他凑近了林初,虽然神情没那么不悦了,语气却还是有些酸:“你之前总是在偷偷瞧这张脸,我还以为你看上这个小白脸了。”   林初正拿着神器半成品在研究,突然凑过来一张放大的俊颜,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按住乱跳的心神,镇定道:“胡说什么,我瞧他不过是因为我一早便知道此人和那个詹统领一样,也是岑曜的分、身,不过这个庄烨倒不似詹统领那么粗心大意,他是岑曜的器修分、身,被岑曜分了一缕神魂,自然也得了本体的几分心机。可惜,在进来之前便对我动手,让我夺了血气玉牌,给踹出去了。”   她睨了谢昀昭一眼,在对方日渐好转的神色中轻嗤一声,“你冒充谁不成,偏选他来冒充,我一早便知你是个假的。”   顿了顿,林初又有些不悦:“你的内伤还未全好,进这破桑境做什么?”   谢昀昭却不吭声,只坐在旁边瞧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唇瓣隐隐带着笑意。   炉子内的温度太高,他们又是身处最高温的地方,林初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脸颊,纳闷她明明披着万年玄蛟蜕,按理会凉爽许多,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么热。   思及此,她想起某人的内伤,抬眸见他正好捂唇咳嗽起来,忍不住将自己身上的万年玄蛟蜕褪下来,给他披上去。   “你忍耐着些,我尽快将这神器打造完成,再一同出去。”   谢昀昭愣了一瞬,正要推拒,见她白嫩的皮肤染上几许殷红,兴许是被这炉内高温烤的,原本就夺目的容貌更添几分绮丽,令他一时晃了神。   等他回神,林初已经捧着那件神器半成品走到一旁盘坐下来,思索片刻,不知她做了些什么,掌心中骤然出现一簇火焰,煅烧着那件未完成的神器,与此同时,她的四周悬浮着许多炼器材料,接连被她投入其中。   谢昀昭看着看着,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玄蛟蜕。   玄蛟蜕隔绝了炉内的高温烘烤,明明该是十分凉爽惬意的,可他却莫名觉得里头微微发热,仿佛还残留着林初的温度和气息,他甚至还能闻到一缕独属于她的淡雅香气。   居奚瑶将地上的法器和储物袋捡拾完毕,回来时见谢昀昭眉眼温柔地望着不远处的林初,先是怔了怔,随后才意识到方才那个庄烨恐怕就是他易容而成的。   她望着谢昀昭的眉眼,微微蹙眉,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这人。   可是想了许久,她都没想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对方。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期间失败了三次,第四次林初终于成功将掌心内的神器打造完成。   神器完成的那一瞬间,闪耀出璀璨的光华,它悬浮于空中,微微颤动,与林初气息共振,神器之威以一种恐怖的力量震荡向四面八方。   “小心!”   炉内四处震动,林初站立不稳,踉跄着险些摔倒,被站在一旁的谢昀昭扶住,她正要道谢,却听见一声嗡鸣,连带着头顶上的炉盖也颤动起来。   这动静实在是太大,就连林初之前布下的符阵也被神器之威破坏,被挂在炉盖下的詹统领等人纷纷像下饺子一般掉落下来。   神器出世,天地震动,这股威势实在是恐怖至极,即便是大乘强者也不敢硬撼,只能避其锋芒。   直至那股恐怖的威势消失,周围安静下来,林初才睁开双眼。   巨大的炼器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们又回到了炼器大殿中,内殿中除了悬挂在四周的各种神器和材料以外,还有那件被林初亲手打制完成的神器。   它的外形是一座精巧豪华的殿宇,磅礴大气,透着古朴苍远的气息。   林初望着它,忍不住眨了眨眼,它好似和刚打造完成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它叫元廷殿。”   破桑君的声音骤然响起。   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影飘忽地出现在大殿中央,此前的炼器炉、石桌等等早已消失无踪,破桑君将神器元廷殿拿起来,在掌心中打量片刻,淡声道:“当初,本君只将它完成了一半,便遗憾陨落,成为我的执念,如今总算让我看到它被打造完整的模样了。”   他看向林初,语气欣赏:“你很不错。”   林初正想说话,破桑君掌心里的元廷殿便飞进了她手中,随之一同飞过来的,是一个光球,光球直冲她的脑门,在林初来不及躲开之际,没入她的眉心。   大量的记忆进入林初的脑海,林初痛得面色发白,等她适应之后,惊喜地发现,这些记忆竟是破桑君掌握的各种炼器知识和经验。   破桑君竟是将他毕生的炼器传承传给了她!   破桑君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起来,林初才发现,方才与破桑君之间的会面,只有她一人,殿内的其他人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还在昏迷着。   林初下意识去看掌心中的神器元廷殿,很快,她动作停顿下来。   林初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左手按着的属于谢昀昭的胸膛。   她何时……她怎么会躺在谢昀昭的怀里?   正巧,就在这时,身下的男人睫羽颤了颤,睁开那双能勾人心魄的双眸。 第44章   谢昀昭的视线,缓缓地落在林初的脸上。   林初心中一紧,下意识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谢昀昭闻言先是一怔,等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面,而林初就在他怀里,她右手握着神器元廷殿,左手按在他的胸膛处。他们彼此之间呼吸相闻,面容靠得极近,近得他能清晰地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和羞意。   谢昀昭的眼眸盯着林初的脸看了许久,才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别处。   因为离得近,林初能看见他的喉结轻轻滑动,薄而苍白的双唇轻抿,漫不经心唤了声她的名字。   “林初。”   他的嗓音有些哑,在此时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莫名透着一丝蛊惑。   林初不明缘由地慌了一瞬:“嗯?”   “本殿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谢昀昭的嘴角悄然勾起,他淡声道,“我不是那种来者不拒的男人,但如果投怀送抱的人是你,我只能……”   “你说我投怀送抱?”林初心中的慌意瞬间消散了个精光,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她打断了谢昀昭的话,“我对你投怀送抱?”   她呵了一声。   谢昀昭:“不是,我……嘶!”   林初用力一拳捶在谢昀昭的胸前,痛得他面色惨白,倒抽一口凉气。   她冷笑一声,又捶了他几拳,看着他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才解气地从他怀中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淡声道:“小殿下,改日若有空,我再想办法研究一下能治脑子的丹药,给你多炼几颗吧。”   “林初,你听我说,我……”   “不必谢我,应该的,谁让我是一名丹修呢,对待病人,总是要多一些宽容和体贴的。”   林初冷着脸转身,谢昀昭不顾身上的痛,紧跟着追上去。   大殿中的其他人不知何时也都醒了过来。   重庭殿的几个人簇拥在詹统领身边,詹统领却盯着林初不放。他的眉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色与暗红交缠的魔纹,眼眸中戾气惊人,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雾。   再看他的掌心处,散魂器隐隐散发着浓郁的血气与煞气。   林初停下步子,挑眉打量着詹统领:“岑曜?你竟真的来了。”   岑曜终究是忍不住,让他的本体降临了这里。   林初忍不住笑道:“是来送死的么?千里送命,你这一次倒是很有诚意,让我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岑曜周身的魔气如浪涛翻滚,他眼眸沉沉,在林初手中的神器元廷殿上扫视一眼,才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不怒反笑:“你让我很惊喜。若非亲眼见到,我都不敢相信,你竟能抢先一步,将破桑君的传承给夺了。”   林初一本正经:“我是凭本事拿的传承,怎么能叫夺呢?你们重庭殿的人太废物,可不能怪我。”   岑曜望着林初的脸,当初在金玉城中,她那惊天一箭气势汹汹,若非他避开得及时,当时已然射中他的心脏。可即使只射中了他的肩膀,对他而言也是重创。   直至今日,肩膀处的伤还没痊愈,他服用了不少灵丹妙药,压根没用。如今每见她一回,伤口处的疼痛便更痛一分。   此时再次相见,分、身詹统领与她在破桑境内的数次交锋记忆全部涌入他的脑海中,使得他对林初的了解更深。   符术高深莫测的她,狡猾心机的她,容貌倾城的她……詹统领满心满脑子都是她,鲜活美丽,难以忘怀。   詹统领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不知不觉对她心动了。   岑曜狠狠地磨着牙,若非詹统领是他的分、身,相当于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将来还有大用,他早就将他杀了。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分、身竟然爱上了敌人更令人感到愤怒的吗?   “他瞧你的眼神,本殿下不喜欢。”   谢昀昭走到林初身旁,淡声道。   林初瞥他一眼,没有说话,谢昀昭又道:“不若我去杀了他?”   林初面无表情:“你内伤还未全好,随时会有被反噬的危险,还是给我老实点吧。”   看着二人旁若无人地闲聊,岑曜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冷冷扫了谢昀昭一眼,在他精致苍白的脸上停顿片刻,讽笑道:“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眼光不怎么样。”   谢昀昭唇边的笑意淡了下来。   岑曜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又道:“看不出来,还是个残废,八条尾巴的九尾白狐……啧!”   岑曜话音刚落,林初手中的神器就砸了过去。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谁准你的臭嘴骂他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他怎样轮得到你来评论?”   不仅将神器砸过去,林初的剑还出了鞘,雪白的剑光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如影随形般追着岑曜打,缥缈孤绝的剑意压得岑曜不住地往后退,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谢昀昭望着林初愤怒地将岑曜打得步步后退,狼狈不已,冰冷的神色缓了缓,只是眼底依旧不见一丝笑意。   ……   “轰!”   炼器大殿乱成一团,林初有神器,岑曜被林初逼得退无可退,最终也亮出了一件神器。   正在外围观战,不敢靠近一步的重庭殿众人发出惊呼。   “重庭殿!”   岑曜手中散发着神器之威的正是重庭殿的主殿,早就有传闻说三界之中最大的炼器宗门重庭殿的名字,是以一件神器的名字来命名的,而这件神器重庭,便是重庭殿殿主所持有的珍宝。   可是至今却无人亲眼见过那件神秘的神器。   就连重庭殿中许多长老和弟子也不知道神器重庭长什么样。   如今岑曜将神器重庭拿出来,重庭殿的弟子们一眼就认出,这件神器竟然与金玉城中心的那座高耸入云、豪华大气的重庭殿一模一样!   岑曜手握神器重庭,眉目森冷望着林初:“今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神器元廷更厉害,还是我的重庭更强!”   林初紧盯着岑曜手中的神器重庭,葛长老和束灵珑给她的资料中显示,岑曜是重庭殿老殿主的外孙,是魔族魔君私生子,他很早就展现出了在炼器一道上的过人天赋,被老殿主当成是重庭殿的未来继承人来培养,而神器重庭,也早就被老殿主作为某一年岑曜的生辰礼,交到岑曜的手上了。   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林初垂眸望了眼自己手中的神器元廷,忽而笑了笑,说道:“岑曜,你难道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岑曜不屑冷哼,“这时才来寻机拖延时间,未免太迟了些。”   林初见他还不明白,她指了指自己掌心中神器元廷的某个位置,笑着道:“岑曜,你瞧瞧这里,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岑曜不以为然瞥去一眼,看清林初所指的位置,怔了怔,随后面色大变。   林初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很像,是不是?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林初所指的位置,是元廷殿的一处很小的偏殿,这座偏殿的模样,正巧与岑曜手中的神器重庭一模一样。   就连某个檐角的缺口也是如出一辙。   而那处偏殿的门匾也题着三个字——重庭殿。   也是在这时,林初和岑曜都发现了,岑曜手中的神器重庭散发出来的神器之威,与林初的神器元廷是一样的,只不过弱了许多。   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破桑君给林初留下的那些记忆里关于重庭与元廷的一些关联,再想起方才岑曜的脸色,林初笑得停不下来。   岑曜也意识到不对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心往下沉。   他试着操纵神器重庭去攻击林初,却发现它根本不动,只在他的掌心中拼命地颤抖、挣扎,似乎在迫不及待地离他而去。   他对神器重庭的控制越来越弱了!   就在他咬牙打算将神器重庭收回的时候,林初的笑声停了下来,她面容冷肃,淡声道:“神器重庭,还不归位?”   下一瞬,岑曜手中的神器重庭光芒大绽,反噬其主,岑曜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昏倒过去,至于他掌心中的神器重庭?已经飞回到了林初的手上,与神器元廷的偏殿重庭重合,彻底融为一体。   重庭归位,神器元廷震了震,神器之威比之前更强了一分。   大殿内一片死寂。   重庭殿的几名弟子全都傻眼了。   “重、重庭殿没了?”   而就在此时,远在破桑境之外,金玉城重庭殿中,岑曜的神魂回归本体,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他看向掌心,降临破桑境前握在手里的神器重庭没了。   他面色阴沉起身,打算走出房门看看外面的情况。   只要重庭主殿还在,神器重庭就还在掌握之中。   可他还未走出房门,便听见惊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大事不好,主殿没了!”   “重庭殿主殿,不翼而飞了!”   偌大的一座重庭殿主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这引发了重庭殿内部的一片惊慌。   而就在临川剑宗外等候的各宗修士也听到了些消息,纷纷有些惊讶。   “重庭殿的主殿竟然凭空消失了?这可是怪事,莫非是重庭殿内部发生了什么?”   年纪轻一些的小修士或许不明白重庭殿的主殿意味着什么,但是年纪大的许多老前辈却知道重庭殿的主殿关系着重庭老殿主手中握着的那件神器,闻言瞬间脸色大变。   “这么说,重庭殿竟是失去了他们的镇宗神器?这是怎么回事,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让重庭殿吃这么大的亏?”   能让重庭殿吃这么大的亏,对方的实力一定十分恐怖。这不是一人之力能达成的,除非是某个势力出手。   不少人暗暗将视线移到了丹浮阁阁主的身上,三界数万年不曾有神器出世,唯二的两件神器,分别落在重庭殿和丹浮阁,也因此,他们认为唯一有实力能对抗神器重庭的,也就只有丹浮阁的那件神器。   莫非,是丹浮阁动的手?   丹浮阁阁主:……   大概从众人隐晦的视线中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丹浮阁阁主冷哼一声:“老夫倒是想夺他的神器,可惜实力不允许!”   这话说出来有些丢面子,却是事实。   神器重庭是攻击型法器,他们丹浮阁的神器却是以防御为主,顶多能挡一下神器的攻击,却不能正经当战力来用。   这也是为何重庭殿能仗着实力在三界之中横着走,而同样拥有神器的丹浮阁,却一向低调的原因。   丹浮阁阁主不情不愿地解释一句,撇清自己的清白后,便与众人告辞,急匆匆地回了丹浮阁。   连神器重庭都能悄无声息地没了,谁知对方接下来会不会盯上丹浮阁的神器?   回去盯紧了些,免得发生意外。   丹浮阁阁主刚走没多久,重庭殿的老殿主带着少殿主岑曜便到了。   许多人目光微闪,向老殿主试探神器的下落。   老殿主却冷沉着脸,谁也没搭理,视线阴沉地盯着此前破桑境开口的方向。   众人面露诧异,随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震惊。   ……   此时的悟剑峰,云祁剑尊的洞府内。   “师尊,我真的没骗您,三界君王殿马上便要现世了!”   白蓁蓁面色焦急,她看过原着,知道剧情走向,记得女主云蓁在某一次三界大比中获得进入破桑境的名额,机缘巧合得到了破桑君的传承,获得神器元廷,而神器元廷是破桑君最得意的作品,其偏殿重庭不知什么缘故在许多年前落在了重庭殿老殿主的手中。   在云蓁得到传承后,可以随时让神器重庭归位。   重庭一归位,神器元廷便会指引云蓁找到破桑君留下的最有价值的宝物——三界君王玺。三界君王玺凝聚着三界众生的信仰,是无数人都想争抢的宝物,是能够入主三界君王殿,登基成为三界君王的最重要的信物。   破桑君的旧部带着三界君王殿消失多年,不少大宗门四处查探寻找,便是为了破桑君留下的这些势力和宝物,更是为了那座能够统御三界的帝王宝座。   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找错了方向。   三界君王玺是君王殿的钥匙,想要找到君王殿,必须先找到那块玉玺,只要玉玺现世,三界君王殿自会出现。   而那块玉玺,在原着中正是被破桑君藏在了他的神府秘境破桑境,最终由女主云蓁获得。   而云蓁,也凭着实力最终被破桑君的旧部拱卫,立为新君,成为名正言顺的三界共主。   这便是那位大女主的逆天机缘,也是故事的结局。   白蓁蓁原以为,云蓁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机缘便与她无关,世上只有自己知道这些,只要她有机会进入破桑境,她会像书中的云蓁一样,拼尽全力找到那些机缘,将三界君王玺拿到。   到时候,握有玉玺的她,便是三界之中最受欢迎的女子。   她会在云祁、明独慎、岑曜和谢鸣玉中挑一个最爱她的人,以立她为后作为条件,将玉玺奉给对方。届时,二人共掌三界,他为君她为后,他们一定会有幸福又光明的未来。   可谁想到,她这次没能拿到名额,直接错过了破桑境。   进不去就进不去吧,反正她知道玉玺在哪,将来再找机会进去也一样。可偏偏,却有人先得到了破桑君的传承。   可恶,明明原着中女主要在一百年后才拿到玉玺的!   云蓁都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玉玺却提前出现了。到底是谁!   白蓁蓁顾不得挑选谁才是最符合她心意的男人,谁才最有资格拿到那块玉玺,她第一时间选择了告诉云祁剑尊,结果对方却不信她的说辞。   “师尊,您再不做准备,就要晚了。”白蓁蓁急道,“玉玺一出,三界君王殿便会自动现世,届时,破桑君的旧部若接触到手持玉玺的人,一定会拱卫她成为新君……到时候您再出手便来不及了,破桑君的旧部实力强盛,每一个都是大乘圆满高手,只差半步便可飞升……”   云祁剑尊瞳孔骤缩。   每一个都比他强得多。   白蓁蓁说得煞有介事,云祁剑尊原本是不太信的,但是……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蓁蓁,后者急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云祁剑尊内心产生了狐疑,他问道:“蓁蓁,你说的这些,你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白蓁蓁的声音戛然而止,面露惊慌,她目光闪烁地低头,小声道:“我、我都是做梦梦见的……”   之前是她太着急了,忘了掩饰一下,被云祁剑尊这一问,她才想起来,按理来说,单纯天真的白蓁蓁是不该知道什么三界君王殿和三界君王玺的。   白蓁蓁心里慌得很,生怕云祁剑尊怀疑她不是原主,会对她不利,再一想到这段时日以来,云祁剑尊偶尔会表现出对她的冷淡,时不时会后悔当初纵容她夺了云蓁的剑骨,导致云蓁后来死了,他失去了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最有资格传承他衣钵的天才……   思及此,白蓁蓁有些犹豫。   或许,她不该将三界君王殿的事情告诉云祁剑尊的,他对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妖帝谢鸣玉也不行,自从上次他见过谢林初以后,他就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找自己了。   这个风流的男人就只看脸,谁的脸更好看,他的心就跳到哪边去。而且他的妖界子民也看自己不顺眼,他本人的修为在四个男人中也是最低的,若非有个大符师跟在身边,他的妖帝之位恐怕坐得都不安稳,三界君王的宝座若是让他坐了,恐怕没几日便会被人拉下来。   她唯一能指望的,恐怕就只有岑曜和明独慎。   岑曜事事以她为中心,将她当成是生命中唯一的光,他离不开她。虽然有时候行事比较毒辣,让她感到害怕,但至少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而明独慎,他坐拥御境皇朝,有能力有修为,容貌俊美无俦,对自己温柔体贴,除了自己以外,完全不近女色,也是一个十分适合的人选。   白蓁蓁的目光闪烁不定,下不了决心,只觉得两个都不错。   最终,她垂下眼眸,同时给两个人都传去了讯息。   便让他们两个都去吧,谁能最终拿到三界君王玺,入主三界君王殿,她就选择谁做她未来的夫君。 第45章   “将重庭殿还来!”   重庭殿的人疯了一般,在炼器大殿中围杀林初。   林初有神器在手,丝毫不惧,一路杀出重围,与谢昀昭和居奚瑶离开了炼器大殿。   二人刚出炼器大殿,便见大殿竟是瞬间坍塌,将来不及出来的重庭殿众人压在了里面。   “你已将破桑君的传承拿到手,炼器大殿便没了存在的意义,坍塌是必然的结果。”谢昀昭道。   林初回望炼器大殿废墟,淡声道:“我们走吧。”   居奚瑶下意识问:“去哪里,这便离开破桑境了吗?”   “不,去探索其他大殿。”林初道,“这里可是破桑君的神府秘境,你难道就不想去其他地方多走走吗?破桑君天纵奇才,四道齐修,实力又这般强大,他的神府秘境中一定还有许多珍宝等着我们去探索,难得来一趟,这么快便离开岂不浪费?”   “可我们没有相应的血气玉牌,去不了其他地方。”居奚瑶自然也想多走走,可她也知道不太可能。   林初扬唇,朝她亮了亮手中的神器元廷,道:“有神器在手,我们可在此秘境内来去自如了,哪里都能去得。”   居奚瑶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神器竟能让我们自由进入各殿吗?!”   “试试便知道。”   ……   一刻钟后,三人出现在在符术大殿殿门前。   “果然可以!”   不过,等他们朝殿门方向走去,却被一道符阵挡了回来。   “看来,想要进去还得破解符阵。”   不过符阵之术基本上难不倒林初,她托着下巴研究了片刻,便将符阵解了。   但很快林初发现这符阵设计的极为巧妙,一次仅能通过一人,便会再次恢复。她若进去了,后面的居奚瑶和谢昀昭需要在外面重新解阵,才能进入。   林初想了想,写了几张符篆,让他们带在身上,还告诉了二人破阵时该如何用这些符篆。   “按我方才说的做,解阵时动作不能快,也不能太慢,而且这几张符绝对不能弄丢,否则,可能你们会被传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守门的符阵不会伤人,却隐藏了空间传送阵,谁也不知若是出了差错会被传送到何处去,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等两人都记住自己说的注意事项,林初才再次解阵进入符术大殿中。   进入守门符阵之后,林初在原地稍等片刻。   然而,她只等到了谢昀昭,始终没等到居奚瑶。   林初蹙眉:“怎么回事?”居奚瑶师姐虽然性子跳脱,但她行事向来稳妥,自己方才说得很清楚了,理应不会出错才是。   谢昀昭神色淡然:“兴许是出了差错,被传送到别处去了。”   林初思索片刻,再次出去看了眼,确定居奚瑶已经不在阵外,或许真被传送至别的地方去了。   神府秘境中无法使用传讯玉简,林初担心居奚瑶的安危,却没法联系到她,不知她现在究竟如何了。   她蹙着眉道:“我们先进入大殿。这守门符阵中的空间传送阵指向的方向基本都是在符术大殿内,若居奚瑶师姐被传送走了,我们之后还会在大殿内相遇。”   希望她不会有事。   对符术一窍不通的人进入符术大殿,危险程度非同一般。   林初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便让居奚瑶师姐早点离开破桑境了。   林初看了谢昀昭一眼,欲言又止。   谢昀昭:?   “你想说什么?”谢昀昭挑眉,他大致能猜到林初心中所想,“想让我出去等你?或者提前离开破桑境?你是怕我也会像她一样,在这符术大殿内遇到危险?”   林初抿唇:“你对符术一窍不通,若是在殿中我一时无法顾及你……”   谢昀昭的修为比居奚瑶高得多,若是他遇到危险,即使不懂符术,至少也能用武力解决大多数符阵,顶多要花的时间久一些。可谢昀昭身负内伤,动用灵力只会令他的内伤加重,若届时在符术大殿中发作起来,自己又不在身边的话,只怕神仙难救他的性命。   谢昀昭的视线从她紧蹙的眉头下移至咬住的粉色唇瓣,再若无其事地往下,落在她的手上。   她在思索时,总是会无意识地捏着另一只手的尾指。   指尖白嫩,如削葱根。甲盖樱粉,泛着亮光,可爱极了。   谢昀昭朝她伸手。   林初疑惑抬眸:?   谢昀昭神态自若地看向别处,漫不经心道:“你牵着本殿下的手,抓紧着些,只要你我在殿中时刻在一处不分开,你便不会顾及不到我了。”   “……”林初望着他伸过来的手,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   谢昀昭神色自然,视线始终没有看她,倒像是对这符术大殿十分好奇,左右张望着大殿中的一切。   他不知何时已经将冒充重庭殿弟子时穿的玄色衣服换掉了,换回了他素来爱穿的常服,红得刺眼,金线穿插于其间,闪耀其华,墨发以紫金冠束起,既华丽又矜贵,衬得苍白的俊容如玉一般耀眼。   林初望了谢昀昭许久,久到谢昀昭面上的淡定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了。   就在他面上强行镇定,内心却慌得不行,险些就后悔地将手收回来的时候。   林初垂眸,缓缓将手放入他的掌中。   她淡声道:“既是如此,待会儿你跟紧我,别乱跑,免得不慎失散,连累我不仅未能寻到居奚瑶师姐,还得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寻你。”   谢昀昭的手苍白如玉,却并不瘦弱,也不凉,温温热热的,轻松便能握住她的小手,他的手指长而指节分明,在她的手放入掌中的瞬间,下意识颤了颤,随即状若无事般握住,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不松不紧,力度正好,不会让她觉得不适。   二人牵着手在原地傻站了片刻,谁都没动。   直到林初忍无可忍,开口催促谢昀昭,“走啊。”   “嗯?哦,那便走吧。”谢昀昭淡声说道。   可他仍站着不动。   林初:……   她抬头侧目瞥他一眼,在看见向来苍白着脸的某人,此刻面颊粉如桃花、灿若烟霞,连耳根亦是染上了令人无法忽视的赤红。   林初道:“看来丹药效果不错,将你的内伤调理得比从前好多了,如今连脸色都变红润了许多。”   谢昀昭顿了顿,突然有些泄气,他目光幽怨地看林初一眼。   林初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怎么?”   谢昀昭顿了顿,视线飘忽着看向别处,“方才在炼器大殿,本殿下……”   “快解阵,不许再耍花样!”   一声冷喝从前方传来,打断了谢昀昭的话。   林初和谢昀昭循声望去,便见几名剑修以武力挟持着几名符修,将他们逼向这边,勒令他们为其破解符阵。   那五名剑修模样熟悉,林初一眼便认出是临川剑宗的弟子。   难怪临川剑宗一个名额都没混上,云祁却依然十分淡定,原来他准备了不止一个后手。   “呸,你们临川剑宗真是从上到下都是一样的虚伪!”   “之前企图在丹道大比上作弊,被揭穿后便没了动作,还以为你们总算知道要脸,不会再做什么小动作了,谁知竟是偷偷杀掉小宗门的符修弟子,冒充他们进入破桑境。”   “就算你们进了这破桑境又如何,符术大殿中除了各种符阵,什么都没有,你们不过是白进来一趟罢了。老子偏不给你们破阵,若真要死在这里,便拉你们垫背,也算没白死!”   符术大殿中只有符修才喜欢的符阵,剑修进来只能将时间白白耗在这里,除此以外什么收获都不会有。   五名剑修被说中心事,闻言暴怒,举剑刺向说话的那名符修。   结果剑招未落下便被一抹剑光打断了。   剑当场断成两截,落在地面。   “谁!是谁在背后偷袭!”   五名剑修愤怒看向四周,见到林初和谢昀昭手牵着手出现时,他们愣了下。   “林初仙子?她不是去了炼器大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方才那抹剑光……她不是器修吗,怎么能使得出这么好的剑意?”   剑修们惊诧万分,而另外的五名符修,有三人露出惊喜笑容。   “小殿下,林初姑娘!”   这三名符修是妖界的人。因为大符师的关系,妖界有一些修为不高的妖族选择辅修符术,甚至还得到过大符师的指点,在这方面的实力不错,也因此,这次的符道大比妖界在前十榜上有三个名额。   原以为会被临川剑宗的五名剑修困在此地,或者最终被他们杀死,没想到竟能见到林初和谢昀昭出现,他们瞬间欣喜万分。   五名剑修对视一眼,默契地举剑杀过去。   他们看得出林初的剑意不凡,倒是不敢和她硬碰硬,便盯上了她身边的谢昀昭。他面色苍白,模样俊得比女子还要胜三分,瞧着就不像是能打的。而且,若是能将他拿下,说不定能借此威胁林初,让她有所顾忌。   结果,他们扑过去,还未靠近那两人三步以内,就被一个符阵给困住了。   符阵的力量开启,将他们绞入其中,凄厉的叫声传出,片刻后,五名剑修都没了声息,连尸体都没留下。   三名妖界符修面露崇拜,又惊又喜:“林初姑娘,您的符术竟然也如此厉害?!”   而另外两名符修却打了个冷颤,站在远处忌惮地望着林初,迟迟不敢靠近。最终,在三名妖界符修的招呼下,慢吞吞地走过来向林初道谢。   “在下江心明,多谢林初仙子方才救命之恩。”   “在下严林……”   谢过林初和谢昀昭,二人便迫不及待地告辞,与他们分开行动。三名妖界符修没看出他们对林初的抗拒,极力挽留,想劝他们同行探索符术大殿,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江心明和严林最后看了林初一眼,才收回视线,像是背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快速与众人分别。   三名妖界符修觉得有些可惜。   “林初姑娘与小殿下实力这么强,跟着两位,才有机会探索到最后,可惜,他们却不愿意同行。”   林初倒是无所谓,不过那两人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兴许是被她方才以符阵杀人的方式吓到了,觉得与她不是一路人,不愿与她同行吧。   她道:“走吧,你们既然决定跟在我们身后一起探索符术大殿,有些话我便提前说一下。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这符术大殿中被布置了无数符阵,若是遇到不认识的符阵,不要乱碰,以免出事。还有,跟紧我们,别走散了。”   她说完,着重看了谢昀昭一眼,明显这最后一句话是跟他说的。   三名妖界符修乖巧应是,只有谢昀昭始终沉着脸,看似十分不悦。   于是,一行人逐渐深入符术大殿。一路上,林初与三名符修每遇到一个符阵,都会停下来认真研究符阵的构成和布阵手法。   林初天赋惊人,许多符阵她只看一眼便明白其中原理,导致三名符修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崇拜,越来越亮,每次遇到新的符阵或者不懂的符阵手法都会向她请教,已然将她当成了符术大师一般尊敬和求教。   “林初姑娘真是厉害!我觉得她的符术境界比起大符师也不遑多让。”   “林初姑娘不愧是林宋妖将的掌上明珠,符道天赋实在是太惊人了,而且她的剑术也不差。难怪我听说妖帝陛下都为她动心,甚至想立她为后……”   “嘘!不要命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瞧瞧林初姑娘身边站着谁!小殿下和林初姑娘从进符术大殿开始便手牵着手,你们还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妖帝陛下风流成性,哪里及得上小殿下对林初姑娘一往情深,而且林初姑娘必定也是属意小殿下的,我看妖帝陛下是打错主意了……”   三人小声议论,全然不知自己的话已经被两位当事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殿下对林初姑娘一往情深。   林初姑娘必定也是属意小殿下的。   林初沉默着瞥了谢昀昭一眼,他们到底是哪里看出他对她一往情深的?怎么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谢昀昭察觉到林初的目光,耳根一红,心跳开始疯狂加速起来。   莫非,真让他们说对了,她也是属意自己的?   谢昀昭低咳一声,悄悄看了林初一眼,故作淡定地开口:“他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初打断,林初敷衍道:“嗯嗯,知道了,他们都是瞎说的,你没有对我一往情深,你放心,我不会自作多情的。”   谢昀昭:“……”   他盯着林初看了片刻,缓缓道:“倒也不是。”   林初:?   “你可以自作多情……不是!我是说,”谢昀昭被林初瞪了一眼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哪里不对,吸取不久前的错误教训,他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说得倒也不错。”   他瞅了林初一眼,见她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后,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停顿了许久,才状若漫不经心地道,“本殿下对你,确实一往情深。”   林初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抬眸看向谢昀昭,认真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谢昀昭说完那句话后,没等到她的回应,心跳莫名地加速了片刻,忍不住偷偷瞥来一眼,正巧撞上她的视线。   他仿佛吓了一跳,连忙扭头撇开视线。   林初:……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她一往情深的样子。   谢昀昭捏了捏她的手,“你、你怎么说?”   怎么都没反应?   林初面无表情,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哦。”   哦?这算什么回答?   谢昀昭忍不住转身看她,“你就这个反应?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林初看着他,疑惑问道:“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谢昀昭的表情一瞬间又变得幽怨起来。   “算了,本殿下能指望你有什么反应?”他自言自语道。   她向来是个不解风情的,他早该知道的。从前便是如此,一心只顾着修炼,从来不肯多给他一个眼神。   不过也是亏了她这不解风情的性子,他没能在她心里占一个位子,其他人也休想。 第46章   越深入符术大殿,遇到的符阵就越来越复杂,符阵中传来的杀机也越来越恐怖,稍有不慎,便会取人性命。   三名符修自知实力有限,若再跟着林初一同深入,只会白白送命,还会拖林初的后腿,便主动提出在原地留下等她。   神器元廷在林初的掌心不断震动,仿佛预示着什么。   林初看向它疯狂想去的方向,正好是符术大殿的深处。   正好,她是必然要继续探索大殿深处的。   她看向谢昀昭:“小殿下,你不通符术,又有内伤在身,若跟着我继续,恐会有性命之忧,不如就在这等着我吧。”   谢昀昭并未反对,他先是化作白狐,口吐妖丹,再换回人形,面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   他将妖丹递与林初:“你将这个拿去,好生护着,它若没了,本殿下不出百日便会死。所以,为了本殿下着想,你可要好好护住自己的性命,别冲动行事。”   从前的云蓁行事从来不会冲动,可如今她是林初,有血海深仇在身,更何况,在修炼一道上,她总是愿意多冒险些,一旦里面遇到凶险,她未必会逃,恐怕还会径直往最凶险之处去。   想要让她有所顾忌,他不得不多想几个小招数。   她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却不会忽视旁人的性命。   以自己的性命要挟她,是他最无奈的选择,也是唯一能做的。可惜,她会在意这一点,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妖界的小殿下,是她父亲的主子,她哪怕是为了林宋妖将,也不会让他出事。   林初神情复杂望着谢昀昭,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接过了他的妖丹。   “你放心,我一定会早些回来,绝不会超过百日。”   谢昀昭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林初告别四人,一路破解符阵,逐渐深入大殿内部。   越靠近大殿内部,神器元廷就震动得越厉害,最后甚至挣脱了林初的手,自动带路,将她带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内殿。   内殿门前设有重重符阵,杀机四伏,饶是林初也不由心神一凛,不敢等闲视之。   这是个连环符阵,杀机重重,但凡有哪一个符阵没破解好,后面的符阵便会自动启动杀机,将触发者搅成肉末。   林初深吸了口气,沉心破解符阵,在破解完最后一个符阵后,浑身的冷汗已将她的额发沾湿。   所幸,她的解阵思路和步骤都是正确的,中途没有触发过任何杀机。终于成功破阵了。   然而,林初才刚松口气,就听见轰隆声响,地面震动,整个内殿突然往下陷,连带着将她也扔进了漆黑的地底。   林初还未适应黑暗,便有夜明珠光四处亮起。   朦胧的暗影突然浮现,又是熟悉的身影。   破桑君!   他端坐于案前似乎在研究着什么,听见动静随意瞥来一眼,旋即袖手一招。   林初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就被强大的力量裹挟着扔进了一个庞大复杂的符阵当中。   林初站稳后,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   昆玉峰、昆极峰和悟剑峰……   她竟是回到了临川剑宗。   “蓁儿,为师后悔了,我当初不该那样伤你,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云祁剑尊从身后出现,他面露懊悔看着林初,眼神温柔深情,五官熟悉,看着却令人觉得陌生至极。   林初只觉得寒毛竖起,下意识往后一退。   随后,明独慎也出现了。   “朕的心中,任何人都比不过你,蓁蓁,留下来,做朕的皇后,和朕一同执掌御境皇朝,好吗?”   再之后,甚至连谢鸣玉和岑曜也出现了。   ……   四个男人的身影在林初的面前晃来晃去,他们的声音无孔不入般钻入林初的耳朵,吵得她头昏脑涨,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在蛊惑着她,让她迷迷糊糊间险些忘记了当年的仇恨,脑海中只记得这些人对她的好。   林初昏昏然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此时身在何处,她迷迷糊糊正要开口道一声“好”。   掌心的妖丹忽而亮了亮。   闪烁的亮光打破周围幻境对林初的洗脑,林初瞬间恢复冷静,剑意凛冽地将四个男人的身影削成了无数碎片。   耳根终于清静了下来。   而随着那四个男人的消失,方才暗伏在周围的杀机已经如潮水般褪去。   林初望了眼掌心的妖丹,内心一阵后怕。   若非是它方才提醒,她恐怕已经陷落其中。   此时,又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   “林初。”他柔声唤着林初的名字。   他穿着一身绯色的长袍,妖异俊美的容貌在一片绯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夺人眼目,此时正眉眼含笑,柔情似水地望着她。   林初一怔。   她还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谢昀昭。   细数下来,她见过谢昀昭许多面,嘴贱欠扁的,散漫不羁的,口是心非的,甚至重伤垂死的。   就是没见过这样柔情似水的,在她的印象中,他这个人仿佛与温柔深情搭不上边。   眼前的谢昀昭容貌俊美,肤色如玉,和她最初认识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而非后来的苍白羸弱。   他的视线黏住林初,深情告白:“本殿下心悦于你。”   林初:……   在对面的人还想再开口时,林初一剑刺了过去。   以谢昀昭的性格,他可不会这般矫揉造作地表白,他甚至都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他只会看着别处,用恩赐般的语气说,“本殿下准你喜欢我”。   思及此,林初又想起之前在外面谢昀昭说的那句“本殿下对你确实一往情深”。   她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暂时放下,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林初已经看明白了,幻境都是符阵搞的鬼,这个符阵,可以说是林初所见过最厉害的符阵了。方才她但凡被其中一人蛊惑成功,恐怕以后都会陷落于此,此生浑浑噩噩找不到自我,再也出不去了。   为了不被蛊惑,林初直接封闭了听觉,再刺了腿部一剑,以疼痛来保持着清醒。   听不见周围那些蛊惑的声音,她不再会受到干扰,终于可以专心观察符阵,寻找破阵的方法。   ……   两个时辰后,幻境坍塌,林初终于破阵而出。   破桑君似是没料到她能这么快出来,惊讶了一瞬。   “孤的迷幻符阵此前从未有人能成功破解过,你是第一个。”破桑君笑道,“孤在此潜心研究符术一道,不希望被人打扰,需要一个符术厉害的属下,不如你留下来,从此做孤的守殿将军,如何?”   身为三界君王,破桑君手握三界君王玺,受天道雷劫八十一道,获三界众生认可,享三界气运回馈之力,他的一句话,等同于凡间帝王对其子民的圣旨,林初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感觉到自己被覆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了这座符术大殿的范围之内。   她的直觉告诉她,一旦走出符术大殿的范围之外哪怕半步,这层枷锁必定会第一时间将她绞杀而亡。   林初心下一沉。   破桑君的符道执念神魂,比起炼器大殿中的那一片神魂要霸道得多,也难对付得多。   林初想了想,并未急着拒绝对方。当然,即使她要拒绝,恐怕也由不得她。   她走到破桑君的案前,破桑君正在画符篆,他的手很稳,符篆一笔画成,毫不费力,画的都是林初未曾见过的符。   林初原本想借机找办法离开,如今见了这些闻所未闻的符后,又暂时不想走了,站在原地继续看着他画。   偶尔她会问一句这是什么符,还会请教破桑君,这些符可以用于什么情况,可以布下什么样的阵法。   到了后来,林初与破桑君开始以符阵切磋。   刚开始她总是输,后来她勉强能赢上几次,再后来,二人不相上下,输赢各半。   林初发现,她每赢一次,破桑君的身影便淡一分。   及至最后一次,他的身影只剩下极透明的一片,语气缥缈地赞赏道:“你又赢了。”   “你很不错。”   破桑君最后深深看了林初一眼,只留下一句话,便化作一缕轻烟,消失无踪。   他消失后,四周设置的符阵,开始一个接连一个地消失。   周围的一切仿佛幻境破碎一般,层层消散。   与此同时,林初身上被覆下的一层无形枷锁也消失了,她只觉得浑身从未有过的轻松。   林初已经将破桑君在符术一道上的毕生所得都学了去,甚至,她的符术已经超越了破桑君。此时再留在符术大殿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正要离开,却见面前的桌案上凭空出现一个锦盒,有东西在里面发出声响。   莫非是破桑君还留下了什么宝物?   不是说符术大殿内除了符阵以外,不会有任何多余之物吗?   林初好奇地拿起锦盒打开,盒内瞬间泻出一片金光,金光闪耀中,一条拇指大小的金龙咆哮着飞出锦盒,落在林初的掌心。   它在林初的掌心盘了下来,片刻后化作一方蟠龙玉玺,沉甸甸的,隐隐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是一件神器。   林初惊了下,她将蟠龙玉玺翻过来看了眼,很快便从上面的印记认出这是破桑君用过的三界君王玺。她曾经在炼器大殿中的一些文字资料中见过,所以并不觉得陌生。   没想到三界之中人人梦寐以求的三界君王玺,竟然会被破桑君藏在这里。   世人都说,符术一道早已没落,因为符术一道最重天赋,天赋平平者可能终其一生能得到的成就有限,所以宁愿去学剑、学炼丹、炼器,也没人愿意休息符术。因此,符修在三界之中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群体。   除了妖界的大符师以外,能为人所知的符修几乎没有。   但饶是大符师这样的符术高手,也不是轻易便能炼成的。   林初感慨,若是让外界的人知道破桑君将三界君王玺藏在了符术大殿,说不定会有无数人争着修习符术,符术一道早已崛起了。   周围正在坍塌,林初不打算再待在这里吃灰,她将三界君王玺收起,原地起符阵,将自己送上了外殿。   她不知道,有两道震惊的视线隐在暗处,正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   “我没看错吧,她方才拿的莫非是三界君王玺?”   ……   林初回到外殿,却不见谢昀昭等人,她蹙眉四处寻找,走到许久才听见几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原来是三名符修正在跪求谢昀昭不要进入内殿。   因为她去得太久,谢昀昭久等不见她回来,便令那三人破解符阵,带他进去找人。三名符修顾忌他的身份和内伤,不敢答应,拼命地求他改变主意。   林初细算了下时间,发现自己已经在破桑君的密室中待了足足六十多天,难怪谢昀昭等不下去了。   她顿时有些心虚。   谢昀昭有内伤在身,又离开妖丹长达六十余天,一定快撑不住了。   林初走过去正想开口,谁知谢昀昭正巧感应到了自己的妖丹,转身回头。   见到她无事,他似是松了口气,继而面容冷峻,淡声道:“你回来得还挺早,本殿下以为至少还要再等上四十多天。”   林初自知理亏,没反驳,只是将妖丹递还给他,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一心想着多学几张符,却忘了你们还在外面等着我。”   从前总是谢昀昭说一句,她顶回来十句,从来不曾向他低过头。谢昀昭闻言便是一怔,似是不认识了一般,多看了她几眼。   妖丹回来,谢昀昭苍白的面色总算好了些,就连气息也没那么弱了。   林初看着他的模样,心道,改日若有时间,还是要再研究研究,给他多炼些丹药,将他这一身的伤给养好。   谢昀昭蹙眉看着林初,忽然问道:“你这一趟进去,可曾遇到了什么事?”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照实说道:“和在炼器大殿中一样,我在这符术大殿深处遇见了破桑君的另一片神魂执念。”   见他面色不对,林初问道:“怎么了?”   谢昀昭眉头紧皱,“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林初低头打量自己,没什么变化啊。   这时,谢昀昭身后的三名符修小心翼翼走过来。   “林初姑娘的气质变了。”   “对,变得好有威严,一看就让人感到紧张和害怕,方才她走过来的时候,我都不敢认。”   “好像和妖帝陛下散发出来的威仪有些相似。”   三人说完,谢昀昭瞳眸微缩,立即抬眸看向林初。   这一次,他总算看出她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了。   她的身上有一缕淡紫帝气环绕,她已经初具帝王威仪!   谢昀昭大致明白了,林初在内殿深处恐怕另有奇遇。   这里是破桑君的神府秘境,而林初得到过破桑君的传承,又先后见过他的两道神魂执念,可能已经初步得到破桑君的认可,获得继任三界共主的资格。   符术大殿内的各种符阵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大殿在坍塌。   谢昀昭顾不上和林初分析她此时身上的变化,道:“先出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初既已获得破桑君的认可,三界君王玺和君王殿恐怕很快便会再次现世,届时,整个三界都将会为之震动。   自破桑君陨落后,三界之中无数人都想找到三界君王玺和君王殿,吞下破桑君多年积累的珍宝与势力,可惜遍寻三界都一无所获。   林初如今的修为尚还不算得多高,若在这个时候让人知晓她便是破桑君选定的继任者人选,恐怕不等君王殿现世,她就会被群起攻之,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林宋妖将护不住她,自己……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谢昀昭第一次后悔,当初不该让自己落得这一身的伤,可若是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那样做。   他不由苦笑一声。   众人刚离开符术大殿,便听见后面传来巨响,符术大殿彻底坍塌成一片废墟。   还不等他们唏嘘,下一刻便发现四周的景象与来时不一样了。   此前破桑境内灵气浓郁,灵禽异兽四处悠然走动,可现在,灵气稀薄了许多,那些灵禽异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危机一般,不在悠然淡定,正惊慌失措地四处奔散。   “发生了什么,破桑境好像和外界融合了!”   不,不只是破桑境与外界融合了。   似乎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恐怖的力量在脚下以缓慢的速度开始苏醒。   林初蹙着眉,被她放在储物袋中的蟠龙玉玺不安分地颤动,拼命想钻出来,被她按回去几次。   谢昀昭突然握住她的手,淡声道:“三界君王殿恐怕要现世了。”   林初诧异看他一眼,现世就现世,破桑君陨落多年,他留下的东西何等珍稀,若是能进入君王殿探索,是多大的机缘,他为何不见喜色,反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初抬眸看向别处,发现破桑君的入口处已经与外界彻底融合,不仅如此,各处大殿竟然也开始融合,坍塌的炼器大殿废墟就在符术大殿废墟的旁边,而右边凭空出现了此前没见过的武道大殿和丹道大殿。   这两座大殿内有人听到动静跑出来,面色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初还是不大习惯与谢昀昭手牵着手,她将手从谢昀昭的掌心抽回,道:“我想进丹道大殿看看,你要跟我进去还是留在这里等我?”   破桑君四道同修,又都是同道中最强者,其丹道境界恐怕也已经是神级水平,她若能在丹道大殿中有所收获,使丹道境界更进一步,说不定将来能炼出彻底根治他内伤的丹药。   谢昀昭却不知她内心所想,他无奈一叹:“我与你一同进去吧。”   哪怕现在告诉她,三界君王殿的出现会令她成为众矢之的,她也未必会在意,倒不如她想做什么便陪着她。   就在林初与谢昀昭走进丹道大殿时,外界有不少人齐聚临川剑宗外,亲眼目睹破桑境与修真界融合,浮空于临川剑宗百里外的位置。   之后,有龙腾凤舞于空,一座雄伟的宫殿于半空中浮现,从飘忽至凝实,只用了一瞬。   看清那座宫殿的名字,无数人心潮汹涌,震惊失声。   “那是……三界君王殿!”   惊呼声一阵连着一阵,云祁剑尊站在悟剑峰顶,抬头望向空中那座令三界众生向往不已的华丽宫殿,耳畔传来白蓁蓁激动的声音。   “师尊你看,三界君王殿果然出现了!必须要尽快查出是谁获得了元廷殿,此人的手中必定有君王玺,不能让他与破桑君的旧部顺利会合,否则,一旦他们联合,我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云祁剑尊的视线始终没从那座宫殿移开,他深吸口气,给宗门内的长老们下令。   “传令宗门上下,立即调查清楚在破桑境内发生了何事,尤其注意谁在破桑境内获得了破桑君的传承……”思及白蓁蓁说过君王玺是由神器元廷指引才能找到,他皱了皱眉,改了指令,“罢了,不必查了,你们都盯紧重庭殿的一举一动,不管他们有何动静,第一时间向本尊汇报!”   神器重庭消失后,重庭殿的老殿主和岑曜便急匆匆地赶过来等候在破桑境出口,这个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必定已经知道神器重庭落在了谁的手里,只要盯紧他们,就能轻松知道那人是谁。 第47章   破桑境与外界彻底融合的瞬间,重庭殿全体出动,进入破桑境,秘密搜寻林初的下落。   临川剑宗弟子在得到云祁剑尊的密令后,密切注意着他们的动静,很快打听到了消息,向云祁剑尊禀报。随后,临川剑宗弟子也加入了搜寻林初的行列。   外界的动静,林初丝毫不知。   她与谢昀昭进入丹道大殿后,快速吸收所有见到的炼丹资料,学习了不少破桑君的炼丹手法。   丹道大殿内有许多古籍资料和玉书,林初翻阅这些资料,幸运地看到了破桑君的笔记,并且在他的笔记中,读到一则有关九尾白狐的内容。   “九尾白狐乃妖界皇族,其浑身皆可入药。其血肉可用于炼制雪狐红莲丹、造化丹、太初丹……等等。又以其妖丹及狐尾为贵……成丹,可令转生之人神魂完整,不必经受神魂撕裂之痛……”   林初瞳孔骤缩,死死地盯住这则内容,从头到尾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深吸一口气,将它合上。   谢昀昭在一旁察觉她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初闭了闭眼,她现在心潮起伏,无法平静地与谢昀昭说话。   谢昀昭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但她不愿意说,他即使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片刻,林初将破桑君的笔记认真再看了一遍,才将它小心收回自己的储物袋中。   破桑君的丹道大殿,除了囊括三界内各种有关灵植灵药、炼丹的书籍的藏书阁,还有珍藏各种丹药的丹品阁,珍藏各种灵植药材的百草阁,以及破桑君闭关炼丹的炼丹阁。   林初将藏书阁内的书籍一一翻阅一遍,她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翻看过后便看下一本,很快便看完了。而她最后只拿走破桑君的笔记,别的都没碰。   至于丹品阁和百草阁内的物品,林初倒是拿了不少。   最后,二人站在了炼丹阁外。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恐怕也会出现破桑君的神魂执念。   林初并不急着走进去,而是驻足于炼丹阁门口,双眸直视谢昀昭,“从我转生回来,便见你少了一条尾巴,它是怎么断的?”   谢昀昭神色一怔,撇开了视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等林初说话,他似是无奈地道:“只怪本殿下年幼无知,太爱贪玩了些,在三界各处胡乱惹是生非,与人打斗时被切了尾巴。”   “这断尾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你可千万别学我,否则,你不一定能经受得住。”   林初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实情,见他不肯说实话,也不逼他,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谢昀昭见她并未刨根问底,暗暗松了口气。   炼丹阁内传来说话声,林初与谢昀昭进入其中,便见丹浮阁的弟子聚在一处争执着什么。   丹浮阁在丹道大比中包揽前十,在破桑境开启后便直接被送到了丹道大殿,进来这么长时间,已将其他地方走过了,如今会聚集在炼丹阁,林初并未感到意外。   “胡说八道,我们丹浮阁在整片山海大陆已经延续了十数万年之久,说不定那时破桑君还未出生呢,你却说丹浮阁有可能是破桑君创立的!”   “那你们怎么解释方才在藏书阁看到的资料?”楚煊一人舌战九名丹浮阁弟子,“破桑君的笔记中,分明说过,这丹浮阁凝聚了他多年心血……”   楚煊说到一半,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两人,连忙停下来,等他看见林初,双眼亮了亮。   “林初?你怎么也进了丹道大殿?”他朝争执不休的同门哼了一声,撇下他们,笑眼弯弯地走向林初。   林初是“楚林大师”身边的人,丹浮阁上下都知道她,彼此间关系也甚是融洽,此时见她进来,也顾不上之前的争执,纷纷迎了过来。   林初与众人寒暄几句,告知他们,“如今破桑境中出现变故,已经与外界融合,说不定已经有许多人正在不断涌入,你们若是需要什么,或者得了什么宝物,最好不要声张或者外露,若是能早些与同门长辈会合更好,以免发生意外。”   楚煊等人闻言,神色凝重起来,纷纷用传讯玉简试图与丹浮阁长老联系,果真能联系得上。   此前,破桑境内是无法与外界联系的。   “林初,你说得很对,如今外界确实已经有许多人正在赶来。尤其是丹道大殿,是大多数人关注的重中之重。”楚煊道,“我们已经和长老说好,现在立即出去与他们会合。你不如也和我们一起出去吧,有长老们在,不会有人敢出手动你。”   林初却是摇头,她瞥了眼站在身旁的谢昀昭,对楚煊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先走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话毕,她送给楚煊等人几件法器。   丹浮阁弟子潜心丹道,修为和武力平平,若有法器护身,遇到危险时也能挡一挡。   楚煊等人也不扭捏,接过法器后道了谢,便匆匆离去。   楚煊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他望着林初,欲言又止。   “林初,你……”他望了眼站在林初身边的谢昀昭,吞下了后面的话,转而道,“你要保重,我先走了。”   林初只觉得楚煊最后看过来的眼神夹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想到楚煊方才看谢昀昭的眼神,林初若有所思。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初暂时按下此事。为防外人闯入会打扰到她,她在门口布下了几个符阵,然后才开始打量这炼丹阁。   炼丹阁占地广阔,高大宽敞,其内只放置着一些杂物,与前面的丹品阁、藏书阁相比,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丹香,闻一下便觉神清气爽,有微弱的药力进入体内。   林初四处观察着,等了不过一刻钟左右,便见阁内终于出现破桑君的身影。   他掌心捧着一件法器,像是一座阁楼,林初正觉得这阁楼有些眼熟,想要细看一下,破桑君已经将阁楼抛出,将她和谢昀昭直接罩了进去。   “你们便是今日的闯阁者?”   林初还未站稳,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破桑君的神魂执念再次现身。   他冷淡的视线在林初和谢昀昭的身上扫过,淡声道:“神器丹浮,是孤一手打造而成,又被我将有关丹道的毕生心血注入其中。你们既然能进入此地,必是我丹道一脉的佼佼者。此阁楼共有十层,一层代表着一个境界,顶层是神级,每一层既有机缘又有挑战,能在阁内获得什么样的机遇,全看你们的运气和实力。去吧。”   一声“去吧”落下,他身影模糊,转瞬消失。   而林初和谢昀昭的身影也逐渐在彼此的眼中变得模糊,等反应过来后,才明白他们被阁楼内的力量分别扯进了不同的空间。   “小殿下?”   “谢昀昭?”   林初唤了谢昀昭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又用传讯玉简试着与对方联系,同样石沉大海。   思及破桑君方才的话,这丹浮阁内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她最终还是沉下心来,开始专心探索这阁楼内的一切。   ……   阁楼内果然如破桑君所说的一般,每一层对应着一个丹道境界,这里不仅有藏书,还有记录着各种炼丹手法和丹方的玉简。   不仅如此,在通往上一层楼的台阶前,还放着一鼎炼丹炉和许多灵植药材。   林初看完第一层的藏书和玉简后,走到台阶前,便见空中浮现出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欲登第二层,需将在第一层了解到的一品丹方全部炼成,并以这些丹方为灵感,创出一种新的一品丹方。届时,第二层楼自会为你开放。”   这是破桑君的字。   林初挑眉,难怪他说在这丹浮阁内既有机缘又有挑战。对于丹修而言,藏书内的知识便是机缘,而登向更高的阁楼,获得更进一步的丹道境界知识,便是挑战。   林初早已是六品炼丹师,第一至三层阁楼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轻松闯过,从第四层开始,林初看书的速度慢了许多,因为这里的藏书中提及的许多丹方,是林初从未见过的,还有不少灵植药草,是如今的三界早已灭绝了的,她从前未曾了解过。   了解到的灵植药草和丹方、炼器技巧越多,林初的心情越兴奋,更期待登上更高一层的内容。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初发现自己竟然登上了第九层。   第九层的藏书内容比起下面的八层,难度增加许多,内容奥妙难懂,林初看得头昏脑涨都未能解其意。只能看半个时辰,再歇半个时辰。   直至最后,她浏览完全部内容,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梳理从中得到的信息,直至完全吃透了,才敢走到台阶前,准备登上最后一层。   也就是,代表着神级炼丹师的第十层。   然而,这一关却不好过。   林初觉得,她炼完第九层的所有丹药,恐怕用了至少有十多年的时间。这些丹药都太难了,她是在丹浮阁内从六品炼丹师一点点突破,每登上一层,便突破一个境界,到如今成为九品炼丹师,所有的积累,基本上都是在阁楼内完成的,升得太快了,沉淀不够,境界不稳,所以,实际运用——即真正炼丹时,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难度倍增。   好在,她最后都撑了下来。   将阁楼内学习的所有九品丹药炼完后,林初绞尽脑汁自创出一种丹方,第十层的台阶才终于对她开放。   她举步登上去,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次的台阶,与前面的几层不一样。   头顶处传来恐怖的威压,这种威压,不仅仅是对身体上的,更关键的是对神魂和精神力方面的。这种感觉……   林初不由想起了当初她还是云蓁时,在丹浮阁闯登天梯时的感觉。   这个楼梯,莫非和登天梯是一个性质?   古怪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林初继续向上走。   每当她以为走完下一个台阶就能登上第十层了,上面就会凭空多出一个台阶。时间流逝,她都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后来的台阶越来越难攀登,要耗费掉许久才能登上下一台阶。   林初不知,她在攀登第十层的台阶时,远在修真界的丹浮阁内,登天梯中,隐约有人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   “当当当!”   悠远的钟声响彻丹浮阁,连续三声,引发丹浮阁内许多人的惊讶。   “是谁,竟然在这个时候闯登天梯?”   “这钟声……是有人首次登上第三百阶的标志!阁内有这个实力的师兄师姐不是都去了破桑境到现在还没回来吗,难道是谁突破了?”   丹浮阁内众多丹修长老和客卿长老已经被丹浮阁阁主派往破桑境和丹道大殿与自家的年轻弟子们会合,而丹浮阁阁主吸取重庭殿主殿消失的教训,此时时刻紧盯着自家的神器丹浮,没有离开过半步。   钟声传来时,他正手持神器丹浮,闭目清修,闻声睁开双眼,望向登天梯的方向。   看见那抹陌生的模糊身影的瞬间,丹浮阁阁主有些疑惑。   “林初?”这不是楚林大师身边的……   丹浮阁阁主突然皱眉,在口中呢喃着林初的名字,“林初,楚林……原来如此。”   他眉宇舒展,隐隐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林初小友,便是那位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楚林大师啊!”他想明白后,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笑完以后,他又皱起了眉头。   他是丹修,林初的骨龄他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样年轻,便是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不足百岁便成为六品炼丹师。   而且,林初之前来丹浮阁,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未闯过登天梯。可方才的钟声显示,她已经登上了第三百阶。   他未曾听过第一、第二道钟声。   这其中,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念头刚浮起,贺古道便来了。   贺古道平日负责把守登天梯入口,平时何人出入登天梯,他都会知晓。此时贺古道来得正巧,丹浮阁阁主连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古道却没开口,而是神神秘秘地将一块玉简递给他。   玉简内记载的是近千年来丹浮阁内闯登天梯的人名和具体闯关阶数。数目众多,寻常人看一眼便头晕目眩,一个都记不住,但丹浮阁阁主是何许人也,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将自己需要的信息精准地提取了出来。   丹浮阁阁主面露惊讶。   “是她?”   贺古道点头:“林初在登天梯上出现得突兀,老夫甚至都没察觉,直到钟声响起才发现,可见,她并非是在阁内进入登天梯的。还有,不知阁主是否还记得,林初此前已经以器修的身份进入破桑境了,老夫听闻,重庭殿和临川剑宗正在四处寻她的下落,至今还未找到人,这说明她可能还没离开破桑境……”   贺古道沉吟片刻,又道:“阁主,你觉得,她既然不是从阁内进入登天梯的,会不会是从破桑君的丹道大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神器丹浮,是破桑君为我们丹浮阁老祖亲手打造的法器,我怀疑,破桑君的丹道大殿中,或许有一道连接着我们阁内登天梯的通道入口,而林初正是通过这个入口进来的。”   “若当真是如此,以她的丹道天赋和心性毅力,说不定……”丹浮阁阁主微微一笑,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贺古道闻言,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当年,这孩子便已经十分出色,可惜……”贺古道感慨道,“不过,我听说她后来被重庭殿的散魂器打得魂飞魄散了,再无转生之机,如今怎么……”   丹浮阁阁主望着登天梯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从人形状态化为了一只九尾白狐,若非他修为高眼力好,恐怕都看不到那一团白绒绒的身影。   他笑着道:“她如今是妖界的人。你还记得么,当初九尾白狐一族,曾经有人不惜以断尾的代价,求得你我联手炼成了几颗丹药。恐怕那几颗丹药便是为她而求的。”   贺古道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   “当当当当!”   钟声不住地响起,一次比一次响的次数更多,一次比一次的间隔更短。   丹浮阁下至内外门弟子,上至长老及阁主,都被这样的盛况惊动,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登天梯,关注着上面的人影。   林初化为九尾白狐,一阶接着一阶地登上第十层,丝毫不知自己在丹浮阁内引发了多大的震动。   直到她终于登完最后一层台阶,成功踩上第十层阁楼的瞬间,丹浮阁登天梯上的钟声响彻不绝,整个丹浮阁都沸腾了。   “有人登上了登天梯的顶层!”   “究竟是谁!此人太厉害了!”   即使是丹浮阁阁主和贺古道,也面露震惊地站起身来,望着登天梯的方向久久失语。   丹浮阁阁主深吸一口气,面露惊喜之色,他拊掌来回踱步,喜不自胜。   “若是老夫没猜错,她此时必定已经是九品炼丹师了!”   贺古道倒吸一口凉气:“不足百岁的九品炼丹师!”   丹浮阁阁主停住脚步,语气笃定:“不,说不定还不止。”   他喃喃道:“等着吧,说不定她还会给我们更大的惊喜。她一定可以的,老夫早就说过,以她的资质和心性……”   二人被这个想法震惊得坐立难安,既期待又兴奋。   在破桑境中遇到危险的其他长老传讯回来,玉简亮了一遍又一遍,二人都没察觉,一心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和对林初的敬佩中。   而在丹浮阁阁主和贺古道的期待中,林初步入了第十层,开始走向通往神级炼丹师的道路。 第48章   御境皇朝。   明独慎面露笑意,放下掌中的水清玉镜。   “原来如此,林初便是楚林大师,也是云蓁。”他站起身,大张开手臂,让内侍替他更衣,低声呢喃道,“云蓁,百余年未见,你比当年更出色了。真是叫朕惊喜啊。”   明独慎与丹浮阁向来交好,在丹浮阁内安插了眼线,原本只是为了方便他与丹浮阁之间的丹药交易,后来发现,可以从各大势力与丹浮阁的丹药交易中窥出他们内部的一些隐秘信息,有助于他了解其他势力,便时常关注这些眼线得到的信息。   此刻得知了有关林初的消息,出乎他意料之余,又有些惊喜。   想到日前白蓁蓁传讯告知他有关三界君王殿之事,他笑了笑。   “来人,将林初就在丹浮阁的消息传出去。”   “告知世人,林初的手上有三界君王玺,三界君王殿重现世间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若让她与破桑君旧部会合,极有可能下一个登上三界君王宝座的新君就是她。”明独慎整理着头冠,笑意不达眼底,“重庭殿和临川剑宗将这个消息压着,生怕被世人知晓,会坏了他们的计划。可惜,朕偏要将这个消息扩散出去,让各大势力都加入争夺林初和三界君王玺的斗争中。”   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扩大战场,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他最后再加入战场,届时再渔翁得利,他便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斗吧,都打起来,越乱越好。”   明独慎沉吟片刻,朝旁边的人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林初的真实身份,也该让世人都知晓。”   “是,陛下放心,我们这便将消息传出去。”   明独慎一声令下,关于林初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三界,世人震惊。   “什么,林初仙子便是当年的云蓁仙子?!”   “当初云蓁仙子便是十分出色的剑修天才,如今转生成了林初仙子,竟然成了器修,在三界大比上碾压重庭殿的器修,成为第一名!不愧是云蓁仙子,三界君王玺既然落入她手中,说明连破桑君也认可她!”   “云蓁仙子便是楚林大师?楚林大师可是六品炼丹师,丹道造诣不输于丹浮阁老阁主的存在!我的天,细数下来,云蓁仙子在剑道、炼器和丹道上的天赋真是无人能及,只差一个符术,便能称得上是四道齐修,可与当年天纵奇才的破桑君相提并论了!”   ……   自从得知林初便是当年的云蓁,同时也是楚林大师后,整个临川剑宗便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她就是云蓁?不,绝不可能,我不信!”   白蓁蓁颤抖着手,不可置信地尖叫着。   她在尖叫声中喊出的话,说出了临川剑宗上下此刻在内心中翻腾却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云蓁早就已经死了,死得魂飞魄散,彻彻底底。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诡异的死寂中,云祁剑尊沉声道:“本尊不管她是林初还是云蓁,三界君王玺关乎着三界存亡,不能随意落在心怀不轨的人手中,更不能落在人族以外的其他势力手中。历来三界君王玺都是由我人族掌控,何时轮到妖族人了?”   云祁剑尊起身,令众长老清点弟子人数,跟随自己一同前往丹浮阁。   他神情看似十分淡定,实际上,无人知道他内心的复杂。   云蓁,蓁儿,你竟还活着。   为师这些年已经后悔了,本以为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没想到,你竟没死。   云祁剑尊带领着临川剑宗众弟子,驾驭飞云舟,高调前往丹浮阁。   一路上,遇到了各大势力的人马,也是同样驾驭着飞云舟,浩浩荡荡的向着丹浮阁的方向飞去。   他们的目标都是林初,是她手中握着的三界君王玺。   重庭殿、临川剑宗、妖界,几乎同时赶至丹浮阁外。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大小宗门混入其中,企图浑水摸鱼,趁乱分一杯羹。   丹浮阁老阁主看着包围住整个丹浮阁地界的无数密密麻麻如蚁群悬浮在空中的飞云舟,气得脸色铁青。   他是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在他的丹浮阁内安插了眼线,将他和贺古道的对话传了出去。   此时怒不可遏,下令严查身边的弟子,必须将叛徒揪出来。   丹浮阁中精英弟子和部分长老还在炼丹大殿没回来,老阁主的身边只有贺古道和赵、钱两位长老,此时都是面露愁容,如临大敌。   “阁主,现在可如何是好?”   老阁主忍着怒意,沉声道:“当年老夫便没护住她,更何况,真算起来,当年她会被害死,老夫也有责任,这一次不论是谁来,老夫都会拼死护住她。”   贺古道阖目养神,淡声道:“只需要撑住一时片刻,直到破桑君的旧部出现即可。林初是破桑君的传承者,她被围杀,破桑君的旧部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赵、钱二长老闻言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和老阁主同进退!”   这时,外面传来几道洪亮的声音。   “重庭殿老殿主前来拜访,请老阁主出来一叙!”   “临川剑宗掌门云祁,前来拜访!”   “……”   对方气势汹汹而来,却没动兵器,而是这般礼貌求见,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还没开始动手,就没必要急着撕破脸。   老阁主隔空传音:“诸位今日来的人太多,老夫的丹楼太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只能请其他朋友暂且留在外边等候,请老殿主、剑尊和妖帝进入一叙。”   丹浮阁毕竟是三界第一丹修门派,底蕴深厚,手上又握有神器,无人敢放肆,毕竟以后若是有个不测,还得上门求丹浮阁赐丹。许多人隔空向老阁主礼貌问好,便老老实实地等在外面。   至于重庭殿老殿主、云祁剑尊和妖帝谢鸣玉,则代表各大势力,被请进了丹浮阁。   三人一见老阁主,开口便要老阁主交出林初。   老殿主:“老阁主,咱们都是老朋友了,老夫的神器重庭被林初这个小贼偷走,你总不能助纣为虐,护着她吧?再说,她又不是你丹浮阁弟子,你护着她难道就不怕将来被反噬?我可是听说,她还是个六品炼丹师,丹道境界比你还要高。”   老阁主神色不动:“老殿主说神器重庭是被她盗走的,可有证据?”   云祁剑尊一脸大义凛然:“本尊听说林初便是云蓁,难以置信,便想亲自见上一面试探真假。若她当真是云蓁,身为剑宗叛徒,却闯下弥天大祸,看在从前师徒情分上,本尊必须好好教训她一顿。若不是,她冒充剑宗叛徒,行偷盗之事,败坏剑宗的名声,本尊同样饶不了她。所以,还请老阁主行个方便,让本尊与她见一面。”   三人之中,老阁主最看不惯云祁剑尊,他冷哼一声:“老夫一把年纪,自以为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万万及不上某些人!”   妖帝谢鸣玉倒是与其他二人的态度不同,他对老阁主温和一笑:“我这次来是为了接林初回家的。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本帝一个字都不信。云蓁早就死了,且当年魂飞魄散,是众所周知的事,这样的死状凄惨,哪里还能转生成如今的林初?林初是我九尾白狐一族的族人,也是本帝选定的后位人选,谁若敢伤她一根寒毛,就是与我妖界为敌,希望某些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说罢,他冷冷瞥了老殿主身边的岑曜和云祁剑尊一眼。   云祁剑尊面色冷然,岑曜则是“呵”了一声。   他冷睨着谢鸣玉,阴阳怪气道:“许多年前,你好像也说过,蓁蓁是你选定的后位人选。哦对了,云蓁还活着时,你好像也说过。怎么你们妖界的后位这么多啊?”   谢鸣玉被他一顿嘲讽,恼羞成怒:“你……”   老阁主眼看着他们要吵起来,连忙出声道:“不瞒各位,你们今日恐怕要白跑一趟了,林初并不在丹浮阁中。”   然而,眼前这些人来之前就已经收到消息,知道林初在闯登天梯,哪里听得进他的话,纷纷逼他交出林初。   方才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此时见老阁主不肯交出林初,再加上其他人也是虎视眈眈,便都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当场撕破脸。   “既然老阁主不肯把人交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重庭殿老殿主第一个甩袖出门,径直朝登天梯的方向过去。   其余众人不甘落后,也纷纷追了上去。   然而林初早已闯完了登天梯,此时登天梯上哪里还见得着半个人影?   当老殿主等人见不到林初的身影,正想再找老阁主问个明白时,转身便迎来一股神器之威,他们被突然出现的神器丹浮打了出去。   紧接着,神器丹浮化作高耸直入云霄的巨大阁楼,将整个丹浮阁地界都笼罩其中,丹浮阁上下被护在其内,隔绝外界。   丹浮阁老阁主洪亮如钟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老夫要闭关炼丹,就不招待各位了,请回吧。”   众人猝不及防被摆了一道,瞬间脸色铁青。   “这狡猾的老匹夫!”   众人是第一次见到神器丹浮,惊叹不愧是神级法器,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令人胆战心寒,修为稍低一些的弟子根本不敢靠近半步。   重庭殿老殿主当即想起了被林初夺走的神器重庭,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原本三界之中持有神器的,除了丹浮阁,便只有重庭殿,如今,神器重庭没了。没了神器的重庭殿,还如何号称三界第一器修组织?   必须将神器重庭夺回来,不仅如此,他还要将林初手中的三界君王玺拿到手。   三界共主,但凡有野心的人都不会眼睁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重庭殿老殿主冷眼扫过在场的其他人,压下暗藏在冷脸之下的情绪,淡声道:“诸位,神器丹浮不好对付,若那老匹夫铁了心要护着林初,我们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届时,她与破桑君的旧部会合,顺利登上三界共主之位,丹浮阁便成了大功臣,而你我……则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老殿主,可别将本帝也算上。”谢鸣玉第一个不赞同他的说法,他慢悠悠道,“我是来接林初回家的。如今既然林初的安全有了保障,本帝就放心了。告辞,本帝要先回妖界了,你们爱如何便如何,我就不奉陪了。”   谢鸣玉竟真的对三界君王玺没兴趣,这是在场的人万万没想到的。   不知是谁暗暗骂了声:“这个风流鬼,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可恨,若非他身边有个大符师,他的妖帝之位哪能坐得这般安稳?哼!”   人比人气死人,妖帝谢鸣玉确实是生来便好运的人。   不必像旁人一般争权夺位,只一味地无所事事、流连花丛,先妖帝死后,妖帝之位就传到他的手上,人人都以为他守不住这个位子,谁知先妖帝竟给他留下了一个忠心耿耿且实力莫测的大符师。靠着大符师的护佑,他竟硬生生地坐稳了妖界的江山。   妖帝走后,老殿主看向其他人。   “诸位,老夫的意思是,我们先合作,打进去,至于那妖族女子和她手中的东西到底归谁,届时再各凭本事,你们看如何?”   云祁剑尊第一个表态:“本尊觉得可行。”   云祁剑尊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三界之中,还有谁比重庭殿更了解炼器的?神级法器再厉害,它也是一个死物,而老殿主钻研炼器数年,对法器了解至深,想要解决神器,还得靠老殿主和他手下的器修们。   在老殿主和重庭殿众器修的指引下,各大势力的弟子们分批攻击神器丹浮,专往防御最弱的地方打。   丹浮阁内部,弟子们忧心忡忡,根本无心再炼丹,只是望着那座被不断攻击的神器丹浮,生怕会被攻破。   神器并非是不可摧毁的,更何况,催动神器的力量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老阁主不一定能撑到最后。一旦他灵力耗尽,而各大势力的攻击却不停,到时一定会被攻破防线,他们丹浮阁危矣。   ……   “老阁主!”   各大势力接连数日不断地攻击神器丹浮,虽然还未成功攻破防线,老阁主却快撑不住了。再一次服用回灵丹,恢复了些灵力后,老阁主正想继续向神器注入灵力,维持运转,却不堪疲惫,险些倒了下来。   守在身旁的三位长老急得连忙上前扶住他。   贺古道:“二位长老,你们先带老阁主下去歇息,这里还是让我来吧。”   其实,坚持数日,众人都有些疲惫了,但此时除了继续撑下去,别无他法。   阁内众多弟子们被困在阁楼内,已经无心炼丹,人心浮躁,甚至暗暗抱怨,希望老阁主将林初交出去。他们丹浮阁低调多年,从来未曾有过被这么多门派联合攻击的情况,这使得许多弟子都忐忑不安,提心吊胆。   贺古道暗暗叹了口气,希望破桑君的部下早日出现,林初早日与他们会合,届时,他们便不必担心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害了丹浮阁的那么多弟子。   “不必担心我,老夫还能撑得住。”老阁主挥手让两名长老退下,继续坚持。   贺古道正想劝他,突然,神器丹浮光芒大绽,脱离了老阁主的掌控。   老阁主注入的灵力被反弹回来,他被这股冲劲打得措手不及,往后踉跄着倒退,好在两名长老眼明手快扶住他,才避免了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愕看去,那矗立于丹浮阁外,拦住了众多势力的神器丹浮,以极快的速度变小,直至小到仅有巴掌大小,才腾空飞起,转瞬间消失不见。   “坏了,神器丹浮消失了!我们都要被杀了!”部分丹浮阁弟子面露绝望。   “太好了,神器丹浮消失了!老家伙他终于撑不住了!”丹浮阁外,各大势力欣喜若狂。   各大势力欢呼着冲进了丹浮阁。   但却有一些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神器丹浮消失的画面似曾相识。   “不对,不是老阁主撑不住了,而是……”   “神器丹浮认主了!”   丹浮阁内外,异口同声地响起了同一句话。   丹浮阁老阁主欣喜若狂,长达多日的疲惫仿佛随着这件事瞬间一扫而光。   他眼放亮光,激动道:“她成了!神级炼丹师!她真的成了!”   “神器丹浮既然认主,那么,她便是我们丹浮阁的阁主,老夫终于可以退位让贤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17:56:41~2022-06-30 20: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洢拾壹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林初看着主动飞入掌心的神器丹浮,好奇地打量了下。   “老夫谷明坤,见过阁主!”   身后传来兴奋的声音,林初回头便见丹浮阁老阁主向她贺喜:“恭喜阁主,贺喜阁主,你获得破桑君的传承和认可,再得神器丹浮认主,如今已是我们丹浮阁的阁主了!”   林初听得莫名其妙:“老阁主,你这话从何说起?”   林初到现在还不明白这神器丹浮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认她为主。   她只记得自己炼成了神级丹药后,成功突破神级炼丹师,又被破桑君的神魂执念拦着与他切磋了一番,最终侥幸胜了对方,紧接着破桑君的神魂执念便消失了。   而后,丹浮阁发生异变,她被弹出来,紧接着神器丹浮便自动飞到了她的掌心。   谷明坤现在就像是卸掉了一身的重担一般,此前坚持数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满面红光对林初解释:“其实,老夫严格说起来不算是丹浮阁真正的阁主,只是代阁主。师祖定下规矩,自神器丹浮被破桑君打造出来,成为丹浮阁的镇阁之宝后,便只有历任阁主可以使用。也就是说,能得神器丹浮认主的人,才能成为丹浮阁名正言顺的阁主。在此之前,被推选出来的阁主都只能是代阁主,只能行使部分权力。”   他笑眯眯地望着林初,当初他看中云蓁的天赋,欲收她为徒,便是觉得她将来有机会获得神器认主,将丹浮阁阁主的重任从自己的肩上接过去。   如今看来,他果然没看错人。   谷明坤转身向身后跟着出来的长老和弟子们宣布:“从今日起,老夫便不再是丹浮阁的阁主,林初小友才是。尔等还不见过阁主?”   他话音落下,几位长老上前向林初见礼,可后面的弟子们却是满面疑惑,对于林初为何会是他们的新阁主,都心有疑虑。   “老阁主,林初并非丹浮阁弟子,哪怕她就是楚林大师,比我们这些弟子的丹道境界要高,可上头还有您和长老们,再如何,她也不能越过您成为新任阁主啊。更何况,如今丹浮阁会遭遇各大势力的围困,和她脱不开干系,弟子怀疑她是否能担得起丹浮阁阁主的重任。”   对于弟子们的质疑,谷明坤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淡声道:“林初已经获得破桑君的认可,又被神器丹浮主动认主,这说明她已经成为了神级炼丹师。若是神级炼丹师都无法担得起丹浮阁阁主的重任,老夫不认为在座有谁能担得起。”   “什么,林初已经是神级炼丹师了!这么快!”   “我不信,她不久之前才是六品炼丹师呢!”   “什么才六品炼丹师!六品炼丹师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众弟子震惊,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初和谷明坤。   其中有人向林初求证。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初轻轻点头:“神器丹浮内有乾坤,我连闯十层阁楼,通过了破桑君的所有考验。对你们而言,只是过去了十数日,但是于我而言,我在这阁楼内已经度过了上百年时光。上百年的积累和磨炼,足以让我从六品炼丹师突破至神级。”   谷明坤笑道:“阁主天纵奇才,许多人终其一生,甚至连六品炼丹师都达不到,更何况是只用了百年便从六品炼丹师突破至神级,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事。丹浮阁能有阁主这样的天才炼丹大师坐镇,将来一定会更加辉煌,老夫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场景,真是幸运之极。”   众弟子再也无法质疑林初的实力和天赋,欣喜若狂,三呼“恭喜阁主,贺喜阁主!”   林初不习惯这样的热情,然而有谷明坤这位老阁主和几位长老不住说服,她最终还是答应担任这个阁主之位。   她自知于打理门派一事上没什么经验,便沿用了丹浮阁一向的规章制度,让众长老各司其职,依旧例打理阁内事务,同时,让退下来的老阁主谷明坤担任大长老,职责不变,她便暂时当个甩手掌柜好了。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各大势力没了神器丹浮的阻挡,纷纷冲了进来。   丹浮阁乃三界第一丹修门派,修士们不敢得罪丹浮阁太狠,毕竟以后若是有什么意外,还得要求丹修救命。   因此,各大势力即使来者不善,此前甚至不惜拔刀相向,与丹浮阁算是撕破了脸,可这会儿进来与众丹修面对面时却又注意维持着面上的友好与和善。   “听闻丹浮阁今日有大喜事,老阁主退位,新阁主上任,真是可喜可贺!不过,容老夫提醒一句,谷老阁主,以及在座的众位丹修大师,这位林初仙子惹祸的本事可是不一般,你们丹浮阁若当真奉她为主,是在自掘坟墓,不给自己留活路啊!”   重庭殿老殿主似是为丹浮阁着想,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几句。   谷明坤与几位长老面色不变,底下却有一些弟子被动摇了。   这样明着挑拨的手段,林初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笑道:“重庭殿失去了神器重庭,老殿主恐怕心头不好受,这才过了多久,便像是老了几百岁一般,真是令人同情。老殿主与其为丹浮阁操心,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丹浮阁未来如何还不知道,但老殿主的未来恐怕不怎么好。”   “哦?”老殿主脸色一沉,皮笑肉不笑,“此话怎讲?”   林初微微一笑,神器元廷从掌心飞出,悬空于重庭殿老殿主的面前,恐怖的威压震慑得老殿主面色大变,下意识催动防御法器,往后退了数步。   岑曜稳稳扶住他,低声道:“外祖父,有我在,她不敢对你出手。”   老殿主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他冷哼一声,剜了林初一眼,好个狡猾的小丫头,只随便一个试探的举动便令他当众丢了颜面。   林初仿佛没接收到老殿主刀子似的目光,她慢悠悠地接上方才未完的话:“老殿主,在自己的实力有限的情况下,得罪丹修才是最不明智的行为。尤其是,你现在要得罪的,是一个四道齐修、手握神器、背后有整个妖界与丹浮阁撑腰的神级炼丹师。”   话音落下,周围众人纷纷倒抽凉气,面露震惊。   “四道齐修!”   “神级炼丹师!”   “这怎么可能!”   “她才不到百岁!”   “嘶!比当年的破桑君还要恐怖!”   林初的视线从老殿主阴晴不定的脸上一扫而过,看向他身后的重庭殿器修们,忽而笑了笑,“对了,你们恐怕不知道我为何能得到神器重庭认主。那是因为,我成功打造出了神级法器,获得了破桑君的传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林初似乎丝毫不知自己说出的话有多惊人,她将老殿主的当面挑拨还了回去。   “与其跟随一名老得暮气沉沉、终其一生都触摸不到神级器修境界,又得罪了这么多丹修的老人家,倒不如跟随一个才不到百岁,却四道齐修,未来不可限量的天才,你们觉得呢?”   众人哗然。   她在挖墙脚,当着老殿主的面,公然撬重庭殿的人!   从未有人敢如此骑着重庭殿老殿主的面输出!   而更令各大势力震撼的是,重庭殿的器修弟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心动了。   不仅是重庭殿弟子,连在场的他们,也狠狠地心动了。   眼见人心浮动,军心不稳,许多弟子目光闪烁,若非有岑曜在场镇住他们,他们说不定已经欢呼着归顺林初了,老殿主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林初,手颤抖不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初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见岑曜将老殿主扶到一旁,随手用散魂器砸碎了一个器修弟子的头颅,才转身冷脸看着林初:“林初,将神器重庭还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神器元廷就在他面前,林初淡声道:“你尽可自己动手,若当真能将它带走,我绝不阻拦。”   然而,岑曜和老殿主先后试了无数回,都无法与神器重庭取得联系,根本无法将它召回。   老殿主气急之下,直接抓住神器元廷,想将它整个带走。   岑曜见状想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老殿主被神器元廷的力量反震,倒飞出去。   林初将神器元廷召回掌心,“我已经给你们机会了,是你们不争气,可不能怪我。”   老殿主恼恨:“小贱人,竟敢这般羞辱于我!曜儿,你去,替我杀了她!”   岑曜顿了顿,“是。”   岑曜与林初这一战,打得格外艰难。   并非是因为他的修为不如林初,也并非是因为他的法器不如林初——尽管这的确是事实,而是因为,他不久前将身为分、身的詹统领与本体融合,此时受到了詹统领的影响。   詹统领在炼器大殿中与林初的一路交锋,在心底对林初产生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愫,后来被岑曜降临分、身时察觉,可他并未当一回事。   如今,岑曜总算是吃了苦头。   林初剑法缥缈,战斗至激烈时,她的身后现出了九条雪白绒毛的狐尾,招展摇曳,如妖如仙,美得惊人。   岑曜的散魂器原本已经打出去了,见此美景,心跳猛地加速,散魂器竟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出去。   他暗骂一声,逼迫自己闭上双眼,不去看林初的脸,仅凭听觉与气息判断林初的方位,继续与她交战。   但很快,有毛绒绒的尾巴在他的面前晃过,他闻到了一抹幽香。   岑曜的手一颤,散魂器险些跌落在地上。   他索性封闭嗅觉。   后来,他听见了林初的声音。   她的声音软而甜,魅惑至极,仿佛近在耳畔,小声呢喃。   “岑曜,你的状态好奇怪啊,你该不会是爱……”   “不,你胡说,我绝不可能会对你有任何感觉!”岑曜猛地大吼出声。   下一瞬,他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睁眼便对上了林初冷若冰霜的面容,她的眼里只有杀意,双唇紧抿,哪里有方才那道娇媚声音里传达出来的半分魅意?   方才那不是林初,是他的心魔。   他竟因为林初,产生了心魔。   岑曜不可置信,他低垂下头看了眼心口处插着的剑,再望向林初面无表情的脸。   血从伤口处汨汨而流,滴落在地上,墨黑与暗红的魔纹从岑曜的眉心处蔓延向浑身各处皮肤,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额上生出两角,浓黑的魔雾从他的伤口中滋生出来,弥漫四周,快速将他笼罩在其内。   林初面色微变,下一瞬,岑曜眸中含着某种看不懂的情绪,深深看她一眼,最后化作一团魔雾,掠向远处,等她反应过来,那团魔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竟是让他逃了。   林初皱眉收回剑,面上却不见懊恼。岑曜这一逃,恐怕是直接回了魔界。   魔界……总有一日,她会去魔界找他的。   当年魂飞魄散之痛,她定会还回去,让他也亲自体会一下这样的感觉。   林初落回地面,发现地面上已经少了许多人,各大势力早在刚才知道林初的天赋后,便已经心生退意,又亲眼见识她与岑曜之间的战斗,知道她的战力并不差,哪里还有心思与她敌对?有些人直接灰溜溜地跑了。   至于留下的这些,要么还贼心不死,等着林初与其他势力相斗,好渔翁得利的,要么便是已经产生了追随林初的心思。   林初只展现出了她的剑术,便已经让人眼前一亮,心生退意,更何况她号称四道齐修,符术上的实力还未曾展现,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还有多少筹码。   因此,一时间,无人敢再出头,都等着其他人来。   也有许多年轻的弟子望着林初的脸发呆,面色羞红,目光闪躲。   临川剑宗众人一片死寂,纷纷面色恍惚地望着林初。   她当真是云蓁吗?当年的那个云蓁,虽然天赋出众,却还在他们的理解范畴,可眼前的这个狐族少女,却已经能和传说中的破桑君相提并论了。   这世间能有几个破桑君?   莫说其他人,连云祁剑尊也有些不敢相信。云蓁与他曾经师徒相处十年,尽管当年将她当做是白蓁蓁的替身,可到底他也是曾经真心疼过她的。   云祁剑尊忍不住向她确认,“林初小友,你当真是云蓁吗?”   林初挑眉,反问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初并未明言否认,那便是了。   云祁剑尊内心的思绪无比复杂,他沉默片刻,望向面前全然陌生的美貌少女,说道:“蓁儿,当年的事,是为师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这些年,其实我已经后悔了……不知你可否原谅为师,当年是我错怪你……”   林初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瞥向人群中,揪出了藏在剑宗弟子队伍中的白蓁蓁。   “你当年为了她,亲手将我的剑骨抽出,还在我重伤之际补了一掌,企图杀人灭口。”林初冷笑道,“若想取得我的原谅,你不妨亲自动手,剖开她的后背,将剑骨还给我。再自废修为谢罪,等你将这些都做了,再来向我道歉忏悔也不迟。” 第50章   白蓁蓁不防,被林初从人群中揪出,又惊又惧。   这可是原着中冷情冷性、杀伐果断的大女主。四个男配都为她爱得死去活来,她却一心只想修炼搞事业的那种。   林初若是当年的云蓁,自己算计她死得那么惨,她定会报仇,让自己不得好死的!   想到这些时日云祁剑尊对她愈发冷淡,对方说不定真会因为林初一句话就对她动手。   白蓁蓁内心慌乱,“师尊,不要,不要听她的!她不是云蓁,云蓁早就死了,她怎么可能会是云蓁!”   “再说,就算她是云蓁,那又如何!当年她是自愿将剑骨给我的,师尊,您是有证据的!”   自欺欺人一般安慰自己一番后,白蓁蓁深吸一口气,竟真的将自己骗了过去,脸色逐渐变得淡定下来。   然而,在座的众人都知道,当初那根剑骨,是她和云祁剑尊算计了云蓁,硬生生夺走的。所谓的叛宗大罪,是欲加之罪;所谓的自愿奉上,是强迫威逼;所谓的证据,则是经过处理的伪证。当年林初早已经将真相公之于众,还曾经闹得沸沸扬扬。   云祁剑尊的脸皮再厚,当着那么多人鄙夷嘲讽的目光,终究还是有些顶不住。   他受人尊崇这么多年,早已习惯高高在上,世人敬仰,脸面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   “蓁蓁,你少说几句!”他终究忍不住呵斥白蓁蓁,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白蓁蓁被那冰凉的眼神望得浑身一寒,只好闭嘴,躲在他的身后。   她总算安分下来,云祁剑尊松了口气,转身以惆怅痛心的目光望着林初,“蓁儿,你从前善良温厚,如今变得连为师都觉得陌生了。”   她以前从不伤人性命,可如今戾气之重,连他都意想不到。   林初“呵”了一声。   “我从前善良温厚,得到的是什么下场,云祁剑尊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还有,云蓁已死,我是谢林初,希望云祁剑尊不要再叫错名字。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师尊’,我高攀不起。”   话音落下,她周身剑光大绽,云祁剑尊下意识眯眼,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剑光消失后,白蓁蓁面色惨白倒在地上,她背部血肉淋漓,惨叫声之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痛,好痛!师尊救我!”   “云蓁!你竟敢伤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鸠占鹊巢十年,你欠我那么多,我当初只不过是要你一根剑骨,已经对你十分客气了,你凭什么还有不满?!”   白蓁蓁的背部剧烈疼痛,她跪倒在血泊中,哭嚎怒骂,口不择言,简直是丑态毕露。   各大势力看得目瞪口呆,心神复杂,无人敢上前半步。   林初手里握着剔透玲珑的剑骨,眼里不见半分笑意,“我的这根剑骨,安在你的身上已有百余年了,不知你这些年用不用得惯?”   白蓁蓁怒目剜她:“贱人,还我剑骨!”   林初嗤笑:“百年光阴说长不长,竟能让你将这根剑骨的来历给忘了,硬生生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你的脸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厚,若是裁下来缝制护甲法衣,说不定能抵挡得住化神一击。”   白蓁蓁疼得受不住,向云祁剑尊求救。   “师尊,我好疼……蓁蓁好疼,师尊救我!师尊,快杀了这个贱人!”   她梨花带雨,声声泣诉,凄惨至极,令在场许多人见状都忍不住心生怜意,面露不忍。   有人想向林初求情,“林初仙子,你已经将剑骨要回,白蓁蓁仙子也得到了教训,以后必定是再也不敢的,你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她一条生路吧。”   “是啊,林初仙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更何况,说起来你们还曾经是同门师姐妹呢,何必闹得这般难看。”   林初面上笑意淡了下去,眼底顿生戾气。   说情的人瞬间噤声,再不敢言语。   “才这点疼就受不住了?当初我经历的痛苦,比你如今承受的还要痛上百倍千倍,你如今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林初冷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剑骨再给你百年,你也不会有半分长进。你以为我是靠这根剑骨才能修炼吗,没了它,我照样能炼出绝世剑意,连你那道貌岸然的师尊也及不上半分!”   云祁剑尊终于听不下去。   “够了!蓁儿,蓁蓁只有在这一点上对不起你,你何必一直咄咄逼人?你既然已经将剑骨要回去,又将她伤成这个样子,她欠你的便已经还清了,你还想如何?当真要将她逼死才肯罢休吗?”   只将剑骨还回来,便能一笔勾销了?那她曾经受过的痛苦又算什么?她生来便合该受这样的苦这样的痛吗?   若非有人不顾一切救她,她早已魂飞魄散,连转世投生的机会都再也没有了!   林初原以为自己早已经不会再痛,不会再因为这些人而感到气愤或者难过,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即便和这些人再次相对,她也能做到淡然处之,可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会觉得心口一痛,会被怒火充斥胸腔,愤怒得她双目发红。   赤红的狐狸眼中杀意弥漫,恐怖的狂风将雪白的狐尾吹得摇曳四向,像无数条藤蔓,又像是冰冷的蟒蛇吐信,绞缠住云祁剑尊和白蓁蓁。   林初只觉得脑海中有愤怒的声音在嘶吼着,杀了他们!将他们撕碎!让他们不得好死!   “不好!她要入魔了!”   三界之中,魔界种族繁多,大多野性难驯,若非有魔君强势镇压,魔界许多好战性恶的种族早已挥师各界,踏平人族与妖族。   如今的三界之所以还能如此平和,没出现妖物与魔雾肆虐,皆是因为各界上层掌事之人足够强势,镇压得住,彼此之间达成共识,签了和平协议,已经数万年未起战事。   但饶是如此,亦偶尔会有一两只妖物与魔物逃窜出来,四处点火惹事,闹得人人惊惶。   也因此,即便三界各族大体上是和平相处的,魔族仍然不受待见,比妖族的待遇差得多。   盖因魔性难驯。   林初当众入魔,且声势恐怖,瞬间吓坏了不少人。   她四道齐修,天赋卓绝,又手握神器,实力本就不凡,若当真让她成了魔,心性大变,届时三界必将大乱。   许多人想到林初手中的三界君王玺,心中更是悚然一惊。   三界共主若是让魔物执掌,他们的未来将会暗无天日!   “诸位道友,不能让她成功入魔,必须阻止她!”   “如何阻止?她太强了,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阻止不了,那便只能在她成功入魔前杀了她!”   “谁去杀?你们谁能有那个实力?!”   “这……云祁剑尊!云祁剑尊,只能靠你了!”   各大势力如临大敌,有人恨不得当场就逃。云祁剑尊被推出来,无数人指望着让他阻止林初入魔。然而,他们忘了,林初会出现入魔症状,便是因为云祁剑尊的几句话。   林初此时气势正盛,魔雾笼罩,绝美倾城的容貌在黑雾笼罩下若隐若现,九条白狐尾如扇铺展,如花盛放,如白蛇吐信,她目光冰冷,整个人如神如魔,威压之下,在场无一人能动弹。   “林初!谢林初!”   “咳咳,族叔要死在你这威压之下了……”   略微沙哑的声音无奈传出,谢昀昭捂唇低咳,顶着林初的威压,正艰难走向她。   谢昀昭没想到,他才落后几步过来,便见到林初险些入魔的场景。   当年她的经历那么惨,都没入魔,如今只被人几句话便激得入了魔,真是……   谢昀昭是有些心疼的。   他不惧那恐怖的威压,一步步艰难走过去,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握住了林初的手,“你如今是林初,谢林初,不再是云蓁了。你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你有亲人,林宋妖将和你娘,还有你的哥哥,正在妖界等着你回去。”   林初浑身的魔雾散去,眼中的赤红消失,恢复清澈透亮,她望向谢昀昭。   谢昀昭顶着威压靠近她,内伤再次加重,面色白得吓人,唇角更是溢出了血,可对上林初的目光,他笑得漫不经心,“看来,小林初身旁没有我这个族叔,确实是不行。”   林初瞪他一眼,这人气息弱得都快要没有了,怎么还有心情调侃她。   “是是是,但愿族叔可别那么早便被自己作死了。”   她取出一颗丹药,直接塞他嘴里,总算堵住他这张讨人厌的嘴。   她喂丹药的动作很是粗暴,一点都不温柔,谢昀昭唇边还含着笑意,便猝不及防被丹药堵住了嘴。   她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柔软的唇瓣,被他下意识抿唇时,不小心吻了下。   二人同时动作一顿。   片刻后,林初状若无事地收回手。   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微凉柔软的触感,她垂眸望向别处,唇瓣无意识地抿了抿。   谢昀昭缓慢地将丹药含进口中,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的手指移开,漫不经心瞥她一眼,见她抿唇,他目光一顿,才缓缓移开视线,只是移开时略显狼狈,似是被什么烫着了一般。   林初没有成功入魔,在最后时刻被谢昀昭几句话唤了回来,令各大势力的人都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位妖族的小殿下,真是来得及时啊。   不过,他们二人的关系怎么瞧着似乎有些不大对?   众人盯着林初和谢昀昭,心中狐疑,曾经的丹浮阁老阁主谷明坤抚着胡须,与身旁的贺古道相视一笑。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是最清楚谢昀昭对林初都付出了些什么,当年可是令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忍不住为之动容的。否则,也不会明知希望渺茫,最终还是答应帮他一把。   没想到,心软之下做出的决定,竟真的成了,且还给他们丹浮阁结了善缘,迎来了今日的新阁主。   云祁剑尊望着林初与谢昀昭之间的古怪氛围,脸色阴沉,眼底黑云涌动。   他是认得谢昀昭的,当初云蓁在他的身旁练剑,这位妖族的小殿下便时常混入临川剑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与云蓁打情骂俏,那时云蓁还未开窍,于男女之事上没有一点心思,根本看不出这小子隐藏的小心思。   他不希望云蓁在练剑之余分出心思应付这小子,便随口说了几句话,令云蓁对谢昀昭生出厌烦,二人从此不和,见面便打,成了死对头。   后来,他见云蓁始终对谢昀昭不喜,在修炼上也一直认真勤恳,便不再管他们的事了。   倒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成了林初最敌视的仇人,而谢昀昭,倒成了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师尊,我好疼,救我……”微弱的声音传来,将云祁剑尊的注意从那边的两人身上收回。   方才混乱之中,云祁剑尊没顾得上白蓁蓁,只将她推给几名剑宗弟子照顾,如今听见白蓁蓁喊疼的哭叫声,心中一紧,连忙看去,却被吓了一跳。   明明方才已经被白蓁蓁服用过丹药,并简单做过伤口的处理了,可她的伤口却仍然血流不止,背部的剑痕开裂着,久久无法愈合。   白蓁蓁的脸色惨白,气若游丝,显然已经失血过多,再不救治,这条命便保不住了。   更可怕的是,白蓁蓁哭着告诉他,她不止背部的伤口疼,心口也在剧烈地疼痛,且一次比一次痛,痛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师尊,我是不是快死了……”白蓁蓁面如金纸,“救我,师尊。”   白蓁蓁的伤口不对。   云祁剑尊来不及细想,转身便看向谷明坤,语气诚恳道:“老阁主,先前的事是我等不对,云某向你赔罪了。希望老阁主大人大量,暂将此事揭过,赐下丹药,救蓁蓁一命。”   谷明坤暗叹一声,他是到如今都不明白,云祁此人怎么会将鱼目当珍珠,对白蓁蓁这样恶毒狠辣的女子疼宠如命,却将云蓁那样的珍宝视而不见,甚至不惜毁了她?   这白蓁蓁到底是有何魅力,能让他这样对待?   谷明坤曾经与云祁打过许多回交道,他厌恶云祁剑尊,与其多年恩怨,不是没有缘由的。他早就看出云祁本性自私冷漠,虚伪无情,这样的人,他是不信他会真心对待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他的普通女子。更何况,白蓁蓁还四处给他惹祸生事,不知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丢了多少脸面。   谷明坤看了白蓁蓁一眼,此女将来恐怕会死得比云蓁当年还要惨。   不过,这是她咎由自取,并不值得同情。   谷明坤淡声道:“云祁剑尊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你我之间素有旧怨,但人命当前,老夫自是不会计较以前那些恩怨。并非是老夫不想救令徒,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摇头道:“白蓁蓁小友的伤势极重,若想救她,非神级丹药不可。世上唯一能救她的,只有阁主。”   他口中的阁主,便是今日新任的林初。   然而,白蓁蓁的伤口正是林初造成,林初不让她一命呜呼便已是仁慈了,怎么可能答应救她?   林初道:“没人能救得了她,因为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她走上前来,用剑尖挑开了白蓁蓁背部的伤,那里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多看。   在白蓁蓁惊怒交加的眼神中,她将剑尖移到白蓁蓁的心口处,轻轻刺下去,云祁剑尊面色一沉,正想阻止她,突然瞥见她剑尖刺出的伤口,失声道:“怎会如此?!”   白蓁蓁心口处的血肉,已经腐烂了,脓血腐肉暴露在空气中,臭不可闻。   可是,明明在此之前,她的心口一点伤都没有,而且她也从来没发现身体有何异常。   莫说云祁剑尊和在场的人受到了惊吓,连白蓁蓁也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我之前一直都没觉得疼,只有方才被你剖了后背,将剑骨取出,才开始觉得心口疼!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是你给我下了毒是不是?”   愤怒和恐惧使得白蓁蓁几乎忘记了疼痛,质问林初。   林初笑道:“你听说过噬心莲吗?”   众人一怔。   “你恐怕忘了自己的心口曾经中过一箭。”林初道,“那一箭是我射的。”   “果然是你!”白蓁蓁怒道。   林初手中出现一把弓箭,金箭光华流转,正是当初射中白蓁蓁心口,害她卧床数日不曾止血的金箭。   白蓁蓁吓得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林初没理她,她拿着金箭,面露笑意:“这箭,是我用逍遥蛊金打造而成。你知道什么是逍遥蛊金吗?被它伤到的人,会血流不止,疼痛一日比一日剧烈,直至死亡。普通的丹药根本无法解决它造成的伤口。你们临川剑宗得罪了丹浮阁,根本求不到好丹,即使求到也无用,无法对症下药。”   “就连岑曜中了箭,至今都没彻底痊愈,你以为你为何能够吃了药便能彻底愈合,似无事人一般?你以为为何谁都求不到能治愈这伤口的丹药,偏偏你得到了?”   白蓁蓁瞳孔骤缩:“是你!那颗丹药是你故意给我的!”   林初微微一笑:“确实如此,那颗丹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别人可没有这样的福分。”   白蓁蓁又惊又怒,惊的是林初的心计如此之深,手段如此之高,令云祁剑尊和明独慎都被她骗过了。当初那颗丹药,明独慎和云祁剑尊在喂她服下之前,已经仔细让人检查过了,却没看出任何问题。   偏偏,如今她却坦言,问题就出在那颗丹药。   “当初,明独慎会为你向我求丹,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林初唇边笑意浅淡,口中说出的话却让白蓁蓁浑身发寒,“那颗丹药被我加了一味噬心莲,服用后伤口表面会快速痊愈,有效止疼,可是,这噬心莲的药性会渗入你的体内,腐蚀你的伤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痊愈’的伤口之下,那些血肉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腐烂……”   “若能及时发现,倒也好说,只要切开曾经的伤处,将腐肉挖出,再解了噬心莲的药效即可。可惜,你服药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你已经药石无救,只能慢慢地等着全身的血肉彻底腐烂,直至气绝。” 第51章   丹浮阁地处偏僻,群山绵延,隐约可见雾气在山间漂浮,如人间仙境。   林初雪肤玉容,气质如仙,身后的九条白狐尾在刚才入魔失败后还未被她收回去,此刻摇曳伸展,美得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妃子。   在场的人却个个浑身冰凉,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忌惮。   好可怕的心机,好恐怖的手段。   许多人此时已经熄了想夺三界君王玺的心思了,且不说以他们的实力,未必能抢得过,单凭林初展露出来的心机,他们就不敢冒险行事。别到时候东西没抢到,命先没了。   即便侥幸能保住一条命,若不能将林初斩草除根,就等着将来被报复吧。   见到白蓁蓁如今的惨状,众人不由打了个激灵。若当真被报复成这个鬼样,他们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夫想起宗门内还有些要事等着我处理,我先告辞了。”   “在下也有事情要办,就不多留了,以后有缘再见,告辞。”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不少宗门灰溜溜地跑了。   还有一些宗门,直接当场表示要支持林初,拥护她登上三界君王宝座。   “林初仙子天纵奇才,又是破桑君认可的传承者,老夫只认你一人当三界共主,否则不论是谁来,我都不认!”   “若是连林初仙子都不能担任三界共主,老夫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资格。”   各大势力走的走,留下的几乎都表态要支持林初,其中尤以冲虚、飞仙二宗最为殷勤。冲虚、飞仙二宗的掌门简直是当场就想把自家宗门的弟子塞给林初,一如当年云蓁二十岁生辰那日,他们恨不得让自家年轻弟子与云蓁结成道侣一般。   此时的情形,也与当年有异曲同工之妙。   冲虚宗掌门一把将自己的儿子任承叡抓出来,拉到林初的面前,笑呵呵道:“林初仙子,这是犬子承叡,当年临川剑宗他对云蓁仙子一见……”   “父亲!”任承叡又羞又恼地打断冲虚宗掌门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冲虚宗掌门呵呵一笑,“罢了罢了,你不想让我说,那我便不说了。”只是,他又拉来了几位宗门内出色的弟子,一一向林初介绍,看得任承叡气恼不已。   其他各宗掌门见状,暗骂冲虚宗掌门鬼精得很,但很快也开始有样学样,纷纷向林初介绍起自家宗门的弟子。   当年云蓁才只是个金丹小修士,便已经有这么多人看中她的天赋,赌她将来前途无量,恨不得将自家年轻子弟塞过来,如今林初修为更高,又是四道齐修,不出意外很快便会登上三界共主宝座……这样的条件,他们更要抓紧机会了。   若非怕惹恼了她,他们恨不得直接将自家弟子剥光了送到她床上去。   但凡为君者,后宫里怎么能没人?未来的女帝,自然也要早早将后宫物色好,他们可不能落于人后。   林初:“……”   她不是傻子,自然猜到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多谢各位的厚爱,林初刚突破神级炼丹师,境界未稳,需要闭关几日好好稳固,况且丹浮阁内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不留各位了。”林初道,“我这里有些新炼出的丹药,赠与各位,还有,三日后,我会手握三界君王玺打开三界君王殿,届时,希望各位可以与我一同进入三界君王殿,见证破桑君当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从前身为云蓁时,她不懂得如何推拒这样的盛情,只能寄希望于师尊替她应付。如今,林初却能淡定自如地应对,只说了几句话,便将簇拥在四周的众多门派掌门及其年轻弟子打发走了,而且没有一个人产生不满,离开的时候都是笑容满面。   云祁剑尊望着这样的林初,内心十分复杂。   各大势力几乎走完了,只剩下云祁剑尊还带着临川剑宗的弟子站在原地。至于白蓁蓁,早已因为痛得受不住,再加上云祁剑尊不希望她再在这里哭嚎怒骂,大丢脸面,刚才已经命人将她送回宗门去了。   “蓁儿,这些老家伙心机深沉,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你邀请他们一同进入三界君王殿,小心会被算计,届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云祁剑尊一副替林初担忧的模样。   林初觉得有些讽刺,那些人未必真心实意拥护她,可他以为他又好到哪去?   “我还有事,恕不远送了。”林初不想再见到云祁剑尊,直接下了逐客令。   云祁剑尊眸光一沉,她待其他人倒是温和客气得多,可对他却这般不耐烦。   他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又放弃,只深深看了林初一眼,转身便带着神色各异的临川剑宗众人一同离开。   临川剑宗一走,便只剩下了丹浮阁的人,林初面色一白,吐出一口血,吓得众人脸色大变,慌忙围上来。   “阁主!”   “我没事。”   林初摆手,她先是在神器丹浮内待了这么长时间,与破桑君切磋斗法,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就又迎来了各大势力,当众与重庭殿老殿主、岑曜战斗,然后又是险些入魔,这中间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歇息或者调养,简直是在透支自己的体力。   刚才在各大势力的面前,她极力忍住疲惫和虚弱,强撑出来的淡定,免得一个不慎,让他们看出她的异常,联合起来对付她。   否则,以她对云祁剑尊的恨,他自己送上门来,她怎么可能会让他就这么离开?   云祁剑尊心思深沉,为人多疑,说不定他方才会停留这么久才离开,也是因为起了疑心,在刻意试探她。好在,她并未露出异样。   此时人都走光了,自是不必再强撑下去。   林初服下一颗丹药,面色好了许多。   谷明坤早已让人收拾出她的阁主洞府,此时见林初仍是一副疲惫的模样,正想让人将她扶回去好生歇息,瞥见一旁站着的谢昀昭,他又觉得没必要,有这位在,他比谁都在意林初,自是会带她回去好好歇息,哪里用得着自己安排人?   于是,他朝谢昀昭道:“阁主此时十分虚弱,需要好好休养,老夫已经安排人收拾出了阁主与谢小友的房间,这便带你们过去。”   谢昀昭点头:“那便带路吧。”   谷明坤却是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弹。   谢昀昭觉得谷明坤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挑眉:“怎么?”   谷明坤意有所指:“阁主很虚弱,而老夫给她安排的洞府离这里有些远,恐怕不大好走。”   谢昀昭看了林初一眼,林初正好抬眸,与他目光相对。   谢昀昭觉得林初服下丹药后,脸色红润了许多,并没有谷明坤说的这般虚弱到连几步路都走不动的程度,但他还是取出妖宠铃,将狮妖宠放了出来。   “既是不好走,那便让它驮着去吧。”   谷明坤:“……”   他好像明白,为何有些人明明相貌出众,又能为心上人付出这么多,却依然历经百余年还是没能抱得美人归了。   狮妖宠被关在妖宠铃中长达数月,这一被放出来,便兴奋地用大脑袋去蹭林初。林初顺着它的大脑袋上去,躺在鳞纱帐后,身影模糊。   谢昀昭身姿颀长立于帐外,在狮妖宠抵达林初的洞府外时,才突然灵光一闪,想明白了谷明坤刚才那个眼神和那句话的含义。   他是在暗示自己抱林初回去。   谢昀昭:……   现在抱还来得及吗?   此时,林初已经从狮妖宠背上跳了下来,走进房门。谢昀昭再想动手也没机会了。   他将狮妖宠打发出去玩,问守在林初房外的童子,自己的房间在哪,童子纳闷地挠了挠头:“您和阁主,不打算在同一间房歇息吗?”   谢昀昭下意识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林初,她脚步不停,应是没听见。   谢昀昭敲了敲童子的额头,道:“胡说什么,让你们谷长老另行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快去。”   童子“哦”了一声,委屈地捂着额头走出去。   谢昀昭咳了咳,镇定进入房内,便见林初已经盘坐入定,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睁眼看来,朝他伸手:“我探一下你的脉搏。”   谢昀昭打量着她的脸色,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内心暗自腹诽了会儿,也不知道她方才是不是真的没听见。   顺从地将手腕伸了过去。   腕上很快搭过来两根莹润粉嫩的手指,指甲盖纷纷润润的,还十分有光泽,上面还有白色的月牙,好看极了。   谢昀昭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之前林初喂他丹药时不小心吻的那一下,连忙将视线移开。   “嗯?”林初正专注探脉,指下的脉搏却突然不大对劲,她蹙眉,抬眸瞥了谢昀昭一眼,见他神色不大自然,淡声道,“静心凝神,不要胡思乱想。”   谢昀昭:“……”   片刻后,林初收回手,让谢昀昭将他的尾巴展现出来。   谢昀昭却是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林初并不意外,他这人向来自傲,自尊心比谁都强,若非不得已,他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只是,她隐约猜到他是为了自己断的尾,若是置之不理,她内心难安。   不止是尾巴,林初甚至怀疑,当初在临川剑宗的戒律堂,她被扈长老执鞭行刑时,那一鞭噬魂鞭的刑罚,有大半是谢昀昭替她挨的。   当初跳出来的是一只杂毛狐狸,后来再也找不见踪影,林初一直觉得遗憾,也不知道它是否还活着。直到她转生为林初,在妖界、在谢昀昭身边待了这些时日,若她还不能明白,便是白活了这些年。   思及此,林初将谢昀昭拉近自己身边,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谢昀昭有些懵。   “你、你这是做什么?”他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腰带抢回来,有些心慌意乱。   大约是误会了林初的意思,他道,“罢了,你想看,我便让你看,没什么不能看的。”   身后八条白色的狐尾展现出来,他对林初说道:“往后可千万不许再扯男人的腰带,你要看尾巴,还用不着、用不着那什么……”他这样脸皮厚的人,对上林初清凌凌的目光,竟是忍不住红了耳根。   林初白他一眼。   她原本想看看他腰间的那道鞭痕,噬魂鞭留下的痕迹,唯有神级神魂丹才能彻底修复,若他腰间的疤痕与自己左肩处的疤痕一样,便说明当年那只替她挨鞭子的小狐狸便是他。   只是被他打岔,林初这会儿也不好再扯着他的腰带要看什么疤痕,方才没多想,如今被他这样慌乱的眼神看着,她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妥,只好将此事揭过。   “我看看你的断尾伤处。”林初道。   谢昀昭犹豫片刻,他的那条尾巴,是被他亲手切断的,当初为了救她,莫说只是一条尾巴,即便要再切一条,他都不会犹豫片刻。   切的时候他没给自己留后路,所以,那一整条都没了,连半点也没剩下。所以她要看,自然是看不到什么。   而且,位置有些尴尬。   谢昀昭思来想去,“……还是别看了吧。”   林初见他面色扭捏,原本没多想,此刻也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最终,林初还是没看他的断尾,而是给了他几颗神级丹药,“破桑君的笔记中有记载了一些有关九尾白狐的资料,我这段时日再多看几遍,想办法让你的断尾重生。”   谢昀昭却没对此事抱有什么期待,这条尾巴已经断了有百来年,岂是那么容易再生出来。   只是他见林初神色认真,薄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二人都静了会,突然发觉彼此间的距离靠得似乎太近了些。 第52章   二人对视了片刻,林初先反应过来。   她退后了些,没再看谢昀昭,而是转开话题,问他之前在神器丹浮内经历了什么。   按理说,神器丹浮内十层都是有关炼丹的关卡,他非丹修,进去似乎也没多大用处,可饶是如此,他竟也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直到自己闯完第十层,他才跟着出来。   林初有些好奇他在里面都干了什么。   提到此事,谢昀昭目光闪烁了下,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大概,与你经历的差不多吧。”   似是怕林初还要继续往下问,他起身便想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你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见状,林初更加好奇。   神器丹浮认主后,林初与它之间有了隐隐的牵绊,不论是对其特性,还是在它的内部发生过的一切,只要是她想知道的,心念一动,便会立即知晓。   她直接进入神器丹浮,查看谢昀昭进入后发生的一切。   结果,看到了林初意想不到的画面。   原来,神器丹浮内破桑君留下的十层关卡空间,对于丹修而言,是精进丹道境界的机缘,而对非丹修而言,却也同样是一种机缘。进入神器丹浮的非丹修,可通过各层关卡磨炼自己的神魂意志,将其锤炼得更加强大。   这种磨炼,通常以经历各种各样的幻境世界为主。   每一层的幻境空间主题都不一样,但不论如何变化,都逃不过一个“心”字,基本上都与闯关者最在意的人或事为主。   而林初在谢昀昭经历的那些幻境空间里看到的画面,全都是她。   她还是云蓁时,与他的初次见面,她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他却记得这般清楚。还有许许多多她曾经忽略过的事情,如今一一被呈现在面前。   这幻境空间内,画面半真半假,林初身为神器丹浮的主人,自是一眼便看得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林初一开始看的时候还有些好笑,当初她与谢昀昭莫名其妙成了死对头,见面不是互怼就是打起来,从前每次见他就来气,觉得此人十分讨厌,实在欠揍,却没想到,从谢昀昭的视角来看,这些画面展现的内容却与她当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看来,她从前是真的很迟钝,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出某人对她心怀不轨,反而将对方吸引她注意的一些小招数当成他是在故意挑衅自己,激怒自己。   “啪!”   一声鞭响,林初仿佛还能感受到左肩处传来的疼痛和来自神魂深处的撕裂痛楚。   幻境画面中,林初被扈长老用噬魂鞭甩了一鞭,鞭子落下的瞬间,一只杂毛小狐狸从外面扑进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被抽中后,它倒在地上,血肉淋漓。   林初唇边的笑意凝固,眼神逐渐复杂,果真是他。   幻境画面还在不住地回放,谢昀昭不仅为它挡了一鞭,还带着伤将昏迷的她送回了昆极峰碧悠阁,直至居奚瑶发现她,看着居奚瑶将她带回了碧悠阁中好生养伤,才默默无声地离开。   从这里开始,林初看到的便都是谢昀昭在受苦的回忆。   林初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她死后,谢昀昭为她做了那么多。   无数个幻境画面在眼前闪过,只属于谢昀昭的记忆和经历一一展现在林初的面前,带着她去经历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她死的那一日,他伤势未愈,日行千里,从妖界直奔修真界,却连她的尸首都见不到,他只能于雷声暴雨中沿着流水的方向,一片一片地捕捉着她四散的神魂碎片。在暴雨冲刷中,他伤势加重,最终惨白着脸倒在泥泞的土地上,被随后跟来的玄及带回妖界。   此后每隔几日,他便四处寻找她的神魂碎片,三界之大,隐藏着无数凶险之地,有些地方连许多大能强者都不敢靠近一步,他却毫不犹豫进入其中。   花费数年,他才终于将她的神魂拼齐。   后来,他小心翼翼捧着她的神魂,去了丹浮阁,求老阁主救她一命。   “神魂破碎得如此彻底,即便是神级炼丹师来了,恐怕也是无能为力。”老阁主长叹着摇头,劝他放弃。   谢昀昭不信,他翻遍古籍,最终找到了一个法子,却是要他以断尾为代价,不仅如此,还需分出半颗妖丹……   九尾白狐一族,断一尾便相当于死一回,至于妖丹,更是要命的东西,一个不好,说不定他真的会死。他却没有半分犹豫,当场便断掉一尾,并且将一半妖丹分割出来,交给老阁主。   老阁主见他不肯死心,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动容,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林初看到这里,终于明白,谢昀昭那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   难怪,曾经神采飞扬的翩翩少年郎,变成了如今面无血色、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病弱少年。他连妖丹都舍出去了一半,怎么可能会没事。   林初盯着幻境画面看完,沉默了许久,她张口将自己的妖丹吐出来。转世重生后,她是狐族女子,可化狐形,自然便也与其他的妖族一般能凝练出妖丹。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认真细看,她才发现,这颗妖丹与哥哥谢玉泽的不一样,她的修为明明比谢玉泽高得多,妖丹却小得可怜,而且仔细观察,上面似乎还隐约可见极细微的裂痕。   林初心道,怪不得呢。   原来这是从谢昀昭身上分出来的另外一半妖丹。   她能成功转世重生,且神魂未留下任何遗患,这颗妖丹必是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   临川剑宗,悟剑峰。   云祁剑尊沉着脸色,坐在上方一声不吭,众长老面面相觑,犹豫许久才有人打破沉默。   “掌门,三界君王玺……我们还争不争?”谢林初便是当年的云蓁,到现在他们都还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无比。   有人在内心暗叹,如果当年,云蓁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他们能拦一下就好了。如果当初……   可惜没有如果。   云祁剑尊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问:“三界共主之位,能者居之,本尊并不比谢林初差,为何不争?”   “可她是云蓁,而且……”说实话,在知道谢林初的实力,又见到她如今的剑道修为后,他们觉得云祁剑尊没希望,但这话他们不敢说。   云祁剑尊这时也想到了三界大比前一晚悟剑峰上发生的那一场剑道对决,在丹浮阁见过林初的剑法后,他就明白了,那一夜要杀他的女修原来是她。   她号称四道齐修,原来并无半句虚言。她的符阵可真厉害,连他也被困住了,那晚险些真的死在她的剑下。   一位长老望了其他人一眼,小声道:“云蓁从前最心软,也最崇拜剑尊,若是能让她恢复成从前那个云蓁就好了。若是那个时候的云蓁,她拿到了三界君王玺,怎么可能会独吞,必然是第一时间将它捧到剑尊的面前……”   云祁剑尊目光动了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摆手让众人退下,独自去了昆玉峰。   昆玉峰中一片安静,白蓁蓁伤势未愈,躺在自己的洞府内,一边喊疼一边怒骂。   她骂了云蓁,又骂云祁剑尊,还骂宗门内的其他长老和负责照顾她却照顾到一半就偷偷溜走,将她一个人丢在洞府的师兄师姐们。   最后,她骂前世穿书之前将她当成白月光的替身,最后白月光回来就将她踹走,甚至暗下杀手令她不得好死的那几个狗男人。   最后的最后,她开始骂写出这本书的作者。   “垃圾作者,写的什么烂书,女主强成这样合理吗,金手指开得这么大,一点逻辑都没有!明明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为什么还能转世重生,果然,原着剧情不符合逻辑,你就别想指望这个世界能正常……”   “原着中女主好歹还要靠那四个男人的帮助才能登上三界君王宝座,现在更离谱,她直接四道齐修了,骨龄不到百岁,就超越了万年难出一个的破桑君!”   “疼死我了……这具身体不能要了,必须得想个法子,离开这具身体,可我的修为太差,神魂力量太弱,就算想夺舍别人,凭我自己的实力根本办不到……”   白蓁蓁骂骂咧咧许久,最后又累又疼,消停了下来,小声呢喃着什么。   突然,她洞府门口飘来一阵风,她忙抬头,便见云祁剑尊逆着光从门外走进来。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盯着白蓁蓁的脸,将她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师、师尊,您、您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   白蓁蓁吓得脸色越发惨白,甚至连身上的痛都要忘记了。   云祁剑尊望着白蓁蓁,方才她的那些疯言疯语,他都听见了。   若是换做旁人听见这种话,只会当白蓁蓁是疼得太厉害了开始神志不清地说疯话,可云祁剑尊在三界大比之后就有了疑心,已经观察了她一段时日。   她与当初的白蓁蓁的性格截然不同,甚至,知道许多连他都不知道的极为隐秘的事情,仿佛未卜先知一般。   之前,云祁剑尊怀疑她是否拥有预知的能力——这在远古时期是有可能的,一些修为高深的修士能通过一些时间与空间的法则来预知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需要她的这个能力,因此,他愿意倾尽全力保住她的性命。   可听见她的那些疯言疯语后,云祁剑尊发现,有些事情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她的来历更是超出了他的理解。 第53章   林初看了谢昀昭在神器丹浮内经历的幻境空间后,将自己关在洞府内整整三日,丹浮阁众人担心不已,却无人敢去打扰她。   直至到了林初和各大势力约定好的日子,她才打开洞府大门。   丹浮阁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谷明坤带着长老们走上前,如今他已不是阁主,而是谷长老,在林初面前没再端长辈的架子,而是以属下自居,“阁主,各大宗门的掌门及其精英弟子已经齐聚,正在外面等候,不知您打算何时出发?”   林初手持三界君王玺,走出丹浮阁外,便见各宗掌门率领着精英弟子站在外头,看神色早已是迫不及待。   林初扫了眼,没见到云祁剑尊的身影,她挑了挑眉。   云祁剑尊可不像是对三界君王殿不感兴趣的人,多半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不过,林初并不惧他。经过这三日的调养,她如今的状态已经恢复至全盛,甚至连修为也隐隐涨了一些。   若论修为,她比云祁剑尊还要低,但论起杀人的实力,他不如她。   他若敢来,她叫他有来无回。   林初抬眸看了眼东北方向浮在空中、一半隐于缥缈云层中的仙山华殿。   “走吧,诸位,我们一同进三界君王殿。”   林初行事雷厉风行,与外宗掌门会面后,并不过多寒暄,只和他们稍微点头,淡声说了一句话,便登上了象征着丹浮阁阁主身份的飞云舟。   这艘飞云舟华贵非常,将各宗掌门的飞云舟都比了下去,速度更是奇快无比,眨眼就将各大势力跟在后面的飞云舟甩得只见到一个小小的影子。   从下方往上看,原以为这座三界君王殿离得并不远,实际上,等真正往它的方向飞行,才发现距离是如此的远。   直到约莫半个时辰后,林初的飞云舟才到达。   三界君王殿重现世间后,林初只是远远看过,如今到达殿门前,抬头仰望,才震撼地发现这座象征着三界最高权位的殿宇究竟有多宏伟壮观。   她站在殿宇门前,只觉得与这座宫殿相比,她仿佛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随行在侧的谷明坤等长老也同样是一脸震撼。   “这样宏伟的大殿,当年究竟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这座大殿,也是一件世间罕见的神器。”林初双眼放光,望着殿宇目不转睛。   她注意到殿门前有一道符阵,上前几步将其破解后,掌心中的蟠龙玉玺飞出,在庞大宏伟的青铜殿门上敲击三下,沉重的青铜殿门缓缓打开,尘封万年之久的三界君王殿内部展现在林初的眼前。   从殿内飞出数十个法器,自动分列在殿外两侧,似是在郑重迎接着宫殿的主人。   林初扫了一眼这些法器,与破桑境中那四座大殿的守殿将军是差不多的风格,应该也是破桑君打造的。这些法器虽然远远达不到神器的程度,但也不差了,随便一件都是高阶法器,放在三界各拍卖会场中都能竞拍出天价。   如此珍贵的法器却被尘封在这座大殿中,随着它一同消失数万年。   此时跟在后面各宗掌门还没赶上来。   蟠龙玉玺飞回掌心,林初不打算等他们了,带着众长老直接进入殿中。反正他们到了以后自然也会进去。   刚步入殿中地面,林初就察觉到有许多目光在看向她,她微微蹙眉,见前殿除了放置了许多座位分列两侧,以及在这两侧座位最上方的主位高高在上地放置着一座盘着金龙的宝座外,便空无一人。   她释放神识扫向四周,片刻后发觉感应到了许多强大的气息,每一个都强到令她觉得恐怖。   莫非是破桑君的部下们?   他们此时正待在殿中?   此念头出来,林初带着众长老继续探索大殿。   将主殿、各分殿、偏殿以及后面的几个园子都走过之后,林初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众长老跟在她身后,紧蹙着眉头。   谷明坤忍不住道:“阁主,似乎有些不对。”   林初淡声道:“先出去,去前殿,等各宗到齐了再说。”   众长老见她这般冷静,以为她心中有数,便暂时放下心中疑虑,跟着她出去。   才刚回到前殿,就听见殿门口传来脚步声,各宗掌门姗姗来迟。   他们在殿外短暂地震撼过后,便急不可耐地进殿,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   “林初仙子的速度真是快,我等拼命加快速度,到如今才勉强赶上。”   走在前头的是冲虚宗掌门,紧随其后便是飞仙宗,以及其他各宗掌门,最后面是各宗弟子,自动分成两列,鱼贯而入,虽然掩不住面上的好奇与期待,但秩序都维持得很好,没有一个人失态。   冲虚宗掌门汗颜地与林初说了几句后,好奇望向四周,结果在看见空荡荡的主殿时,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   不仅他感到意外,其他人也同样觉得奇怪。   这大殿中怎么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   毕竟,这可是三界君王殿啊。   传闻这座大殿中积累了数届三界共主留下的财富,各种珍稀宝物堆积成山,财富通天,令三界无数大能修士眼红。   可如今一看,除了列在门外的那些高阶法器,竟什么都没有。   冲虚宗掌门意外地看了林初一眼。   他没将疑问说出口,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已经有人不悦质问出声。   “林初仙子,您如今已经是丹浮阁阁主,又获得了破桑君的传承与蟠龙玉玺,三界君王的宝座自然该是您来坐才对,我等不敢有任何意见。可是,你用不着如此提防我们吧?”   “是啊,本就是您亲口说要与我们同进三界君王殿,结果出发时您走得这么快,将我们远远甩在后面也就罢了,等我们到了,却只看见空荡荡的一座大殿,传闻中的珍稀宝物和灵禽异兽是一件都没看到。莫非,您之前走的那么快,是为了抢在我们到达之前,先将殿内的宝物都藏起来?”   “罢了,人家手里拿着蟠龙玉玺,是未来的三界共主,这大殿内一切宝物都该是她的,人家将自己的东西藏起来,免得你们看了之后心生贪婪,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人之常情罢了。”   各宗掌门面露不快,语气阴阳怪气,笃定了是林初防着他们,不想让他们长见识。   就连一些原本对林初态度友好的宗门也尴尬地沉默了。   丹浮阁众长老面露憋屈,谷明坤忍不住想替林初说话,“各位,不是我们阁主有意提防你们,是这大殿中原本就是空的,我们进来的也不比你们早多少,除了殿外的那些法器,这里面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然而众人却不信。   “连守在殿外的法器都是高阶的,殿内却什么都没有,这话谁信?”   此时,殿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云祁剑尊带领着临川剑宗众弟子进入殿内。   他扫视殿内一眼,将视线落在林初的脸上,笑道:“本尊不请自来,蓁儿不会不欢迎我吧?”   林初眯了眯眼,才三天没见,云祁剑尊的修为竟涨了许多。   各宗掌门也察觉到了,云祁剑尊不久前才是渡劫中期,现在却已经是渡劫期圆满了,或许再过不久,若能顺利渡过天劫,便能突破大乘期。   相比他以前的修为增长速度,这次明显涨得太快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更何况,修炼每到后期,就越难涨修为。   许多人都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林初对上云祁剑尊的笑容,“剑尊这话问得有意思,我若如实说不欢迎你,你会老老实实离开这里吗?”   云祁剑尊的笑容一顿,淡了许多。   他道:“蓁儿真会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林初道,“还有,我是谢林初,请剑尊不要再叫错名字了,云蓁早就死了,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她说起自己的死,丝毫没觉得避讳,面容淡定。   云祁剑尊屡次被林初反驳,不想再与她争论,他转身看向殿中情形,“可见传闻不可尽信,三界君王殿内根本就没有堆积如山的珍宝,想必,后面的园子里也不会有什么灵禽异兽。我等今日是白来一趟了。”   “莫非,这大殿内的珍宝都被破桑君的旧部卷走了?”   他看向林初,眸中隐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看来,下一任的三界共主,只能继承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了,真是可惜。”   林初眯起眼睛:“剑尊来得比我们晚,连里面都没进过,怎么知道里面有园子?”   云祁剑尊一顿,笑道:“宫殿中有园子,不是正常的吗?否则,破桑君的那些灵禽异兽,养在哪里?”   他倒是答得滴水不漏,然而林初直觉他定是早已经知道这殿中是什么情形了,甚至,殿中空无一物,说不定也是他的手笔。可他到底是凭什么手段提前进来的?   林初目光转了转,说起来,破桑君的旧部到现在都没出现。   云祁剑尊的手中突然出现一柄□□,“本尊这几日新得了一件神器,它的枪身上刻着几个字,似乎与传闻中破桑君所用的神兵是同一件,但又不敢肯定。蓁儿既是他的传承者,定然对他的东西十分了解,不如你来帮我鉴定一下?”   □□血气冲天,煞气环绕,显然曾经历经百战、喋血无数。其神器之威更是强得令人不敢靠近一步。   这确实是破桑君的本命神器。   不止林初,在场的许多人即使没见过破桑君,也能从这柄□□的外形和上面刻字认出就是传说中的那件神器——破军。   众人的眼神立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云祁剑尊到底是从何得来的这件神兵? 第54章   云祁剑尊拿出□□,让林初鉴定,然而,哪里需要林初鉴定?在场的人一眼便能认出它的来历。   更何况,□□一出,大殿内便产生了一些极为微妙的变化。   林初察觉到,藏于暗处的人的气息变得更明显了。   这下,不止是她,连各宗掌门及弟子也隐约察觉到了。   “谁!是谁躲在暗处!”   众人面色一凝,警惕地张望四周。   云祁剑尊的表现比起其他人淡定得多,似是毫不在意暗处的人。他只盯着林初,和她掌心里的蟠龙玉玺。   “蓁儿,你将蟠龙玉玺交出来,等为师登上那个宝座,君临三界,届时,身旁的后位会留给你,你是唯一有资格坐在我身旁的女人。”   林初听了却是冷笑出声:“我若是想坐那后位,将它给谁不行,凭什么给你?你觉得你配吗?”   更何况,她原本就没打算将它让出去。   这三界共主之位,她也想坐一坐。   云祁剑尊眉目森冷,“这么说,蓁儿你是不愿意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手中□□一挑,便杀意凛然地冲着林初的面门而来。   早在他拿出□□的瞬间,林初就已经提防着他出手,此时不必多说,她手中的剑也已经出鞘。   二人在大殿内战了起来,各宗掌门目光闪烁,并未阻拦,也没人上前相帮。有的已经悄然示意门中弟子进入大殿其他地方搜寻探索。   林初与云祁剑尊从大殿内战至了殿外,云祁剑尊是渡劫大能,又有神器在手,比林初的修为高得多,然而他使的是一向不常用的□□,而非擅长的剑,且还是初次使用,并不趁手。而林初四道齐修,剑术与符术结合使用,她的符阵可攻可防,强得令人咋舌,竟也能与云祁剑尊战成了平手。   各宗掌门看得面色复杂。   林初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们对她的认识。   她的潜力,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难怪破桑君会选她作为传承者。   ……   “嘭!”   符阵爆破,林初从漫天符光中走出,云祁剑尊已经负了伤,他面容冷峻,眸中闪过不可置信,似是不能接受自己和林初的战斗竟然是自己落入下风。   林初轻哼一声,他擅长的是剑术,却用□□,即使那是神器又怎样?在战斗时用不擅长的武器,便是将缺陷主动暴露给对手,落败是早晚的事。   林初持剑步步紧逼,在云祁剑尊失神之际,挑飞他手中□□。   □□从云祁剑尊的手中脱手而出,云祁剑尊面容大变,下一瞬便见林初扔来几张符篆,符阵形成,将他困在原地,挣脱不能。   云祁剑尊心下暗沉,林初的符阵之厉害,他早已领教过,方才交手时他已经十分小心,避免落入她的符阵陷阱,到底还是没能防住,这下又被她困住了。   林初在三界大比前就能用符阵将云祁剑尊困住,得了破桑君的符阵后,她的符术造诣已经出神入化,云祁剑尊想摆脱她的符阵,短时间内是绝无可能的。   因此,她并不担心对方有机会逃脱。   收剑入鞘,林初好整以暇地取出弓箭,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持弓,一手持箭,将弓弦拉成满月形状,瞄准了云祁剑尊的心口。   云祁剑尊还记得白蓁蓁当初中箭后被疼痛如何折磨的,他瞳孔骤缩,“蓁儿,别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摧剑宗救出来的!”   他不提摧剑宗还好,提起这个,林初更想将他千刀万剐,她眸光冷下来,瞄准云祁剑尊就要松手。   “等一下,蓁儿……”   “住手!这里是三界君王殿,不容许任何人放肆!”   一声粗犷的怒喝传出,林初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健壮男人出来阻止她。   然而对方赶来的速度比不上林初松手的速度。   金箭在空中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从黝黑男人伸来的手心穿过,正中云祁剑尊的心口,血从伤口处流出,滴落在地上。   男人面色陡然一沉,恐怖的威压冲着林初压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   “苗博扬!住手!”   黝黑男人正想杀了林初,便被人叫住,从大殿内走出一群人,个个仿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浑身气势不凡,携带着浓浓煞气。   方才他们在大殿内观察林初与云祁剑尊的战斗,原本想再多观察一会,结果苗博扬先忍不住现身去救云祁剑尊,阻止林初在三界君王殿见血,暴露了他们隐在殿内的事实。而且,苗博扬太冲动了,竟然想对林初动手。   为此,他们不得不提前现身。   一掌将苗博扬打退,为首的中年男人转身,虎背熊腰,沉眉肃目,他带领着身后的人朝林初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长肃,拜见新君!”   这些人气质不凡,再者对方之前隐藏在暗处,如今突然又现身,林初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并未受对方的礼,侧身避开后,她打量着这些人,“你们是破桑君的旧部?”   长肃回道:“破桑君的旧部都是我们的长辈,经历上万年,早已仙逝,我们是他们的后辈,奉命留守在三界君王殿,是为了等新君的到来。所以,与其说我们是破桑君的旧部,不如该说是等候新主子的人。”   林初不以为意,破桑君的旧部,与她又有何干?这些人奉的是长辈的命令等候新君,可他们未必会真心奉自己为主,毕竟,已经过去了上万年,不知道隔了多少辈,对先祖长辈的命令有几人还能记在心上?对破桑君的忠诚又能维持几代人?   这些人若是那种只顾听从长辈命令的人,此前就不会藏在大殿内一直不现身,而是该在林初获得破桑君传承的时候,就已经主动出现了。   而且,林初还没忘记,那边还有一个苗博扬对她充满着敌意,方才险些与她动起手来。   苗博扬被长肃方才的那一掌拍得嘴角溢出血来,他擦掉血,沉声道:“长肃,三界共主之位,能者居之,这丫头片子才多大本事,凭她怎么坐得稳那个宝座?咱们的新君,理应是云祁剑尊这位三界第一人才对。”   林初嘲讽一笑:“被我随手一个符阵就困住,到现在都还没能挣脱出来的三界第一人吗?”   苗博扬一噎,想反驳她却无从反驳,最后只能冷哼一声,“牙尖嘴利!只敢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取胜,若你堂堂正正与云祁剑尊打上一场,我不信你能胜他!”   林初:“哦?你觉得符术一道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看来,你对破桑君的意见很大啊。”   众所周知,破桑君四道齐修,在符术一道上他也是个中高手。   林初此言一出,长肃及其身后的一群人面色都变了,对苗博扬极为不满。   苗博扬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反驳,长肃冷着脸斥道:“混账东西!再胡言乱语,就滚回你的苗家庄,不许再踏出半步!”   苗博扬这才怂了,退到长肃的身后,长肃却将他拉到林初身前,让他为刚才的失礼给林初道歉。   在长肃冰冷的目光逼迫下,苗博扬不情不愿地对林初道了歉。   “对不起。”   她笑了笑:“不敢。连破桑君都被骂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区区一个丫头片子,怎么敢当得起您的赔礼。”   苗博扬顿时又要炸,但还不等他发作,就被长肃在臂弯处踹了一脚,压着他的肩膀,迫使他朝林初跪下来。   “新君面前,岂有你放肆的资格!跪下!”   最终,苗博扬被压着跟林初道了歉,还奉上了一份赔礼,长肃才放过他,让他滚回去。   苗博扬趁长肃不注意,恨恨瞪了林初一眼,才退到后面去。   林初懒得理会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在苗博扬的赔礼中,多出来一块令牌,令牌上的徽印有些特别,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是代表着苗家家主的身份令牌,您有了这个,便可号令整个苗家,苗博扬不敢对您不敬。”长肃在一旁向她介绍这块令牌的来历。   除此以外,他还奉上了好几块同样材质、徽印却各有不同的令牌,可以说是正式将破桑军留下的这些旧部后人都交到了林初的手上。   长肃郑重其事,且这般诚意十足,林初倒有些不敢接了。   这些人与她才是第一次见面,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便能将身家性命都交到她的手上,林初不仅没觉得欣喜,反而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   她直白问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长肃一愣,他们想过林初见到这些令牌时会是什么反应,但从没预想过她竟然不是高兴,而是一脸警惕和防备。   他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我们原本就是破桑君留给新主的,不敢对新主有任何要求。”   话落却见林初将令牌推还给他们,她甚至连苗博扬的那一块也没要。   她淡声道:“我不需要一群忠于旧主的部下,我若要拉拢势力,培养自己的下属,只收忠诚于我,绝无二心的。”   宁缺毋滥,这就是她对自己未来部下的要求。 第55章   林初竟然拒绝了破桑君旧部的拥护。   不仅长肃等人愣住,就连各宗掌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那可是破桑君留下的旧部后人!这群人实力高深莫测,随便一个人站出来,浑身的气势便能让人忌惮畏惧。   这样的一群人,作为敌人会让人闻风丧胆,但是作为部下,却是不论哪个势力都恨不得扑过去咬下一口的肥肉。更何况,他们的人数很可能远不止眼前的这些,手中握有的底蕴和财富,更是让人无法想象。   冲虚宗掌门忍不住替林初发急,这样强大的部下主动投靠,不赶紧收下,竟然将其拒之门外,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让他们投靠到敌人的门下,只怕会成为林初的心腹大患。   冲虚宗掌门忍不住上前想替林初转圜一二,“各位,林初仙子是破桑君的传承者,今日才是第一次进入三界君王殿,也是第一次见到各位,彼此之间还不够了解,林初仙子也是担心各位会后悔……”   有了冲虚宗掌门递的台阶,长肃等人的脸色缓和了些,凝固的气氛很快变得融洽。   长肃想起方才苗博扬的表现,大感头疼,或许这也是林初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原因。他们这些人里面,确实有不少根本就没打算奉林初为主的人。即便是他,之所以会选择林初,也只是因为林初手中握着的蟠龙玉玺和先辈的遗命。   “新君初入三界君王殿,对殿内的一切并不熟悉,我等在这里居住多年,正好可与您做个向导。”长肃露出笑容,因为常年不苟言笑而几乎丧失了笑容的本能,他笑起来不仅没让人感觉到和善,相反,显得阴森森的。   林初并未出声,此时游逛三界君王殿不是最重要的事。   她看向不远处的云祁剑尊,后者正从符阵中挣脱开来,胸前的金箭还未拔下,血顺着伤口往下滴。   他阴沉地望着林初。   “蓁儿,为师当年救你一命,养了你十年,亲自传授你剑术,将你视作传承衣钵的继承人,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云祁剑尊这句话,是说给破桑君旧部那群人听的。   没有人希望看到自己未来效忠的主子是一个忘恩负义、背叛师门的人。   正如云祁剑尊所计算的那般,已经有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苗博扬原本就看林初不爽,此时又听云祁剑尊这么说,他立即又跳出来:“长肃,你听到了?这样欺师灭祖的恶毒女子,怎么配当我们的主子,让我们心甘情愿拥护她登上新君之位?破桑君若是还活着,他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传承者是这么一个人!”   长肃并未相信云祁剑尊的话,他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最重要的是,他更相信破桑君的眼光。破桑君看中的传承者,不会有错。   不过,云祁剑尊说得煞有介事,他不能当没听见。   他转向林初,希望能听见她的解释。   林初却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云祁剑尊。   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这群人解释什么,她只想杀了云祁。   “亏你还有脸提当初!”   冷笑声中,金箭射出,再次刺中云祁剑尊的身体。   她的金箭,已经经过改良,这金箭扎在身上,云祁剑尊会比当初白蓁蓁还要痛苦。这也正是云祁剑尊中箭后没有急着逃跑的原因,因为他受伤过重,根本走不掉。   在林初射出第三箭的时候,苗博扬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他挡在云祁剑尊的身前,强势地接住了飞射而来的金箭,并且将它还回去。金箭飞射向林初,以极快的速度。   林初眼眸冷下来,从容避开,这次弯弓搭箭,却是对准了苗博扬。   她的箭又快又狠,一箭射空还有一箭,苗博扬初时还能应付,后来林初双箭齐发、三箭齐发,射出的速度越来越快,箭羽密集如雨,簌簌而飞,铺天盖地,苗博扬终于应接不暇,被射中了好几箭。   中箭后他才惊愕地发现,林初的这金箭竟然这么毒,疼得他一个糙汉子忍不住倒吸凉气,冷汗涔涔。   若非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想当众丢脸,早就哭嚎着喊疼了。   林初还想再射箭,长肃终于忍不住上前阻拦。   “林初仙子,苗博扬只是想救人,对您没有敌意。”   林初冷哼,方才苗博扬欲伤她时无人阻拦,如今她要杀人,他便上前阻拦,还说苗博扬没有敌意。   这样的话,也就只能骗骗三岁小儿。   林初动作未停,松手,金箭飞出,直射向苗博扬的心脏。   长肃面容冷沉,欲出手阻止,陡然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突然出现一个符阵,将他困在其中。不仅如此,他身后的众人也同样被困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初的箭正中苗博扬的心脏。   金箭刺中苗博扬心口的瞬间,发出一声突兀的爆响,“轰”的一声,炸裂开来,苗博扬的整个身体被炸烂了一小半,肺腑尽碎,他面容惨白惊愕,似是不相信林初竟然会下手这么狠,自己随三界君王殿重现世间第一天,便被她杀了。   苗博扬残缺的身体砸在地上,死不瞑目。   周围一片死寂。   众人都没想到林初竟然这般强势狠绝,当着长肃等人也敢杀了苗博扬。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林初的箭又飞了出去,这一次,是对着云祁剑尊。   云祁剑尊见了苗博扬的死状,再也无法镇定,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然而他早就受了伤,哪里能逃得开林初的箭?   片刻后,他被林初射成了个刺猬。   射苗博扬的箭是用符阵动了手脚,可云祁剑尊身上的箭却没有,此时云祁剑尊被射成刺猬,浑身浴血,却没有危及性命,只是疼痛难忍,倒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林初握着弓箭走近他的身边,踩着从他身上流淌在地面的鲜红的血液,她的声音冷得像是寒冰,没有一丝感情。   “我生来便是个孤儿,没有爹,也不知道娘是谁,幼时被辗转卖往各个不知名的地方,直到进了摧剑宗那个吃人的鬼地方。他们将活人当做是剑鞘,把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害怕极了,几次逃跑都被抓回去……”   “那一日,你突然出现救了我,杀光摧剑宗上下,还将我带回宗门,收我为弟子。我是真心地感激你,哪怕是为你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可是,那都是你的骗局,摧剑宗是你一手创建的,摧剑宗宗主只是你的傀儡罢了,你才是这背后最恐怖的魔鬼!”   “……你做了这么多的恶事,竟还有脸跟我提当年。”   林初手中的弓,沉甸甸的,足有数百斤重,轻轻敲在云祁剑尊的膝盖处,咔的一声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云祁剑尊再也站不稳,脸色惨败地倒在地上。   林初一边数着他做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恶毒之事,一边继续敲击着他身体各处,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围观的破桑君旧部以及各宗掌门、弟子,对云祁剑尊所做的恶越听越震惊,对林初废掉他身体的行为越看越胆寒。   三界君王殿前,静得可怕,连漂浮在空中的云仿佛都骇得不敢飘动一下。 第56章   林初没有干脆杀了云祁剑尊,而是废了他,此时的他,已经是生不如死。   确认云祁剑尊再无反抗能力之后,她才将困住众人的符阵解了,把云祁剑尊扔给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临川剑宗弟子。   剑宗弟子亲眼望着云祁剑尊毫无尊严地被她折磨了这么久,却无法施救,对她既恨又恐惧。   苗博扬的死,也令长肃等人对林初的态度有了变化,尤其是长肃身后的那些原本就不服林初的人。   “苗博扬的死,你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其中一人冷脸盯着林初。   十几个人将林初包围起来,虎视眈眈,气氛剑拔弩张,看他们的架势,随时都会冲过来将林初撕成碎片。   连最冷静的长肃也制止不了他们。   林初被这么多人杀意腾腾地围着,却丝毫不惧,她扫过那一张张怒气翻腾的脸,浓郁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直扑她的面容,刺得她的脸直生疼,她笑了笑,“你们想要什么交代?别忘了,是他先对我动手,我只不过是反击罢了。他对我动手时,可没见你们拦阻一下。”   长肃叹道:“苗博扬没有恶意,他只是不希望你在三界君王殿前杀人。”   林初嗤笑,苗博扬当时对她起了杀意,她不信这些人看不出来。   “长肃,没必要和她废话,她在三界君王殿前滥杀无辜,她根本不配得到破桑君的传承,也不配得到我们的拥护,坐上三界共主之位!”愤怒的声音从长肃身后传出,“杀了她,为苗叔报仇,为破桑君清理门户!”   林初轻易便找到了说话的人,是个黑黝黝的少年,眼睛又黑又亮,之前他和苗博扬走得最近,在林初杀苗博扬的时候,他眸中迸发出来的愤怒和恨意是最浓烈的,显然,他和苗博扬之间的关系最好。   此刻,他是这群人中最想杀林初的。   林初挑眉:“我滥杀无辜?你口中所说的无辜之人,是苗博扬,还是云祁?”   那少年冷哼,不屑回她的话,只盯着长肃,希望他能下令让他们杀了林初。   林初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她冷眼瞥了眼地上的苗博扬尸体,苗博扬先对她起了杀心,她杀对方根本没必要给任何人交代。   至于云祁剑尊,他可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他作恶多端,人神共愤。   林初并未理会破桑君的这些旧部后人,她转身看向站在各宗掌门最前方的冲虚宗掌门,“任掌门,云祁作恶多端,临川剑宗内亦有不少帮凶,我这里收集了他的罪证,劳你帮忙,将它们散播出去,让天下人看看他们敬重崇拜的第一剑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这里还记载了一些东西,上面的这些人,能救则救……”   这是临出发前,林初收到的居从雪长老传来的讯息。   在她身份暴露后,居从雪长老立即给她传讯,对于当年的云蓁没有死,她十分惊喜,也担忧她如今面临的敌人比当年更多,会她陷入更大的困境。   与此同时,居从雪长老抓到了云祁剑尊的把柄,将这些罪证给了林初,希望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助林初一把。   其实,在拿到这些资料的时候,林初就已经派人去追查实情,并解救上面提到的人了。谢昀昭之所以没跟着一道过来,便是去解决这些事。   不过,受害的人实在太多,这么短的时间内,即使是他也未必能那么快就解决。更何况,云祁剑尊阴险狡诈,经营多年,他私底下的势力不知在整个三界盘踞了多少年,凶险无比,即使是谢昀昭也未必能敌得过。   冲虚宗掌门一头雾水地接过林初递来的东西,只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这……”   他神色严肃,认真道:“林初仙子放心,老夫这就派门中精英弟子去救人,并将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所犯的罪证一一搜集,让世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其他人不知内情,听得糊里糊涂,但看冲虚宗掌门的神色如此凝重,都莫名其妙地凑上来询问。   冲虚宗掌门厌恶又鄙夷地看了眼云祁剑尊,懒得替他遮掩丑事,将手中的资料传给众人自己看。   其他人看完之后,不管内心如何想,面上都是又惊又怒,痛骂云祁剑尊。   临川剑宗众弟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手上拿的又是什么东西,为何突然之间他们的掌门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看他们这些弟子也是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   直到他们终于看见从各宗手中传出的东西。   “这不可能!掌门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剑尊是正直君子,这些一定是云蓁随意安在他身上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云蓁,就算剑尊当年对不起你,他至少也养了你十年,你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林初并未理会剑宗弟子的震怒辱骂,由冲虚宗掌门带头,各宗掌门都派遣不少弟子前去资料上标明的地方救人,并将云祁剑尊的爪牙抓捕羁押。   长肃等人原本想找林初算账,见到云祁剑尊的那些罪状,也脸色大变,不可置信。   长肃向林初求证:“林初仙子,这上面所写,是真的吗?”   林初并没回应他,是否属实,等各宗派去的弟子回来不就知道了。反正就算她说了,他们没看到证据,该不信还是会不信,甚至会觉得是她在可以诬陷云祁剑尊。   长肃面容冷肃,此时也并未介意她的态度,若这上面所写的东西属实,云祁剑尊可就真的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而他们之前竟还曾经想过救他,苗博扬甚至还为了救云祁剑尊而对林初起了杀意。   他身后的人也是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知道苗博扬为何极力阻止林初杀云祁剑尊的,因为云祁剑尊是三界第一剑尊,修为高,名声好,都说他是正直君子,品行高洁。他们中有许多人并不认同林初,而是暗中支持云祁剑尊,且和苗博扬一样,其实在此之前已经和云祁剑尊有过接触了,对云祁剑尊也是十分满意,希望他能成为未来的三界共主,成为他们为之效劳的主子。   若云祁剑尊的罪状属实,那么他们就险些酿成大祸了。   众人都忍不住后背流汗。   因为人数众多,且驾驭着飞云舟,各宗弟子的速度很快,才半个时辰就解决了问题,回来的时候连谢昀昭也跟着一同回来。   各宗弟子押着几个脸色灰败、垂头丧气的中年修士回来,扔在林初面前。   “掌门、林初仙子,他们是那几个宗门的掌门或者长老,弟子发现他们有些眼熟,似乎都是临川剑宗‘已经陨落’好多年的宗门长老或者弟子。他们在外开宗立派,收揽弟子,却不将那些弟子当人,和摧剑宗做的是一样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们背地里还抓了许多凡人,用凡人来祭剑和试药,供临川剑宗的精英弟子提升修为。弟子在路上已经对他们进行过拷问了,据说之前在三界大比的剑道大比中,金元旭等人之所以能够突然暴涨修为,全都是因为他们被云祁剑尊送去了这几个宗门进行秘密的‘历练’……死在他们每个人手上的人命足有数千之中……”   回报的弟子想起之前见到的人间炼狱,几乎要说不下去了。   至于他身后的其他同去的弟子,也是一脸不忍,在看向云祁剑尊和临川剑宗弟子的时候,则是充满着愤怒和杀意。   他们还救回来了不少人,这些人被暂时安排在安全的地方,还有几个跟在飞云舟上同来,个个神色惊惧、麻木和无助。   听完各宗弟子回报的情况,众人都沉默了。   谁能想到,三界人人敬重的云祁剑尊,竟然会是如此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东西?   还不等他们消化完刚才听到的事情,谢昀昭揪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丢到众人的面前。   “师尊,师尊救我!”   被扔到地上的人正是白蓁蓁,她浑身的血肉都开始腐烂了,竟还没死,撑到了现在。众人看到她那张被腐蚀得没有一块好皮的脸,既震惊又觉得恐怖。   白蓁蓁爬到云祁剑尊的身边,见对方已经是满身伤,气息奄奄,只是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便又合上双目,哪里还能救她,他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她知道指望不上云祁剑尊,目光一转,只能去求守在一旁满脸茫然的临川剑宗弟子们。   “师兄,师姐,救我!我是你们最疼爱的小师妹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被她紧紧抱住大腿的一个剑宗弟子被她的脸吓得倒退几步,连忙推开她,他下意识看林初一眼,紧张道,“小师妹,你、你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我、我又不是丹修,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救……”   即使他知道怎么救,也不敢,白蓁蓁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是因为得罪了林初,她的伤是林初造成的,现在根本无人敢得罪林初。   然而白蓁蓁如今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她只想活命。   她又膝行几步,死死抓住对方,像是在溺水时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有的,有办法!师兄,只要你帮我,找一个比我弱的人让我夺舍……我要长得好看的,不能比我丑,对了,也不能年纪太大,十六岁就好……还有,天赋要好,否则,若是太差了,我……”   谢昀昭冷笑一声。   他嘲讽地望着阖目装死的云祁剑尊,“你的眼光可真差。你瞧瞧,你当成心肝宝贝疼宠了这么多年的爱徒,是个什么东西?就这样的货色,哪里比得上云蓁?竟将鱼目当珍珠。让云蓁当她的替身,就她也配?”   十个她也比不上云蓁一根头发。   云祁剑尊的眼睫轻轻颤动,他闭着双眼,无人知道他此时是什么心情。但临川剑宗的长老们,却是个个毁青了肠子。   他们就是为着这么一个恶毒又废物的少女,害了云蓁,错过了如今的林初。 第57章   不论临川剑宗的长老和弟子们如何悔恨,一切既成事实,曾经信任依赖他们的云蓁已经死了,如今回来的,是一心复仇的林初。   经此一事,世人眼中高高在上、清冷正直的云祁剑尊形象轰然倒塌,名声一朝尽毁,落得了个人人唾骂的下场。   各宗掌门并未替他遮掩,将此事散播出去,三界震动。   林初原本想一剑杀了他,可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便将他扔出去,交给了刚刚被救回来的那些受害者处理。   林初丝毫不担心他会逃脱,他如今已经被她废了修为,又重伤在身,再也无法作恶,更无法逃脱。因他的受害的人太苦太惨了,恨他入骨,此时恨不得食他的肉啃他的骨,将他扔进这群人的中间,无异于扔进群狼中央,等待他的只有痛苦的折磨和最终的死亡。   林初不希望他太快解脱,甚至还给他喂了一颗丹药,吊着他的命,直至受害者们出完心中的恶气为止,在那之前,他绝不能死。   “可惜了,浪费了一颗好丹。”谢昀昭在一旁道。   林初淡声道:“死前让他享用一颗神级丹药,算不算报他当年养了我十年的恩情?”   谢昀昭笑了笑:“算,这怎么能不算呢?许多人终其一生,连神级丹药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若非托你的福,他恐怕至死也不知道神级丹药是什么滋味。”   被救回来的受害者们,大多数被安排在丹浮阁,他们身上都有积年被折磨出来的伤,需要治疗,丹浮阁上万弟子,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那些受害者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受了太长时间的折磨了,除了身体上的各种伤,还有十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们已经很难适应在阳光下的生活,见到阳光就忍不住颤抖和瑟缩,见到人就哆嗦,连一丁点声音都不能听。   被林初下令负责此事的长老没办法,只能暂时将他们安置在丹浮阁内一个十分宽敞的地下炼丹室。   里面光线昏暗,而且因为人太多,他们人挤人,虽然拥挤了些,但彼此之间互相报团取暖,有了安全感,总算没那么害怕了。   也只有这时候,丹浮阁的丹修弟子才能靠近他们,对他们进行治疗。   林初等着他们的治疗结束,才让人拖着云祁剑尊扔进昏暗的炼丹室内,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   她将云祁剑尊的罪状在这些人的面前说了一遍,他们却无动于衷,眼神麻木、空洞,仿佛没有灵魂。   林初扫视着那一张张脸,说道:“我将他交给你们处置,你们想如何报仇,便如何报仇,这是他欠你们的。”   她说完,朝丹修弟子们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出去。   楚煊跟在她身后,犹豫着问,“阁主,他们的伤还未痊愈,而且对云祁剑尊的心理阴影也很大,现在将他扔进去,和他们共处一室,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再刺激出什么……”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林初知道他的意思。   他是担心那些受害者被刺激到,原本就没什么活下去的意志了,万一想不开,他们之前费劲心力救他们出来,便是白费功夫了。   林初道:“他们的委屈和痛苦憋得太久了,需要好好发泄一番,否则一直憋着,对他们更没好处。”   发泄过内心的憋屈,亲自报仇雪恨,他们才能真正地活过来,不再只是一块麻木的行尸走肉。   楚煊还想再说什么,但这时,他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凄厉的尖叫和哭嚎,声撕裂肺般,仿佛将毕生的委屈和痛苦都通过嘶吼发泄了出来。   楚煊从没听过这样惨烈的哭叫,这样多人同时响起的哭声和嘶吼。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面露动容。   里边足足哭了几个时辰,才终于缓下来,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最终平静下来,林初和楚煊才走进去。   发泄过的人眼中还有泪光,还有恨,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麻木了。   云祁剑尊躺在地上,身上四处留着指甲印、牙印等等痕迹,被仇恨他的人们折磨得没有一块好皮,此时还有几个人趴在地上撕咬着他的身体,显然恨极了他。   林初进来,他挣扎着朝林初道:“杀了我!杀了我……蓁儿,求你。”   高高在上的云祁剑尊,何曾这般屈辱,何曾趴在地面求过谁,如今却不得不低下头颅,求她给一个痛快。   林初居高临下看着满身血痕的他,目无波澜,“云祁剑尊,才这点折磨,你便受不了了。你知道他们被你折磨了多长时间吗?他们受过的折磨,比你此刻受到的还要痛苦十倍百倍。”   她冷笑道:“你想要一个痛快,不妨问一下他们,他们愿意让你这么快便解脱吗?”   他们自然是不愿的。   云祁剑尊后来又服用了林初一颗神级丹药,吊着命,被关了起来,他也被迫体验着,曾经他给予那些人的折磨,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解决了云祁剑尊的事,长肃率领着破桑君旧部后人,连同各宗掌门,一同来到丹浮阁求见林初。   三界君王殿前林初与破桑君旧部之间的关系,因为苗博扬之死而变得僵硬,到现在还未得到缓和。   破桑君旧部在短短的几日间,分裂成了两派。   以长肃为首的保守派坚持奉行破桑君和先祖遗命,打算追随林初,拥护她登上三界共主之位。而另一派,则是和苗博扬关系不错,不服林初的人,他们曾经暗中联系了云祁剑尊,如今云祁剑尊真面目暴露,已是一颗废棋,便转而联系上了御境皇朝,打算拥护人皇明独慎,如今已经前往御境皇朝了。   长肃见到林初的时候,底气不是很足,毕竟,在三界君王殿前,林初已经拒绝过他们一次了。而那时,他们的人数比现在多上一倍。   “长肃见过林初仙子。”长肃恭敬地道,“我等愿意追随林初仙子,奉您为主,即日起,唯您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他身后众人异口同声:“请林初仙子原谅我等此前不敬之罪!”   长肃带头单膝跪下,向林初恭敬行礼。   林初站在原地,目光扫过他们。这一次,他们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随意,而是恭恭敬敬,低垂着头任由林初打量。   这才是下属该有的态度。   虽然林初对他们并未有什么不满,若是当朋友,其实倒还不错,但他们想要当她的下属,之前的态度便是极度不符合她的要求。下属对主上,就该恭敬服从,绝无二心。   看来,这几日来,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端正了态度。   突然送上门这么多实力高强的下属,林初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沉声道:“都起来吧。”   他们是否足够忠诚,还需要时间来印证。现在还看不出什么。   林初话音落下,却没人起来。   长肃低垂着头,犹豫道:“新君是否愿意收下我们?”   林初眯起眼睛:“若要当我的下属,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同样的命令,绝不能让我再说第二遍。”   长肃内心一沉,连忙意识到方才他们又犯了林初的忌讳。明明林初已经让他们起来了,他们却仍然跪着不起。   他身后的众人也意识到了。纷纷低头认错:“求新君饶恕属下不敬之罪!”   “下不为例。”林初淡声道,“起来吧。”   “是,谢新君不杀之恩!”   长肃向林初一一介绍身后的这些人。   跟着长肃一同追随林初的人,在这里的有二十多个,而他们的手下各自有兵,共计约有八万多人,是个不小的数目。   他还告知林初,“俞真带走了十个人,他们实力不差,手底下约有三万多好手。而且,属下也是刚刚才知道,俞真和苗博扬竟然趁着我不注意,悄悄带走了破桑君留下的许多神兵利器和珍宝财富。”   说到这,长肃面露惭愧和愤怒,“那些东西足够让他们大量招兵买马对付我们。”   所以,他希望林初能够早点登位,名正言顺以叛贼的罪名将俞真等人拿下。   说到底,俞真和他带走的那些人,曾经和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他不希望等到对方真的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过才出手。   越早出手,最后死的人就越少,损失也不会超出他们能承受的范围。   林初自然能看出他的打算,她也希望能早些登位,正式接掌破桑君留下的东西,将三界纳入掌中,届时她为三界共主,是天道之子,明独慎敢反她,便是叛贼,天下诛之。   还有魔族,她早晚要去一趟。岑曜还在魔族等着她呢。   林初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早些登位吧。”   长肃躬身:“是,属下这便去准备新君的登位事宜。”   登位时间定在了十日后,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三界。   新君登位,三界大喜。   尤其是妖界,此时已经是一片沸腾。因为新君是林初,是他们妖族自己人。   而人族则有些郁闷,不少人在背地里将云祁剑尊和临川剑宗又拉出来大骂一顿。   在云祁剑尊所犯罪行被散播出去后,临川剑宗的名声便一落千丈,许多弟子叛出宗门,而一些曾与临川剑宗交好的宗门也纷纷割席,甚至落井下石,临川剑宗的弟子在整个三界几乎都抬不起头来。   这次林初宣布即将登位,妖界狂喜,人族却捶胸顿足,若非云祁剑尊不做人,当年害死了云蓁,逼得她投生于妖族,此时的三界共主之位哪里轮得到妖族?   临川剑宗众长老和弟子们也是懊悔不已,当年若是对云蓁好一点,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只能说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林初登临三界共主之位当日,按照规矩,人皇、魔君、妖帝以及修真界第一人都要到场为新君祝贺,并叩拜新君,俯首称臣。   然而,到了这日,凡人界和魔界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妖帝和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冲虚宗掌门任巍然到场。   林初已经住进了三界君王殿,寝殿内,内侍恭敬捧着赶制出来的龙袍站在一侧。   林初的长发被梳起,挽了发髻,以华丽又端肃的龙冠固定住。   最后,她大张双臂,让内室替她将龙袍披上。   山海大陆以绛紫为尊,三界共主的龙袍自然是以绛紫为主,威武霸气的真龙绣在龙袍之上,目露精光,威压强大,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内侍修为不高,只是抬头悄悄瞅上一眼,便被那真龙威压压得神情恍惚,吓得连忙跪下,不敢再看。   林初气质沉静,披上真龙长袍后,神情端肃,已经具备了君王气度。   依照流程,她手捧蟠龙玉玺,走出寝殿,步出三界君王殿之外,所过之处,两边人人尽皆跪地,高呼新君万岁,人声鼎沸,震耳欲聋,在那声声高呼之中,环绕在林初身上的紫气越来越盛,凝成实质,几乎形成了一件紫色的盔甲。   林初垂眸望着这件盔甲,传闻三界共主为天道承认,正式登位后若能得三界万民诚心祝福,便能获得这件天道帝甲。可她如今还未受天道雷劫,连那个宝座还没碰到,竟然就已经有了天道帝甲。   看来,她还未正式登位,便已经得了民心。   各界叩拜,林初不开口,无人敢在此时贸然抬头,因此,没人知道她已经在受天道雷劫之前就已经得了天道帝甲。   林初一步步走进正殿,终于端坐在真龙宝座之上,垂眸俯视下方,人群密密麻麻如蚁般渺小。   在她坐上宝座的瞬间,天地色变,云层积雷,轰隆隆照着她的头顶打下来。 第58章   新君登位,坐上宝座的那一瞬间,便要承受天道雷劫,如果顺利渡过雷劫,便会是名正言顺的三界共主,天道之子。   若是不能,则说明不被天道认可,不配坐上宝座。   这是山海大陆数万年承袭下来的传统。   天雷打下来的瞬间,林初一边承受着天雷的轰打,一边向下方众人传音:“平身。”   也是在这个时候,人群才纷纷起身,抬头仰望宝座上的新君。   在天雷轰打中,新君一身绛紫龙袍,容颜绝世,镇定不凡。   她周身出现紫气凝成的天道帝甲,抵消掉了天雷的部分攻击伤害。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初甚至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下。   众人既震惊又欣喜。   “新君竟然还未受天雷就已经拥有天道帝甲了!”   “看来,今日的新君登位仪典,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了!”   ……   凡人界,御境皇朝。   明独慎望着水清玉镜中显示的画面,脸色阴沉。   历来新君登位,承受天雷时都会受伤十分严重,这个时间点便是竞争对手突袭的好机会。   明独慎原本也是打算在这个时候才出手,将林初从宝座上拉下来,换自己上去。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在坐上宝座之前就已经得了天道帝甲。   劫前帝甲,她竟然如此得人心!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林初了,没想到最终还是小瞧了她。   俞真和几个手下早已按捺不住,见此情形更加焦躁不已。   “人皇陛下,您还在犹豫什么?再不动手,等天雷结束,她就是板上钉钉的三界共主了。届时,有天道庇佑,你我再出手的话,难度至少比现在增加十倍……”   明独慎抬手打断他的话,“即刻出兵,按计划行事。”   俞真转忧为喜:“是!”   一刻钟后,人皇率领大军包围三界君王殿。   林初继任新君的天道雷劫还未结束,三界君王殿前就出现了动乱。   长肃手下的人混入了奸细,与御境皇朝勾结,将明独慎和俞真的人放了进来。   这些人,一部分对付长肃及其下属,另一部分对付拥护林初的各界修士。   而人皇明独慎,则是独自一人走向林初。   林初高高坐在宝座上,一眼望去,将下方的动乱尽揽眼底。   她镇定地望着明独慎一步步走上来,一身明黄天子龙袍将他的俊颜衬得威严无比,他目光深沉与林初对视。   “蓁儿。”明独慎望着她,沉声道,“你现在下来,等朕顺利登位后,可以允你后位。”   林初忍不住笑出声。   “同样的话,云祁剑尊也曾经对我说过。”林初道,“你猜他如今是什么下场?”   明独慎自然知道云祁剑尊如今落得了什么下场,他不屑道:“他是个废物,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是他活该。朕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   明独慎心机深沉,为了三界君王之位,筹谋多年,他盯上三界君王位,暗中招兵买马的时候,云祁剑尊还在哄着白蓁蓁,将她捧在掌心里宠着呢。   那时,明独慎已经将探子安插到了各大势力内部,临川剑宗内部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一清二楚,根本瞒不过他。   云祁剑尊空有野心,却只知道提升自己的实力和名声,不经营势力,不像他,既提升实力,还拉拢各方势力。今日追随他前来夺位的,便有不少大宗门。   在明面上,为了不引起各方势力的疑心和忌惮,他装作对白蓁蓁情根深种,对其千依百顺,实际上,白蓁蓁也是他的一颗棋子,有关云祁剑尊的情报,大部分还是他从白蓁蓁那里得到的。   明独慎笑道:“蓁儿,你以为云祁的那些罪状,是谁透露出来的?”   林初挑眉,她的情报是从居从雪长老那里得到的。莫非,这里面还有明独慎的手笔?   明独慎:“居从雪早就脱离临川剑宗多年,她创立的星月宗都被灭了,哪里还有能力查探到云祁的罪状?那些都是朕有意放出去的消息。”   林初早就知道明独慎城府极深,若是这里面有他的手笔,倒也说得通。   她淡笑道:“那又如何?”   明独慎望着她身下的真龙宝座,目露贪婪与渴望,“朕为了这个宝座,已经筹谋数年。蓁儿,你若是知道朕为此做了多大的努力,就会明白,今日,你是绝对赢不了朕的。”   “哦?是吗?”林初不以为然,“孤现在也可以提醒你,你今日的行动,早已在我的预料之内,你若现在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得一条命,否则,别怪我无情。”   二人互不退让,转瞬间就打了起来。   天雷不断轰打下来,林初需要一边应付着天雷,一边应付明独慎,却丝毫不慌,显得游刃有余。   而对面的明独慎,显然没想到林初的修为几日间又大有长进,战斗实力已经与他相差不大,打起来甚至能将他压得步步后退。   “轰!”   又是一道天雷砸下来,林初顶着天雷,原地设下一个符阵,将天雷之力吸收入符篆之中。   这样的画面,简直是骇人听闻。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天雷之力吸收。   明独慎眼皮狠狠一跳,心头升起不妙的预感。   下一瞬,他就见林初双手捏着一张封印着天雷之力的符篆,扔向自己。   明独慎下意识便想逃。   然而,已经晚了。   惊天动地的雷声与爆炸声响起,明独慎身体表面出现明黄色的人皇铠甲,却丝毫阻挡不住天雷的攻击。   人皇铠甲被瞬间炸裂,他被炸成了重伤,踉跄着倒退数步,头上的发冠已经掉落,发型凌乱,嘴角溢血,肺腑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另一边,御境皇朝的军队也遭到了长肃等人及其各界修士的激烈抵抗。   明独慎望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林初,她在天道雷劫之下,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下。   他内心狠狠地往下沉。   正当这时,明独慎还收到了来自御境皇朝的传讯。   “陛下,大事不好!墨王叛了!”   墨王是明独慎的亲弟弟,一直以来和明独慎兄弟同心,助他治理皇朝,且还多次为他出生入死,是明独慎最信任的心腹。   明独慎率军争夺三界君王位的时候,将御境皇朝交给了墨王,让他坐镇后方。结果没想到墨王竟在这个时候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   继任新君的天道雷劫还没结束,而三界君王殿前的动乱却已经结束了。   以俞真为首,从破桑君旧部后人中分裂出去投奔人皇明独慎的势力,被长肃下令暂时关押,留待林初日后处置。   明独慎则是被废了修为,押回御境皇朝。   此时的御境皇朝,已经在林初的掌控之中。   林初令长肃押着明独慎前往御境皇朝的时候,那边便传来消息,墨王已经将明独慎的心腹都控制住了,只等林初过去。   明独慎在一旁听见他们的传讯内容,瞬间便明白了。   他目眦欲裂:“你们是何时凑在一块的!”   墨王竟是林初的人。明独慎简直不敢相信。   他在林初的手底下安插了探子,却没想到,自己的身边也有对方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最信任的人,是他的亲弟弟。   明独慎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墨王是何时与她勾搭上的,毕竟对方时刻处于自己的眼皮底下,根本没机会和外人接触。   属于三界共主的华丽飞云舟穿越云海,在凡人界上空飘过,直接停在了御境皇朝皇宫。   墨王率领御境皇朝百官恭敬迎接。   “明墨慎拜见新君!”   林初抬手让他起来,明墨慎将御境皇朝如今的情况一一向林初汇报后,询问林初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皇朝内部的问题。   林初明白,他说的是明独慎被废之后,御境皇朝的帝位该由谁来坐。   面对明墨慎期待的目光,林初淡声道;“便由墨王来继任吧,废帝也交给你来处置。”   林初丝毫不担心明墨慎会背叛她,他不敢。   林初在御境皇朝的部署不只有明墨慎这么简单,否则,明墨慎的行动不可能如此顺利。   明独慎被明墨慎关进了天牢。   听说在天牢中,明独慎一直提出要求见林初,他一直在喊着“蓁儿”,显然死心不改,有话要对林初说。   可惜,明墨慎不如他的意,没几天便将他赐死了。   林初收到明独慎的死讯时,她正在魔界的某个小酒馆里,与谢昀昭对坐着观看台上精彩的乐舞。   传讯玉简亮起,林初随意看了眼。   明墨慎将明独慎受刑前说的话音传了过来。   “蓁儿,朕后悔过。”   “朕这一生,只后悔过一件事。那就是当年……”   突然从对面伸来一只手,将林初手中的传讯玉简夺了去。   谢昀昭直接掐断传讯内容,将林初的传讯玉简收入自己的怀中。   林初挑眉看去,他淡定道:“已死之人的传讯,何必再听。不嫌晦气么?”   二人来到魔界,是特意乔装过的。   魔族排外,对于同族人会更亲切些,对人族和妖族十分敌视。   而魔界出现人族和妖族的频率很低,一旦出现,就会成为焦点。要么很快被杀,要么就是行踪暴露,做什么都很不方便。   谢昀昭的头顶露出一种毛绒绒的魔兽耳朵,而且额上还顶了两只小巧的角。   他难得地没穿一贯的华丽颜色,而是一身暗沉的黑色,毛绒滚边,衬得气质矜贵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野性。   林初也是与他一样的装扮,黑色魔兽耳朵与小角,黑色毛绒滚边劲装。   她的五官本就精致,带着狐族特有的妩媚,被这一身的装扮衬得娇媚热辣,进来的时候不知吸引了多少魔族男子的目光。   此时林初似笑非笑望着谢昀昭,眉眼更加艳丽,小酒馆内的许多魔族男子看得都痴了。   有魔族男子按捺不住地走过来,“小妞儿,这小白脸一看就是样子货,你不如踹了他,跟老子吃香喝辣!”   说着,伸手便要去摸林初的脸。   还未触碰到,他的手便被突然射来的金珠洞穿,在掌心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   谢昀昭眼皮都不抬一下,“滚。”   那魔族男子忌惮地瞪了谢昀昭一眼,又望向林初,在魔族边境,这样的绝色可不多见。   他有些不甘心,咬了咬牙,冲谢昀昭粗声粗气地道:“小子,咱们打一场,若我赢了,这妞儿就归我!”   “加我一个。”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老子也看上她了。”   魔族好战,以实力为尊,平常无事都要打几场。求偶风气也是十分开放,若是看上谁了,一点都不扭捏,当场便与对方来一场露水情缘也是常见的事。若是对方身边有伴侣,当场挑战对方,赢了,对方的伴侣自然也会跟着胜方走。   谢昀昭和林初进小酒馆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许多视线,如今见这边打起来,早就垂涎她美色的魔族男子便都按捺不住了,纷纷站出来要挑战谢昀昭。   眨眼间,不怀好意围过来的魔族男子越来越多。 第59章   整个小酒馆里大半的魔族男子都围了过来,气氛剑拔弩张,随时都会打起来。   林初和谢昀昭来魔族是冲着岑曜来的,为避免打草惊蛇,特意乔装过,尽量低调出行,倒没想到,才来了不到半天,便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   谢昀昭还未应战,林初便已经似笑非笑地望着最先走过来的那名魔族男子,“好啊,我踹了他,跟你走。”   谢昀昭抬眸看她一眼,她眨了眨眼,让他稍安勿躁。   自从认识林初以来,她极少露出这样顽皮的表情。谢昀昭望着她愣了会儿,才状若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难得起了玩兴,他也只好配合着她演戏。   二人之间相熟多年,不必多说,只是一个眼神对视,谢昀昭就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他唇角悄悄扬了扬,很快又故作生气地撇下来。   放下酒杯,他嗓音微沉,“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只有小爷能给你想要的生活,若是跟旁人走了,以后过得不好,可别再回来求我。”   他冷笑道,“你清楚小爷的脾气,我最容不得背叛我的人!”   他演得倒像模像样的。   林初隐晦地睨他一眼,然后像是被他的语气激怒了,娇哼一声,“你放心,我绝不会再回去求你的。离了你,我能活得更好!”   林初扫视周围,狐狸眼中波光流转,魅惑众生。   “诸位哥哥,我叫楚灵,和他其实是从小地方来的,今日初次到这魔族都城,得以见识都城的繁华,不想再跟他回那破地方了,只想从此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定居下来。”   “能被你们看上,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只能跟一个人走。”林初伸出一根手指头,笑道。   众魔族男子先是被林初的容貌吸引,听了她的嗓音更是浑身酥软,她还叫他们哥哥,这哪能顶得住,当场便按捺不住了。   “老子是这条街上最横的,跟了我,没人欺负你!”   “你别听他胡说,就他那点实力,我一拳头就能解决,你跟他不如跟我!”   “敢跟我抢女人,你他妈找揍是不是!”   魔族生性好斗,没事都要打一架活动下筋骨,更何况如今为了抢女人起了冲突。一言不合,小酒馆内就成了战场,一群魔族男子大乱斗,打得不可开交。   眨眼间,小酒馆就塌成了一片废墟。   这些人打得上了头,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   林初和谢昀昭挑起了事端,却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戏。   看了片刻,林初道,“胜负已分,没什么可看的了,走吧。”   她带着谢昀昭绕过长街,来到一处府邸门前,守门的魔兽和半魔人正想拦她,却被她一个眼神看去,只是稍微对上她的眼睛,就两眼发痴,呆呆站在那任由她进门了。   谢昀昭不紧不慢跟在后头,见状调侃道,“倒是第一回 见你用这迷魂术。”   这个术法,是他们九尾白狐一族独有的秘术。族中有天赋者生来就会,他此前从来没见林初用过,今日一见才知道,林初在这一方面的天赋恐怕在族中也是顶尖的。   二人进了府邸,府内下人小厮根本拦不住,如入无人之境。   这时小酒馆那边的战况也有了结果。眉生刀疤的魔族男子将最后一个对手打飞,回头发现自己盯上的人早就跑得没影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上当了。   “可恶,老子在这都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 被人如此戏耍!”   “传令下去,给我好好查一下那两人是什么身份,如今人在何处,一定要找到他们!”   唤来下属,他下了一道指令后,怒气冲冲地回府。   他是魔族二皇子岑弈最器重的心腹,在都城内几乎可以横着走,许多人都知道他的脾气,见他沉着脸,纷纷退避,无人敢触霉头。   回到府上更是无人敢到他的眼前找不痛快。   刚进房门,牛甄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房里冷沉沉的,静得听不见一丁点声响,隐隐能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正警惕间,便见方才在那小酒馆内见过的一男一女从他的房内走出来。   二人容貌皆极为出众,一亮相便将他的整间房子都衬得鲜亮了许多。   牛甄瞳孔微缩,继而冷笑,“老子正想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毕竟是魔族二皇子的心腹将领,并非全无心机,方才林初和谢昀昭三言两语便挑拨得他和小酒馆内的人打了一架。如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的房间。   可见是有备而来,而且极有可能来者不善。   牛甄暗自警惕,在与林初和谢昀昭周旋的时候,想要暗中用传讯玉简下令让他的下属们在外面将房子包围起来。   结果还未等他动手,他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他的行动,让他动弹不得,他内心惊骇。   林初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淡声道,“牛将军,我要见你的主子,你传讯与他,让他来一趟吧。”   牛甄刚想说放屁,他的主子就是魔族二皇子,何等尊贵的身份,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竟然还想让自己传讯让二皇子殿下屈尊降贵过来。   然而他此时张口却说不出话,更令他惊骇的是,他的手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擅自拿起传讯玉简,以自己的口吻给二皇子传讯了。   那边二皇子收到传讯内容后,有些惊讶,但并未斥责他不分尊卑,胆敢让二皇子殿下到自己的府邸。而是应下了此事。   魔君多疑,二皇子与牛甄之间的密切关系不敢对外声张,因此,二皇子费了一番周折才秘密来到牛府。   但他进了牛府以后,二话不说直接下令让人围了牛甄的房间。   该说不愧是魔君最器重的二皇子,心机和警惕性都比一般人要强,只通过一条传讯内容,便猜到其中大有问题。   二皇子岑弈在门外扬声道,“何人冒充牛将军,将本殿下叫来牛府?”   房门自动打开,林初道,“二皇子,孤这里有一个买卖要与你做。”   孤?   岑弈一愣,皱眉思索,这三界之中,能有资格称孤,且又是女子之身的…… 第60章   猜出林初的身份,岑弈有些惊讶。   面对三界共主,即使是魔君亲至,也不得不向她行礼。岑弈自是也不可避免。   “岑弈拜见女君。”   岑弈收敛起神色,恭敬行礼。他身后的一众手下也连忙跪下行礼。   三界共主悄无声息地到了魔界,却没人察觉。岑弈内心警惕万分,但并未表露出来。   “方才不知是女君驾到,多有得罪,还请女君恕罪。”岑弈抬手让包围此间的手下们退到外面去,向林初赔罪。   林初道:“不知者无罪,况且,二皇子是为了保护你的心腹,孤并不怪你。”   她瞥了眼被定在原地的牛甄,后者身上的符阵束缚立即自动解开。   牛甄发现自己能动了,连忙向林初下跪求饶,“牛甄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女君与这位贵客,罪该万死!请女君将过错都让我一个人担,不要怪罪二皇子殿下!”   牛甄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自从新君即位后,三界谁人不知这位林初女君有多厉害?而且她眼里不容沙子,最是记仇。   才登位没几天,云祁剑尊和人皇都死了,曾经的三界第一剑宗临川剑宗一朝没落,名声尽毁,听说宗门长老们悔得肠子都青了,现在临川剑宗紧闭宗门,得罪过她的人都躲起来不敢冒头,生怕哪天她想起来以前的恩怨,直接上门寻仇。   至于御境皇朝,人皇死后,那里就换了一个皇帝,新皇是旧人皇的亲弟弟,虽说还是延续了明家的江山,但谁不知道明墨慎就是林初女君的傀儡?如今的凡间界,已经是林初女君说了算。   牛甄自己倒是不怕死,但他担心自己得罪林初女君,会给岑弈带来麻烦。   岑弈是魔君最看重的皇子,但最近岑曜回归魔界,与岑弈在魔族内部分庭抗礼,甚至隐隐压过了岑弈,成为魔君新宠。若是再得罪了林初女君,令魔君不喜,岑弈前程难料,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谢昀昭冷眼看他:“你胆敢觊觎女君,的确该死。”   牛甄满头冷汗,岑弈原本想为他说情,一听他竟然觊觎女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下来。觊觎女君,这样的罪名可不小。   但他又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骁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部下。   林初似是看出了岑弈的想法,她淡声道:“孤今日来,是听说魔族内部生乱,特来襄助。不过,魔君多疑,恐怕不会信孤的话,万一影响到孤和魔君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二皇子是魔君最信任的人,将来说不定有机会继任魔君之位,孤将此事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岑弈见她没提起牛甄冒犯她的事,应该是没打算追究,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忙道:“女君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孤要说的这件事,与你们魔族的三皇子岑曜有关。”   ……   昏暗的大殿中,魔气缭绕。   一道低沉阴鸷的声音像是陷入了疯魔一般,在黑暗中独自喃喃自语,激动的时候甚至高声嘶吼出来,十分诡异。   “她来了魔界。”   “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那个小白脸。”   “那又如何?”   “她是来杀你的。你喜欢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千里迢迢过来,只是为了要杀你,你难道都不觉得难过吗?”   “胡说八道,我不喜欢她,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   “哦?是吗,那你的心魔是从何而来?”   “我不喜欢她。”   “你的心魔……”   “我说了我不喜欢她!滚!”   “……”   一阵吐血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殿内的说话声停止,静得守在外面的魔将们心里发慌。   两名魔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问道:“殿下的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真的不用将这事禀告魔君吗?现在恐怕只有魔君才能帮他。”   另一个魔将犹豫了下,摇头,“殿下不会希望魔君知道此事的,没他的准许,你最好别乱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二人站在殿外等了片刻,里面仍然没有动静,连忙进入殿中,小声问:“殿下,您还好吗?”   岑曜没有回应。   他们壮着胆子将殿内点亮,最终在一个角落处找到了昏迷的岑曜。   地上淌着一滩血,应该是刚才心魔发作时吐出来的。   “殿下!”   二人一惊,连忙冲过去扶他起来。   守着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岑曜才缓缓睁眼,他面无表情擦去唇边血迹,“我心魔发作一事,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   两位魔将纷纷摇头,齐声道:“殿下放心,此事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闭紧你们的嘴吧,不该说的不许乱传,否则休怪我不饶你们!”岑曜冷声警告。   两名魔将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岑曜将两人赶出去,静坐了片刻后,去了魔君殿。   魔君此时正向心腹问起岑曜,见他来了,面容带笑,试探道,“曜儿,几日不见你的踪影,都在忙些什么?”   岑曜瞥了眼站在他身侧的侍从,其中一个是岑弈的人,显然对方在他缺席的这几天,又向魔君告他的状了。   魔君如今坐的这个位子,是他从自己的父亲手上夺来的,以弑君弑父为代价。魔族生性好战残暴,弑君弑父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推己及人,魔君的疑心病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严重,总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们和臣子们会效仿他当年的作为,行谋逆之事。   岑曜一下子便看穿他的心思,嘴角暗暗撇了撇,面上却未表现出任何不敬,“儿臣这几日病了,卧床休养了几日,为了不让您担心,才没让人告诉您一声,是我的不是。”   “病了?”魔君眸光微闪,“严重吗,可需要为父召几个丹修来替你瞧瞧?”   岑曜听出他有意试探,故作不知,“不必了,多谢父亲关心,已经好多了。”   他道,“父亲不是说今日要进陷荒洞吗,我们何时出发?”   魔君见他不欲多说,心下不悦,但并未揪着这个话题不放,道,“为父早已准备好,就等你一个了。”   陷荒洞,是魔界有名的凶地之一。魔族最喜欢在各大凶地进行历练,从而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次魔君去陷荒洞,是为了一个宝藏,这宝藏的传说在魔界皇族内部已经传下来许多年了,可惜,每一任魔君尽管对此虎视眈眈,却始终没有能力将其拿下。   这是因为,陷荒洞不仅凶险异常,它的占地范围也十分广阔,占据了魔界大半的疆土。魔界虽大,能住人的地方却仅占了十分之一的土地,而这陷荒洞则占十分之七,可见其恐怖之处。   因为占地面积太广,宝藏所处的位置也就极难寻找。魔界皇族明明有宝藏图,却也只能望图兴叹,至今无能吞下。   魔君即位后,每年都会率军进入陷荒洞,最终无功而返。   不久前,岑曜带了不少重庭殿的器修回归魔界,炼制出了无数探路法器,魔君惊喜之下,觉得这一次再探陷荒洞绝对能够成功将宝藏拿下。为此,他点了兵将,已做好准备,就等岑曜了。   岑曜一来,魔君便下令出发。   一行人乘坐飞云舟前往陷荒洞。   魔君出行,动静不可能不大,会惊动魔界各族,以免引发太大的影响,魔君将专属飞云舟换成普通的,并下令分批行动,除却带上岑曜炼制的探路法器以外,所有人轻装简行,尽量低调。   飞云舟在魔界上空飘过,半个时辰后停在陷荒洞的其中一个入口外。   探路法器先行,魔君与岑曜率军随后跟上,陆续步入陷荒洞。   在他们进入陷荒洞后,二皇子岑弈下令让牛甄率领部众将魔君殿和岑曜的三皇子府层层包围,禁止任何人出入,并将整个魔界皇族控制住。   而林初和谢昀昭,则是出现在了陷荒洞外,他们的手中也有一张和魔君一模一样的藏宝图,甚至更加详细,其上不仅标识着宝藏所在的具体位置,甚至还详细说明了其中一些珍稀宝藏的名字和用途。   这是林初从破桑君那里得到的。   陷荒洞中的宝藏,正是破桑君本人年轻时留的。这些宝藏所在的位置,极为隐秘,只有破桑君知道如何将其取出来。破桑君陨落后,这个秘密就无人知晓了,直至,林初得到他的传承,获得部分记忆。   可以说,如今林初是三界唯一一个知道如何将这批宝藏取出的人。   在魔君和岑曜小心在陷荒洞内探寻宝藏下落的时候,林初和谢昀昭照着图上的指示,绕近道,逐步靠近宝藏所在之地。   ……   林初和谢昀昭来到图上所示“宝藏”的地点,前方是一片黑沉沉的魔雾,视野看不清晰,但能让人感觉到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隐于暗处,正危险地盯着靠近的人。   林初握住谢昀昭的手,“你内伤未愈,握紧我的手,待会儿别出手,交给我就好。”   谢昀昭见她神色认真,却并未慌张,便知她有把握对付黑雾后的怪物,自己若是也出手,说不定还会给她拖后腿。   他捏了捏林初的手,自然笑道,“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林初点头,“进去吧。”   二人牵着手并肩进入那片黑雾之中。   才踏入黑雾中,林初就察觉到了一股传送阵的力量,只是因为那传送阵的方位似乎一直在变动,无法辩清规律,也就无从避开。   她只能握紧谢昀昭的手,“小心,别和我分散了!”   话音刚落,她不慎踩中传送阵,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她,誓要将她拽进不知名的地方。林初内心一沉,下一瞬便被谢昀昭拥入怀中,他抱着她,一同被那股力道拽走,眨眼消失在原地。 第61章   林初和谢昀昭被传送到了一座大殿中。   大殿内装潢华丽,张红挂彩,一片喜气洋洋。   “新娘子去了哪里?怎么寻了半天,连影子都没见到?”   “快点把新娘子找回来,再耽误下去,就要误了吉时,届时,无论是破桑君还是魔君,都饶不了你们!”   ……破桑君?   林初听见那些由远及近的声音里提到了破桑君,忍不住面露疑惑,破桑君早已陨落万年之久,这里莫非又是他的神魂执念打造出来的一处幻境?   林初正暗自思索,因为过于投入,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此时正依偎在谢昀昭的怀中,谢昀昭揽着她的纤腰,垂眸望着她。   因为靠得近,谢昀昭能闻到她的身上隐约飘来几缕清雅的幽香,混合着浅淡的丹香,好闻极了。   “小殿下,我们恐怕是进了破桑君的幻境空间……”林初抬眸撞进幽深的瞳眸,顿了顿,撇开视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灼烈。   林初的心脏飞快跳动,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觉二人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而握在她腰间的手,仿佛带着一团火,烫得她整个人都冒着烟。   彼此相互依偎,身体贴着,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   林初察觉到握在腰间的手紧了紧,谢昀昭轻声开口,一向温润晴朗的嗓音里多出来一种令林初觉得陌生的情愫,“林初,上次在破桑境中,是我不会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   听到他提起破桑境中的事,又见他难得这般认真温柔地对自己解释,林初隐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正耐心听着,结果还未等谢昀昭将话说出来,就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几个人不知从哪里跑了进来,见到他们就满脸喜意地喊,“在这呢!不用找了,新娘子就在这!”   立即有十几个人匆忙赶到,其中一个气质高贵的美妇人瞪了林初一眼,将她从谢昀昭的怀中拉开,并且小声数落她:“你瞧瞧你,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也要给娘添麻烦,好好待在你的房间里准备当新娘子就行了,怎么还跑出来和破桑君偷偷相会?就差几个时辰,你就是他的新娘子了,不能多等片刻吗?”   她摇头叹了声“女大不中留”,又转头看向谢昀昭,态度却不像对林初这么随意,既恭敬客气,又不失亲切。   “破桑君您也真是的,成亲前三日不能见面,您怎么……唉,接下来可不能再胡来了,您快些回去准备准备,吉时快到了,您看您,连新郎官的喜服都没换就急着跑过来了……”美妇人招来几个仆从,“你们几个,快请破桑君回去换喜服,盯着他别让他再在拜堂之前跑出来和芸儿见面!”   林初和谢昀昭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被美妇人拉着手不由分说拽走,另一个则是被四个仆从簇拥着,好说歹说劝他回去。   谢昀昭脸色沉下来,正想将这些仆从推开,却接收到了林初的传讯。   “稍安勿躁。”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般收起传讯玉简,配合着那四个仆从,跟他们回去了。   林初只来得及给谢昀昭传讯四个字,便被美妇人劈手夺走了传讯玉简,喋喋不休地拉着她进了一间房,“只差这么一会儿便要嫁为人妇了,你就给娘老实点,别再整幺蛾子了行不行?”   美妇人瞪她一眼,将她按在梳妆台前,招来几个丫头婆子,“快来给她梳妆打扮,别误了时辰!”   说完,她便开始往林初的脸上拍粉。   丫头婆子们忙忙碌碌,林初被她们围着拍粉梳头,又被美妇人拉着换上了一身华美异常的凤冠霞帔,等一切妥当,门外传来一声,“夫人,吉时已到,破桑君来接新娘子了。”   “知道了,新娘子这就好。”   美妇人左右看看林初,妆容娇艳妩媚,身段玲珑,不论是新娘妆还是这一身嫁衣,都极为贴合,将她的容貌和身段都衬得绝世无双。   不由满意地点头,“我的芸儿若是不动刀动枪,好好打扮起来,整个三界无一女子比得上你,也难怪破桑君与你在长泽荒地交战一次,便对你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宁愿将长泽荒地相让,也要博你一笑,千方百计要娶你。这模样连娘见了都要心动,更何况是他。”   林初心中一动,美妇人这一番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量有些大。   林初虽然传承了破桑君的部分记忆,但这些记忆里并未涉及他的感情私事,而整个山海大陆流传的关于破桑君的传说中,也从未出现过关于他在感情方面的事情。因为,破桑君一生中并未娶妻生子。   所有人都以为破桑君一心修炼,征战四方,从未出现过能令他心动的女子。   毕竟四道齐修又君临三界,这样的人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世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如今结合美妇人话中的信息量,林初已经猜测出了美妇人和“自己”的身份,“自己”现在在这幻境中的身份是施芸,这个名字,在山海大陆历史上也并非是寂寂无名的,她是万年前一任魔君的幺女,也是魔界的女战神,战功赫赫,如今的魔界疆土,有大半是她率军攻打下来的。   其父陨落后,她以碾压式的威望和支持率继任魔君之位,成为魔界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魔君。   这位女魔君,一生中有过无数功绩,但同破桑君一样,也是终身未婚,直至在一次魔族内乱中,被叛军围杀,战死在云墨荒地。   林初有些惊讶,在三界历史上,从未提到过这位女魔君和破桑君之间有过交集。没想到她与破桑君竟然也曾经谈婚论嫁过。   只是,后来既然没人知情,恐怕是这桩婚事没能成。这个婚礼,要么是一场阴谋,要么便是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变故,导致破桑君与女魔君这一对情侣被生生拆散,至死都不再往来。   林初还想再探听一点信息,便被美妇人用红盖头罩住了视线,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门外。   林初听见门外走进来几个脚步声,美妇人将林初的手交到其中一个人的手上,“小哲,你是芸儿的二哥,和她关系最要好,今日便由你牵着她的手,将她交到破桑君的手上吧。”   林初感觉到那个小哲被迫拉住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情愿,想甩开她的手,结果又被美妇人按住了,强迫着将他俩的手握在一起。   美妇人小声斥责,“我知道你舍不得妹妹嫁人,但这是早晚的事,破桑君和你妹妹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你妹妹她会幸福的。你之前不是也说他是你最敬佩的人吗?乖,今日别捣乱。”   又有另一道沉稳苍老的嗓音在一旁安抚小哲,“儿子,别闹,就按你娘说的去做,别坏了今日的喜事。”   小哲这才没丢开林初的手,低沉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父亲。”   林初顿了下,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岑曜的声音。   正当林初疑惑之际,美妇人催促着小哲将她牵出去,林初只好盯着脚下的路,被牵引着走出房门。   外边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内仆从喜气洋洋地说着吉利话,还能听得见从院子外面传来的喧闹声。   林初听见美妇人打听前边的消息,有婆子告诉她,“恭喜夫人,破桑君已经连闯两关,只差最后一关便能被放进来接走新娘子了。”   “让他们适当地降低一下难度,别玩太过火了,不能误了吉时。”美妇人小声提醒,婆子“欸”了一声,就又跑去传话。   林初垂眸,据说施芸女战神的母亲是人族出身,出身于凡间界,对于人族的许多风俗都十分推崇和喜爱。施芸与破桑君的婚礼遵的是凡间界的婚俗,想来便是她的主意。   在林初低垂着头思索着施芸与破桑君之间往事的时候,站在一旁勉为其难牵着她手的小哲,趁着美妇人不注意,松开了她的手,改为牵住她的一片衣袖,似乎是极不情愿碰到她的手。   林初这个时候,已经十分确定此人就是岑曜了。   她倒是没想到,岑曜竟然也被传送到了这里。这么说,他的魔君老父亲,应该也在这里。   林初想起方才在新娘子闺房内敲打岑曜,让他按美妇人的话行事的那道苍老的声音,会是他吗?现任魔君在这里的身份是女战神施芸的魔君老父亲?   以岑曜的脾气,能让他乖乖听话的,在整个魔界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人了。   院门外响起喧哗和欢呼声,重重的院门被打开,林初听见美妇人喜道,“来了来了,破桑君总算进来了。”   林初下意识抬头,透过红盖头,看不清人脸,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颀长的俊朗身影朝她走近。   林初明显察觉到,在谢昀昭以破桑君的身份出现的那一瞬间,站在她身旁的“小哲”气息变了变,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剧烈的情绪。   林初心想这也正常,岑曜在见到谢昀昭的时候,恐怕也猜出来站在他身边的这个新娘子是谁了。   岑曜可是曾经差点被她杀死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以他的脾气,他见到自己,若是太平静了反而不正常。   谢昀昭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林初的面前,他停下脚步,望向盖着红盖头的林初,眸中情绪涌动。 第62章   “林初,我来了。”   其实,谢昀昭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林初身穿嫁衣的模样,只是,那都是想象,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真有机会看见她穿着嫁衣站在自己的面前。   尽管,这里只是一个幻境世界。   可至少,在这里他是新郎,她是他的新娘子。   谢昀昭仗着林初被红盖头遮住视线,看不清自己此时的模样,放肆地贪婪地望着她的身影。   周围那么多人,他的眼里只有林初一个。   直到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面容冰冷的岑曜阴阳怪气道:“你怎么成亲当日还叫错了新娘子的名字?她是施芸,不是什么林初,你莫非是将她当成了什么人的替身?”   说起替身这两个字,岑曜顿了下,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要真说起来,他才是曾经将林初当成替身的人。   他才是最没资格在她面前提起这两个字的人。   岑曜突然沉默了。   但美妇人却因为岑曜的几句话而疑心起了“破桑君”对自己女儿的真心。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身旁的魔君便已经冷冷瞥了岑曜一眼,警告他别节外生枝。   他沉声道,“破桑君应该是高兴坏了,才会叫错了名字,小哲,大喜之日,别捣乱。”   这时,林初低声道:“这是破桑君对我私下的昵称,他并未叫错。”   岑曜蓦然看向林初。   他的面色似乎因为林初主动为谢昀昭说话而变得有些苍白和难看。   即使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境世界,即使她此刻用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想看到她与谢昀昭拜堂成亲。   岑曜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明明十分厌恶她,明明恨她至极,他被她射中的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疼。   可他偏偏就是无法阻止自己去想象她被遮掩在红盖头底下的那张脸是如何的绝代风华。   他忍不住闭眼,仿佛还能看见她如妖如仙的绝艳面容。   岑曜悄然紧握住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他必须要十分克制,才能让自己不对谢昀昭出手。   美妇人听说“破桑君”与自己的女儿竟然私底下还对彼此取了昵称,忍不住捂唇笑了下,揶揄了两句,才催促愣在那儿的岑曜,“小哲,不要闹了,将你妹妹的手交到破桑君的手上。从今以后,他便是你的妹夫了。”   岑曜像是没听见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美妇人瞪他一眼,嘀咕着“别误了时辰”,拽住他的手,引着他将林初的手放在了谢昀昭的掌心。   眼看着林初的手被谢昀昭握住,她的衣袖从岑曜的手中飘然离去,岑曜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几分。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她拉回来。   “小哲。”魔君拦在了他的面前,目光冷沉地盯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魔君从未见过谢昀昭,也并不知道谢昀昭和林初的关系,到此时他还不知道红盖头下林初的身份,但他从岑曜的态度上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觉得那红盖头底下的人恐怕另有来历。反正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是万年前那位女战神施芸。   魔君疑惑的是,岑曜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那女子对他的影响很大,可他却没向自己这个父亲吐露过对方的身份。而且,他方才擅做主张,不听自己的警告,也令他十分生气。   魔君拦下岑曜,还想再问出有关那一对新人的来历,却被美妇人叫住了。   她催促着两人赶紧到前厅去。   “快,快到喜堂去,等他们绕全城一周,再回来时,就要拜堂了。”   是的,女战神施芸当年,从自家出嫁,又在自家拜堂。破桑君无高堂在世,又不拘泥于小节,对于这样的安排,完全没有意见。   ……   很快,林初和谢昀昭被安排绕着全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被簇拥着进入喜堂,拜天地。   所谓的高堂正是施芸的母亲和“父亲”,在林初和谢昀昭叩拜之后,美妇人给魔君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魔君疑惑不解。   她压低嗓音:“芸儿的最后一件嫁妆!”   见魔君还愣着不动,似是没听懂,她不悦道,“当初说好了的,等芸儿和破桑君拜堂之日,咱们还会送一件神器当做是嫁妆,你怎么又忘了?”   魔君:“……”他现在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件神器,总不能为了一场戏,在这幻境之中糊里糊涂地将神器给了出去。   想着反正这幻境中的人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年,连自己的丈夫和子女都分不清真假,应该也分不清神器的真假,他便随便拿出了一件法器。   谁知美妇人却冷笑一声,“你当我们的女婿是傻子呢,拿出一件普通的法器就想糊弄他!”   ……   魔君最终还是被迫拿出了一件神器,这幻境内有些诡异,似乎被设定了规则,必须要遵守,否则,他就会面临某种可怕的危机。那种恐怖的不知名的威压,比他曾经历过的雷劫还要强得多,这也是他不得不按美妇人所说的去做的原因。   他是来寻宝藏的,结果还未寻到宝藏,便付出了一件神器,魔君心里到底不爽。   他恋恋不舍地将神器交到新人的手上。   此时只有安慰自己,等破了这幻境,找到宝藏,他能得到更多的神器,才能令他心里稍微舒服些。   林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她从魔君手中接过神器,笑了笑,恐怕老魔君此时快要憋屈死了吧。   她将神器收起来,扶着谢昀昭伸来的手臂站起身。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高喊。   “新人对拜!”   林初顿了下,连谢昀昭亦是动作停顿了片刻,才若无其事般站直,与她面对面。   透过红盖头,林初望见谢昀昭模糊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躬身。她抿了抿唇,也跟着与他对拜。   礼成。   人群中传来喜意洋洋的欢呼。   林初和谢昀昭被簇拥着,送到新房。   她的手被谢昀昭紧紧握着,身前身后传来各种各样的道喜道贺声,仿佛她当真的与身旁这人成了亲,全世界都在为他们贺喜、祝福。   林初有些恍惚,险些分不清真与假,虚与实。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将林初从恍惚中唤回了神。   林初听见动静,下意识转身,才想起来自己盖着红盖头,根本看不清后面是什么情况。   但她能从乱糟糟的各种声音中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岑曜当众吐血了,似乎状态很不好。   林初心道,他当初被自己重伤,旧伤未愈,状态能好才怪。她的金箭可不是普通的兵器,寻常丹修治不了他的内伤,拖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内伤一直在消耗和蚕食他的身体,令他越来越弱。   他能撑到现在还没死,已经极为难得了。   不过,林初的目标不仅仅是让他死。   她还要让他魂飞魄散。   当初他用散魂器砸在她身上的那一下究竟有多痛,她也要让他尝尝这个滋味才行。   “在想什么?”林初耳畔传来谢昀昭的声音。   她摇头,转身和谢昀昭继续往新房的方向走。   这时,身后传来岑曜隐忍痛苦的声音,好像是在叫着她的名字。   林初觉得她大概是听错了。   这喜堂里挤满了人,乱糟糟的,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更何况岑曜恨极了她,怎么可能会叫她的名字,还是用那样的语气,他即使是叫她的名字,也该是用愤怒或者痛恨的语气。   林初和谢昀昭被簇拥着进了新房。   门被关上后,一切喧闹都被隔绝在外面。新房里一片安静。   林初的手还被谢昀昭握着,没了那些凑热闹的人们在旁边起哄,两人一时有些不习惯起来。   站在门后静了片刻,林初忍受不了此刻奇怪的气氛,她将手从谢昀昭的掌心抽回,捏住红盖头一角便要掀起来。   结果才刚要动作,便被一只手按住了。   谢昀昭低声道,“别,先别掀盖头。”   林初停下动作,疑惑问道,“怎么了?”   谢昀昭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这红盖头,原本就该是由新郎掀开的。”   林初:……他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现在是在真成亲,怎么演着演着就当真了呢。   谢昀昭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怪,他耳尖红了红,撇开目光看向别处,低咳一声,“我、我有话要与你说。”   他顿了下,低声问道,“等我说完再掀,可以吗?”   林初察觉到他的语气与平时不太一样,变得温柔了许多。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你说吧。”   “林初,我……”谢昀昭微微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其实,当年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并非有意诋毁云祁剑尊的人品和名声,也并非是故意惹你生气。”   他突然提起当年,林初有些诧异,不过说起此事,林初也想起来当初他们是怎么成为冤家对头的了。   正是因为他嘴贱,第一次见面就在她面前说云祁剑尊人前正直君子,背地里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时她正是对云祁剑尊最崇敬的时候,谢昀昭一开口就触了她的逆鳞,她越看谢昀昭越不顺眼,便和对方打起来。   此后,每次见面不是吵就是打,二人便结成了仇,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没有不顺眼。”谢昀昭认真纠正林初,解释道,“你在我眼里,无论什么模样都是最可爱最美的。”   林初脸一热,“你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   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他从前可不会说这种话,只会将她气个半死。   谢昀昭望着林初,她的脸被红盖头遮掩住,他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不清楚她听了这话后会是什么反应。但是,这样她也看不见他此时有多紧张。   他是头一回向她说出藏在心里许多年的话。   谢昀昭当年对云蓁一见钟情。   不过彼时他还不懂什么是男女情爱,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去讨她的欢心,每次开口想与她搭话,说出来的却没有一句中听的,全都踩在了她的雷点上,导致她和他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想起以往二人之间的争锋相对,谢昀昭有些懊恼,若非是他不会说话,他们之间也不会斗了这么多年。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因为这个而感到抱歉。”林初突然开口说道,“更何况,事实已经证明,当年你说得一点没错,他确实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是我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听不得他半句不好,为此还与你争吵打架。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我心悦你。” 第63章   谢昀昭突如其来的一句表白,令林初猝不及防。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但看到的只是一片红,以及模糊的影子。   就在不久前,他说对她一往情深,她只当他是随口一说。   可今日他的语气这般认真,再联想到一直以来他默默为她付出的事,即使是她也忍不住动容。   若非是真的喜欢,谁能在当初与她争锋相对时还整日凑到她跟前来讨她的嫌?若非是真心喜欢,他又何必为了救她弄出这一身的伤。   其实,林初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只不过,他没明确开口,她便不敢让自己往这方面去想。   万一是她自作多情呢?   谢昀昭见林初一言不发,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吸取之前几次失败的告白经验教训,不想再让她误会这只是一句戏言,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当年……”   “我信你。”林初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林初说的“他们”,是当初看似对她极好,却只将她当成替身的那四个人。   “他们看似待我极好,却总是透过我的脸去看别人的影子。我喜欢青碧色,他们却认为我应该爱粉色,只许爱粉色。”   林初脑海中闪过一件件曾经的回忆,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早已是一片灰色,回想起来没有任何能让她感到欣喜的色彩。   “我那时不知道,只希望能让他们开心,能报答他们的恩情。后来才发现,他们只是想将我改造成另一个人。他们喜欢的是她,而不是我。所以无论我如何做,都没有用的。”   谢昀昭从没听她提起过这些,她性情冷淡,从来不爱将心事说出来。   “只有你不同。”林初冷淡的声音逐渐变得温和下来,“你会在我不开心时气我,招惹我,让我恨不得打死你。”   谢昀昭:“……”   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他以往做的那些事,真的有那么讨嫌吗?   林初继续道:“你只会让我做自己,在我不开心时让我不必顾虑旁人而压抑情绪,将内心的郁闷发泄出来。每一次不开心,被你几句话挑出脾气,与你打一架后,心情便变得好多了……”   谢昀昭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还不错,本殿下的苦心你总算是明白了。”   林初见他又得意起来,忍不住想白他一眼,但红盖头还在,他只怕是接收不到她无语的眼神。   她没好气地道:“你若少说几句话,只当个哑巴,会更讨人喜欢。”   谢昀昭顿时又得意不起来了,他看着林初,“你如今还觉得我烦?”   林初噗嗤一笑,她踮起脚尖,隔着红盖头,吻了吻他的唇。   谢昀昭浑身僵住。   直到林初退回去,唇上的触感已经消失,谢昀昭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不是要亲手掀红盖头吗?再不动手,我便自己来了。”   林初作势要掀起红盖头,谢昀昭终于回神,握住了她的手。   他嗓音低沉微哑,“我来。”   他捏住红盖头一角,缓缓掀开,露出了一张明媚动人的脸。   一双狐狸眼带着羞涩与魅意抬眸望着他,平时不施粉黛便已经是倾城倾城之姿,今日换上了一身凤冠霞帔,又化了艳丽至极的浓妆,简直将她五官的优点放大到了极致,美得让人几乎要窒息。   今日的谢昀昭也与平日有些不同,身喜服如火焰般,衬得他形容俊美,眉眼昳丽。   他一改平时漫不经心,眼神专注且深情,还带着林初看不懂的幽深。   他的喉结滑动一下,低头,俊脸朝着林初凑近。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像是怕会将林初吓跑,嗓音低喃,轻到几乎听不见,“可以吗?”   视线流连于林初的唇瓣,目的不言而喻。   林初眼睫颤了颤,配合地闭上双眼。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娇艳光泽的红唇,任君采撷。   下一瞬,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唇上,触感柔软,温热,他的气息侵占了她的呼吸空间,将她笼罩在其中。   一开始,谢昀昭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一下。   之后,又意犹未尽地啄了几下。   林初下意识捏住他的衣角,被他拢入怀中,他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得寸进尺地继续在她的唇上碾磨、浅尝……   直至谢昀昭终于放开林初,林初还有些晕乎乎的,她拽着他的衣裳,大口地呼吸着,片刻后才找回了自己。   二人彼此间呼吸交融,气息微乱,对视一眼又像是被对方烫着了一般,飞快地将视线移开。   因为过于投入,而没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他气息阴沉,浑身被笼罩在魔气之中,双眼赤红,紧攥着的拳头青筋暴怒。   门被一掌拍散,倒在地上,木屑乱飞。   林初和谢昀昭回头,便见岑曜捂着心口,满目赤红地走进来。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林初,见她脸颊绯红,眸生春水,艳若桃李,他紧揪住心口,闷哼一声,似是痛极了。   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他忍疼走近,低沉的嗓音中透着隐忍痛意和苦涩,“我……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将你当作是旁人的替身。”   林初挑眉,看来,方才她和谢昀昭的话,都被他听了去。   “更不该……”岑曜每说一句,便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切割着心口,疼得他几乎发不出声音,“不该,对你出手。”   她被明独慎一掌拍死,又被他用散魂器打散了魂魄,那个画面,最近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刻提醒着他,他当年对她的伤害究竟有多深。   林初不信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会对受害者产生愧疚和负罪感,更不信他这时候突然在自己面前说这些,是真心想要悔过。   她语气冷淡,“魔族三皇子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你杀过的人不止我一个吧,那么多人,你打算一一向他们道歉悔过吗?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讽笑道,“是希望受害者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让你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伤害下一个人吗?可是,被你杀过的人,都魂飞魄散了,恐怕只有我,才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接受你所谓的悔过。”   若非谢昀昭以自己半条命为代价拼命去救她,她如今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即使你现在就死在我的面前,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会原谅你。”   岑曜的脸色,随着她冷漠无情的话音,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费力捂住,感觉心口更痛了。   他的神色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何林初几句话便能让他痛成这样。   其实,一开始,岑曜坚信自己会被林初影响,是因为分、身詹统领对她动了心,可后来,他因为她而生出了心魔,回到魔界后,日日夜夜反复被各种与她有关的记忆画面侵占脑海,那时,他便知道,他对林初恐怕是不知何时已经产生了情意。   方才亲眼看着她和谢昀昭拜堂,即使明知是假的,他还是被刺激到了。   在门外听见她说起当年的事,他生出了悔意。若是当年,他没有将她当成别人的替身,没有用散魂器对她打出那一下,是否一切都不一样?   “我……”岑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对上林初冰冷的目光,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人群四处跑动,还有各种打斗声。   林初和谢昀昭相视一眼,二人默契地走出新房,朝人群最慌乱的地方跑去。   身后,岑曜被独自撇下,身影孤寂,无人在意。 第64章   林初和谢昀昭到了外面,便见魔君率军和另一群人打了起来。   与他战在一起的男人看着眼熟,林初眯了眯眼,似乎和当初被她杀死在三界君王殿前的苗博扬有些相像。   男人手中戴着神器拳套,和苗博扬的拳套一模一样,听四周观战的人议论,他是苗荣,林初猜测他应该就是苗博扬的直系先辈。   打听了一番后,林初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林初和谢昀昭进入新房后,魔君与破桑君的部下们一同饮酒同庆喜事,不久,破桑君的部下们手中所持的秘钥不翼而飞,而魔君的心腹悄无声息地死了几个,且从死状来看,与破桑君部下们有关。   双方立即反目,在酒桌上便打了起来。   “老魔君,你莫非真要与我等为敌?”   魔君神色冷沉,“本君以礼相待,是你们不识好歹!”   林初和谢昀昭一到,苗荣走向谢昀昭,“破桑君,这老鬼不怀好意,盗取了我们身上的秘钥,今日您的婚事恐怕也是一场局……”   他言外之意是想劝破桑君放弃这桩婚事。   据说苗荣和破桑君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关系与其他部下相比格外不同,也就只有他敢这样跟破桑君说话。   而另一边,魔君瞥了林初一眼,他是现任的老魔君,可不是万年前那位施姓魔君,自然是一眼便认出眼前的女子并非女战神施芸,而是不久前继任三界新君的林初女君。   按规矩,他该向林初行礼。但他假装没认出林初,只将其当做是真正的施芸。   “芸儿,他们竟敢在婚礼当日杀人闹事,可见根本没将我们魔族放在眼里,这亲不成也罢,你过来,以后不许再与他有任何往来!”   林初并未理会魔君,她扫视周围,没见到施芸的母亲。   在亲女儿的婚礼上,出了这么大事,对方竟然没出面,这不符合对方之前表现的脾性。   林初拉来一个下人询问,对方茫然回应:“小的不知道,夫人之前还在这的。”   旁边一个下人凑过来,“我知道夫人去了哪,她去找少爷了,少爷之前在喜堂上吐血昏倒,她十分担心,方才连客人都顾不上招待,便去了少爷的房间,说是要照顾少爷。”   林初皱眉,“哪个少爷?”   下人疑惑地看她一眼,似是疑惑她怎么会这样问,“小哲少爷。”   林初这才想起来,施芸好像只有一个哥哥,那便是施哲。但是在这里,顶替了施哲的人是岑曜,可岑曜刚才还在新房外听她和谢昀昭说话……   “你们少爷的房间在哪?”   对于自家小姐不知道少爷的房间在哪,下人的疑惑更深,但他并未问出来,“小的带您过去吧。”   林初要走,谢昀昭自然是要跟着她的,但二人还未走出几步,就被拦住。   苗荣:“魔族意图不轨,望破桑君三思!”   谢昀昭漫不经心:“退下。”   苗荣不甘心,但对上谢昀昭坚持的目光,只能咬牙退下。   魔君目光闪烁,在林初与谢昀昭的身上来回扫视片刻,竟然没再开口说什么,跟在后面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林初跟在下人身后去了施哲的房间,只见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各种摆设物件凌乱扔在地上,像是刚被粗暴地搜寻过一番。   下人惊讶:“少爷的房间怎么会乱成这样?”   林初面色微变,她摸向谢昀昭腰间,“借你的传讯玉简一用!”   她的传讯玉简此前被美妇人夺走了,到现在还没归还。林初用谢昀昭的传讯玉简给美妇人传讯,结果根本传不出去。   明明在此之前,传讯玉简还能使用。   唯一的解释便是,美妇人带着那块传讯玉简,已经离开了幻境世界。   林初沉下脸色,她是万年前的人,是只活在这幻境世界里的人物,离开幻境则会永久消失,如何能离得开这里?   要么,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从外界进来的。   要么,她原本就是活人,活了上万年的人。   若是前者倒罢,但若是后者,能活上万年的人,究竟是多恐怖的存在?而且对方既是有意识,便说明她知道自己这些人是假的,还要与他们一同演戏,将一场婚礼进行到底……   林初看向魔君,后者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盯着她,此时对上视线,他不慌不忙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魔君目露试探,他看出林初定是有了发现。   林初淡声道,“母亲好像离开了这里。”   仅仅是一句话,便令魔君大惊失色。   他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听出林初的言外之意。   林初观察他的神色不似作伪,看来和美妇人不是一伙的,她不仅没松口气,反而内心更沉。   她问魔君:“你从破桑君部下的手里拿到的秘钥,可否拿出来看一下?”   魔君目光冷沉:“连你也相信他们的胡言乱语,本君根本就没拿到什么秘钥!”   “呵!老魔君,方才在喜宴上,我们弟兄可就只和你们接触过,也是在喜宴上,秘钥不见了,你说不是你拿的,谁信!”苗荣冷哼。   魔君不耐烦:“谁知是不是你们这些人故意栽赃本君!”   魔君已生出了杀意,这群人纠缠不休,他还要寻找破桑君的宝藏,没时间与他们纠缠这些事情,可偏偏,方才他与这些人交战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实力都很是不弱。   明明只是一个幻境世界,明明是一群早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偏偏将他困在了这里!   “好了,不必再吵了。”林初道,“我知道是谁拿了。”   苗荣和魔君不约而同看向林初:“是谁?”   这还用问吗,林初回道,“谁是第一个离开这里的,那些秘钥便是她拿的。”   秘钥与破桑君的宝藏有关,林初此行进来,便是为了秘钥,谁知还不等她见到秘钥,便被困在了这里。   自美妇人走后,这幻境世界就变了。林初方才试探着破解幻境,结果以失败告终。那美妇人能在这幻境中存活上万年,实力非同一般,她离开幻境后,定是用了什么方法加固了幻境。   林初对这种幻境并不熟悉,寻不到破解之法,魔君更是一筹莫展。   此时,谢昀昭却问苗荣,“你们知道该如何破解幻境吗?”   问幻境中人如何破解幻境,未免有些可笑。谢昀昭问得认真,魔君讽笑出声:“他们若是知道幻境该如何破解,便不会一直活在幻境之中,这幻境也不会维持了这么多年了。”   话音落下,却听苗荣说道:“回破桑君,幻境分为许多种,有回溯记忆、重现当年的幻境,也有预示未来的幻境、以心魔为引滋生出来的幻境……这些幻境的最佳破解方法各有不同,但是唯一的共同点都是——打破幻境之中的平衡。”   “只要维持幻境的平衡状态被打破,不论多坚固的幻境,最终都会溃散,彻底失去维持的力量。”   打破平衡?   林初和谢昀昭若有所思。   林初曾经闯过丹浮阁的登天梯,进过无数回幻境,而谢昀昭也是进过幻境的人,二人都有经验,只不过这个幻境比寻常的幻境要特殊一些,年代更是久远,所以才觉得棘手。   现在听苗荣一说,想起之前的经历,立即有了想法。   但魔君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此,在林初和谢昀昭下令将他围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迷惑。   “来人,他是冒充的魔君,给他围起来!”   “胆敢冒充魔君,罪该万死!”   破桑君的部下们一听谢昀昭下令,立即动起手来。但林初这边,魔族的人纷纷踌躇不动,看着她和魔君,有些犹豫。   林初冷哼:“怎么都不动?要我亲自动手吗?”   魔族虽是魔君说了算,可施芸好歹也是女战神,她当年在魔界威望正盛,信服她的人自是不少,当即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魔君愣怔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想杀了我,以打破这幻境中的平衡?”   幻境中重要人物死去,也能打破平衡。而美妇人既然能将魔君错认成自己的夫君,那便说明对方也是维持幻境的重要人物之一。   林初和谢昀昭总不能彼此杀掉对方,自然是合力挑魔君来祭天了。 第65章   魔君当初能坐上这个位子,全靠他前期低调行事,在一众善战凶戾的兄弟们之中苟着,坐视他们互相残杀,直至杀得两败俱伤,他最后才脱颖而出,养兵提升实力,弑父弑君,终于坐上魔君的位子。   他的修为或许不是最高的,城府也不是最深的,但他最懂得如何保全实力,看准最适宜的时机再动手。   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   此时谢昀昭能指挥破桑君的一众部下,而这些人实力非凡,自己刚才对付起来就已经有些困难了。再加上林初竟然也能使唤得动魔族约莫一半的人手,将他此时的战力削减了一半。   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人联手对付他一个,魔君根本不是对手。   他是来寻宝藏,而不是来送死的。   沉吟片刻,魔君看向林初,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芸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造反吗?你好不容易才成为魔族人人敬仰的女战神,将来前途大好,不要自误。”   又看向魔族众人,怒斥道:“看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本君与芸儿是亲父女,即使有什么矛盾,我们最终都是一家人,我不会怪她,但是你们……”   林初直接打断他:“老魔君,都这种时候了,就没必要再演了吧?他们是幻境中人,受幻境规则限制,认不清你我的真实身份,可你我却是能清晰看清对方的脸的。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没看出孤的身份。”   如今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候,林初可没心思和老魔君继续演下去,太浪费时间了。   她只想早点破了幻境,将秘钥拿到手,再寻破桑君的宝藏。   宝藏中有一样东西,正好对恢复谢昀昭的尾巴和伤势有效果,这也是林初这么急于寻找它的最重要原因。她势在必得。   魔君见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说道:“林初女君驾临魔界,怎么不提前通知本君一声,也好让本君尽一下地主之谊,以免怠慢了您。如今在这幻境之中,条件简陋,只能委屈您了。”   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没必要现在就和林初撕破脸。   这女娃娃别看年轻,邪性得很,否则也不会在三界众多高手中脱颖而出,获得各大势力的支持登上新君之位。   林初笑道:“确实是怠慢了些,不过问题不大。老魔君若是能挥剑自刎,以您老人家的魔君之血祭这幻境,对孤来说便是最好的招待。”   林初此话一出,魔君就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自己的命了。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魔君冷哼:“林初女君才刚登上新君之位,就这般目中无人!老夫和你之前杀的那些对手可不一样,希望你待会儿不要后悔!”   林初懒得与他废话,“动手!”   一声令下,听令于双方的人马立即对上,而魔君亦被林初和谢昀昭联合对付。   二打一,林初修为甚至比魔君还高,且她与谢昀昭的手中皆持有神器。   魔君望着他们手中的神器,眼睛更是恨得赤红,几乎要喷血,其中一件神器是他的!   魔气滚滚笼罩于幻境之中,有血气形成无数红色丝线连接着幻境各处。   岑曜匆忙赶到时,魔君正好被林初一剑挑飞,捂着伤□□退数步,他对林初的实力感到震惊,自己竟然在她的手底下打不过十个回合!   魔君的内心有些慌,但他面上还勉力保持着镇定,此时见岑曜赶至,他边服下丹药稳定伤势,边对岑曜说道,“曜儿,你来得正好,这两人竟敢联合围杀本君,你来替我杀了他们!”   岑曜望着林初。   她一身红衣灼烈,像火一般,烫着他的眼睛。可她神色淡漠,眸中无情,手持长剑如女杀神缓步行来。   岑曜感觉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也在隐隐作疼。   此时他的眼底只看得见她,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连魔君的声音他都没听见。   “曜儿,你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快杀了她!”魔君道,“回去后,储君之位必定是你的,没人能替代你在为父心中的地位!”   岑曜一来,林初就发现他了。   此时的她早已不将魔君放在眼里,只看着岑曜,眼底不见笑意,“来得正好,一并解决了。”   岑曜欠她的,今日便让他在这幻境内连本带利还回来。   林初正要上前,将魔君解决之后再对付岑曜。   结果,却见岑曜突然动了,他举起手中的散魂器,毫不犹豫地砸向了魔君。   魔君猝不及防被砸中后脑勺,不可置信地扭头,“你、你竟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   外敌当前,他以为岑曜即使有弑君弑父的心思,也不会表露出来,而是会在与他联手对付完外敌以后,再考虑魔族内部的权位争夺。   也正是因此,他才没有对他过多防备。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岑曜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他出手。   “你疯了!”   魔君的后脑勺剧痛,温热的血缓缓流下,魔气从他的体内四散,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快速流失,神魂如被看不见的手疯狂撕碎,痛不欲生。   魔君又怒又悔,早知如此,他宁愿不要什么宝藏,也不离开魔君殿,和岑曜这个混账东西一同前来陷荒洞。   可如今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狂风呼啸,将魔君四散的神魂吹向四面八方,他的魔气散开,飘向空中,很快便消失无踪。   魔君陨落,魂飞魄散,最终除了满腔悔恨,什么也没留下。   林初望着魔君在眼前消散,挑眉,有些诧异。   她想不通岑曜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折损己方战力,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她更在意的是,幻境是否已破解,岑曜的命今日是否能够留下。   抬眸扫向四周,魔君彻底陨落之后,周围便大变模样。   像是褪了色的画面,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灰暗,风吹过,将方才还喜意洋洋的院中装饰吹成散沙,苗荣等人面露惊愕与恐慌,随之也消散在了风中。   岑曜站在风中,低声冷笑:“这储君之位,真当我稀罕么!”   “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可算让我等到了。”   “我的好父亲。”   最后两个字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魔君陨落后,从他身上掉落了两枚秘钥。   林初目光微动,抬手便将其摄入掌中。   岑曜明明就站在一旁,却纹丝不动,像是丝毫没察觉。但林初可不会这么想,岑曜阴险诡诈,连亲生父亲都能动手,所图甚大,这秘钥关系着破桑君的宝藏,他来此原本就是为了这个,怎么可能会坐视林初将其拿走。   “接下来,该是解决你我之间恩怨的时候了。”   林初的剑闪耀光华,剑光映着她的脸,肤色如雪,明耀动人。   岑曜面容苍白,情绪却平静得仿佛任何事都无法令他产生波动。   陷荒洞上空有雷云轰响,剑光交织,魔气滚滚,二者杀气腾腾,彼此互相攻击、纠缠。陷荒洞下方无数生灵被这恐怖的战斗惊吓到,慌乱奔逃。   谢昀昭旁观这场战斗,并没有参与到其中。   这是林初与岑曜的恩怨,她等着复仇等了这么多年,他不会擅自去插手。更何况,他相信她的实力。   ……   “嗤——”   几个回合后,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轻微响动,林初的剑毫无阻碍地刺中岑曜的心口。   林初皱眉,以岑曜的实力,他还不至于与她只战了这么几个回合便落败。   更何况,他是炼器师,有各种防御法器,有无数种方法避开她这一剑。   倒不是林初没信心在十个回合内打败对方,而是这一剑刺中得太简单了。岑曜根本就没有闪避的想法,更像是自己送上来让她刺中的。   莫非他有什么阴谋?   这个念头才升起,林初就见岑曜伸手握住了她的剑,向前一步,让她的剑刺得更深,瞬间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   血从他的手心和心脏处流出,滴滴落在地面。   岑曜抬眸望着她,惯来阴沉的脸上露出一抹仿佛驱散了阳光的笑容,林初愣了愣,这样的笑容,当初她还是云蓁的时候,曾经无数次从他的脸上看到。   那时,他在她的面前始终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他时而唤她蓁蓁,时而唤她姐姐,眼底澄澈,从来寻不到一丝阴霾。   直到后来,她才认清他的真面目。   此后,再也没见过这样的笑容。因为,这是只有白蓁蓁才能拥有的特例。只有在白蓁蓁面前,岑曜才会像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单纯少年。   没想到如今,竟又让她看到了。   “蓁儿……”岑曜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眸中涌动着令林初看不懂的情绪,似深情又似痛悔。   他与林初难得靠得这般近,近到他能闻到从她身上飘来的浅淡香味,他眸中闪过一丝怅惘和追忆,当初,她最爱的香味明明不是这个。   岑曜心口剧痛,眼前所见精致的眉眼时而变换,一会是林初,一会又是云蓁,但不论是哪一张脸,都能牵动他此刻的心。   他伸手欲摸她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产生想要更靠近她的想法,他知道很贪心,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然而,指尖还未触碰到林初的脸,她便皱眉,厌恶地退后数步。   剑从他的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拔出,心口血如泉涌,岑曜望着林初远到他再努力也碰不到的脸,笑了笑。   “欠你的,我现在就还你。”   他催动最后的魔气,驱使着散魂器,往自己的头颅重重砸下。   岑曜倒下时,目光还紧紧追随着林初,她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眸中光芒破碎,神魂四散,就如当初的云蓁。 第66章   岑曜的死,没能在林初的心中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林初握着两枚秘钥端详片刻,走向谢昀昭。   “还缺两枚秘钥。”而那两枚秘钥,明显落在了那名早已离开幻境的美妇人手中。   等对方寻到宝藏所在之处,发现手中秘钥数目不足,定会再来找林初,所以,她并不着急。   谢昀昭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待林初走近,他神色平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林初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大对劲,仰头问他,“你怎么了?”   “无事。”谢昀昭亲了亲她的唇,并未就此事说什么,只道,“走吧,幻境已解,我们没必要再逗留此地。”   “嗯。”   二人相携离开时,谢昀昭神色淡漠地回头望了眼岑曜魂飞魄散的地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隐约可见嘲讽。   岑曜突然在林初面前表现深情,再自尽,若换了寻常女子,或许会动容、不忍,可他的林初并非寻常女子,她内心坚定,不会轻易放弃杀他报仇的目标,更不会因为仇人变得可怜而对对方心软。何况,岑曜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更可笑的是,岑曜竟敢觊觎她。   只可惜让岑曜失望了,她在这方面并不敏感,连他表现得如此明显的情愫都没瞧出来。   谢昀昭从前怨她像块木头,不解风情,他百般撩拨都不开窍,令他无从下手。可如今,倒要感谢她这个毛病了。   谢昀昭如此想着,唇边笑意加深。   林初纳闷:怎么又突然高兴起来了?   正要开口询问,便被谢昀昭捧起脸,在她的脸上唇上又啄了几下,这般欣喜又热情,令林初险些招架不住,很快便忘了此事。   幻境已经破解,林初与谢昀昭走出来,再次被浓郁的黑雾笼罩。二人牵着手,彼此靠着这么近,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更遑论还要寻路去藏宝之地了。   只能一边想办法驱逐魔雾,一边缓速前进,途中还要警惕周围时不时会冒出来的魔兽,以及有可能会藏在暗处偷袭的美妇人。   不过,美妇人没遇见,他们倒是遇见了魔族二皇子岑弈。   刚离开魔雾大范围笼罩的地方,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荒地,林初就见前方七倒八歪地躺了不少人。   双方戒备的盯着对方,认出彼此,都愣了下。   被数十个将士围护在身后的岑弈连忙推开将士们,走向林初,欣喜道,“女君,总算见到你了!你没事便好!”   林初诧异,“你不是率军围了魔君殿吗,怎么突然到这来了?”   岑弈面露惭愧,“我听了您的指令,包围魔君殿,镇压魔族上下,成功掌控了整个魔族,无人敢反抗。可是没多久,便来了一个实力高强的人族女子,自称是魔君岑尚的魔后,命令我率军前来陷荒洞,助她对敌,开启破桑君的宝藏密库……”   那位人族魔后名叫陆辛月,在魔族历任魔后中是唯一的一个人族女子,因此,岑弈倒是听说过她的名字,可陆辛月已经是万年前的人,凭她一介凡人女子,怎么可能活了这么长时间。   岑弈并未相信对方的话,而是当场让人将她轰出去。   可结果却是,那么多将士都不是她的对手。岑弈最终被迫屈服,听从对方的命令,率军前来陷荒洞。   如今见到林初,他自知无颜见她,连头都抬不起来。   林初若有所思。   岑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女君千万要小心,那陆辛月能活上万年,必有倚仗,而且她的实力很强,此前我等跟着她一同前来,遇到了许多凶险,她都能轻松解决,反倒是我们这些人,出来时是数十万魔众,如今只剩下了六十多个……”   说到这里,岑弈面露恐惧。   林初问了下他们之前走过的路径,瞬间了然,“你们兴许是被她坑了,专挑这陷荒洞中最为凶险的路线走,没死绝就已经不错了。如今还剩下几十个,已经是你们命大了。”   陆辛月对魔族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短短几天内坑杀数十万魔族将士。   岑弈这才明白,恨恨地道,“怪不得走着走着她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大约是觉得我们只剩下这些人了,无法再活着走出那片黑雾了吧。”   那片黑雾之中确实凶险,若非他们仓皇之下迷失了方向,脱离了陆辛月指定的前进线路,只怕现在连他们这几十个都剩不下了。   见他们都有伤在身,林初随手送出几瓶丹药,“我这里有些丹药,你们先服下,原地歇息片刻,等伤势好转了再走吧。”   地图上显示这片区域还是很安全的,在这附近活动的魔兽等阶并不高,他们能够轻松对付。   岑弈顿了下,接过丹药,感激道,“谢女君赐丹!”   他身后的数十将士互相搀扶着起身,向林初行礼感恩。   林初轻轻颔首,她给出的都不是什么高阶丹药,无法彻底治愈他们的伤势,只能暂时缓解,并非她没有高阶丹药,而是这陷荒洞内凶险难料,还有一个隐藏于暗处的陆辛月,岑弈虽说是与她有合作关系,可难保对方不会转过头来与陆辛月联手对付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   岑弈与魔族将士服下丹药后,面色好了许多,见林初和谢昀昭打算离开,连忙跟上。   “女君,请允许我们一同前往,保护您的安全。”   林初扫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道,“你们太弱了,而且有伤在身,根本保护不了我。若是一同前去,说不定还会拖我的后腿。”   岑弈顿时面露惭愧,林初说的是事实,与林初相比,他们的修为是完全不够看的。   岑弈等人无奈留下,林初和谢昀昭继续向前,很快便来到了藏宝图上显示的破桑君宝藏密库前。   这里布置着重重叠叠的符阵,林初并没急着破解符阵,而是四处观察了一下,没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   林初挑眉,难道陆辛月还没到?   “小殿下,你在一旁等我,我先破阵。”   林初先是在符阵周围走动片刻,才走到那些重重叠叠的符阵前,一重接一重地破解着符阵。她的符术造诣早已出神入化,破桑君当年留下的符阵难不住她,符阵接连被破,一次都没有失败过,十分顺利地解决完了。   一座古朴的青铜殿宇出现在眼前,殿宇的大门上出现四个不同形状的锁孔,分别对应着四个不同的秘钥。   林初的手中只有两枚秘钥,想要打开这座殿宇,还需要另外两枚,显然,它们已经落入了陆辛月的手中。   林初拿出两枚秘钥观察了一下,她手中的这两枚秘钥,对应着的是殿门左上和右下两个锁孔。   她才刚拿出秘钥的瞬间,就察觉到身后袭来一阵风,陆辛月一掌拍向她后背,另一只手将她的两枚秘钥摄入掌心,顺利夺了去!   林初后退两步,避开了陆辛月的攻击,手中的秘钥已经没了。   她面色冷沉,陆辛月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似是在笑她太蠢,都到了此地竟然还如此不知防备。   “这便是所谓惊才绝艳的破桑君选定的传承者吗?蠢不可及,三界共主之位倒不如让我来坐!”   陆辛月得意地望着手中的四枚秘钥,只要她将这四枚秘钥对准四个锁孔,便能打开尘封多年的青铜殿宇,将破桑君的宝藏据为己有!   陆辛月眼眸中闪过期待。   林初被夺了秘钥,并没表现出任何不悦,她不慌不忙地打量着陆辛月,像是很感兴趣地问道,“对于能活万年的魔后而言,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宝物没有,您何必执着于破桑君留下的宝藏?这座青铜殿宇里面,应该还有除了宝藏以外更有价值的东西吧?我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知魔后是否能为我解惑。”   陆辛月像是被她的称呼惹恼了,瞪她一眼,“不许叫我魔后!”   大概是得到了四枚秘钥,眼看想要的东西就要唾手可得,她心情极好,很快便又笑出声来,“罢了,反正这秘钥都到了我的手里,你想从我手中将它们夺走绝无可能,我心情好,便告诉你又何妨。”   她眸中有异芒闪烁,“你听说过凤幽七花吗?”   林初愣了愣,紧接着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有凤幽七花?”   谢昀昭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是凤幽七花?”   林初说道,“凤幽七花,是一种上古奇花,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万年才开花,一次只开一朵,是极为珍稀的灵药,据说服用一朵便可增加万年寿命……”   说到这,林初停顿下来,不可思议地望向陆辛月,“你……”   “没错,本夫人能在那幻境之中存活上万年,便是因为我服用过一朵凤幽七花。”陆辛月说道,“当年,破桑君与芸儿成亲当日,我发现破桑君寻到了传闻中的凤幽七花,便想办法将这凤幽七花拿到手。我的运气极好,那株凤幽七花正好在我到的时候开花,我直接将它摘下来吃了。”   陆辛月回忆当年往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盗取破桑君的凤幽七花,导致破桑君与芸儿关系破裂,成亲当日情侣反目成仇,自此魔界也成了破桑君的泄愤对象,当年魔界何等威风,连妖界与人族都不是对手,所侵占的疆域几乎占了三界大半。   结果与破桑君反目成仇之后,整个魔界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魔界疆土被破桑君攻占,从人族与妖界不断撤退,直到退回原来的魔界领土。   之后,魔界退避,与三界各大势力断了往来,低调避世,以避破桑君的锋芒。   陆辛月因闯下如此弥天大祸,成为魔界罪人,被魔界各族上书逼迫魔君休妻,并将陆辛月逐出魔族皇室,流放凶地。   陆辛月在魔界凶地受苦多年,机缘巧合之下破开凶地封印,才得以逃脱流放罪行,世人都以为她死了,殊不知她吃过凤幽七花后,寿数比任何人都高。   后来她得知破桑君陨落,当年那些人也逐渐离开人世,破桑君留下的东西四处散落,她调查了许久,才得知藏有最后一株凤幽七花的密库就在这陷荒洞中,便来此寻找。   结果不慎被破桑君算计了一把,他竟然在陷荒洞中布下了重重符阵和幻境!   那个成亲的幻境将她困住了数千年,直至近日才寻到机会离开。   “好在,距离当年那株凤幽七花开花的日子,还差三天才满一万年,时机正好,并未错过。”陆辛月笑道。   吃了凤幽七花的花朵,她又能再活万年。   得了那株凤幽七花,想办法再培育几株,她要活万万年,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届时,这三界都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林初面露震撼。   她是听说过凤幽七花之名,但因为此花早已灭绝,无法证实它的作用,便以为只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传闻竟然是真的。它竟真的能续命万年。   陆辛月打量着林初和谢昀昭,笑道,“我看你们如此年轻,便已经有这样的修为境界,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天才,这样的天骄人物,本夫人舍不得杀你们。”   她对林初道,“听说如今的三界共主是你?你若主动退位于我,我可以饶你二人性命,另行封你们为我的心腹大将,将来必当重用。”   林初也笑了,“陆夫人好像对自己很有信心,你该不会以为,四枚秘钥都落入你的手中,你便能顺利进入密库,将凤幽七花视为己有了吧?”   她话音落下,陆辛月直觉不对,手中刚夺过来的秘钥竟有符阵光芒闪烁,很快,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符阵仿佛从天而降,将她困在里面。   陆辛月面露怒容:“你竟敢诈我!”   林初淡声道:“兵不厌诈。没道理只准你偷袭,不准我耍诈。”   陆辛月夺走的两枚秘钥再次回到林初的手中,不仅如此,另外两枚秘钥也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陆辛月恨得牙痒痒,可她无法从那密密麻麻的符阵之中脱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初将四枚秘钥拿走。   陆辛月不明白,从林初和谢昀昭靠近这密库开始,二人的一举一动便落入她的眼中,林橱柜根本没时间布下那么多符阵,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初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她笑道:“陆夫人恐怕没看出来,如今困住你的这些符阵,其实还是破桑君布下的那些。之前我在这些符阵上动了手脚,你以为我是在破解符阵,殊不知,我是在对它们进行改造。这些符阵已经为我所用,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陆夫人,谢谢你告诉我凤幽七花的信息,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等我们拿了凤幽七花,回头再与你好好算账。” 第67章   四枚秘钥被林初精准插入青铜殿门的机关锁孔。   沉重的青铜殿门缓缓打开,门后的世界仿佛隐藏着巨大的吸引力和神秘感,林初与谢昀昭对视一眼,携手进入其中。   这密库内的宝物果然堆积如山,种类丰富,但除却一些金银器物与各种法器珍宝以外,大多数经历了上万年光阴,早已朽化,轻轻一碰便化成了灰。   林初原本进来寻找这个密库宝藏,为的是一种名叫悲天角的灵材,可如今见此情形,她不由皱眉,担心悲天角无法经受这么多年的时光侵蚀。   至于陆辛月所说的凤幽七花,这密库内万年不见阳光,凤幽七花本就是娇贵之物,否则也不会如此珍稀以至绝迹三界多年,恐怕早已枯死多年了吧。   林初心下微沉,不发一言地与谢昀昭循着藏宝图上标注的各样宝物所处位置走去。   一一对照,都对得上,但大多数皆成了无用之物。   二人绕过一道漆黑的长廊,来到另一处宫室,宫室内夜明珠熠熠生光,与放置其中的宝物华光辉映,林初停住脚步。   谢昀昭似是猜到了她内心所想,安慰道,“林初不必如此紧张,若真寻不到,也无妨,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以外,如今已经习惯。”   林初不喜欢他这么说,握紧他的手,淡声道,“你给我闭嘴。”   谢昀昭失笑一声,老老实实闭嘴。   二人说了几句话,林初心中的紧张消散了些,她才继续往前。   直接略过更多更珍贵的宝物,林初双手小心捧起一个刻着悲天角三字的锦盒,屏住呼吸,轻轻打开。   平平无奇的悲天角静静躺在锦盒内。   这东西黑乎乎的,其实是根茎类灵材,只有肥沃的息壤才能培育出这样娇贵的东西。   林初身上碰了碰,惊喜地发现悲天角并未像其他宝物那样化成灰。   她将悲天角取出,观察其药性,发现药性保留得十分完好,没有损失半分。   “太好了!”   林初露出进入密库后的第一个笑容。谢昀昭见她终于笑了,也忍不住唇角微扬。   若说他不在意是否能将内伤彻底治愈,让断尾重新生出,自是不可能的。但,他更愿意看到她开心的模样。   找到了悲天角,林初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也有时间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了。她将密库内的宝物都看了遍,能用的都收进储物袋中,不能用的便没理会,直到进入最后的一间宫室。   穿过长长的甬道,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二人下意识闭眼,等适应了强光,才缓缓睁眼,惊讶地发现这里竟是别有洞天,与前面的几间宫室截然不同,这里是露天的,墙壁四周贴着不知名的聚光法器,将外界的光亮汇聚反射在宫室正中央。   正中央光芒汇聚之处,栽培着一株散发着浓郁灵力的灵植,叶片尖细,花苞骨朵有鸽蛋大小,随着清风吹拂枝叶摇曳。   林初一眼便认出,这便是传闻中的凤幽七花。   没想到被栽在这长达万年,它竟还活着。   林初有些惊喜。   “贸然移栽可能会令它无法适应新的环境,万一死了就太可惜了,我们再等三日,等它开了花,将花摘下来,再考虑移栽和培育的事。”林初道。   她已经想好了这朵花要如何使用,直接吃太浪费了,陆辛月只知这花食用后能得万年寿命,却不知它还可以用来炼丹,一朵花足可以炼出三十颗神级丹药,既可救命,又能增加寿命,效果比直接吃更好。   有了悲天角,又有凤幽七花,治愈谢昀昭的内伤和断尾已经不是难事。   ……   林初与谢昀昭等了三天,凤幽七花终于在第三天的午夜子时,开出一朵异香扑鼻的鲜花。   花香清幽,林初毫不迟疑将它摘下来,置入能最完美地保鲜的储存盒中。   林初原本想将凤幽七花植株带走移栽,后来想了想,还是放弃,选择让它继续留在此地。   二人满载而归,走出密库大门时,陆辛月正好摆脱那层层叠叠的符阵,见他们出来,陆辛月恨得双目发红,“我的凤幽七花呢!”   凤幽七花开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不用猜想便知道花定是落入了林初和谢昀昭手中。此时盯着二人,她眸中杀意翻腾,不等回应便出手打了过来。   “还我凤幽七花!”   林初冷哼,“我已经吃了,有本事你将我杀了,剖开肚子取出来!”   陆辛月杀意更盛,被流放数千年,等了上万年,就只差这么一步,错过了凤幽七花。   她恨不能将林初碎尸万段。   然而陆辛月连续三日被困在符阵之中,她对符阵并不了解,只能以修为暴力破解,一层层解下来用了三天时间,灵力已经枯竭,没得到调息的机会便遇到回来的林初与谢昀昭,此时她哪里还有余力对付他们?   甚至都没打两个回合,她便落败,被林初的符阵再次困住。   林初淡声道,“陆夫人,能活这么长时间不容易,要惜命啊。”   正巧这时,岑弈带领六十多个魔族将士赶至。   林初指了指陆辛月,“将你们的魔后带回去吧。”   岑弈愣了愣,“带回哪里?”   岑弈不知道林初与陆辛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陆辛月实力这么强,若是旁人,定是不会放弃拉拢她的机会,而林初连魔君和岑曜都杀了,却没杀陆辛月,反而让他将其带回去。   他一时之间想了许多,以为林初打算拉拢陆辛月,心里有些不安。   他之前答应与林初合作,便是为了魔君之位。林初承诺过,若是事成,继任魔君的人便会是他。   可若林初要拉拢陆辛月,以陆辛月的实力和野心……这魔君之位恐怕轮不到他。   岑弈踌躇之时,林初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担忧,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自然是将她带回流放凶地,不然你以为她该去哪里?”   顿了顿,她道,“放心,该你得的,跑不掉,我从不是会食言的人。”   岑弈连忙松了口大气,为自己方才对林初的怀疑感到羞愧,垂首低声道,“是,女君放心,属下定将她好好带回流放凶地,让她再也没机会出来作妖。”   属下?   林初听见他自降身份,自称属下,挑了挑眉。   岑弈这么说,便是在表忠心,表明自己以后凡事都会以林初为首,认其为主。其实,之前在荒地中接到林初给的丹药开始,岑弈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只不过一直没下定决心,此刻得到林初的保证,他再无疑虑,真心实意地想奉林初为主。   陆辛月听出了二人的机锋,冷笑道,“废物,魔族何时变得如此贪生怕死,竟甘心对外族俯首称臣!”   回应她的,是林初设下的更牢固的符阵,将她困在其中,以免再次让她逃跑。   众人回程,离开陷荒洞,岑弈第一时间让魔界众将士送陆辛月前往流放凶地,他亲自送林初回魔君殿歇息片刻。   林初并未推辞。   回到魔族都城的时候,魔界大乱,魔族皇室子弟打成一团,连岑弈安排留守在都城的将士们都镇压不住,被包围了。   不过,岑弈跟着林初归来,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这些作乱的人镇压了。挑出几个典型杀鸡儆猴,余下的便不成气候,不论内心是否愿意,都老老实实俯首称臣。   林初之所以不急着回三界君王殿,而是陪同岑弈回魔君殿,就是早已猜到会出乱子,她是来帮岑弈镇场子,并亲自扶持他上位的。   魔界各族知道岑弈竟是得到了林初这位三界共主的支持,纷纷倒戈,不再支持其他皇子皇女,转而支持岑弈。岑弈的支持率瞬间高出所有人,一骑绝尘。   岑弈毫无悬念地登上了魔君之位。   他继任当日,林初与谢昀昭拒绝他的邀请,离开魔界,回了三界君王殿。   才回到,林初就传讯给谷明坤,让他与丹浮阁的几位长老一同前来。   林初成为丹浮阁阁主之后没多久便成了三界共主,事务繁忙,丹浮阁内的许多事情都丢给谷明坤及几位长老处理,这次又去了魔界,简直是没有一日空闲。丹浮阁的众长老和弟子们都盼着她什么时候回丹浮阁,让他们瞻仰一下唯一的神级炼丹师,并指点指点,结果望穿秋水也等不到她的到来。   这次终于等到了她的传讯,谷明坤和几位长老丝毫没耽误,驾驭着飞云舟就兴奋地赶到了三界君王殿。   林初是在破桑君的炼丹殿见他们的。   她将悲天角和凤幽七花小心取出,其他必要的灵材也准备好了。   谷明坤等人一到,她便将人召进来。   “孤自创了一种新的神级丹方,但这个想法还未成熟,诸位长老在丹道经验上比我更丰富,想法也比我周到,我想与你们讨论一下,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下,几位长老面露震惊,一时久久无言。   “这……女君恐怕找错人了,以您的丹道造诣,我等拍马不及,您方才说的内容实在是太深奥,好些地方我们甚至都听不明白。”   谷明坤苦笑着道,“恐怕是帮不上您的忙。”   “诸位长老太谦虚了。”林初不慌不忙道,“你们之所以觉得难,似乎无从下手,无非是因为之前接触的都是中低阶丹药,还未曾接触过高阶丹药和神级丹药,等你们多接触它们,很快便能突破瓶颈,以后说不定能自创出更厉害的神级丹方。不要小看自己的潜力。”   众长老纷纷苦笑,林初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他们和林初之间的天赋差距却是不容忽视的。   不过,她的话也当真是有效地鼓励到了他们,让他们有信心留下来与林初一同研究如何完善她自创的丹方。   ……   埋头研究了三个月,林初和众长老终于将这张自创的神级丹方完善好,在众长老期待的视线中,林初成功地将此丹炼了出来。   神级丹药出炉的瞬间,天色巨变,有雷劫降下。   众长老惊喜:“恭喜女君!”   雷劫过后,十几颗圆润清香的神级丹药被林初分别装进丹药瓶中,众长老一人赐下一颗,剩下的她将其收起来。   众长老这段时间跟着林初,见识了许多从前未曾见过的炼丹手法,丹道造诣比起从前增进得极快,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此时见林初神情喜悦,想到这个丹药原本就是为了某个人而炼的,尽管都想再在林初身边多赖几天,却也识趣地主动提出告辞。   林初眉眼间含着喜意,朝他们颔首,等人都走了后,她传讯给谢昀昭,问他此刻在哪里。   谢昀昭听着她话音中带着笑意,似是猜出了什么,也含笑回道,“出关了?我在家里等你。”   这个“家”字,他咬得极重。   结束传讯之后,林初迫不及待地回妖界,直奔谢昀昭的妖王殿。   此时的妖王殿。   玄及在指挥着一众妖侍和妖将们忙忙碌碌地布置着什么,他眉眼中带着喜意,但神情却格外地郑重。   “都给我仔细着点,谁若出错,误了小殿下的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玄及搓了搓手掌,回头见自家小殿下把人都挥退,皱着眉头道,“玄及,你又在琢磨些什么,将我这妖王殿闹得乱七八糟的。”   玄及道,“小殿下,您和女君虽然在魔界那幻境中成了亲,但那是假成亲,不能当真的。所以,趁女君现在与您的情意正浓时,您不能松懈,最好早些想办法让女君答应真正地嫁给您啊。”   谢昀昭动作一顿,“让她真正嫁给我?”   “是啊。”玄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您别告诉我,您为她做了这么多,从未想过让她嫁给您!”   “胡说什么,这事本殿下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来操心。”   谢昀昭低咳一声,目光有些飘忽,他在幻境中与林初心意相通,百年来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最近便有些得意忘形,险些忘了这事。   与玄及聊了几句,谢昀昭若有所思。   林初来的时候,便见他将妖侍们都屏退了,独自站在院中等她。 第68章   此时谢昀昭正背对着林初,站在院中一棵桃花树下,似乎在欣赏盛开的桃花。   林初缓缓走近,他大约是听见了动静,回头看她。   林初将刚出炉的丹药取出,说道,“我的丹药炼成了,你快将它服下,让我看看疗效。”   “不忙,我有话要对你说。”谢昀昭按住她的手,他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林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拥入怀中。谢昀昭将她的身子扳转着背对他,面向桃花树的方向。   她依偎着谢昀昭,彼此间呼吸相闻,谢昀昭说话时,她能感觉到对方胸腔微震,他的温度顺着身体传达她的身上。   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色,只能通过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而猜测他此时的心境大约并不平静。   林初诧异,到底是何事让他这般迟疑?   “林初。”谢昀昭沉默良久,才柔声道,“我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能够在我的妖王殿中将你拥入怀里。我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男人。”   他难得有如此煽情的时候,林初耳尖微红,忍住羞意调侃他,“是小狐狸。”   谢昀昭垂首吻了吻她的发顶,“你也是我的小狐狸。”   他将林初调转身,与他相视而立,眸光深沉地望着林初,“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他难得这般认真,林初洗耳恭听。   却听妖王殿外传来几道喧哗声,有妖侍嗓音尖利地和玄及争吵,似是从妖皇殿前来的,想必与妖帝有关。   谢昀昭皱眉,不等询问,那妖侍已经推开玄及,冲进这里来了。   他敷衍地朝谢昀昭行了个礼,都没等他出声,便略过了他,看向林初,神色恭敬带着讨好。   “小的拜见女君。妖帝陛下得知您回了妖界,想见您一面,派小的过来请您到妖皇殿一叙。”   谢昀昭被生生打断与林初的私密谈话,破坏了他的计划,面露不悦。   他面沉似水,从未像此刻那么厌恶着妖皇殿中的那个人。   不过因为林初在,他克制着脾气,没有发作,只是看向林初,瞧她如何选择。   却见林初脸色笑意淡下来,对着那妖侍冷呵了一声,嘲讽道,“谢鸣玉想见孤,为何他自己不亲自过来,只派一个小妖侍来请?莫非他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孤还要高贵,如今跟孤摆起谱来了?”   妖侍面对林初,虽然口称女君,但心里却并未真正将她当成比自家妖帝陛下还要尊贵许多的三界共主,想的是她将来会是自家陛下的妖后,所以才对她这般恭敬讨好。   此刻被林初冷淡斥问,他心下一惊,才终于意识到如今情况不同了,林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随意由妖帝陛下召唤的狐族女子,她的身份还在妖帝陛下之上!   恐怕不仅他忘了,连妖帝陛下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否则,便不会有眼下这一遭了。   妖侍急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口不择言地解释,“这……女君恕罪,妖帝陛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自从当日在丹浮阁一别,陛下回到妖界,已经许久未见您了,对您是日思夜想……”   谢昀昭沉下脸色:“放肆!”   林初冷声道:“注意你的措辞,孤不是谢鸣玉的那些红颜知己,可以任由你们肆意调侃。”   妖侍扑通就跪下,哭丧着脸,“是,是……小的胡言乱语,冒犯了女君,求女君饶命!”   “滚出去。”   妖侍连滚带爬地滚出了谢昀昭的妖王殿。   他回到妖皇殿后,脸色仍然十分苍白,见了满面笑意在等着的谢鸣玉,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鸣玉刚画完一幅美人丹青,图上的美人正是林初,而他身后,满墙挂着的丹青图全都是林初,眉眼精致妩媚,摄人心魄,千姿百态。   听见妖侍的脚步声传来,他笑着抬头,却见妖侍是独自回来,身后无人,他的笑意很快便消失了。   “没将林初请来?”   妖侍直接跪在地上,“陛下,女君仍留在妖王殿,不愿前来妖皇殿。她、她说……”   妖帝将笔搁在笔洗上,淡声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如今您与她身份不同,您若要见她,不该是这样高高在上地召见,而该亲自去请她……”妖侍磕磕绊绊地说完,满心以为谢鸣玉听完以后会生气。   结果却听见谢鸣玉笑出声来,语气柔和道,“她说得对,本帝险些忘了,林初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她是三界共主,比本帝的身份还有尊贵,本帝若要见她,合该亲自去请。也罢,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去见她又何妨。”   妖侍愣了愣,没想到妖帝陛下竟然会这么说。   但很快,他的脸色又变了,欲言又止片刻,最终低头下去一句话都没敢说。   他方才去妖王殿的时候,亲眼见到女君与妖王殿的那位小殿下举止亲密,二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已经早已脱离了寻常族人的关系,妖帝陛下如今对女君这般情意绵绵,若是见到他们亲昵的画面,恐怕会接受不了。   妖帝陛下向来如此,只要喜欢上一个女子,便不论怎么看对方都是极好的,不管对方如何得寸进尺,娇纵跋扈,他总能无条件地包容、纵容对方,宠溺着对方。可一旦不喜欢了,对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而如今他听见女君这般不客气地驳他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恐怕也是因为喜欢,才如此纵容,甚至屈尊降贵去迎合她。   妖侍不敢想象,待会儿若是他见到了林初女君和谢昀昭亲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妖侍想拦,却不敢拦,妖帝陛下每一次要去见他的红颜知己,没一个人能拦得住的,即使是大符师也不能。   -   谢鸣玉带来的妖侍打断了林初与谢昀昭平静的二人相处,他走后,二人之间都再难恢复到之前那样温馨甜腻的气氛中。   谢昀昭有些不悦,满心憋屈却无从发泄。   林初见他黑着脸,不由对他方才要说的事有些好奇了,便重提方才的话题,“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到底是什么事这般郑重?”   谢昀昭深吸了口气,如今他的情绪都被扰乱了,而方才要说的事对他和林初而言都十分重要,他不希望在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提起来。   “无事。”他亲了亲林初的额头,嗅着林初发顶飘来的馨香,怒意逐渐消散,心情也平和了许多。   林初见他不说,便也没再问,拿出丹药催他快吃了。   谢昀昭却不配合,他望着这丹药,问林初,“用的是那悲天角和凤幽七花?”   林初点头。   谢昀昭的眸光又变得复杂起来。   “那凤幽七花服下一朵便能增寿万年,你、你若将它服下……”何必用来给他炼丹,暴殄天物?   林初满不在乎,“增寿万年又如何,若这万年里没有你相陪,我独自一人活那么长又有什么意思?你难道以为陆辛月这万年来活得有多痛快吗,所有亲朋好友都离她而去,即便能活再长时间,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林初倒也不是不想活那么长,若是能有在乎的人陪着她,自是最好,可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万年时间实在太漫长了。   她没瞧见谢昀昭变得更加复杂的神色,忽而又笑道,“你放心,这凤幽七花用来炼丹,不会浪费的,这丹药的增寿效果,比单纯吃凤幽七花要好得多。我岂是那么容易浪费灵材的人。”   然而,她说的这最后一番话谢昀昭却不信,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   谢昀昭满脑子都是她说“增寿万年又如何,若这万年里没有你相陪,我独自一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听得心绪起伏,又惊喜又感动。   林初性情内敛,极少会开口说出这样直白的情话,如今难得听见,谢昀昭恨不得再听她说一回。   他将林初再次拥入怀中,用面颊蹭着她光滑洁白的脸,道,“你说得对,若能活千年万年,却没有在乎的人相陪,又怎能快活?”   “我陪着你,活这千年万年,绝不分离。你若不在,我也绝不独活。”   他握住林初的手腕,低首,将她指尖捏着的丹药叼起,却并不急着吞服,而是吻向林初,那颗丹药仅仅被他咬去半颗,剩下的半颗,经由他的吻被挤入林初的口中。   林初的唇齿被撬开,半颗丹药被他送进来,唇齿间满溢丹香与他的好闻的气息。   林初先是茫然,紧接着便觉得脸热,最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莫非,以为她将凤幽七花只炼成了这么一颗丹药,所以,不忍独自吞服,想与她分?   林初想到这个可能,心情有些复杂。   大约是她发愣的时间太长了,谢昀昭有些不满,手心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托住她的后脑勺,提醒她专心些,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带着她上前挪动了几步。   林初与他边吻边碎步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抵上那棵大桃树,树干粗糙不平,硌在她的后背上磨得皮肤隐隐生疼。   林初蹙了蹙眉,下一瞬,谢昀昭的手便从她的腰间移到了背部,替她垫了垫背,只是他手掌的热度开始逐渐攀升,令她忍不住脸红心跳。   谢鸣玉到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谢昀昭将林初按在桃树前亲吻,桃树落英缤纷,从他的视角只望得见林初闭着眼睛,眼睫轻颤,面颊绯红,她一只手攀着谢昀昭的脖颈,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他的胸前。   二人之间气息相缠,情意绵绵,但看这画面,即使再瞎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任何外人都无法介入。   谢鸣玉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内心又怒又痛。   “你们!”   他从未想过,林初和谢昀昭竟然早已心意相通。他在得知林初便是云蓁之后,虽然对曾经伤害过她而感到愧疚,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当年云蓁死后不久,他便后悔了,只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   后来再见到林初,他恍惚间从林初的身上看到了云蓁的影子,并未多想,可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对林初产生了同样的情愫。   本以为这是上天给他一次重新弥补云蓁的机会,却万没想到,林初和谢昀昭竟然……   谢鸣玉越想越气,一招打向谢昀昭,“混账,你这是在做什么,放开蓁儿!”   谢昀昭是他的侄儿,当初他与谢昀昭的父亲之间有些矛盾,但随着对方逝去,他自己登上妖帝之位,从前的矛盾都如过眼云烟,被他放下了,对谢昀昭和他的母亲向来优待,从来不曾苛待过。   可没想到,如今他长大了,竟敢抢自己看上的女人了。   谢鸣玉只觉得这些年的优待都喂了狗,养出这般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他恨不得将谢昀昭当场打死。   谢昀昭察觉身后袭来的杀机,眼眸睁开,抱着林初灵活闪避。等避开了杀招,他才转身,看向谢鸣玉,眸光冰冷。   “妖帝陛下数年没到过这妖王殿,今日难得来一趟,怎么这样大的火气?可是侄儿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谢鸣玉看都不看他一眼,视线落在林初的脸上,还未等他看清林初此时的面容,谢昀昭便沉着脸挡在了林初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谢昀昭没放开林初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林初此时面色绯红,水眸含春,他不愿让人看见她这个模样。更何况,此人还是觊觎她的谢鸣玉。   谢鸣玉见他们仍然手牵着手,十指相扣,方才的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他眼底喷火,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和杀意。   “蓁儿,过来我这里。”   他强忍着杀意,深吸口气,对谢昀昭身后的林初说道。   谢昀昭淡声道,“这里只有我和林初,没有什么蓁儿,妖帝陛下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蓁儿,我知道是你。”谢鸣玉说道,“你现在过来,本帝可以原谅你与谢昀昭之间的事,方才的画面就当我没看见。”   当然,他可以原谅林初背叛他,因为他爱她。但他无法原谅谢昀昭,他已经想好了,等林初回到他身边,便下令大符师杀了他。   林初忽而笑出声。 第69章   妖帝听出林初的笑声中带着不屑和嘲讽,心中直觉不妙。   “蓁儿,你……”   果然,不等他说完一句话,便被林初打断。   林初看他的眼神中透着厌恶,与从前的乖顺和亲近截然不同。   “原谅?”她冷笑一声,“敢问妖帝陛下,你是用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竟需要你的原谅?”   “谢鸣玉,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从无半点对不住你。反倒是你,你欠我的可太多了。”   林初从谢昀昭身后走出,向前走了几步。   精致明艳的面容随着她这几步路间变成了当初云蓁的那张脸,只是,面颊上有触目惊心的抓痕,旁人一看便知是由利爪抓挠而成,血淋淋的。   这是当年她临死前被谢鸣玉用狐狸爪子挠成的,当时的伤情比这个还要重,林初连眼睛都被他伤了。   谢鸣玉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望着林初变幻出的这张脸,嘴唇动了动,却只觉得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塞着,发不出声音来。   林初见他这般表现,知道他定是也想起当年了。   她嘲讽笑道:“你还记得那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谢鸣玉沉默。   若是别的事情,兴许他早已经忘了,毕竟他生性风流,被他碰过的女子多不胜数。可这件事,他忘不了。   因为当年云蓁死后,他第一时间竟不是觉得解气,而是接连数月都有种难以言明的失落和懊悔,及至后来,他终于明白自己恐怕是对云蓁念念不忘,连对白蓁蓁也少了亲近。   他总是难以避免地回想起毁她面容时的画面,回想起亲眼见到她被明独慎一掌拍死的那一幕。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终年不散,令他至今历历在目。   ——“本帝瞧见你这张脸,便觉得恶心。”   ——“这世间,唯有我的蓁蓁,才配得上这一张脸,你算什么东西。”   ……   往事越回想,便越不堪。   谢鸣玉不敢继续想,不敢面对自己曾经犯过的错。   他也不敢去看林初此时的模样,而是转身看向谢昀昭,“昀昭,你是我的侄儿,即使与你的父亲曾有旧怨,但本帝自上位以来,从来不曾亏待过你。一直以来,我不指望你感恩我对你的照顾,只希望你老实本分,别肖想不该你得的东西便行了。”   “可你终究还是令我失望了。”谢鸣玉冷声道,“你明知蓁儿对我有多重要,却瞒着我迷惑蓁儿,企图将她从我的身边夺走,本帝再也容不得你了!”   他眸中杀机闪现,话音落下的瞬间,杀招已经打向谢昀昭。   谢昀昭虽然病弱多年,但他的修为并不低,更何况,谢鸣玉竟敢将林初视为己有,谢昀昭只觉得可笑至极。   “是吗,蓁儿对你很重要?重要到将她当成旁人的替身,重要到毁她容貌,欲取她性命去取悦旁人?”   他冷声嘲讽着,不闪不避,还了一招回去。   但他这一招没能打在谢鸣玉的身上。   谢鸣玉的身前骤然闪烁着紫色的符文印记,大符师现身,从符阵中空降此地,双手不慌不忙地结阵,拦住了谢昀昭的杀招,并双手一拍,将这杀机双倍还了回来。   谢鸣玉面露冷傲,双手背在身后,对赶来得正好的大符师下令,“杀了他,不必手下留情!”   有大符师出手,谢鸣玉仿佛已经看见了谢昀昭的死期。   他懒得再看谢昀昭,转身看向林初。   思及方才谢昀昭的嘲讽,他生怕林初听见以后,不愿意原谅他,正想好好解释一番,结果却见林初神色冷淡地走向他。   谢鸣玉心生欢喜,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初:“蓁儿,你肯原谅我了?”   林初没说话,只朝他微微一笑。   谢鸣玉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林初已经到了跟前,她抓住谢鸣玉,一把将他扔在了谢昀昭与大符师之间。   大符师砸向谢昀昭的杀招,直接打在了谢鸣玉的身上。   大符师一愣,随即庆幸谢鸣玉身上穿着神甲,这点攻击对他而言根本不致命。   然而谢鸣玉身体没受多重的伤,心却碎了。   方才的欢喜简直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的高傲在一瞬间被打碎,拼都拼不起来。   林初为了救谢昀昭,竟拿他当挡箭牌。   这说明在她的心里,谢昀昭比他重要得多。更重要的是,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恨他,她不会再原谅他了。   谢鸣玉心口大恸,吐出一口血。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林初,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卑微,“蓁儿,是我错了,从前是我不好,没有意识到对你的感情,才会伤害了你。往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让我弥补曾经犯过的错,好不好?”   “好啊。”林初说。   谢鸣玉正要高兴,便见她的手中出现一把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你就站在那别动,若能受我三箭不死,我们从前的那些恩怨便一笔勾销,往后再也不提此事。”   谢鸣玉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道:“好,我就站这不动,你射吧,即使是让我现在就死了,只要你原谅我,一切都值得。”   大符师皱眉:“妖帝三思,她的箭非同一般!”   谢鸣玉却并未放在心上,他自然能看出林初的箭不简单,但是他没从那上面感受到神器的力量,说明厉害程度有限。   自己身上穿的神甲不是那么容易被穿透的,再说,即使被穿透了,那又如何,他就不信,区区几支箭能要了他的命。   而且,蓁儿性情温婉善良,他相信她不会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否则,凭她如今的身手,她大可以直接动手杀了他,何必多此一举,搞什么三箭之约。   此时的谢鸣玉,还不知道,林初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云蓁。   他道:“蓁儿,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谢鸣玉果真站在那不动,大符师无奈极了,心道,他迟早要死在女人的手里。   他心中也气,见状不再劝,走到一旁看着,只希望谢鸣玉求仁得仁,这一腔的深情别被辜负才好。   林初眯眼,箭尖瞄准了谢鸣玉。   谢鸣玉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上古凶兽盯住了一样,浑身寒毛竖立,下一瞬,林初的箭便疾射而来,直冲他的眉心!   这一箭若是射中,他必死无疑。   谢鸣玉原以为林初即使要射,也会挑他身上的某一部位。即使是心脏,他也还能接受,但竟是眉心。   他感受着林初眸中闪过的浓浓杀意,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她是真的想杀他!   金箭即将刺中谢鸣玉的时候,他身上的神甲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在他周身出现一层保护罩,将其笼罩在里面,抵挡金箭的攻击。   然而这金箭来势汹汹,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很快便刺破了保护罩,袭向谢鸣玉。   大符师再也无法坐视不理,当即出手救人。   在谢鸣玉还望着金箭发愣的时候,大符师用符阵将金箭打偏,飞快地护住谢鸣玉,将他拉到了一旁。   金箭擦着谢鸣玉的脑袋飞过,在他的鬓边留下一道血痕。   这箭实在是太快太霸道了!   大符师不由庆幸自己的速度够快,否则此时谢鸣玉恐怕已经死了。   林初冷声道,“你动了,我们方才的约定便不算数了。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气。”   谢鸣玉一脸失魂落魄,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反应过来。   林初再次弯弓搭箭。   这次她没给大符师救谢鸣玉的机会,十箭连发,大符师刚拉着谢鸣玉避开一箭,下一箭紧接着便来了。   谢鸣玉被射中了三箭,而大符师,则中了两箭。   两人都被林初逼得十分狼狈。   大符师只能带着谢鸣玉狼狈离开妖王殿。   看着大符师扶着谢鸣玉离开的背影,林初收起弓箭,拿出传讯玉简,下了一道命令。   “动手吧,谢鸣玉和大符师都受了伤,只要他愿意主动将妖帝之位让出来,便饶他一条命。结束后记得将妖皇殿上下整肃一番,该清的都清了,别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和人。”   “新的妖帝人选么……”林初沉吟片刻,她转身看向谢昀昭,谢昀昭一直在听着她说话,此时大致猜到她是什么意思,他笑着摇头,林初便道,“从九尾白狐一族中挑一个好的出来,扶持上位。”   林初结束传讯,问谢昀昭,“我记得你父亲便是因为争夺妖帝之位去世的,为何你不喜欢这个位子?”   谢昀昭挑了桃树最粗的一根树枝,懒懒坐在上面,他朝林初伸手,林初将手递给他,便被他一把拉了上去,稳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把玩着林初的手,漫不经心道,“那妖帝之位,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他亲了亲林初,“我有你便够了。”   没有男人不喜欢权势,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帝王之位对他而言自然是有着极大的诱惑。   但他拒绝了。   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同样坐在帝王之位上。   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是另一位帝王之尊。或许今日的他和她,心意相通,彼此不会提防对方,也不会为了权势而彼此为敌,但难保今后感情不会因此而变质,难保他们不会被身边的心腹或亲信影响,进而威胁到对方。   谢昀昭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针对妖帝之位做了部署,一直按兵不动,只等最合适的时机才动手。可是在林初登上三界共主之位后,他便已经下令让人都撤了,他不会再争妖帝之位,他只想做那个能够与她互相信任,能够睡在她身侧而不会被她疑心产生异心的男人。   谢昀昭亲了亲林初的脸颊,呼吸打在林初的耳根处,低声说出已经憋了许久的话,“我们成亲,好不好?” 第70章   妖帝谢鸣玉与大符师受了重伤,回到妖皇殿,却发现情况不对。   整个妖皇殿内,谢鸣玉的心腹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生面孔。甫一见到谢鸣玉和大符师出现立即围住了二人。   大符师毕竟是大符师,在符术一道上造诣颇深,即使身受重伤亦还能有一战之力,眨眼便伤了数十人。可惜,在重伤的情况下他既要保全自身性命,又要护着谢鸣玉,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实在是难以兼顾。   很快,大符师败下阵来,而谢鸣玉也被困住,二人皆成了阶下囚。   妖界各族察觉到了妖皇殿内的动乱,都想要插手分一杯羹,可惜,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事情便已经平息,根本没给他们横插一手的机会。   谢鸣玉主动退位,妖帝之位仍由九尾白狐一族中挑选优秀族人继任。这位新任妖帝,受九尾白狐一族拥戴,又有谢昀昭的妖王殿势力和三界共主林初女君扶持,位子坐得极为稳当,即使有人不服,也只能憋着,不敢搞事。   妖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换了个帝王。   不久之后,一则喜讯传遍三界——林初女君要成亲了!   林初女君作为三界共主,她身旁的位置不知多少人在盯着,从她继位之后,便时常有人在试探她的心意,甚至还有各大势力将自家优秀的孩子和弟子安排进三界君王殿,但凡寻到一点机会都要凑到林初的跟前来,其意不言而喻。   可惜,林初继任后一直忙碌不停,为了复仇和治疗谢昀昭的内伤而四处奔波,待在三界君王殿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们想做点什么都没机会。   这则消息传出,几乎所有的人都好奇,到底是谁得了林初女君的欢心,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位了。   外界因为这则突如其来的消息正议论纷纷时,谢昀昭正用手掌轻轻摩挲着林初的后颈,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他的脸与林初的脸紧紧贴着,一呼一吸间彼此的气息交融,周围的温度攀升得极快,他用温软的薄唇细细描绘着林初的唇、眉眼和已经红透了的耳朵轮廓。   他的嗓音低沉微哑,克制又温柔,“你可知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嗯?”林初被密密麻麻的吻磨得脑中一片空白,睁眼望着他,狐狸眼中含着一层浅浅的水雾,脸颊红晕,情态动人。   谢昀昭咬了咬她的唇,“他们说,你身为女君,绝无可能只有一个男人,等你成了亲,将来还会有更多男人进你的后宫,我只不过是比他们早进来一段时日罢了。”   这些时日,谢昀昭都在三界君王殿陪着林初,即便他们的婚讯已经传出,他将会是林初板上钉钉的道侣,可仍是有不少年轻的少年出现在林初的身边,个个气质非凡、模样俊朗,各具风格,对林初大献殷勤。   日日如此,谢昀昭都有些醋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让她多看他几眼,让她的心里装上自己,这些少年才与她认识几日?才为她做过什么?便敢当着他的面这般觊觎她。   此时借着二人独处的时候,他将内心的不满说出来。   谁知林初只是茫然望了望他,似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昀昭望着林初一脸醉态,用迷蒙的眼神望着他,还依赖地用脸继续蹭他的脸。   她素来清冷,极少会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更不会主动做这样亲近的动作。即便是二人已确定要成亲,她也一向是被动的那一个。   此时却与往常截然相反。   都是因为喝了两杯酒。那酒是丹浮阁的谷明坤送来的,是丹浮阁弟子亲手酿造,据说用了不少好灵材,才酿成了小小的一瓶,奉与林初女君,贺她新婚。   但婚礼还未开始,林初便提前将这酒开了,与谢昀昭赏月时共饮。   也不知是这酒太烈还是林初的酒量太差,只喝了两杯她便迷糊了,脸红红地抱着他不放,还一个劲地用脸去蹭他的脸。   谢昀昭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该让她喝那酒。   房内酒气弥漫,是一种醉人的甜香,伴着林初身上清幽的香,谢昀昭原本就心悦她,被这样缠着,头脸相贴,即便再克制的男人都受不了。   谢昀昭长叹一口气,又亲了亲她的脸,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脖颈处温柔地拉下来,找了颗醒酒丹给她服下。   一刻钟后,林初体内的酒意才散发干净,她的目光也逐渐从迷蒙到清醒。   她闻着屋里的酒香,发现谢昀昭坐在一旁望着她,皱了皱眉。   谢昀昭好整以暇望着她,“可还记得方才你都做了什么?”   林初回想了下,脸颊一热,险些没好意思抬头看谢昀昭,脑海中倒是不断地出现方才的那些画面。   她见谢昀昭似笑非笑,心里颇有些不服气,控诉道,“你不也……趁机欺负我……”   谢昀昭做的比她还要过分,否则她刚才就不会险些被亲得晕过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林初还觉得脸颊发烫。   她睨了谢昀昭一眼。后者自知理亏,低咳一声,将她揽入怀中,“是我的错,我不该趁人之危,不该趁你酒醉不清醒时不停地亲你……”   “好了,你别说了。”他越说越离谱,林初有些听不下去了,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结果便被他张嘴轻轻咬住了手。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如今你是清醒着,不算是趁人之危吧?”   他牵住她的手,垂眸俯首,再次亲她的脸,重复着之前做的那些,这一次,林初清醒着,但好像又醉了。   直到她迷迷糊糊攀上他的脖颈,谢昀昭突然停了下来,往后退开几步。   林初:?   谢昀昭整理好她的衣衫,一本正经道,“还有三日便成亲了。”   所以呢?   “只剩三日了,便忍忍吧。”   林初:……   谢昀昭身上的绛紫色外袍已经被林初扯开扔掉了,白色中衣撕碎成片片落在地上,精致的锁骨被林初咬出了一点痕迹,如今他的内伤早已大好,容色昳丽,看上去极为诱人。   林初原本没有别的想法,可偏偏被他方才勾起了点兴致,想着反正离成亲也没几日了,谁知才要进入正题,这人突然又一本正经起来了。   林初不悦地瞪他。   谢昀昭仿佛察觉不到她的不满,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他道:“上回服用完丹药后,我的内伤已经大好,不仅如此,那条断掉的尾巴也长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不等林初开口,他面上浮现出漫不经心的笑意,身后缓缓出现九条白色毛绒绒的狐狸尾巴。   殿内夜明珠光煜煜生辉,他的俊脸在光照下显得格外耀眼,脑袋上冒出一双毛绒绒的狐耳,身后九尾微微晃动,有几条尾巴慢悠悠地将夜明珠光挡住,拉下殿中的幔帐,光线变得半明半暗,暧昧朦胧,而他衣衫凌乱,还有几条尾巴明目张胆地朝着林初靠近,对着她勾勾缠缠。   九尾白狐一族血脉天赋中独有的魅惑之术,他竟是在此刻对她用了。   “……”林初眨了眨眼,被勾得心脏狂跳,忍不住流鼻血。   等她忍不住抱住他的一条尾巴,他嗖地收回了九条狐尾,拉好衣襟,面容正经地道,“我先回妖界准备成亲事宜,三日后,咱们洞房见。”   谢昀昭就这么走了,只裹着绛紫色的外袍,他甚至没将锁骨处被她咬出来的痕迹遮掩一下,离开时也并未将狐狸耳朵收回去。   便是以这个暧昧的模样走出了三界君王殿。   林初望着地上被她撕碎的各种布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门外响起一些动静,似乎有人想见她,林初淡声道,“何事?”   话音落下,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走了进来,穿着绛紫色外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   林初恍惚以为谢昀昭去而复返了,直到那少年走近,林初看清他的脸和他额上露出的两只精致的小角。   原来是个魔族少年。   因为的夜明珠被撤掉了一半,又有幔帐垂下,此时光线有些昏暗,若不细看,这五官和身段都与谢昀昭有些相似,只是近了才发现二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而且此人气质大不如他。   林初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方才谢昀昭对她用魅惑之术时的画面,便听那魔族少年低声道,“禀女君,魔君听闻女君将要成亲,大喜,命小的给您送来了许多贺礼,请您过目。”   魔族少年双手奉上一份礼单。   林初回神,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接礼单。   魔族少年的手颤了颤,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林初皱眉,魔族少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立即扑通跪下,“女君饶命,小的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林初,眼圈微红,双眼像小鹿一般无辜,湿漉漉的,因为太害怕的缘故,险些现出了原形,一双耳朵和尾巴露了出来。   林初眯了眯眼,将礼单拿在手里,却不看一眼,而是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魔族少年。   此时他正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林初。   大概是林初的眼神中含着质疑和威慑,令他感到不安,他小声唤了声:“女君?”   林初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扫了眼手中的礼单,里边的内容十分丰富,各种天材地宝都有,甚至还送了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很年轻,看岑弈的信上说是上回见她去魔界的时候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便擅做主张将当时在她身边伺候过几日的那些人打包送了过来,希望能贺女君新婚快乐。   林初笑了笑,她将礼单合上,让那魔族少年起来。   对方小心翼翼起身,用无辜的眼神悄悄看她,被她发现后又像是惊到了一般,吓得连忙收回视线,低垂着脑袋,脸颊红到了耳根。   林初再迟钝也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   他这是在勾引她。 第71章   林初用礼单挑起魔族少年的下巴,“你也是这礼单上被送给孤的其中一人?”   她的记性向来很好,上回她去魔界,可没见过他。   魔族少年红着脸,不敢看她,声音细弱蚊蝇,“不、不是……小的只是来替魔君送贺礼给您的。”   他悄悄瞟着林初的脸,在触碰到她的目光后瑟缩了下,脸颊更红了。   女君这样的容貌和天赋,世间罕有,又有这样的身份地位,不论是冲着哪一点,都足以令大多数的男人疯狂,他敢肯定,魔君必然也是有想法的,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生怕若是一个不慎,他连魔君之位都坐不稳。所以,他不敢。   但自己就不同了,自己无权无势,唯有一张脸和一点小心机,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可若是成功了,便是一步登天,简直是无本万利。   魔族少年来之前是精心打扮过的,特意模仿着妖界的那位小殿下的模样来打扮,他听说与女君将要成亲的人便是他,自己照着他来打扮绝对没错。   果然,才进来便被女君注意到了。   他心下暗喜,面上却做出一副娇怯瑟缩的模样,希望能引起女君的爱怜。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再等到女君的进一步动作。   女君用礼单抬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打量了片刻后,又扫了眼他浑身的打扮,像是有些意兴阑珊,淡淡道,“你下去吧,给你们魔君回话,告诉他,心领了,但是孤不缺伺候的人,身边没人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让人跟着,所以让他别费心思了。”   魔族少年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垂首道:“是。”   他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没等到女君的下一步动作和指示,心下明白他的机会是失败了,只能不甘心地退出女君的寝殿。   “对了。”只差半步便彻底退出去的时候,他听见女君的声音传来,“你不适合这样华丽的打扮,下回别再模仿他了,若是让他瞧见,你这条小命可保不住。”   林初忍不住笑了笑,某人的模样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好看的,也就只有他那样精致的容貌,才能打扮得这样华丽却不会被喧宾夺主,而是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这魔族少年的容貌倒也不是不好看,但是不够精致,气质也撑不起来,这么华丽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不仅没能将他的优点展现出来,反而暴露了他的许多缺陷。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魔族少年涨红着脸退出去以后,林初不愿意再让人进来,自己将落了一地的衣服碎片收拾干净,让寝殿又恢复了干净整洁。   正准备拆发髻睡下,她便发现自己的梳妆台上多了不少东西。   “嗯?”   林初眼眸一凝,拆发髻的动作停了停,将多出来的东西打量了几眼,都有些眼熟。   金钗步摇、炼丹炉,以及各种灵材地宝,应有尽有。   林初怔了怔。   若是只看到别的,恐怕她还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见过这些东西。但见到那鼎炼丹炉,林初便想起来了。   这些都是曾经谢昀昭要送给她,结果却被她拒绝、退回去的东西。   当初,她还是云蓁时,与谢昀昭是相看两相厌的冤家,每回见面不是吵就是打,几乎从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刻。可如今回想起来,每一回他见自己时,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一样东西,以各种借口要“送”给自己,只可惜当时她瞧他不顺眼,他又傲娇得很,说出来的话没一句中听的,很难不引人误会。   于是,每回他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最终又被她扔了回去。   林初没想到,这些曾经被她扔回去的东西,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拿起那鼎炼丹炉,当初就是在她的二十岁生辰,白蓁蓁回来的那一日,他送给她的生辰礼,明明是特意准备的,他非说是从重庭殿随手拿的,她那时对他也是各种瞧不上眼,竟真的信了,只当他是故意想坑自己,便将这炼丹炉扔回他的怀里,还骂了他一顿。   还有这些金钗步摇,他每回见自己,手里总要多出来这些东西,与她说着话,顺手便将金钗插在她的发上,然后再被她拔下来扔掉……   林初神情复杂,心里又甜又有些心疼,没想到这些东西竟都被他捡了回来。   ……   作为三界共主,林初女君与妖界小殿下的婚礼举办得十分盛大,三界同欢。   婚礼是在三界君王殿举办的,送亲的队伍一路从妖界绵延至三界君王殿,红绸漫天飘飞,华丽的飞云舟在空中拥挤成河,被装饰成各种华丽的颜色和模样,从地上看去,如同被披上了绚丽的彩霞。   这一日,林初女君如梦幻般盛大又隆重的婚礼,和她那位一路从妖界乘坐飞云舟到达三界君王殿,引得无数人惊艳的俊美道侣,成为了无数女子暗暗羡慕的对象。   同时,妖界小殿下谢昀昭,成为更多男人羡慕的对象。   林初与谢昀昭在三界无数人的共同见证下,拜堂成亲,完成最后一礼后,长肃与谷明坤分别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分别放着婚契玉书和无双花。   周围观礼的众多修士都是一愣。   有人似是想到了什么,面露震惊之色。   “这……莫非女君要与他立上古婚契?!”   “这怎么行?女君三思!”   “万万不可啊!”   不少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想劝阻林初。   在山海大陆,结成道侣有多种不同的风俗,妖界、魔界与修真界都各有不同,但都大同小异,零零总总都能统一归类为两种。   一种是如凡人般,通婚书拜天地,以婚礼宣告世人,此二人从此结为道侣,从此相扶相携,与彼此共度一生,不离不弃。而另一种,则是遵循上古婚礼,滴血于无双花问情,立天道婚契,宣誓从此夫妇一心,同生共死,休戚与共,他生她生,她死他亡。   如今的山海大陆,遵循的都是第一种,第二种已经数万年没人敢用了。   这是因为,古礼的无双花问情和天道婚契,都是对即将结为道侣的双方感情的一种极为严厉的考验。若是无法通过考验,便说明二人对彼此的感情并不专一、不够纯挚,结契失败,受天道降雷惩罚,一般伴随着的会是修为境界跌落,彼此的神魂留下永久的痕迹,以后再结婚契必定会遭到更加严厉的考验。   而三界中,许多人的结合并不都是从感情出发,更多是从利益,或者各方面因素的综合,能通过考验的人少之又少。   许多人经不起这样的考验,更不希望会被当众揭开遮羞布,因此,几乎都会选择放弃上古婚礼。   更何况,即使并未失败,顺利结契,之后还会面临更大的考验。那就是,一旦天道婚契顺利结成,便意味着,你与道侣从此心心相印,生死相依。若有朝一日其中一人背叛对方,便会被天道惩罚,修为境界跌落尚算小事,甚至还有丢掉性命的。而即便感情从一而终,没有背叛,也会有很大的风险。因为结成天道婚契的双方,彼此性命相连,其中一人若是死了,另一个人也不能独活。   试问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自己的性命与另一个人的性命相连?父母亲人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更何况只是伴侣。即便当时再相爱,也没人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因此,在看见林初和谢昀昭竟然打算遵循上古婚礼结契的时候,他们既震惊又觉得不妥,纷纷出言劝阻。   别说其他人,就连谢昀昭也有些吃惊。   因为林初的身份,这婚礼是在三界君王殿举办的,一应流程自然也是以林初这边安排,他并不知道林初竟有这个打算。   他惊讶望向林初。   后者今日穿的喜服红艳似火,金线绣成的龙凤栩栩如生,她并未盖着红盖头,头上梳了极其繁丽的发髻,戴着彰显女君尊贵身份的金冠凤钗,额前有流苏垂坠,遮住了面容,但尽管如此,依然从她行走间微微摇晃的流苏间隙中窥见那精心描绘过的绝丽容颜。   仅仅是窥探到一星半点,便已经足够让人屏住呼吸,惊为天人。   此时谢昀昭看去,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林初回望向他,娇媚的狐狸眼在流苏后若隐若现,目光坚定又柔和。   谢昀昭忽然低笑一声,对她的决定不再产生疑虑。   握住她的手,无视一切劝阻和争议的声音,二人同时走到长肃和谷明坤的面前。   长肃和谷明坤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其实,在听见林初打算遵循上古婚礼的时候,他们也是劝过的,但是没用,林初执意如此。   现在,两人只能祈祷林初和谢昀昭之间的感情当真是纯挚无暇,能顺利通过天道考验了。否则,今日的婚礼只怕要出变故。   望着走到面前的这对璧人,谷明坤说道,“请二位取两滴心头血,滴在无双花上,若是无双花发出金光,绽放得更加艳丽,说明二位的感情纯粹无暇、情比金坚,无人能破。”   若是两人的感情不够纯粹,那么无双花便会瞬间枯萎、发黑腐烂。   这话,在所有人的心头响起。   林初和谢昀昭同时取心头血,同时滴在两朵无双花上。   两朵无双花吸收了他们的心头血,微微一颤,原本还有一半未绽放的花苞瞬间打开,散发出金光,艳丽无双。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静下来,瞪大双眼望着这一幕,一时无人说话。   刚才之所以有不少人劝阻林初,便是因为他们不看好谢昀昭,不信他对林初的感情里面没有掺杂其他的东西。可现在,事实证明,他通过了无双花的考验,证明了自己对林初的感情。   众人心中都有些复杂。   倒真是没想到,他们两人的感情竟真的这般纯粹。   如今的山海大陆,还能有这样的感情?   在一片安静中,谷明坤和长肃同时响起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激动了,“请新郎新娘将这两朵证明你们情比金坚的无双花,以灵力灌注其中,让它与这张写有你们二人的婚书合二为一,若能成功,说明天道认同,你们二人便能顺利结契,从此生死相依,祸福与共,再无人能介入你们之间。”   一般而言,能顺利通过无双花的考验,第二重考验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果然,林初和谢昀昭将无双花顺利印在了婚书上,瞬间,从婚书上飞出一龙一凤两道金光闪烁的虚影,分别飞向林初和谢昀昭,没入二人的眉心。   金光消失后,林初发现自己的右手无名指处出现一道红艳欲滴的无双花印记,而谢昀昭的左手无名指处也出现了一样的印记。   “恭喜二位,结契成功,从今日起,二位便是道侣了。”长肃和谷明坤笑着贺喜,“恭喜二位,从此心心相印,不离不弃。”   观礼的三界修士此时不论内心是如何想的,都无一例外露出喜意洋洋的笑容,齐声向林初和谢昀昭送出自己的祝福。   “祝愿女君新婚大喜,永结同心!”   ……   女君的喜宴何等热闹,三界中无数人同乐,但也有一些人并未参与其中,只能黯然看着旁人欢乐。   这其中,便有不久前被拉下妖帝之位的谢鸣玉。   他失去了妖帝之位,又中了林初三箭,没有炼丹师愿意为他治疗,只能任由伤势加重,他的身体一日一日地垮了下去,往日英俊潇洒的男人,如今病弱苍白,骨瘦如柴,再无从前的半分风流。   他混在人群中,望着林初与谢昀昭完成上古婚契,心中苦涩万分。   在周围的人们送上祝福的时候,他悄然离开人群。   处了妖帝以外,还有一群人不敢靠近三界君王殿,不敢参与进这场盛大的喜事中。那便是曾经的三界第一剑宗——临川剑宗。   自从云祁剑尊的真面目被揭穿,并陨落之后,临川剑宗便迅速地没落了。   宗内但凡有些天赋、人品又没问题的核心弟子基本都被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挖走,离开宗门,至于做过亏心事,助纣为虐的那一群人,无论去到哪里都不受待见,只能躲在宗门内,与其他同门师兄妹一同闭门修炼,期待着临川剑宗再次崛起的一天,也暗暗祈祷着,曾经的小师妹——林初,千万别想起他们曾经对她做过的一些事,否则,一旦她对外提起,即使她本人不打算报仇,那些想要讨好她的人却未必不敢动手,届时,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就更难了。   如今整个临川剑宗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他们在各自的洞府内,抬头仰望着空中不断飘过的飞云舟,听着那些欢天喜地的喧闹声,内心无数次地后悔。   若是当初,他们对小师妹好一些……不,哪怕是不那么无情,即便只看在同门的份上,对小师妹稍微照顾一点,能让小师妹承一下同门之情,都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可是,当初他们都是眼睁睁看着小师妹被诬陷叛宗,旁观甚至是亲手参与伤害她的过程……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只能说是他们自作自受,怪不得谁。   ……   夜色四合,林初额前的流苏被谢昀昭亲手揭开,露出一张艳光四射的容颜。   谢昀昭喉结滑动,眸光深幽望着林初,这一回不是假成亲,她的嫁衣为他而穿,凤冠为他而戴,他终于娶到她了。   这一刻,他等了百余年,终于让他等到了。   谢昀昭动作温柔地帮着林初卸掉了她身上的凤冠发钗,替她将发髻拆了,看着林初卸掉了脸上的浓妆,他将她拥入怀中,嗅着她身上飘来的清幽香味,“娘子。”   这一声娘子,他在心里悄悄喊了上百年,都没敢宣之于口,如今总算可以喊出来了。   他像是喊上瘾了,不断地在她耳畔呢喃,“娘子。”   他拥着林初,落下一个又一个温柔的深情的吻。   红帐落下,红烛哔啵作响,殿内光影暧昧,床帐随风轻微晃动,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间或出现,细碎的低吟和呢喃声不住地传来,逐渐高扬。   月凉如水,殿外枝丫横错,有数条毛绒雪白的狐尾相继从红帐内伸出,彼此延绵伸展、交错缠绵,及至天明,才缓缓收了动静,安安静静地铺在满地碎裂喜服布料的地上。   晨曦照进来,一室暖意,林初刚睁开眼,便被身旁的男人拥住。   消停了没多久的数条狐尾再次缠绕在一起,良久方歇。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