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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假的原因是，本市第一商业集团、贺氏的创始人突然病危，老爷子进手术室前，心里最牵挂的，不是自家儿子，而是他打小资助的一个小姑娘——叶珈冕。 　　贺家老爷子，无偿资助了叶珈冕八岁之后的一切生活和学业。 　　尽管他们没有任何血缘、法律上的关系，但所有人都知道，贺家只有一位大小姐，姓叶。 　　飞机落地，司机和保镖早早等在机场。 　　“探亲”的路上，焦虑、伤心、难过……身为小辈的担忧，在大小姐这里，完全不存在的。 　　上个学期，满十八岁时，她刚拿了驾照，此刻跃跃欲试，只想过把司机瘾。 　　真正司机同志，诚惶诚恐地拒绝了她。 　　司机紧紧握着方向盘，生怕叶珈冕抢了去，小心翼翼地商量：“叶小姐，如果您想要开车，还是先问问……贺先生的意思吧？” 　　叶珈冕有些失望，带着怒气，转问保镖：“所以，老爷子，真的快要病死了吗？” 　　前排的保镖冷汗潺潺。 　　这位大小姐，真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哪怕从小被送去国外，在贵族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也丝毫没有改善。 　　好在，身为高层助理，他都很懂沉默是金的道理，只是谦卑地回答，“叶小姐，贺先生说，等您见到他，就知道了。” 　　叶珈冕：“……” 　　他们口中的“贺先生”，是老爷子从宗族里过继来的便宜儿子，贺律琮。 　　贺律琮被外界誉为，贺氏最无悬念的继承人。但在叶珈冕看来，他只是全世界最精密、最标准的人型印钞机。 　　当然，也是一台相当漂亮的印钞机。 　　既然贺律琮发了话，叶珈冕知道，她肯定套不出有用的消息。 　　她不再多问，在车上睡了一觉，直到黄昏才抵达疗养院。 　　** 　　管家和帮佣们，齐齐等在门口迎接。 　　得知老爷子还在昏迷，叶珈冕先回自己的房间，熟练打开机加锁的抽屉。 　　她心心念念的蓝色日记本，完好地躺在里面。 　　房门很快被敲响，管家身后跟着一名帮佣，轻步走了进来。 　　“小姐，贺先生希望，您先换套衣服，再去见老爷子。”女管家道。 　　叶珈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会她们。 　　管家看见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忍不住提高嗓音道：“小姐，贺先生他们，可不喜欢看见这个。” 　　叶珈冕僵住。 　　贺家人当然不待见这个笔记，因为这是程少安失踪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程少安是叶珈冕的亲生父亲。 　　三四岁，叶珈冕初懂人事，啃着松节油味道的饭团，询问程少安，她的妈妈在哪儿。 　　程少安放下笔，耐心地解释：“爸爸在写剧本，等冕冕长大了来演女主角。到时候，妈妈看到就回来啦！” 　　是的，叶珈冕的父亲程少安，曾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编剧，每天笔耕不辍地投稿，却总是石沉大海。 　　叶珈冕五岁那年，程少安踩到狗屎运，有一部名叫《漂泊叶》的少儿家庭剧，得到了影视公司的青睐。 　　授权之前，程少安只有一个要求，女主角小小叶，必须由书里的原型，也就是他的女儿来出演。 　　电视剧播出后，口碑一路飘红，立即成为国民现象级的爆款。所有观众都被小小叶可怜又顽强的童年感动、流泪。 　　小小叶一时家喻户晓，被誉为最有天赋的小童星。 　　可惜，她仅出演了一部这样鼻祖级的少儿剧，出道即巅峰，巅峰即隐退，和程少安期待的大明星之路南辕北辙。 　　昙花一现，却成了很多人的童年经典。 　　所有人都喜欢小小叶这个角色，只有贺家人讨厌她。 　　帮佣拘谨地走上前，对叶珈冕道：“叶小姐，这是贺先生为您挑选的礼服。” 　　年轻女人的手，捧着礼盒，因过分小心而颤抖。 　　要知道，管家已经强调一百遍，要她们务必小心打理这套高定。万一出差错，恐怕打十年工都不够赔。 　　阿莉感慨着，如此奢华的礼裙，也只有眼前这位集万千宠爱的“小金丝雀”，才能配得上了。 　　在她看来，这位叶小姐不仅美得蛊惑人心，眉眼间似乎还有一股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 　　叶珈冕没太在意，这条裙子长什么样。相反，她对新来的帮佣很感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 　　帮佣急忙答：“叶小姐，我是上周才入职的，您叫我阿莉就行。” 　　叶珈冕又问：“老家是哪里？” 　　阿莉报出北方一所小城市。 　　叶珈冕还想再问，却被管家提醒，“叶小姐，贺先生还在医院等您。” 　　这个贺律琮，真是阴魂不散。 　　为了表示对别墅真正主人的尊重，叶珈冕“乖巧”地接受建议，脱掉简单的白T长裤，换上了设计复杂的洛丽塔裙。 　　半个小时后，叶珈冕在私人医护的带领下，走进了老爷子的病房。 　　** 　　疗养院位于半山庄园，四季如春，即使已经进入十一月下旬，依然到处花红柳绿。 　　和茂盛的植被相反，病床上的白发老人，因为病入膏肓，一派死气沉沉。 　　老爷子一直在昏睡，叶珈冕很快坐不住，下楼去赏花。 　　黄昏，庄园里还有些余热。 　　叶珈冕穿着硕大的公主裙，坐在观景池旁，百无聊赖。 　　她脱掉高跟鞋，贪凉地把脚伸进池里划水，小心地躲避池底的虾兵蟹将。 　　和沉闷的天气一样，她的心情冷若冰霜。 　　她再次想起十年前。 　　八岁时，程少安把小女儿送到外婆家，说是要让她去见妈妈，却从此不辞而别，杳无音讯。 　　那一年，叶珈冕被外婆哄骗着，来到北方这所大都市。 　　迎接她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妈妈，而是年近五十岁的贺老爷子，以及他的养子贺律琮。 　　“你的生母……也就是我的爱人叶昕柔，几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冰天雪地里，老爷子的声音堪比北极冻土，看向小女孩的眼神也毫无怜惜。 　　“所以以后，我来负责你的生活。” 　　小姑娘没有被吓到，她像是早有防备，不但没有哭，反而犀利得很。 　　“呸，我妈妈的爱人只有程少安，你又老又丑，叶昕柔绝不会喜欢你！她还没有见到我，又怎么可能会死？肯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你这个骗子，坏老头……” 　　老爷子脸色难看，忍着暴怒，却没有发作。 　　叶珈冕抓起地上的冰雪，揉成一团，狠狠砸过去。 　　贺律琮侧了侧身，为父亲挡下。藏在雪团里的冰棱子，差点划破他的脸。 　　第二天，叶珈冕就被“发配”到了遥远的漂亮国，最昂贵的寄宿学校。 　　叶珈冕在国外，一待就是十年，期间回国次数屈指可数。 　　既然无法信任贺家人，毕业后回到国内，回到南城，找到父亲程少安，是她最大的心愿。 　　有一年暑假，她曾偷偷回国，回南城老家，寻找程少安。 　　然而，程少安早就被列入失踪人口，当年监控还没有遍布大街，派出所也没有确切线索。 　　坐渡轮的时候，她不小心掉进江里，却差点没被淹死，最终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与此同时，在国外照顾她的保姆、私教，悉数被换了一遍。 　　那是唯一一次，好脾气的老爷子，指着她训斥：“太莽撞了！你跟昕柔，一点都不像。” 　　叶珈冕满不在乎，“像不像，只有我爸爸说了算，你算老几？” 　　叶珈冕见过叶昕柔的照片。程少安说过，叶昕柔是全世界最棒的艺术家，而她是叶昕柔最完美的作品。 　　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烙印在小女儿的心里。 　　** 　　此刻，叶珈冕看着池水里的倒影。 　　将满十八岁的美丽少女发育极好，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她的眼睛纯真又通透，与身上这条幼稚的洛丽塔裙，完全不搭。 　　如果能毁掉这破裙子就好了。 　　天色暗下来，叶珈冕往池塘靠近了一些。 　　池塘水深不过一米，掉下去不会淹死，却足以让这条价值六位数美金的高定礼裙遭殃。 　　她悄悄挪动身体，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突然，身后传来两声尖锐的鸣笛，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强光打在她身上。 　　叶珈冕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进了池塘。 　　灌了两口水，她挣扎着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拎了出来。 　　是的，是“拎”，简单粗暴。 　　“怎么这么不小心。” 　　确定少女安全后，贺律琮第一时间掏出手帕，嫌弃地擦掉指尖的水珠。 　　叶珈冕大口吸着氧气，一点也不感激他。 　　作为老爷子从宗族过继来的便宜儿子，贺律琮很敬业，时刻扮演着继承人、大孝子的身份。 　　和四分之一混血的老爷子不同，贺律琮的五官更偏亚洲风。 　　英俊的面容融合了中西审美，眼眸很深邃，看上去没有上辈人的高傲，却又如绅士般疏离。 　　两个人没有忍任何血缘、法律的关系，也压根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但看在“金主”老爷子的面上，叶珈冕心情好时，偶尔也叫他一声“哥哥”。 　　尽管他们相看两厌。 　　就像现在，叶珈冕严重怀疑，贺律琮刚刚，就是故意开闪光灯的。 　　她正要发作，一个小护士匆匆跑过来。 　　“先生、小姐，老先生醒了！” 　　** 　　裙摆被打湿，叶珈冕如愿以偿，换掉了那条该死的洛丽塔裙。 　　然而，贺律琮命人送来的备选款，只是上一条裙子的同系列。 　　吊带换成了斜肩抹胸，樱粉变成了桃粉。站在落地镜前，叶珈冕觉得自己像在cos死亡芭比，真是得不偿失。 　　换衣服耽误了时间，叶珈冕回到病房时，贺律琮和手下几个高管，正在向老爷子汇报工作。 　　看到叶珈冕进来，老人虚弱地抬起手，摇了摇头。 　　贺律琮立即颔首，“是，董事长。” 　　他挥退一众高管。 　　在员工面前，即使是合法的父子关系，也只能以职务称呼，这是老爷子定下的规矩。 　　不过，这也充分说明，老子不死，儿子终究是二把手。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叶珈冕规矩着，尽量不作妖，好尽快结束这场没得感情的探望。 　　她很清楚，年轻的贺律琮，绝对比老头子更加麻烦。 　　或许是许久不见，或许是睡得太久，老爷子偏偏精神起来。 　　“冕冕，你长大了……和昕柔一样美丽。” 　　老爷子满意地评价。当然，这仅限于她不吵不闹、不发脾气的时候。 　　叶珈冕想翻白眼。 　　其实她知道，老头子看的不是自己，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叶昕柔的仿真手办。 　　但对于叶昕柔飞机失事的原因，贺家人总是三缄其口，这到导致叶珈冕始终无法尊重老爷子。 　　也许，如果不是他，她的亲生父母，当初根本不会分开。 　　片刻后，阿莉送来了一碗姜汤。 　　叶珈冕皱眉，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味道。 　　护工笑着解释：“小姐，这是贺先生看到你落水，特意请厨房准备的。” 　　“怎么会落水？”老爷子担心问。 　　叶珈冕抓住机会，明里暗里，把贺律琮diss了一番。 　　哼哼，她不过是弄脏了他一条巴宝莉手帕，他竟然在这里挖坑等着她。 　　贺律琮却好整以暇，淡淡道：“不谢。” 　　“贺伯伯，你看他！”叶珈冕又向老爷子控诉。 　　老人的评判却是：“冕冕，哥哥也是为你好。” 　　呵，毫无血缘、法律关系的两个人，他算哪门子哥哥？ 　　然而，“金主”伯伯发话了，叶珈冕只能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苦涩和辛辣，让她有口难言。 　　从小到大，她可以对着老头子大呼小叫，却不敢在贺律琮面前发公主脾气。 　　老头子规矩繁多、管教严厉，但在无数次作死的“底线挑战”中，她早已总结出规律，老头子不会真的伤害她。 　　但是，贺律琮这个深藏不露的伪君子，就说不定了。 　　叶珈冕第一次见到贺律琮时，他才十四岁，身高就已经逼近他的养父。 　　他和养父共同站在雪地上迎接她，仿佛《黑执事》里出卖灵魂的少爷和恶魔管家。 　　起初，她打死不肯叫老爷子“伯伯”，心情糟糕时，还故意用“糟老头、坏爷爷、臭爷爷”来恶心他，故意把他往老了叫。 　　老爷子在电话里气得吃降压药，也没舍得责骂她一句。 　　贺律琮却一个飞机，赶去漂亮国，把她堵在校外的私人公寓里。 　　“叶珈冕，你和我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不肯叫我哥哥无可厚非。但是，你管我的养父叫爷爷……” 　　他笑得漫不经心，“你是在变相地管我……叫爸爸吗？” 　　叶珈冕被噎得说不出话。 　　爸……爸你个头啊！ 　　后来她“离家出走”，老头子给的惩罚，最多是扔掉她捡来的小猫小狗，送走相熟的佣人。 　　而贺律琮不一样。 　　他命令管家，精准地找到程少安留下的手写笔记，一个快递发往总部。直到她哭着求着向他道歉，才慢悠悠地送还。 　　简直杀人诛心。 　　笔记失而复得的晚上，叶珈冕发疯一样打他，想跟他同归于尽。却连他的肩膀都没碰到，就被他狠狠握住手腕。 　　她的手臂快要被折断，红肿了一圈。 　　人在劣势，她嘴上依然不肯认输，从家教老师那里学到英文，也被用上。 　　“贺律琮，我讨厌你、恨你，I hate you……” 　　“Me too！”他突然冷声打断她。 　　叶珈冕被吓住了，她忘不了，那时他眼睛里龙卷风一般的恨意。 　　最后，她摔到在花园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对娱乐圈文下手了 　　阅读快乐，记得收藏哦！ 第2章 　　叶珈冕喝完姜汤，老爷子欣慰了许多，取来一只精致的木匣，递到叶珈冕跟前。 　　“给大学生的礼物。”老人难得微笑，眼的皱纹更多了。 　　叶珈冕礼貌接过，打开后，随意看了两眼，“谢谢贺伯伯。” 　　嘴上很甜，心里却有些不屑。 　　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贺氏集团，一直在跨国金融、文化科技等领域叱咤风云。 　　贺家人虽然常驻国外，对随手资助的小姑娘却很大方。在国外，除了额度高企的信用卡，叶珈冕每天收礼物收到手软。 　　当然，所有的礼物，都由集团专项工作人员包办，昂贵，珍稀，却也冰冷。 　　仅看一眼木匣上的LOGO，她就猜到，里面是一套古籍，说不定还是十几世纪某位知名剧作家的手稿。 　　相比之下，贺律琮送的礼物就接地气多了。 　　又是一只Steiff毛绒玩偶，只不过今年的是小猪佩奇联名款。 　　从她七岁到十七岁，贺律琮把龙、蛇之外的生肖玩偶送了个轮回，可见他为她选礼物是多么随意。 　　“谢谢琮哥哥，我很喜欢。”她笑得虚假又甜腻。 　　贺律琮动了动嘴角，“不客气。” 　　叶珈冕抱着半人高的小猪佩奇回到房间，门一关，脸上的笑容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倔强。 　　她把玩偶随意丢进角落，脱掉臃肿的礼服，换上了行动方便的牛仔裤和球鞋。 　　** 　　万籁俱寂的深夜，阿莉还在花园里忙碌。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嘘，是我。” 　　“叶、叶小姐？” 　　阿莉惊魂未定，“这么晚了，您应该在房间里休息！” 　　如果管家看到大小姐深夜还在外游荡，肯定又要抓狂。 　　“我睡不着，她们都去照顾两位贺先生了，你陪我聊聊天吧。” 　　“呃，小姐喜欢听什么？” 　　叶珈冕回想着阿莉的资料，状似随口道：“你是南城人，为什么来这里打工，家里有小孩吗？” 　　说到家乡，阿莉有些触动。 　　“我去年离婚了，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一直由外公外婆带着。老家太困难了，出来能挣得多一点，贺先生给的薪水也很高……只是可怜了孩子，他太小了。” 　　叶珈冕安慰她：“小孩子总会理解妈妈的。”只要妈妈还肯回到他们身边。 　　“是啊，我家小宝很懂事，幼儿园每天都会给他发小红花。上周他打电话说，跟着小小叶学会了做菜，等我过年回家，要亲自做给我吃！” 　　“跟着……小小叶？”叶珈冕瞪大了眼睛。 　　“小小叶是我和小宝最喜欢的电视剧《漂泊叶》的女主角。这部剧播出十年了，在国内家喻户晓，少儿频道每年寒暑假都会重播。” 　　阿莉以为，叶珈冕从小住在国外，不了解这部剧，因而介绍得很详细。 　　叶珈冕故意问：“电视剧好看吗？讲了什么故事？” 　　“好看的！”阿莉用力点头。 　　“小小叶从小就没有妈妈，五岁时爸爸也失踪了。但是她很坚强，从来没有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她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做菜…… 　　“还好最后，小小叶被外婆接回家，找到了妈妈，也和爸爸团聚了！” 　　叶珈冕笑笑：“结局挺不错，可惜童话都是骗人的。阿莉姐姐，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平静地开口。 　　“饰演小小叶的小女孩，现实里的名字叫做小红帽。有一天，爸爸告诉小红帽，妈妈当初离开家，是因为错怪了爸爸。 　　“只要小红帽去外婆家，向妈妈解释清楚误会，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这个故事的逻辑有点奇怪，阿莉却很好奇：“那后来呢？” 　　“后来，小红帽勇敢地跑去外婆家。却没想到，外婆早就和两只大灰狼串通一气，出卖了她。他们不仅抓走了爸爸妈妈，还把小红帽单独关进国外的学校里。” 　　叶珈冕幽幽地看着她，“他们在国内有个庄园，庄园里有个严厉的女管家，还有一个新来的女佣，名叫阿莉。” 　　阿莉呆住，半晌回味过来，非常震惊：“您的意思是说……您就是小小叶？这、这怎么可能呢？” 　　叶珈冕点点头，找了找当年本色出演《漂泊叶》时的感觉，念了一句剧中台词。 　　“小小叶长大了，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做饭，妈妈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拍这条时，叶珈冕其实有点惭愧。事实上，她至今不会洗衣服也不会做饭，在剧组全由程少安代劳。程少安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阿莉听到这句经典台词，几乎就信了，她看着叶珈冕的眼睛，果然和当年的小小叶一样，纯真又美丽。 　　难怪，第一次见她，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阿莉：“可是国内媒体说，小小叶拍完戏，就出国和父母团聚了？” 　　叶珈冕“委屈”极了：“并没有，他们把我送出国，反而故意不让我和爸爸妈妈团聚。所以你知道，那两只大灰狼有多坏了吧。” 　　叶珈冕指了指别墅的顶楼。 　　“您是指贺先生和贺少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珈冕咬了咬唇，故作难以启齿的样子：“因为他们一直想让我做贺律琮的……童养媳。” 　　“怎么会？贺少爷不是这种人，他那么英俊、那么有才华……”仅见过一面，阿莉就想用所有美好的词汇形容他。 　　“那只是表象。实际上他也是我的粉丝，当年他看了《漂泊叶》，喜欢得不得了，就把我拐来了。” 　　叶珈冕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幸亏那家伙没有洛丽塔情结，所以一直等我到十八岁，才肯吃了我。” 　　她补充道：“对，就是今晚，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吃法。” 　　“天哪，那么优秀，那么绅士的少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所谓的绅士，不过是道貌岸然。你们可能不知道，私下无人的时候，他会对我亲亲抱抱举高高。刚刚在餐厅，他还把手伸进了我的裙子……” 　　叶珈冕“羞愤欲死”。事实上，晚餐时他俩总是相隔十万八千里，但阿莉作为新人，对此并不知情。 　　阿莉吓得跌坐在地上，她怎能允许自己儿子的偶像，遭受这样非人的虐待。 　　“叶小姐，我会为您报警！” 　　“没有用的。”叶珈冕很忧伤，“他们家大业大，没有人会帮我。” 　　联想到大小姐屡逃屡败、屡败屡逃的事迹，阿莉很同情她，却又无可奈何。 　　“今晚，如果能离开这里就好了。运气好的话，我能搭上便车，回到南城，就能找到爸爸了。 　　“我的爸爸妈妈一定还在家等我，那时候的《漂泊叶》，才会有真正圆满的结局。” 　　叶珈冕看着她，流出伤心的泪水：“阿莉姐姐，你回去吧，我不想令你为难。” 　　此时的阿莉已经毫不怀疑，眼前的人就是小小叶本叶。 　　她心中的正义感不断膨胀。 　　“小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这是疗养院后门，以及工作车的钥匙。您一定要平安！”阿莉坚定地说。 　　阿莉“避嫌”离开后，叶珈冕握着那一串救命钥匙，简直兴奋上天。 　　心里哼着小曲，她悄悄往后门移动。 　　然而没走几步路，就发现榕树下，站着一个颀高又清俊的男人。 　　男人应该是出来打电话的，手机一明一暗，将他的脸映衬得格外……阴险。 　　“贺律琮？” 　　叶珈冕大惊失色，手上的钥匙也应声掉落。 　　“琮、琮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她慌乱地盘算着应对策略。 　　贺律琮竟然笑了。 　　他按掉手机，一步步朝她走来。 　　叶珈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吗？” 　　贺律琮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钥匙。 　　“我在这里，当然是等待我的匹诺曹新娘，亲亲抱抱举高高。” 　　他体贴地解释。 　　“然后……吃了她。” 　　“……” 　　叶珈冕笑不出来。 　　她心里非常清楚，在贺律琮面前，所有的伪装只是小打小闹。 　　她收起先前的楚楚可怜，恢复了小兽的本来面貌。 　　“哼，既然你都听到了，就识相一点，让开！” 　　贺律琮仿佛听到了笑话。 　　“叶珈冕，你还是七岁小孩吗？就算你离开疗养院，外面还有山路、农场，甚至无人区。坏人会对年轻女性感兴趣，尤其像你这种幼稚而愚蠢的。” 　　叶珈冕：“你少吓唬我。你和老头子只是想让我一辈子困在这里，你们只想报复叶昕柔和程少安而已。” 　　贺律琮：“既然知道自己是替身和玩偶，就该有自知之明。” 　　替身和玩偶，果然他们是这样定义自己。 　　“贺律琮，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不要你，他们为了钱，才把你继给老头子！相比之下，我比你幸运，至少程少安没有一出生就抛弃我！你才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她可真懂得踩人痛点。虽然事实不完全是这样，但贺律琮没有解释。 　　见他沉默下来，叶珈冕适时转换攻略，放低了姿态。 　　“琮哥哥，既然你也不喜欢我，就放我走吧。我都成年了，我想回南城，我爸爸还在等我回家。” 　　“叶珈冕，程少安失踪超过十年，已经被定义为死亡人口，并注销了户籍。” 　　贺律琮冷静地陈述事实。 　　“你胡说，不准你这么诅咒他们！”叶珈冕带着怒气。 　　程少安明明承诺过，只要她用心演好故事，他就会带着叶昕柔来接她。 　　“诅咒？那你想知道，昕姨真正的死因吗？” 　　贺律琮冷冷地看着她。 第3章 　　叶昕柔为什么会死？ 　　贺律琮一开口，就后悔了。 　　几年前，老爷子身体垮掉后，贺律琮从商学院硕士毕业，便早早进入贺氏，协助管理家族生意。 　　贺氏的商业版图遍布各大洲，贺律琮每个月都有形形色色的商务洽谈，飞行里程加起来能环绕地球两圈。 　　二十四岁的他早已学会隐忍，不会像十八岁那样，轻易被激怒，而失去理智地喊出“me too”。 　　“你现在乖乖回房去睡觉，我当做今夜无事发生。”他的语气不容商量。 　　叶珈冕委屈地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漂亮的眼睛。 　　贺律琮以为她已妥协，刚要转身离去，却被一双纤细但充满力道的手拦住。 　　那双手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毫无准备地低下头。 　　下一秒，他的唇角，多了一丝柔软又暖香的触感。 　　大脑像被电击，瞬间放空。许久，贺律琮才反应过来，看清这个事实。 　　他愤怒地推开她，但几乎同时，他的唇角一痛，暧昧的吻，瞬间变成的嗜血的刀。 　　“叶珈冕，你疯了！”贺律琮已经摸到自己的血。 　　叶珈冕“无辜”地擦了擦唇角，手背染上一丝殷红。 　　“贺律琮，在你身后正上方，有一个监控仪。如果我去跟老头子说，你刚刚强吻我，你说他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 　　她笑得像个妖孽。 　　叶珈冕已经提前踩点，更熟悉监控布位。后面的监控，确实能拍到贺律琮低头“吻她”的画面，以及她的“宁死抵抗”。 　　“叶珈冕，你这个疯子！昕姨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她那么……” 　　贺律琮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么什么？”叶珈冕敏感地问。 　　她那么美好，那么善良。 　　十八年前，叶昕柔因为生育落下了疾病，去国外接受治疗，后来在国外定居。 　　贺家老爷子一直在追求她，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始终没有走到一起。 　　在贺家，她会一遍遍告诉所有人，她有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女儿。 　　后来，她也会在贺律琮被养父体罚，而偏体鳞伤时，心疼地挡在他面前，温柔地抱住他，为他求情。 　　“律琮，阿姨要回国，去接冕冕了，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姑娘，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那一年的冰雪夜，叶昕柔这样对贺律琮说。 　　然后，她义无反顾，偷偷地坐上国际航班。可惜，航班没有抵达国内，一直飞向了天堂。 　　“所以，昕姨确实死于空难。害死她的，不是我的养父，只是一起意外。” 　　得知真相的叶珈冕，像只受伤的小兽，愤怒又孤独。 　　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你胡说，你一定在骗我，这些这是你为老头子找到借口！” 　　贺律琮：“如果不相信，毕业后，你可以回南城调查。” 　　叶珈冕：“我现在就要回去！” 　　贺律琮沉默了一会，走到池水边。 　　叶珈冕之前偷偷去南城，坐渡轮落江后，老爷子就在疗养院修了这座水池，里面养满了鱼虾河蟹。 　　贺律琮弯腰，从水里捞出了一只最大的龙虾。 　　虾头朝下，立即挥舞着钳子挣扎起来。 　　叶珈冕最怕这种张牙舞爪的节肢动物，吓得后退两步，“你干嘛？” 　　这人，总不至于被亲了一下，就要用这种方式报复她吧。刚刚，她自己牺牲也很大的好吗？ 　　贺律琮把龙虾放到地上，似乎想让它自己选择去留的方向。 　　龙虾没有选择回到池塘，而是向花园有光的门口跑去。 　　真是一只愚蠢的大“瞎”。 　　“你走吧。” 　　贺律琮最后看了她一眼，把钥匙还给了她。 　　** 　　贺律琮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洗澡。 　　他自虐般冲洗自己的脸庞，让唇角的伤口变得更加狰狞，却怎么也洗不掉记忆里的触感。 　　折腾了大半夜，伤口又热又辣，他才想起应该去找点冰块冷敷。 　　路过一楼的会客厅，桌子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只木匣。那是老头子送给叶珈冕的大学礼物，现在已经毫无意义。 　　贺律琮打开了盒子，果然，里面是一本国外名著的手稿。老爷子在宠爱“木偶”这件事上，从来不计成本。 　　然而，手稿下面，似乎还有……两张机票。 　　机票已经打印，名字是贺律琮和叶珈冕，目的地是南城。 　　难道，老爷子是想让他，亲自送叶珈冕回南城？ 　　贺律琮脸色震惊、复杂，他立即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通知叶珈冕下楼，过来拆父亲的礼物。” 　　叶珈冕当然不会出现，一个小时前，他亲眼看着她从后门溜出别墅。 　　果然，半分钟后，楼上传来了女管家的尖叫—— 　　“天哪！叶小姐又不见了！” 　　** 　　对于一个有“偷跑”前科的人，管家和帮佣们，个个如丧考批。 　　很快，贺律琮走进叶珈冕的房间。连老爷子也被惊动，坐着轮椅赶来了。 　　“贺老先生，对不起，叶小姐她……又跑出去了。”女管家绝望又羞愧。 　　谁能想到，叶珈冕会在凌晨十二点，在两位贺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出走呢，这简直侮辱所有人的智商。 　　“最后一个见到小姐的人，是谁？”老爷子怒道。 　　阿莉举起了手，她的双腿在发抖。 　　但她承诺过，绝不出卖儿子的小偶像，因此只是哭，说不出完整的话。 　　“问她没用。”贺律琮道。 　　他一开口，便被老爷子发现了异常，“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被狗咬了。” 　　贺律琮继续道：“叶珈冕只离开了一个小时，现在追还来得及。” 　　老爷子没再多问，立即安排庄园所有人，下山搜索。 　　众人离开后，贺律琮在叶珈冕的房间，又站了一会儿。 　　十年前，他把叶珈冕堵在房间，讽刺她是在叫他爸爸后，她就把电话打到“贺叔叔”那里，要求禁止贺律琮再踏进她的房间，理由是：女大男防。 　　对贺律琮而言，这个理由非常奇葩，谁会对一只爱炸毛的公主病戏精感兴趣？ 　　不可否认，长大后的叶珈冕，容颜娇艳、身段柔美，眼神干净无辜又含情脉脉。是非常容易令男人心动的类型。 　　但她一开口暴露的性格……绝对糟糕透顶。 　　就像这间公主房，外表华丽又浪漫……但公主可不会把别人送的玩偶弄坏，或随意丢在地上。 　　贺律琮捡起地上的小猪佩奇，放进玩具间，让它和两只巨大的泰迪熊挨在一起。 　　离开时，他突然注意到，平时加锁放置程少安笔记的抽屉，此时被人打开。 　　那个蓝色日记本，此刻，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贺律琮记得，一个小时前，在花园里见到叶珈冕时，她的手里并没有其他东西。 　　所以，至少对那丫头而言，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有带走吗？ 　　贺律琮没有想太多，合上抽屉，关闭了卧室的灯。 　　随着所有人员和车辆的离开，整栋别墅很快安静下来。 　　黑暗的卧室里，叶珈冕终于从床底下探出头。 　　她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把贺律琮痛骂一千遍。 　　说好了放她走，转头就反悔，还讽刺自己是咬他的汪汪，男人果然不值得相信。 　　幸亏她留了一手，回来取笔记。程少安的唯一的遗物，叶珈冕当然不会忘记。 　　现在，所有人都下山了，叶珈冕可以大摇大摆地“出逃”。 　　路过客厅时，她看见老头子送的礼物，不知被谁再次打开。里面除了文稿，再无其他。 　　从客厅出来，叶珈冕趁着夜色，绕到佣人楼。 　　很快，她找到那辆除草越野两用车，用阿莉提供的钥匙启动了它。 　　计划比想象得还要顺利，叶珈冕毫无障碍地开出正门，一路下山。 　　那是与贺律琮预判的，完全不同的方向。 　　穿越玫瑰园时，车子自动开启了除草功能。 　　车子痛快地碾压着玫瑰，过去，那些重重阻挡她的花朵，如今，在她身后高高扬起，又零落成泥。 　　叶珈冕没有手机导航，她提前在程少安的笔记里画了简约的地图。一路向东，天亮前，就能开出本地范围。 　　但她没想到，上高速后的第一个关卡，就遇到了警方的排查。所有的车辆必须停靠在路边，证件通过后才能放行。 　　叶珈冕有些焦虑，如果现在下车向警察解释，只会被他们扭送回疗养院。 　　她果断调头，想从另一条小路走。 　　远处的警察很快发现了她，他们看清她的车牌号，立即吹哨，打出“停止”的手势。 　　果然，那些警察是在寻找她。 　　一定又是贺律琮安排的，叶珈冕对他的恨意更多了。 　　她有点生气，完全不理身后的警察，加速油门，将车子开得飞快。 　　她的心中有一团火。 　　她不知道能不能冲出包围，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去南城，不知道去了南城又怎样……但她坚信，程少安和她约定的“游戏”还在继续。 　　突然，车辆转弯，耳边传来几道急促、尖锐的鸣笛声。 　　强光交错中，叶珈冕耳膜刺痛，人也晕眩起来。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程少安和叶昕柔的笑脸…… 　　但下一秒，随着一股猛烈的撞击，剧痛袭来，她失去了意识。 　　** 　　贺律琮停下商务车，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 　　他冷静地要求电话里的人：“对，发现后跟踪定位就好，不要控制、不要追赶……你说什么？” 　　他突然愣住，脸色铁青。 　　“找到冕冕吗？”老爷子刚刚咽下两片速效救心丸，说话还有些喘息。 　　对于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贺律琮无法隐瞒。 　　“警察说，叶珈冕刚刚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当场昏迷。” 　　闻言，车外的女管家和阿莉几乎吓昏过去。 　　“怎么会……” 　　老爷子再次捂住了胸口，他想起当年承诺过叶昕柔，他会好好照顾那孩子。 　　而现在，他像是被魔咒解封的蜡像，瞬间变得老态龙钟：“律琮，快去医院。” 　　贺律琮沉默着启动车子。 　　无论警察在电话里把现场描述得多么惨烈，他都坚信叶珈冕不会有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祸害遗千年。 　　如果是真的，那么叶珈冕这种笨蛋加坏蛋，一定会长生不老。 　　只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一直紧咬下唇，被“吻”过的唇角再次裂开，流出鲜红的痕迹。 　　所有人在医院守候了三天三夜，医生终于把叶珈冕推出了ICU。 　　贺律琮猜的没错，全身多处骨折，头部遭到重创的叶珈冕，确实坚/挺地活下来了。 　　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 　　她睡着了。 　　十八岁的叶珈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姿态，就这样睡着了。 　　将一切折腾得人仰马翻的怪脾气公主，突然变成了最最无害的睡美人。 　　没有人知道，她一睡就是五年。 　　更没有人知道，贺律琮站在病房外，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口袋里还静静地躺着那两张机票。 　　而这，才是叶珈冕真正想要的，自由的礼物。 第4章 　　在一个飘着初雪的冬天，叶珈冕终于清醒了。 　　睁开眼睛之前，她的意识其实恢复得更早。 　　漫长的梦境，像是没有大结局的电视连续剧，有光怪陆离的音乐和影像，也有不明轻重的抚摸和按压。 　　直到有人在她唇边低语—— 　　“叶珈冕，你玩够了吗？” 　　然后，梦里的世界由暗至明，眼睛上的最后一层纱布被拆开，她再一次看见了阳光。 　　确切的说，是她看见了窗外的雪花。 　　很多年没见过雪的姑娘，立即激动起来，艰难地指着窗外，张大了嘴巴。 　　大脑长期休眠，语言和运动系统还在重启中，她像个婴儿，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病床周围，挤满了医生和护士，个个激动地看着她，像再看一个国宝级的医学奇迹。 　　东方面孔，很好，这里是国内。 　　“叶珈冕。” 　　一个颀高挺拔的男人，背对着窗户，走过来，叫出了她的名字。 　　男人语气平淡，和梦里不断出现的声音一模一样。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珈冕瞬间就找回了自己。 　　“贺……贺……” 　　她迟钝到，连“贺律琮”三个字，都说不全。 　　贺律琮和记忆里一样英俊、清瘦。只是嘴角多了一道又细又浅的伤痕，极近的距离才能看见。 　　他的气质成熟稳重了许多，眼中依然是亘古不变的冷漠和疏离。 　　就是化成灰，她也能一下子认出他。 　　而他只是看她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很好，没有失忆。” 　　失忆？叶珈冕无语，生活又不是古早偶像剧。 　　贺律琮俯视着她，表情略带讽刺。 　　然后，他用一句话颠覆了她的神经认知。 　　他说的是—— 　　“叶珈冕，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 　　叶珈冕花了半年时间做康复训练。 　　出院后，她被司机送进贺律琮在Z市名下的别墅。 　　从冰天雪地到炎炎夏日，她总算恢复了昏迷前的伶俐和机敏，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突然老了五岁的事实。 　　贺家的老爷子，四年前病逝，贺律琮正式接管贺氏，管家、护工和帮佣，都换了新面孔。 　　除了她们，叶珈冕见到最多的人，是她的表姐叶谭谭。 　　叶珈冕八岁时，被程少安送到外婆家。所有不怀好意的亲人里，叶谭谭是第一个拥抱她的人。 　　叶珈冕昏迷后，国内外各大医院治疗无果。后来，她被辗转送到Z市，据说这里有最顶尖的生物医药研究所。 　　叶谭谭经常去医院，看望叶珈冕，去的次数多了，索性把事业搬过来，留在Z市发展。 　　叶珈冕清醒后，她们反而无话不谈，胜似亲姐妹。 　　叶珈冕问的最多的，还是父亲程少安的下落。 　　叶谭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冕冕，既然派出所都查不到，有没有想过，如果程叔叔还在，他为什么不去贺家找你呢？” 　　岂止贺家，就连叶家，程少安也没有再去过。 　　也许他有难言之隐，也许他已经不在人世。叶珈冕当然更愿意接受第一种可能。 　　所以，她没有再问，也暂时取消了去南城的计划。 　　叶谭谭是个短视频网红，大龄单身，爱是好追星，云养偶像。 　　为了让小表妹开心点，她趁机给叶珈冕安利了不少爱豆作品。 　　起初，叶珈冕对此并不感冒。 　　她童年拍剧时，内娱的审美还是以港风为主，乍一看这些男生女相、油头粉面的小鲜肉，实在有些辣眼睛。 　　但她用叶谭谭的VIP卡，连续追了两晚偶像剧《流星的嫁纱》后，嘴里就只剩下真香了。 　　“瞧瞧，主角都是五岁小姑娘，别人长大后美男环抱、爱情/事业双丰收，而你小小叶，却在现实里苦兮兮地做复健？” 　　叶谭谭吐槽剧情时，还不忘教叶珈冕调整相机的角度。 　　“对的冕冕，相机要仰拍，沙发才能入镜哦！” 　　叶珈冕只好重新打开摄像，帮她特写身后那些……价值八位数的进口家居。 　　是的，叶谭谭在网上走的是名媛人设。经常出入各大奢侈场所，拍摄、发布短视频，短短数月，就积累了百万粉丝。 　　不过在现实里，她也是个名副其实的没落名媛。 　　叶家早年做矿产资源，在商界呼风唤雨，可惜后来市场政策有变，叶家随之没落。 　　若不是这样，叶家老太太也不会棒打鸳鸯，强迫叶昕柔嫁给老爷子，甚至附赠拖油瓶小小叶，羊入虎口。 　　如今，叶谭谭比叶珈冕更喜欢这栋别墅。 　　在这里，叶谭谭不用拼酒店，也不用拼包拼丝袜，拍几张照片就能“壕”无人性地秒杀同行小姐妹。 　　“不过话说回来，五年前你不好好待在国外，怎么会突然回国，还一个人大半夜，开车上高速呢？” 　　叶珈冕出事后，贺家人对外三缄其口，引得外界猜测纷纷。 　　叶珈冕清醒以来，每当复盘那场诡异的夜奔时，最大的感受不是刺激，而是……羞耻。 　　为了所谓的自由，把自己撞成植物人，白白浪费五年的大好青春。她是有多中二，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是晋江连载的小说不好看，还是水果台的小哥哥不够帅、兔厂的小姐姐不够美？ 　　“难道有人欺负你？是不是贺律琮？” 　　叶谭谭大胆猜测，“冕冕，勇敢地说出真相。如果真的是姓贺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照样找人给你出气！” 　　贺家的生意七成都在国外，在国内神秘又低调。叶谭谭天真地认为，贺律琮没什么势力，大概穷得只剩钱。 　　叶珈冕只好解释：“也不算欺负吧，我已经半年没有见过他了。” 　　半年前，在医院送她一句扎心的“生日快乐”，贺律琮就飞去纽约，消失在叶珈冕的生活里。 　　至少这半年，两人相安无事，谈不上谁欺负谁。 　　“也对哦，贺家那少爷这么宠你！” 　　“宠？”叶珈冕被这词吓坏了。 　　叶谭谭讲起坊间传闻。 　　叶珈冕车祸昏迷的第二年，老爷子就心梗复发去逝了。 　　贺律琮表面上有条不紊地处理老爷子的后事，背地里却快准狠地接手残局，大刀阔斧、恩威并用地稳住了股东。 　　同时，他对外发话，贺家仍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叶珈冕寻医治疗。 　　传闻，贺律琮的私人飞机载着她，飞遍了北美和欧洲。最终，他找到Z市医大附院，联合GV研究所，用一场惊艳业内的手术唤醒了她。 　　对此一无所知的叶珈冕，就像睡在印钞机上昂贵又易碎的珠宝，被所有人呵护着。就连叶谭谭这个表姐来探望，也要远远隔着玻璃门窗。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贺律琮也算是，吻醒睡美人的王子？” 　　叶珈冕一阵恶寒：“……救命啊，那家伙顶多算是禁锢我的恶龙。” 　　她解释：“贺律琮救我，不过是遵循老爷子的遗嘱而已。” 　　”可是……” 　　叶谭谭说到一半，别墅的管家握着电话走进来。 　　“叶小姐。”管家女士看着叶珈冕，语气有点激动，“贺先生的助理，刚刚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路上！” 　　叶珈冕还没反应过来，叶谭谭却嗷的一声从沙发上弹起。 　　她立马收拾三脚架、摄影包，“不好了，你家大魔王要回来了，我得赶紧跑。” 　　叶珈冕哭笑不得：“说好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呢，地头蛇怂得也太快了吧？” 　　说起这个，叶谭谭痛心疾首。 　　叶珈冕出院，住进别墅后，叶谭谭偶尔过来，拍了几次花园和客厅，立即吸粉无数。 　　上个月，她没忍住，趁保洁打扫时，溜进贺律琮的卧室，拍了七秒钟的双人床和衣帽间。 　　上传到网上，不过半天，她就发现自己账号异常，再也无法登陆了。 　　她立即致电平台客服，得到的回复竟是，她发布视频内容，因侵犯大客户隐私，被一家律所发函投诉，然后就……炸号了！ 　　“你知道经营一个网红号有多不容易吗？你知道每天P图换滤镜、吸粉涨粉有多累吗？你知道重炼一个马甲有多难吗？贺律琮这么做，他还是人吗！”叶谭谭抓狂。 　　她一边控诉，一边趁机把来不及入镜的包包和香水收入囊中，表示要“借”回去继续拍摄。 　　叶珈冕知道，那些东西大概率有去无回，也从未在意过。反正家里缺了什么东西，都会有人不动声色地补上。 　　比起那些身外物，她其实更担心，今晚要如何应对那个男人。 　　** 　　贺律琮回到家，换好衣服再下楼时，叶珈冕已经在餐厅等候。 　　她坐在长桌对面，淡淡地冲他摆手，算是打招呼，继续低头看起了手机。 　　贺律琮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但视线里没有旁人，他实在无法忽视她的变化。 　　长期的昏迷并没有阻止一个少女的生长发育，她长高了不少，皮肤也因为缺乏光照，而更加白皙。 　　可是，现在的叶珈冕太安静了。 　　虽然时过境迁，他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 　　回国之前，他设想过如何应对一个哭着闹着诅咒他的刁蛮小姑娘，却没想过她会平心静气地坐在他面前，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语。 　　她眼中仅有的流光溢彩，也只是手心不断跳跃的屏幕反射。 　　贺律琮看过叶珈冕的体检报告和复健视频，问不出“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这种客套的废话。 　　他想了想，还是率先开口。 　　“接下来，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规划？” 　　餐厅很安静，叶珈冕依旧低头沉默着，也许没有听到，也许是懒得理他。 　　”叶珈冕。”贺律琮皱眉，抬高了音量。 　　某人终于意识到有人在跟自己讲话。她迷茫地抬起头，拨开乌黑的长发，露出耳朵里的蓝牙耳机。 　　随着耳机被取出、关闭，手机里歇斯底里的台词也应声传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 　　什么鬼啊！叶珈冕尴尬地按掉手机，假装无事发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贺律琮凉声道：“叶珈冕，以后不要把手机带上餐桌。” 　　叶珈冕笑了：“贺少爷，请问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呢？” 　　叶珈冕清醒后的第二天，贺氏集团的法务部就找到她，口述转达了老爷子的遗嘱。 　　起初，听到老爷子早已病逝的消息，叶珈冕沉默许久。过去种种芥蒂，也因逝者为大，而随风散去。 　　律师告诉她，老爷子去世后，就自动解除了他们的资助关系。 　　很正常，叶珈冕不是贺氏的法定继承人，老爷子庞大的遗产，和她没有半毛关系。 　　但是老爷子在遗嘱里，非常“大方”地将两只基金赠予她。无论她在哪里，每月的收益，都足够她一辈子混吃等死。 　　如今，寄身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贺律琮摆摆手，助理立即取出一份厚得堪比莎翁全集的文件，放到叶珈冕面前。 　　“这是什么？” 　　“账单。” 　　叶珈冕诧异地翻开文件，里面竟是她过去四年，在各大医院治疗以及护理的消费明细。 　　叶珈冕直接跳到末尾，那串数不清的天文数字让她眼晕，“你什么意思，秋后算账吗？” 　　贺律琮平静地开口。 　　“贺氏不是慈善机构，你和老爷子解除资助关系后，后面的支出，已经由赠予变为借款。我帮你算过，如果用那两笔可怜的基金来抵债，你大概还需要120年才能还清。” 　　“……！！我不相信，我要看老爷子的遗嘱原件。” 　　贺律琮果断拒绝：“抱歉，家族机密，不能对外人展示。” 　　“……”是的，一开始，她就是不能再外的外人。 　　叶珈冕改打情理牌：“贺律琮，你们救我，帮我治疗，难道不该算做贺氏的理赔？我可是因为你才出的车祸！” 　　“是吗，那和我的律师谈？” 　　“……”叶珈冕有点心虚。 　　关于那场意外，贺律琮或许难辞其咎。但仔细想想，骗取钥匙的是她，深夜出奔、高速飙车的人也是她，根本原因还是她自作自受。 　　贺氏拥有地表最强法务团，想在这场事故中撇清责任，简直轻而易举。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谁让你给我做手术了，谁让你给我买这么多进口按摩床和营养剂？还有，一天请八个护工，在国外的转院费也要算吗……” 　　叶珈冕翻着账单，气急败坏地叫他全名。“贺律琮，你怎么不去抢钱！” 　　“忘恩负义”的叶姑娘气得发抖，因为沉睡太久，尚未退却的婴儿肥也涨得通红。 　　有一瞬间，贺律琮仿佛又回到几年前，想起他们在花园里斗嘴的样子。 　　还有那个简单粗暴的吻。 　　他轻抿下巴，语气依然淡漠。 　　“总之，你想清楚，如何还我。” 第5章 　　叶珈冕没想到，她只是睡了一觉，俩眼一闭一睁，就背负了超过九位数的债务。 　　贺大资本家，显然不喜欢讨价还价。 　　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贺律琮昨晚的提问——接下来的人生，有什么规划？ 　　复健期间，贺律琮不仅为她安排了技师，还请了不少家教，似乎还暗示她，可以重新参加高考。 　　但，抛开强项的英语，她的数理化一塌糊涂，文综也忘得七七八八，重新捡起来难如登天。 　　她耐着性子，读了两天历史，刚记完唐宋八大家，一转眼就如喝孟婆汤般遗忘，恨不得乘风归去。 　　渐渐的，学习这事不了了之。 　　下午，叶谭谭怕她闷坏了，打来电话，说自己在机场，邀请她一起逛街血拼。 　　叶珈冕一听，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电视剧。 　　黎叔是贺家的司机兼保镖，一个小时后，把叶珈冕送到了机场。 　　叶谭谭今天出外景，带了两名跟拍摄影师。看见叶珈冕的车子，几个人远远迎上来。 　　黎叔下车后，叶谭谭自来熟地坐进宾利的主驾。 　　她摆好姿势，还不忘提醒跟班：“你们千万别把车牌号拍进去，我可不想再被贺律琮炸号了！” 　　路人好奇地看过来，叶珈冕坐在后排，微微遮住侧脸，不太想认这个表姐。 　　拍到一半，摄影师提醒了什么。 　　叶谭谭急忙把叶珈冕拉下车，“快快，来不及了！” 　　叶珈冕一头雾水，被她拖进机场。 　　前方，一群小姑娘喊着口号，高举着几个男艺人的海报，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是粉丝接机？” 　　叶珈冕看这阵势，猜测艺人的咖位不小。 　　“是GAIN组合哦，今天总算见到活的了！” 　　叶谭谭疯狂眨着星星眼，挤入接机大军。 　　GAIN，内娱巨头一川传媒旗下，超人气四人偶像男团。选秀节目出道，成团不到两年，就跃居明星流量榜第一名。 　　叶珈冕没有看过他们的选秀比赛，对这些流量一无所知。 　　毕竟，这个组合以唱跳为主，叶珈冕向来对音乐无感。身为影视迷，只有人帅有戏演技好，她才会青睐。 　　此刻，站在一群狂热的追星女孩中间，她只觉得格格不入。 　　叶谭谭的网红脸非常明显，几个粉丝认出她，很热情地让出第一排的观星位。 　　这位姐也不客气，拉着叶珈冕冲到前排。 　　普通乘客离场后，国际通道的出口再次被打开。 　　重重包围下，几个白衣长腿的帅哥刚露出衣角，围栏外的粉丝们就骚动起来。 　　叶谭谭暂时抛弃了名媛风，也跟着尖叫：“GAIN！GAIN！姐姐爱你！” 　　“……”像有十万礼炮齐鸣，差点掀翻屋顶。 　　为了解救自己的耳膜，叶珈冕悄悄退到队伍旁边。她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偶像们非常亲民，并不急着离开。一个个站在地毯上，耐心地为粉丝们签名。 　　叶谭谭甚至有空和人气最高的队长陆昭闲聊。 　　“昭昭弟弟，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陆昭一愣，露出职业的暖笑，故作不解：“我哪里怪了？” 　　叶谭谭大叫：“……怪好看的！” 　　“套路啊！”被撩到的陆帅哥，无可奈何地嗔怪，立即让人群沸腾起来。 　　女孩子们争先恐后，递出手工礼物，队伍变得混乱起来。 　　人群中，叶珈冕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脚下没站稳，堪堪向后仰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小心。” 　　扶住她的，是一个书生气质的男生，皮肤很白，个子很高，脸型小且瘦，眉眼间很有古典韵味。 　　他穿着和陆昭风格相似的白衫，应该也是GAIN的偶像成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举他的海报牌，也没有人找他签名。 　　叶珈冕惊讶得忘记说谢谢。 　　“你是团粉？还是唯粉？” 　　“啊，那是什么？” 　　落单的偶像笑了：“路人粉啊。” 　　叶珈冕瞪大了眼睛，想说自己只是路人，不是粉。 　　“你的眼睛有点……” 　　他与她对视，一个“像”字在舌尖斟酌。 　　“有点什么？”叶珈冕好奇。 　　“有点可爱。”他又笑。 　　“……”叶珈冕面无表情，她并没有被这些土味情话撩到。 　　叶谭谭以前来别墅拍视频，常常对镜头练习这些肉麻的对白，叶珈冕早已百毒不侵。 　　读懂她眼睛里的“误会”，年轻帅气的偶像悄悄脸红了。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队长叫住。 　　“乌乔，咱们走了。” 　　他只好转身，站回四人组合的最边缘，向所有人鞠躬道谢。 　　即使这里没有一个“唯粉”，是专门为他而来。 　　** 　　“你问乌乔啊，有毒，千万别入股，入股必亏！” 　　回去的路上，叶谭谭向叶珈冕科普。 　　“那孩子唱跳实力不行，F班的基础。听说硬是靠着家族资本，在决赛冲进第四，强捧出道的。所以黑比粉多，在GAIN组合里人气最低。” 　　“可他长得还挺有辨识度？”叶珈冕想说，至少他是组合四个人里最帅的。 　　“帅？这才是最毒的。身为一个新人偶像，他竟然在比赛里公开自曝，有！过！初！恋！” 　　“这，确实挺赶粉的。” 　　对大部分粉丝而言，偶像谈过恋爱，就像缺失一口的金苹果，外表越完美，内心就越遗憾。 　　求其当今市场上，有成篮成筐的苹果可以任君挑选。 　　“岂止，乌乔接了一部古偶戏男二，马上就要进组。他还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说什么单飞不解散，团粉气得要死，广场被屠几天了。” 　　难怪，今天接机的粉丝里，没有人举乌乔的海报，也没有人单独送礼物给他。 　　叶谭谭说：“我要是团粉，不给他寄刀片都算客气了。” 　　“团粉？你不是陆昭队长的唯粉吗？”叶珈冕刚刚百度，学会了这两个粉圈术语。 　　“唯粉，他也配？姐一条土味短视频，营销费20万起步。我和他的经纪人早就定好方案，各取所需罢了。” 　　叶珈冕凌乱了，难怪陆昭会如此“配合”叶谭谭的表演。 　　“呵，这家团不大，妖风却不少。还没解散，就有人暗戳戳撕资源，等着瞧吧。” 　　“原来做网红这么赚钱？”还是她睡了一觉，这个世界突然通货膨胀了。 　　说到钱，叶谭谭有点心塞：“不多，明星和网红有壁。和那些明星大咖比，我只是喝点肉汤，溜溜缝而已。” 　　也对，一个新晋偶像队长，花几十万请网红做软广，眼都不眨一下，可见其中的差距。 　　“不过话说，冕冕，你小时候不是演过《漂泊叶》吗，少儿台去年还在播，收视率一直很高的。” 　　叶谭谭上下打量着她：“你和其他童星不一样，你现在不但没长残，还比小时候更漂亮，如果你去拍戏，绝对秒杀那些小花小草。” 　　拍戏？叶珈冕沉默了。 　　复健期间，她的语言功能只恢复三成，就把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贺律琮。 　　“贺、贺律琮，笔记……程少安……我的……” 　　她艰难地往外崩单词，贺律琮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叶珈冕，你给我打电话，只是为了说这些？” 　　即使隔着太平洋，她也能听出，贺律琮的语气冷漠又嘲讽。 　　“当年，车祸发生后，警察立即将你解救出来，送往医院。而你的车子，油箱发生爆炸，车体全被引燃……你认为那本笔记，还有幸存的可能？” 　　叶珈冕脸色惨白，流泪挂断了电话。 　　她很自责，因为一次任性，她弄丢了程少安唯一的遗物。可她更委屈，明明那晚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笔记的遗失，让她的演员兴趣也随之沉没。 　　黎叔将车子稳稳停在商业街。 　　下车前，他取出一张黑卡递给叶珈冕，憨厚道：“叶小姐，贺先生怕您又忘了，他的副卡密码是XX1122。” 　　叶谭谭牵住叶珈冕的手，调侃她：“算了，你还是别去拍戏了。现在的演艺圈，十有八、九都是割韭菜的。你有贺大金主撑腰，出场就是王者，傻子才去新手村拍戏。” 　　叶珈冕已经说累了：“贺律琮不是我金主，债主还差不多！” 　　“债主？债主能这么大方，无限额度的卡随便刷？走，薅羊毛去！” 　　两个姑娘在优悦城逛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落。 　　叶谭谭带着战利品挥手道别，叶珈冕并不急着回家。 　　路过海景广场，她沿着护栏散步，无意识眺望远处的江海。 　　夜色吹来清爽的海风，港口的船舶亮起灯塔，却无法指引她内心的迷茫。 　　黎叔开着车子，缓缓跟在她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里堆满了花样繁多的奢侈品，叶珈冕七岁之后，在北美的庄园锦衣玉食，早就见怪不怪。 　　身负繁华，她的内心仍有一处满是荒芜。 　　广场转角，有一面巨大的LED广告牌，滚动播放着时下最热门的节目，和最昂贵的广告。 　　GAIN组合出现在屏幕里，并不意外。 　　决赛舞台上，拿到成团资格的TOP4男生，紧紧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地感恩着父母和兄弟，承诺彼此信任，相亲相爱。 　　也许叶谭谭的爆料是真的，但至少在这一刻，所有人被他们感动了。 　　十几秒的广告结束，又开始插播早期的比赛花絮。 　　30秒的快问快答环节，最后一个轮到了乌乔。 　　副导演在画外音快速提问。 　　“姓名？” 　　“乌乔。” 　　“年龄？” 　　“23岁。” 　　“身高？” 　　“182厘米。” 　　“爱好？” 　　“跆拳道。” 　　提问很顺利，乌乔的回答也很干脆，直到出现那个令他疯狂掉粉的名场面—— 　　“您有过初恋吗？” 　　“有过啊。” 　　画面突然停滞，副导演也很意外，“那……她是谁？” 　　乌乔笑得自然：“抱歉，她很小就和父母去了国外，我不希望因此造成她的困扰。” 　　原来对方是个素人。但可以想见，这段直播发出去，乌乔的经纪人会有多抓狂。 　　副导演似乎还怕话题不够劲爆，继续开玩笑：“乌乔同学这么敢说，不怕影响自己的偶像道路吗？” 　　“没关系的。”乌乔认真看着镜头，“比起那个，我更想成为一名演员。” 　　男生说的话，温柔且坚定，在叶珈冕耳边发出巨响。 　　那一刻，遗失的笔记，就像被打捞上岸的海洋之心，重新在她脑中洗去商战。 　　她想起笔记最后一页，有程少安的留言。 　　“小姐，你想要成为一名演员吗？”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叶珈冕猛然回头。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 　　男人身材微胖，看她的眼神有一些闪躲，还有一些紧张。 　　他重复道：“小姐，你想当演员吗？你这么漂亮，外形条件这么好，不拍戏可惜了……” 　　“等等，大叔你是？” 　　远处，黎叔已经停好车子，警惕地向他们走来。 　　“我、我是……”中年大叔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 　　“星探，对，我是一个星探！” 　　他递上自己的名片。 第6章 　　叶珈冕收下了男人的名片。 　　名片是硬朗的黑底白字，内容非常简单。 　　公司：妙星文化 　　姓名：白麒 　　主营：文化传播、电视制作、影视推广。 　　这个所谓的传媒公司，看上去还有模有样。 　　名叫“白麒”的星探大叔，正式介绍自己。 　　叶珈冕听到的版本是——“你好，我是娱乐公司的星探，主要为公司发掘优秀的签约艺人。我们最近在筹拍一部微电影，我一见到小姐您，就觉得您非常适合来演女主角！” 　　但，黎叔听到的版本是——“你好，我是犯罪团伙的骗子，主要对落单的年轻女性下手。我们最近在策划一些坏事，我一见到小姐您，就觉得您非常好骗！” 　　因此，黎叔一针见血地问：“签约你们的公司，需要花钱吗？” 　　大叔支支吾吾：“理论上讲，前期是有一些演技方面的培训、指导，你们需要先支付……培训费。” 　　黎叔冷哼：“骗子，我看你还是先提升一下自己的演技吧。” 　　叶珈冕却好奇：“培训费多少钱？” 　　星探大叔小心翼翼地伸出五根手指。 　　“才五万啊。”这个价格，比贺律琮为她请的家教便宜多了。 　　星探大叔狂汗，他其实想说的是500块啊！ 　　叶珈冕欣慰地看着黎叔，意思是可以付钱了。 　　黎叔第一次觉得口袋里的黑卡烫手。 　　“叶小姐，要不您再考虑一下？”就是去隔壁普拉达再刷个包，也比被骗强啊。 　　叶珈冕却拒绝：“我就要这个。” 　　黎叔只好问星探：“现在，能刷信用卡吗？” 　　“现在？”这下轮到星探大叔怀疑自己遇上骗子了，“我没有POS机……” 　　黎叔松了口气，对叶珈冕道：“小姐，咱们只有贺先生的信用卡。如果您想用现金，不如亲自请示贺先生？” 　　找贺律琮要钱？虽然她已经债多不愁，还是有些不自在。 　　深夜，叶珈冕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白麒”的名片。 　　她不是没有想过，万一那人真的是骗子。 　　可是，想拍戏的念头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强烈到她愿意去做所有的尝试。 　　名片背面是这家公司的地址，印着一个微信二维码。 　　叶珈冕扫进去，对方竟然直接通过。 　　她礼貌地发过去两个笑脸，想介绍自己。 　　对方却硬邦邦地丢来四个字：【在忙，勿扰。】 　　这……真是个奇怪的大叔。 　　好奇心驱使下，叶珈冕点开“白麒”的朋友圈。 　　光秃秃的，看上去更像骗子了。 　　这人唯一的一条动态，发布在两年前。 　　点进链接，是一个五分钟左右的微电影。 　　微电影的名字是《盖世英雄》，讲述的是偏远山区里，一个留守女童的故事。 　　恶贯满盈的村霸，盯上了常年留守的小孤女，除夕夜潜入女童家中，欲行不轨。 　　瘫痪在床的外公，迸发出惊人力量，与豺狼殊死搏斗。最后在烈火中，与恶人同归于尽，拯救了小外孙女…… 　　故事很短，用DV拍摄的画质也略显粗糙，但是看到最后，叶珈冕泪流满面。 　　片尾的导演署名是“白麒”。 　　叶珈冕实在无法把这个名字，与那个平平无奇的大叔联系在一起。 　　但可以肯定一点，“白麒”不是骗子。 　　如果有人找她拍现实题材的电影，哪怕零片酬，她也不会拒绝。 　　明确了目标，叶珈冕擦干眼泪，点开贺律琮的微信。 　　她正式回答他——【贺律琮，我要去拍戏。】 　　信息发出，叶珈冕后知后觉，纽约现在是下午两点，贺律琮这个工作狂肯定在忙。 　　但是很快，他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果然，贺律琮穿着正装，身侧硕大的电子屏幕上，铺着密密麻麻的报表，一看就是会议进行中。 　　他微微皱眉，似乎责怪她打扰了自己的工作。 　　“做噩梦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叶珈冕这才发现，视频里的自己，眼眶通红，含珠带泪，柔软的吊带睡衣下，是女孩子白嫩的肩膀……怎么看怎么暧昧。 　　“没有！”她慌忙将手机往上调，只露出自己半张脸。 　　“贺律琮，你给我转点钱！”为了掩饰尴尬，她的语气有点冲。 　　“多少？”再开口，他已恢复冷清。 　　这么好说话？叶珈冕有点意外，“五万，算我借的，或者从基金里扣。” 　　“知道了，不是说想拍戏吗？” 　　“啊对，也可以算你投资，毕竟现在拍戏很赚钱！” 　　叶珈冕说完就后悔，那点钱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如一根羊毛粗。 　　“那……加油。”贺律琮挂断了电话。 　　他最后的笑意实在太敷衍，叶珈冕很想解释，她不是闹着玩，她这次是认真的啊！ 　　** 　　第二天早上，叶珈冕的微信多了一笔转账，足够她报好几个培训班。 　　她没有通知黎叔，依著名片地址，自行叫了网约车。 　　车子在斑驳的城中村停下。 　　叶珈冕踩着石板，穿越凌乱的线路，终于找到一幢九层高的自建民房。 　　民房一楼有家便利店，兼卖一些成人用品，门口的海报热情火辣，充满了性暗示。 　　叶珈冕爬上九楼，有一道门板上，随意写着“妙星文化”四个字。 　　心里开始打鼓，可来都来了…… 　　她正要敲门，突然，大门敞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身材丰满，夹着香烟，从头到尾打量叶珈冕，笑得风尘又警惕：“你这么小，就出来做啊？” 　　叶珈冕又慌又窘：“不不，我不是，我来找白麒……” 　　女人没再开玩笑，大声朝门内喊：“头牌，有小美女找。” 　　叶珈冕硬着头皮走进去，故意没关房门。 　　隔着缭绕的烟雾，一双锋利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五官很精神，头发和胡子却很凌乱。皮肤苍白，眼睑乌青，有点像常年熬夜的吸血鬼。 　　他收回对叶珈冕的审视，坐在一堆电脑屏幕中间，又像个隐世的黑客。 　　叶珈冕直觉，他才是拍出《盖世英雄》的“白麒”。 　　“你好……”她主动打招呼，说明来意。 　　对方一言不发，她只好继续尬问：“所以，你才是白麒吧？你真的在筹备微电影吗，我可以付钱……” 　　“叶珈冕？是叫这个名字吧？”他打断她。 　　“白伟民那个老骗子的话，你也信？” 　　话音刚落，一个微胖的人影从隔壁房冲出，抡起桌子上的键盘，不轻不重地打下去。 　　“白麒，你骂谁老骗子呢？整天拍拍拍、剪剪剪，这么多年混吃等死！我不帮你拉客户，你这小破公司早就倒闭，饿死了！” 　　被暴打的年轻人也没生气，只是死死护着电脑和键盘，一脸生无可恋：“爸，你上班快迟到了。” 　　白伟民停下拳头，一转身认出了叶珈冕。“叶、叶小姐？” 　　叶珈冕笑：“星探大叔，我过来交培训费。” 　　“培训费？什么鬼？”白麒皱眉。 　　白伟民立即把儿子拉到隔壁。 　　隔着门板，叶珈冕隐隐听见“治病”、“欠债”、“房租”、“官司”等字眼。 　　不一会，父子俩从房间出来。 　　白伟民换上外卖工作服，憨厚赔笑：“叶小姐，我先去上班了。您和我儿子聊，他才是妙星的负责人。” 　　白麒被她看得不自在，“你真的愿意花五万块钱，找人辅导演技？” 　　叶珈冕反问：“你朋友圈那部微电影，是自己拍的吗？” 　　“你说《盖世英雄》？当然，编剧、导演、摄影都是我。”白麒得意。 　　叶珈冕：“你下部戏是什么？” 　　“还是微电影，讲一个成人用品店老板娘的故事。” 　　想必原型就是刚刚在门口遇见的那位。 　　“很好，那签协议吧。” 　　“……” 　　白麒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临时从网上下载了一份艺人签约模板。 　　叶珈冕看过合同，干脆利落地签字画押。 　　很快，短信提醒到账五万元，白麒仍然觉得荒谬。 　　“白伟民三个月以来，每天下班后蹲在海景广场，忽悠别人来参加莫须有的培训班。前后一千多号人，只有你上钩，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珈冕：“因为我千里挑一？” 　　白麒：“不，因为你人傻钱多。” 　　叶珈冕挑眉：“我才不傻，从现在开始，你不但要指导我演戏，还要安排我出演你的作品，括弧女主角。” 　　“呵，想演我的戏，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那我不管，你收了钱就要给我办事。否则，我就告你……诈骗。” 　　白麒冷笑：“妙星是合法备案的传媒公司。” 　　“我知道，但你的培训班，可没有相关许可证。” 　　白麒被她噎住。 　　“涉案金额满2000，就会被立为刑事案件。诈骗五万元，你和白大叔，会坐几年牢呢？” 　　她的语气暗含威胁。 　　他冷脸：“这是我的责任，和白伟民无关。” 　　“还挺孝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故意为难你们，我只是想做演员而已。” 　　白麒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 　　“你以前演过戏吗？”他突然问。 　　“演过吧。” 　　“什么时候？” 　　“就……小时候。”或许是想从零开始，叶珈冕没有提《漂泊叶》。 　　白麒看出她的隐瞒，“真巧，我小时候也演过。” 　　“啊，什么时候？” 　　“过家家的时候。” 　　“你在讽刺我？” 　　“你听出来了？” 　　“……” 　　白麒考验演技的方法非常简单，也非常老土。 　　他让叶珈冕连续做了四个表情，分别是：喜、怒、哀、恐。 　　谁还没看过《喜剧之王》，叶珈冕坐他在对面，很自然地给出四种不同的反应。 　　漂亮的女孩子无论做什么表情，都赏心悦目。白麒看完，却冷冷评价：“花瓶。” 　　“什么，你说我是花瓶？”叶珈冕难以置信。 　　“开心就大笑，生气就皱眉，伤心就掉泪，恐惧就瞪眼……不是花瓶是什么？” 　　“哼，没有具体情景，我还能怎样？你又不了解我。再说，你会演戏吗，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 　　叶珈冕愤怒地站起身，想要离开。 　　白麒却拦住她，一个反手，紧紧将她抵在门板上。 　　“你，你想干嘛？”叶珈冕惊怒地质问。 　　他盯着她，眼神陌生又极具侵略性。“你说我想干嘛？” 　　叶珈冕慌了：“你先放手，最多我不告你诈骗了。” 　　白麒笑得邪恶，“呵，你恐怕不知道，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一个漂亮又多金的大小姐发生意外，可是很正常的事……” 　　成年男人在体力上具有压倒性优势，叶珈冕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她快要尖叫出来的时候，白麒却突然松开手……顺便为她理了理衣领。 　　白麒：“记住了吗？” 　　“什么？”她大喘气。 　　“这，就是恐惧。” 　　叶珈冕反应过来：“你神经病啊，哪有这样试戏的！” 　　白麒耸耸肩：“人生如戏，真也是假，假也是真。” 　　他拿出手机，给叶珈冕发了几条信息。 　　叶珈冕点进去，竟然是各种各样的临时演员招募通知，位置是Z市郊区的影视城。 　　“有没有搞错，你让我去跑龙套？” 　　叶珈冕觉得可笑。 　　“你知道吗，有粉丝百万的网红博主，花二十万请我拍短视频，我都没有答应！”二十万是假的，但叶谭谭邀请她是真的。 　　白麒不屑：“那种快餐作品，跟演技有半毛钱关系？” 　　他又问：“你读过戏剧学院吗？你演过话剧吗？你拍过主流作品吗？” 　　叶珈冕均摇头。 　　“无科班、无经验、无背景的三无产品，龙套都没有跑过，还想当主演？演艺圈可不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因为比你有钱的人太多了。” 　　叶珈冕面如白纸：“别看不起人，你给我等着！” 　　她握紧手机，气呼呼地跑下楼。 　　白麒站在阳台上，目送楼下的网约车决然离去。 　　他不禁反省，刚刚说话是否太重？ 　　五万块钱能解决不少燃眉之急。下下部戏，再添加一个花瓶配角，也许无伤大雅。 　　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 　　白麒面色一松。 　　“这么快就放弃了？先讲好，五万块我可是一分都不会退……” 　　白麒愣住。 　　门外出现几个陌生的男人，各个西装领带，提着电脑和公文包。 　　“你好，我们是叶小姐的人。” 　　为首的黎叔，向白麒伸出右手。 第7章 　　叶珈冕是个成熟的姑娘，才不会被白麒的话一激就冲动，所以……她直接去了郊县的影视城。 　　网约车只能开到郊区，距离影视城所在的小镇，还有一段距离。接下来，叶珈冕只能坐城际公交，或者打私车。 　　公交两小时才来一趟，叶珈冕果断选择打私车。 　　年轻漂亮又单身的女孩子，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去影视城，追明星梦。 　　不一会儿，一群老司机围了过来，报价一个比一个便宜。 　　车费不是问题，只是那一张张谄媚又猥琐的脸，实在令人不安。 　　“同学，你也去影视城吗，咱们一起拼车吧？！” 　　一个憨厚的圆脸女生，叫住她叶珈冕。 　　女生已经找好了车子，正往后备箱塞行李。 　　她主动介绍自己。 　　“我叫宋姝，密城人，艺校毕业，刚休假回来，我在影视城做临演，有两年了。” 　　宋姝看出叶珈冕的防备，大方地亮出自己的身份证，以及在影视城的演员证。 　　叶珈冕顿觉亲切不少，因为程少安就是从密城考进北方大学，才认识叶昕柔的。 　　“你好，我叫叶珈冕。”她也伸出右手。 　　上车后，两个同龄的女孩子很快聊到一起。 　　宋姝热情活泼，很会察言观色，看上去朴实又精明。 　　三两句话，她们就交换了彼此的微信，以及兴趣爱好。 　　聊起过去，叶珈冕只告诉她：“我前几年读大学时，生了场大病，不得已退学了，最近才康复。” 　　“那真可惜，你没有大学文凭，很难找工作，还好群演对学历没有要求。” 　　“呃，我只是想完成和父亲的约定。” 　　宋姝羡慕：“你父亲真开明。我爸妈就特别不支持我，我是背着他们跑出来的。” 　　叶珈冕笑笑，没有多做解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很辛苦？” 　　“不会，裕豪酒店你知道吧，是影视城最好的五星酒店。我男朋友在那里做保安，他很爱我，也很照顾我。” 　　“这，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哈哈！”宋姝大笑，“对了，你第一次来，找到住处了吗，我认识几个房东，租房可以给你打折。” 　　叶珈冕刚要回答，电话响了起来。 　　“黎叔？” 　　叶珈冕将音量调至最小。全程瞒着大家跑出来，她也有点心虚。 　　黎征名总算松了口气。 　　他没有责备叶珈冕，在他看来，这位主虽然脾气乖张，但是本性非常善良。 　　半年前，叶珈冕出院住进别墅，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位空降而来的大小姐。 　　他们委婉地请示贺律琮。 　　贺先生在电话里气定神闲地回复：“没有什么禁忌，她只是个任性的小姑娘。” 　　而现在，任性的小姑娘突然开始搞事情、哦不搞事业，反而弄得所有人更紧张了。 　　“叶小姐，请您把乘坐的车牌号发给我。稍后您到裕豪酒店，可以直接入住。” 　　“黎叔，不用这么麻烦。”其实她挺想体验一下租客生活。 　　黎征名客气道：“不麻烦，裕豪酒店也是贺氏旗下的产业。” 　　“……那好吧。” 　　叶珈冕挂断电话，无奈地回答宋姝：“我今晚，可能要先住酒店。” 　　宋姝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抵达影视城已是傍晚。 　　裕豪酒店周边的道路发生拥堵，司机无法进入停车场，只好把车子停在路边。 　　叶珈冕把车费付给司机，帮宋姝搬行李箱。 　　两人走到裕豪附近，才知道拥堵的原因——又有粉丝在这里聚集追星了。 　　“看，大明星，竟然是余霄霄！” 　　宋姝指着人群中央，一脸羡慕。 　　“这个名字好熟悉，她是干什么的？” 　　宋姝瞪她一眼，“当然熟悉了，余霄霄可是内娱最火的影视小花。她八岁就演过《漂泊叶》的配角，出道十八年，国民度一直很高！” 　　叶珈冕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当年拍《漂泊叶》时，剧组还有这号人物。 　　“看见余霄霄身上那件连衣裙了吗？香奶奶的早秋超季，官网价六万多，比我一年的工资还高！”宋姝羡慕极了。 　　叶珈冕闻言，悄悄遮住外套上的山茶花LOGO。 　　宋姝笑她：“你不用挡，咱们现在没作品、没底气，穿A货也不丢脸。” 　　“A货……？”算了，解释她也不会信。 　　“小叶，我不相信人各有命，我只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我们坚持努力，总有一天也会成功的！” 　　“呃，你会的。”虽然她们追求的成功并不相同。 　　宋姝拍拍叶珈冕的肩膀：“所以，大家相识一场，你听我一句劝，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毕竟这里是影视城，年轻漂亮的姑娘太多了……”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叶珈冕哭笑不得，只能摇头敷衍。 　　围观大明星的粉丝越来越多，就连不明状况的路人也加入进去，纷纷拿起手机拍摄。 　　余霄霄和她的贴身保镖被堵在门口。 　　裕豪酒店立即召集保安，进行引导和疏散。 　　突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 　　原来，酒店保安在维持秩序时，不小心打掉了一个粉丝的手机。 　　手机掉在地上，被人群踩到，屏幕碎裂，粉丝当场哭了起来。 　　余霄霄的助理认出那名粉丝，是后援会的氪金大佬。 　　助理立即大骂保安：“你会不会做事？凭什么欺负霄霄的粉丝？” 　　小保安瞬间变成众矢之的，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助理不依不饶：“马上道歉、赔手机，否则你别干了！” 　　“对、对不起……”保安眼眶通红，屈辱又惶恐。 　　那个粉丝用的是苹果最新款，他三个月工资也赔不起。 　　“算了啦。” 　　余霄霄一开口，人群就安静了。 　　女明星对着镜头笑靥如花：“对不起，是我们堵在这里，影响了保安们的工作。” 　　说完，她温柔地安抚粉丝：“别哭，回头我送你一个新手机哦！” 　　“哇哦——”周围立即爆发出掌声和赞美。 　　这个女明星还算通情达理，叶珈冕也想跟着鼓掌，却发现身边的宋姝竟然哭了。 　　“怎么了？”她很疑惑。 　　这个时候，余霄霄已经进入酒店，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宋姝心疼地走上前，弯腰扶起蹲在地上的小保安。 　　保安的眼神，立即由迷茫不安，转为惊喜。 　　下一秒，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小保安的眼圈又红了。 　　“家奇，你没有错。” 　　宋姝擦干眼泪，盯着门口余霄霄的海报，心中的艳羡荡然无存。 　　原来，这个保安就是宋姝的男朋友陈家奇。 　　** 　　叶珈冕的入住手续办理得非常顺利。 　　她刚报上名字，一个西装革履的大背头，就小跑过来，“大小姐，您好！” 　　叶珈冕纠正他：“我姓叶。” 　　“叶小姐。”大背头笑着鞠躬，递上自己的名片。 　　“我是裕豪的经理张明贤，黎先生都交代过了。您看酒店管理上有什么问题，我们立即整改！” 　　叶珈冕好笑：“张经理客气，我不是来考察工作，我是去影视城当演员的！” 　　“明白了，您是来影视城，旅游度假的！您有任何吩咐，请随时叫我。” 　　“……那先谢谢了。” 　　叶珈冕的坚持下，张经理没有亲自陪同，只安排了两个VIP管家送她去房间。 　　** 　　叶珈冕从顶层的电梯出来，路过私人健身房，有人在里面交谈。 　　“霄霄姐，您别生气，我已经跟酒店打过招呼，那个保安，以后都不会来上班了。” 　　叶珈冕在外面顿住。 　　“通稿都宣传出去了吗？”余霄霄在跑步机上，有点喘息。 　　助理急忙答：“您放心，各大平台都打过招呼了。视频传上去，全网都在夸您人美心善，热搜都爆了，华姐和赞助商们都很满意！” 　　“不错，没白花一台手机钱。” 　　余霄霄又道：“都怪那个臭保安，害我多站了几分钟，妆都晒花了，丑死了！” 　　“不怕，宣发组盯着呢，谁敢发黑图，立马删贴……” 　　听到这里，叶珈冕不由感慨，这女明星还挺会来事。 　　但身在名利场，谁还没有两副面孔呢。 　　叶珈冕走进自己的套房，微微惊讶。 　　这个房间没有普通客房的古板，也没有总统套房的奢华。床单和窗帘极其雅致，竟然和贺律琮别墅的卧室高度相似。 　　酒店管家解释：“酒店落成时，贺先生曾参加开业剪彩。他不喜欢住客房，所以这间就一直保留着，从不对外开放。” 　　好吧，这种事也只有贺律琮那个重度洁癖干得出来。 　　深夜，叶珈冕洗完澡，换上睡衣，躺在藏青色的大床上。 　　房间经过除尘，专为迎接她的玫瑰花也非常好闻。 　　只是，一想到某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叶珈冕就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张明贤提前安排了商务车和导游，送叶珈冕去影视城。 　　叶珈冕打了个哈欠，本想拒绝，又转念道：“不用，让保安部的陈家奇送我过去。” 　　张经理惊讶：“叶小姐认识他？” 　　“呃，昨天刷新闻看到的。”余霄霄的粉丝很轻易就把他人肉出来了。 　　“陈家奇没有上班，昨天被VIP客户投诉，我们勒令他停职反省了。” 　　叶珈冕面露不豫：“保安也是尽职工作，怎么能说停职就停职？酒店应该人性化一点，给他一个申诉的机会吧？” 　　张明贤察觉到事情不一般，立即点头赔笑：“叶小姐批评的是，我们不该偏听一方，要不先把陈家奇调到后勤部？” 　　“那有劳张总了！” 　　看着丽人远去的背影，张明贤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叶珈冕在影视城溜达了一圈，依着白麒发给她的招聘启事，确实找到了几个剧组……的“群头”。 　　这些“群头”认识剧组的演员统筹，自建群后，再转发招募信息，上传下达，从中赚取佣金。 　　叶珈冕打了几个电话，对方往往上来就问：“新人？有演员证吗？” 　　“没有，但是……”啪，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 　　叶珈冕忍不住向宋姝诉苦，后者在微信里笑得不行。 　　宋姝发来自己的演员证，附言：【认识你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了呀？】 　　叶珈冕烦恼：【那现在怎么办？】 　　宋姝：【只能先捡漏了。】 　　所谓捡漏，就是蹲在剧组外面，如果有哪个约定好的群演临时失约，统筹不得已，也会出来“抓壮丁”。 　　这种情况下，证件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只是一锤子买卖。 　　或许是五官太出众，叶珈冕在捡漏区蹲了半个小时，还真碰上两个演员统筹，远远走过来。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一眼看中她。 　　“小姑娘长得真水灵，愿意给秦蔓做光替吗？放心只露背露腿，不露点的。” 　　叶珈冕不知道秦蔓是谁，只关心：“这戏露脸吗，有台词吗？” 　　络腮胡摇摇头：“你要的还挺多。” 　　“哦，那我不接。” 　　络腮胡有点意外，他指指旁边那些等活的散演：“小姐姐，现在是我们挑人，不是你挑戏哦。” 　　叶珈冕依然摇头。 　　如果白麒知道她来演替身，连句台词都没混上，指不定怎么嘲笑她。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统筹，不禁好奇：“小美女，你之前演过戏吗？” 　　考虑到行情紧张，叶珈冕只好说出往事：“嗯，《漂泊叶》你们看过吧，我就是小小叶。” 　　叶珈冕刚说完，两个统筹就狂笑起来。 　　“骗鬼呢，小小叶？全民童年白月光？人家都退圈出国十六年了！” 　　络腮胡笑得岔气：“你要这么说，我还演过《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呢。” 　　眼镜男也捂着肚子：“我还演过《甄嬛传》里的嬛嬛呢，哈哈……” 　　“妹妹，你编故事也要现实一点呀，哈哈哈哈……” 　　魂淡啊，叶珈冕再也不想玩这个梗了。 　　一上午很快过去，叶珈冕颗粒无收。 　　她闷闷不乐，走进游客餐厅，午饭吃到一半，接到了宋姝的电话。 　　“小叶，你能不能来帮我一个忙？”宋姝声音焦急，还带着哭腔。 　　叶珈冕二话不说，急忙赶到“东京梦华城”，宋姝之前在这里，接了一个古偶小角色。 　　“发生什么事了？”叶珈冕关心道。 　　宋姝很慌：“陈家奇、我男朋友，他受伤住院了！” 　　宋姝语无伦次，叶珈冕问了半天，总算弄清了缘由。 　　上午，陈家奇接到了酒店的调岗通知，可他还没来得及复工，就被两个混混从楼道推下，摔伤了腿。 　　城中村的流动人员太多，十个摄像头九个坏，警察也无从下手。 　　“我现在必须去医院，照顾陈家奇，可是下午有场戏，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跟组，我真的不能放弃！” 　　宋姝掏出自己的演员证：”小叶，你来替我演这场戏吧？” 　　“这怎么行？我们长得根本不像啊。” 　　“没关系，我跟统筹打过招呼了，我只是个背景板，没有台词，不露脸的。” 　　叶珈冕真心不想在新手村里当路人甲。 　　她又劝：“既然只是背景板，咱们回头再接一部就好了。” 　　“不一样的，这是一部新戏，我签了跟组，今天的戏只是一小部分。以后剧组里有其他露脸、有台词的角色，统筹会优先安排我上的！” 　　想想未来，宋姝的眼睛依然有光，“小叶，我的机会真的不多，求求你了！” 　　叶珈冕不忍再拒绝。 　　宋姝把叶珈冕带进了剧组。 　　一个光头的男统筹和宋姝很熟，只骂了一句“下不为例”，就把叶珈冕推给了造型组。 　　叶珈冕一边换衣服，一边和其他群演讨论新戏的剧情。 　　看见门口的巨幅定妆海报，她才知道，这是一部穿越题材的古装偶像剧。 　　女主角是当红小花，余霄霄。 　　男主角是个四十多岁，自诩实力派，却常年混迹古偶的老腊肉专业户。 　　至于男二号，竟然是GAIN组合的门面担当——乌乔。 　　叶珈冕想起前两天的机场偶遇，不得不感叹缘分的神奇。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先生：为什么我只有名字出场？ 　　叶小姐：因为姐要专心搞事业、收队友！ 　　某作者：求收藏、求评论啊喂！！！ 第8章 　　叶珈冕被化妆师按在椅子上，像个流水线上的水果盘，十几分钟就做好了造型。 　　她原本就是黑长直，因此发型改变不大。 　　只是冷白皮太过亮眼，以免抢镜，她被无情地涂上了最深的粉底。 　　镜子里的小黑妞亲妈不认，脑门上再添个月牙，就能去演少年包青天了。 　　好在，剧组的道具、服装都是新的，干净整齐，做工精良。 　　叶珈冕换上淡绿色的汉服长裙，依旧是个机灵俊俏的小仙女。 　　第一场戏是在摄影棚内拍摄。 　　剧情很古早：从21世纪穿越到唐朝的女主角，利用历史信息差，在宫廷宴席上，大背宋朝的古诗词。 　　女主角的“博学多才”，收割了皇帝男主、宰相男二，以及一众妃子、侍卫、厂花……的爱慕或嫉妒。 　　叶珈冕就是这“……”中的一员。 　　指导老师对她们的演技要求，只有六个字：“站直了、别说话。” 　　于是，叶珈冕乖乖站在摄影棚的角落，很敬业地演蜡像，只有两只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 　　她很快发现，当背景板有个好处，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帅哥。 　　饰演宰相的乌乔入场后，叶珈冕脑中只有两个字：惊艳。 　　娱乐圈帅哥如云，乌乔并不是颜值天花板。但是没想到，他换上古装立即一骑绝尘。 　　陌上公子面冠如玉，再融合他本身的古典气质，乌乔简直就是话本里走出来的儒雅画仙。 　　难怪叶谭谭说，他的粉丝自称“乔妹”，都叫他小乔。 　　“小乔”丞相似乎察觉到什么。 　　他侧了侧身，一道敏锐的视线投过来，与叶珈冕在空中相交。 　　被抓包的小宫女吓了一跳，急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许久，她悄悄抬起头。 　　乌乔正在与男主对饮，仿佛刚刚都是错觉。 　　他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叶珈冕总觉得他斯文儒雅的外表下，隐含着腹黑和病娇。 　　余霄霄饰演的穿越女很快登场，说了几句台词，开始背诵苏轼的《定风波》。 　　无奈大文豪的诗词太难记，余霄霄NG了几次都没背顺溜，用提词卡又影响表演。 　　副导演黄强看不下去，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要不，先让霄霄念数字？。” 　　余霄霄立即点头：“反正只是诗词而已，我后期再配音。” 　　导演脸色有点绿，明显不太赞成。 　　可这位导演是摄像师出身，第一次当导演，实权还不如制片和监制，权衡了一下，也就默认了。 　　于是，摄影棚里响起一串激情四溢的报数：“1234567，12，1234567……” 　　这下不止主演们侧目，就连在场的群演和临演都偷偷笑了起来。 　　叶珈冕不是科班出身，本来是没有资格笑话余霄霄的。 　　但她刚读过唐宋史，苏轼的名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她好巧不巧地记住了。 　　于是，她也很不厚道地笑场了。 　　诡异的是，叶珈冕脚边有个隐形的收音器，她的笑声被好死不死地收进了录音师那里。 　　导演立即喊卡，脸色更绿了。 　　“刚刚谁笑的，主动给我站出来！” 　　说这话的不是导演，而是剧中的男主角。 　　饰演皇帝的老腊肉离开坐席，安抚地拍拍余霄霄的肩膀，竟然比戏里还亲密。 　　之所以发飙，也是为了维护他戏里戏外的“女主角”。 　　叶珈冕有点慌。 　　她现在是“宋姝”，不是“叶珈冕”，绝不希望自己一个小小的错误，就让宋姝丢了饭碗。 　　天人交战的时候，乌乔开口了。 　　他看向制片人：“孙老师，GAIN明天还有个杂志要拍。” 　　意思就是别再耽误时间了。 　　制片人心领神会，立即打圆场。 　　“好啦一点小事，兴许是录音师听错了？继续继续，别耽误了拍摄进度……” 　　** 　　这场戏结束，叶珈冕在群演休息室大喘气。 　　吃瓜群众自动分成两组大营。 　　一边在讨论余霄霄和老腊肉的绯闻。 　　另一边则觉得乌乔四两拨千斤的样子很帅。 　　叶珈冕毫不犹豫加入后者，“是吧，我也觉得乌乔人不错。” 　　对面有人抢白：“因为乌乔是资源咖，背后有大佬。带资进组的，制片人当然要供着他……” 　　叶珈冕想继续八卦，一个演员统筹跑过来，神色复杂地叫住她。 　　叶珈冕被带到一间临时搭建的彩钢房，一进门，就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你叫宋姝，是吧？” 　　黄副导翻着花名册，笑得很猥琐。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刚刚在影棚里笑场。宋姝，你还想不想干了？” 　　叶珈冕愣住，她可以杠回去，但是“宋姝”不行。 　　是时候考验真正的演技了。 　　想一想宋姝该有的反应，叶珈冕含羞带愧：“导演，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黄强很满意“宋姝”的识时务。 　　在影视城，想红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刚刚在片场，这姑娘虽然脸涂得像黑炭，他一眼就看出来那脖颈下的雪白。 　　趁着主演们换装，他专门把人叫过来“提点”。 　　心念一动，他忍不住抚摸小美人的柔荑。 　　“小姝，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但不开除你，还能给你更多资源……” 　　叶珈冕恶寒地抽回手，没想到当个背景板，都能遇上传说中的潜规则。 　　可见宋姝平时的工作环境有多不容易。 　　还好她进门前，在衣襟里藏了一支录音笔。 　　早上出门前，她谢绝酒店接送，张明贤特意准备了这个，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叶珈冕假意应付着黄强，准备再套点话，门外却响起敲门声。 　　黄强不满：“谁啊，没看见闲人勿扰的牌子？” 　　门外人答：“黄副导，乌乔老师的帽子出了点问题，请您过去看一下。” 　　黄强立即变脸赔笑：“您说乌乔老师啊，稍等稍等，我马上过去。” 　　黄强站起身，看着水灵灵的小姑娘，又有些不舍。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片。 　　“组里还有个大宫女的角色空缺，想不想要，今晚八点，就看你的表现了。” 　　叶珈冕冲他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因为这是一张裕豪酒店的房卡，坐标12楼。 　　潜规则潜到自家酒店，也是没谁了。 　　短暂的休整过后，第二场戏开拍。 　　这一场戏是在室外。 　　穿越女和丞相男二暧昧不清，引得皇帝连番吃醋，一怒之下，穿越女和宫妃们被罚跪在殿外，直到丞相赶来英雄救美…… 　　总之，又是狗血的火葬场情节。 　　主子们都跪着，小宫女们也难逃噩运。 　　叶珈冕在地上跪了五分钟，就开始怀念上一场的室内戏。 　　外场除了地板太硬，最重要的是天气太热、没有空调。 　　午后的烈日热辣地铺在身上，叶珈冕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火化登仙。 　　依照剧本，有宫妃承受不住体罚，直接“昏倒”了。 　　叶珈冕看前面倒了一片，也没多想，跟着就歪了下去，“恰巧”倒在一片阴凉里。 　　导演没有喊卡，演员还在继续。 　　乌乔这时候登场，好整以暇地说了一大段台词。 　　叶珈冕起初还竖着耳朵聆听，这小偶像的台词功底不错。 　　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情感拿捏得很好，不油腻也不做作。 　　躺着就把戏给演了，确实算背景板的一大幸事。 　　叶珈冕咸鱼了一会，加之昨晚失眠，没有休息好，她的大脑开始放空。 　　在乌乔玉珠落盘般的声音里，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直到全场戏演完，导演正式喊卡，才有人发现叶珈冕的异常。 　　黄副导有心维护这姑娘，想把她叫醒。 　　乌乔却从旁边走过来，单膝蹲在地上，撩开了她脸上的面纱。 　　他笑：“会不会是中暑了，我刚好去医务室，顺便送她过去。” 　　说完，他打横抱起小宫女，大步离开了片场。 　　他的助理一头雾水，反应了一会，才急忙跟上去。 　　** 　　叶珈冕从一个念佛经的梦境里悠悠转醒。 　　陌生的天花板提醒她，这里不是片场。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导演喊卡了吗？” 　　噗嗤，有人从外面的套间走进来。 　　“乌、乌，乌乔？”叶珈冕怔住。 　　乌乔在她对面坐下，笑得如沐春风：“乌乌？叫得这么亲切，还说你不是我的唯粉？” 　　叶珈冕没想到，他竟然也记得机场的一面之缘。 　　“因为，我记得你的眼睛。”他像是能读懂她心中所想。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黑妞，你心可真大，就这样在园子里睡着了，也不怕被大灰狼叼走？” 　　乌乔已经换下古装，穿着简洁的短衫长裤，他看着她，眼睛里一片氤氲。 　　“还是说，我的戏有多无聊，竟然能被你当成催眠曲？” 　　他靠的越来越近。 　　美色当前，叶珈冕抑制不住心跳，瞬间脸红了。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叶珈冕猜测：“这里是医务室？是你送我过来的吗？乌乔，谢谢你。” 　　“不用客气，毕竟你是第一个为我接机的唯粉。”乌乔眨眨眼睛。 　　叶珈冕突然觉得，粉上这么一个温柔帅气有才华的小鲜肉……好像也还不错？ 　　“乌少，您也没几个唯粉，别把人吓跑了！” 　　一个留寸头的助理小哥，苦恼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撩起乌乔的衬衫，将手里的膏药贴上去。 　　助理的动作行云流水，叶珈冕来不及捂眼睛，看到了乌乔的腰伤。 　　没想到，小偶像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辛苦。 　　“药换好了，咱们该回酒店了。”助理提醒他。 　　乌乔继续问：“小黑妞，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小黑妞，我是……” 　　“不要骗我。”他提前打预防针。 　　叶珈冕有些为难。 　　这时，服化道的统筹小哥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女士背包，“宋姝？” 　　叶珈冕只好点头：“……我是。” 　　统筹把包递给叶珈冕：“快去换衣服，服装组要收工了。” 　　他又指指那背包夹层，委婉提醒她：“今晚八点，别忘了。” 　　叶珈冕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衣服，跑去隔壁房更换。 　　匆忙间，背包倒在桌子上，夹层里掉出一张卡片。 　　乌乔捡起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叶珈冕换好衣服，乌乔他们已经离开。 　　她把戏服送回剧组，天也黑了下来。 　　张明贤打来电话，接叶珈冕回酒店，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华灯初上，影视城从争抢资源的修罗场，变成了吃喝玩乐的不夜城。 　　叶珈冕坐在车子里，看着那些站在路边摊吃十块钱馄饨的男男女女，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复杂。 　　也许，像宋姝说的那样，梦想和希望，永远会让人在下一篇满血复活。 　　叶珈冕回到酒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吃一惊。 　　深色粉底和泥巴混在一起，灰头土脸，难怪乌乔一直叫她“小黑妞”。 　　她洗完澡收拾东西，才发现背包里的房卡。 　　“裕豪酒店21楼？”她明明记得是12楼。 　　难道自己当时看反了？ 　　当然现在的问题不是几楼，而是去还是不去？ 　　叶珈冕把电话打给宋姝，铃响了两下，对方直接挂断，或许还在照顾男友陈家奇。 　　如果是宋姝，应该会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吧。 　　毕竟这件事因自己而起，她决定再去会一会那个黄强。 　　叶珈冕换好衣服，提前打开录音笔。 　　她乘坐电梯，向下抵达21楼。 　　她在最后一道房门外驻足许久，紧张地敲了敲门。 　　房门从内打开，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大力拽住，拖进幽暗的房间里。 　　一阵天旋地转，叶珈冕倒在大床上，身上压着陌生的男性躯体。 　　下巴和嘴唇被一双大手捂住，来不及喊救命，她心里全是恐慌。 　　空气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药香。 　　她心中一动，用膝盖攻击那人的腰胯。 　　男人瞬间僵硬，放开了她。 　　叶珈冕连忙从床上滚落，打开房间的灯光。 　　果然…… 　　她气得跳脚，心里却长舒一口气，再无先前的恐惧。 　　床上的男人按着腰伤，笑得无奈又妖娆。 　　“小粉丝，你谋杀亲夫啊。” 第9章 　　意图“潜规则”自己的人，竟然是乌乔？ 　　叶珈冕有一点庆幸，也有一点失望。 　　庆幸的是，乌乔不会真的伤害她。刚刚，她被压在床上，他的手规规矩矩，丝毫没有触碰她的敏感部位。 　　失望的是，如果他真的和黄副导沆瀣一气，那也太对不起他那张老天爷赏饭的脸了。 　　想到第三种可能，她问：“乌乔，是你换了我的房卡？” 　　小偶像板起脸：“怎么，我不是黄副导，让你很失望？” 　　“怎么会？我要谢谢你的好意。”她眉眼弯弯，笑得十分亲切。 　　“好意？”乌乔靠近她，语气暧昧，“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不会动你？” 　　叶珈冕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窄腰，恐怕他就算心有余，现在也力不足了。 　　“喂，你怀疑我不行？” 　　他的语气充满了威胁，叶珈冕有点紧张。“你别乱来啊，你可是大明星，我带了录音笔……” 　　“你说这个？”乌乔笑得不屑，扬扬手里的小东西，“刚从你身上摸过来的。” 　　在一个专业艺人面前玩录音，确实是班门弄斧。 　　叶珈冕面上一红，急忙讨好他：“不敢不敢，乌乔哥哥德艺双馨，怎么能跟那只老色鬼比？” 　　“哼，你眼睛没毛病啊！” 　　“……”叶珈冕故作苦恼，“您也知道，我一个三无小群演，面对强权，根本没得选。” 　　乌乔沉默了一会，拿出调包的房卡。 　　果然，黄强最初给她的，确实是12楼。 　　“手机给我。”他突然道。 　　叶珈冕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他抽走。 　　乌乔添加了叶珈冕的微信，又向她分享了一张名片。 　　“一个选角导演，姓张，或许能帮到你。”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叶珈冕有点激动。乌乔推荐的人自然不会差。 　　“先别高兴，行不行要看你的实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只看脸。” 　　得，又提起这茬了。 　　乌乔说完，突然脱掉了身上的睡衣。 　　叶珈冕急忙捂住眼睛：“你、你干嘛脱衣服？” 　　“别偷看了，我没真空。”乌乔快速穿上了衬衫和长裤。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怎么，舍不得我走？” 　　叶珈冕立即在心里翻白眼，“不送。” 　　乌乔笑着看看腕表，“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外面响起敲门声。 　　知道他要去赶团队通告，叶珈冕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帮我？” 　　无论他看起来多么玩世不恭，叶珈冕都能感受到，他对她没来由的善意。 　　她故意猜：“难道是因为我气质超凡，天生丽质？” 　　“你想多了，是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老朋友。” 　　这停顿，一听就是“无中生友”。 　　叶珈冕索性问：“你女朋友？”想起他的综艺名场面，她换了个说辞，“你初恋？” 　　乌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所以，保护好你的眼睛，别被圈子弄脏了。” 　　房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助理拖着行李箱，呆立在门口。 　　看见外人，叶珈冕下意识抓起床上的被角，遮住自己的脸。 　　乌乔又低笑。 　　叶珈冕反应过来，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心虚的？ 　　男助理已经认出她。 　　“卧槽，乌乔你疯了，你想害死GAIN吗，纪总知道了，会封杀你一万年！” 　　女助理也第一时间回头，颤颤巍巍地检查，外面是否有摄像头。 　　乌乔面无表情，“放心吧，我没睡粉。” 　　临走前，他还不忘贴心地帮她关灯。 　　后半夜，叶珈冕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折腾了大半宿，第二天，她的黑眼圈更重了。 　　张经理见了，不禁惶恐，就怕酒店服务出了问题，让这位主不满意。 　　“1203的客户是谁？”叶珈冕主动问。 　　张经理回想了一下：“是个副导，名叫黄强，认识很多群头，手上有不少演员资源，在很多剧组间都吃得开。最近，他好像是和一川公司合作。” 　　叶珈冕嫌弃地挑眉，“呵，裕豪号称影视城最好的五星酒店，我看也不过如此，什么垃圾都能入住？” 　　叶珈冕迤然离去，留下张经理摸不着调。 　　他迅速招来助理，“去查一个人。” 　　** 　　宋姝从医院回到片场，听到最意外的消息是，黄强被剧组开除了。 　　伴随着这个消息，她敏感地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光，已经不一样了。 　　私下打听了一下，有人告诉她，黄强意图潜规则女演员，被人举报到一川传媒。 　　一川的高层震怒，连夜将他开除。 　　而这桩桃色事件里，被潜的女主角就是宋姝。 　　“怎么可能？我跟黄副导根本不熟，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我什么房卡！” 　　宋姝哭着对所有人解释，没有人相信她。 　　剧组里有不少人是黄强的拥趸，背地里谈论起她，充斥着“狐狸精”、“□□”的羞辱。 　　介绍宋姝来剧组的一个小统筹，也非常难办，提前垫付了三倍的工资，委婉地结束了合作。 　　至于叶珈冕，在影视城“就业”未果，索性当起了游客。 　　逛到中午，她和宋姝约在湖景餐厅。 　　景区的物价比市区高出好几倍，叶珈冕点了几道硬菜，才发现宋姝的状况不对。 　　“你的眼睛，怎么哭了？”叶珈冕诧异地问。 　　“没有，就……我和陈家奇分手了。”宋姝的眼睛更红了。 　　“啊，他不是在医院养伤吗？” 　　“昨晚，陈家奇的父母来影视城了。他们担心儿子再遭到打击报复，坚决要他辞职。他们已经在老家，给陈家奇买好了房子。” 　　“陈家奇怎么会同意？” 　　宋姝摇摇头：“陈家奇也说，他在这里漂得太久……累了。” 　　被袭事件只是压垮他的一根稻草。当陈家奇再次提出一起回小县城发展时，宋姝的沉默就意味着分手。 　　放弃是已知的，梦想是未知的。或许将来会后悔，但现在，年轻的人总是偏睐后者。 　　“难怪我昨晚打电话，你没有接。” 　　“昨晚？” 　　叶珈冕把黄强的事告诉了宋姝。她答应过乌乔要保密，因此隐瞒了酒店的部分。 　　宋姝听到一半，脸色越来越难看。 　　“所以，是你接收了黄副导的房卡，但没有进他的房间？” 　　叶珈冕掏出那张房卡：“你放心，我已经反馈给酒店管理层。” 　　张明贤如果够聪明，就会把黄强列入裕豪酒店的黑名单。 　　“你投诉了黄强？叶珈冕，你凭什么这么做？” 　　叶珈冕意外她的反应，“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你顶着我的名字，拿到这张房卡，即使自己清清白白，别人也只会猜忌我、侮辱我！” 　　“对不起，是不是黄强又找你麻烦了，这个老色批，我饶不了他！” 　　宋姝夺过那张房卡，可悲又可笑。 　　“叶珈冕，你背后有靠山，年纪轻轻就能住裕豪。你知道吗？分手后我还安慰自己，拿到新合约机会就来了。可是因为你，我现在丢了工作，什么都没有了！” 　　宋姝扔掉那张卡，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叶珈冕在湖边怔住。 　　好像很多自尊又敏感的女孩子，都喜欢把话讲得没头没尾。 　　叶珈冕想起小时候，在《漂泊叶》剧组，有个同龄的小配角，杀青后拉着她的手臂哭。 　　那女生哭着对她说：“小小叶，我现在不如你，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当上最佳女主角的！” 　　那天，小小叶懵懂地问程少安，“什么是最佳女主角？” 　　程少安说：“最佳女主角，就是想怎么演，就怎么演！演的人尽兴，看的人才会尽兴。” 　　他又平和地告诉她：“至于有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好聚好散吧。” 　　是的，好聚好散。 　　** 　　在影视城“散心”到下午，叶珈冕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混吃等死，她打开了微信。 　　白麒发给她的招聘小广告，还剩最后一条。 　　叶珈冕把电话打过去，对方很快接通。 　　“闭嘴，你先听我说。”叶珈冕抢话道，“你们的《独白》剧组在招演员？我没有演员证、也没多少经验，但请给我一个有台词的角色，跑龙套也行。” 　　“因为，是白麒介绍我来的。”她最后补充。 　　对方在电话里反应了一会儿，才笑起来，“你说老白啊……” 　　他报出一个地址。 　　叶珈冕跟着导航七拐八拐，一路问下来，总算找到了一个没有门头的苍蝇小馆。 　　“叶小姐？”门口，一个瘦高个冲她憨笑。 　　李师傅是小饭馆的店长兼厨师，在横店日子久了，认识不少群演，偶尔也做群头。 　　叶珈冕亮出和白麒的对话，“我要演这个。” 　　“你说《独白》？这你得问老白。”李师傅指指里面。 　　叶珈冕走进小馆，套间隔着门帘，传出一道暗哑的男声。 　　男人讲的是方言，叶珈冕听不太清楚。只有话里行间的“我”，听上去像在自言自语。 　　很快，门帘被掀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走出来。 　　眼睛男手里攥着两张百元大钞，他看到叶珈冕，变得非常局促，立即小跑离开。 　　叶珈冕好奇地走进去。 　　果然，白麒坐在墙角，半隐在两台摄影机后面。 　　她看不懂这个人，前两天还是贫穷落魄的骗子导演，今天就跑来影视城扛摄影机、选演员？ 　　白麒看见她倒不意外，指指中间的椅子，“坐”。 　　叶珈冕坐下，前面有台黑色摄影机，发出沙沙的运行声。 　　“你在录《深夜食堂》？”她好奇问。 　　白麒一副被冒犯到的表情，“霓虹国拍过的，老子没兴趣重复。” 　　这人，还挺装。 　　叶珈冕想了想，又问：“你在学蒲大人，花钱买故事？还对外宣称是拍《独白》？” 　　白麒总算把眼睛从监视器上挪开。 　　他看着她：“所以，你敢说出自己的故事吗？” 　　“我有什么不敢！”叶珈冕下意识回答。 　　然而，过去的种种在记忆力翻滚，面对黑黢黢的摄像机，叶珈冕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又不缺钱，白麒才认识她几天，凭什么要她掏心挖肺？ 　　白麒缓缓开口：“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是个书店老板，今年四十岁。因为性取向问题，和家人断绝往来，至今未婚。他肯来‘独白’，不是为了钱，只是想真正地释放自己。” 　　叶珈冕嘴硬：“别人的经历，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麒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你在影视城这两天，纯粹吃喝玩乐，一场戏也没接到吧？” 　　叶珈冕不太想承认自己做过背景板，她狡辩：“我只是没有演员证。” 　　“呵，你不肯放下姿态，一百张演员证也没用。” 　　被戳中心事，叶珈冕羞怒：“演员和角色是两回事，本职工作是诠释角色，又不是诠释自己。” 　　白麒：“不，至少在Action之后，演员和角色是一回事。” 　　叶珈冕：“呵呵，现在是一个体验派导演，在啰里啰嗦地布道吗？” 　　白麒：“大小姐，你想演我的戏，就得按我说的来，先打开自己。” 　　这话听上去强势又古怪，可惜叶小姐吃软不吃硬。 　　她腾地站起身：“抱歉，姐看不上你这个三无导演，姐不拍了。” 　　“三无导演？哈哈哈……”李师傅忍不住掀开帘子，钻进来。 　　他笑着解释：“我们老白，正经上戏毕业，拿过海外最佳影片奖。因拍摄敏感题材，被罚五年禁止拍片。版权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白麒打断他：“一个大男人，啰嗦那么多！” 　　“好吧，但是苍天作证，他真的不是什么三无导演。” 　　叶珈冕捕捉到重点，她问白麒：“你被禁市了？还有几年出狱、哦不，解禁？” 　　白麒冷笑：“今年是第三年。” 　　“意思是如果我想演你的戏，至少还要再等两年？” 　　这两年内，别说叶珈冕，就是三金影帝、奥斯卡影后来了，也演不了白麒的戏。叶珈冕终于有了一丝上当受骗的觉悟。 　　“你特么耍我？为什么不提前说？” 　　白麒皱眉：“您也没提前问？” 　　叶珈冕倒抽气，“你涉嫌合同诈骗，我要解约，你还我五万块钱。” 　　白麒：“左手，还是右手？” 　　“什么意思？” 　　白麒笑得很无赖。 　　“大小姐，我现在是待罪之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您要实在想不开，干脆拿我一只手出气，左右任选，可好？” 　　比神经病更可怕的，一定是有神经病的艺术家。叶珈冕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李师傅又在旁边笑：“还说我啰嗦？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跟姑娘开玩笑。”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叶珈冕非常怀疑，白麒这厮，当年是怎么摘得国际A类电影大奖的。 　　那些评委们，是集体眼瘸了吗？ 第10章 　　影视城之行出师不利，叶珈冕灰溜溜地回到了Z市。 　　熟悉的丝绒床如云朵般柔软，她躺在上面，回忆这两天的经历，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这栋别墅里，她有绝对的自由，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把她当做女主人。可是叶珈冕很清楚，一切光环都源于，贺律琮把她纳入了贺氏的羽翼。 　　所以，她必离开这里，离开第二座牢笼。 　　半梦半醒间，叶珈冕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微信弹出三个字：【在？】。 　　没有标点，没有情绪，叶珈冕瞬间清醒，因为发信人是竟然贺律琮。 　　这个工作狂，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有8个小时的时差吗？ 　　叶珈冕调决定戏一下他。 　　【贺先生，不要问我在不在。因为“在不在”，就是“我想约你”的意思哦。】 　　发出去后，她又补了一个呵呵微笑的表情，想必他也看不懂。 　　果然，贺律琮没有再回信息。叶珈冕十分怀疑他刚刚被盗号。 　　手机又传来两声震动。 　　这次不是贺律琮，而是乌乔介绍的那位“张导”，通过了她的申请。 　　这算不算是深夜晚睡的福利？ 　　叶珈冕打起十二分精神，发了一段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当然，她没忘了暗示，她和乌乔之间纯洁的“友谊”。 　　对方也是爽快人，发来一个人物小传，附带五个字：【明天来试镜】。 　　“……？！！” 　　瞧瞧人家，这就是专业。叶珈冕真想把截屏甩到白麒脸上。 　　第二天早上，叶珈冕精心打扮了一番。 　　空缺的五年，仿佛冻结了她身上的少女气质。无论怎么打扮，都干净得令人惊叹。 　　出发前，叶珈冕在镜子里比了一个大大的耶。 　　到达目的地后，尽管有心理准备，叶珈冕依然被眼前的大楼震撼到。 　　“一川传媒”，国内娱乐产业巨头之首，旗下艺人如云，偶像与实力齐飞。 　　乌乔竟推荐给她的，竟然是公司总部的人。 　　小偶像如此有诚意，叶珈冕决定，无论试镜成功与否，都要买一堆周边代言支持他。 　　一川的前台小姐姐非常热情。 　　叶珈冕填完四页纸的简历，被带到休息室做准备。 　　休息室里有四五个女孩子，暗戳戳询问彼此哪个学校毕业的，导师是谁。 　　叶珈冕均摇头，表示自己没上过大学，她们眼中的防备也就淡了。 　　其中一个肤白腿长的姑娘偷笑：“谁介绍的，不知道一川从来不用外围吗？” 　　休息室只剩她自己时，叶珈冕被人叫起来。 　　一川的试镜区很大，有点像话剧舞台。台上一排摄影机，灯光很亮，观众席却很暗。四五个男人坐在下面，戴着黑压压的墨镜和帽檐。 　　“各位老师好，我是叶珈冕……” 　　叶珈冕刚开口，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子抬起头。 　　他看她的目光探究又犀利，“试镜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 　　空气一静，男人身后的选角导演立马解释：“纪总，这姑娘是乌乔介绍的……” 　　“让她自己说。”男人皱眉。 　　这位纪总来头不小，竟比选角导演还严厉，叶珈冕有点紧张。 　　她挑重点讲了和乌乔在剧组的“偶遇”。 　　末了，她有点不服气：“这位纪先生，我是怎么来的不重要，重点是我的演技好不好，能否胜任这个角色。” 　　“有点脾气。”男人挑眉，“我是纪滕川。” 　　叶珈冕大吃一惊。候场时，她趁机百度过，纪滕川就是一川传媒的创始人，真正的内娱大佬。原以为是个老头子，没想到如此年轻。 　　能让大佬亲自把关选角，可见一川对这部戏的重视。 　　纪滕川继续道：“如果一个演员零专业、零经验、零背景，仅仅因为内部介绍，一川就选用了她。你猜媒体会如何评价？” 　　叶珈冕：“可能……媒体会夸那个女演员很漂亮？” 　　“呵，你倒是自恋。” 　　房间里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纪滕川摆摆手：“行了，继续。” 　　这是一部现实向的商战剧。男女主负责艰苦创业、虐恋情深。叶珈冕试镜的女二则是爱而不得、黑化使坏的大小姐。 　　经此一岔，叶珈冕直觉这场戏又要黄了。她索性卸下包袱，放开了演。 　　演到一半，台下的张导忍不住喊了卡。 　　“很抱歉啊，但是叶小姐，台词不是这样的。你演的是个恶毒女配……不是名媛淑女啊！” 　　叶珈冕试着解释：“或许这个角色……恶而不自知？” 　　“不自知可不行。您的眼神要再狠一点，得让我们、让观众都看到，这样人物才有张力。” 　　叶珈冕摊手：“一直装狠很无聊的。” 　　“什么？”张导开始怀疑乌乔的眼光。 　　“女二出身名门，爱男主爱得单纯又深情。后来家道中落，被男主拒绝、被旁人伤害后，她才变得偏激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坏人。您给的人物小传，实在扁平了些……” 　　全场再次安静，叶珈冕适时闭嘴。 　　“你在质疑一川的编剧？”C位的季滕川再次开口。 　　大boss人帅又手握话语权，叶珈冕只能认怂，“纪总您误会了，我们探讨人设而已……” 　　“你正式进组后，也要找编剧重新讨论剧本吗？” 　　叶珈冕摇着头笑，“不会不会，收了钱，我要按合约办事的。” 　　季滕川又哼，“你想得美。” 　　叶珈冕：“……” 　　纪滕川站起身，“今天就这样，别再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张导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忍不住问：“你真的是零经验、第一次拍戏吗？” 　　大势已去，叶珈冕似真似假地回答：“我小时候演过《漂泊叶》，算吗？” 　　程少安当年为了保护小女儿的隐私，要求剧方在演员表里写“小小叶”。 　　所以后来，即使《漂泊叶》大火，“叶珈冕”这个名字依然无人知晓。 　　毫无意外，屋子里的人笑她痴人说梦。 　　走到门口的男人脚下一顿，回头看着叶珈冕。他严肃的面庞上，总算多了一些兴趣。 　　“纪总，您认识我？”叶珈冕不解。 　　“伤仲永。” 　　纪滕川嫌弃道。 　　** 　　叶珈冕试镜的时候，宋姝也接到了一个演员统筹的电话。 　　对方邀请她重回古偶剧组，不仅能签订正式的跟组合约，还有一个大宫女的角色等着她。 　　“您是说，是乌乔老师亲自点名，让我回来的？”宋姝像在做梦。 　　“是啊是啊，乌乔老师说，你能把背景板演得栩栩如生，新角色非你莫属呢。” 　　统筹把剧本递给她。 　　他其实也好奇，宋姝什么时候攀上了乌乔这位高枝 。然而大咖的事，不是他能多嘴的。 　　“乌乔老师现在在哪儿？” 　　“他才销假回来，应该在休息？” 　　宋姝大步跑向演员休息区。乌乔作为主创，有单独的休息室，此时里面的灯亮着。 　　宋姝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直到里面的工作人员发现她。 　　“您好，我是宋姝，我想亲自过来，向乌乔老师道谢。” 　　房间里传出好听的男声，“第二回 了，你怎么谢我？” 　　乌乔转身，看清门口的来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明明看过照片，宋姝依然被他英俊的脸庞、和独特的偶像气质震撼到。 　　她心脏狂跳，呼吸又开始急促。 　　“乌乔老师，只要您要求，我今天做不到，以后也一定会做到的！”她誓言般承诺。 　　“不用了，你做自己就好。” 　　乌乔苦笑了一下，示意助理请她回去。 　　房门关闭时，宋姝似乎听到他的低语。 　　“小骗子……” 　　由于角色升级，宋姝也有了专属的化妆位。 　　做造型的时候，她看了眼剧本。 　　大宫女的人设很完整，台词也不少，和男主、女主都有对手戏。 　　尤其，将来正片的演员表里，会有她的名字——“宋姝”。这一切，实在太神奇了。 　　宋姝再睁开眼睛，发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余霄霄正在身后，复杂地盯着她。 　　宋姝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行礼，“霄霄姐。” 　　化妆师唉呀一声，有些埋怨。 　　原来，宋姝的动作太突然，化妆师来不及反应，口红在她唇角拉出一道长线，像个咧嘴的小丑。 　　余霄霄面露嘲讽：“你就是宋姝？你跟乌乔是什么关系？” 　　出于女人的敏感，宋姝急忙解释：“我之前并不认识乌乔老师。”她也不知道，乌乔为什么会点名推荐她上位。 　　余霄霄不屑：“哼，我就说嘛，乌乔能看上一个丑倭瓜？” 　　旁边有助理提醒：“霄霄姐，周围有群演看着呢。” 　　余霄霄压低了声音，却足够让宋姝听得清楚。 　　“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在剧组安分守己，离乌乔远一点。否则，你怎么爬上来的，我就怎么把你踩下去。” 　　“是，霄霄姐教训的对。” 　　宋姝红着眼睛，低下了头。 　　** 　　叶珈冕结束了试镜，离开一川大厦，在购物中心胡吃海塞一顿，用以祭奠又被她浪费的一次机会。 　　逛到深夜，网约车里塞满了乌乔的海报、周边，以及代言产品。多到装不下，她才想起该回家。 　　回到别墅，她兴奋地叫人帮忙搬运“礼物”。 　　她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铺满地板，和客厅的豪华装修格格不入。 　　拍照发朋友圈后，叶珈冕又像散财童子一般，分门别类地送给大家。 　　管家陈嫂欲言又止，“叶小姐，贺先生回来了……” 　　“哦。” 　　叶珈冕手上卷着乌乔的海报，就像听到某个室友回来了一样自然。 　　“叶小姐，我是说，贺先生回来了。”陈嫂提高了声音。 　　叶珈冕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笑着调侃：“那……需要臣妾接驾吗？” 　　陈嫂很无奈。这个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外热内冷。偏偏这点冷，都用在那位贺先生身上。 　　“小姐，贺先生一直再等您用晚餐……” 　　陈嫂顿住。 　　顺着她的目光，叶珈冕向上看。 　　二楼，贺律琮雕塑一般站在护栏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及她手里的偶像海报。 　　叶珈冕微微诧异，因为她看见贺律琮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第11章 　　叶珈冕的心情有点微妙。 　　贺律琮今年29岁，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偶尔也会携女伴出席商务场合。 　　但现在，他第一次带陌生的女人，出现在家里。确切地说，是出现在叶珈冕的面前。 　　女人气质优雅，她跟在贺律琮身后，踩着十五公分的高跟鞋下楼，依然顾盼生姿、如履平地。 　　如果用叶谭谭的话来形容，就是很……真名媛。 　　女人主动打招呼，笑容如礼仪小姐般亲切：“你就是律琮的妹妹吧，冕冕？” 　　妹妹？叶珈冕仍旧蹲坐在地毯上，用眼神询问贺律琮。 　　“这位是纪明珠，纪小姐。”贺律琮介绍道。 　　他俯身将叶珈冕拉起，很自然地抽走她手里的海报，丢在一边。 　　纪明珠看着地上的周边，笑道：“你妹妹真可爱，还在追星？” 　　“她不是我妹妹。” 　　“他不是我哥哥。” 　　两人异口同声。 　　叶珈冕补充：“我是他房客，他是我室友。” 　　“什么室友？”贺律琮皱眉。 　　纪明珠继续套近乎：“冕冕，你喜欢GAIN组合的乌乔？你想要乌乔的签名照，或者演出门票吗？” 　　纪明珠语气笃定，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叶珈冕对乌乔的签名照不感兴趣，至于演出门票，叶谭谭这个网红博主一定会喜欢。 　　她正要点头，贺律琮微微挡在前面，“明珠，车子已经备好。” 　　纪明珠无奈：“律琮，今晚的聚会非常难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你想做内娱投资，这是绝佳的跳板。” 　　贺律琮似乎不喜欢，在叶珈冕面前谈公事，“抱歉，家中有小朋友需要照顾。我送你。” 　　叶珈冕好笑，自己竟会成为他拒绝女人的借口。 　　送走客人，贺律琮再次返回别墅，叶珈冕盘腿坐在沙发上，礼物拆得不亦乐乎。 　　室内的气压突然变低。 　　陈嫂好心道：“贺先生，帮您再热一下晚餐吧？” 　　“不用了。” 　　贺律琮在沙发坐下，压到了某张海报。叶珈冕没有注意，抬手时哗啦一声，海报撕成了两节。 　　“喂，这是我的地盘。”叶珈冕抗议。 　　“不是房客吗？” 　　打脸来得太快，叶珈冕寄人篱下，只能空口放狠话：“有房子了不起啊？等我找到工作，立马就搬走！” 　　她气呼呼跑上楼，完全不给他还嘴的机会。 　　贺律琮脸色更黑了。 　　陈嫂小声问：“贺先生，这些周边……？” 　　贺律琮：“这些垃圾，以后不要出现在家里。” 　　叶珈冕回到房间，微信多了一个小红点，乌乔点赞了她的朋友圈。 　　他没有留言也没有回复，叶珈冕并不介意，做艺人嘛，总是要谨慎一些。 　　刷剧的时候，微信又弹出一条信息。 　　张导：【叶小姐，恭喜您通过了《商战时代》的初次试镜，明天早上九点，请到我司面谈签约事宜！】 　　“……！！” 　　叶珈冕把微信退出又重登了三次，才确定这条信息是真的。 　　她立即回拨过去。 　　“张导，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张导在电话里调侃：“放心，今天不是愚人节。” 　　“怎么会是我？白天，纪总对我那么……” 　　“那么凶，对吧？” 　　叶珈冕疯狂点头。 　　“纪总就是这样，越满意就越严肃，什么时候见他和颜悦色，情况反而不好了。” 　　这都什么毛病。 　　张导补充：“再说，开机之后，纪总从不干涉剧组创作，演员和导演都可以自由发挥。” 　　叶珈冕：“那还好，不然天天对着一尊黑面阎罗，早晚被吓出工伤。” 　　“咳咳！”张导顿了一下，似乎走出房间，“所以，叶小姐有意向加入一川与我们合作吗？” 　　想接这个戏，她必须先成为一川的签约艺人。 　　“去一川上班，你们包吃包住吗？”叶珈冕只关心这个。 　　“当然，我们对艺人有统一的行程、食宿管理。” 　　“那，合作愉快！” 　　后半夜，叶珈冕激动得无法入眠。她害怕自己睡着再醒来，只是一场梦。 　　既然睡不着，她开始收拾行李，毕竟这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贺律琮。 　　天一亮，叶珈冕拖着行李箱下楼。 　　“昨天的照片呢？就是乌乔那张。” 　　最初的幸运源自乌乔的推介，叶珈冕决定把小偶像的照片当大神供着。 　　“那些周边，我们……不小心清理掉了。”陈嫂支支吾吾。 　　不小心？叶珈冕当然不信。陈嫂他们向来做事谨慎，不用说，一定是贺律琮的命令。 　　怒从心头起，叶珈冕噌噌跑上二楼。 　　倒时差的缘故，贺律琮同样整宿失眠，天亮才睡着。 　　他没有听见外面震天的敲门声。 　　叶珈冕转动把手，轻而易举打开了门。 　　她扑到床边，在“睡美男”耳畔制造噪音：“贺律琮，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贺律琮在恍惚中转醒，无奈地看着她，仿佛她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我知道，你就是嫉妒小偶像比你年轻、比你温柔。可惜我马上要成为GAIN组合的小师妹。也就是说，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了……” 　　“叶珈冕，一大早的你又发什么疯？” 　　贺律琮从床上坐起，丝滑的被单垂到腰间，露出光洁、健壮的胸膛。 　　叶珈冕立即背过身：“流氓，睡觉竟然不穿上衣！” 　　虽然但是……她一大早闯进他的房间，把人看光光，好像更无耻一点吧。 　　贺律琮被她吵醒，索性套上衬衫长裤，继续办公。 　　被忽略的人表示不满：“诶，我刚刚是说，我找到工作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跟你说再见，Goodbye，沙扬娜拉！” 　　“知道了，出去玩吧。” 　　贺律琮揉揉耳朵。 　　果然，他又把她当成贪玩成性的小女孩。 　　** 　　上午九点，叶珈冕准时赶到一川大厦。 　　艺人签约这种小事，纪滕川没有亲自出面，由金牌经纪人严苓女士全权处理。 　　办公室里，严苓上下打量叶珈冕，笑容很满意。 　　“你的情况，纪总都跟我说过了，不得不说，你很适合一川。” 　　严苓身穿黑裙、细高跟，即使披着长发，给人的感觉也非常干练。 　　叶珈冕喜欢她身上的职场气质，也直言直语：“我哪里最适合一川？” 　　“底子好，漂亮得有辨识度。性格也够爽快。当然最主要的一点，你演过《漂泊叶》。”前期能节省不少宣发成本。 　　“你怎么知道？纪总真的相信我？” 　　难怪纪滕川会用“伤仲永”来评价她。这三个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纪总当然没有全信，我们做过调查。” 　　毕竟，谁也不会签一个来历不明的艺人。 　　“但我们只能查到，你出演《漂泊叶》后，就定居国外，去年才回国。能说说你在国外的经历吗？” 　　叶珈冕沉默了。 　　“私生活不想说也行。但我必须知道，你有没有社交小号或海外账号，是否发布过不当言论？” 　　“怎么可能，我不玩那些。” 　　“有没有谈过恋爱、未婚生子？或者找过代/孕？” 　　“没有，都没有！”真是越问越离谱。 　　“很好。”严苓笑着取出一份文件，“我们可以签约了。合约是五年，但是两年之内，我会让你爆红。” 　　“我也有一个条件。”叶珈冕认真道。 　　“艺人和经济公司，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但说无妨。” 　　“能不能别用《漂泊叶》做宣发噱头？” 　　严苓很意外：“为什么？” 　　“我想以新人姿态进入影视行业，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很有主见。”严苓认同地点头，“先签协议吧。” 　　“对了，我还要提醒你，签约之后，艺人必须严格遵守相关协议。如有违反，轻则暂停工作、俗称雪藏，重则支付高额的赔偿金。” 　　叶珈冕：“违约金多少？” 　　“这要根据公司对你的投资和收益来定，上限是……”严苓报了一个数字。 　　叶珈冕心道还好，也就贺律琮一套别墅软装的钱。她表面却战战兢兢：“严姐，我现在穷得很，你可别坑我！” 　　“怎么会？咱们一川从不压榨艺人。”严苓亲切地笑。 　　叶珈冕放心地在甲方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严苓收好合同，拨通内线，叫来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 　　“她叫小瑶，以后是你的贴身助理。” 　　小瑶立即宣誓般自我介绍，“冕冕，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叶珈冕噗嗤一笑，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比叶珈冕还小几个月，也不知她俩谁照顾谁。 　　严姐吩咐小瑶：“你下午带冕冕拍试妆，一个月后官宣女二。另外，让宣发提前准备物料文案，和各大平台打招呼，热搜主题是——‘小小叶复出’。” 　　叶珈冕傻眼：“严姐，我们明明说好……” 　　“冕冕，舆论总是出其不意，我们必须抢占高地。你是小小叶这件事，就算我们不说，对家也会拿来做文章的。” 　　严苓笑得很慈祥：“互联网没有秘密。这就是身为经纪人，我给你上的第一节 课。” 　　叶珈冕有点虚弱。 　　“严姐，你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上升期不要谈恋爱，有作品、有奖项之后，恋爱要提前报备。” 　　“没问题。”拜贺家人所赐，叶珈冕对恋爱这种事暂时没有兴趣。 　　“对了，我听张导说，你认识乌乔？” 　　叶珈冕急忙撇清关系：“一面之缘，我跟他不熟。” 　　“很好，以后离那家伙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危险品。” 　　叶珈冕：“……好吧。” 　　中午，做定妆前，小瑶先带叶珈冕回宿舍安置行李。 　　宿舍就在一川大厦的顶楼，标准的复式公寓，上层是卧室，下层是客厅，阳台上摆了一堆健身器材。 　　叶珈冕呆住。 　　不到六十平的空间，还没有贺家一间卧室大，但是叶珈冕非常满足，毕竟她第一次拥有这样的小窝。 　　“冕冕你别失望，练习生以及刚出道的新人，都是住这样的小公寓。等你红起来，纪总会给你安排市郊别墅，就像余霄霄那样。” 　　“余霄霄？”原来她也是一川的艺人，难怪会和乌乔一起拍古偶。 　　但……“如果红是为了住大别墅，我还是先做十八线的咸鱼吧。” 　　“叶小姐！”小瑶又气又不敢发作。自家艺人没有斗志，小瑶很为自己的前途担心。 　　“好啦好啦，我会努力奋斗的。”叶珈冕笑，“拍完定妆后，接下来干嘛？” 　　小瑶翻翻工作行程。“接下来，除了演技、歌舞、礼仪等艺能培训课，你每天还要去公司的健身房打卡，接受减脂训练。” 　　“我还需要减肥？”叶珈冕净身高168，体重不过百。如果不是昏睡了五年，她会长得更高。 　　小瑶无情地提醒她：“冕冕，上镜胖十斤，如果对家粉丝恶意P图，你可能120斤都不止。” 　　叶珈冕无话可说。 　　** 　　叶珈冕在一川没日没夜地训练演技时，乌乔在影视城的戏份提前杀青了。 　　他是男二，戏份本就不如男一女一多，再加上GAIN组合的通告太赶，剧组为了照顾他的时间，适当地调整了拍摄顺序。 　　剧组为乌乔举行了隆重的杀青仪式，为表谢意，乌乔请大家在裕豪酒店聚餐。 　　拍完集体合影，传给公司发布。当晚，“乌乔杀青”的话题冲上热搜，舔屏与辱骂此消彼长。 　　乌乔在影视城的工作，才算暂告一段落。 　　男女主角为了避嫌，没有参加聚餐，拍完合影立即回房间，依然给CP大触留下不少素材。 　　助理还在应付，乌乔单独去结账。 　　幽静的长廊上，宋姝手捧一束玫瑰，拦住了他。 　　“乌乔老师，恭喜您杀青。”宋姝的脸和她手里的玫瑰一样红。 　　乌乔认出包装上的LOGO，是他代言的Truelove，情人间的表白神器，一生只送一人，价格和它的寓意一样昂贵。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抱歉，我不收礼物。” 　　宋姝有点慌：“乌乔老师，我只是想谢谢您推荐我饰演大宫女。这是我第一次出演一个完整的角色，如果没有您，我恐怕已经被赶出影视城……” 　　“跟那个没有关系。” 　　乌乔决定把话说清楚。 　　“我推荐的只是一个名叫宋姝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你。如果因此造成你的误会和困扰，我很遗憾。” 　　原来一切只是误会。宋姝红着眼睛，猜到了他口中的“她”是谁。 　　宋姝其实知道，乌乔并不喜欢自己。 　　这段时间，只要有乌乔的戏，她都会跑去剧组打下手，偷偷围观。但自己的戏，乌乔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开始，有人私下八卦乌乔对她有意思。宋姝表面上羞怒，内心却无比希望是真的。然而那些偷偷议论乌乔的人，第二天就被调离了剧组。 　　“宋姝，你的演技很好，对得起大宫女这个角色。我相信，你以后会拍更多、更好的作品。但那属于你，依然与我无关。” 　　乌乔发完好演员卡，打算离开。 　　宋姝再次叫住他。 　　“其实，另一个‘宋姝’，也是我的……好朋友。” 　　宋姝抹掉眼泪，故作轻松。 　　“乌乔老师，您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 　　整整一周没有回家的叶小姐，接到了“室友”的问候。 　　叶珈冕穿着运动背心，在动感单车上挥汗如雨。 　　贺律琮也难得穿着居家服，在书房里和她视频。 　　“叶珈冕，你不在影视城？” 　　呵，他还以为她在外面跑龙套吗？ 　　贺律琮又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健身？医生说过，你不能做剧烈运动，万一撞到头，没有人能救你第二次。叶珈冕，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难得他一次说这么多话。 　　叶珈冕笑嘻嘻地举起手机，360度展示自己的宿舍公寓，“我当然，是在我自己的家里呀！” 　　“一川大厦？”透过阳台，贺律琮看见了外面的地标。 　　这人是侦探出身吗，叶珈冕立即把手机盖在地板上。 　　贺律琮终于明白，那天早上，她离开时说“出去工作”是认真的。 　　他蹙眉：“叶珈冕，一川不适合你。” 　　“为什么？” 　　“一川是造星工厂，擅长偶像运作。如果你想拍戏，还有更好的选择。” 　　叶珈冕楚楚可怜：“可是人家已经签了卖身契，如果违约，要陪很多钱的！” 　　贺律琮告诫自己，她只是撞坏了脑子又睡得太久，犯傻也是正常的。 　　“多少，我转给你。”他说。 　　叶珈冕突然大笑：“哈哈，多少钱都不要你来管！” 　　挂电话虽然很爽，但贺律琮确实提醒了一个事实——她出过车祸，不能做剧烈运动。 　　叶珈冕把情况反应给公司，严姐虽然骂她不早说，还是在第一时间修改了训练计划。 　　剧烈的运动瘦身，变成了瑜伽减脂，不过时长也增加了半个小时。 　　深夜十点，叶珈冕盘在柔软的瑜伽球上，回忆白日的演技理论课。 　　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健身房很安静。 　　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睁开眼睛，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似乎盯了她许久。 　　叶珈冕吓了一跳，从瑜伽球上摔下来，以一个非常暧昧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 　　“原来，你喜欢这种高难度的姿势？”来人走到跟前，单膝跪地将她扶起。 　　“你还笑！”叶珈冕抽来薄毯，遮住贴身的曲线。“还有，乌乔，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珈冕说完才想起，乌乔也是一川的当红艺人。大厦森严的安保，对他形同虚设。 　　从进门起，乌乔的视线就没有离开她一秒。他认真看着她，像在珍视失而复得的珠宝。 　　“叶珈冕。” 　　“嗯？”她不记得向他报过自己的名字。 　　“小小叶！”乌乔的声音难掩激动。 　　“你怎么知道……” 　　他紧紧把她拥进怀里。 　　“小小叶，欢迎你加入一川。” 第12章 　　叶珈冕瘦成一道闪电的时候，《商战时代》的编剧，送来了修改后的新剧本。 　　女二的人设不再是脸谱化的暗黑，行为有理有据，人物有血有肉。叶珈冕只看了一遍，就确定这是她想要的戏。 　　最后一次带妆试镜，宣发组做出了更高颜值的定妆照。 　　导演组非常满意，就连纪滕川看了也评价：像大于演。 　　叶珈冕不太乐意，她才不只是“像”。等进组后，她会用实力证明自己“演”得更好。 　　开机前，有一次剧本围读。 　　张导组织主创们在一川开会，叶珈冕不得不再次面对，剧中的男主角——乌乔。 　　上次“欢迎的抱抱”已经过去好几天，叶珈冕不明白，他对她的稔熟和热情，到底是源自哪里。 　　难怪严苓用“危险品”来形容他。 　　“小小叶，好久不见！” 　　“危险品”一见到她，又自动贴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上周才见过。而且，请不要再叫我小小叶。”这个角色简直快变成魔咒。 　　“好吧，小师妹，别来无恙？” 　　叶珈冕抱着胳膊，做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样子，“一川这么多小师妹，乌老师叫谁？” 　　“那叫你冕冕，总行吧。”乌乔无奈地笑，“上次是我不好，吓到你，我向你道歉？” 　　叶珈冕立即退避三舍。现场有助理，她绝不希望有什么“绯闻”，再传到严姐那里。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女主角曾凝华和导演组，众星捧月地走进来。 　　小瑶立即向叶珈冕使眼色。 　　曾凝华，一川传媒首位一姐。出道近二十年，获奖作品无数，是内娱唯二的影视双后。另一位，则是对家公司，青禾影视的秦蔓。 　　之所以称首位一姐，是因为去年七月，【曾凝华34岁生日快乐】的词条空降热搜，再加上转型作品收视下滑，导致她今年的资源拦腰斩。 　　余霄霄“新一姐”的称号，反而开始冒头。 　　尤其最近，余霄霄拍了古偶，曾凝华接了商战，一川的一姐之争愈演愈烈。 　　“这里火/药味儿浓着呢，作为新人要尊重大花小花，但是千万别站队。否则，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一天晚上，小瑶拉着叶珈冕科普一川的“宫斗风云”。 　　为了在宫斗剧里多活两集，叶珈冕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大花对小绿叶很感兴趣。 　　“你就是这部戏的女二，叶珈冕？”曾凝华主动cue她。 　　叶珈冕站起身，落落大方：“凝姐。” 　　曾凝华笑：“年轻真好，你这张脸，内娱也找不出更漂亮的了。” 　　这就是把余霄霄也踩下去的意思，叶珈冕受宠若惊：“凝姐过誉了。” 　　“可惜你的台词差点，轻重音不好。” 　　她说的是实话，叶珈冕虚心接受，“我会跟着台词老师多练习的。” 　　曾凝华话锋一转：“当然，演不好女二，你怎么对得起编剧的熬夜加戏呢？” 　　加戏？这跟演员有什么关系，叶珈冕想怼回去。 　　乌乔却用眼神拦住她。 　　“凝姐，新剧本是纪总过目的，主演和配角的人设都更丰满一些。我相信有凝姐在，《商战时代》会成为现象级的经典。” 　　曾凝华忍不住笑：“乌乔，你可真会说话。现在是流量天下，我只希望咱们拍对手戏时，你的粉丝不要送我人参。” 　　乌乔谦虚道：“怎么会，凝姐如日中天，与您合作是我的幸运。” 　　“好啦，大家番位差不多，你不要再喊凝姐，我都被叫老了。”曾凝华面色红润，再没有先前的严肃。 　　乌乔淡淡笑了笑。 　　围读结束后，曾凝华的助理敲开叶珈冕的宿舍，送来一只限量款的坤包。 　　小瑶接下礼物，转头却不满：“这算什么，先给个下马威，再送一颗甜枣？” 　　叶珈冕认得那包，K家的新款，虽然不是顶奢，但胜在时尚小资，很适合街拍。 　　她拆掉包装，背在身上。 　　小瑶抓狂：“你怎么能乱用，万一被余霄霄知道，你少不了小鞋穿！” 　　“不至于吧，大家都是同事。” 　　“同事？现在的一川像个公共厨房，当红艺人挂名另起炉灶。余霄霄手握百万水军，分分钟颠倒黑白，教你做人。” 　　叶珈冕拍手：“好厉害……所以我选择站曾凝华。” 　　小瑶绝倒。 　　专业、演技好，是叶珈冕唯一的判断标准。 　　曾凝华再怎么阴阳怪气，大花的实力毋庸置疑。 　　所以，即使做绿叶，她也不甚在意。 　　** 　　当天下午，一川新剧围读的消息，就传到了影视城。 　　“叶珈冕？” 　　余霄霄品味着这个名字，“新人？什么背景？” 　　助理摇头：“查不到，严姐那边捂得滴水不漏，只听说是从国外回来的。” 　　助理拿出叶珈冕的照片，“健身房的保洁偷拍的。” 　　余霄霄看了半天，不愿承认心底那股熟悉感，“长得还行，比曾凝华好看。” 　　“那些素人，怎么能跟您比！” 　　“哼，要不是我被这部古偶拖着，《商战时代》能轮到曾凝华？一把年纪了，和乌乔演姐弟恋，也不害臊。” 　　助理不敢说话，余霄霄虽然和很多小生CP炒得火热，但内部人知道，她更喜欢乌乔。 　　“给新人送块表过去。”余霄霄低声吩咐，“在一川，查不到背景反而不能轻视。” 　　“是，霄霄姐。” 　　余霄霄换好戏服，继续拍戏。 　　这场是捉奸戏，大宫女背叛主子，和皇帝春风一度。后期黑化的“穿越女”贵妃，果断开启惩戒模式。 　　前后的戏已经拍完，这是宋姝最后一次和余霄霄对戏。 　　她跪在余霄霄饰演的贵妃面前，不仅要痛哭流涕，还要被她打耳光。 　　借位了几次，导演不满意效果，浪费了不少时间。 　　有人“适时”提醒：“借位太假了，不行就真打吧。” 　　宋姝身子一僵。 　　余霄霄很为难：“我是演员，怎么着都行。就怕人一小姑娘，打坏了还怎么赚钱去买Truelove的玫瑰？干脆都剪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不要！”宋姝乞求道，“霄霄姐，导演，我没关系，我愿意真打。” 　　余霄霄转了转指尖的甲套。 　　导演发话：“既然这样，这条别借位了。霄霄，动作利落点……” 　　于是接下来，片场响起了一遍遍清脆的声音。 　　傍晚，宋姝回到休息室，脱下戏服。再出来时，她的眼睛和脸颊一样，又红又肿。 　　统筹好心送来了跌打药，却告诉她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她剧组的合约，到此结束了。 　　“为什么，我不能再跟组了？没有戏拍，我可以打杂、搬道具……” 　　宋姝苦苦哀求，“等戏播出了，反响一定很好。我有名有姓了，一川肯定会签我的！” 　　统筹很无奈：“你也知道，乌乔杀青后，剧组不愿得罪余霄霄。宋姝，你还是重新找活儿吧。” 　　宋姝跌坐在地上。 　　** 　　月底，各家的流量混战，统统败给了一川传媒。 　　《商战时代》官宣了主演，仅半个小时，曾凝华和乌乔的定妆照就冲上热搜。 　　尤其是乌乔，虽然黑粉无数，硬是靠着一张神颜，让不少路人转粉。 　　毕竟，在娱乐圈，五官是可以影响三观的。 　　然而舆论发酵不久，下午就有博主爆料，余霄霄和某老腊肉，在影视城剧组，“亲密接触”、“假戏真做”。 　　小花中生的绯闻，迅速盖过了《商战时代》的官宣。 　　话题下面，不少余霄霄和曾凝华的粉丝，在缠缠绵绵地打口水战。 　　拖拉到晚上九点，余霄霄才发微博，辟谣拆CP：【我跟前辈，只是普通朋友啦～】 　　毫无意外，二人的热度，只增不减。 　　严苓气得在办公室摔键盘。“纪总，都是一川的戏，您就看着余霄霄作妖，抢我们的风头？” 　　纪滕川靠在沙发上，摊手，“没办法，工作室多了，水怎么端都不平。” 　　“既然纪总不干涉，我可就放大招了。” 　　纪滕川皱眉：“你说叶珈冕？她刚学会走路，别太心急了。” 　　严苓微笑：“知道，您看重小花骨朵，放心，我有分寸。” 　　** 　　第二天早上，叶珈冕被几十个电话叫醒。 　　小瑶在电话里兴奋地叫：“冕冕，快看热搜，你的话题已经爆了！” 　　叶珈冕急忙下载社交软件，打开后傻眼。 　　热搜第一竟然是：【小小叶复出】。后面挂着显眼的“爆”字标。 　　话题点进去，一个名叫“叶珈冕”的认证账号，发布了一条信息：【大家好，我是小小叶，我回来了。】 　　配图是她在《商战时代》的定妆照。 　　几十万网友在下面留言—— 　　【你是小小叶？你真的是小小叶？！】 　　【女神，你还我小时候的眼泪！】 　　【巧了，我今年暑假刚在少儿频道看完《漂泊叶》！】 　　【你长大了，我却老了！】 　　【我枯了！为什么岁月在你这，变成了美容刀？】 　　…… 　　最夸张的是乌乔。 　　他直接转发了叶珈冕的微博，附言：【我也是从小看着叶老师的戏长大的！】 　　很自然地，他贡献了今天的第二位热搜。 　　没什么比情感共鸣传播得更快，全民陷入童年回忆杀，没有人再去关心流量们的绯闻。 　　白月光，就是永远的流量。 　　就连余霄霄都被营销号挖土，曝出她小时候，出演《漂泊叶》配角的剧照。 　　照片里，主角小小叶坐在教室第一排，认真听讲，她身后有个小同学，把羊角辫梳得油光锃亮。 　　那是个几乎没有台词的小配角，难怪叶珈冕对余霄霄全无印象。 　　看着电视剧里的小小叶，叶珈冕觉得熟悉又遥远。 　　签约的时候，叶珈冕就料到，她的回归会成为热点，没想到现实反应，会更加强烈。 　　网友的欢迎和赞美，远远多过质疑和嘲讽。 　　通过那些热情洋溢的留言，叶珈冕才知道，原来《漂泊叶》影响了这么多人。 　　而这最初，只是一位父亲送给小女儿的礼物。 　　望着远处的天空，叶珈冕退出了社交账号。 　　她想起了程少安。 　　她不知道，线上线下的人群里，有没有一个老父亲，会认出自己的女儿，找到她，给她一个缺席多年的拥抱。 　　所以这一次，让她站得更高一点。 　　爸爸，总能看得到吧？ 　　叶珈冕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贺律琮的电话。 　　“贺律琮，告诉我，叶昕柔和程少安的故事。” 　　“所有！” 　　叶珈冕语气坚定。 第13章 　　贺律琮派车去一川大厦，把叶珈冕接回了家。 　　幽静的房间里，两个人相对而坐，难得平心静气地聊起过往。 　　贺律琮取出一瓶红酒，才慢慢开口。 　　程少安和叶昕柔的故事，有点像古早小言里的“带球跑”。 　　“球”是指叶珈冕，带她跑的人，却是程少安。 　　大三那年的话剧社里，客串女主角的油画家，和一个贫穷英俊的小编剧相爱了。 　　他们在春天写情书，夏天淋雨走，秋天捡落叶，冬天彼此宣誓，“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第二年，叶昕柔去北美参加画展，认识了画展的投资人，贺家的老爷子。 　　老爷子那时还年轻，四十多岁，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为了家业，他刚从宗族过继了六岁的贺律琮。 　　隐形富豪对浑身艺术气质的油画家一见钟情，很快，他对叶昕柔展开了狩猎般，不动声色地追求。 　　自然地，老爷子查到了她那贫穷单薄的编剧男友。 　　令叶昕柔就范的方法很简单。 　　彼时，叶家陷入巨大的财政危机，数道官司缠身，老爷子及时向叶家，抛出了橄榄枝。 　　叶昕柔的母亲，叶家老太太，犹豫许久，最终决定牺牲女儿的幸福。 　　可他不知道，叶昕柔那时候，已经怀胎六个月。 　　一朝分娩，在叶昕柔最脆弱的时候，叶家人把程少安关起来，编造出一个“穷编剧携款分手、新生儿难产夭折”的谎言，欺骗叶昕柔。 　　三天后，叶家人释放了程少安，丢给他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婴，把身心重创，万念俱灰的叶昕柔，送到了大洋彼岸的医院。 　　听到这里，叶珈冕无法接受。 　　“他们既然相爱，怎么会轻易相信那些谎言？” 　　“或许……当局者迷吧。” 　　贺律琮说：“某种意义上，老爷子确实欠叶家一个道歉。” 　　因为心中有愧，那些年，无论叶珈冕多么任性、胡闹，老爷子都不曾与她计较。 　　“后来，叶昕柔……我妈妈为什么，又回国找我？” 　　贺律琮轻点手机。 　　陈嫂敲门进来，为叶珈冕端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贺律琮又倒出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他告诉她：“是因为《漂泊叶》。” 　　即使在不同的国度，程少安和叶昕柔也没有放弃寻找彼此。 　　直到六年后，国内首部少儿冒险剧《漂泊叶》横空出世。 　　“小小叶”是叶昕柔怀孕时，夫妻俩来不及取名字，对小宝宝的爱称。 　　剧本里，程少安讲述小小叶的父母爱情时，花了很多小心思，甚至还在道具里，放了叶珈冕的出生证明。 　　电视剧播出一年后，叶昕柔在国外看到剧照，几乎立即认定，小主人公就是她的女儿。 　　贺律琮：“那时候，我陪着叶姨，一遍又一遍地看《漂泊叶》。她用了很多方法，才说服老爷子同意她回国见你。” 　　“很多方法是指……” 　　“绝食、自杀。” 　　然而，老爷子只是答应叶昕柔接回小小叶，依旧在暗中阻挠程少安与她见面。 　　于是，叶昕柔趁老爷子外出，瞒过所有帮佣，独自购买了回国的红眼航班。 　　那天晚上，贺律琮其实有所察觉。他哀求叶昕柔，带他一起回国。最终，她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不幸的是，七个小时后，飞机遇上极端天气，坠入了太平洋。” 　　贺律琮声音苦涩，“对不起，那晚，是我没有阻止叶姨。” 　　就像五年前，他没有阻拦叶珈冕离开疗养院。 　　“我爸爸，这些年，还是没有消息吗呢？”叶珈冕声音哽咽。 　　贺律琮摇摇头抽出手帕，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我只知道，程少安为了保护你，搬了很多次家，和亲人朋友都断了联系。” 　　叶珈冕深有体会，那些年父女俩辗转奔波。但日子过得再拮据，程少安都对她予取予求。 　　后来，他们依靠《漂泊叶》赚了些钱。程少安花重金把叶珈冕送进贵族小学，没有一分用在自己身上。 　　可惜，电视剧播出第二年，程少安突然变得骨瘦如柴，工作时彻夜咳嗽。 　　仿佛预感到什么，他看向小女儿的眼神，总是充满了不舍与绝望。 　　叶珈冕至今不明白，八岁那年，程少安为什么，非要要把她送回叶家。 　　明明父女俩相依为命，也可以活下去。 　　想到这里，叶珈冕的眼泪又涌出来。 　　手帕已经弄湿，贺律琮微微叹气，摘掉袖扣，用衬衫为她擦眼角。 　　小时候，他气她什么都不懂，只会发公主脾气。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些事瞒着她也好。 　　沉默了许久，他才说：“等我查到，再告诉你。” 　　“那你要快一点。我的新戏要开拍了，也许爸爸看到，会主动来找我的！” 　　说起新戏，叶珈冕的眼睛又开始放光。 　　贺律琮难得感兴趣：“新戏在哪里拍？” 　　“郊县的影视城。” 　　贺律琮点点头，“你可以住裕豪酒店，那间房我不常去，会一直为你保留。” 　　虽然剧组有统一的住宿和安保，叶珈冕还是有点感动：“贺律琮，你这人，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谢谢，你倒是比小时候更爱哭了。” 　　“…………”她不是脆弱，只是为了父母才哭的好吗。 　　老爷子如今变成一抔黄土，没有人再去追究他的偏执。 　　也许，她和贺律琮也可以冰释前嫌。 　　“贺少爷，好歹我们曾经喊过你哥哥，你能不能……” 　　“可以。” 　　贺律琮猜到她的心思，“账单，最多给你打九折。” 　　打完折依然是天价，她差的是那一个折扣的钱吗！ 　　叶珈冕郁闷：“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睡觉了。” 　　贺律琮顿住。 　　算了，误解也好、任性也罢，她想签一川就签吧。 　　毕竟，五年前她受伤，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毕竟，她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家人”。 　　最重要的是，她总得为后面的人生，寻求一个意义。 　　贺律琮站起身，带走他们喝过的杯子，帮她调高卧室的空调。 　　他说：“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一川。” 　　“晚安。” 　　房间里只剩淡淡的酒香。 　　** 　　黄道吉日，《商战时代》剧组开机了。 　　《商战》是一川传媒下半年的重点项目，集团非常重视。热闹的开机仪式结束，还特意举行了室内发布会。 　　原本，曾凝华和乌乔在剧中的姐弟恋是宣传重点。但“小小叶复出”的热度居高不下，叶珈冕也被推到聚光灯前。 　　“叶小姐，您为什么要在23岁时，才选择复出？” 　　“十五年没有演戏，您觉得天赋大于实力吗？” 　　“能介绍一下新戏的角色吗？” 　　“这么多年没有回国，是有特殊原因吗……” 　　…… 　　叶珈冕僵硬地做着表情管理，心里却好笑，这些问题，前一天就都严姐预料到了。 　　严苓握着话筒，统一回答：“小小叶的演技天赋，大家有目共睹。至于新角色，冕冕一定会给观众带来惊喜的，敬请期待！” 　　叶珈冕站旁边，继续沉默且优雅，配合公司营造新剧的“神秘感”。 　　发布会结束时，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现，再次聚焦了热点。 　　余霄霄穿着剧组的古装，上台给叶珈冕一个大大的拥抱。 　　“冕冕，我一直记得咱们一起拍《漂泊叶》的日子。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 　　余霄霄说着，眼圈有点泛红。 　　谁说小花没有演技来着！叶珈冕只想手动点赞。 　　严苓似乎不太欢迎余霄霄，冷脸宣布：“谢谢大家，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 　　当晚，【余霄霄探班小小叶】、【童年女神重聚合影】的话题冲上热搜。 　　脂粉在话题下疯狂安利余霄霄的古偶，《商战时代》的开机热度只能屈居第二。 　　“这个余霄霄，简直住在热搜了，真是防不胜防啊！” 　　小瑶跟叶珈冕时间久了，知道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说话也随意多了。 　　她甚至“教育”她，“新戏要好好演，咱们以后找机会再压回去。” 　　叶珈冕小鸡啄米般点头，折腾了一天，她只想早点梦周公。 　　** 　　第二天刚到剧组，乌乔捧着剧本来对戏。 　　“昨天发布会，感觉怎么样？”他问。 　　叶珈冕：“累，做宣传比拍戏还累。” 　　乌乔笑：“小时候，看你像个小明星一样，在红毯上签名，还以为你很轻松。” 　　“什么叫像，我本来就是小明星。等等，你怎么知道……” 　　乌乔有点伤心：“原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叶珈冕惊讶：“这……又是从何说起？” 　　乌乔打开手机，调出一张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照片。 　　叶珈冕觉得可爱：“这小胖子是谁？” 　　“小！胖！子？”乌乔瞪着她，气鼓鼓。 　　这张照片在网上并不鲜见，甚至被网友拿来当做“减肥变男神”的励志典范。 　　小瑶忍着笑，向叶珈冕使眼色。 　　叶珈冕傻眼：“这胖子……是乌乔？” 　　乌乔不开心：“菁英小学二年（2）班，叶珈冕，你怎么连自己的同桌都忘了！” 　　“是你？！” 　　叶珈冕搬家数次，有过不少同桌。回想起来，印象深刻的，还真只有乌小胖。 　　转进菁英小学前，她的《漂泊叶》已经在国内大火。 　　常有小粉丝把她堵在教室，好奇地围着她说话、索要签名。 　　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小胖子，趁小童星上厕所时，把她拦在走廊，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程少安很早就教育她，任何非正常的异性接触，都是耍流氓。以及，别人怎么欺负你，你就怎么欺负回去。 　　所以，在小胖子试图捏她的红脸蛋时，她毫不犹豫地咬了回去。 　　杀猪般的叫声，立即响彻校园。 　　“你看我的手指，现在都没忘记那股疼。” 　　乌乔晃了晃手掌。其实上面干干净净，乌家人当年就给这小少爷做了祛疤手术。 　　叶珈冕有点心虚，原来这就是他之前对她热情又殷勤的缘由。 　　乌乔：“因为，我真的是看着叶老师的戏长大的呀！” 　　叶珈冕：“……别再提这个梗！” 　　拜他所赐，叶珈冕现在走到哪里，被人认出时，都要提这一嘴。 　　“说的好像我年龄很大、有多老似的！”明明她也就二十三岁。 　　乌乔又晃晃剧本，“小时候不准我亲，看你现在能把我怎么办！” 　　他提醒她：“这部戏里，是你先喜欢我、追求我，对我爱而不得，还要强吻我哦！” 　　叶珈冕快疯掉：“别说了，借位，我要借位！” 　　小瑶在旁边大笑，自家艺人很傻很天真啊。 　　“冕冕，您跟乌乔老师的吻戏，当然是借位啦。真吻下去，他的女友粉能追杀你十年。” 　　乌乔眨眨眼：“不然，我去找导演换成实拍？” 　　“你敢，我先杀了你！” 　　叶珈冕拿剧本砸过去。 　　** 　　宋姝这段时间过得非常糟糕。 　　离开余霄霄的剧组，几个群头、统筹仿佛约定好一样，用各种理由拒绝了她的戏。 　　就连打杂跑剧务，一报名字“宋姝”，也会被人搪塞回去。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商战时代》刚刚在影视城开机，人尽皆知，宋姝也不例外。 　　看着直播屏幕里的叶珈冕，宋姝才知道，原来人与人，真的是天生不同命。 　　一个月前，她冲叶珈冕发脾气时，删掉了她的电话和微信。 　　其实她并不恨叶珈冕，影视城的潜规则太普遍，就算没有黄强，也会有红强、绿强。 　　现在即使后悔，她也无法再联系上她。 　　深夜，宋姝游荡在街头。 　　她的手机里，躺着昨天陈家奇发来的信息，他说：【宋姝，我要跟别人订婚了。】 　　她第一次觉得，也许，放弃明星梦，回到家乡才是最好的选择。 　　街角，几个小混混从夜店出来，看见宋姝一个人，吹起了口哨。 　　“哟，这不是那个小保安的女朋友吗？ 　　“上次她男人打坏余霄霄粉丝的手机，就是咱们给处理的。” 　　“得罪了余霄霄，还想在影视城混？” 　　“岂止，就连强哥，也是因为宋姝，才被一川解约，现在连裕豪都住不了……” 　　“你们说……她叫什么？”被捧在中间的男人出声。 　　宋姝脸色苍白。她认出来，那人是被一川开除的副导演，黄强。 　　她想跑开，黄强却叫住她，“怎么，以后都不想演戏了？” 　　黄强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另一个“宋姝”，他查不到，也动不了。 　　这一个宋姝，看上去是个软柿子，好捏。 　　宋姝僵住，半天，挤出一个惨笑：“求强哥高抬贵手，我只想好好拍戏。” 　　黄强：“那就要看你的技术了。” 　　黄强掏出一张房卡，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宋姝的脸。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你这种姑娘多得是，我从不勉强女人。”黄强补充。 　　很多时候，命运的转折无论是好是坏，都来得猝不及防，她必须做出选择。 　　留下或者离开。 　　“强哥，您可别让我失望了。” 　　宋姝收下房卡，删掉了信息。 　　她暗暗发誓，今日所受委屈，来日必当奉还。 　　…… 　　一周之后，余霄霄的古偶正式杀青，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影视城。 　　各大平台又热闹了一天。 　　没有人注意到，同一天，几个自媒体发了两条不起眼的新闻。 　　一是青禾影视某个分公司对赌失败，导致总部资金链告急时，竟拿到了贺氏集团最新一轮的融资。 　　二是青禾影视旗下，大花秦蔓最新的职场戏里，增加了一个小小的配角，演员名字是宋姝。 　　只有一川高层，在会议室里蹙眉。 　　纪滕川拨动已经凉透的咖啡，声音阴郁，“贺氏集团，怎么突然跟青禾联手了？” 　　坐在对面的纪明珠，脸上有些挫败。 　　“哥，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女人能走进贺律琮的心。他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纪滕川没有说话。 　　纪明珠又道：“听说，贺律琮的妹妹，签约一川了？或许我们……” 　　“还不到时候。”纪滕川摇头。 　　“叶珈冕，她只是个意外。”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文章不长，且有过大修，感谢支持正版。 第14章 　　《商战时代》的主创们, 比想象中更专业。 　　视后曾凝华不必说，就连乌乔这种浑身偶像包袱的大帅哥，一旦站到摄像机前, 也能立即进入角色。 　　叶珈冕刚开始不太适应，导演也没客气, 耐着性子批评了她几次。 　　她没有灰心，有时间就钻研剧本、琢磨状态, 很快便达到了要求。 　　慢慢地，导演夸她镜头感不错, 有灵气, 连曾凝华都刮目相看。 　　剧组的保密和防护工作很到位，偶尔有粉丝探班, 都是经过层层把关。 　　叶珈冕的粉丝不多，但每到探班日, 黎叔都会送来一堆吃喝玩乐的轻奢品，让她显得不那么孤单。 　　拍戏要减脂，很多东西用不上，叶珈冕索性分给身边的工作人员, 这大大提升了她在剧组的人际和人气。 　　归根结底，还是贺律琮的功劳。 　　拍戏的空隙，叶珈冕托小瑶出去打听宋姝，想在剧组帮她争取一个角色。 　　她一直认为, 宋姝有这个实力, 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可宋姝注销了电话和微信, 就连相熟的群头和统筹都联系不上她。 　　渐渐的, 叶珈冕也就忘了这事儿。 　　有一次，叶珈冕在收工的路上遇见白麒, 坐在车子里远远冲他招手。 　　白麒穿着大裤衩老爷衫，明明也看见了她，却像不认识似的，转身抬脚离去。 　　叶珈冕追到“深夜食堂”，李师傅告诉她，白大师又上山下乡采风去了。 　　得了吧，大忽悠。 　　由于不能当面奚落这位沽名钓誉的“白大湿”，叶珈冕郁闷了几天。 　　** 　　夏天过去，进入秋天。黎叔又送来不少衣物，都是五大女刊力荐的新品。 　　街头的绿植慢慢变色，影视城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黄店”。 　　《商战时代》的拍摄接近了尾声。 　　大量集中的戏份拍摄完毕，叶珈冕的工作节奏总算缓和下来。 　　其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叶谭谭。 　　叶珈冕正式复出后，除了微博，还开通了短视频账号。 　　微博由严姐统一管理，发布权威的行程信息。短视频则由叶珈冕自己经营。 　　叶谭谭用最快的时间，教会叶珈冕如何拍视频、选滤镜。 　　虽然直男斩的怼脸拍有点傻气，但是因为颜好，吸粉很管用。不到一个月，叶珈冕就冲上了爱豆榜前列。 　　“冕冕，你什么时候出关呀？我快想死你了！”叶谭谭在电话里诉苦。 　　叶珈冕好笑：“谭谭姐，咱俩平时一言不合就视频，你是想见我，还是想去蓝洱湾呀？” 　　蓝洱湾是贺氏早年开发的园林区，贺律琮的别墅就在那里。 　　叶谭谭没有否认。 　　“哼，我才四个月没发别墅视频，那群粉丝就骂我是假名媛，甚至怀疑我以前的视频都是盗拍的！” 　　她愤愤不平，“你快问问，你杀青后贺律琮什么时候不在家，我要去拍够一年的素材！” 　　叶珈冕叹气，只好给贺律琮打电话。 　　担心打扰他工作，叶珈冕试探着发了一句【在？】 　　发出后，她立即想起上次关于“在不在”的调戏。但来不及撤回，对方就打了过来。 　　贺律琮看着视频里的姑娘，竟然有些陌生。 　　她瘦了不少，没来得及卸妆，还穿着剧组的职业套裙。 　　商战剧的女二，后期黑化成了干练的“白骨精”。微卷的头发高高盘起，妆容明艳，像出入集团的高级文秘。 　　贺律琮不由笑了一下。 　　“不好看？”她不满。 　　“挺适合你。”他忍住笑意。 　　叶珈冕误解，难道他在嘲笑她之前装嫩？ 　　她平时不是装嫩，而是心理年龄本来就很嫩好吗！ 　　毕竟，身体可以一下子变老五岁，心理却不能。 　　叶珈冕把视频切换成语音，闷声解释：“角色造型，不可以泄露。” 　　“嗯，我不会。” 　　也对，他日理万机，才不会在意她这些小事。 　　“下个月，我要杀青了，想问问你……”叶珈冕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先回蓝洱湾，我最近都在国外。”他总能精准猜到她的心思。 　　他又道：“白医生说，你上个月没去做体检。杀青后，我派人送你过去？” 　　季度体检是例行的，现在的问题是，她实在太瘦了。 　　贺律琮才不管什么角色需要。 　　“哦。” 　　叶珈冕挂掉电话，想起刚刚忘了向他道谢。 　　谢谢他请黎叔送来的那些秋冬新装。 　　** 　　《商战时代》的杀青宴举办得很低调。 　　《商战》走的是正剧风，剧本过硬制作精良，拍到一半就预定在央台播出。 　　曾凝华在荧屏有多年号召力，和乌乔的姐弟配也很亮眼，电视台和一川的招商都非常顺利。 　　因此，宴会是答谢各位厂商爸爸的赞助，剧组庆功反而是次要的。 　　乌乔站在聚光灯下应酬，眼神却有些飘忽。 　　叶珈冕独坐在角落，面对桌子上的琉璃瓶发呆。 　　严苓一早嘱咐过她，不能在宴会上吃东西、不能喝酒，除了安全问题，也是避免被记者拍到丑照。 　　她端正坐着，像橱窗里无人认领的洋娃娃。 　　“宴会很无聊，是吧？” 　　纪明珠带来一瓶红酒，在叶珈冕旁边坐下。 　　她有些意外：“纪小姐也是一川的人？” 　　“纪滕川，是我哥。” 　　“原来是纪总监，幸会。” 　　叶珈冕听说过，纪总有个妹妹，负责一川的财务管理，没想到会是纪明珠。 　　难怪第一次见面，她就敢许诺送她乌乔的演出门票。 　　纪明珠笑：“我这哥哥天生劳碌，白手起家。难得把一川做大，还要时时提防内忧外患。比不上贺先生，祖上蒙荫，一劳永逸。” 　　叶珈冕垂下嘴角。 　　她不悦道：“我是新人，不清楚一川内务。至于贺律琮，无论法律还是血缘，他都不是我哥哥。纪总监不用拿来比较。” 　　叶珈冕想说，贺律琮虽然年纪轻轻就继承了贺氏，多年来一直兢业勤恳，从未放松过一天。 　　他从小被老爷子严苛训练，像台纯金打造的永动机，生活里只有工作，并不是“一劳永逸”就能概括的。 　　但这些，不值当告诉一个外人。 　　纪明珠开启红酒，满满倒出两杯。 　　叶珈冕拒绝，“抱歉，我不能喝酒。” 　　纪明珠又笑：“你这双眼睛呀，漂亮归漂亮，就是阅历太少。干干净净的，藏不住东西。” 　　叶珈冕没有接话。 　　纪明珠忽视她的逐客令，问道：“冕冕，你想知道我和贺律琮……是怎么认识的吗？” 　　叶珈冕顿住，她很难说不想知道。 　　纪明珠比贺律琮小几岁，刚到宾大商学院读本科的时候，贺律琮已经念到硕士最后一年。 　　“抛开他的钱不说，他的脸、他的气度，是很多女人的梦。” 　　纪明珠回忆着过去。 　　“那时，我仗着一川的背景，托了好几个师兄，才拿到贺律琮的电话。” 　　原来是个学妹暗恋学长的烂俗故事。 　　纪明珠抿了一口酒，声音苦涩：“我们只是聊投资、谈合作，却从来没有向他表白。” 　　“为什么？” 　　“一是所有向他表白过的女孩子，不仅被拒绝，还会从他的圈子里永久退出。二是那时候，贺律琮已经有了……女朋友。” 　　“女朋友？”叶珈冕惊讶，她从未听人提起过。 　　“这件事，当时在华人圈里传得很广。因为绯闻女主角，也是个演员。” 　　叶珈冕不太喜欢这个“也”字。 　　纪明珠继续道：“女演员出道很早，可惜得罪了圈内大佬，被迫出国隐退了两年。 　　“但因此，她结识了贺氏集团的继承人，得到贺律琮的庇护，才有了今天。 　　“那个女人，就是青禾影视的……秦蔓。” 　　“秦蔓，怎么会是她？”叶珈冕怔住。 　　秦蔓是青禾的当家花旦，近两年主攻正剧，奖项拿到手软。而且，秦蔓和曾凝华年纪相仿，比贺律琮大五岁。 　　“冕冕，年龄算什么。有些男人啊，偏偏喜欢成熟稳重的姐姐。”纪明珠摸了摸鼻子。 　　叶珈冕不悦道：“纪总监，这些只是你的‘听说’。你现在告诉我，目的是什么呢？” 　　“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 　　叶珈冕直觉，如果贺律琮有女朋友，一定不会瞒着她。 　　纪明珠掏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刷出最近的动态。 　　小视频里，贺律琮正在出席青禾影视的融资大会。 　　挽着他臂膀摇曳生姿的女人，正是秦蔓。 　　叶珈冕攥紧手心。 　　纪明珠低头，为叶珈冕理了理裙摆的褶皱。 　　“你今天的裙子真漂亮，是C家超季的新款吧。不过，这个品牌也是秦蔓代言的……” 　　叶珈冕赌气：“怎么，秦蔓代言的，别人不能穿？” 　　纪明珠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对你‘哥哥’的喜好，其实可以了解得更多。” 　　纪明珠碰了碰她的酒杯，起身离开。 　　明明没说太多话，叶珈冕却觉得口干舌燥。 　　她端起面前的红酒，浅浅喝了一口。 　　明明有回甘的甜，她却只品到浓郁的酸。 　　** 　　贺律琮签完字，与青禾的姜总交换了合同。 　　姜伯海立即举起酒杯：“贺先生，我们合作愉快。” 　　助理方桓递上无酒精香槟。 　　贺律琮接下，解释道：“稍后我还有公务。”他单纯不想再换衣服。 　　“理解理解，贺先生贵人繁忙。青禾备有薄宴，还请赏脸。” 姜伯海笑着，向身后的女明星使眼色。 　　秦蔓立即会意，轻轻挽住贺律琮的手臂，温婉道：“律琮，陪我吃点东西再走吧。” 　　贺律琮没有拒绝。 　　入座后，姜伯海殷勤地劝菜，却被秦蔓拦住，“姜总，贺先生不喜欢吃海鲜，尤其是虾蟹类。” 　　“啊？是我冒失了，请贺先生见谅。” 　　姜伯海又看向秦蔓，“多亏蔓蔓提醒，不愧是贺先生的‘红颜故知’。” 　　这词用得暧昧，秦蔓红着脸，偷偷看向身侧的男人。 　　步入三十岁，女明星在脸上下的功夫更足。眼前的男人，却和七年前一样英俊贵气，甚至气质更胜从前。 　　秦蔓忘不了，七年前她拿下双金，自视甚高。只因拒绝魔改剧本，得罪了资方。 　　解约官司打得很辛苦，她不仅赔掉了多年积蓄，还被迫打着“留学深造”的名义背井离乡。 　　但是遇见贺律琮，让她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否极泰来。 　　留学生酒会上，人人嘲笑她是过气影后。 　　只有贺律琮为她挡下不怀好意的酒杯，认真问她：“你也是演员？” 　　一眼醉酒，秦蔓再没从那双深眸里清醒。 　　察觉有人一直在看自己，贺律琮微微侧身，“怎么？” 　　秦蔓别开脸，“没什么。”她为他满上茶水。 　　贺律琮正要接，微信弹出一道信息。 　　他点开，是纪明珠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长裙曼妙的女孩子脸颊通红，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女孩子身边，一个年轻的偶像试图唤醒她，轻轻扶着她的肩。 　　【律琮，我答应过你，在一川照顾你妹妹。但是抱歉，她好像喝醉了……】纪明珠愧疚地留言。 　　贺律琮脸色一变，腾地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失陪。” 　　秦蔓和姜伯海同时愣住，没反应过来，贺律琮已经离开了雅间。 　　大堂外，青禾的员工还在聚餐。 　　贺律琮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一个身穿晚礼服的女演员。 　　女演员手中的红酒，猝不及防地染湿了两人的衣衫。 　　宋姝认出眼前的男人，是今晚的贵客，立即道歉：“对不起，贺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贺先生！”方桓抱着西服外套，追出来。 　　贺律琮接过外套，边走边说，“抱歉，请和我的助理沟通裙子理赔。” 　　方桓闻言，掏出名片，礼貌地问：“小姐，请问您贵姓？” 　　“宋姝。” 　　宋姝望着贺律琮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叫宋姝，今年刚签约的青禾影视。” 　　她笑靥如花，强调自己的名字。 第15章 　　叶珈冕喝完酒, 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红着脸，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严姐果然恨铁不成钢，咒骂着叫来小瑶, 送她回宿舍。 　　小助理出去等司机，叶珈冕躲在大堂的承重柱后面, 表情在“我醉了”和“我装的”之间无缝切换。 　　关心则乱的小偶像，很快跟了出来。 　　“冕冕, 你没事吧？”乌乔懊恼地扶着她，“对不起, 我没有照顾好你。” 　　“你误会了, 我没喝醉。”大堂有人经过，叶珈冕把乌乔也拉到柱子后躲着。 　　她的脸颊红扑扑, 像小时候一样娇俏可爱。 　　乌乔单手按着墙柱，把她半圈在怀里, “我知道，喝醉的人都这么说。” 　　叶珈冕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乌乔又说：“要回去吗？我的车在外面，我送你。如果住不惯宿舍，我在东屏山还有一套房子……” 　　叶珈冕拉开距离：“小心, 会场还有记者。” 　　小明星的斜肩礼服很漂亮，包裹着姣美的曲线，乌乔忍不住低下头。 　　“怕什么？”炙热的呼吸吹过她的额头，“如果被拍到, 我们就真戏真做。” 　　“是假戏真做。不对, 戏是假的, 做也是假的。”叶珈冕被他绕晕了。 　　他们的影子, 被壁灯映射在屏风上，看上去像在亲昵地接吻。 　　突然, 缠绵的剪影被一股大力拉开，乌乔差点跌出去。 　　叶珈冕的手腕被人牢牢攥住，身上也多了一件西服外套。 　　“贺律琮，你怎么在这儿？” 　　叶珈冕吃惊，他不是在隔壁酒店，约会佳人么！ 　　贺律琮严厉地盯着乌乔，压迫感十足：“是你灌醉她？” 　　乌乔站稳，怒问：“你又是谁？” 　　“贺律琮，我自己就喝了一点，没醉。”叶珈冕也帮忙解释。 　　贺律琮更生气了。“叶珈冕，出院时医生怎么嘱咐你的，不能刺激到头，不能喝酒！” 　　叶珈冕在心里反驳，不能刺激到头是真的，但是不能喝酒，纯属他自行延伸。 　　“冕冕，你住过院？”乌乔意外又关切，“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她的事，外人不需要知道。”贺律琮替她回答。 　　乌乔噎住。 　　他调查过叶珈冕，知道她回国后一直住在蓝洱湾。原以为她和叶家人住在一起，没想到会是贺律琮。 　　至于贺律琮，乌乔久闻大名。 　　前几年，贺氏趁行业低迷期，悄无声息地收购了国内最大的连锁院线。直到挂牌，几家影视公司才意识到市场发生了变化。 　　如今，一川等传统影视公司受排片掣肘，想开发网大市场，却发现贺氏早已注资网媒巨头，拿到了移动端的入场券。 　　很难相信，这些雷厉风行的决策，都出自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传闻贺律琮过去五年，一直在幕后照顾生病的妹妹，难道说的就是叶珈冕？ 　　乌乔不敢想象，叶珈冕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拦住贺律琮，“我会以同事身份，送冕冕回宿舍。请问贺先生，您有什么资格带她走？” 　　乌乔又说：“据我所知，贺先生孑然一身，并没有什么亲人。” 　　贺律琮反笑：“纪滕川的外甥，原来喜欢窥探隐私？” 　　“你！”乌乔没想到，他连这个秘密也知道。 　　“什么，纪总……是你舅舅啊？”叶珈冕也好奇。 　　酒精开始在血液里发酵，她觉得有点闷。 　　“冕冕，我是凭自己的努力出道的，跟小舅舅没有直接关系。”乌乔殷切地看着她，怕她误会。 　　“我知道。”她说。 　　乌乔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影视学院，就算没有选秀节目，他出道也是必然。 　　她安慰地冲他一笑。 　　贺律琮紧了紧臂力，叶珈冕立即皱眉，“疼！” 　　乌乔急忙说：“贺先生，加入一川是冕冕自己的选择，请你放开她。” 　　贺律琮没有松手。 　　“冕冕！”小瑶这时跑进来，“公司的车到了，在贵宾通道，咱们过去吧。” 　　“咦，贺先生也在？”小瑶见过贺律琮，他曾送叶珈冕回一川，知道他和自家艺人关系匪浅。 　　但是……乌乔老师也在现场？小瑶犹豫着该不该给严姐打电话。 　　四周太吵，叶珈冕甩开贺律琮的手，迷迷糊糊往外走。 　　门口停着三辆车子，一辆骚包的红色保时捷，一辆公司的商务车。不用问，保时捷是乌乔的。 　　还有一辆是设计很低调的宾利，有段时间，黎叔经常开着它，载她往返医院。 　　酒劲上头，叶珈冕出于本能，走向她最熟悉的宾利车后排。 　　贺律琮没有犹豫，打开后车门，一个借力，把她塞进去，还不忘帮她系好安全带。 　　“冕冕！”乌乔试图阻拦。 　　“这才是她的选择。” 　　贺律琮落锁，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 　　车内的空调很足，叶珈冕脱掉身上的男士外套。 　　城市的倒影在窗外一幢幢划过，她渐渐意识到，这不是回公司的路。 　　她歪着头，迷茫地看着身前的男人：“贺律琮？怎么会是你？” 　　贺律琮握紧方向盘，不和醉猫计较，“我送你去医院，醒酒。” 　　“医院？我不去，我要回一川。”叶珈冕对那个地方非常抵触。 　　想起纪明珠给她看的小视频，叶珈冕又打量他。 　　果然，男人雪白的衬衫袖上，染着凌乱的酒渍。 　　殷红的颜色非常刺目。 　　“停车，我自己回去。”她语气硬邦邦。 　　贺律琮置若罔闻。 　　迎面驶来一辆警车，叶珈冕立即摇下车窗，对外挥手：“救命！Help！” 　　“闭嘴！”贺律琮气得拍方向盘。 　　交警很快将宾利车拦下，“小姐，需要什么帮助？” 　　“我要举报他。”叶珈冕指着贺律琮，“他酒驾。” 　　“我没喝酒。”贺律琮冷静叙述。 　　交警同志看见他衬衫上的酒渍，又询问了几句，公事公办，“先生，请出示驾照，并配合酒精测试。” 　　“……” 　　叶珈冕趴在后车窗，远远看着贺律琮认命地掏出驾照，不厚道地笑。 　　交警同志看过酒精仪的数据，知道贺律琮没有喝酒，把驾照还给他，“你女朋友醉得不轻啊，好好照顾人家，别老让人误会！” 　　贺律琮顿住，半天说不出话。 　　贺律琮回到车上，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惹是生非的“女朋友”，却发现她眼睛氤氲，看上去似乎有点……忧伤。 　　置气的话，被他闷在喉咙里。 　　叶珈冕开口：“我知道，你想骂我。” 　　“你还觉得委屈？”贺律琮头痛，“女明星的职业素养和安全意识呢？没有人告诉你，公共场合不可以喝酒吗？不对，叶珈冕，你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喝酒！” 　　“你这人有点双标啊，不让我喝酒？你却和别的女明星花天酒地。”叶珈冕看看他的衣袖。 　　“提别的女明星做什么？你和她们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是说她完全比不上秦蔓的意思吗。叶珈冕控制不住地，眼睛开始湿润。 　　贺律琮立即投降：“好了，以后，最多允许你喝无醇酒。” 　　叶珈冕点点头，“还有，你给我选的裙子太丑了，我不喜欢那个牌子。”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叶珈冕宁愿裸奔。 　　贺律琮应付她：“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还有完没完？“当然是人。” 　　“骗子。”叶珈冕别开脸，不再看他。 　　这又是一句没来由的指控，贺律琮反思了一会儿，仍不知道自己哪里欺骗了她。 　　想再问清楚，却发现她蜷在后车座，浅浅地睡了。 　　贺律琮再次把车子停在路边，取出毛毯盖在她身上，又扶正她的额头和肩膀。 　　他注意到，她本人竟比上次视频时还要瘦。 　　他的手几乎能丈量出她肩胛和锁骨的形状。 　　贺律琮想起五年前。 　　十八岁的叶珈冕身材很匀称，但昏迷的第二年，部分机体开始萎缩，一度瘦得像只小猴子。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令他彻夜失眠。 　　贺律琮不得不暂停工作，在全球寻找新的治疗药物和方案。直至经人介绍，找到Z市的GV研究所，为她调配出特殊的营养药剂。 　　如今，他精心“养肥”的姑娘又瘦下来…… 　　算了，谁教她是叶珈冕呢。 　　** 　　第二天早上，叶珈冕在混沌中苏醒。 　　身下是柔软的大床，身上是熟悉的睡衣。 　　回想前夜的醉酒，她只期望自己酒品良好，没给贺律琮惹什么麻烦……吧？ 　　黎叔打来电话，说车子已经备好。 　　黎叔说，贺先生后半夜飞去纽约处理公务，出国前还不忘交代他，早上送叶珈冕去医院。 　　很好，不用再担心面对他的尴尬。 　　体检结束，叶珈冕回到一川。 　　刚到公司，严苓就劈头盖脸地骂过来。 　　“叶珈冕，你厉害了！会场喝醉？和流量暧昧？被豪车接送？幸亏摄影师都是一川的人。否则，昨晚的事随便拎出来一件，你就凉透了！” 　　叶珈冕百口莫辩，只能躺平任怼。 　　严苓又道：“我说过，不让你和乌乔走得太近，也是为你好。小花和流量不一样，童年滤镜是暂时的，如果没有作品，你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 　　叶珈冕蔫蔫地，“严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认真工作，把心思都放在拍戏上的。” 　　至少，她不愿有人再说她和秦蔓“毫无可比性”。 　　严苓很满意。 　　“你呀，要是有余霄霄一半的事业心，我就不愁了。” 　　天气转凉的时候，影视行业也进入了“寒冬”。 　　受政策限制，余霄霄的穿越古偶无法在卫视播出。 　　一川和各大电视台斡旋许久，很多人担心，这部戏要雪藏。 　　没想到，余霄霄的工作室突然宣布，新剧以前所未有的高价，打包卖给了视频网站。 　　古偶变网剧的消息一出，传统电视和移动视频的争议，又被推上高峰。 　　余霄霄的新剧得到热度，网剧平台增加了流量，唯一不甘又无奈的只有卫视了。 　　好在余霄霄长袖善舞，火速请某卫视负责人吃饭。谈笑之间，签下电视台的常驻综艺，最终皆大欢喜。 　　严苓打听到那家综艺节目的酬劳，立即感慨余霄霄会做生意。 　　“现在做综艺，可比拍戏挣钱多了。” 　　严苓“慈爱”地看着叶珈冕，就像老母亲关心自家小猪仔，什么时候才能卖上好价钱。 　　叶珈冕默默放下手里的低脂鸡胸肉。 　　月底，余霄霄抛来橄榄枝，邀请叶珈冕去她的常驻综艺客串嘉宾。 　　严苓连脚本都没看，直接帮她拒绝。 　　余霄霄气得在化妆间里大骂，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珈冕有些感动：“严姐，您也不想让我给余霄霄做配吗？” 　　严苓解释：“不，我只是觉得，《商战时代》播出后，你的身价会更高。余霄霄开的那点钱，还不如打发叫花子！” 　　叶珈冕：“……” 　　进入十月份，广电计划拍摄一部时代献礼剧，各大影视公司均可报名参演。 　　群像戏，时间琐碎，活多钱少。有人争先恐后，也有人瞻前顾后。 　　青禾第一时间选送了秦蔓，和一个名叫宋姝的新人。 　　曾凝华刚拍完正剧，怕撞戏，退出竞争。因此，一川公司把乌乔、余霄霄和叶珈冕报了上去。 　　余霄霄本来对这剧不感兴趣，镶边配角，还会影响自己的综艺进度。但是听说乌乔和叶珈冕也在，立即卯足了劲争取。 　　僧多粥少，叶珈冕和余霄霄第一次竞争同一个角色。 　　叶珈冕蛮有信心，“我肯定比余霄霄演得好。” 　　严苓却说：“你是比她好，但这个角色，你争不过她。” 　　叶珈冕傻眼：“那您还让我去试镜，自取其辱？”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一周后，选角结果公布。叶珈冕果然“惜败”余霄霄，后者还假惺惺地发来安慰。 　　叶珈冕不但没生气，还开心得很。 　　因为严苓给她送来了新戏剧本，正是一川S+级别的大女主戏——《末代格格》。 　　“余霄霄刚签了献礼剧，想轧戏，也得看片方脸色，所以肯定不会来跟你抢。” 　　严苓很得意，“这一招，就叫做以退为进，虎口夺食。” 　　叶珈冕震惊了：“严姐，您真不愧是一川的金牌经纪人！” 　　严苓：“少拍马屁，有空多读清史和近现代史，要是演砸了，我就换个艺人带。” 　　“知道啦，文史课已经在安排。”叶珈冕又问：“男主角是谁？” 　　严苓顿了一下，“GAIN组合的队长，陆昭。” 　　“……！！”叶珈冕笑不出来，“又是流量啊？” 　　严苓：“现在是流量时代，大女主戏，老戏骨不愿做绿叶，实力小生又没人气，只能选秀星了。” 　　乌乔要拍正剧，自己公司的戏，只能先给人气相等的陆昭。 　　好好的一部大女主戏，从余霄霄那里虎口夺漏不说，男主还是当红的偶像男团队长。 　　血雨腥风，用脚趾头想也会扑面而来。 　　叶珈冕直觉，这部戏，光是番位，就没那么简单。 第16章 　　十一月底, 青禾影视的新剧在卫视播出。 　　新剧主打女性职场群像，结合时事热点，在网上引发了一波又一波讨论。 　　秦蔓凭借此剧, 迅速攀升为当月明星势力榜的冠军，连带剧中几个女性配角也都人气大增。 　　一川不甘落后, 提前安排《商战时代》进入宣传期。 　　职场剧和商战剧有共通点，后者更添加了悬疑元素, 几支片花放出来，搜索立即被分流。 　　当然, 曾凝华和乌乔在剧中的姐弟恋, 热度也非常高，谁不爱御姐和小狼狗呢？ 　　严苓没让叶珈冕凑这份热闹。 　　正剧未播, 最忌讳新人配角抢风头。所以，叶珈冕的社交账号安静如鸡, 只转发单人剧照，默默地收割颜粉。 　　接下来，随着神仙打架，《末代格格》的选角竞争也进入白热化。 　　虽然一川内部力推叶珈冕, 但市场环境风云万变，资方没有点头，严苓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少经纪人偷偷接触资方，想往剧里塞人。严苓表面上云淡风轻, 私下却盯得很紧。 　　叶珈冕不知道其中的深浅, 也没想太多。她每天专心做功课, 台词和形体一样不落。 　　正式试镜后, 不苟言笑的总导演赵肃，当场评价：“这个演员挺灵, 我用定了。” 　　制作人连忙使眼色，赵肃导演又对叶珈冕补充，“无论你来演哪个角色。” 　　“谢谢赵导的认可。”叶珈冕表面客气。 　　事实上，她全身心投入“格格”一角，就算落选，也不会考虑剧中其他角色。 　　离开的时候，叶珈冕遇到了同样来试镜的宋姝。 　　宋姝穿着风衣，B字头的标识很明显。她开了眼角，圆脸做了整形，变成了时下流行的尖下巴，有点像第二个余霄霄。 　　叶珈冕差点没认出她。 　　宋姝主动走近，挽住她手臂，“冕冕，好久不见。” 　　又聊了几句，叶珈冕很意外：“宋姝，你什么时候签约了青禾？” 　　往事不想再提，宋姝只告诉她：“我在隔壁试镜。” 　　隔壁是B组导演在挑选配角，如果宋姝试镜成功，很大概率会为叶珈冕做配。 　　叶珈冕有些不自在。 　　宋姝并不介意，亲昵地攀住叶珈冕的肩膀。青禾的助理很有眼色，急忙拍下合照。 　　聊到最后，叶珈冕祝福她：“希望你能拿到喜欢的角色。” 　　宋姝笑了笑：“冕冕，现在谁主谁次不重要。毕竟，我们的路还长。” 　　她们重新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分开的时候，叶珈冕看着宋姝陌生的头像，心里五味陈杂。 　　自己的朋友圈里，明明多了一个联系人，叶珈冕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永远地失去了。 　　** 　　《末代格格》试镜的消息传出，余霄霄立即杀到一川。 　　“纪总，您对我有意见？这么大的项目启动，为什么瞒着我一个人？”余霄霄语气很冲。 　　纪滕川像是早有预料，“霄霄，你加入一川快十年，公司有什么资源，哪次不是你先挑？” 　　“那《末代格格》，这么好的饼，为什么会轮到叶珈冕？” 　　季滕川：“这部剧最初立项的名字是《清末风云》。” 　　余霄霄一愣，呆坐在沙发上，“怎么会是这部戏？” 　　《清末风云》的剧本，两年前就递到了余霄霄手上。 　　那时她因为一部仙侠剧，和曾凝华撕得厉害。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把超越曾凝华放到了首位。 　　《清末》项目因此搁置，但是导演赵肃也放言，绝不再用余霄霄。 　　“霄霄，有得就有舍，有舍才有得。你入行这么久，应该明白。” 　　“我可以亲自去向赵导道歉。” 　　“然后呢，一边录综艺，一边轧戏？” 　　纪滕川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余霄霄仍不甘心 ，试着讲条件：“公司下部戏是大IP吧？我来主演，让叶珈冕给我做配。” 　　让叶珈冕给自己做一次配角，简直成了余霄霄的执念。 　　“霄霄，一川需要新面孔，给别人一些机会吧。”纪滕川话里有话。 　　因为这句话，余霄霄烦闷了几天，出综艺外景不太走心，被路人抓拍了不少黑图。 　　隔天早上，有人在野鸡网站发布了一条八卦。 　　发帖人自称《商战时代》的剧务，暗戳戳内涵《商战》的女二叶珈冕带资进组，倒逼编剧给自己加戏，甚至影响了男女主的戏份和拍摄进度。 　　“爆料者”被质疑后很快删贴，然而当天下午，营销号就集体联动，搬运这些“疑似”、“网传”的信息。 　　曾凝华的粉丝一开始还算理智，但耐不住水军和黑粉的挑拨，很快内斗起来，要求一川给个说法。 　　严苓让子弹飞了一天。 　　直到傍晚，《商战》官博才发律师函，声明所有演员都是在剧本确定后，才签约进组的，不存在加戏改戏之说。 　　风波平息后，严苓查到背后是谁在搞鬼。 　　她立即给叶珈冕的工作号打电话，提醒她最近要低调慎行，尤其要小心陌生人偷拍。 　　接电话的人是小瑶，说话支支吾吾，“严姐，今天是休息日，冕冕她……被人接回家了……” 　　“为什么回家？”严苓记得叶珈冕没什么亲人，平时就算休息，也会在公司训练。 　　“因为，今天是冕冕的生日呀！” 　　** 　　叶珈冕今年的生日，赶上二十四节气里的小雪。 　　她其实不太想面对自己又老了一岁的事实，但下午被黎叔接回家时，还是感到莫大的惊喜。 　　蓝洱湾别墅的客厅，被布置成了漂亮的生日趴。 　　叶珈冕歪在粉红泡泡里，听几个网红鬼哭狼嚎地唱K。 　　她喝了口梅洛，立即呸呸吐出来……无醇红酒，这特么和喝果汁有什么区别？ 　　叶谭谭坐在旁边，反而务起了“正业”。 　　借着短视频红利，叶谭谭扩大了自己的网红公司，又成立了一家娱乐营销公司。 　　新公司服务于影视作品和艺人团队，包括口碑维护、物料传播和宣发推广。 　　《商战时代》发声明后，叶谭谭才知道，网上对叶珈冕的诋毁。 　　她惊讶又兴奋：“靠，敢黑我妹妹，太岁头上动土？” 　　叶谭谭立即联系业务经理，安排旗下的营销号，帮叶珈冕“卖惨”反击。 　　她指点江山，颇像八十万水军教头。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十万粉丝，以及拉偏架的叶式路人，叶珈冕有点羞耻，“谭谭姐，差不多行了。” 　　叶谭谭劝她：“冕冕，娱乐业已经进入快餐时代，不像十几年前有经典的滤镜。现在市场良莠不齐，观众的选择太多，不营销会吃亏的！” 　　叶珈冕：“但也不用这么破费吧？” 　　“没关系，我一战成名，会有更多经纪公司来合作，到时候我再狠狠赚一笔！” 　　“……” 　　叶珈冕觉得，如果叶谭谭这样的人精早生几年，叶家当初也不会跌得那么难看。 　　狂欢到一半，陈嫂和黎叔推着蛋糕进来。 　　五层蛋糕非常华丽，每层都雕刻着童话城堡。顶层用水晶和糖果做模型，是一顶漂亮的冠冕。 　　冠冕之上，是贺律琮的手写留言卡：叶珈冕，生日快乐。 　　七个字，苍劲清隽，柔软地落进小寿星心里。 　　叶谭谭在旁边羡慕嫉妒恨：“这么漂亮的蛋糕，不拿来砸雪仗也太可惜了！” 　　“咳咳，”黎叔在旁边提醒叶谭谭，“贺先生说，派对只能开到晚上十点。而且，如果蛋糕弄脏了客厅，贵公司恐怕……” 　　“靠，又是炸号警告？” 　　叶谭谭咬牙切齿，“贺律琮他凭什么，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是的叶总，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旁边几个网红小姐妹，默默在心里回答。 　　十点半，叶珈冕躺在床上发呆。 　　鉴于别墅的主人如此大度，同意她举办生日会，叶珈冕礼尚往来地发过去【谢谢】两个字。 　　贺律琮难得闲暇，一来一往和她在微信上聊天。 　　他问：【喜欢什么颜色？】 　　叶珈冕答：【白色吧。】她喜欢雪。 　　贺律琮：【嗯。】 　　叶珈冕：【嗯是什么意思？】后缀两个生气的表情。 　　贺律琮发来一个她以前用过的微笑。 　　叶珈冕正要发作。 　　他又回：【生日礼物。】 　　** 　　《商战时代》的剧组声明“炒”了一夜，但是很快，就被更劲爆的话题压下去了。 　　救场的人是乌乔。 　　深夜，叶珈冕24岁的生日话题，突然空降大众视野。 　　因为乌乔在前一晚，点赞并转发了叶珈冕的生日博。 　　这个行为不仅将叶珈冕送上热搜，连“乔珈大院”的CP超话，也应时而生。 　　看到热搜，叶珈冕立即打给当事人，“乌乔，你想害死我？” 　　严苓警告过他们，非工作需要，小花和偶像都要保持距离，社交互动也不行。 　　乌乔很委屈：“冕冕，我昨晚给你发信息，你没有理我。” 　　叶珈冕检查微信，里面躺着十几条520转账。 　　时间将近凌晨，那时她早已睡着，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叶珈冕把转账退回去，“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 　　“我的心意……你并没有领。” 　　乌乔的声音满是遗憾。 　　不可避免地，“乔珈大院”和乌乔余霄霄的CP粉发生了摩擦。 　　后者时间久、根基广，把前者按在地上一顿碾压。气归气，“乔珈大院”也因为被虐，又固了一波粉。 　　网上热热闹闹，余霄霄人在剧组拍献礼片，分/身乏术。 　　献礼片的导演是章家卓，体制内大师，五十岁前就拿遍了国内主流奖。 　　章导对作品和演员的要求极高，从不把流量放在眼里。 　　一场黄昏戏，章家卓坚持拍外景。演员在八、九度的片场等了一下午，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余霄霄为了银幕漂亮，戏服设计得很薄，开拍时，冻得瑟瑟发抖，特写无法过关。 　　章家卓喊了几次NG，眼看夕阳要下线，他的脸色和天色一样，越来越黑。 　　“章导，我这里有多出来的暖身贴，先给霄霄姐用吧？” 　　隔壁等戏的女演员，主动站出来。 　　余霄霄看见她很吃惊：“宋姝！你怎么也在剧组？” 　　“是我。”宋姝微笑着，又报了一遍自己的新公司——青禾影视。 　　宋姝上次面试的《末代格格》是一川的戏，落选在意料之内。这次能接到章导的戏，她非常珍惜。 　　因而，在余霄霄面前，她低眉垂首，礼貌十足。 　　余霄霄却下意识防备：“走开，我不用你的东西。” 　　宋姝面露尴尬。 　　章家卓的脸色更黑了。 　　余霄霄急忙解释：“章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助理已经去买了。” 　　章家卓大手一挥，“不等了，先拍宋姝的戏。” 　　余霄霄想再解释，被助理及时拉走。 　　助理提醒她：“霄霄，章导最忌讳被忤逆。况且，片场还有青禾的人。” 　　果然，当晚就有人发路透，爆料余霄霄业务不精，惹怒导演，还在新人面前以大欺小。 　　黑料很快被压下去，余霄霄还是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余霄霄登陆小号，找到宋姝的社交账号。 　　宋姝最近的一条动态，点赞了叶珈冕的生日博。 　　仔细翻，她相册里还有一张和叶珈冕的合影，只是宋姝咖位太糊，除了几个粉丝追捧，没有翻出多大水花。 　　“原来她俩早就认识。”难怪宋姝这么好命，会签约青禾。 　　“看来这个叶珈冕，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 　　新仇加旧恨，余霄霄决定补送叶珈冕一份生日礼大礼。 第17章 　　叶珈冕没想到, 《商战时代》杀青宴那天，她醉酒失态的照片，还是被人曝到了网上。 　　照片一共有两张。一张是她被乌乔暧昧地壁咚, 另一张是她“甩”掉乌乔，坐进了神秘公子哥的豪车。 　　豪车男只拍到背影, 不妨碍营销号和黑粉添油加醋，杜撰出一个女明星勾引流量, 又被富商包养的传闻。 　　叶珈冕看到消息两眼一黑。 　　“什么鬼？勾引流量和被人包养，怎么可能同时发生？” 　　小瑶安慰她：“营销号就是这样无脑啦, 自己打自己脸。” 　　叶珈冕看了看严苓。 　　她们都在想, 当晚会场都是一川的人，这些照片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答案显而易见。 　　严苓第一时间安排团队准备公关稿, 打算等话题发酵、冲上热搜之后，再发布辟谣。 　　黑粉大战在不断升级。 　　维护叶珈冕的网友里, 一半是叶檀檀公司的水军，一半是真心喜欢她、把她当偶像的粉丝。 　　叶珈冕的粉丝群自称“冠冕”。 　　叶珈冕自己被骂倒无所谓。但看到“冠冕”们被莫名攻击、甚至被人肉，她心里非常难受。 　　她请求严苓先辟谣，尽快制止这场撕X。 　　严苓却说：“冕冕, 你要习惯，无论炒作是主动还是被动，我们都要争取热度利益最大化。” 　　严苓的话没有说服她，叶珈冕第一次质疑这份工作的意义。 　　好在, 叶珈冕没有难受太久。 　　那些照片在网上仅存留了四个小时, 就被一股神秘力量, 全部公关掉了。 　　造谣的文字被删除, 图片裂开不予显示，浏览量大的博主甚至被屏蔽…… 　　黑粉又内涵叶珈冕背后的势力, 已经掀不起水花。 　　最后，所有负面话题被限流乃至删除，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严苓还没反应过来，一川的公关稿也无用武之地。 　　“不是乌乔做的，他这几天在闭关拍章导的戏，可能现在都不知情。”严苓分析。 　　如果乌乔没有干预，那么出手的人一定是贺律琮。 　　是因为她影响到他的名誉了吗？ 　　叶珈冕心里有些乱。 　　也对，贺律琮向来洁身自好，怎么可能让他的名字，和“包养”这样难堪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糟糕的一天过去，零散的战斗粉还在控评、回击。 　　乌乔始终没有发声。 　　反倒是他的队友，GAIN组合的队长陆昭，点赞了一条叶珈冕的维护博。 　　陆昭点赞后，还关注了叶珈冕，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支持。 　　这不亚于雪中送炭。 　　再加上陆昭是《末代格格》男主的最有力人选，叶珈冕对他好感大增。 　　出于礼貌，叶珈冕操作账号，回关了陆昭。 　　事情本来快要平息，叶谭谭又发来微信。 　　【冕冕，我已经查到背后谁在搞鬼。你等着，姐给你出气！】 　　很快，CP粉大战卷土重来。 　　叶珈冕看得身心疲惫。 　　深夜，键盘侠们都快睡着的时候，余霄霄的工作室发出了一张律师函。 　　余霄霄告了几个“黑粉”。好巧不巧，被告的几个ID，都是叶珈冕的超话大咖。 　　叶谭谭气极，给她支招：【冕冕，咱们一定要告回去！】 　　严苓了解情况后，却沉默了。 　　余霄霄的水军，在网上挑事很有经验，几乎没有留下把柄。 　　重要的是，严苓说：“叶珈冕，你现在的实力，远不如余霄霄。如果告回去，弊大于利，撕破脸对你没好处。” 　　“这就算了？”叶珈冕不满。 　　“小不忍会乱大谋。” 　　“凭什么，公司明显是偏向她。” 　　“是又怎样？你从余霄霄手里抢《末代格格》，总要付出点代价，让她出气。” 　　“我凭实力试镜，自己争取到的角色，为什么还要看余霄霄的脸色？” 　　叶珈冕脾气上来：“那我不拍了，爱谁谁演。黑粉我一定要告！” 　　“儿戏！这是撂挑子的时候吗？” 　　严苓气不打一处来：“叶珈冕，我看你是这一路走得太顺了，不知道机会的宝贵！” 　　她甩门出去，还不忘嘱咐小瑶，“暂停她所有的工作，直到你家艺人自己想明白。” 　　叶珈冕被摁在冷板凳上。 　　** 　　事发第三天，一川大厦收到了不少黑粉快递。 　　PS的黑图，锋利的刀片，甚至还有沾染番茄酱的周边……这些恐吓，无一不针对叶珈冕。 　　陌生快件被保安拦下来，不会直接送到艺人手上，小瑶依然被吓得不轻。 　　严苓气归气，还是安排商务车，先把叶珈冕送回蓝洱湾。 　　顶级富豪区的别墅，安保程度自不必说。 　　虽然被勒令回家面壁思过，叶珈冕也没闲着。 　　小瑶寄来了《末代格格》的剧本，还有不少清装、民国装的戏服。 　　叶珈冕知道，这些都是严苓的意思。 　　雪后的中午，贺律琮回到蓝洱湾。 　　车子驶进大门，他只见一个顶着旗头、脚踩花盆底的“小格格”，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地练习走位。 　　“天气这么冷，你在外面干什么？” 　　贺律琮低沉出声，在他身后，还跟着助理和高管， 　　过去几年，叶珈冕睡得太久，小脑尚未恢复，平衡感比一般人迟钝。 　　她台词进步得很快，宫廷仪姿却是短板。被贺律琮这么一吓，差点跌倒在雪地里，辛亏旁边一棵古松护住她。 　　树尖的雪掉下来，落在“小格格”身上。一时梨花压海棠，可怜又可爱。 　　方桓等人知道叶珈冕的身份，连忙忍着笑，别开脸。 　　贺律琮把她拉到身边，擦去她头发和脸颊的雪，怕雪化了渗进她头发和脖子，再平白激出病来。 　　“手怎么这么凉？”他又问。 　　叶珈冕陷在剧本里，脑子还有些迷糊。 　　她扶着他，跺掉花盆鞋上的雪，比划脑袋上的旗冠，不着调地拍手：“贺律琮，我现在和你一样高了！” 　　平视资本家的感觉不要太好，简直翻身农奴把歌唱。 　　“胡闹。” 　　像是闲麻烦，贺律琮索性打横抱起她，拾级往房间走。 　　叶珈冕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方桓。 　　这些人，该不会以为她在cos清装格格吧。 　　叶珈冕有点羞耻，把头埋进他脖子做鸵鸟。 　　贺律琮身体一僵，手臂却抱得更紧。 　　** 　　傍晚谈完公事，贺律琮下楼用餐。 　　满桌珍馐，好几样都是女孩子爱吃的菜。 　　“叶珈冕呢？”贺律琮皱眉问。 　　陈嫂说：“叶小姐这几天，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哭又笑地背台词，不让我们打扰……” 　　贺律琮握住水杯，站起身。 　　晚清的格格有很多，受政策限制，叶珈冕要饰演的这位，算不上传奇。 　　剧本里的这位格格，一生都在历史的洪流和烽火中飘摇。 　　从北平到南京，从上海到香港，每一次辗转，都是大事件在民生里的投影。 　　叶珈冕趴在落地窗上，从外面看，像被困在水晶球里的拇指姑娘。 　　她想起小格格浮萍般的结局，心里一阵抽痛。 　　贺律琮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她从戏里走出来。 　　他不是很懂女演员的心思。 　　做为外行人，他以为她需要的是华丽的礼服和珠宝，以及陷入舆论时的适当“干预”。 　　但是这一刻，他宁愿她没心没肺地演傻白甜，也不希望她变得多愁善感。 　　叶珈冕终于发现门口的来人。 　　“贺律琮？”哭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贺律琮把温水递给她。 　　“谢谢。”叶珈冕有些愧疚，“我是说，前几天网上的争议，影响到你，我很抱歉。” 　　贺律琮说：“没有影响到我，而且你和我之间，不需要说谢谢或者抱歉。” 　　叶珈冕沉默地喝水。 　　她想，也许“亲人”之间，确实不需要太客气。 　　嗓子好了一些，她闲聊起：“格格的戏好难演啊……” 　　比上次本色出演的富家小姐难多了。 　　贺律琮想到什么，拉起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别墅的顶楼，一直是贺家的蓝胡子密室。 　　据说里面有贺家祖上的遗物，所以即使有钥匙，叶珈冕也从未踏足过。 　　贺律琮打开书柜，翻出一张黑白老照片。 　　照片里，一位姑娘身穿旗装，清雅美丽、端庄大方。看旗头，应该是一位真正的格格。 　　“20世纪初，DAME家族的年轻伯爵游历世界时，和一位中国格格相爱。不同国度、不同种族的爱情很辛苦。幸运的是，他们历经风霜，最终修成正果，定居了法国。 　　“后来，格格有了两个孩子，一个留在巴黎，继承家族事业。另一个远度北美，创立了最初的贺氏。” 　　贺律琮平静地讲述祖辈的故事。 　　“晚年时，宗族请来文人墨客，给老太太作传，却被拒绝了。她说这一生，尊贵时要记得自己只是个平凡人；落魄时反而不能忘，自己还是个格格。” 　　“叶珈冕，这个世界上，漂泊者有很多，我相信你会演好这个角色。” 　　叶珈冕久久凝视着老照片。 　　仿佛看到她的一生，也看到了自己。 　　事实上，贺氏的家训还有很多。 　　五岁被过继给老爷子后，贺律琮接受的训诫只多不少。 　　老爷子要培养的，不是一个能让他怡享天伦的养子，而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老爷子偏执、严酷，奉行不婚主义。从小到大，贺律琮每一步的学习和喜好，都被他严密安排并控制着。 　　和叶昕柔共同生活的七年，是贺律琮唯一体会过母爱的时光。 　　老爷子去世时，叶珈冕依然是不问世事的“睡美人”。 　　贺律琮做过心理准备，叶珈冕可能一辈子无法醒来。 　　他也可能一辈子活成贺氏商业帝国里最合格的权杖——再昂贵，也只是个赚钱工具。 　　直到叶珈冕昏迷的第四年，GV研究所的周教授，向他推荐Z市医大附院，最新的植物人唤醒手术。 　　手术前，医生建议患者定居Z市，以便观察病情，并防止后续复发。 　　贺律琮没有犹豫，立即着手产业重心的转移。 　　家族里最重要的东西，被人一点一滴，从纽约搬回国，搬到Z市。 　　贺律琮回到了这个，二十年前放弃他，让他一度认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如今，每当说起“回家”，他的助理和高管们会自然地认为他要回蓝洱湾，而不是位于纽约的豪宅。 　　大概，因为某人在这里。 第18章 　　听完格格的故事, 叶珈冕回到房间，打电话向严苓道歉。 　　叶珈冕说：“严姐，我要演《末代格格》, 而且，我一定能演好。” 　　严苓知道她功课没落下, 很欣慰：“冕冕，你放心, 如果这个角色撕不下来，我严苓两个字倒着写。” 　　在圈内浸淫多年的经纪人, 自然有她的手段。 　　一周后, 《末代格格》的演职人员尘埃落定，片方给一川打电话, 请叶珈冕过去签约。 　　签约之后，叶珈冕兴奋地准备进组。 　　离开别墅这天, 贺律琮揭晓了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辆房车。 　　车身是纯洁的白，车头搭配一点醒目的红。房车优先考虑安全和舒适性，设计得漂亮又低调。 　　叶珈冕惊讶得忘记眨眼。 　　难怪贺律琮在她生日当天，莫名询问她喜欢什么颜色。 　　“喜欢吗？”贺律琮问。房车很早就开始定做, 总算赶在进组前出厂。 　　叶珈冕自然喜欢。 　　《商战时代》剧组也配有房车。郊外转场时，她和几个演员轮流在一辆车上换衣服，确实有些麻烦。 　　乌乔有自己的专属房车，常常邀请她共用, 叶珈冕为了避嫌, 总是果断拒绝。 　　有了这辆车, 她以后拍戏会方便许多。 　　“贺律琮,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这份礼物除了厚重，实在太贴合一个女演员的心思。 　　贺律琮说：“之前听别的女演员聊起过, 你应该需要这些。” 　　别的女演员？是秦蔓吗？ 　　叶珈冕眼中的欣喜，淡了下去。 　　她赌气说：“这车挺贵的吧，你别又算进账单里，我可还不起。” 　　“这点钱……还好。”贺律琮快要忘记账单的事。 　　他只是陈述一件事实，她却像扎了根刺。 　　英俊的皮囊、雄厚的资产，他就是靠这些，一边和别的女明星玩暧昧，一边顺带给她施舍吗？ 　　“贺律琮，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什么意思？”贺律琮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有多抵触这个称呼。 　　“字面意思。我要谢谢你，收留我回家，帮我摆平舆论风波，还好心送我房车……如果老爷子知道你这‘哥哥’做得这么称职，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些？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我做这些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贺律琮说不出口。 　　眼前的姑娘却瞪大了眼睛，非要听一个答案。 　　“因为什么？你是觉得我还钱无望，所以想在我身上投资吗？”她又胡乱脑补。 　　“叶珈冕，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总比什么哥哥妹妹的好。 　　“你！无良资本家！当代周扒皮！” 　　贺律琮：“你知道就好。好好工作，别让你的甲方失望。” 　　急怒之下，叶珈冕口不择言。“那你铁定要赔本。我一个18线，还不起钱，除非有金主来包养！” 　　“叶珈冕，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不良风气是谁教给你的？” 　　贺律琮扣住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向自己。 　　叶珈冕熟悉他的眼神，已经是极怒的表现。 　　她怂的一批：“我只是举个例子，不是真的要人包养。” 　　“够了，老老实实拍戏，不要动这些歪心思。” 　　贺律琮语气严厉，简直如同训诫。 　　“你记住，如果有人敢包养你，也要先问我的意思。” 　　** 　　年前最后一个月，《末代格格》剧组在影视城开机。 　　叶珈冕作为主演，拍摄任务非常满，除了背台词，每天有四个小时要花在造型上。 　　昼夜颠倒地忙碌，她没有精力去想贺律琮。 　　只有深夜收工、坐进温暖的房车时，她才会感到心跳略微加速。 　　上次不欢而散，她和贺律琮都没有联系彼此。倒是乌乔，陆陆续续的给她打过不少电话。 　　乌乔先是懊恼地道歉，后悔那天没有看到网上的流言。 　　他又邀请叶珈冕，共同出演一川下部戏的男女主角。 　　叶珈冕问了剧名，连连摇头。 　　乌乔以为她还在生气，声音很柔软：“冕冕，咱俩还没演过正式的情侣，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乌乔，我不接这个戏，不是因为你。”叶珈冕平静地说。 　　她听过这个剧本，原着是披着律政外衣的言情小说。按照一川的风格，大概率会被拍成齁甜的偶像剧。 　　叶珈冕不想重复自己。 　　乌乔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请编剧老师改成正剧。或者，你想拍什么戏，咱们重新选剧本？” 　　不愧是一川隐形的少爷，其他演员哪有挑剧本的份。 　　“乌乔老师，我要开工了。” 　　挂电话之前，乌乔急忙说：“冕冕，我知道你要跟我避嫌。但我要提醒你，在剧组千万不要和陆昭走得太近……” 　　叶珈冕十分后悔接这个电话。因为她发现，陆昭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 　　“陆老师……”叶珈冕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冕冕，你叫我陆昭就行。” 　　陆昭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冕冕，我过来对台词。” 　　他挑眉轻笑，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此事揭过，叶珈冕急忙翻开剧本。 　　真正投入工作后，叶珈冕发现，陆昭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作为GAIN组合的队长，陆昭很亲和，又能照顾别人的情绪，是当之无愧的暖男。 　　碍于前车之鉴，叶珈冕仍和他保持距离，生怕一不小心，又被狗仔拍到。 　　一月初，《商战时代》做为开年大戏在央台播出，观众反馈非常好。 　　女二尤其出彩，叶珈冕终于收获了一波事业粉，围绕她的探班和代拍也增加了不少。 　　方桓和黎叔，甚至叶谭谭都轮流来探班，混在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里格外违和。 　　陈嫂煲了叶珈冕最爱的汤，小心翼翼问她，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是否回蓝洱湾过年。 　　“看剧组安排吧。” 　　叶珈冕摇摇头。 　　** 　　相比《末代格格》剧组的热闹，宋姝的新剧组几乎无人问津。 第一部 戏小爆之后，青禾的宣发重点依然是秦蔓，宋姝在圈子里顶多混了个脸熟。 　　秦蔓最近在准备一部民国剧。作为新人，宋姝一直低调示好，秦蔓还是没有用她。 　　青禾只好把宋姝扔进公司的外戏，饰演一部谍战片的镶边女主。 　　全剧投资不超过八位数，服化道粗糙得可怜。宋姝穿着单薄的戏服，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没有一句怨言。 　　比起当年跑龙套的日子，作为主角，她的待遇已经好太多。 　　她始终相信只要演技过关，机会迟早会到来。 　　但是眼下，她得先应付一个人——黄强。 　　黄强知道宋姝在影视城，已经打来几十个电话。 　　半年前，黄强介绍宋姝签约青禾，两人一“觉”泯恩仇。 　　黄强不做副导后，汇集一帮乌合之众，干起了网络水军，在几家娱乐公司之间左右通吃。 　　上次在章家卓的剧组，宋姝遇到余霄霄，咽不下那口气，又主动联系了黄强。 　　一来二去，两人又开始纠缠。 　　宋姝知道，他很危险。 　　晚上，宋姝包裹得严严实实，去隔壁的三星酒店赴约。 　　她最近住惯了裕豪，对这里的环境十分嫌弃。 　　黄强穿着浴袍，点着事后烟，笑容满足又慵懒。 　　“我有什么办法，我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一川，在剧组混不下去，连裕豪都住不了？” 　　最扯的是，裕豪酒店是以黄强曾涉嫌从事违法行为，而拒绝他入住的。 　　裕豪在当地合作的背景很强，黄强只能认栽。 　　宋姝冷笑：“你混到今天，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呢？” 　　宋姝发给他一条新闻链接。 　　新闻报道了《末代格格》在影视城的开机仪式。人群中间，明艳灵动的女主角格外亮眼。 　　“原来是她？” 　　黄强看着照片里的姑娘，心里又痒又恨。 　　** 　　剧组进度大过天。 　　除夕这天，叶珈冕依然在拍戏。 　　晚上，导演组大发善心，在裕豪酒店订了年夜饭。 　　举杯祝酒、合影留念都是宣发任务，叶珈冕配合着做完这些，只想回去休息。 　　她最近有两场日出戏，天不亮就要起床，披星戴月忙到晚上，身体快要被掏空。 　　小瑶出去给家人打电话拜年，叶珈冕独自回房间。 　　“冕冕。” 　　出餐厅的长廊里，有人叫住了她。 　　“陆昭老师？” 　　陆昭手心托着闪亮的戒指，叶珈冕的眼睛被晃得更困了。 　　“您该不会是想……表白吧？”叶珈冕立即后退两三步，和他拉开距离。 　　陆昭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说是，你会同意吗？” 　　“别开玩笑了，您也不希望贡献新年第一条热搜吧？”而且还是平台瘫痪那种。 　　“我并不喜欢你，所以绝不会同意。”叶珈冕说话很直接。 　　陆昭沉默了。 　　她又猜测：“陆老师，您是不是还没出戏？” 　　毕竟，他们今天刚在剧组拍了感情戏。 　　陆昭缓缓收起戒指，温然一笑，“唉呀，这都被你猜到了……” 　　“陆老师！”叶珈冕有点生气，这种玩笑是一个偶像能开的吗？ 　　如果传出去，不仅陆昭，整个GAIN都会疯狂掉粉。 　　陆昭又说：“其实，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参谋一下，这个戒指……谭谭会喜欢吗？” 　　啥？叶谭谭？ 　　陆昭笑得含蓄：“嗯，是她。”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乌龙。 　　叶珈冕心里的石头落地，“如果你喜欢谭谭姐，任何时候表白都不晚。” 　　叶谭谭是个资深颜控，对帅哥来者不拒，陆昭的成功率很大。 　　“嗯，我会参考你的建议。” 　　离开之前，陆昭轻轻抱了抱叶珈冕，又很快放开。 　　快到她来不及反应。 　　“什么啊，奇奇怪怪。” 　　叶珈冕自言自语地转身，又被吓了一跳。 　　贺律琮站在阴影里，凉凉地目睹了这场“表白”。 第19章 　　叶珈冕被贺律琮牵着手, 迷迷糊糊地带进酒店顶层。 　　房间的布局和蓝洱湾很像，她实在太困了，恍惚中还以为回到了家里, 踢掉鞋子直接扑倒在床上。 　　贺律琮捡起歪掉的高跟鞋，整整齐齐放进鞋柜里。 　　他沉默了一路, 终于忍不住说教：“叶珈冕，你是怎么做艺人的？大庭广众, 私相授受，进了异性房间, 还不知道谨慎, 你实在是……太随意了！” 　　叶珈冕嘟囔，“贺律琮, 你好吵啊……不是你带我回家的么？” 　　她脱掉臃肿的羽绒服，翻了个身, 背朝他埋进枕头里。 　　“叶珈冕！”贺律琮看着她，语气不善。 　　酒店的视察工作，本来可有可无，但张明贤递来报告, 说《末代格格》剧组的年夜饭，就定在裕豪，贺律琮鬼使神差地改变了行程。 　　刚刚，小偶像对小明星的表白, 像过家家一样可笑,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 小明星还算聪明, 知道拒绝。 　　但……直到把人带进房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如果小朋友觉得孤单, 他不介意充当一回除夕夜的圣诞老人，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她鸠占鹊“床”。 　　尤其，叶珈冕躺下的姿势，非常暧昧。 　　她刚从晚宴出来，身上还穿着古典风的红裙，下摆流畅细致，侧缝开到大腿，像中式新娘的喜服。 　　明明很端庄，却又很妖娆。 　　贺律琮捡起地上的白色羽绒服，想拉起她，却发现她已沉沉睡去，呼吸很均匀。 　　房间刚做过除尘，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枕头，染上女人的腮红和唇蜜。 　　即使她又娇又美。 　　贺律琮低下头，在她乌青的眼睑上凝视许久……最终，认命地帮她盖好被子。 　　这是一个自找麻烦的除夕夜。 　　照顾好麻烦精，贺律琮继续在隔壁的书房工作，华尔街有一帮吸血股东，他们可不过中国年。 　　但每隔一会儿，他就要回到卧室，去看一眼床上的睡美人。 　　这让他想起过去，叶珈冕沉睡的那五年。 　　那时候，贺律琮聘请了很多专业护工，在疗养院24小时轮流照顾叶珈冕。 　　不出差的时候，他也常去疗养院，向医生了解叶珈冕的健康状况，以及医疗进度。 　　他很少近距离接触她，更多的时候，总是站在无菌病房外面，隔着巨大透明的玻璃，无声地发呆。 　　但很奇怪，他记得她每一次气色的好坏、身高的增加，和胖瘦的变化。 　　那时候的她，像人造子宫里的婴孩，非常安静。 　　贺律琮甚至觉得，等他老死后，就算把她冻结在液氮里，也能作为贺氏的传家宝，生生世世供后代瞻仰。 　　而不像现在…… 　　贺律琮第N+1次，拉起她踢翻的被单。 　　他很想解开领带，把这多动症的姑娘，结结实实绑在床上。 　　叶珈冕换了个平躺的姿势，不一会儿又开始皱眉，额头沁出细汗，似乎在做噩梦。 　　贺律琮立即坐在床边，俯身检查她曾做开颅手术的位置。 　　手指穿进长发，似乎触摸到什么……原来是造型师做盘发时，在她后脑勺放了两根固定发卡。 　　贺律琮取出隐藏的发卡，顺便将她整个发型拆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长而卷的青丝铺满枕头，叶珈冕终于不再难受，变成乖宝宝，满足又老实地睡下去。 　　贺律琮也长舒一口气。 　　** 　　临近午夜，影视城公园的烟花表演正式开始。 　　星火在空中绽放，倒影成群结队地闪进千家万户，叶珈冕悠悠转醒。 　　她呆坐在床上。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时好时坏地躺在医院里。今天，算是她清醒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年。 　　身下的织物和家里的质地相同，只是颜色相反，不难猜出这是哪里。 　　她的手脚干净清爽，被人用毛巾擦拭过。床头的矮几上，首饰从小到大，排列得整整齐齐…… 　　某人的洁癖和强迫症，真是万年不变啊。 　　“吵到你了？”贺律琮走进来关窗，将礼花声隔绝在外。 　　叶珈冕摇摇头，“几点了？” 　　“11点55分。” 　　“啊？快打开电视，我要看春晚。” 　　“春……晚？”这个词熟悉又陌生。 　　“对，程少安说过，一家人过年都要看的。” 　　所以，她刚刚做梦是因为这个吗？贺律琮打开了投影。 　　他不常住这里，电视和投影对他而言都是摆设。一时没找到遥控器，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来不及呼叫客房管家，主持人已经开始喊新年倒计时。 　　贺律琮安静地陪她看着无声彩画，直到最后一个节目《难忘今宵》。 　　“贺律琮，新年快乐！” 　　叶珈冕轻轻拽他衣袖，在他耳边祝福。 　　他心中一颤。 　　春晚结束后，部分电视台开始重播，时下热门的电视剧。 　　猝不及防地，画面跳出叶珈冕主演的《商战时代》。 　　叶珈冕在剧里的表演可圈可点，但也存在硬伤。此刻，她站在第三方角度观看，实在有些羞耻play。 　　终于找到遥控器，叶珈冕想换台，贺律琮却认真看了起来。 　　“演得不错。”他笑着评价。 　　然而，接下来，又播到她饰演的大小姐，为了刺激女主曾凝华，“强吻”男主乌乔的画面…… 　　叶珈冕啪得关掉电视，下意识解释：“借位，都是借位啦……” 　　贺律琮敛起笑容。 　　叶珈冕：“……” 　　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个？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床头的灯光，氤氲笼罩在两人身上。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五年前的“强吻”。 　　叶珈冕抬头看他的唇角，上面有一处极细的、只有近距离才能看到的疤痕。 　　“还疼吗？” 　　贺律琮摇头，那晚，他全部心思都在叶珈冕的车祸上，守在医院彻夜难眠，根本无暇处理嘴角的伤口。 　　后来注意到，疤痕已经悄然留下。 　　鬼使神差地，叶珈冕的唇角，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道疤痕，想对自己过去的鲁莽道歉。 　　贺律琮的喉结动了动。 　　“叶珈冕……”他音色醉人。 　　下一秒，他轻轻吻住她的唇。 　　“这才是接吻。” 　　趁她呼吸的空档，他长驱直入。 　　尽管经验不多，男人对接吻这件事从来无师自通。 　　叶珈冕很快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又试了两次后，贺律琮轻易满足了她对初吻的所有幻想。 　　但……这副老练的样子，是因为他“经验十足”吗？ 　　她艰难地推开一点缝隙，“贺律琮，我们的关系……” 　　“别再跟我提那两个字。” 　　灵魂深处，一直用“责任”束缚的东西，突然偏离正轨。 　　贺律琮竟然第一次觉得，有股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更深地吻住她。 　　** 　　第二天早上，叶珈冕不太想睁开眼睛。 　　身上的礼裙被换成睡衣，昨晚虽然只擦枪，没有真的走火，她仍有些羞赧。 　　不可否认，昨夜的吻，有意外的成分，也有她身为演员，对“吻戏”这件事的好奇。 　　但是，那样冷清的人，究竟怎么做到比一个女演员还深入呢。 　　手机闹铃震动，叶珈冕想起下午还要拍戏。 　　贺律琮听到声音，拎着箱子进来，“早安。” 　　叶珈冕看见他眼里的血丝，忍不住笑了。 　　后半夜，被亲到缺氧的姑娘大咧咧睡去，他却在外面坐了一夜，再也无法投入工作。 　　回忆昨晚的意外，叶珈冕不敢多说一句话，急忙打开箱子。 　　箱子里是小瑶送来的换洗衣物，可以想见，小助理看见她在贺律琮的房间，会有多震惊。 　　叶珈冕洗完澡出来，又变成了元气满满的女明星。 　　“今天也要一条过哦！” 　　路过玄关的镜子，她给自己打气。 　　全程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就这样走了？”贺律琮扣住她的腰，脸上难以置信。 　　鸵鸟面罩被揭下，叶珈冕不得不正视他们的新关系。 　　“那个……贺律琮，昨晚谢谢你，我……有学到……” 　　学！到？ 　　贺律琮在小黑屋里花了大半夜时间思考两个人的未来，甚至连他们八十岁以后去哪里度假都考虑过。 　　没想到，她只当他是接吻练习师？ 　　不生气是假的，但他必须对她的心理年龄无限宽容。 　　不能骂她、不能指责她，他只能像老师一样慢慢引导她。 　　谁让他选择了这么一个她？ 　　他对叶珈冕，或许有不讨厌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从小根植骨髓的责任感。 　　“叶珈冕，我不是客串演员。你应该懂得，一个成熟男人和女人接吻的意思，我们必须对彼此负责。” 　　听这语气，是要她对他负责到底？ 　　都怪他昨晚美色误人。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想到完美借口，“你知道，一川不允许公司艺人谈恋爱……” 　　“合约签了几年？” 　　“还有四年。”叶珈冕故作为难，“我知道你不在乎违约金，但是我不想违约，我还要好好拍戏。” 　　贺律琮沉默了一会儿，“我们随时可以领证，四年后再公开。” 　　领……证……！ 　　好吧……虽然进度快得离谱，好歹也推后了四年？ 　　叶珈冕机械地点点头，只同意两人先进入恋爱模式……以后再见招拆招吧。 　　** 　　贺律琮乘VIP电梯，把叶珈冕送到地下停车场。 　　他们约法三章，互不干预彼此的工作，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但想到她还要在剧组待四个月，他又忍不住叮嘱：“吻戏只能借位，不可裸露身体，不要和异性同事单独相处，喝酒拥抱都不行……” 　　“知道了，御弟哥哥！” 　　她不耐烦。 　　叶珈冕是个优秀的女演员。 　　身为女演员，没有谈过恋爱，怎么能演好感情戏？如果想累积一点“生活经验”，贺律琮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这位一夜吻来的男朋友，有三分意外，有三分被动，还有三分好奇。 　　她有点好奇，爱情能给人带来什么。 　　至于最后的这一分，她勾勾他手心：“贺律琮，你也是哦。” 　　“是什么？” 　　叶珈冕认真说：“我不喜欢你的手臂上，再有其他挂件。” 　　至少在关系续存期，她讨厌他挽着其他女人。 　　贺律琮不太明白，她所谓的“手臂挂件”是指什么。 　　他想细问，远处停放的奥迪车门轻轻震了一下。 　　叶珈冕担心有狗仔，立即躲回车里，示意小瑶赶快离开。 　　“再见，男朋友。” 　　贺律琮站在车外，只能看到她的口型。 　　他好笑地目送她离开。 　　剧组一半人放假，小瑶兼职司机，把车子开得瑟瑟发抖。 　　等红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冕冕，你和贺先生该不会真的……在恋爱吧？” 　　恋爱？这词对她来说很新鲜。 　　叶珈冕很干脆地点头承认。小瑶知道自己昨晚没回房间，她没必要瞒她。 　　“救命啊！严姐知道了，你猜她会先打死你，还是先打死我？” 　　“我没打算瞒着严姐。” 　　叶珈冕想，如果严苓知道，贺律琮随时准备帮她支付违约金，可能又要吐血三升。 　　小瑶快要心绞痛。 　　“贺先生是很帅很霸总没错啦，但上升期的小花如果突然爆出恋爱，粉丝也很难接受吧？” 　　小瑶说，这就是余霄霄和那些绯闻男友，发了无数条暧昧通稿，却始终不敢承认恋爱的原因。 　　叶珈冕想起乌乔说过的话。 　　她笑道：“没关系的，我又不是什么流量，我只想做个好演员。” 第20章 　　回到酒店, 贺律琮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决策者。 　　由于行程改变，年初的几项运营会议，改在影视城举行。 　　几个文旅酒店的负责人, 谨慎地汇报工作，即使去年形势一片大好, 他们也一个个湿透了手心。 　　稳坐上位的BOSS实在太沉默了，没有人能从言行或表情里, 窥探到他内心分毫。 　　下午会议结束，贺律琮离开裕豪, 准备去香港转机。 　　出酒店的时候, 一位高举手机，拍摄大堂壁画的女士, 不小心撞过来。 　　贺律琮的保镖反应很快，迅速将那人隔开, 碰撞间，女士的手机掉落在地上。 　　“宋姝小姐？”方桓率先认出她。 　　贺律琮弯腰，捡起宋姝的手机。 　　不可避免地，瞥见她的手机屏保, 贺律琮愣了一下。 　　屏保是叶珈冕和宋姝的合影，照片里，叶珈冕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 　　“贺先生，方助理, 好巧。” 　　宋姝接过手机, 屏幕上的合影出现淡淡的裂痕。 　　“你认识叶珈冕？”贺律琮问。 　　宋姝点头, “贺先生, 我和冕冕是在影视城认识的，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她看向贺律琮, 娇俏皱眉，“裕豪酒店的复古壁画真的很美，但是这次，贺先生不会又让我，自己联系方助理吧。” 　　“宋小姐，抱歉。” 　　贺律琮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 　　方桓看的意外。 　　名片是简约的白，只有贺律琮的名字和电话。没有职位，没有地址，背后的贺氏家徽已经说明一切。 　　仿佛带着男人的体温，宋姝手心微颤。 　　半个小时后，贺律琮坐在候机室，通过了宋姝的微信申请。 　　** 　　听到叶珈冕恋爱的消息，严苓的确有杀人的冲动。 　　获知她的恋爱对象后，严苓又有些疑惑：“贺律琮？贺氏集团神秘又年轻的大BOSS？他看上你哪里？” 　　“……什么叫他看上我哪里？是他先锲而不舍地追我，我才勉强同意交往的！” 　　叶珈冕稍微润色了一下事实。 　　严苓当然不信 。 　　上一个和贺律琮在公共场合亲密出入的女明星，那可是秦蔓，只不过，没有人敢铺天盖地地发通稿而已。 　　但自家小女明星年轻貌美、天真烂漫，也不排除大佬想换口味的可能，男人嘛。 　　严苓谆谆劝导：“你呀，年纪轻轻，哪知道什么是爱？既然选择在一起，就利用好金主的资源，多接点外戏，不要到时候竹篮打水人财两空。毕竟，那可是贺律琮。” 　　严苓明显误会了什么，叶珈冕急忙解释：“他没有包养我，我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严苓说：“哦。”谁信啊。 　　她又吩咐小瑶：“你们所有人，嘴巴都严实一点，如果一川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你们都别干了。” 　　小瑶吓得一个礼拜寝食不安，但很快，严苓无暇理会这件事，因为有一个更大的危机，需要她去公关。 　　陆昭被爆恋爱了。 　　某著名“周末见”博主，在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曝光了陆昭本人定制情侣钻戒的消息。关键在于，对戒是D家的品牌，一生只赠一人。 　　陆昭乃至整个GAIN组合的粉丝，当即炸锅。 　　内娱开年第一塌房事件，连续三天三夜霸占热搜榜。 　　叶珈冕的震惊不亚于吃瓜群众。 　　毕竟，身为GAIN组合的队长，陆昭比其他三个成员爱惜羽翼得多。做出这种决定，可见对方是真爱了。 　　大部分粉丝忙着控评，小部分福尔摩“丝”顺藤摸瓜，查到戒指的接收者是一个姓叶的短视频网红。 　　连叶珈冕都能猜到，是表姐叶谭谭。 　　严苓这次反应很迅速，第一时间公关了品牌，声明戒指只是剧组的道具，趁机安利了一波陆昭和叶珈冕的新剧。 　　辟谣、删贴、告黑一条龙走下来，负/面消息总算消停。 　　再加上绯闻双方死不承认，黑粉和对家也无可奈何，最终不了了之。 　　互联网的瓜和鱼的记忆一样短暂，仅半个月，没有人在乎那场捕风捉影的绯闻。 　　提纯的粉丝们发现自己误会了哥哥，立即哭唧唧地仰卧起坐，顺便氪金了一波周边，以支持陆昭。 　　于是，陆昭在明星商业价值榜的首位笑傲一周，立即拿下了两个之前犹豫不决、颇有分量的品牌代言。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经此一役，小瑶对严姐的崇拜更胜从前，叶珈冕也感慨这招“以退为进”玩得很溜。 　　** 　　事件平息后，叶谭谭终于肯接电话。 　　叶珈冕看着她尾指上那枚三克拉的D家钻戒，嘴角有些抽搐。 　　“谭谭姐，你和陆昭……” 　　“放心，我们没睡过，联合营销、炒作而已。” 　　叶谭谭大方地曝出此次合作费用。 　　叶珈冕：“……倒也不必这么坦诚。还有，你这么搞，他有一些偏执的粉丝，会恨死你的！” 　　叶谭谭在视频里笑：“我们各取所需罢了，人家主动送钱上门，我也不好白嫖，送他一次热门、两个代言，够公平吧？他的唯粉，难道不该感谢我？” 　　叶珈冕混乱了，上次在酒店，陆昭明明理智又深情，实在很难将他和“营销咖”放在一起。 　　叶珈冕提醒她：“陆昭送你的，可是D家的戒指！” 　　叶谭谭不以为意：“这种戒指我还有一打。喜欢吗？我送你呀！” 　　叶珈冕摆摆手：“这辈子，只要有一个人，送我戒指就够了。” 　　婚姻和爱情可以统一，也可以独立，婚姻可以有很多次，但是真爱只有一次，就像程少安和叶昕柔的爱情。 　　“冕冕，你说的那是过去。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每个人的家庭、事业都是小型名利场。尤其在娱乐圈，爱情不过是精神自/慰而已。” 　　这种千帆过尽的灰色恋爱观，到底是如何被扭曲的？叶珈冕很好奇。 　　“谭谭姐，你第一次、也就是初恋的时候，就这样认为了吗？” 　　叶谭谭突然冷脸：“再提初恋，我就自杀。” 　　** 　　“初恋”是叶谭谭的第一雷区。 　　这又要拜当年的叶家老太太所赐。 　　叶家连续三代阴盛阳衰，老太太一直把家里的女孩子当男孩子培养。 　　除了学业和教养，老太太在女孩们的婚恋上，也颇下心思。未来和谁相亲、嫁与哪家金贵，都规划得明明白白。 　　奈何天不遂人愿。 　　女儿叶昕柔与穷编剧私定终身，后来远渡重洋之后，老太太就把所有期望，都压在了孙女叶谭谭身上。 　　十几岁的叶谭谭在外人眼中，是一个温柔优雅，全身写满“温良恭俭让”的千金淑女。 　　没有人料到，高二那年的暑假，叶谭谭突然网、恋、了。 　　初恋对象是个网游大神，声音又苏又撩。 　　叶谭谭对这人的喜欢始于音色，在峡谷被无数次英雄救美后，很快沉迷于他的人品。 　　后来，她潜进对方空间，扒出一张帅得逆天的侧脸照，终于彻彻底底，沦陷于他的颜值。 　　高考结束后，叶谭谭主动提出面基。 　　ID名叫“大神”的大神笑得雅痞，“小姑娘，你成年了没啊？” 　　叶谭谭直接把身份证照片甩过去，当然，姓名住址被很好地打码了。 　　“大神”沉默了数秒，终于回复，可以。 　　纸包不住火，叶谭谭身边的人很快发现了自家小姐的异常。 　　大概是有前“昕”之鉴，老太太对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六月最后一天，叶家人请来造型师，把叶谭谈打扮得漂漂亮亮，准时送进了咖啡厅包间。 　　小鹿乱撞般的心跳，在进门的那一刻……窒息了。 　　来赴约的，不是英俊翩翩的帅哥，而是一个又丑又老，热衷钓鱼，猥琐而不自知的海王。 　　连麦用了变声器，侧脸照也是盗图，海王先生坦白一切后，期期艾艾地表示，外貌不重要，他很丑但是他很温柔。 　　见光死啊，叶谭谭忍无可忍，举起了桌子上的咖啡，泼了过去。 　　咖啡灌顶的初恋告终后，叶谭谭掩耳盗铃地回归淑女生活。 　　直到老太太去世，叶谭谭才调查出，当年的一切，都是老太太为了扼杀她的早恋心思，而请人策划的一场闹剧。 　　根本没有什么“大神”。 　　叶珈冕只能感慨，老太太真是十年如一日，喜欢编故事，当年程少安也就吃亏在太穷、太年轻。 　　叶珈冕：“虽然但是……只因一场人为策划的假初恋，你从此游戏整片森林，算不算因噎废食？” 　　“人为策划？”叶谭谭摇摇头，“你不觉得，世界上大部分的恋爱，都是蓄谋已久的策划吗？” 　　“比如陆昭，口口声声爱粉丝，其实他更爱自己的韭菜，所看中的也不过是我手上的资源。要知道，他新得的两个代言，可是和乌乔撕了很久，每一个都价值八位数。” 　　相比之下，三克拉的钻戒也不过如此。 　　“冕冕，名利场只有利益是永恒的，亲情至少比爱情、友情更牢靠。享受恋爱红利吧，但别太认真，否则，受伤害的只有自己。” 　　叶谭谭最后说。 　　叶珈冕不知道，她们到底谁劝了谁。 　　** 　　《末代格格》剧组继续拍摄，叶珈冕和陆昭在镜头前都非常专业，默契地不提网上的传闻。 　　惊蛰过后，天气渐渐回暖，春游踏青的人也多了起来。 　　影视城为了增加游客，邀请很多户外综艺来录节目。借此机会，不少剧组开放了探班，以增加宣传曝光量。 　　《末代格格》剧组迎来的第一组探班嘉宾，是乌乔和宋姝。 　　乌乔刚拍完章导的献礼剧，下部戏还在选剧本，左挑右选不满意，被严苓押去电视台，签了两期飞行综艺。 　　宋姝上部戏剧集少，二月底就杀青了。但因为咖位太小，仍在小成本短剧里打转。 　　电视台的综艺脚本递到青禾时，秦蔓没看上，青禾公司只好花钱运作，最终落在宋姝身上。 　　宋姝高兴了半天，她知道，综艺是拓展人脉的极佳渠道。 　　这档综艺的游戏环节非常幼稚，七八个嘉宾围绕一张“藏宝图”，在影视城追追打打。 　　综艺游戏的输赢，往往取决于嘉宾的咖位大小，宋姝一开始就明白，只要跟着乌乔走，她的戏份绝对不会少。 　　开录不久，乌乔果然借机，去探班《末代格格》剧组。 　　饰演男主角的陆昭，穿着戏服“偶遇”他，虚虚实实地秀了一把兄弟情。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乌乔今天有些不在状态。 　　“昨晚没休息好？”身为队长，陆昭主动关心他。 　　乌乔欲言又止，把问题咽回去。 　　经历过年初的舆论风波，乌乔已无法再绝对信任他。两人面合心不合。 　　“冕冕！”宋姝在身后大喊。 　　乌乔下意识回头，手上的游戏道具掉在地上，瞬间被另一位MC抢走。 　　周围响起戏剧化的笑声，乌乔没有在意。顺着宋姝的视线，在一辆半掩的房车上，他看见了叶珈冕。 　　叶珈冕带着口罩，看见一群人过来，立即拉上了窗帘。 　　乌乔大步跑过去，却被助理小瑶拦在外面，“不好意思，乔帅，我家艺人在等转场，造型不可以曝光的。” 　　乌乔顿住，他身后跟了四五个摄像师。一旦踏上叶珈冕的房车，绝对会成为当晚的头条。 　　宋姝身边，只有一个摄像师跟拍，了。她请摄像师留在外面，对小瑶说：“我一个人进去看看吧，我和冕冕好久没见面了。” 　　小瑶还在为难，叶珈冕的声音传出，“是宋姝吗，请她进来吧。” 　　宋姝上车后，敏感察觉到叶珈冕的躲闪，她关切问：“冕冕，你的脸怎么了？” 　　“宋姝。”叶珈冕苦恼地摘下口罩，“我好像被什么虫子咬到了……” 　　宋姝急忙走过去查看。 　　女孩子左侧脸颊下，莫名生出几粒淡红斑点，放在普通人身上不算什么，但叶珈冕拍戏时镜头会放大，很影响上镜效果。 　　宋姝问：“什么时候出现的？” 　　叶珈冕：“早上醒来，刚发现的。”所以还来不及去医院。 　　宋姝噗嗤一笑：“这个呀，只是花粉过敏而已。” 　　宋姝指指外面一排叫不上名字的树，“每年春天，很多演员都会中招。” 　　“啊，那我还怎么拍外场。” 　　“别担心，不用去医院。” 　　宋姝叫来青禾的助理，取出一瓶白色的药膏，“用这个涂抹一下过敏处，一两个小时就好了。” 　　宋姝补充：“这是影视城一位退休老中医，祖传的配方，戏漂们都知道这个。” 　　“谢谢你，宋姝。”叶珈冕有点感动。 　　综艺PD在外面催促，宋姝不便多留，只笑着回应：“冕冕，早点好起来哦！” 　　宋姝离开后，小瑶望着这瓶三无产品，有点担心：“冕冕，脸上的东西，怎么能乱用，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我相信她。” 　　叶珈冕毫不介意地打开药瓶。 　　中午，影视城的跑腿小哥送来一个包裹，几乎全是消炎、抗过敏的药品。 　　虽然注明是小瑶收货，叶珈冕还是猜到，买这些药的人是乌乔。 　　乌乔和宋姝在录同一个综艺，知道她过敏并不意外。 　　包裹里有一片鲜嫩的绿叶，上面用签字笔写着“平安康乐”。 　　叶珈冕脸上的红斑已经消退，她默默把药包捐给了影视城的公共药箱。 　　她意外的是，下午，黎叔来探班，和他同车的，竟然是医大附院的两位医生。 　　“一位是脑外的刘教授，一位是皮肤科的吴主任。”黎叔认真介绍着，“是贺先生请他们过来的。” 　　两位都是附院的大牛，贺律琮能请到他们出诊，可以说非常难得。 　　今天是周末，两位医生都穿着便装。 　　刘教授询问了一些脑科方面的问题，叶珈冕都如实作答。 　　吴主任则认真检查了宋姝给她的脱敏膏，确认没有问题后，又开了单子，请人来送药。 　　最后两位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又嘱咐了一些饮食禁宜后，才被黎叔送回市区。 　　叶珈冕全程都有些懵，她没有想到贺律琮会细心如厮。 　　但……贺律琮怎么会知道她过敏呢？ 　　晚上收工后，叶珈冕回到裕豪酒店。 　　贺律琮的微信弹出来：【在？】。 　　叶珈冕有点鼻酸，故意回复他【不约】两个字。 　　下一秒，贺律琮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第21章 　　贺律琮和叶珈冕的恋爱模式, 非常平淡。 　　确定关系后，两人像是分开旅行，一个飞往纽约, 处理堆积的公务；另一个留在影视城，在青山绿水里演绎生死离别。 　　贺律琮依然非常理性。 　　他没有因为叶珈冕身份的改变, 而变成一个陷入爱河的愣头青。 　　他仍习惯像兄长一样，尽可能全面地了解她的状况, 然后安排可靠的人，照顾她的生活, 解决她身边所有的问题。 　　一切和过去一样。他们之间, 只是多了一个被嫉妒心和节日氛围，意外催化的吻。 　　也许, 和未来也一样。 　　只是，在放下文件的每一个空隙, 想起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小女友，他的心底会划过一抹柔软。 　　这种感觉莫名有点像……老夫老妻？ 　　然而，叶珈冕可不这样想。 　　她在跌宕起伏的剧本里又哭又笑，无法出戏时, 也期盼有人什么都不做，只是亲亲抱抱自己，就像除夕那晚一样。 　　而贺律琮并不在身边。 　　偶尔排练，她忍不住把贺律琮代入剧本里, 立即懊丧得不行, 这实在是太感性了。 　　明明这恋爱……就谈了个寂寞。 　　好在, 等她睡一觉, 暂时从剧本里抽离时，又变回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 　　“叶珈冕？” 　　贺律琮在视频里皱眉。 　　“啊？”她立即回过神, “你刚刚说什么？” 　　贺律琮：“我说，镜头拉近一点，让我看看你的左脸。” 　　叶珈冕偏不。 　　她刚刚明明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过敏的事，他竟然笑而不答。 　　叶珈冕把手机立靠在桌子上，人站得更远，像个叛逆的小孩。 　　贺律琮微微窒息。 　　因为镜头拉远，叶珈冕来不及更换的戏服完全暴露出来。 　　那是一件淡紫色的旗袍。 　　挑剔而难以搭配的颜色，和她细嫩的冷白皮相得益彰。 　　每一朵刺绣、每一处裁剪，都勾勒出女性柔美的身段，完全为她量身而作。 　　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第一次把她当做生理成熟的女人看待，而不是心理年龄只有十八岁的小女孩。 　　他甚至不想承认，未来她的这些美丽，会被拍进剧照，供更多人欣赏、瞻仰。 　　嫉妒心再一次诡异地冒出来。 　　“叶珈冕，把外套穿上。”贺律琮有些口干舌燥。 　　相比欣赏美丽，他更不希望她感冒。 　　叶珈冕只是调高了室内的温度。 　　要她在一、二十度的春天里穿冬天的棉袄？这位刚刚晋级的男朋友，未免管得太宽。 　　“贺律琮，我的《末代格格》马上就要杀青了。”叶珈冕主动告诉他。 　　“嗯，等你杀青前，我会回蓝洱湾陪你。” 　　“……我不是说这个。”叶珈冕想说，她不是恋爱脑，她很有事业心的好吗！ 　　“那是？” 　　叶珈冕深吸一口气，“下部片，我想演电影，我想演蒋正烨导演的新戏——《烈火女侠》。” 　　贺律琮愣住。 　　蒋正烨是内娱影坛大师里的大师，拥有完全独立的电影工坊。 　　他的作品总能将文艺片和商业片完美融合，口碑、票房与奖项三飞。 　　和作品一样出名的，是他古怪的脾气。 　　蒋导有三不用：整容的不用，演技差的不用，轧戏的不用。 　　每部片，合作参投的资方很多，却没有一个大佬，能干涉他的剧本和选角。 　　这次，蒋导筹拍的新电影《烈火女侠》，是一部古装武侠剧。 　　同样是大女主题材，各方非常看好。贺氏领投的信息一传出，《烈火女侠》选角导演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叶珈冕在一川，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贺律琮当然不介意叶珈冕通过他，来争取这个角色。 　　她是他的人，自然任何时候都要护着。 　　但是……贺律琮认真回答她：“这部戏，你演不了。” 　　“为什么？”叶珈冕有点生气，“贺律琮，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 　　她争取这个角色，是因为她喜欢蒋导的作品，也喜欢这个故事。 　　她主动告诉贺律琮，是因为严苓说，身为头部资方的贺氏，已经定了青禾的秦蔓出演女主角。 　　她当然不服气，“别人能演，为什么我不能演？” 　　贺律琮耐着性子解释：“你可以去试镜，但这个角色不适合你。” 　　叶珈冕冷笑：“那贺少爷觉得，谁更适合？” 　　“谁演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去年，贺氏的影视投资部做述职报告时，介绍过蒋导的新片规划。 　　贺律琮很清楚，《烈火女侠》里有大量的马术和威亚戏，仅武术训练，就占用了拍摄时长的四分之一。 　　让叶珈冕去拍打戏？根本就是拿性命开玩笑。 　　而且，现在告诉她实情，只会增加她的逆反心理。 　　叶珈冕：“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你的秦蔓来出演。” 　　“叶珈冕，选角是由导演组决定的。”贺律琮强调事实。 　　“呵，你居然承认了？” 　　“承认什么？” 　　“渣男，我要跟你……” 　　“分手”两个字来不及说出口，叶珈冕的手机竟然没电……关，关机了。 　　她气得在房间里砸枕头。 　　贺律琮回忆他们的对白，终于后知后觉。 　　什么叫“他的秦蔓”？ 　　他头痛扶额。 　　** 　　进入四月份，《末代格格》的集中戏份总算拍完。 　　叶珈冕表明下部戏想拍电影后，严苓确实送来了几个电影剧本。 　　仙侠、穿越、都市时尚……万变不离偶像剧式的情情爱爱。 　　叶珈冕看了两眼就丢开，“这些都是余霄霄挑剩下的吧？” 　　严苓黑脸：“是又怎样，上次接《末代格格》，咱们压了她一头。这次有大IP，先给她递本子很正常。” 　　“什么大IP？” 　　“根据现象级小说改编的宫斗剧，《帝妃传》。” 　　“又是清装啊，余霄霄对《末代格格》真有执念。” 　　严苓摇摇头，“还没定。这部戏的主动权在小王爷手上。” 　　“乌乔？”他是纪滕川的外甥，“小王爷”这个外号，还挺贴切。 　　严苓说：“比起余霄霄，乌乔更希望你来演。” 　　叶珈冕敬谢不敏，“我要挑战蒋正烨导演的戏。” 　　“《烈火女侠》？” 　　严苓看了看叶珈冕的细胳膊细腿，“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吧，你不行。” 　　叶珈冕不满：“我哪里不行？” 　　“蒋导拍动作片，不喜欢用替身，95％的戏份都要求演员独立完成。” 　　严苓又说：“开拍前，还有长达一个月的体能训练。跑步、拉练、仰卧、马术，每一项的单日训练都长达八个小时，请问你能撑几天？” 　　“……” 　　这些，叶珈冕还真没考虑过。 　　难怪贺律琮也反对她接这部戏。 　　严苓：“路要一步一步走，戏要一部一部拍。现在影坛风险大，好的赚翻天，差的连底裤都保不住。 　　“一川有国内最成熟的明星运作流程，只有先赚到流量，有了变现的能力，艺人的选择才会更多。” 　　严苓扔下剧本，叶珈冕却陷入了迷茫。 　　情场失意，职场没戏，这个时候，雪中送炭的友情尤其可贵。 　　叶珈冕再见到宋姝的时候，被她凸起的肱二头肌吓了一跳。 　　“厉害吧，一个月没白练，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拍打戏了。”宋姝放下胳膊，笑脸盈盈。 　　“你也在准备蒋导的戏？”叶珈冕直接问。 　　上次赠药后，叶珈冕和宋姝的友谊大增。 　　不拍戏的时候，她们偶尔约下午茶，也聊彼此的工作和喜好。 　　宋姝不瞒她：“我想争取《烈火女侠》女二，不过经纪人还没有安排。” 　　青禾“打”女如云，个个实力派，宋姝进公司不久，可能连试镜的资格都没有。 　　叶珈冕有点佩服她，看起来毫无希望的角色，她竟然提前一个月就准备了。 　　而自己，只会冲无辜的人炸毛。 　　叶珈冕偷偷打开微信，把某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她想，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去见一下蒋正烨导演。 　　宋姝回到酒店，依照惯例，把她和叶珈冕的合照，发到朋友圈。 　　发布的时候，她选择了某个人可见。 　　宋姝算好时差，四个小时后，“不小心”转了一条链接，发送给贺律琮。 　　两个小时后，贺律琮看到宋姝的微信和朋友圈。 　　宋姝很诚恳，为“不小心”发错信息而道歉。 　　贺律琮看完链接标题，直接转发给方桓。 　　方桓问：“贺董，这是《烈火女侠》的女二试镜通稿？” 　　贺律琮点头，“安排宋姝，去试镜女二。” 　　方桓非常惊讶。 　　通常情况下，贺氏推荐的演员，100％都会被录用。 　　哪怕是蒋导的戏，宋姝整过容，主角演不了，配角基本没跑。 　　但这是贺律琮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的角色打招呼。就连家里，那位作天作地的大小姐，都没有这样对待遇。 　　“这位宋小姐，还挺会来事……” 　　方桓适时住口，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自家BOSS一个月前主动问起《烈》剧的筹备进度时，脸色黑得吓人。害得方桓连夜给国内的文娱负责人打电话，所有人都以为这项目要黄。 　　仔细想想，从除夕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贺先生私下的心情好坏非常容易辨认，看手机的频率也明显增多…… 　　这些变化，当然要归功于影视城那位“小格格”。 　　至于宋姝，方桓和她打过交道，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贺律琮明白方桓的眼神。 　　他也明白宋姝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 　　但她是叶珈冕为数不多的朋友，贺律琮不介意顺手借点“东风”给她。 　　毕竟，友谊的本质也是资源置换，根本不存在为爱发电。 　　就像他满抽屉的名片，哪一张不是赤/裸裸写着“利益”两个字。 　　说起这个，贺律琮有些内疚。 　　贺氏的产业转移比想象中棘手。 　　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华尔街那帮狗腿律师团，就会追着他闹翻天。 　　他不得不花大把时间留在纽约，向股东解释每一笔投资的来龙去脉。 　　这样的情况，至少还要再持续一年。 　　可是……叶珈冕需要陪伴。 　　“去安排吧。” 　　贺律琮不介意为小女生之间的友谊添砖加瓦。 　　但，若有人伤害到叶珈冕。 　　也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 　　《末代格格》杀青得非常低调，剧方官博仅在超话里发了一张海报，热搜排在五十开外，毫无水花。 　　除了题材特殊的原因，今天的热搜榜，有一半都被“影视节红毯”给霸占了。 　　小花和流量们的礼服、发型、配饰，轮番登场，在热搜榜上你追我赶。 　　就连叶珈冕，都被公司买了个“叶珈冕水墨公主裙”的热搜，在榜眼挂了三个小时。 　　叶珈冕无暇顾及网络的狂欢。 　　她拒绝了前来合影或交换微信的同仁，在人群中寻找期待的身影。 　　终于，在一处隐蔽的休息区，她找到了蒋正烨导演。 　　“蒋导。” 　　蒋正烨正在闭目养神，像是不太适应会场的喧嚣，只有指尖微微弹动着。 　　蒋正烨睁开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 　　“叶珈冕。” 　　他竟然能完整叫出她的名字。 　　“您还认识我？”叶珈冕非常惊喜。 　　蒋正烨：“当然，我用过的演员，绝不会忘。” 　　去年夏天，“小小叶复出”的通告全网推送，他想不知道都难。 　　叶珈冕感动得想哭，“老师。” 　　众所周知，蒋正烨是影坛殿堂级的导演大师，但是很多人忘了，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执导的电视剧，是《漂泊叶》。 　　蒋正烨和程少安同龄，那时候正直英年，不像现在已经满头白发。 　　他犀利又睿智的眼神，似乎多年未变。 　　叶珈冕刚开始演戏那会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教。 　　小朋友嘴甜，“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喊得特溜，唯独在不苟言笑的蒋导面前，每天吓得一声不吭。 　　蒋正烨对小孩子很宽容，彼时，他身兼影视学院的名誉校长，特许叶珈冕喊他“老师”。 　　那几乎是肯收关门弟子的意思，而不像现在，圈里圈外都好为人师，也好称别人为师。 　　可惜后来，叶珈冕出国，她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蒋正烨瞪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这就是还认她这个“小徒弟”了，叶珈冕眉开眼笑。 　　“我后来不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不敢去见您嘛。” 　　这话不假，当年《漂泊叶》杀青，分别的时候，蒋正烨寄语她：“考不考影视学院无所谓，但表演是你的天赋，任何时候都别丢了。” 　　叶珈冕丢了，花了十六年时间才找回来。 　　蒋导来了兴趣，“说说你复出这半年，都拍了什么戏。” 　　叶珈冕如实回答：“一部《商战时代》在央台开年，一部《末代格格》刚刚杀青。” 　　蒋导挑眉，用鼻孔告诉她，除了他自己导的戏，在坐的都是垃圾，都是烂片。 　　叶珈冕自行体会了一会儿，有些哭丧脸。 　　“我知道您很失望，但是我现在无权无势，很多戏不是我想拍就能拍的……” 　　叶珈冕忍着笑，怕自己一抬眼就会变成某音里的坏女孩。 　　蒋正烨没拆穿她拙劣的演技，“哦，那你想拍什么戏？” 　　“听说您最近在筹拍……” 　　“哼，《烈火女侠》，你想都别想。” 　　“老师……！”这老小孩，怎么和贺律琮一样绝情。 　　“我不用白瘦幼。” 　　蒋正烨拒绝她，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这部戏。” 　　叶珈冕急忙道：“老师，我可以做增肌训炼。” 　　蒋正烨撇过脸，显然不想再和她聊这个话题。 　　戏是演不了了，不过叶珈冕没有忘记，今晚的真正目的。 　　“老师，我想请问您，您还记得当年……” 　　叶珈冕没说完，一位女明星，敲了敲半掩的房门。 　　“蒋老师。” 　　今晚影视节，最佳女主角秦蔓，拖着蓝色的星空纱长裙，优雅地走了进来。 　　同为女人，叶珈冕也被她的美惊艳。 　　秦蔓是健康的蜜色肤。长年健身的她身材丰满匀称，凹凸有致。再加上年龄的缘故，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气质。 　　叶珈冕默默收回了“增肌锻炼摆脱白瘦幼”的flag。 　　那是一种经年累月的美人气质，可甜可盐，不像叶珈冕，又青涩，又沉不住气。 　　强练，只会揠苗助长。 　　秦蔓举着香槟，和蒋正烨碰杯，眼睛不着痕迹，扫过叶珈冕。 　　“蒋导，《烈火女侠》的剧本我看了，还有些细节，咱们约时间再商榷一下？” 　　秦蔓说完，也是一愣。这种业内机密，不该轻易说出口。 　　但是，今晚在会场，她看到叶珈冕身上这条水墨公主裙的那一刻，就无法再淡定了。 　　即使站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她的心也沉在谷底。 　　她满脑子都是那条裙子……还有那张比她更年轻、甚至更美丽的脸。 　　那条裙子……秦蔓曾一眼看中，并嘱咐造型师，务必要借到。 　　仙牌的超季高定，虽然难借，但以秦蔓的资历和人脉，如果连她都借不到，内娱恐怕再无旁人能穿。 　　但第二天，造型师打来电话，说那条裙子已经被人原价买走。 　　秦蔓心有不甘，辗转打听，才知道是贺氏下单，由方桓全程处理。 　　秦蔓心里有些甜蜜，贺律琮买这样一条裙子，必然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惊喜始终没有等来，她不好直接问，只能草草选了另一件高定，穿上去走红毯。 　　直到今晚，答案才被揭晓。 　　秦蔓轻一下、重一下地碾转着杯脚，抓心挠肺地猜测，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和贺律琮到底是什么关系。 　　灵光之间，秦蔓突然想起数月前的桃花新闻。照片里，黑色的宾利车一闪而过。 　　原来是她。 　　那晚，就是因为她，贺律琮才会突然离开就酒会。 　　眼前的人，有着与众不同的美丽，秦蔓可以不服输，但是叶珈冕很年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差距。 　　《烈火女侠》还未出演，她的心已经被烈火煎熬。 第22章 　　晚会结束后, 不少时尚博主，盘点今晚的红毯高定。 　　叶珈冕的水墨裙赫然在列，还被一致评为当晚的最佳着装。连秦蔓和曾凝华也只能屈居二、三。 　　赞誉的同时, 嘲讽也接踵而来。 　　有黑粉在评论里带节奏，怀疑叶珈冕穿的是山寨假高定。 　　毕竟, 过去这条裙子，只有图片存在于V家杂志, 无论咖位还是作品，叶珈冕都不太够格。 　　叶珈冕实在冤。 　　贺律琮送来的衣服, 从来没有品牌标。今晚, 为了配合《末代》宣传，她也只是随手挑了一件顺眼的。 　　出发前, 叶珈冕问严苓，礼裙是否合适？ 　　严苓还在为她不肯乖乖接戏而生气, 白她一眼，“贺先生选的，还能有什么问题？” 　　“……” 　　也对，“过季、山寨、撞衫”, 这种低级的红毯惊雷，贺氏的专业顾问绝不会踩。 　　深夜，仙牌的官博突然认领了叶珈冕的红毯照。…… 　　礼裙，竟然是真的, 而且是全球首穿？ 　　围绕叶珈冕的真假争议, 立即消失。 　　营销号还不死心, 又阴阳怪气, 内涵她背后有金主加持。 　　暮春的夜晚还有些凉，叶珈冕披着围巾, 在卡座里发呆。 　　严苓给她下了死任务，今晚务必要和八个以上的同行交换微信，以拓展圈子里的人脉，否则就别想回宿舍。 　　除了蒋正烨导演和秦蔓，以及主动来添加她的两个制片人，叶珈冕还厚着脸皮向左右同桌套近乎，和两个小明星交换了微信。 　　满打满算，还差两个。 　　晚上十点，重量级的明星打道回府，会场渐渐人迹寥寥。 　　叶珈冕无聊地刷起手机。 　　她用小号登录社交平台，点进超话，看到粉丝和路人的赞美，虚荣心被满足，不开心是假的。 　　想起礼服的无偿赞助商，叶珈冕决定给贺律琮记一功。 　　至于那些精分的酸黑，叶珈冕有点无奈，承认一个人好看有那么难吗？ 　　她在超话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张公司精修过的红毯照，发给贺律琮。 　　问他：【好看吗？】 　　贺律琮把视频电话打过来，却被她挂掉。 　　叶珈冕解释：【不方便，我还在会场。】 　　对方正在输入中，叶珈冕等不及，又发过去一张晚会的大合照。 　　以叶珈冕的资历，本来应该站在后排边角。然而时尚圈就是名利圈，人凭衣贵，她硬是被主持人拉到前排。 　　虽然不是C位，但也挤开了不少当红小花。 　　至于真正的C位，毫不意外，还是大花秦蔓。娱乐圈就是这样，等级分明。 　　叶珈冕催促贺律琮：【快说，全场谁最好看？】 　　这是一道决定他们要不要继续聊下去的送命题。 　　其实，即使是像素成渣的大合照，贺律琮还是第一眼看到了叶珈冕。 　　她的皮肤很白，在暗色布景的映衬下，也明显比周围人白出两个色号，仿佛自带柔光。 　　他不想承认这种张扬的美。 　　贺律琮把第一张单人照保存下来，重新发送给她。 　　叶珈冕得到答案，在秦蔓面前滋生的酸楚，立即烟消云散。 　　贺律琮却说：【PS可以加鸡腿。】 　　叶珈冕发过去两张金刚暴躁，【你是说，我本人没有照片好看？！】 　　贺律琮笑：【不，照片不及你万分之一。】 　　感天动地，叶珈冕终于有种，内什么也能吐出象牙的感觉。 　　简直活久见。 　　叶珈冕兴奋得差点忘记，还要在公共会场做表情管理。 　　她找到一个嘟嘴女孩的表情包发过去，以示表扬。可爱得像在求亲亲。 　　表情包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夸张地放大人的心情，又能恰到好处地掩饰人的心意。 　　贺律琮盯着那个表情包，愣了一会儿，点了收藏。 　　** 　　叶珈冕收起手机，继续在会场扮矜持。 　　乌乔从背后走过来，拽拽她礼服的飘带，“冕冕。” 　　叶珈冕看看四周，立即坐直身子，如临大敌。 　　乌乔苦恼：“别紧张，外场的记者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再说，咱俩一个公司，还演过情侣，你跟我这么生分，反而不正常。” 　　“咱俩没演过情侣。”叶珈冕纠正他。 　　乌乔笑：“嗯，不是情侣。是你对我穷追不舍、爱而不得。是我在剧里眼瞎，行了吧？” 　　叶珈冕也被他逗笑了。 　　他又问：“时间不早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叶珈冕摇摇头，“严姐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 　　乌乔了解后，立即找出两个时尚编辑的微信，推送给她。 　　他又道：“严姐一直在跟五大的主编合影，没空管咱们。走吧，我先送你回公司。” 　　叶珈冕：“公司有车安排。” 　　限号的缘故，叶珈冕的房车没有开过来。她不愿私下和乌乔有过多接触，毕竟眼前这位公子哥，也是个危险品。 　　“纪滕川抠得很，一辆商务车，三个艺人轮流坐，我刚看到司机送陆卓回去。” 　　陆卓是一川的独立音乐人，刚在艺术节上拿了最佳电影配乐奖。 　　叶珈冕笑：“纪总如果知道被外甥这么评价，非吐血不可。” 　　乌乔拉她站起来，“我们从地下停车场走，不会被人拍到的。” 　　叶珈冕只好给助理小瑶发信息，请她自己打车回去。 　　叶珈冕在礼裙外套上风衣，戴上帽子、眼镜和口罩，全身遮得严严实实。 　　乌乔把保时捷开得很稳，她一路仍提心吊胆。 　　车子很快抵达一川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一辆白色的房车旁边。 　　乌乔看了一眼隔壁的房车，没有打开车门。 　　叶珈冕解开安全带，诧异地看着他。 　　“冕冕，你知道的，公司下部戏《帝妃传》，我一直没签。”乌乔试探着说，“我一直在等你点头。” 　　叶珈冕收起笑容。“乌乔，我演过偶像剧，不想再重复自己了。” 　　全公司都明里暗里指示着，要她演这个演那个，却没有人关心，她到底喜不喜欢。 　　程少安是个编剧，他的笔记里不仅有成熟的剧本，还有精彩的书单。 　　叶珈冕演的戏不多，但读的书不少，恰恰不缺对一个好故事的品鉴能力。 　　今晚，她最敬重的蒋正烨导演，当着秦蔓的面，问她，“你确定，要在一川那个造星工厂，浪费青春去演偶像剧？” 　　叶珈冕答不上来。 　　乌乔率先在沉默中败下阵，“如果你不喜欢，我不勉强你，剧本还有很多，咱们慢慢挑选……” 　　“乌乔，我想和一川解约。” 　　受蒋导的影响，真正的心里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跳出来。 　　车厢陷入沉默。 　　“是他……要你解约的吗？”乌乔艰难的开口。 　　叶珈冕问号脸。 　　乌乔指指旁边的房车，“这是贺律琮送你的吧？” 　　叶珈冕：“你别误会，跟他没有关系。”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乌乔终于问出口，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叶珈冕不悦道：“我和贺律琮，无论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 　　乌乔气得拍方向盘，车子在寂静的停车场发出刺耳的鸣笛。 　　“冕冕，你为什么要选择贺律琮？我知道，拍戏很辛苦、很累，但你的作品会永远保存下来，影响更多人，就像当年的《漂泊叶》。而不是简单地，因为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 　　什么叫因为一个男人？真是越说越离谱。 　　叶珈冕索性坦白：“我和贺律琮，是正常交往，并不是你以为的包养关系。” 　　乌乔愣住，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可怕的是，他内心深处，竟然宁愿她被包养，也不愿她和别人展开正常的恋爱关系。 　　他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叶珈冕不知道，也没有和他探讨的必要。 　　“你犹豫了，你不喜欢他。”乌乔笃定。 　　叶珈冕烦躁：“开门，我要下车。” 　　叶珈冕按下把手，车门没有反应。她生气地拿出手机。 　　乌乔按下她的手机，语气急切，又充满祈求：“冕冕，不要说解约的气话，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如果不想无缝进组，可以先拍两个杂志，接点代言或者综艺……” 　　叶珈冕讨厌在封闭空间里，讨厌被束缚的感觉，这让她想起在国外，长达十年被人遗忘的时光。 　　她愤怒地按下喇叭，保安很快赶过来，小瑶也跟在后面。 　　“冕冕，你怎么了！”小瑶焦急地拍打车窗。 　　乌乔只好打开车门。 　　叶珈冕夺回自己的手机。 　　“乌乔，我从来没有认为拍戏辛苦，这是演员的天职。” 　　她告诉他。 　　“离开一川，我只是想成为更好的演员，更好的自己。” 　　** 　　停车场的闹剧，或多或少传到严苓那里。 　　第二天上午，严苓带了几份合约过来。 　　“这份是水果台的脱口秀综艺，很简单，每期安排一个话题，让嘉宾分成两组辩论撕X。你过去只要背稿、刷脸就行。 　　“这份是D家的高端服饰，你先从品牌挚友做起。搞几张街拍，先带带货。时间长了，收益好了，再慢慢升级为大使，还有代言人。 　　“这份是H家的杂志，虽然不在五大里面，但是销量一直很不错。摄影师所在的公司很有实力，你先去拍个封面，混个脸熟。” 　　…… 　　严苓把所有的合约摊开，逐份介绍。 　　她最后说：“叶珈冕，我建议你先接综艺，流量增加了，代言和杂志会自动找上门。” 　　叶珈冕无法再沉默下去，“对不起，严姐，这些我都不想要。” 　　严苓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疯了！在一川，哪个艺人不是作品比你多、资历比你老。要不是纪总和乌乔有心带你，这些好资源，能轮到你挑选？” 　　果然，又是因为乌乔。 　　其实叶珈冕也知道，一川待自己不薄。她这样挑三拣四，在旁人看来，确实有些矫情。 　　但，要她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顺应公司的利益最大化，接受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 　　只会让她更加烦躁，更加心灰意冷。 　　叶珈冕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重复说：“对不起，这些，还是给有需要的艺人吧。” 　　严苓倒抽一口气。 　　她是个爽快人，喜欢一针见血，不喜欢模棱两可，怒道：“叶珈冕，你应该知道，违抗公司安排的后果……难道你想解约吗？” 　　话一出口，连旁边战战兢兢的小瑶也急了，“严姐，您误会了，冕冕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叶珈冕却问：“那个，解约金多少钱？” 　　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严苓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 　　通常情况下，艺人脾气再差，签了一川后，一旦出现问题，都会跪在违约金面前叫爸爸。 　　但是叶珈冕，偏偏是个不差钱的主。 　　严苓压着脾气：“怎么，一川的小庙容不下您这尊菩萨，想跳槽哪里，去青禾吗？” 　　“我还没想好。”但绝对不会去青禾，她一想到秦蔓就心塞。 　　“没想好、没想好，我看你就没清醒过！” 　　严苓对她真是又爱又恨。 　　“对不起。”这三个字，叶珈冕说累了。 　　严苓叹了口气。 　　她最后说：“鉴于艺人工作的复杂性，具体违约金咱们要慢慢算。在那之前，你先休息一段时间。” 　　这就是要雪藏她的意思了。叶珈冕点点头，心里早有准备。 　　严苓：“当然，我也希望你遵守职业道德和保密原则，不要接洽不该见的人，一旦被媒体传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最后，严苓瞪了一眼小瑶，“你家艺人要是走了，你就收拾铺盖，准备递辞呈吧。” 　　一川的办事效率很高。 　　两个小时后，行政部的人来到叶珈冕的宿舍，收走她房间里包括合约、剧本、课程表，以及发/票等所有纸质类的文件。 　　快到叶珈冕根本来不及备份，当然她也从未想过备份。 　　相比上次接拍《末代格格》之前，坐过的冷板凳，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雪藏。 　　小瑶哇的一声哭出来。 　　叶珈冕安慰她：“瑶瑶你放心，以后不管到哪里，我还是要拍戏、还是需要助理的。只要你愿意，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小瑶哭得更大声：“冕冕，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一川的合约里，全身而退。” 　　“为什么？”叶珈冕好奇。 　　小瑶哭诉：“听说，之前一川有个新锐导演，想跳槽去蒋正烨导演的电影工坊。解约官司打了一年，不仅赔得倾家荡产，他之前的作品还被举报题材违规，相关部门还罚他，五年内不能从事任何影视类工作……” 　　叶珈冕：“听起来好惨？” 　　小瑶：“五年诶，再有才华的人也废了！” 　　“也不一定。” 　　叶珈冕笑着说，“真正有才华的人，时间只会成为他的助力。”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白麒。 第23章 　　叶珈冕搬回了蓝洱湾的别墅。 　　好好的一个小明星, 突然变成了无业游民。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丢脸，所以，叶珈冕只告诉了一个圈外人, 表姐叶谭谭。 　　叶谭谭在电话里笑了半天，意识到幸灾乐祸不厚道, 于是大手一挥，邀请叶珈冕来自己的新公司玩。 　　“不去, 一群网红，有什么好看的。”叶珈冕兴致恹恹。 　　叶谭谭不乐意：“我这里, 好看的多了, 小姐姐环肥燕瘦，小哥哥斯文败类、邪魅狂狷、器大活好……要啥有啥, 任君挑选！” 　　叶谭谭是个行动派，不由分说, 一大早派司机去蓝洱湾接她。 　　叶谭谈的网红公司，坐落在CBD的地标凌云广场。 　　B座32楼上去，一进门，两排185Club的大帅哥, 衣冠楚楚，齐刷刷鞠躬，“叶老师好！欢迎叶老师！” 　　“……”叶珈冕差点以为自己到了某马会所。 　　只能说，真香。 　　叶谭谭闪亮登场, 给了叶珈冕一个满满的拥抱。 　　她得意地向众人介绍, “早就跟你们说过, 小小叶是我妹, 你们老不信，现在总算信了吧！” 　　叶谭谭说完, 不只那些帅哥，整个公司的人都跑出来，围着她要签名。 　　“叶老师，您真的是我们叶总的妹妹吗？我特别喜欢您演的《商战时代》！” 　　“《商战时代》算什么，我幼儿园就看过叶老师的《漂泊叶》！” 　　“叶老师，我是时尚博主小T，您能回关一下我的快音账号吗？” 　　…… 　　叶珈冕一边微笑着签名，一边向叶谭谭使眼色。 　　叶谭谭立即把妹妹护在身后，“都滚去上班，先说好，冕冕今天是来玩儿的，不是来营业的。要是有一张照片流出去，你们切腹谢罪。” 　　在一群“嗨噫”和“雅蠛蝶”的日语里，年轻人回到了工位。 　　“我的新公司怎么样？”叶谭谭得意。 　　叶珈冕：“就很自由，很有爱？” 　　“好敷衍，我听出来了。”叶谭谭不满。 　　她又道：“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有两个小男生，听说你要来，激动了半天。” 　　叶珈冕：“上次我生日，怎么没见你带他们过来，只来了几个小姐姐？” 　　叶谭谭翻白眼：“帅哥？带去蓝洱湾？别害我，贺律琮能把他们丢进锅里，炸得两面金黄！” 　　“……”叶珈冕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他那么讨厌陌生人，一群比他年轻的小哥哥过去，还不得七窍生烟。 　　** 　　叶珈冕跟着叶谭谭朝里走。 　　整层办公楼被玻璃隔断一间间分开。 　　有人在拍故事向的短视频，有人坐在话筒前推广产品……每一间隔断都很精彩。 　　路过培训室，几个漂亮的实习生在做形体训练，舞蹈跳得非常养眼。 　　叶珈冕好奇：“这些小哥哥、小姐姐模样都挺出众，为什么不送去综艺平台，参加选秀呢？” 　　叶谭谭解释：“第一，选秀也要看实力、看背景，光看脸可以不行。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天赋，或者像乌乔一样，有个好舅舅的！ 　　叶珈冕：“……”回旋镖可还行？ 　　叶谭谭继续道：“第二，我希望你看到他们卸妆后，还能保留关于‘好看’的评价。毕竟，现在有化妆和美颜滤镜的加持，就算是颗土豆，也能画成苹果。” 　　叶珈冕识时务，“那还是别卸妆，让距离保持美吧。”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谭谭很骄傲，“现在的明星，80%都只有表面光鲜，还没有我们网红挣的多！” 　　叶珈冕嗤之以鼻。 　　“你不信？”叶谭谭指指隔壁，一个做奢侈品开箱的博主。 　　“她叫Lily，每天从优悦城买奢侈品，录开箱过程发到网上，三个月就吸引了两千万吊/丝，哦不，粉丝。每天接广告接到手软。最近开始直播，你猜她一个月挣多少钱？” 　　“多少？” 　　叶谭谭说了个数。 　　叶珈冕目瞪口呆，“我想，我属于那80%……” 　　“所以，很多十八线小明星，没有戏拍的，大都开始做带货主播了。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叶谭谭扬眉：“不只广告和带货收入，现在的影视公司宣传电影、电视剧，都要找网红拍短视频。甚至，有的明星搞副业、开餐饮店，都要和网红合作打广告，才能把场子热起来……” 　　叶珈冕大惊：“不会吧，哪个明星不好好拍戏，把钱浪费在这里？” 　　“是我。” 　　一道凉飕飕的女声从背后传出。 　　竟然是……“余、余霄霄？” 　　叶珈冕跌破眼镜。 　　叶谭谭有点心虚：“冕冕，其实我跟余霄霄……也是不打不相识啦……” 　　“我来替她回答吧。”余霄霄摘掉墨镜说。 　　去年，《商战时代》杀青宴引起的CP粉大战，余霄霄杀敌一千，却也自损八百。她命人彻查对家的水军公司，很快查到叶谭谭这里。 　　叶家的背景有些复杂，余霄霄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不能消灭对手，只能合纵连横。 　　有什么不服，先憋在心里。 　　上个月，余霄霄挂名投资的融合餐厅刚开业，业绩不太理想，投资人希望扩大宣传渠道，进行地毯式推广。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短视频平台，自然是兵家必夺之地。 　　一开始，叶谭谭还算有骨气，听说资方是余霄霄，没忘上次的对骂之仇，非常果断地回绝了。 　　余霄霄只考虑了半分钟，就决定亲顾茅庐。 　　谈判的时候，余霄霄诚恳向叶谭谭道歉，还把佣金提高了60%，叶谭谭立即握手言和，佩服她能屈能伸。 　　叶珈冕无语：“60%而已，也值得你倒戈？” 　　叶谭谭：“也不全是钱的问题，多个朋友，总比多个对手好嘛。” 　　叶珈冕严重怀疑，叶谭谭今天邀请自己过来，只是想当和事佬。 　　道不同不相为谋，叶珈冕转身想离开。 　　余霄霄主动拦住她，“叶珈冕，你想跟一川解约吗？我可以帮你。” 　　叶珈冕一点也不担心合约的事，也并不领余霄霄的情。 　　她说：“余霄霄，你不是好心帮我，我离开一川，恐怕最高兴的人就是你。” 　　余霄霄摇摇头，“娱乐圈人很多，真正分到蛋糕的却没几个，剩下的只能吃点残羹剩菜。无论你是否留在一川，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只要你还拍戏，我们就会有竞争。 　　“所以，如果你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我可以帮你。当然，如果你像严苓猜的那样，想跳槽去青禾，就当我没说。” 　　“我不去青禾。”叶珈冕强调。 　　余霄霄赞赏：“嗯，给姜伯海和秦蔓打工，哪有自己当老板痛快。” 　　叶珈冕有点动摇，“可你……不是喜欢乌乔吗？” 　　“和我传绯闻的男艺人很多，乌乔确实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他人长得帅，有涵养、有风度，舅舅是纪滕川，一辈子不愁资源……” 　　余霄霄话锋一转，“但是，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并不妨碍她做自己的事业，赚自己的钱呀。” 　　叶谭谭在旁边疯狂点头，“她说的对，爱情和面包，咱们总要抓一样。” 　　叶珈冕瞪她。 　　叶珈冕对余霄霄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获取的这些资源，不该建立在雇用水军、引导舆论伤害别人的基础之上。” 　　余霄霄笑得无辜。 　　“那些水军不造谣，只搬运，选择性地揭露或隐藏一些东西，支持或反对一些观点……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法律自然会惩罚我。” 　　但她好好地站在这里，也站在法律的漏洞里。 　　叶珈冕放弃与她诡辩。 　　余霄霄向她伸出右手。 　　“叶珈冕，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至少现在，我最大的对手是曾凝华，我不想与你为敌。” 　　叶珈冕没有回握她的手。 　　但是她说，“你先撤销律师函，离我的粉丝远一点。” 　　** 　　三天后，余霄霄“人美心善”、“宽容”撤诉黑粉的消息攀上热搜。 　　与此同时，青禾终于接到了《烈火女侠》选角组的电话。 　　秦蔓和宋姝，都通过了最终轮试镜。 　　接下来，她们需要前往蒋正烨导演的工作室，沟通后续的合作事宜。 　　消息传出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业内个个恭喜，秦蔓又接到大饼，同时，对名叫宋姝的新人也产生了好奇。 　　秦蔓立即去见姜伯海。 　　“怎么回事，女二的角色，之前不是说好，给公司的老演员吗？” 　　秦蔓说的这个老演员，入行以来，一直走青衣路线。曾在多部戏里面，给秦蔓做配，不争不抢，搭配得非常好。 　　而且，这个老演员，很早就通过了首轮面试，导演组对她评价不错。 　　姜伯海无奈地耸肩：“没办法，我打听过了，宋姝的名字，是贺氏的方助理，亲自报上去的。” 　　方桓没有那么大权限，能做出这个决定的，只有那个人。 　　秦蔓惊觉：“宋姝居然认识贺律琮？” 　　姜伯海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秦蔓冷笑：“看来，我们真是小瞧这位宋小姐了。” 　　姜伯海看出秦蔓的不满，没有接话。 　　她又问：“这人是怎么加入青禾的？” 　　“黄强介绍来的。”姜伯海说，“你也知道，影视城那边，很多事都要他帮衬……” 　　“地头蛇送来的女人，你也敢要？” 　　姜伯海讪讪：“反正都是青禾的艺人，贺先生想用谁，都一样嘛。” 　　当然不一样，秦蔓心里非常烦躁，贺律琮怎么会认识那种心机女？ 　　看来，她必须亲自会一会这个人。 　　这天，台词训练结束后，从工作室出来，秦蔓主动提出，要请宋姝吃饭。 　　宋姝受宠若惊。 　　来青禾这么久，她当然清楚，秦蔓在青禾的地位，不止“一姐”那么简单。 　　贺氏入资青禾后，拿到了40％股份。剩下的，40%在姜伯海手上，20%在秦蔓手上。 　　她不仅是演员，还是青禾的老板。 　　一个女演员，能从打工者，坐到股东这个位置，绝不会像她表面那样温婉。 　　秦蔓突然请自己吃饭，也不止“了解新同事”这么简单。 　　“蔓姐。” 　　静谧的包间里，宋姝站得很直，秦蔓没发话，她不敢坐下。 　　秦蔓看在眼里，直接道：“宋姝，既然你知道，我也算青禾的半个老板，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她继续道：“在娱乐圈，艺人的底子一定要够干净。否则咖位越大，风险就越高。” 　　宋姝忍不住道：“蔓姐您放心，我以前，虽然在影视城跑龙套，但是清清白白，没有做过亏心事。” 　　“是吗？”秦蔓笑了笑。 　　“如果有一天，黄强拿着你们俩的艳照，威胁公司。你说，是我和姜总会保你，还是贺先生会保你呢？” 　　宋姝心里排山倒海，她没想到，秦蔓已经查到她和黄强的事。更没想到，她还提到了贺律琮。 　　但宋姝很聪明，听出秦蔓在意的，是贺律琮，绝不是黄强。 　　她急忙解释：“蔓姐，我和贺先生并不熟。方助理推荐我出演《烈火女侠》，完全是看叶小姐的面子。” 　　“叶珈冕？”秦蔓只想到这个名字。 　　宋姝点点头，简单介绍了她和叶珈冕的相识经过。 　　她最后说：“我真的不知道，冕冕和贺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秦蔓相信。毕竟，上次见过叶珈冕后，她也查不出任何东西。 　　秦蔓摆摆手，请宋姝坐下。 　　她把亲手泡的茶，递到宋姝面前。 　　宋姝手心颤抖，快要哭出来：“蔓姐，请您相信我，以前我是被迫的，强哥也说过，不会影响我拍戏。” 　　秦蔓打断她。 　　“你太天真了。宋姝，黄强现在不影响你，是因为你无利可图。如果有一天，你红了，他要的利息，可不止□□那么简单。” 　　“如果你想上位，必须先下手为强，这点胆识都没有，还想让我拉你一把，嗯？” 　　秦蔓的语气，是命令，也是蛊惑。 第24章 　　叶珈冕被雪藏这件事, 粉丝要比营销号更敏感。 　　一个上升期的女明星，连续半个月没有新的行程和物料，甚至连个自拍都没有, 事业粉第一个不服。 　　“冠冕”们第一时间给严苓，以及一川公司发私信, 没有得到回应，便陆续在超话公开质问。 　　营销号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搬运之后引来黑粉嘲讽，事件也就发酵起来了。 　　严苓有意给叶珈冕甩脸色, 不急着辟谣。 　　只是子弹飞得久了, 合作的品牌商们，也开始察言观色。 　　五一劳动节前夕, 《末代格格》的官博发了一张先导剧照，这是剧方在大型节假日前的常规宣发。 　　问题就在于, 这张海报上，叶珈冕的名字排在了陆昭后面，大女主的戏，生生被降成了二番。 　　这下不用黑酸挑拨, “冠冕”们自己就炸了。 　　黑也是红，红也是黑。男女主演的粉丝撕番，为《末》剧带来了一大波热度。 　　严苓每天盯着话题动态，竟然有些庆幸, 这个话题盖过了叶珈冕被雪藏的猜疑。 　　可惜, 舆论一旦被划分为两个阵营, 很多粉丝就会放弃辩证思考, 进而千方百计地吸纳认同者。 　　男女演员的撕番，强行被发散为女性在职场中的歧视问题。 　　毕竟, 一部大女主戏，在《末代格格》里演末代格格，竟然还要被咖位平行的男秀星压番，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 　　而男方粉丝看来，影视剧是艺术也是商品，片方有权选择商业价值更大的男艺人，作为宣传主力，从而获取更大的流量。 　　这很合理。 　　一川本想让事情多炒一会儿，奈何粉丝越闹越大。 　　纪滕川终于忍无可忍。 　　他要求严苓尽快解决番位争议，同时给叶珈冕打电话，要她来一川正式沟通合约问题。 　　** 　　叶珈冕在蓝洱湾别墅，没忘记女演员的自我修养。 　　纪滕川问起时，她告诉他，自己最近在读书、健身，以及适当地享受人间烟火——烹饪。 　　简称无聊。 　　纪滕川笑了笑：“所以，你宁愿浪费时间和贺律琮谈恋爱，也不愿接受严苓为你安排的工作？” 　　“谈恋爱怎么会是浪费时间？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和贺律琮……” 　　叶珈冕猜是严苓告诉他的。 　　“不是严苓说的。”纪滕川解释，“上周，贺律琮在北美股东大会上，对外解释投资动向时，宣称自己已非单身。” 　　舆论一出，大佬为爱调整商务战略的故事令人感动……但贺律琮为什么要对外解释这些？ 　　叶珈冕打开手机，想搜索财经信息，纪滕川制止了她，“贺律琮最近在A股不太好过，他不会让外界看到这些新闻。” 　　叶珈冕不动声色：“纪总好像很关心贺氏？” 　　纪滕川：“当然，毕竟一川未来，还要仰仗贺氏的院线，以及和线上平台。” 　　叶珈冕：“纪总谦虚了，没有人会拒绝一川的流量，酒香不怕巷子深。” 　　纪滕川故作苦恼：“自家小艺人都留不住，何谈酒香？” 　　“……”叶珈冕没想到，话题又绕回自己身上。 　　纪滕川不为难她，直接问：“你想跳槽，去青禾吗？” 　　叶珈冕摇头，“虽然青禾作品不错，正剧也多。但是宣发不行，哪比得过一川高瞻远瞩。” 　　“少拍马屁。”话虽这么说，纪滕川明显很受用，又笑了，“叶珈冕，你可真是时代的幸运儿。” 　　“我？”她无辜地眨着大眼睛。 　　纪滕川：“十几年前，影视公司认真做的内容，可以接受全民的检阅，成为永恒的经典。但是现在，移动设备让观众离开了电视，小屏幕接收的信息，有限且零散。就算是优质作品，也会被cut成众口难调的快餐。” 　　“我明白您说的意思。” 　　她想起余霄霄，这几年像劳模一样无缝进组，拍了那么多戏，偶像剧、正剧都有。但是没有一个角色被人反复津津乐道，甚至被盖上了演技差、千篇一律的帽子。 　　她的作品没有记忆点，投资做生意，也是无奈之举。 　　“就像如果观众，习惯抱着奶嘴喝营养液，就算摆上满汉全席，也可能无人问津。” 　　叶珈冕又道，“所以，我是很感激《漂泊叶》的。” 　　她感激程少安。虽然他离开了自己，但是他用为女儿量身定做的故事，陪着她长大，一路为她保驾护航。 　　“当然，你还要感激我。”纪滕川说，“因为当年，我才是这部戏的最大投资方。” 　　叶珈冕彻底傻眼。当年参与投拍《漂泊叶》的人很多，叶珈冕从来不知道，这部戏，还能跟纪滕川联系在一起。 　　纪滕川说起往事。 　　其实一开始，投资这部戏，算是纪滕川履历中的一次败笔。 　　十几年前，大学毕业的纪滕川，带着长辈给的第一笔启动金，冲着蒋正烨导演，投资了《漂泊叶》。 　　这部戏口碑爆了之后，外人却不知道，它陷入了长达三年之久的版权纷争，最后才被少儿频道高价买断。 　　纪滕川作为投资人之一，吃亏就在于，年轻经验少，在合同上被其他投资人阴了一把。 　　以至于后来，《漂泊叶》后期所有的红利，都与他无关。 　　正因为当初赔得底朝天，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他才不得不“白手起家”，误打误撞，创立一川。 　　但通过这件事，他充分认识到新媒体的重要性，所以专心在流量和营销上下功夫。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所以半年前，纪滕川才会对饰演小小叶的叶珈冕，格外留心照顾。 　　叶珈冕：“原来是这样，纪总，谢谢您当年的选择。” 　　“哦，那这份感激会改变你的决定，让你留在一川吗？” 　　叶珈冕非常为难。 　　“算了。”继滕川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丢在桌子上。 　　叶珈冕以为是解约赔偿条款，翻开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人工作室的合作协议！ 　　“纪总，您这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虽然那部戏，让我赔的血本无归，但《漂泊叶》到底是自己第一个孩子，演员再不争气，我也只能爱屋及乌。” 　　纪滕川头痛地扶额，“违约金不要了。贺律琮不在乎那点儿钱，我纪滕川也不是葛朗台。你可以独立运行个人工作室，但是外包事务，必须优先和一川合作。” 　　“我的个人工作室，是完全独立的吗？”叶珈冕不太相信，又确认了一遍。 　　“完全独立，除非单项合作，你跟一川没有任何关系。”纪滕川没好气，“还有问题吗，叶老板？” 　　“没问题了！” 　　叶珈冕心里感动，眼圈有点泛红，“但是合作上，你也要给我最大的优惠才行。至少不能比余霄霄的工作室差！” 　　得，工作室还没挂牌，就谈判起来了。 　　纪滕川：“那是当然，我可不想跟贺氏的地表最强法务部打官司。” 　　叶珈冕忍不住又笑了。 　　纪滕川又取出一份文件，“你让我亏了这么多钱，好歹弥补一下吧。这里有一个公益主题的综艺，你过去玩两天，就当散散心。” 　　叶珈冕看了两眼，大概是在偏远乡村举行的半农家乐活动，做做游戏、玩玩闹闹。推广当地旅游业的同时，顺便帮老乡推销一下农副产品， 　　貌似挺有意义？ 　　“那，我接了。” 　　叶珈冕大手一挥，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 　　叶珈冕疑似离开一川的消息，慢慢在营销号之间发酵。是严苓放出去的消息。 　　纪滕川和叶珈冕聊过后，通知严苓，要她全力帮叶珈冕，建立个人工作室的事宜。 　　严苓立即把电话打给叶珈冕。 　　“叶小姐，真是小看你了，你竟然能从纪总的合同里全身而退？” 　　叶珈冕知道她还在生气，也不卖乖，很有诚意地带了两只爱马仕包包，过去见她。 　　她笑嘻嘻地哄严苓：“严姐，您在一川带了这么多艺人，快赶上弱水三千了。我抽离出来，还不是希望您从我这儿，多饮一瓢水？” 　　“得了吧，你背景那么强，我从你这儿饮水，不被淹死都算幸运的了！” 　　话虽这么说，爱马仕还是“包”治百病，严苓已经开始规划未来的合作。 　　严苓板着脸：“先说好，合同都是白纸黑字，叶大小姐怎么追求艺术都行，但是得先让我把钱赚回来！” 　　“知道啦，不赚钱的艺术就是一个伪命题。” 　　叶珈冕笑着把严苓的名言还给她。 　　** 　　成立个室的话题，吵得沸沸扬扬时，叶珈冕已经和电视台导演，排好了综艺客串流程。 　　赶在四月份的最后一周，她和小瑶顺利抵达了密城，前往当地一个偏远山区。 　　“上山下乡”的第一感受是，这里太美了！ 　　山高水远，风景如画，手机拍摄的每一帧都可以拿来做壁纸。 　　她忍不住拍了两张青山蓝天，发到朋友圈里，不到十分钟，贺律琮就打过来电话，要她立即删除。 　　“不是吧，贺律琮，你连这个也要管？” 　　叶珈冕好笑地想起他发律师函，炸掉叶谭谭账号的事。 　　视频里，贺律琮的表情很严肃，“叶珈冕，你去密城做综艺，为什么不告诉黎叔？他会多安排几个保镖。” 　　叶珈冕不以为然：“这个村子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留守的都是老年人和儿童。而且，摄制组24小时都有人值班，很安全的。” 　　贺律琮：“你不一样。你跟一川解约，个室尚未成型，没有公司保护，很多人会盯着你，包括一些黑粉。” 　　“诶，你连这个都知道？”不仅知道她解约，还知道她有黑粉。饭圈的术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点违和。 　　“当然，你是我的女朋友。” 　　他一本正经地陈述事实，语气再自然不过，叶珈冕突然有点害羞，“知道了，男朋友！下次会提前说的！” 　　“撒娇也没用。” 　　贺律琮转动手机屏幕，叶珈冕只能看到帝国大厦下面的车水马龙，“黎叔他们很快就到，这两天你老老实实跟着摄制组，不要乱跑，我会抽空回去……” 　　听到一半，身后有女导演催促，叶珈冕笑着嘟起红唇，虚虚地亲了一下前置摄像头。 　　“哥哥，我要上交手机了，三天后再见，爱你哦！” 　　这是粉丝群里最常用的彩虹屁，叶珈冕听得多了，偶尔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她匆忙挂断电话，贺律琮抚摸着屏幕，眼睛无奈。 　　** 　　深夜，宋姝握着黄强的手机发呆。 　　床头的另一侧，男人带着饕餮后的满足，睡得状如死猪。 　　她拉起黄强的右手，试了两次，很轻易地将他手机解锁。 　　很好，他手机里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偷拍的照片……尽管他在床上的特殊嗜好非常多。 　　但问题是，他手机里也太干净了。不仅没有和自己的亲密照，就连正常的生活照，以及 APP浏览记录都没有。 　　宋姝突然意识到，即使型号一模一样，这根本不是黄强平时常用的手机。 　　原来，她在提防他，他又何尝不是呢。 　　后半夜，黄强醒了一次，又开始强硬地缠上她的身体。 　　宋姝默默承受着，房间里充满燥热的情/欲，她心里却全程冷汗直流。 　　事后，她不经意看见一条田园综艺的路透，手滑了一下，转给黄强。 　　那个“宋姝”，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而她不过是个玩物。 　　但是玩物也有自己的出路，不是吗？ 　　宋姝开始重新审视，秦蔓说过的话。 第25章 　　黎叔带领的安保人员, 第二天就赶到了米家村。 　　节目组到处都是摄像头，叶珈冕不想搞特殊化，请黎叔他们暂住在山脚的民宿, 等拍摄结束了再汇合。 　　山上的住宿条件确实有限，黎叔为难了半天, 还是妥协了。 　　叶珈冕很快体会到了，户外综艺的快乐。 　　对一个长期宅在家中的小艺人来说, 这里实在是太新鲜了。 　　披星戴月的行程虽然很辛苦，但是游戏设置非常有意思。和其他乡村综艺, 几个明星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不同, 这里的素人参与感非常强。 　　摄制组给叶珈冕分配的CP，是一个脸颊黝黑的小姑娘。 　　叶珈冕被小姑娘带着, 一整天在漫山遍野里转悠，又是挖菌, 又是寻宝，忙得不亦乐乎。 　　但是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导演突然要求明星之间抓阄，组队做任务, 叶珈冕运气不太好，碰到了陆昭。 　　陆昭同样是这档综艺的临时飞行嘉宾。 　　叶珈冕也是很服陆昭，一边是阳光体贴的男团队长，白莲花人设屹立不摇, 一边又和小花、网红等人, 绯闻炒得飞起, 却从来不承认、不主动。 　　自始至终, 他都是粉丝眼中的干干净净大男孩。叶珈冕严重怀疑，他就是精分本精。 　　从昨天到现在, 叶珈冕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毕竟，两个人有“撕番”前科，双方粉丝一点就炸，叶珈冕不想再给营销号贡献谈资。 　　奈何陆昭不这么想。 　　主动走到叶珈冕面前，伸出右手：“葭儿，合作愉快。” 　　“葭儿”是叶珈冕和陆昭合作出演的《末代格格》女主，陆昭这么叫，不会给外人留下把柄，粉丝也能接受。 　　叶珈冕只能回礼，“陆老师，合作愉快。” 　　中场休息的时候，陆昭关掉耳麦，问叶珈冕，“冕冕最近在忙什么？” 　　瞧这问的，典型的没话找话。全网谁不知道，叶珈冕最近正闹着和一川解约，打算成立个人工作室。 　　叶珈冕不想提，反问：“陆老师，你呢？” 　　陆昭微笑：“录完这期综艺，我就要进组了，蒋正烨导演的戏。” 　　叶珈冕：“《烈火女侠》？” 　　陆昭点点头。 　　有点扎心，同样众所周知，蒋导即将开拍的戏，只有一部《烈火女侠》，没叶珈冕的份。 　　陆昭虽然是秀星，不管是不是带资进组，但是演技还是有的，毕竟生活中就是个“影帝”。 　　“恭喜哦。”叶珈冕又问，“话说回来，你在里面饰演男几号来着？” 　　陆昭脸色有点难看。 　　看过剧本的人都知道，《烈火女侠》是大女主戏，男性角色就是个陪衬。 　　陆昭在剧里，不但戏份少，而且属性半好半渣。就算以后票房爆了，也很难算他的一番实绩。 　　毕竟是蒋正烨导演的戏，自带编剧改剧本，给自己加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上部戏，他的番位低于叶珈冕，已经引起了粉丝的不满。这部戏，又是给大花秦蔓作配。 　　到时候各路黑粉、对家嘲讽起来，工作室又少不得出钱，发福利安抚粉丝。 　　“哼，我再怎么不出戏，也总比某些人，接不到戏强。” 　　陆昭瞪她一眼，抬脚走开了。 　　来的时候，经纪人和副导演一直暗示陆昭，要和女嘉宾多互动，才能多出镜。等节目宣传、播出时，才会有更多炒作的素材。 　　可惜对方是叶珈冕，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拍摄结束后，摄制组和艺人陆续离开米家村。 　　叶珈冕感念素人小姑娘的热情款待，决定结束后，私下联系当地的慈善机构，承担她未来学业的所有费用。 　　之所以是私下，叶珈冕不希望自己的善意，被有心人拿出来炒作。 　　小姑娘一家感动极了，再三邀请叶珈冕留在山上，全家人想做顿农家菜，好好感谢她。 　　盛情难却，叶珈冕只好在山里，多呆了半天。 　　山下，黎叔他们等不到叶珈冕，快要急坏了。 　　山里信号不好，叶珈冕和助理小瑶的电话都打不通。 　　黎叔决定带人徒步上山去找，然而山里的天说变就变，他们刚出发，天空就乌云密布，接着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心急如焚的时候，助理小瑶突然穿过小路，踉踉跄跄地跑下来。 　　黎叔急忙迎上去，“小瑶，叶小姐呢？” 　　小瑶披着雨衣，仍旧冻得直打哆嗦，“冕冕她……还在山上呢，你们快去接她呀！” 　　然而，这时候，雨势又大又急，安全起见，当地紧急关闭了上山通道。 　　所有人，都被迫拦在山下。 　　** 　　叶珈冕被困在山上，完全是自己作死。 　　中午，还没变天的时候，她和小瑶都在老乡家里做客。 　　粗茶淡饭比不上山珍海味，但菜里有不少菌子，是叶珈冕自己挖回来的。 　　劳动的果实最美味，叶珈冕抛开经纪人定下的碳水戒律，偷偷吃了半碗米饭。 　　小瑶看不下去，拦住热情添饭的老乡，对叶珈冕道：“冕冕，咱们快点回去吧，黎叔他们一定等急了！” 　　想想也是，叶珈冕放下碗筷，向小姑娘和她的家人道别。 　　老乡一家苦留不住，送她们出门，还附赠了一大袋土特产。 　　叶珈冕拒绝不了，只好使眼色，让小瑶往老乡家的竹筐里，悄悄放了两千块钱。 　　下山的路走到一半，小瑶一看天色变了，急坏了：“冕冕，山路不好走，手机还没有信号，万一下雨了，山里会不会有老虎呀！” 　　老虎应该不喜欢下雨天出来觅食，叶珈冕笑着逗她，“山里没有老虎，但可能有狼和狮子？” 　　小瑶哭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珈冕看看四周，指着前方，“那里好像是个小庙，要不咱们去那呆一晚。” 　　小庙破破烂烂，小瑶果断摇头，“冕冕，咱们还是先下山吧。” 　　叶珈冕把手一摊，“可是我走不动了。” 　　小瑶纠结了半天，最终同意，让叶珈冕留在小庙里等。自己则下山去找黎叔帮忙。 　　叶珈冕把雨衣留给小瑶，一个人走进小破庙。 　　进去之后，叶珈冕才发现，寺庙只是外表斑驳，穿过小院，里面有套间、有耳室，还有后院，可以说别有洞天。 　　其实，她支开小瑶，多少有些故意的意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乡说半腰的山神庙很灵，求富贵、求姻缘，在当地香火很旺。只是地方太偏僻了，旅游业一直发展不起来。 　　叶珈冕当时就心动了。 　　她心中苦求无解的问题，也许只有神明能回答。 　　然而，踏进主庙的第一步，叶珈冕就后悔了。 　　乌云笼罩下，这里黑压压的一片。没有灯光，更没有蜡烛。突然，闪电划过，带出山神老爷横眉怒目的脸，叶珈冕吓了一大跳，差点哇得哭出来。 　　更加诡异的是，山神老爷的雕像后面，还发出一声清晰地冷哼，像是嘲笑她叶公好龙。 　　这……这特么也太灵了吧！还有王法吗，还有科学吗？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叶珈冕哆哆嗦嗦，跪在蒲团上，自言自语—— 　　“对，对不起，山神大人，打扰了您的清修。我只想问问您，有没有我爸爸程少安的下落……” 　　“问我没用，问警察去。” 　　神像后面，低沉的男声悠悠响起。 　　“哦。” 　　等等……这位“山神大人”，声音未免太熟悉了吧。 　　难道，是小偷？ 　　叶珈冕更害怕了。神鬼最多喜欢吓唬人，但是万一碰上亡命之徒，她的青春年华，可能就此定格了。 　　“两人不看井，一人不进庙”，老祖宗的话，果然有道理。 　　叶珈冕强迫自己冷静，借着微光，在供品台下面，找到了半块垫桌角的板砖。 　　这是她唯一能防身的东西。 　　叶珈冕握着砖头，壮着胆子，朝神像背后，狠狠砸过去。 　　阴影里，一只手比她更快，接过砖头，嫌弃地扔到地上。 　　“叶珈冕，你是不是傻？” 　　这是个活生生的男人，明明有张耐看的脸，却穿着大汗衫、人字拖，一如既往的邋遢。 　　“白，白麒？” 　　叶珈冕反应过来，愤怒很快大过了震惊，“白麒，你神经病啊，在这里装神弄鬼？” 　　白麒很无辜：“我来山里拍风景素材，看天快下雨了，进来眯一会。刚躺下，就被你吵醒了。” 　　他指指脚边，昂贵的摄像机，看来说得不假。“你呢，叶珈冕，你来干什么，拍戏吗？” 　　“……”叶珈冕怕他又说自己不务正业，心虚道，“我刚拍完一部大女主戏，在空档期，所以来客串两期综艺……” 　　白麒面无表情，“哦，赚块钱，顺便出来玩？” 　　“不是啊！”叶珈冕抓狂。 　　她想进一步解释，却被白麒一个抬手，拖到了神像后面。 　　“你干嘛？”叶珈冕不满，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嘘！” 　　白麒藏好摄像机，示意她噤声，“别说话，外面有人。” 　　他补充了一句，“脚步凌乱，不像当地老乡。” 　　确切地说，是不像好人。 　　因为下一秒，小庙的门，就被一股大力踹开了。 　　劲风混着暴雨，扑进庙堂。紧接着，三五个男人，粗鲁地闯进来。 　　叶珈冕心里一惊。 　　外面下着暴雨，天也黑了，而那些男人，手里个个握着明晃晃的短刀。 　　几个人翻箱倒柜，把供桌上的果品乱扔一地。 　　他们骂骂咧咧，“强哥，情报会不会错了？那个姓叶的女明星，根本不在山里。” 　　为首的男人摇摇头，“不可能，她不敢骗我。你们继续找，老子今天，一定要搞到叶珈冕！” 　　原来是黄强。 　　混过影视城的人，对这个地痞流氓都不陌生。 　　阴影里，叶珈冕和白麒对视一眼，表情严肃。 　　他们都没想到，黄强是冲着叶珈冕来的。 　　眼看小喽啰就要搜到神像背后，白麒故技重施，掩住嘴，低沉地咳嗽了一声。 　　小喽啰们吓出了冷汗，纷纷道：“老大，要不，咱们还是悠着点？这间山神庙……听说很玄的。” 　　混江湖的，读书不多，多少有点迷信心理。 　　黄强看了一眼神像，点点头，“那丫头跑不了多远，去前堂找。” 　　几人离开后，叶珈冕长舒一口气。 　　她正要出去，白麒拦住她，“别急，黄强是故意的，他还会回来。” 　　果然，没多久，大门再次被踹开。 　　黄强直直盯着神像后面，阴狠道：“叶珈冕，少他妈装神弄鬼，老子不信这一套！” 　　说着，他扔过来一包东西，正是老乡送给叶珈冕的土特产。 　　原来，她早就暴露了自己。 　　今晚，恐怕凶多吉少。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果然还是旧文不完结不舒服斯基 第26章 　　地痞流氓们, 还在外面叫嚣。 　　叶珈冕不安地看着白麒，用眼神求助：“怎么办啊？” 　　白麒紧紧护着自己的摄像机，用唇形回复：“别连累我！” 　　魂淡啊, 这是男人说的话吗？叶珈冕一脸绝望。 　　可话说回来，这件事本就因她而起, 都怪她当初得罪黄强，确实不关白麒的事。 　　白麒并没有义务帮她, 尤其是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 　　叶珈冕把心一横，壮着胆子, 从神像背后走出来。 　　录综艺上镜的缘故, 她穿了品牌赞助的新款夏装，十分清凉。 　　碰上暴雨夜, 又对上黄强猥琐的眼神，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是冻的，更是吓的。 　　叶珈冕逼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挤出一丝苦笑，“强哥, 好巧啊，你们也来山里采风？” 　　“巧个屁！老子是来找你的！” 　　黄强亮出手里的刀子，凶狠道：“叶珈冕，当初要不是你在背后举报我, 我能丢了影视城的资源, 混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叶珈冕傻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举报你了？您不是一直在影视城, 做大哥大，哦不, 做副导演吗？” 　　黄强：“你他妈还装傻！别以为你傍上金主，被裕豪酒店的张总包养，成了大明星，我就不敢动你！” 　　“你说张明贤？怎么可能！不是他。不对，我没有被任何人包养！成为演员，我凭的是自己的实力！”叶珈冕相当不满。 　　黄强大怒：“少他妈废话！你过来，老子现在就要睡了你？” 　　叶珈冕震惊：“在这？这多脏啊，太重口味了吧！” 　　黄强：“艹，要命，还是要清白。你自己选一个？” 　　当然要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叶珈冕挣扎半天，最终“妥协”。 　　她指指黄强身后的小喽啰，“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怕我一个姑娘家跑了？” 　　她故意支开几个人，一会儿面对黄强才更有胜算。 　　好在，黄强没有被围观的癖好，挥退手下的弟兄。 　　紧接着，他朝叶珈冕扑过去。 　　叶珈冕攥紧手心的石头，准备鱼死网破。 　　比她更快一秒，身后，一个硬邦邦的工具，被丢出来，狠狠砸向黄强。 　　“艹！”黄强应声倒地，手捂额头，满是鲜血。 　　“白麒！” 　　叶珈冕惊喜，关键时刻，他还是站出来帮自己了。 　　白麒使用的兵器，是他最最宝贝的摄像机。 　　“白麒，你的机器……”叶珈冕感动哭了。 　　很明显，刚刚撞击过猛，摄像机的外壳已经裂开。 　　白麒也痛心疾首：“得，老子一套房没了。”不过，还能再赚。 　　叶珈冕：“……” 　　没有时间聊天，黄强呻/吟的功夫，外面的人早就听出不对劲，一股脑冲了进来。 　　** 　　“强哥，你怎么了？” 　　黄强痛苦抱头，恶狠狠道：“给老子干死他们！” 　　白麒没有犹豫，一个动作，把叶珈冕推到神像后面，“躲好，别给我添乱！” 　　他捡起摄像机，毫不犹豫，朝四五个喽啰砸过去。 　　叶珈冕此刻无比后悔，没有听小瑶的话，没有提前下山。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这么多人。很快，摄象机彻底报废，白麒还是体力耗尽，也被他们制服了。 　　黄强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像个嗜血的阎罗。 　　“逞英雄是吧？”黄强狠狠踢了白麒两脚。 　　“白麒！”叶珈冕哭了，她甚至听见，白麒关节错位的声音。 　　她扬起石头，狠狠砸过去，却被黄强拽住头发，重重打了一巴掌。 　　黄强紧紧掐住叶珈冕的脖子，“哼，我看现在，谁还能来救你！” 　　叶珈冕彻底死心，雨还在下，根本不会有人听见呼救。 　　她最后看了一眼白麒，白麒抬起手，表情悲悯又复杂。 　　撕拉一声，叶珈冕的上衣被扯破。 　　叶珈冕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外面响起巨大的引擎声，像是越野车，又像是……直升机？！ 　　各路灯光照射下，外面突然天光大亮，院子里瞬间多出了几十个身穿救援制服的人。 　　人群中心，只有一个男人，穿着湿透的西服，逆着风雨，冲了进来。 　　几声闷响，黄强来不及裹挟叶珈冕，就被男人重重掼开。 　　叶珈冕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总算看清为首的男人，“贺，贺律琮……？” 　　怎么会是他？ 　　救她的人，不是节目组，不是黎叔，不是好心村民，偏偏是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男人。 　　“叶珈冕！你怎么样？”贺律琮仔细检查她的伤。 　　除了脸上的指印，她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掐痕。 　　贺律琮心中一沉。从小到大，即使是车祸最严重的那五年，叶珈冕的身上，也没人敢这样伤害她。 　　他捡起地上的军刀，冷冷地走向黄强。 　　“不要。”叶珈冕下意识阻拦。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贺律琮，冷漠得像个杀手 　　好在，救援队长也及时劝住，“贺先生，医治要紧，别因为人渣脏了您的手。” 　　贺律琮丢下军刀，安抚地拍拍叶珈冕后背。 　　叶珈冕擦干眼泪，立即去看白麒。 　　白麒早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也沾着鲜血。 　　叶珈冕心里一慌，瞬间失去了意识。 　　** 　　“白麒呢，他怎么样了？” 　　Z市第一医院，叶珈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她最关心的，还是白麒的伤势。 　　“死了。” 　　病床旁边，贺律琮撂下成堆的文件，闷声回答。 　　叶珈冕急哭了，“怎么会这样，他是为了救我，我欠他一辈子。” 　　贺律琮的脸色更难看了。 　　叶珈冕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气话。 　　她惊喜：“难道白麒没有死，对不对？他在哪个病房？我现在就去看他！” 　　贺律琮皱眉：“外面到处都是记者，都想采访你遇险的事，怎么，你还想再贡献几桩绯闻吗？” 　　不等她回答，贺律琮又是一串灵魂发问：“叶珈冕，你在影视城，惹到地痞流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昨天录完综艺，为什么要单独留在山上？身为公众人物，最基本的安全意识呢，被狗吃了？” 　　他气得忍不住骂脏话。 　　这次，幸亏及时接到黎叔的电话，他又刚好在Z市，能联系到最专业的户外救援队。否则，这个夜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提心吊胆的同时，贺律琮突然意识到，叶珈冕再也不是那个“睡着”时，对他毫无保留、毫无秘密的小姑娘了。 　　他早已习惯将她纳入私人羽翼，而她却像一只顽劣的黑猫，总想溜出他的保护圈，一心探求外面更大、更危险的世界。 　　这个认知，让贺律琮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想继续讲道理，叶珈冕却怕了他，扶着脑袋装可怜，“哥哥，我头好痛啊，该不会撞到当年受伤的地方了吧？” 　　贺律琮：“……小骗子！” 　　可他还能怎样呢？当然是去请医生，重新为她做检查了。 　　说不得，骂不得，贺律琮气不过，托起叶珈冕的手腕，愤愤咬了一口。 　　** 　　下午，公安同志来到医院，叶珈冕配合警方，做了详细的笔录。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万幸，叶珈冕没有伤到脑袋，身体也没有大碍。她知道，除了贺律琮及时出现，这次也多亏了白麒。 　　相比之下，白麒的伤要严重一些。除了皮外伤，他的小腿也有些骨折。好在送医及时，以后不会影响行走，但也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贺律琮特意安排他住进隔壁区，那里有最专业的骨科医院。 　　一想到白麒为自己，砸坏了昂贵的摄像机，叶珈冕心里就过意不去。 　　她连线叶谭谭，请叶谭谭做参谋，帮忙选一台更好的，送给白麒。 　　毕竟，拍电影的和拍短视频的，都要和镜头打交道。相熟的“专业人士”里，叶珈冕只能想到叶谭谭。 　　前一晚，叶谭谭是通过网络热搜，得知叶珈冕出事的。 　　当红女星录完综艺，直接进了医院，绝对是个劲爆的消息。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贺律琮又禁止外人探望，叶谭谭又气又急，直到确认叶珈冕安然无恙，悬了一夜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没问题！这个姓白的，可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叶谭谭在视频电话里打包票。 　　她又忍不住批评，“冕冕，你真的太鲁莽了，怎么能让自己落单呢？难怪贺律琮那么生气。你现在是当红明星，是公众人物，隐私就是生命。这次，你碰上偏激的私生和黑粉，没出事是你命大。万一贺律琮没有及时联系到救援队，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什么？黑粉，私生？”叶珈冕生气了，“那些人是不折不扣的流氓，败类，不法分子，怎么能用偏激的黑粉来定义呢？” 　　“可是，你们一川养的营销号，差不多都是这种口径啊。”叶谭谭也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更加凶险。 　　下午，叶珈冕终于见到公司的人。她第一时间，就公关稿问题，向严苓提出了强烈抗议。 　　严苓像是早有准备，反而把叶珈冕骂了一顿。 　　“公司还能怎么写呢？警方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难道让我们对外公布：自家的当红艺人，录完节目不回家，一个人在山上，和异性导演‘叙旧’，碰上歹徒，差点丢了小命吗？” 　　叶珈冕沉默了。事件里，还有一个白麒，异性，导演，和女明星单独联系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叶珈冕想到什么，“那个黄强，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是一直在混影视城吗？为什么这次偏偏冲着我来？” 　　严苓摇摇头，“警方还在查，我方律师掌握的消息不多。但是，黄强自己说，他是通过秦蔓的助理了解到，你也是这期综艺的飞行嘉宾。所以，他们才处心积虑，跟了过来。” 　　“秦蔓？怎么会是她？”叶珈冕绝对想不到，这事还能跟秦蔓扯上关系。她们从前没有交集，按理来说，井水不犯河水才对。 　　不过，这档综艺，常驻嘉宾有青禾公司的人。秦蔓身为青禾的股东之一，她知道叶珈冕是飞行嘉宾，并不奇怪。 　　也许，她的助理是无意透露给黄强的，但如果是故意……只能说青禾和一川，这两家公司结下的梁子，更深了。 　　小瑶非常生气，“青禾公司的人，也太不专业了！怎么能随意透露对家艺人的行程？冕冕，接下来，我们要把所有的工作，以及合作人员都梳理一遍，防止有内鬼渗进来。” 　　严苓也点点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接下来，公司会暂停你的所有工作，后天A牌的时尚大秀，行程也要取消。” 　　“什么，大秀也要取消？那怎么能行？”叶珈冕差点没从病床上蹦起来。 　　倒不是叶珈冕在意这个品牌，毕竟对方也只是把她作为“品牌挚友”来邀请，连个大使都算不上。 　　但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个时装秀的通告，粉丝提前几个月都在准备线下应援了，叶珈冕实在不想让他们失望。 　　严苓没好气：“问我有啥用？你又出不了院，想去秀场，还不得你家金主同意才行？” 　　严苓也想赶通告，多赚点钱啊。 　　可是，如果她强行让叶珈冕出院去上班，她只会被贺律琮的律师团，告得倾家荡产，赔得连底裤都不剩。 　　“凭什么要问贺律琮的意见，他管不了我！”叶珈冕硬气。 　　但是，等等，“还有，他不是我金主啊喂！” 　　严苓一副“信你才怪”、“有种你当着贺先生本人的面说啊”的样子。 　　她帮叶珈冕拿起手机。 　　“你想开工的话，就亲自给贺先生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 第27章 　　叶珈冕打过去, 接电话的人却是方助理。 　　叶珈冕有些意外，她记得这是贺律琮极少数为外人所知的私人号码。 　　方桓立即解释：“叶小姐，很抱歉, 贺先生正在见他的私人医生。贺先生吩咐过，如果您有什么要求, 我们会第一时间帮您办理。” 　　“那他今天晚上，还有时间来医院看我吗？”叶珈冕急切地问, 这可关系到她后天能不能去秀场。 　　但是，方桓刚刚好像说什么来着……“医生？贺律琮为什么要看私人医生, 他生病了吗？” 　　方桓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急忙回答：“不，叶小姐您别担心, 只是集团例行的健康检查。贺先生晚上应该有时间……吧。” 　　“那我就放心了！”叶珈冕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然而晚上，她在病房里撑着眼皮, 等得花儿都快谢了，依然没见到贺律琮的身影。 　　直到十一点半，距离第二天只有半个小时了，贺大BOSS才姗姗出现在病房门口。 　　叶珈冕总算来了精神, 直直盯着他，视线委屈得能缠出一朵花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贺律琮疲惫地揉揉眉心。 　　贺律琮凌晨还有个视频会议，大洋彼岸的那帮白皮股东, 似乎对他最近常驻国内格外不安, 才不管中国的时差。剩下半个小时的空隙, 他只想来医院看一眼, 没想到这么晚了，小姑娘还这么精神。 　　叶珈冕本来想说后天大秀的事, 但看他气色，又忍不住关心：“贺律琮，你今天为什么见医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桓告诉你的？”贺律琮皱眉。 　　他又柔声解释，“别想太多，我很健康。”至少不会像某人那样……装病撒娇。 　　但是某人毫无自觉，“律琮哥哥——”放心之后，叶珈冕试探着问，“后天，在世纪大厦，有个品牌大秀，也是一川的合作品牌，我想……” 　　贺律琮：“你想过去玩？” 　　叶珈冕疯狂点头。 　　贺律琮更头痛了。他下意识要拒绝，又想了想，“嗯，去吧。” 　　“咦，这么好说话？”叶珈冕窃喜。 　　“不然呢？”男人没好气，“让你后半夜睡不着觉，再气出什么病来？” 　　叶珈冕昨天说“头疼”，贺律琮嘴上不相信，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直到拿到她的体检报告，确认脑部没有异常，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叶珈冕不禁心虚，她年轻，各项机能都恢复得很好，脑子哪有那么脆弱啊。装病这种事，就和“狼来了”一样，用两次就没人信了，但是全世界大概只有贺律琮，每次都会当真，还紧张得不行。 　　等他离开的时候，叶珈冕非常体贴地追到门口，忍不住劝他：“贺律琮，就算是机器，也有休息的时候。更何况你是人，又不是机器。你要是累坏了，我欠你的账，可就一笔勾销了。” 　　听听，明明是关心人家，还三句话不离赖账的事。 　　贺律琮转过身，看着穿着条纹病号服，在门口挠墙的小姑娘。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纠结，像是一个送丈夫出门通勤的小娇妻。 　　“不会有那一天的。”贺律琮俯身亲亲她额头，又顺势把她推进病房，“乖乖回去睡觉，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哼，明明都答应人家去看秀了，还想改变主意？刚刚的关心，真是白瞎了，叶珈冕气呼呼地躺在病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贺律琮说话算话，第二天就安排人，帮叶珈冕办理了出院手续。 　　严苓知道这是允许叶珈冕开工的意思，心里也高兴，立即和A家的工作人员对接，继续确认观秀事宜。 　　其实，大秀的流程，包括看秀造型，很早就已经确定，服装也已经提前几天空运过来，A家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对二线艺人，本来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但叶珈冕被困在山上的事，昨天在头条上小爆了一下，讨论数据一骑绝尘，A家的人立即热络起来，表面是关心艺人，其实更希望叶珈冕能正常出席大秀，增加当天的话题热度。 　　咖位再小也是肉，尤其是能唤起国民度的童星咖。 　　严苓自然看出来，在背后“提醒”小瑶，要求对方在流程上，给足了待遇。 　　大秀这天，一川御用的造型师、妆发师早早赶到，为叶珈冕做好了造型。下午，叶珈冕赶到世纪大厦，远远看到自己的应援海报，便忍不住摇下车窗，冲粉丝打招呼。 　　其实，叶珈冕算不上顶流，粉丝不多，应援规模也不是最大的，尤其今天众星云集，她的“冠冕们”连核心观星位都没抢到，但这并不妨碍叶珈冕的小激动。 　　粉丝们因为“遇险事件”，提心吊胆了两天，这会儿看到偶像好好的，还冲自己打招呼，立即躁动起来，兴奋地看着口号。 　　小瑶一惊，立即给叶珈冕搭上披肩，语气抓狂，“冕冕，小心造型提前曝光啦！而且外面那么多记者、私生，万一被对家的人拍到，还指不定怎么P黑图呢！” 　　“好吧。”叶珈冕乖乖坐回去，摇上车窗。 　　明星嘛，生图算什么，相比百万修图师，那些为恨发电的五毛修图师们，往往更令人头痛。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早有人等在那里迎接，因为安保森严，从车库进入候场区倒是非常顺利。 　　休息室里，妆发师重新给叶珈冕补了妆。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小瑶在微信里向严苓汇报进度。 　　A牌和一川长期有合作，品牌公关跟严苓关系也特别好。严苓作为业内的金牌经纪人，也在受邀之列。但她不算艺人，不需要走红毯拍照，所以一直在前厅，一边指挥工作，一边和几个同行高管推杯换盏，交流业内……八卦。 　　知道叶珈冕已经准时候场，严苓很快安排公司的社交账号，发出了第一波的精修造型图。 　　第一波图是九宫格，风格是又甜又盐的清纯酷girl，一分钟后，叶珈冕登上小号，刷新了一下社交平台，果然粉丝留言一水的都是“我天，妹妹好美”，“老婆，爱了爱了”。 　　又是虚荣心被满足的一天呢！ 　　精修图先出，几乎已经变成圈里默认的流程，好处就是，稍后真人出场，再也不用怕对家黑图了。当然，颜值方面，叶珈冕从来没有掉过线，每次活动生图即精修。对家就是暗戳戳想拍叶珈冕的生图，只会变成反向安利，帮叶珈冕收割不少颜粉。 　　就像今晚，叶珈冕给每条彩虹屁都点了个赞。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发去会场了。”叶珈冕看看休息室墙上的挂钟。 　　出去之后，还要走红毯、接受单人采访，最后才是进场看秀。大秀下午六点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现在出发刚刚好。 　　不过，叶珈冕在采访环节，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因为她刚刚经历过“遇险”事件，不少记者围追堵截，询问当天的一些细节。 　　叶珈冕不愿聊这个，又无法告诉他们真相，只能打马虎眼，顾左顾右而言他。可是记者们哪肯放过她，就连主办方也有心，让叶珈冕多接受一会儿采访，好把这次大秀的热度炒得更热一些。 　　这样一来，原本预定五分钟的采访时间，硬是拖到了十几分钟，叶珈冕脸都快笑僵了，主持人这才上来打圆场，请下一位嘉宾走红毯。 　　“糟了，怎么耽误这么久，大秀该不会因为咱们延误开场吧！”小瑶快急死了。 　　移动网络的时代，艺人在公开场合，别说迟到了，随便一个举动，都会被直播到网上，招致批评。 　　叶珈冕也怕被别人误会蹭红毯，因而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即飞进会场。 　　不过，得益于她从小接受过的淑女教养，即使步调再快，她的姿态和气质依然是端庄的，优雅的，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然而到了会场，小瑶被工作人员带到后排的助理区，叶珈冕独自走进正厅的观礼区，才发现一个新的问题，她的座位在哪里？ 　　秀场的主舞台是经典的T型台，观众们围坐在两边。艺人嘉宾们都坐在前排，座位上自然也是论资排辈，都贴着明星的名字。 　　然而现在，代言人、大使、受邀嘉宾的名牌都排贴得整整齐齐，唯独少了叶珈冕这个“品牌挚友”。 　　难道是漏写了？不应该呀，这么大的国际品牌，没理由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这时候，进场的人陆续增多，咖位差不多的艺人、超模，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坐下，等后面的大使、代言人、特邀嘉宾陆续到齐后，大秀基本就开场了。 　　但是叶珈冕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名牌。 　　这种场合，不讲究先来后到，只讲究咖位匹配，不是什么座位都能随便座的。高了低了，都会被放到网上嘲。 　　小咖坐高位，会被嘲“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想红想疯了”。 　　至于大咖，碰上低位、边座，宁愿退场，也不会屈尊降贵，去给他人抬咖的。 　　叶珈冕没拿自己当大咖，倒不怕被嘲，她只怕自己坐错了，万一误占别人的位置，那就尴尬到家了。 　　所以，她只能先这么干站着。 第28章 　　大秀内场, 叶珈冕居然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这一动静很快引起前排几个小花、秀星的注意，他们有的故作惊讶，有的幸灾乐祸。 　　不知道的, 还以为叶珈冕是来蹭座位的。 　　小瑶在远处的助理区，自然也关注着叶珈冕的动静, 见自家艺人迟迟没有落座，连忙给叶珈冕打电话, 却发现她的手机和包包都在自己这里。 　　小瑶简直快急死了，但是助理区和嘉宾区有壁, 安保人员根本不让她进去。 　　小瑶又给严苓打电话求助, 偏偏严苓手机静音，一直没有接听。 　　好在紧急关头, 小瑶又看见，场内有两名工作人员, 走到叶珈冕面前。 　　工作人员低头，对叶珈冕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叶珈冕带到了嘉宾区对面的座位。 　　“老天爷啊！”自家艺人终于有了座位，小瑶差点在胸前划十字。 　　这时, 又有工作人员走过来，礼貌地问小瑶，“你好，请问您是叶珈冕小姐的助理吗？” 　　小瑶迷茫地点头：“对对, 我是。” 　　“请您跟我来。” 　　工作人员直接把小瑶带到内场, 在叶珈冕身后一排坐定。 　　小瑶把手机还给叶珈冕, 着急地问, “冕冕，刚刚怎么回事啊？咱们是正经受邀过来的, 怎么会找不到座位呢？” 　　叶珈冕同样无奈：“我也不知道啊，座位上没有我的名字，可能是他们工作疏忽吧。” 　　小瑶环顾了一下四周，叶珈冕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嘉宾区的对面，也算是观看T台的黄金区域。 　　但很奇怪，叶珈冕所坐的这一排，几乎没有什么人，而且座位上也没有贴任何人的名字。 　　小瑶不禁担心：“冕冕，咱们该不会坐错位置，和特邀摄影师们坐在一起吧？！”如果真是这样，叶珈冕明天就会因为和素人同座而被嘲出天际，严苓估计杀了她的心都有。 　　叶珈冕却觉得，自己在意这些也没用。今天粉丝也见了，美照也拍了，对她而言，任务基本完成，接下来只要能舒服地看秀就行。 　　更何况，现场有无数摄影机和相机，谁想搞什么小动作，想查起来，根本无处遁形。 　　“不过，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大秀怎么还不开场呢？”叶珈冕等得有些不耐烦。 　　夏天的缘故，内场得空调开得很足，她的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这么等下去，估计要冻成冰棍了。 　　小瑶急忙看手机，也是无奈，“严苓姐说，外面有两个大花在争压轴的位置，谁也不肯先走红毯，只能就这么僵着。” 　　“真的吗？哪两个大花？”叶珈冕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小瑶又刷新了一下手机，两眼一黑，“冕冕，咱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原来，短短几分钟，叶珈冕孤零零站在会场里，可怜兮兮找座位的照片，已经冲上了热搜榜。 　　事实上，小美人站在聚光灯下，加之错愕无助的表情，可怜又可爱，粉丝和路人们一边舔颜，一边痛骂主办方：“妹妹这么好，刚受惊就来参加活动，竟然不给她安排C位！？zbf做个人好吗！！” 　　当然，黑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挑毛病的机会，在营销号下阴阳怪气：“咖位小就该靠边坐，就怕人家主办方根本没邀请，又是一个来蹭红毯的。” 　　小瑶气得不行，大秀也不看了，登上小号和那些黑粉对骂。 　　叶珈冕不在乎自己的热搜，倒是点进A家的官博，津津有味看起了红毯直播，她想知道到底哪位大花会斗法成功，最后出场。 　　但她刚打开链接，现场的主持人就宣告红毯结束，直播也黑屏终止了，两位大花根本没来得及上台。 　　叶珈冕正纳闷，却见场馆内不少艺人站起身鼓掌。 　　原来是A家的国外高管携夫人入场了。叶珈冕不认识什么外国高管，她只震惊于那个走在高管夫妇中间，明显被他们奉为座上宾的男人……贺律琮，他怎么也在这里？ 　　贺家在国外的生意，也涉及高奢行业，贺律琮认识这些外国大佬并不奇怪，但他平时低调得不行，绝不是喜欢出席这种时尚名利场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平时不苟言笑的大老板，突然心血来潮，参加小员工下班后玩玩闹闹的大排档聚会？ 　　贺律琮个子极高，气质冷清，他难得穿了一件蓝色的休闲风西装，清俊又儒雅，站几个外国人中间，依然是最显眼的那个。 　　最要命的是，他进场后，像是毫不意外叶珈冕也在这里，甚至径直朝她走过来，然后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 　　叶珈冕：“……”谁说这里是摄影区来着？！ 　　震惊过后，叶珈冕很快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她可是品牌挚友，观秀嘉宾呢。 　　叶珈冕在国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英语自然不在话下，简单和高管夫妇寒暄起来。 　　至于贺律琮，她全程假装不认识，只报以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贺律琮算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 ，领教了叶珈冕的演技，只能伸出右手，绅士地和叶珈冕握了握，“叶小姐，幸会。” 　　叶珈冕立即摆出当红小花的架势：“贺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得，还演上瘾了。 　　随着高管们坐定，场馆灯光暗下去，大秀正式开场了。 　　这时候，贺律琮不经意看了叶珈冕一眼，用英语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几分钟后，场馆的空调提高了几度，有几个瑟瑟发抖的女明星，都好受了不少。 　　叶珈冕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注意到，有两拨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悄悄在对面的中间位置坐下。 　　一看就是有人迟到了。 　　叶珈冕愣住了，又有点好笑，原来是秦蔓和曾凝华。没想到外面传的，在争压轴出场的两位大花，说的就是她们。 　　这两位单拎出来，都是行走多年的影视一姐，按理来说，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过正因为她们旗鼓相当，谁也不服谁，今天碰到一起，出现这种情况，倒不意外了。 　　不过，秦蔓坐定后，很自然地看到了对面的贺律琮……还有他旁边的叶珈冕。 　　意外，震惊，不甘……秦蔓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比模特们的表演精彩多了。 　　黑暗里，叶珈冕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专心看秀。】是贺律琮提醒她。 　　叶珈冕回过去两排省略号，表示双倍无语。到底是谁不专心看秀啊，俩人明明挨得那么近，还这样搞小动作。 　　手机又颤动了一下，【结束后去负二楼等我。】 　　负二楼是贵宾车库，贺律琮大概是要送她回家。 　　可是一想到对面还有别的女人在痴痴望着他，叶珈冕心里就不舒服，【不去，后面还有afterparty.】 　　【那我带你过去？】满满的威胁。 　　叶珈冕：“……”什么人啊，众目睽睽之下，带当红小花旦去车库，这种事贺律琮干得出来，她绝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在头条上。 　　抗争的结果就是，一个小时后，叶珈冕放弃主办方的afterparty，在群里告别严苓和小瑶，乖乖地坐进了贺律琮的加长商务车里。 　　【又丢下我！！】小瑶在三人小群里很抓狂。 　　小助理甚至@严苓，【严姐，求求您了，棒打一回鸳鸯好吗？！】 　　严苓回了个白眼：【勿cue，老娘可不想被鸳鸯棒打。】 　　这……小瑶同学无从反驳，只能忧伤地闭嘴了。 　　等待的空隙，叶珈冕又刷了一遍社交平台，想搜罗几张贺大BOSS的丑照。今晚这么多媒体，就算他长了一张逆天的俊脸，也没理由拍不到黑图。 　　但是很遗憾，叶珈冕刷得手都快酸了，今晚这些摄影师好像约定好一样，别说某人的黑图了，就是连正脸照也没找到一张。 　　唯一保存下来的，只有一张侧脸照。灯红酒绿里，贺律琮微微侧身，不知道在看什么，眸子里全是温柔笑意。 　　乍看之下，连叶珈冕都心颤了三秒钟。 　　【我天！秒杀内娱所有男星！十分钟内，我要这个哥哥的一切联系方式！】热评第一这条，居然已经有上万赞。 　　叶珈冕回忆了一下，这个场景这个时间，她好像还在微信里跟他斗图吧。 　　叶珈冕下意识保存了这张照片，再一刷新，整条图文又不见了。 　　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在看什么？”贺律琮突然打开车门，长腿跨进来。 　　“没看什么！”叶珈冕立即收起手机，恶人先告状，“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 　　贺律琮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三明治，无奈地递给她，“饿不饿？” 　　“饿，饿死了！”叶珈冕几乎是抢过来的。 　　为了今天的造型好看，她从昨晚就没怎么进食，本来想着结束后在party上吃点东西，顺便认识几个业内大佬，没想到全被贺律琮截胡了。 　　不过，叶珈冕饿归饿，身为女明星的自觉还是有的。她只啃了几口三明治里的牛肉和鸡蛋，就表示吃饱了。 　　贺律琮只好接过来，再把咖啡递过去，这才吩咐前面的司机开车。 　　车子没开出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叶珈冕透过车窗望过去，似乎是有人挡在路边。 　　前面的司机歉意地解释，“贺先生，是秦蔓小姐。” 　　秦蔓闻言，知道贺律琮在车里，她在心里舒了口气。 　　她从车头绕过来，对着后侧的车窗，语气幽怨：“律琮，我有话想要问问你……是关于新电影的。” 　　既然是工作相关，贺律琮没有理由拒绝，他微微皱眉，摇下了车窗。 　　这、这么直接？ 　　随着男人的动作，叶珈冕下意识弯腰，趴在了座椅上，躲过了窗外的视线。 　　等等，她在躲什么？她可是贺律琮的正牌女友，碰上秦蔓而已，她有什么心虚的？ 　　叶珈冕觉得自己必须支！楞！起！来！ 第29章 　　秦蔓是独自走过来的, 她的助理和经纪人，都等在不远处的保姆车上。 　　看到贺律琮摇下车窗，竟然没有邀请他上车的打算, 秦蔓的声音立即变得焦虑而尖锐，“律琮, 今天姜总告诉我，蒋导的新电影《烈火女侠》, 无限期停拍了？” 　　叶珈冕在车里听了，也是微微一愣。 　　众所周知, 《烈火女侠》是秦蔓最看重的新戏。最近网剧兴起, 电影行业越来越不景气，秦蔓已经很久没有想像样的电影片约, 这部《烈女》也是她好不容易PK掉曾凝华，从蒋导那里争取过来的。就连叶珈冕自己想出演, 都因为体能不达标而错过。 　　秦蔓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本来板上钉钉的事，今天在A家的秀场，她突然接到通知，说这个电影项目要黄, 心态立即崩了。 　　否则，她混圈这么多年了，今晚也不会赌气不顾大局，和曾凝华争什么红毯压轴。最后搞得两败俱伤, 错过了红毯直播, 还差点迟到, 引得主办方相当不满。 　　好在, 秦蔓在会场里看到了贺律琮，没想到他也会出席这样的场合。秦蔓知道, 如果还想争取这个项目，贺律琮是唯一的希望。 　　所以，她才会连after party都不参加，就为了等在这里，和他见一面。 　　贺律琮对《烈火女侠》要停拍的消息，似乎并不意外。 　　他平静地看着她，“秦蔓，既然是商业决定，姜伯海应该已经跟你谈过理由。” 　　秦蔓噎了一下，承认：“姜总说，蒋导临时接到上级的任务，要拍一部谍战电影。” 　　当下的谍战电影，十有八、九是献礼片。 　　难怪了，再好的武侠大电影，碰上献礼剧，尤其还是谍战题材的，都要往后放一放。拍谍战电影，从意义和技术上来说，都是很多大导演的最想挑战的项目。 　　只不过，电影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流量时代，武侠片受众本来就小，这么往后一拖，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以后还能不能再捡起来，谁也说不准。 　　就算再捡起来，演艺圈花无百日红，秦蔓还能不能出演，也是个未知数，毕竟，所有演员的合同都还没签呢。 　　秦蔓也意识到这些，急忙向贺律琮解释，“蒋导要拍献礼片，我当然不敢有意见，可《烈女》是这么好的项目，如果就这样流产，实在太可惜了。能不能从蒋导的工作室里，再找一位执行导演来拍？蒋导可以挂监制和制片的名义，肯定不会影响电影质量的。” 　　毕竟，只要贺氏不撤资，永远会有名导趋之若鹜。唯一受影响的，无非是蒋导个人的口碑。 　　贺律琮却笑了，“你觉得蒋正烨会同意挂羊头卖狗肉？” 　　秦蔓顿时羞愧得脸红了。 　　这话，连叶珈冕都觉得太狠，不过想想，以蒋大导的脾气，他会说除了自己拍的，别人拍的都是垃圾、狗屎，用“狗肉”来形容，已经很客气了。 　　秦蔓再次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知道这样对不起蒋导演。可是贺氏前期投资了那么多……律琮，我也不希望你们的钱就这样打水漂啊！以后，你怎么跟股东那边交……” 　　“秦蔓。”贺律琮冷冷打断她，“我希望你能明白，贺氏投资的，从来不是眼前的某一部戏，而是一个有实力、有情怀的导演。” 　　这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秦蔓着急得上火：“律琮，你别误会，我没想背刺蒋导。下一部戏，我甚至可以不要片酬，免费给蒋导拍。但是《烈火》这个项目真的很难得。律琮，蒋导恐怕只会看你的面子，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说到最后，秦蔓的语气像在撒娇，也像在请求。 　　叶珈冕在旁边却是听得吐血。 　　这种为了一部戏、而断送导演的口碑和情分，无异于杀鸡取卵，贺律琮要是真这么做了，她才会看不起他。 　　叶珈冕气呼呼喝了一口咖啡，但因为动作太猛，她被呛了一下，实在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叶珈冕的眼泪都快咳出来，也惊动了车窗外的女人。 　　“冕冕，小心一点。”贺律琮回头，无奈地擦去她嘴角的咖啡渍。 　　秦蔓看到眼前这一幕，先是难以置信，表情又很快变得难堪，“律琮，你们……你和这个小妖精……” 　　小什么？什么精？这话叶珈冕不爱听了。 　　她想了想，探出脑袋，学着秦蔓的语气，一副温良恭俭让，很大度的样子：“秦小姐，这里不是谈工作的地方，有什么事，不如一起去和我男朋友的家里谈吧？” 　　“男，男朋友……？”像是印证了什么，秦蔓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扭曲起来，“贺律琮，原来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你不肯帮我，是因为叶珈冕，对吗？” 　　叶珈冕挑眉，白莲花也不装了，故意拱火，“秦小姐，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律琮哥哥的女朋友，无论他为我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 　　秦蔓彻底没了理智，走上前恨不得把叶珈冕从车窗里拽出来。 　　贺律琮却先一步，把叶珈冕抱回原位坐下，无奈地提醒，“外面有监控。” 　　这话也是说给秦蔓听的。外面有监控不假，但是监控能不能流出来，或者画面会被剪辑成什么样，还不是他贺律琮说了算。 　　贺律琮安抚好叶珈冕，打开车门，独自走下了车。 　　秦蔓的眼里生出希望，“律琮，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那时候，我们在美国，你明明那么照顾我……” 　　“既然你也认为，仅限于照顾。”贺律琮语气疏离，“希望我们以后，继续保持距离，以免引起我的女朋友不必要的误会。” 　　秦蔓像是被判了死刑，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贺律琮这里，跟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就算不能做恋人，也可以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律琮，到底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是。” 　　贺律琮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因为黄强。” 　　简简单单四个字，秦蔓像是坠进了冰窟里，脸色惨白，她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就是贺律琮，也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贺律琮。 　　他会对身边的人无底线庇护，但是一旦站在他的对立面，伤害到他身边的人，就别再妄想从他这里，再获取一丝一毫的怜惜。 　　车窗再次被摇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秦蔓再也无力支撑，不顾昂贵的礼裙，蹲在地上掩面哭出声来。 　　比起男男女女的八卦，即使绯闻对象是自己的男朋友，叶珈冕却更加关心，“好好的，蒋导为什么要改档期？还有，这跟黄强有什么关系？《烈火女侠》不拍了多可惜啊。” 　　贺律琮：“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 　　“你才小孩，你们全家都小孩……”说到一半，叶珈冕立即住嘴，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把自己绕了进去。 　　她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没多少遗憾，当然也不至于幸灾乐祸。毕竟，这是蒋导和青禾的年度大戏，贺氏领衔投资，也算是对家的项目。 　　武侠片虽然在国内的票房不佳，但是对外可以宣扬中国的武侠文化，说不定还能在国际上拿奖。 　　当然，叶珈冕也不会脸大到觉得，贺氏不救这部戏，是为了给她出气。要知道，自己当初想演这部戏，贺律琮可是第一个反对的人。 　　这会儿在车里，贺律琮看着叶珈冕又八卦又纠结的小表情，突然心情大好，轻笑了一句，“还不错。” 　　“什么？”没头没尾的。 　　贺律琮：“刚刚，被承认的感觉。” 　　叶珈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在刚刚在秦蔓面前，霸气地宣示女朋友的主权。 　　贺律琮：“所以我想……” 　　“不，你不想！”叶珈冕急得捂住他的嘴，乞求道：“不能公开！以后，如果被狗仔拍到，我肯定不会否认咱们的恋情，但是现在，律琮哥哥，我真的没有做好公开的准备……” 　　贺律琮很想敲她脑袋，想想还是在她粉嫩的鼻尖轻轻弹了一下：“叶珈冕，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既然蒋导要先拍谍战戏，你倒是可以去争取一下。” 　　谍战戏肯定以军人为主，但是女演员的戏份少而精，也会非常出彩。不是大女主戏，大花未必看得上，倒是很适合叶珈冕这种，想从电视剧转型电影的小花。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虚惊一场。 　　叶珈冕略带愧疚地蹭蹭他的脸，“哥哥，你真好。” 　　贺律琮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了一个属猫的女朋友。 　　还能怎么办，只能换换肩膀，给她一个更舒适的角度靠着。 　　两人亲昵地拥抱着，然而一回到别墅，叶珈冕就推开了“人形抱枕”，抱着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 　　贺律琮被她一路撩火，在门口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她，“叶珈冕，我是人一个正常、健康的男人。我们是恋人，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 　　叶珈冕是成年人，公司也有不少尺度大的剧本，她当然明白贺律琮话里的意思。 　　可是，今晚这么热闹，她自己想做的事，也有很多啊。 　　她扬扬手机，硬着头皮道：“律琮哥哥，我也很想陪你。可是，我身为当红小花旦，及时了解业内动态，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么清新脱俗的看八卦理由，连她自己都佩服了。没办法，天大地大，八卦最大。 　　贺律琮实在没兴趣，了解叶珈冕所说的的“业内动态”。 　　“玩手机不准超过十一点。”他无奈地转身，选择回房继续工作。 　　叶珈冕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又烫又红。 　　唉，刚刚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损失。 　　不能再多想了，叶珈冕再次拿起手机，强迫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这晚，大秀虽然只有几十分钟，但是头条上的热闹，刚刚开始。 第30章 　　的确, 今晚的头条非常热闹。 　　大秀期间，先是各家工作室斗法，小花们穿的礼服轮番登上热搜, 各家花粉带着大名和字母缩写，纷纷加入混战。 　　紧接着, 叶珈冕找不到座位、“小仙女误入名利场”抓拍照片出圈，但也引发了她蹭红毯的争议。不过, 等到真正的内场座次图出来，大家发现, 叶珈冕居然和A家的最高BOSS同区看秀, “蹭秀”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有矛盾的地方才有江湖，如果没有矛盾, 吃瓜群众自然就散了。所以，社交平台不会放过一切制造矛盾的机会。 　　当晚, 有业内知情者爆料，今晚的红毯直播突然中断，是因为两位大花在争抢“压轴”，结果差点延误大秀开场, 导致两败俱伤，两位大花最后谁也没有压成功。 　　秦蔓和曾凝华立即被推上浪尖。 　　论宣发控评，青禾公司哪里是一川公司的对手，秦蔓这波被曾凝华的粉丝和潞人吊打, 甚至好几个新粉扛不住压力, 哭唧唧要脱粉退圈。 　　至于秦蔓本人,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压轴失败”四个字关联上, 气得简直两眼一黑。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蒋导筹拍谍战片《1943》的消息冲上热搜, 在经过营销号发散，这就意味着，有更多人知道，《烈火女侠》的项目无限期延后了。 　　“一川这帮贱人！”秦蔓把手机狠狠砸在车窗。 　　经纪人小心翼翼地劝：“蔓姐，何必在意那些黑子和水军？要不，我先送您回家，好好睡一觉？这些糟心事，公司会处理的。” 　　秦蔓很快冷静下来，“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现在回公司，跟姜总约个时间，哪怕投上半辈子的积蓄，我也要把《烈火女侠》这部戏给拍了！” 　　意外的是，这么晚了，姜伯海居然还在公司。 　　他一见秦蔓回来，也忍不住责备：“我说姑奶奶，你惹谁不好，偏要惹贺先生！” 　　秦蔓心知肚明，却只能在姜伯海面前装傻，“姜总，您这话怎么说，我哪敢去惹贺律琮。我可是讨好他都来不及。” 　　姜伯海：“今天下午，有两个便衣公安过来，说是要调查黄强骚扰叶珈冕、也就是一川公司的那个小艺人的事。看情况没那么简单，黄强这次犯了刑事，坐牢是铁定的了！” 　　果然是因为黄强。秦蔓掩饰着心虚，“姜总，你没对警察同志乱说什么吧？” 　　“怎么会呢！我只是如实告诉警察，咱们和黄强过去，有选角相关的业务合作。” 　　姜伯海继续道：“不过看情况，是黄强在暗里推卸责任，说自己是通过青禾的人，获取叶珈冕的行踪的。” 　　黄强和青禾有业务往来，添加几个青禾员工的微信很正常。这个“青禾的人”，可以是宋姝，也可以是秦蔓，就看黄强怎么说了。 　　“黄强这个无赖！他怎么会认识叶珈冕，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骚扰她？”秦蔓咬牙切齿。 　　姜伯海丢了大项目，脾气也不好，“哼这倒要问你和宋姝了！”这三个人的关系，姜伯海多少知道一些。 　　秦蔓无法否认，她确实找过宋姝，想让宋姝和黄强狗咬狗。没想到宋姝转头把黄强当成刀，兵不刃血地砍在了自己的头上。 　　千算万算，她也没算到，黄强会对叶珈冕出手，更没有算到，黄强会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宋姝那个贱人呢，她现在人在哪里？”秦蔓简直快把银牙咬碎。 　　身边的人见势头不对，哪敢回答。 　　新人在青禾的管理制度很严，没进组的艺人每天都要接受大量的培训，这个时候，宋姝应该不在宿舍，而是在健身室做形体训练。 　　秦蔓是老人，很容易猜到这些。 　　所以，当宋姝刚从跑步机上下来，猝不及防就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秦蔓姐，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打我？”宋姝的眼眶湿了，脸颊也肿了起来。 　　别说宋姝了，整个健身室的练习生，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秦蔓恨恨地指着她：“贱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我面前演戏？我问你，黄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敢招惹贺氏的人，还把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你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宋姝起初还忍着，这会儿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往下掉，苍白脆弱地解释着，“蔓姐，我真的没有……” 　　“秦蔓，你这是干什么？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能动手打人？”姜伯海后脚跟过来，看到这一幕非常不满。 　　宋姝见姜总过来，捂着左脸，一边哭，一边对秦蔓解释，“蔓姐，我跟黄强并不熟，认识贺先生，也是机缘巧合而已，您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明白。” 　　“贱人，你还敢装？！” 　　秦蔓又要抬手，却被姜伯海拦下。“阿蔓，这里是公司，你是青禾的一姐，随便打人，像什么样子。” 　　秦蔓着急：“姜总，要不是因为她，贺氏根本不会撤资，《烈火女侠》这个项目也不会流产。” 　　“阿蔓，你误会了，贺氏没有撤资，只是要先拍谍战戏《1943》。”姜伯海压着脾气解释，也是安抚底下的员工。 　　他最后道，“阿蔓，这几年你拍戏连轴转，也辛苦了。不如趁现在休息一段时间。至于贺氏那边，我会再亲自过去周旋。” 　　秦蔓当然不想休息，也不能休息。 　　这两年，正是她转型的重要时机，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她可不想提前退圈养老。可是得罪了贺氏，往后她还有好的项目能拍吗？ 　　姜伯海的建议很委婉，但也相当于拉偏架。他在秦蔓和宋姝之间，选择向着后者，也是选择贺氏。 　　不奇怪，多年和工作伙伴又怎样，她秦蔓说到底，也是给青禾、给姜伯海打工的，个位数的公司股份，根本不算什么。 　　利益面前，谁会和票房和金主过不去呢。 　　想到这里，秦蔓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也彻底看清了周遭，看清了自己。 　　“宋姝，别以为你自己就干干净净的，贺家的人没那么蠢，风水轮流转，咱们等着瞧。” 　　秦蔓戴上墨镜，又恢复了一姐的姿态，冷傲地离开了青禾。 　　然而三天后，大秀的热度刚下去。秦蔓在健身室掌掴新人的照片，就在社交平台传播开了。 　　秦蔓和宋姝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方要合作，前辈提携新人，没想到点进去一看，是一张前辈打新人耳光的动图。 　　舆论瞬间炸锅，对家和黑粉趁机混战就算了，平时颇有好感的路人，也没想到，秦大明星还有两副面孔，也加入了声讨大军。 　　甚至有加V的媒体点评，“如果打人能解决问题，还要警察叔叔干什么？” 　　舆论越来越激烈，连她代言的品牌也受到冲击，纷纷要和她解约。 　　这种时候，秦蔓解释前因后果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这涉及黄强的刑事案件，警方还在调查中，轮不到她来披露。 　　秦蔓只能吃哑巴亏，不得不在网上公开发文，向宋姝道歉，以图息事宁人。 　　至于宋姝，等子弹飞了两天，她才“大度”转发了秦蔓的道歉博文，可怜巴巴地表示谅解，感恩。 　　叶珈冕全程吃瓜，也是气不过，便找到严苓，想要回自己认证的社交账号，帮宋姝转赞、支援。自从她闹解约，严苓就修改了登录密码，由公司统一管理。 　　“叶珈冕，你是不是傻？” 　　严苓不仅没给账号，还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她一顿。 　　“叶珈冕，你是第一天混演艺圈吗？难道你看不出来，网上那张照片，是青禾内部的人上传的。现场没有监控，如果不是宋姝拿来卖惨，谁敢把图片放出去黑自家一姐？ 　　叶珈冕惊讶：“您是说，照片是宋姝自己放出去的？怎么会呢，如果真是那样，青禾公司也不会坐视不理吧，哪有老板见不得自家艺人好的！”这风波都闹了几天了，也没见青禾公司的人出来调停。 　　“如果艺人不听话，或者年老色衰，没多少上升空间了，就算是一姐，该让位也得让位。”严苓冷笑。 　　“这个宋姝，倒是个狠角色，竟敢踩着秦蔓上位。”严苓说着，又瞪了一眼叶珈冕，“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事业心，还用得着我来操心？” 　　叶珈冕：“……” 　　严苓猜得没错，这次风波过后，秦蔓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偏远地区连续做了几个月的公益，这才慢慢回归大众视线。 　　她有几个广告合约陆续到期，也没有再续，而是转眼落在了宋姝的身上。 　　“瞧见了吧，买了个惨，挤走一姐，自己上位，这招玩得可以啊。” 　　消息一出来，严苓刷着手机啧啧感慨，“不过，秦蔓长红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是被一个新人踩死了，那她就白混了。等宋姝新戏杀青，估计有好戏看了。” 　　打蛇打七寸，只有在新戏杀青，或即将上映时，艺人如果塌房，片方的损失才会最大。因为那不是一个人白干，而是一群人都白干了。 　　不过，叶珈冕一直觉得，宋姝就像一只任劳任怨的小蚂蚁，总是在不停地试镜、拍戏，无论角色大小，无论戏份轻重。这样的人，哪会有什么“污点”呢？ 　　到了六月份，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珈冕显然是欢喜的那一个。 　　六月第一天，叶珈冕和一川公司共同发布声明，宣布双方和平解约，叶珈冕单独成了个人工作室。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叶珈冕和老东家一川传媒，从上下级的雇佣关系，变成了平等的合作关系。 　　叶珈冕的粉丝立即狂欢了，各种转发抽奖，奔走相告着“妹妹演技这么好，终于要单干了！”、“以后再也不用给一川做牛做马了！” 　　这条信息看似只是很平常的合约变动，但在业内，却引起了不小的震荡。艺人合约还没到期，就能跟一川和平解约，这可真是小花里的独一份儿了。 　　其他影视公司，很多还签着十年、二十年合约的艺人们，都羡慕不已。 　　要知道，上一个和一川闹解约官司的新锐导演白麒，这会儿还在禁拍期。听说他过得穷困潦倒，只能去农村溜达，赚点写真外快。 　　叶珈冕倒没想这么多。 　　她只知道，自己成立了个室，就能把精力都用来提升演技，还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剧本和工作。 　　更惊喜的是，叶珈冕的个室成立当晚，白麒就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个新电影的剧本，并留言： 【角色A，下周开机。】 　　啊这？是要找她拍戏的意思吗，不过，白麒不是还在禁拍期吗？ 　　呵，这位自命不凡、看不起偶像派小花、小生的白导，居然也有主动联系她的一天？ 　　这是对她演技的肯定吗，叶珈冕觉得自己出息了。 　　虽然上次遇险，他们也算共患难过，消除了不少对彼此的偏见，但是白麒从来没有提过两人合作的事，他可不是看交情选演员的人。 　　叶珈冕忍着内心的狂喜，桀骜不驯地回复：【你的剧本好是好，但请跟我的经纪人谈，看看我最近有没有档期吧。】 　　白麒的几乎立即回复：【那我劝你快一点决定。】 　　？？叶珈冕发过去两个问号。 　　白麒：【因为，就算你不演，贺氏给的投资，我也绝不会退。】 　　叶珈冕：“……！！”贺律琮为什么会牵扯进来，还投拍白麒的新戏？ 　　至于白麒，刚刚是在讽刺她带资进组吗？ 　　【魂淡啊，我叶珈冕，堂堂国民童星！新晋实力派小花旦！是会带资进组的那种人吗？ 　　【白麒，你给我等着！】 　　叶珈冕放完狠话，立即复制上面那段话，转发给贺律琮。 　　还质问他，【贺律琮，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投资白麒的戏？】 　　贺律琮一直忙到下午才回过来。 　　相比语音和文字，贺律琮显然更喜欢和叶珈冕的视频电话。 　　他的眉宇间有些疲惫，但是看到叶珈冕的那一刻，心情显然很好，“怎么，不喜欢白麒的剧本吗？” 　　叶珈冕本来正在气头上，看贺律琮的窗外是黑夜，知道他又在国外倒时差，便有些心疼。 　　“也不是。”叶珈冕低落道：“可你这样做，人家会说我带资进组啊。” 　　贺律琮柔声：“你是对白麒的能力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的演技没信心？” 　　“我的演技杠杠的，当然没问题！”叶珈冕立即反驳。 　　但她随后反应过来，既然自己的演技没问题，那为什么要怕别人的议论呢？ 　　“如果不喜欢白麒，我们可以把剧本买回来，放在你的工作室，请一川的签约导演拍？”贺律琮建议。 　　那就是把外戏，变成自家戏了。这可真够财大气粗的。 　　一想到白麒写个剧本，就能轻松把贺氏的钱赚走，叶珈冕觉得不能便宜了那家伙。 　　所以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贺董，你要以德服人啊。” 　　于是，一周之后，营销号私下爆料，白麒执导的新戏在影视城突然开机。 　　某叶姓小花，全副武装，低调地出现在了开机仪式上。 第31章 　　决定接这部戏的那一刻, 叶珈冕就已经预见到，自己可能会受到的非议——带资进组。 　　可是，带资进组怎么了？没有投资哪来的剧组, 哪来的好戏，哪来看戏的吃瓜群众？ 　　和贺律琮通过电话后, 叶珈冕更加确定了一点，带资进组不可怕, 谁演技烂谁尴尬。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剧本，白麒这次拍的, 是一个农村养老主题的文艺片。 　　谁说文艺片一定要拍情情爱爱, 弱势群体的生存现状也非常值得关注。 　　虽然白麒距离“解禁”还有近两年的时间，但是这家伙出了名的后期慢。五年磨一剑的记录至今没人突破。 　　禁映不等于禁拍, 等白麒拍完，做完后期, 起码两三年以后了。到那时，禁期早就过去，不影响拿许可证、定档。上映是早晚的事。 　　所以，从今年开始, 不少资方接触白麒，想找他电影。但大家又犹豫着，怕白麒再玩脱了，控制不住尺度, 会有禁映风险。 　　只有贺氏, 不是出手最快的, 但他们是出手最大方的。 　　叶珈冕倒不在意投资多少, 她纯粹是喜欢这个剧本。 　　这部电影的名字是《20与60》，讲的是一个女知青, 20岁时上山下乡，最后因为种种原因，留在农村支教，直到60多岁才退休，独自养老的故事。 　　叶珈冕饰演的这个女知青，从年轻到年老，年龄跨度非常大，也非常考验演技。 　　而且，这部电影还能引发观众思考，去关注农村的空巢、孤寡老人的养老问题，可以说意义非凡。 　　当然，即使拍乡村文艺片，白麒也能把故事拍得很白麒。他毕竟是在国际上拿过奖的新锐导演，作品里里外外都有自己的风格，小众，但是逼格高啊。 　　以至于官宣这天，概念海报出来后，文艺片爱好者都在奔走相告，白麒终于拍新片了！ 　　巧的是，一川公司也放出了叶珈冕主演的大女主戏《末代格格》的预告片花。叶珈冕在里面的扮相十分惊艳，演技也可圈可点，仅仅一个预告，点击量当天就破了亿。 　　鉴于童年滤镜，以及叶珈冕复出后的作品，电影迷们很满意选角，认为叶珈冕也算是新生代的演技派。 　　花粉自然更满意，自家妹妹终于合作了一个靠谱的导演。 　　反而没有人在意，这种攒人品的好饼，为什么会落在叶珈冕的头上。 　　有营销号暗戳戳内涵，说叶珈冕带资进组？怎么可能！没有人会相信。那可是白麒的戏啊。 　　要知道白麒当年拍年代电影时，一个偶像中生想转型，迫切需要在国际上拿一个有分量的奖，于是带资去白麒的新电影，表明想演演男一号。 　　白麒当时就放言，“一个亿就想买我的戏，你当老子要饭的？” 　　这句无比装X的话，曾被文艺青年们争相传诵，甚至将白大师奉为当代最有风骨、最有灵魂的新锐的文艺片导演。 　　只是，很多人忽视了白麒后面说的那句话——“起码得两亿。” 　　不管怎样，业内不知道贺氏和白麒的关系，还以为这是金牌经纪人严苓出手，送给叶珈冕新个室的厚礼。 　　所以，选角阶段就这么平安度过。接下来就是进组、开机。 　　正式进组后，叶珈冕没再管外界的舆论，也没住五星酒店，而是和大部分演职人员一样，住在农村的民宿，认真钻研起了剧本。 　　她知道白麒对剧本的要求极高，在片场骂哭演员是常有的事，绝不打算给他这个剥削自己的机会。 　　但是万万没想到，开拍第一天，因为当地的老乡太热情，大家都想见见“大明星”，把民宿围得水泄不通。叶珈冕实在脱不开身，最后只能……光荣迟到了。 　　赶到剧组，叶珈冕老老实实，向导演和演职人员道歉，“对不起大家，明天我一定赶早，绝不再犯。” 　　白麒这时候已经等在化妆间，笑得亲切又体贴：“叶老师不用在意，是我们来早了。” 　　“你居然没骂人？”叶珈冕不可思议。 　　白麒皮笑肉不笑：“我对甲方爸爸的态度一直很好。” 　　叶珈冕：“……”这是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是带资进组哪。 　　气归气，化完妆后，叶珈冕几乎一秒钟进入角色状态，从娇俏的大明星，变成了质朴的小村姑。 　　上午拍了几条戏，导进播放器里看回放，画面非常清晰，细节也捕捉得很到位，叶珈冕不得不感慨，大师就是大师。 　　“演得还不错，挺接地气。”白麒真心实意地夸奖，这次没有任何阴阳怪气。 　　所谓“接地气”，是指里面有几条小村姑拌鸡食、喂鸡的戏，叶珈冕演得很好。 　　其实，叶珈冕从小生活在大城市，哪经历过这些。白麒原本以为这条要NG好多次，没想到叶珈冕一条就过了。 　　“别小看人呀！”叶珈冕也很得意。 　　她能演得这么顺利，除了开拍前做了不少功课，还得益于上次在米家村，私下资助的那个小姑娘。 　　后来，叶珈冕不仅给小姑娘打了学费，还给小姑娘的妈妈买了手机。喂鸡这件事，就是她上次去小姑娘的家时，细心观察到的。 　　比如喂鸡时，一般女演员都会嫌脏，不愿碰饲料盆，可叶珈冕不，她端起盆底就干活，手上染了脏东西也不在意。 　　而在白大湿面前，叶珈冕很“谦虚”地表示：“白导过奖了！热爱生活，观察生活，把握好细节，是我们演员的基本素养嘛。” 　　大湿面无表情：“给你一盒蜡笔，您还开起染房来了？” 　　“……”叶珈冕总算又领教了一次白大师的毒舌功。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在山里实景拍摄，还是在影视城拍室内戏，进展都非常顺利，演员和导演之间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白麒甚至修改剧本，根据叶珈冕的表演方式和表演习惯，给她加了不少出彩的戏。 　　但有时候，拍一些情绪复杂的剧情，叶珈冕的表演没有达到要求，白麒也会在现场黑脸，把所有人骂得一无是处。 　　直到啃下最难啃的骨头，白麒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所有的演职人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最热的季节过去，到了九月份，《20与60》的拍摄进度，终于接近了尾声。 　　杀青的最后一场戏，拍摄地点是在农家院，因为要拍回忆片段，叶珈冕又穿上了村姑装。 　　杀青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工作室当然要营销一番。小瑶特意为叶珈冕拍了一张照片，给戏服打了马赛克，发到了叶珈冕的认证账号上。 　　杀青的太突然，粉丝就是想去山里探班，这会儿来不及了，只能在评论里舔屏。 　　不过，最后一天了，剧组难得允许探班，很多主演的亲友，提前得到消息的，都赶在今天来了。 　　其中声势最浩大的，当然还是叶谭谭。 　　这位表姐，打着叶珈冕的旗号，拉了一车星某克的咖啡和点心过来，说是要犒劳大家。 　　不仅如此，她还大度地表示，晚上在五星级酒店订了杀青宴，请大家务必都赏脸参加。 　　“杀青宴订在裕豪酒店？” 　　消息传出去，整个剧组都兴奋了。过去几个月，大家都是跟着跋山涉水、白麒省吃俭用过来的。一车星某克，已经足够大手笔。再加上五星级的晚宴，瞬间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要知道，在影视城，哪家剧组能在裕豪酒店办开机宴或杀青宴，就说明这家剧组是真的大制作了。 　　要不说贺家人不愧是经商小天才，影视城的剧组，估计有一大半，都被裕豪割过韭菜。 　　正式杀青后，所有人跑到叶珈冕面前，跟大明星说谢谢。 　　叶珈冕平白做了一回好人，回到休息室，只能好好谢谢自家大表姐。 　　“其实不用谢我，今晚的宴席，反正都是裕豪酒店埋单。”叶谭谭坦白道。 　　“？？”叶珈冕愣住，她从来没听裕豪的人说起过。 　　叶谭谭笑得贼兮兮，“订宴席之前，我跟裕豪的张总说，这是你们未来的老板娘，叶珈冕、叶大明星的杀青宴。你猜怎么着？张总请示了集团上级，今晚的宴席就免单了！” 　　叶珈冕绝倒：“表姐，你脸皮还能再厚一点吗……” 　　至于贺氏裕豪，果然，割韭菜者恒被人割之啊。 　　“为什么不能厚着脸皮说，你本来就是贺律琮的女朋友。他要是敢负你，我就把裕豪给……算了，砸也不敢砸，但我可以找水军写小作文……算了，贺律琮是圈外人，好像写写小作文也没用。”叶谭谭越说越苦恼。 　　叶珈冕听不下去，没想到羊毛竟然出在自己身上，她不死心，“那这些咖啡和点心呢？” 　　“当然也是贺大BOSS让张总顺道安排的。”叶谭谭面露愧色，“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是我请，别说星某克，人手一杯速溶1+2就不错了。” 　　“……贺律琮可真大方啊。”叶珈冕狠狠喝了一大口咖啡。 　　叶谭谭故意揶揄：“怎么，你这准老板娘，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替夫家省钱啊。” 　　叶珈冕炸毛：“什么话，贺律琮已经穷得只剩钱了，我什么要帮他省？不对，就算我们结婚了，我是我，他是他。我自己拍戏能挣钱，为什么要管他的钱怎么用？” 　　叶谭谭倒抽气：“我的好妹妹，你跟别的男人玩玩感情也就算了，他可是贺律琮啊，在欧美、中东那边，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不为过。你要是跟他结婚，估计光婚前协议，就要前签《圣经》那么厚的。你可得长点儿心，到时候我帮你请国内最好的律师，能多赚一笔，咱就多赚一笔。” 　　叶珈冕不赞成道：“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结婚还有什么意思呢。” 　　叶谭谭：“当然有意思，从古至今，殷实的嫁妆，也就是婚前、婚后的女方财产，都是女人在婚姻里的底气。现在男女平等了，本质上却没有变，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强强联合，才是婚姻稳定的基石。” 　　叶珈冕心想，那完了，论物质实力，她恐怕这辈子都赶不上贺律琮。不仅赶不上，还欠了他长达几十米的账单。 　　“所以啊，贺律琮这样的绝世稀有生物，你可得抓紧了。万一真抓不住就，随便抓他一根金手指，这辈子就赚翻了。”叶谭谭生怕表妹吃亏。 　　叶珈冕好笑，“什么呀，贺律琮也是人，又不是八爪鱼。” 　　叶谭谭还想提点什么，却见窗外几个人路过，为首的人，正是不修边幅的白麒。 　　叶谭谭立即换了副面孔，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冕冕，我先出去一下。” 　　她抱着咖啡杯，嗖的一下跑到白麒面前。 　　叶珈冕一头雾水。这俩人平时八竿子打不着，难道还有什么番外的好戏？ 第32章 　　叶谭谭捧着咖啡跑出去, 拦住中间的白麒。 　　她捧上咖啡，笑靥如花：“白导，这几个月您辛苦了, 我们家冕冕给您添麻烦了！” 　　声音那叫一个嗲，表情那叫一个媚。叶珈冕隔着窗户, 都替自家大表姐尴尬。 　　白麒没接咖啡，脚步也没停, 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走了。 　　这目空一切的眼神, 这桀骜不驯的步伐……叶珈冕看了都想把白麒吊起来打一顿。叶谭谭毕竟是自己的表姐, 他也太没礼貌了吧。 　　然而，叶谭谭竟然没有生气, 还盯着白麒的背影看了许久。 　　叶珈冕总算知道，这位表姐来探班, 口头上说是庆祝她杀青，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冲着白麒来的。 　　叶珈冕怕自家表姐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急忙把她拉回来，“姐，你和白大湿……是我错过了什么剧情？” 　　叶谭谭脸上是奋亢的红，“冕冕, 你还记得我高中时, 和一个男生网恋, 最后奔现却又见光死的事吗？” 　　叶珈冕点点头：“我记得啊, 你说过，那男的现实中, 就是个猥琐的中年死肥宅，专门骗小姑娘的。他的头像，是盗用了别人一张360度无死角的美男照，所以才骗了你！” 　　说起这个，叶谭谭也恶心，“对，那个男人是垃圾。但是，他盗用的那张头像是真帅呀！我到现在还保存着呢！” 　　叶珈冕：“……可这跟白麒有什么关系？” 　　叶谭谭又激动起来，“冕冕，上次多亏你，让我帮忙买摄像机，送到白导演的病房。当时，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白麒白导演，就是当年照片上的男人！他就是我喜欢的类型！” 　　叶珈冕下巴都快跌到地上。她以前没见过那张照片，但是叶谭谭曾经用“忧郁”、“清俊”、“孤傲”，这些重度中二病的词汇，来形容过那位网友的头像。 　　而现在的白麒，穷困潦倒，胡子拉碴，脸上永远挂着肾虚式的黑眼圈，全身都是老子最牛、可惜怀才不遇的臭脾气，堪称愤青界的老baby。 　　无论如何，叶珈冕实在无法和白麒联系在一起。“可是，白麒知道自己的照片被人盗用吗？以前的事，你有告诉他吗？” 　　“当年的事，他并不知道。”叶谭谭垂头丧气，“上次在医院，我告诉过他来着。可是，白导演说，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蠢，一张照片就能骗到，那他这辈子要负责的姑娘，能拍一部《女儿国》电影了。” 　　“太毒舌了吧，这种男人你也喜欢？”叶珈冕记得，叶谭谭的绯闻男友们，哪个不是温顺体贴的小奶狗，小鲜肉？ 　　可惜“初恋”的滤镜太深，叶谭谭执迷不悟：“我知道白导现在脾气很坏。但是，万一是他的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家道中落，导致他性情大变，所以才变成今天这样呢？” 　　“叫你少看点狗血的言情小说啦！” 　　叶珈冕好心提醒她，“白麒的老爸我见过，就一下岗工人转行送外卖的，祖上三代都住老破小，他们家道一直都很中落。” 　　叶谭谭：“冕冕，你这样说不对。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家贺大BOSS那么会赚钱，白导虽然穷，但我相信他的才华，他就是最适合我的人。” 　　叶珈冕好笑：“那请问，以前说过‘文艺片就是矫情、就是穷逼们自我安慰’这种话的叶谭谭小姐，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白麒导演的文艺片作品？” 　　“啊谁？这么没脑子的话，肯定不是我说的！”叶谭谭默默拔出膝盖中的箭。 　　她不耻下问：“所以，白导都拍过什么电影，我现在就去充会员！” 　　叶珈冕：“……” 　　叶谭谭这次大方请客，实际埋单的人还是贺律琮，她只能打叶珈冕的旗号。所以剧组上下得了好处，对叶珈冕都非常感激。 　　要知道，白麒的剧组是出了名的艰苦朴素，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大家住了几个月的民宿，来到五星酒店，简直像是从原始社会穿越回来的，一个个热泪盈眶，拥抱着久违的文明。 　　叶珈冕心里也高兴。过去几个月，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特殊，她和大家一样住民宿。现在终于解放了，她无比怀念酒店里的大房和热水。 　　当然，为了保持女演员的亲和力，她还是忍着疲惫，和大家一样，先参加杀青晚宴。 　　可惜同事们太热情，一个个跑来找她合影留念，其中还不乏偷偷混进来的粉丝。 　　叶珈冕立志做演员，而不是做明星，只能一一满足大家的签名、合影要求。折腾了大半天，她总算明白，“人美心善”的好演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在小瑶机灵，从旁边走过来，说自己在办理入住时，手续出了点小问题。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找过来，请叶珈冕先去帮忙核实信息。 　　叶珈冕这才得空，从杀青宴杀出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叶珈冕一边走路，一边打哈欠。 　　“冕冕，你放心，都弄好了。”小瑶把叶珈冕送进电梯，并按下最高层。 　　隔着电梯门，她絮絮叨叨地嘱咐自家艺人，“冕冕，你回房间后，不要再玩手机啦，要多睡一会儿，这段时间你都累坏了。还有就是……” 　　话没说完，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了。 　　叶珈冕觉得小瑶实在啰嗦，她都累成这样了，哪还有心思去玩手机。 　　回到房间后，她踢掉鞋子，扔掉包包，第一时间扑到她的专属大床上，想要好好睡一觉。 　　然而一翻身，她就撞进了一堵温暖坚实的胸膛。 　　贺律琮显然也是刚刚被她吵醒，大手一伸，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 　　“宴会玩得开心吗？”男人的声音慵懒、惬意，带着倒时差的疲惫。 　　“贺律琮！你也在这里？！”叶珈冕看见他，顿时眉开眼笑，又惊又喜，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她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贺律琮的脖子，“哥哥，我好想你！” 　　贺律琮觉得，为这一刻，连日来的辛苦都值了。 　　他心里软得不行，脸上却很严肃，“你这么想我，三个月零九天，却连视频电话都不肯打？” 　　叶珈冕这次拍戏，大都泡在深山老林里，山里的信号不太好，再加上剧本深刻，人物角色非常复杂，她常常陷在角色里，彻夜失眠，研究怎么个演法，哪里还有心思去跟外界联系。 　　但是在贺律琮面前，显然不能说实话，万一他以后，再也不许自己接这样的戏怎么办？ 　　叶珈冕只能黏乎乎认错：“哥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叶珈冕，不是每次撒娇都有用的。”贺律琮不打算让她轻易过关。 　　叶珈冕厚着脸皮笑：“嗯嗯，不是每次撒娇都有用，如果没用，那就再撒一次？” 　　听她这么说，贺律琮就是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叶珈冕，见她又瘦了一些，忍不住心疼，“你去山里拍个戏，又不是参加变形计，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黎叔他们没有给你送物资吗？” 　　当然送了。叶珈冕这次在山里拍戏，贺律琮怕她怕再碰上黄强那种流氓，特意让黎叔请了几个保镖，租下了剧组附近的几间民宿里。 　　黎叔来来回回，送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一样不少。尤其吃的，顿顿都是低热量、高蛋白的营养餐。 　　可叶珈冕这次拍戏，演的是一个一穷二白、心怀学子的知青女教师。她日夜沉浸在角色里，哪有精力去吃香的、喝辣的？ 　　如果演一套、做一套，外在和内心抽离，她绝对演不出角色的神韵。所以，她宁愿苦着自己。 　　白麒拍电影追求真实自然，喜欢用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的配角，让他们本色出演。所以在剧组，饰演学生的小演员们，大多是当地的留守儿童。而黎叔送来的那些好东西，叶珈冕都分给了这些孩子们。 　　叶珈冕不愿细说这事，就怕贺律琮以后给她接的戏，都是温室里的富贵花大小姐。所以干脆不聊这个话题，主动凑上去，亲亲贺律琮的唇。“哥哥，我是瘦了一点，需要你亲亲抱抱，才能重新胖起来。” 　　贺律琮好笑：“当我是吹气球吗。” 　　联想到什么，他摸着叶珈冕平坦的小腹，“不过我倒是有一种方法，能让气球快速鼓起来。” 　　“！！”叶珈冕瞪大了眼睛，他们想的是同一种方法吗？贺律琮应该没有那么“坏”吧。 　　不过，他们可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怎么就聊到“吹气球”上去了！ 　　叶珈冕刚想逃避，贺律琮就身体力行，轻轻地吻了上去。 　　不得不说，贺律琮真是个好学生。 　　他们第一次接吻时，差点擦枪走火，往后，贺律琮的吻总是小心的、克制的。他会非常珍视叶珈冕的感受，总能顾着她、供着她，像是喂出一颗颗糖。 　　叶珈冕没有正经拍过吻戏，当然严苓拿钱办事，也不会给她接这样的戏。所以，叶珈冕的接吻经验完全为零，被贺律琮这样的优等生带着，上瘾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这次，亲不过三秒，贺律琮就主动放开了她，“什么味儿？”他皱了一下鼻子。 　　叶珈冕闻闻自己，又看看地上的行李，有点愧疚：“上午拍最后一场戏，好像鞋子蹭到农家院的猪圈围墙了？” 　　贺律琮紧紧盯着她，像是难以置信，也像是有亿点嫌弃。 　　身为一个重度洁癖患者，他简直想把眼前的姑娘、床单、包括地毯……全都更换一遍。 　　“你居然嫌弃我……”叶珈冕“伤心欲绝”，“声泪俱下”地指控他，“你这么嫌弃，我现在就走，我再也不住你这破酒店……” 　　这姑娘太懂先发制人的优势了，贺律琮满眼无奈，急忙拉住她，把她推进浴室，“去洗个澡，再来上我的床……” 　　“我不，累！”叶珈冕是真的懒得动，“除非一起洗。” 　　她故意说得大尺度，就是算准了贺律琮会害羞，肯定会得过且过，就这么亲亲抱抱糊弄过去。 　　但是下一秒，贺律琮却说：“好，一起洗。” 　　叶珈冕：“……？？” 　　五分钟后，贺律琮再次踏进浴室，毫不犹豫脱掉了身上的睡衣，露出宽阔、硬挺的胸膛。 　　常年健身的缘故，贺律琮的身材一点也不输一川的那些平面男模，腹肌更是有板有眼。 　　他一年四季都被衬衫西装裹得严严实实，叶珈冕第一次看到这种限制级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风景，心里竟然有股微妙的、难以自抑的小激动。 　　唉，有些人吧，明明靠脸就能吃饭，上帝偏偏不关这道门，还要给他开一栋大厦的窗。 　　偏偏有些人还蛊惑而不自知，天使一样，无欲无求地看着她，“叶珈冕，该你了。” 　　“……”叶珈冕觉得自己不能怂。 　　其实一川有形体训练课，叶珈冕每次上课都很认真。虽然最近脸蛋瘦了一些，但是她身体上，该有的还是很傲人的。 　　谁怕谁啊，不就是一起洗个澡吗。叶珈冕把心一横，解开扣子，脱掉了贴身的上衣……当然，背对着贺律琮。 　　女孩子嘛，到底还是有些害羞的，叶珈冕悄悄松开长发，想遮挡自己婴孩般纯洁、光滑的后背。 　　狭小的空间里，他们像是过家家的孩子，两颗赤诚的心，砰砰砰，剧烈跳动着。 　　叶珈冕更不知道，自己这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有多么诱人…… 　　“叶珈冕……”男人喉咙沙哑。 　　“嗯？” 　　叶珈冕刚要回头，就被身后的人贴上来，紧紧地抱住。 　　“明天，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亲昵，温柔，也充满了蛊惑。 　　叶珈冕有一刻的失神，等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贺律琮对她做了什么。 　　等等，上来就玩浴室play？ 　　大家都是新手玩家，不要第一次就解锁这么高难度的爱情动作片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且看且珍惜～ 第33章 　　叶珈冕觉得自己被下了降头。 　　昨晚, 她没受住美□□惑，半推半就与贺律琮共享了人生大和谐，这也就算了, 今早，她怎么又稀里糊涂地, 把结婚证也领了呢！ 　　大概是因为贺律琮那句，“怎么, 吃干抹净，不愿意负责？你是想把老头子气得掀棺材板吗？” 　　看看, 为了逼婚, 他竟然厚颜无耻到把已逝的贺家老爷子都搬出来了。 　　但是偏偏，叶珈冕对贺家老爷子的感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 叶珈冕恨他当年横刀夺爱，拆散了她的父母。另一方面, 老爷子实打实地照顾了她十年，最后临终也没有见上她一面。 　　就这么一心软，叶珈冕跟着贺律琮回到Z市，直奔当地的民政局。 　　工作人员单独接待了他们。叶珈冕看着贺律琮有条不紊的地摆出一堆资料, 户口本、护照、身份证……突然有种上了贼船、再也下不去的感觉。 　　哼，某人恐怕是早有预谋了。 　　然而，签字的时候，叶珈冕想起叶谭谭的“金手指”论, 还是忍不住问, “贺律琮, 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难道不应该先找律师, 拟一些婚前协议什么的？”就算没有《圣经》那么厚，也该有砖头那么厚吧。 　　贺律琮眼都不眨, 大手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叶珈冕，这就是我此生，最想签的协议。” 　　从民政局出来，叶珈冕握着两个红色的小本本，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已婚身份。 　　她毕竟身份特殊，结婚这件事本身就很疯狂，如果再闹到媒体上，严苓估计杀了她的心都有。 　　贺律琮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开车，在市区的街道上缓缓行驶着。 　　他的心情显然非常好，微笑的时候还能露出浅浅的卧蚕。最重要的是，同样一条街道，他们已经重复经过了好几次。 　　叶珈冕受不了，这人平时一寸光阴十寸金的，今天有这么闲吗，居然开着车陪她压马路？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啊？”她其实更想回到家里，一个人猫着，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疯狂。 　　然而贺律琮似乎注定了，今天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我们去优悦城，买婚戒。” 　　结婚当然要买婚戒，可是叶珈冕自从复出，除了代言、街拍，叶珈冕已经很久没出门逛过商场了。她担心道：“我可是大明星诶！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这就纯属多虑了。贺律琮做事，向来周到、滴水不漏，怎么可能曝光她的行踪呢。 　　二人刚驶入优悦城的地下停车场，早有商场经理等在那里。 　　这位商场经理西服革履，一见贺律琮就弯腰解释：“贺先生，非常抱歉，今天上午，我们闻董陪夫人去医院做产检了。闻董吩咐了，您有任何要求，可以直接找我。” 　　贺律琮点头：“请帮我谢谢闻先生、闻太太。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叶珈冕却震惊了。 　　优悦城做为本土品牌，是Z市最高档的综合购物中心，也是Z市地标级的建筑。 　　优悦城的分店很多，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外资商场倒闭的倒闭，转让的转让，毫无招架之力。 　　而优悦城的创始人闻先生，也是金融杂志的常客。除了年纪轻轻就拥有过人的商业头脑外，他最为人乐道的，还是他和太太的神仙爱情。据说，闻先生的太太曾是帝都电台的知名主播，这两位也是从校服到婚纱的典范。 　　叶珈冕不是第一次逛优悦城，却是第一次和贺律琮来这里。 　　电梯直奔顶楼的VIP套房，早有一排侍者等再那里，是各大品牌的服务生。他们都带着自家最新、最好的成品，等客户挑选。 　　很好，这样省去了不少逛街的时间，也不用担心叶珈冕会曝光。 　　服务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嘴巴很严，有人认出来，这位戴着大墨镜的美人儿，好像是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女明星，就算激动，也只是藏在心里。 　　大家都屏住呼吸，奉上最精美的钻石珠宝。贺律琮翻着画册，偶尔询问着。 　　叶珈冕被这些珠光宝气晃得眼晕。 　　叶珈冕喜欢下雪，但是非常讨厌结冰。 　　小时候家里太穷，程少安没有私家车，只能骑着加了座椅的自行车，早晚去学校，接送叶珈冕。 　　到了冬天，叶珈冕最怕的就是道路结冰，害怕程少安骑车滑倒。她常常一个人缩在校门口，直到程少安平平安安出现，她才会飞奔着跳到爸爸怀里，哭得又委屈又后怕。 　　类似这样的小片段还有很多，大都被程少安写进《漂泊叶》里，拍成了电视剧，再加上叶珈冕的本色出演，很自然地打动了每一个观众。 　　但因为讨厌结冰，所以她对亮晶晶的珠宝，并没有太多热爱。最多就是拍杂志、出席晚宴时，配合品牌宣传，才会把自己打扮的闪闪亮亮。 　　贺律琮当然知道这一点。 　　见叶珈冕实在没有感兴趣的，他请退众人，只留下了一个非常低调的国外珠宝品牌。 　　“Maria？” 　　叶珈冕听过这个品牌，主做婚纱，也做婚戒，在国外珍稀且昂贵，据说只为皇室和品牌挚友设计。 　　Maria的珠宝系列，在国内没有专柜，想要订购，也只能飞去本部，亲自和设计师、工艺师沟通诉求。它的存在，在珠宝界传奇又任性。 　　只一眼，叶珈冕就被贺律琮打开的对戒吸引了。 　　男戒的造型简约低调，只在边缘勾勒出一圈波纹，像是绵延而热烈的日冕。 　　女戒上的钻石是粉色的，造型是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绚美夺目，但并不夸张。 　　日冕与雪，热烈与冷静，明明是两极分化的组合，放在一起，搭配成对，竟然异常地和谐。 　　贺律琮轻轻取出女戒，捧到叶珈冕面前，然后慢慢单膝跪下。“冕冕，虽然我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但是你的意见任何时候，对我都非常重要。” 　　“所以……”杀伐果断从不皱眉的男人，此刻竟然有些紧张，“叶珈冕，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珈冕的心脏，像是被暖流激过，又很快冷却下来，凝固成坚硬的琥珀。 　　“贺律琮，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今天，我想知道答案。”叶珈冕平静地看着他。 　　贺律琮怔住，他竟然有些猜到，叶珈冕想问什么。 　　她居高临下，像是质问，又像是确认：“五年前，我回国去医院见老爷子的那天，老爷子就已经同意，让我回南城找爸爸了，对吗？” 　　贺律琮的手心一颤。 　　叶珈冕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否认，也不想否认。 　　贺律琮声音苦涩：“五年前，老爷子送给你的礼物，确实是两张飞往南城的机票。名字是你和我，他大概也是希望……我能亲自送你回去。” 　　然而那天晚上，偏偏阴差阳错，叶珈冕没有看到那两张机票，所以才会一意孤行，坚持自己驾车去南城，结果出了车祸，整整沉睡了五年。 　　那五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贺律琮眼中有些焦虑，语气却很坦荡：“冕冕，虽然车祸是个意外，但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晚上，我能早一点发现机票，也许你根本不会受伤，所以，不管你是否心甘情愿嫁给我，我都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叶珈冕沉睡的那五年，又何尝不是他最煎熬的五年？但是还有些秘密，他不能说，只能永远地藏在心里。 　　叶珈冕咬咬唇，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所以，你是因为内疚，才愿意照顾我、帮我治疗……才坚持要娶我吗？” 　　贺律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神全是宠溺，带着一点点责备：“叶珈冕，我想娶一个女人，除了喜欢她，爱她，不会有其它理由。”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答案了，这也是叶珈冕唯一想听的答案。 　　他们之间没有一见钟情，没有轰轰烈烈。看似认识了十几年，但是陪伴的时间很少，也不算细水长流。情不知所起，偏偏就这样认定了彼此。 　　贺律琮有些无奈：“当然，我也不会想到，结婚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小妻子，从牛角尖里拉出来？” 　　叶珈冕半天才哽咽了一句，“我才没钻牛角尖！” 　　不是责任，不是内疚，就是因为喜欢，这样的爱情，这样的贺律琮，才是她想要的。 　　“贺先生，我原谅你了。” 　　叶珈冕接过钻戒，牵起贺律琮的手。 　　** 　　离开优悦城，贺律琮看看时间，倒是没再兜圈子，直接送叶珈冕回别墅。 　　叶珈冕自以为遮挡得很好，但是回家的路上，她作死地按下车窗，想欣赏外面的街景。没想到，路过海景公园时，刚好被一群采风的年轻人拍到。 　　短视频上传到网上，很快有人认出来，车里的墨镜美人，是当红演员叶珈冕。 　　最要命的是，视频里，他们应该在等红灯，年轻英俊的司机先生，伸手帮她整理安全带，还低下头，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她无名指上，是那枚闪瞎人眼的雪花钻戒。 　　＃叶珈冕恋情曝光＃这件事，很快蔓延开来，一个下午，就引爆了头条。 　　当事人对此毫不知情。 　　叶珈冕回到别墅，才发现家里早被装饰一新。 　　花园里张灯结彩，帮佣们也都穿得喜气洋洋，到处在房间里挂“囍”字。他们见到雇主回来，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先生、太太，新婚万福！” 　　贺律琮好心情地回应，“大家辛苦。” 　　叶珈冕的脸更红了，敢情他们登记结婚，所有人都比她这个新娘还早知道？ 　　不仅如此，叶珈冕回到三楼，发现自己的房间干干净净，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被一件不落地搬去了二楼——贺律琮的房间。 　　叶珈冕气极：“贺律琮，这又是怎么回事？” 　　贺律琮脸上理所应当，“冕冕，我们是新婚。妻子和丈夫当然要住在一起。” 　　这人，明明是自己处心积虑！ 　　不过叶珈冕跟着回到贺律琮的房间，再次感到了惊喜。 　　房间里，沉闷的黑白灰不见了，窗帘和床单都换成了喜庆的红。书桌变成了化妆台，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贺律琮的电脑只能被挪到角落。就连隔壁的衣帽间，也都被叶珈冕的衣服霸占着。 　　“贺太太还满意？”贺律琮从背后紧紧抱着她。 　　结婚才一天，“太太”、“太太”倒是叫得很熟练。叶珈冕心里暖洋洋的，原来结婚，就是名正言顺被人捧在手心，牵挂着。这样贺律琮，她怎能不爱呢。 　　叶珈冕是个行动派。 　　她转身踮起脚尖，环住贺律琮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老公，我今天不能更满意了！” 　　贺律琮却抱得比她更紧，“冕冕，但我还没有满意……” 　　他不由分说，吻进了她的唇。 　　叶珈冕被亲得迷迷糊糊，倒在床上，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不满意，是对他们昨晚的“青涩”、“生疏”不满意。 　　但，现在日头当空，根本不是练习技巧的时间好吗！万一有人上来，她可丢不起这脸！ 　　这时，枕边的电话突然响起，一遍又一遍，无限执着。 　　“不要了……有正事……”叶珈冕脸红得滴血，忍不住推他，想去接电话。 　　贺律琮长手长臂，捞过电话，只看见“乌乔”两个字，直接关机，丢进角落里。 　　他重新吻住她，“冕冕，这就是我们的正事……” 　　…… 　　白昼宣淫的后果是，闹到晚上，叶珈冕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一开机，发现手机塞满了未读信息，多得快要爆炸。 　　【叶珈冕！你给我等着，老娘现在就去炸了贺家别墅！】严苓在最后一条怒吼。 　　叶珈冕吓了一跳，光是小瑶、乌乔等人的未接电话，就有数十条。 　　她赶紧打开社交平台，一眼看见＃叶珈冕恋情曝光＃的话题后面，跟着一个硕大的“爆”字。 　　网友们都在八卦，绯闻里的男主角是谁。黑子趁机散播谣言，说什么富商包养云云，原因是，虽然没有看清男主角的脸，但是限量版的豪车是实打实的。 　　粉丝们就比较辛苦了。花粉全员事业粉，他们一边反驳着，女演员又不走流量路线，谈个恋爱怎么了，一边又暗自祈祷着，妹妹千万别恋爱脑，谈恋爱哪有搞事业香呢。 　　叶珈冕随便一刷新，看看几十亿的浏览量，就知道战况有多激烈了。 　　“完蛋了！”叶珈冕慌得跳下床，然而牵动隐秘的伤处，“哎哟”一声，又跌倒在床上。 　　贺律琮恰好端着牛奶进来，见她这样，急忙单手扶住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不是你害的！！”叶珈冕气呼呼把手机拿给他看。 　　贺律琮也是扶额，没想到，两个人第一次逛街，就被拍了个正着。只能说叶珈冕的国民辨识度太高了。 　　他淡定地递上牛奶，“先喝点东西。” 　　叶珈冕“奋战”了一下午，急需补充热量和水分，她喝了半杯牛奶，又气呼呼地还给贺律琮，“都怪你，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事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贺律琮顿了顿，“如果不想曝光，冷处理就好？” 　　贺氏的公关部不是吃软饭的。贺律琮当然也希望公开，但他更愿意把主动权交给她。 　　已经发酵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删帖是来不及了。不过，互联网的记忆是公认的短暂，流量花生们被拍到恋情，只要打死不承认，粉丝们心堵一阵子，过段时间也就恢复歌舞升平了。 　　可是叶珈冕不是流量，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她不想欺骗自己的粉丝。 　　“如果粉丝因为我结婚就脱粉，那可能就是我命中注定不能大红大紫吧。所以……” 　　叶珈冕笑着看向贺律琮，她的丈夫紧紧握着牛奶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牛奶都快溢出杯面。 　　“所以，结婚这件小事……我选择公开。” 　　“冕冕……”贺律琮轻叹。 　　看把他紧张得，叶珈冕坐过去，好笑地蹭蹭他。 　　贺律琮如临大赦，笑意盈满眼角，半天才说了一句，“好。” 　　与此同时，别墅的大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汽车鸣笛。 　　严苓已经杀气腾腾地赶过来了。 第34章 　　严苓是和小瑶一起来的, 叶珈冕自知理亏，慌忙迎下楼。 　　严苓是个过来人，见叶珈冕脸上全是娇羞的红, 大热的天还围了一条可疑的纱巾，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叶珈冕, 你可真行啊，上部戏刚杀青, 就给我撂这么大一个炸弹，你眼里还有没有工作室, 还有没有我这个经纪人？！” 　　叶珈冕苍白地解释：“我也没想到, 出门遛弯结个婚，就能被人拍到啊。” 　　小瑶拉着叶珈冕的袖子劝：“冕冕, 严姐在气头上，你先认个错, 回头咱们再想办法……什么，你刚刚说，你结婚了？！！” 　　叶珈冕笑着承认：“是啊是啊，我结婚了。上午刚领的结婚证, 还烫手呢。” 　　严苓和小瑶都石化了，结婚可比恋情劲爆多了。 　　严苓绝望：“叶珈冕，你是不是疯了！竟敢不打一声招呼就结婚？” 　　呃，这话好像没什么威慑力。叶珈冕已经和一川解约。工作室是个人全资, 她就是老板, 凡事自己说了算。别说结婚了, 就是把工作室炸了也没人管 。 　　严苓气没法消啊, 她最关心的，还是真金白银的损失。 　　“那些品牌金主们都在观望, 万一艺人因为婚恋形象受损，往后还能不能续约，都说不准！”严苓过来的时候，一路也没闲着，全在打电话，一个个安抚品牌商。 　　贺律琮这时走过来，“严女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苓可以冲叶珈冕发脾气，但是在贺律琮面前，还真硬不起来。别说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就是整个一川公司，都要背靠贺家这棵大树好乘凉呢。 　　两人的谈判安排在贺律琮的书房，就连叶珈冕本人，都要回避，不能进去。 　　难道他们谈的不是这次紧急公关吗？叶珈冕身为当事人，当然不服气，在门外抓耳挠腮。 　　一开始，里面有些吵。当然，主要还是严苓一个人在吵。她似乎拍了一下桌子，吼着，“什么，你们想今天就公布婚讯？开什么玩笑！” 　　音浪传过来，连木门都在颤。叶珈冕十分担心，贺律琮到底能不能招架得住。 　　半个小时后，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严苓走在前面，笑容满面，微微弯腰，向贺律琮做出请的手势，“贺先生，您放心！后面的事，工作室一定会处理好。也祝您和冕冕，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贺律琮颔首，“严女士辛苦。” 　　这次轮到叶珈冕石化了，“严姐，你们……” 　　严苓笑容亲切，“冕冕，结婚是大事，你也不用急着回公司，在家多休息几天，就当度蜜月吧。公司的事，有我和小瑶在。” 　　严苓向贺律琮道别，不由分说，带走了小瑶。 　　叶珈冕好奇死了。贺律琮究竟施了什么魔法，能让严苓这样的“铁娘子”态度大变？ 　　然而，贺律琮还没来得及解答，当晚就匆匆登上了越洋飞机。 　　没办法，这个婚结得太匆忙，贺律琮没有签婚前协议，意味着集团未来财务风险系数的增加，他必须回董事会解释。 　　方特助倒是留了下来，协助严苓，处理工作室后续的公关问题。 　　因为当晚，叶珈冕的认证账号，就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张打码的结婚证照片，向全世界宣布：【我，叶珈冕，结婚了。】 　　至于叶珈冕本冕，根本不敢点开＃叶珈冕宣布结婚＃的话题，只用小号，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是的，这就是她的公开。不用藏着掖着，不用畏首畏尾。多了一个为人妻子的身份，她依然是个演员。 　　不过，贺律琮毕竟是圈外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叶珈冕和严苓商定后，还是只公布了婚事，并没有公布贺律琮的身份和照片。 　　然而，这届网友实在太能打，不到半天，就有营销号扒出了什么，暗戳戳科普着贺氏集团的背景。大名当然是不敢带的，因为没人想跟贺氏的地表最强法务打官司。 　　对家羡慕得不行，毕竟就资源这块，贺氏简直能在内娱横着走。 　　叶珈冕的自家粉呢，本来还惋惜妹妹结婚太早，但是被“科普”了之后，有大粉从外面找来贺律琮在国外读书时的照片，虽然只是礼堂讲话的侧脸偷拍，依旧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怎么看怎么顺溜。 　　哥哥妹妹配一脸，颜值即正义的年代，看到帅哥还能怎么办，只能宽容地祝福他们了！ 　　这时候一川公司也趁热打铁，联合两家卫视，提档播出了叶珈冕主演的大女主戏《末代格格》。 　　播出第一天，收拾和点击全部创下新高，口碑也一路飘红。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终于把热点拉回到叶珈冕的演技上，结婚这件事总算翻篇了。 　　但是贺律琮已经出差了整整一个礼拜。 　　叶珈冕找到方桓，心里全是担忧，“你们老板去国外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问题叶珈冕当然也是问过贺律琮的。可是贺律琮似乎非常忙，夫妻俩跨国打视频电话，总是说不了几分钟就匆匆挂断，贺律琮甚至不能承诺，他还要在国外待多久。 　　老板不能确定的东西，方桓就更加不敢乱说了。上次叶珈冕住院时的教训，他可没忘。 　　“叶小姐，您别太担心，贺先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一定会顺利回国的。” 　　方桓见识过太多次，这一点毫无疑问。 　　方桓说完，又去找严苓沟通工作了。 　　是的，贺律琮把方桓留下来，就是要他协助严苓去谈几个代言。其中就包括A家的服装、包包，以及Maria的珠宝系列，头衔清清楚楚，都是全球代言人。 　　方桓是贺律琮的第一商助，随便派到哪个分公司，都是总裁的级别。用来帮艺人工作室谈合约，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通过严苓的态度，叶珈冕很快明白，恐怕这就是那天在别墅，贺律琮和严苓最后谈成的条件。 　　这个男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维护和爱惜着她。 　　叶珈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贪心，她想要事业，也想要贺律琮毫无保留的爱。但是，当她一个人回到安安静静地别墅，摆在面前的单选题，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贺律琮，你快回家吧，我很想你。】叶珈冕打出这几个字，轻轻点了发送。 　　可惜，叶珈冕的牵肠挂肚，在严苓看来，完全是感情用事。 　　金牌经纪人以毒攻毒，毫不留情地给叶珈冕安排了一堆工作，主要是广告和杂志的拍摄。让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叶珈冕从A家的品牌挚友，变成了全球代言人，时尚资源肉眼可见地提升，光是五大女刊的邀约，就排到了年底。 　　随着《末代格格》的热播，叶珈冕有很多演技炸裂的片段。业内甚至有名家点评，叶珈冕明年一定会拿奖拿到手软。 　　金杯银杯和老百姓的口碑都稳了，叶珈冕的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先别飘。”严苓适时提点她，“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资源咖，空降高奢代言人，还骑到那么多流量的头上，时间久了，你就等着被对家粉屠广场吧。” 　　“啊，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该低调一点？”其实叶珈冕也不喜欢拍平面、拍广告，有这个时间，她宁愿去多翻几个剧本。自从《末代格格》开播，各大厂递来的本子，也翻了好几倍。 　　严苓很不屑：“低调？低调还做什么明星？别说演艺圈了，各行各业，处处都要竞争。弱肉强食，你高调了，总会有人比你更高调。” 　　叶珈冕投降，“那接下来怎么办，女刊都已经大满贯了，我可不想再拍封面了。” 　　严苓丢过来一个剧本，“你最近表现不错，这是奖励你的。” 　　叶珈冕打开一看，高兴得快要跳起来，“《1943》？蒋导的戏？” 　　严苓：“是啊，《烈火女侠》的项目搁浅后，蒋导一直在筹备这个谍战片，现在时机差不多了，已经开始选角试戏了？” 　　“难道这个资源咱们也有？我能直接进组吗？”那资源可真就逆天了。 　　“你想得美，那可是蒋正烨导演的戏！要是蒋导看不上，就是贺律琮来了也没用。”严苓毫不客气，“你好好看剧本，过几天老老实实去试戏。” 　　叶珈冕又翻了一遍剧本，苦笑：“角色还挺复杂的，万一我落选了怎么办？” 　　严苓翻白眼：“你最好给我争取上，要是你落选了，对家上位，你就等着被黑粉嘲出天际吧。” 　　叶珈冕顿时压力山大。 　　** 　　1943年底，抗日战争接近尾声，胜利的曙光即将到来，日方也开始了最后的挣扎，疯狂迫害我方的地下工作者。 　　叶珈冕试镜的角色，就是一位女性地下工作者。为了拖延时间，救出同胞，她假装向敌人投诚，实际提供错误情报，最终把敌人引向灭亡，完成了组织交代的任务。 　　试镜的片段，就是叶珈冕在受刑后，和鬼子太君斗智斗勇的戏。 　　为了演好这段戏，严苓还专门托人，请来戏剧学院的专业老师，给叶珈冕讲述历史，指导演技。 　　叶珈冕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了不少谍战资料，几天没睡好觉，这才找到一点焦灼、痛苦的感觉。 　　小瑶陪叶珈冕去试戏，看她几天就瘦成这样，气色也不太好，不禁吓了一跳，“冕冕，拍戏虽然重要，身体更要紧啊！” 　　小瑶只当自家一人是没休息好，哪知道叶珈冕已经让自己提前沉浸在戏里了。 　　上了妆之后，除了眼睛黑亮，叶珈冕全身上下，再也不见一点明星气。她用演技和感悟，让人物立马活了起来。几个镜头结束，不少旁观的工作人员都感动哭了。 　　就连蒋正烨导演，也竖起了大拇指，“演得不错，挺有悟性。” 　　叶珈冕谦虚，深深向蒋正烨导演鞠了一躬。“蒋老师，我能成为演员，最感谢的还是您当初的悉心指导。” 　　这话可真说到蒋正烨的心坎上。 　　众所周知，叶珈冕没有读过戏剧大学，非科班出身，当初进入演艺圈，也是凭借蒋正烨导演的少儿剧《漂泊叶》。蒋导于她，是伯乐，也是演技方面的启蒙老师。 　　如今学子长成，知道感恩，不忘恩师。这是每个当老师的人最欣慰的事。 　　蒋正烨微笑：“行了，这部剧连配角都是老戏骨，没一个掉链子的，你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台词，到时候别给我丢脸。” 　　这就是必定录用的意思了。导演到底爱护自己教出来的小演员，也就是叶珈冕，要是换个人试镜，别说给定心丸了，就是得到导演一个赞都难。 　　“蒋老师，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叶珈冕激动得差点立正敬礼。 　　A组的大腕全部试镜结束，房间里的气氛越轻松，等候在外面，排队参加B组试镜的普通演员们，心里就越紧张。 　　叶珈冕刚出来，微微愣住，她没想到，宋姝也等在队伍里。 第35章 　　宋姝出现在B组排队等试镜, 只能说……瞧她这咖位掉的。 　　稍微有点资历、背景的演员，自然是不用排队等试戏的。不过，宋姝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烈火女侠》不拍了, 受影响的除了秦蔓，就是二番、三番的陆昭和宋姝。 　　尤其宋姝, 本来还指望这部剧能拿个女配角奖，没想到即使秦蔓出事、暂时消沉下去, 她也没有从中捞得多少好处。 　　秦曼丢掉的那些代言里，被她捡漏的, 也都是即将到期的小牌子。但凡影响力大的, 根本不会考虑宋姝的咖位。 　　她还是眼皮子太浅，没看明白, 秦蔓是青禾的一姐，对青禾旗下的艺人而言, 秦蔓就是招牌，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秦蔓倒了，随便在圈子里打声招呼, 宋姝就很难再有好果子吃。 　　宋姝前面昙花一现，后面的资源没有跟上来，想演蒋导的戏，A组是进不去了, 只能排队去B组, 跟一群不知名的演员参加配角的初筛。 　　如果这次选不上, 又失去了青禾的庇护, 她以后在圈子里，基本上就查无此人了。 　　话说话回来, 小红过的艺人，还能放低姿态到这种地步，叶珈冕都想夸她一句能屈能伸。 　　不过，宋姝心里可没有这么豁达。 　　前段时间，叶珈冕空降A家代言人，今天又直接来试蒋导的新戏。宋姝这会儿看见了，心里难免不平衡。 　　不过，宋姝一路摸爬滚打上来，比任何人都清楚，名利场的风云变幻。 　　人家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在演艺圈，可能三天就有人河东，三天就有人河西。 　　宋姝是个沉得住气的。她笑盈盈走上前，主动叫住叶珈冕，“冕冕，恭喜你最近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可惜下半年我们都在忙，也没时间好好聚一聚。” 　　还是有区别的，下半年，叶珈冕忙着拍白麒的电影。而宋姝和秦蔓争得头破血流，可惜宋姝德不配位，什么好处没落着，反而给圈子里提供了不少笑料。 　　叶珈冕只是礼貌笑笑，“有机会聚。”她早就被严苓教育了，圈子里的人交心太难，再怎么相熟，见面也只能说三分话。 　　更何况，眼前的宋姝，无论外貌、还是眼神，都变得非常陌生。 　　宋姝还想再说什么，这时，B组的选角助理走出来，对著名单叫号，“下一位试镜演员，Linda！” 　　“到！”一个长发嫩模站起身，欢欢喜喜地走进去。 　　宋姝却愣住了，她拦住选角助理，展开自己的报名表，焦急道：“老师，您是不是看错顺序了，我叫宋姝，我应该排在那个Linda的前面。” 　　选角老师看了宋姝一眼，淡淡解释：“我们没看错，宋姝，你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 　　宋姝脸都白了：“凭什么？我明明已经报名成功了，先来后到，你们也要讲规则啊！” 　　选角老师看了看时间，相当不耐烦：“宋姝，为什么划掉你，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蒋导不喜欢用整过容的演员，要是把你送进去，挨骂的还不是我们？！” 　　话说得这么直接，周围来试镜的演员，都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宋姝的眼神，也都充满了鄙夷，“就是，整容脸，都崩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跟我们纯天然的抢饭碗？” 　　宋姝不死心，拉住选角助理：“老师，您误会了，我的脸并不影响演技的发挥，求求您，再跟蒋导说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别耽误时间！”选角助理冷漠地甩开了她。 　　叶珈冕又看了宋姝一眼，总算明白了，宋姝的问题出在哪里。 　　整容这事吧，有时候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宋姝去年刚进青禾时，为了迎合大众审美，愣是把自己的小圆脸整成了网红脸，下巴尖得能刨冰。 　　她毕竟年轻，身体底子好，第一次整容很成功。在电视剧里赏心悦目，确实收割了一些颜粉。 　　但是上次，她被秦蔓一个巴掌，打坏了脸上的假体，后期修修补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宋姝的脸不再圆润饱满，坑坑洼洼，连修图师都在开小号吐槽。 　　一个女演员，没什么作品，颜值也下滑，甚至成了诸多美容博主的反面教材，粉丝自然流失得很快。 　　青禾公司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姜伯海和秦蔓和好后，很快从影视城挖来了一批更年轻的姑娘，当苗子一样培养着，宋姝只能越来越边缘化。 　　更糟糕的是，宋姝没有戏拍，就没有商务，也就没什么收入，连昂贵的化妆品都快买不起了。 　　女艺人脸和水军，都是需要庞大的资金去养的。没有工资，黄强又坐了牢，脸越来越崩就算了，从前夸她的那批水军，如今只会反踩得更狠。 　　网络上，宋姝唯一的遮羞布也没有了。 　　宋姝仿佛名利场一日游，一夜之间，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在横店苦苦等戏的小群演。 　　那时候，戏不好等，即使演一个没有台词的路人甲，宋姝都要高兴半天。但现在，骄傲和自尊束缚着她，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她都回不去了。 　　而叶珈冕，正是她梦醒、梦碎的见证者。 　　因为体验过花花世界的美丽，宋姝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叶珈冕眼中的同情、惋惜，在她看来，全都是讽刺。 　　叶珈冕看见宋姝的表情，暗道一声不好。她不想惹祸上身，便避开纷争，直接走楼梯下去。 　　宋姝还是不甘心地追过来。 　　“叶珈冕，你很得意吧，你尽管嘲笑我吧。” 　　宋姝在背后冲她吼，“可是，就算全世界都能嘲笑我，唯独你叶珈冕，没有这个资格！” 　　小瑶听不下去了，回嘴道：“宋姝，你凭什么诋毁冕冕？青禾的人就这么没素质？” 　　叶珈冕安抚小瑶，示意她别和宋姝硬碰。 　　宋姝指着叶珈冕，“难道我说错了？是，你是比我混得好，比我幸运，比我咖位大。可你靠的还不是贺律琮，如果没有嫁给贺律琮，你什么都不是，谁又比谁高贵？” 　　叶珈冕听她这么说，反而笑了，“宋姝，我没有比任何人高贵。但人生是自己的，我为什么要在乎你一个外人的看法，你算老几啊？” 　　宋姝咬牙：“果然，冷漠骄傲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不知道你在贺先生面前，是不是也这样有心机？” 　　叶珈冕望天：“人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环境，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如果这就算有心机，你这演员当得也太不合格了，唉，难怪大导演看不上你的戏。” 　　“你！”被戳到痛处，宋姝气极，“叶珈冕，你凭什么说我演技不好。你能跟这么多大导演合作，还不是有贺律琮保驾护航，还不是靠……” 　　叶珈冕摆摆手，打断她，“行了，你说我靠贺律琮？那你呢，当初《烈火女侠》的配角，是怎么落到你身上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宋姝僵在原地。 　　说起来可耻，宋姝当初有资格入选，还不是因为方助理给青禾打了招呼，向蒋导工作室特别推荐了她。 　　方助理是贺氏的人，贺律琮为什么会点头，帮宋姝拿这个角色，无非是她颇有心机地在朋友圈里“经营”了不少叶珈冕的信息。 　　所以，贺律琮会知道叶珈冕的拍戏地点 ，会知道叶珈冕在剧组花粉过敏……而那个角色，只不过是贺律琮动动手指，给宋姝的一点奖励。 　　与其说宋姝是靠贺律琮拿到的角色，倒不如说，还是因为叶珈冕。 　　“宋姝，你也不用难堪，在演艺圈，你给自己争取机会并不丢人。更何况，那时候你的脸还没有后遗症，蒋导也认可了你的演技。回去把脸养一养，有机会再重新开始吧。”叶珈冕反过来安慰她。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朋友圈发的那些东西。”因为是给特定的人看的，宋姝只设置了仅贺律琮一人可见。 　　叶珈冕：“贺律琮是我的丈夫，他的手机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骚扰信息，我身为妻子，知道这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宋姝语气酸涩：“贺先生他，竟然连手机都对你毫无保留……” 　　叶珈冕：“所以，宋小姐，希望你以后，对别人的丈夫保持距离。” 　　一句“宋小姐”，已经表明了叶珈冕对她的态度。 　　宣誓主权很痛快，但是回家的路上，叶珈冕肺都快气炸了。 　　凭什么呀，自己虽然在社交平台坐拥千万小娇妻，但是现实中，除了工作，她连异性都很少接触。但是贺律琮呢，一会儿秦蔓，一会儿宋姝，实在是……太不守男德了！ 　　虽然吧，共赴大和谐那晚，贺律琮确实把自己的手机全盘打开，坦诚又坦荡地让叶珈冕随便翻。而且，他还当着叶珈冕的面，彻底删掉了宋姝。 　　这次，叶珈冕气归气，到了晚上，贺律琮打来视频电话，男人疲惫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过来，她还是忘掉不快，只剩下心疼。 　　“贺律琮，你的声音怎么哑了，是不是感冒了？”叶珈冕眉毛拧成疙瘩。 　　贺律琮爱怜地抚摸着屏幕，“没有，我很好，是电话有些失真。” 　　因为连日工作，他的扁桃体严重发炎，痛得说话都困难。但他在叶珈冕面前，依旧是那样云淡风轻。 　　只要想到那一句【你快回家】的留言，他就知道，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克服的。 　　“贺律琮，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出差。”叶珈冕控诉着。 　　她根本没意识到，很多时候，她自己也是一进组就几个月，每年的出差时间，一点也不比贺律琮少。 　　但是夫妻俩如果都保持这样的节奏，长年聚少离多，恐怕真的会出问题。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 　　贺律琮显然比她成熟，更早意料到了这一点。 　　“冕冕，对不起，我答应你。等这次事情处理完，我以后只出短差，好不好？” 　　“短差是有多短？”叶珈冕不依不饶。 　　贺律琮答：“不超过一个月？” 　　叶珈冕：“不行，不能超过一个礼拜！” 　　贺律琮笑：“好，那就最多七天。” 　　叶珈冕想说，七天还只能是去国外，国内的话，要时时刻刻带着她。但这显然不现实，以叶珈冕的国民知名度，走到哪里都会引起波动，她不给贺律琮添麻烦就算不错了。 　　“冕冕，你今天心情不好？”贺律琮明显看出来什么，“怎么，是方桓那边项目谈得不顺利吗？” 　　这也太小看方大助理了，叶珈冕急忙摇头，“没有，就是因为太顺利了。别人都说……” 　　贺律琮认真起来：“都说什么？” 　　“别人都说，我是因为拼老公，才有这些资源的！” 　　叶珈冕多不甘心啊，贺律琮又不能一手遮天，她自己要是没本事，一百个贺律琮也没用。 　　贺律琮总算放松下来。 　　他解开西服纽扣，习惯性打开橱柜，倒了一杯红酒。 　　“喂，你的嗓子都这样了！”叶珈冕抗议。 　　贺律琮顿了顿，认命地放下红酒，夹着电话，去接热水。 　　叶珈冕很满意，觉得回头可以在家里添置一些枸杞、当归什么的。 　　叶珈冕：“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呢，别人的那些看法……” 　　贺律琮：“既然是别人的看法，我们为什么要在意？” 　　这话听起来耳熟，好像她白天刚刚也这么说过。 　　贺律琮继续道：“再说了，妻子依靠丈夫，丈夫依靠妻子，又有什么问题？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哪一步不是互相协作，站在先辈的肩膀上？” 　　叶珈冕一愣，没想到夫妻之间的小事，还能和人类文明这种大命题联系在一起。 　　“所以啊，叶珈冕，你要好好拍戏，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然后乖乖等我回家？嗯？” 　　上扬的尾音是询问，又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命令。 　　叶珈冕心里一暖，烈焰红唇靠近屏幕，诱惑地“亲了亲”贺律琮的脸。 　　“律琮哥哥，我答应你。” 　　** 　　或许是怕叶珈冕压力太大，胡思乱想，严苓给叶珈冕调整通告时间，让她休息了几天。 　　蒋导的选角基本定下来了，但是距离开拍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要等年后了。 　　在这期间，叶珈冕拒绝了所有外戏，专心等蒋导那边的通知。 　　严苓当然要考虑整个工作室的运转，赚钱才是王道，所以毫不怜惜，叶珈冕休假一结束，严苓就打包送她去赶商业通告，增加曝光率。 　　金九银十，是时尚界最重视的两个月份。 　　尤其到了十月底，各家开始冲刺年底的KPI，活动一场接一场，名目繁多，应接不暇。 　　叶珈冕要保持咖位，不是每一场活动都参加。但是B家杂志一年一度的拍卖晚宴，沾上了“慈善”两个字，意义与众不同，几乎没有大咖会拒绝。 　　严苓早早给主办方发了确认回执，然后联系一川御用的顶级工作室，势必要叶珈冕美美地参加晚宴。 　　开玩笑，女艺人去这种场合，参加拍卖献爱心很重要，但是争奇斗艳、艳压群芳，也是粉丝们最想看的好吗？ 　　这是艺人之间的竞争，也是各大娱乐公司，各大造型师、摄影师，甚至品牌之间的竞争。 　　叶珈冕刚刚官宣了高奢珠宝和服装的代言，战衣当然不用愁，品牌商自己就会送来最新系列的高定，任君挑选。 　　到了慈善晚会真正开始这天，叶珈冕不用怎么费力，在行头上，就已经赢了一众女明星。 　　再加上叶大明星天生丽质，皮肤白得发亮，即使站在群星里，也如皓月一般动人，将旁人衬得黯淡无光。 　　仅仅是路透图，就足够粉丝吹十年了。 　　叶珈冕深知此行的目的，比美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今晚花出去的每一笔钱，都会捐赠给农村的孤寡老人、贫困儿童，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地方。 　　不过，有明星的地方就会有红毯，有红毯的地方就会有……压轴。 　　叶珈冕自己来得早，人也早早地走上红毯，进了内场。但是后面还有几个大咖在“谦让”，红毯大戏格外热闹。 　　明星们没到齐，慈善晚宴当然不能开场。叶珈冕也只能在休息室干等着。 　　今晚的艺人很多，演员、歌手，稍微叫得上名号的，都愿意花钱来做慈善。然而，晚会迟迟不开场，这就导致后台的休息室严重不够用。 　　咖位小的只能坐在大厅，咖位大的，也要两三个人共用。 　　叶珈冕当然不介意和他人共用休息室，毕竟都大家是艺人，没准以后就有机会合作呢。 　　但是，当叶珈冕看见休息室里的人是乌乔时，还是下意识想逃。 　　乌乔挡在门口，笑容苦楚又偏执。 　　“冕冕，你到底还要躲我躲多久？” 第36章 　　叶珈冕必须承认, 自她公布婚讯以来，最怕见到的人还是乌乔。 　　恋情曝光那天，乌乔给她打了无数电话, 叶珈冕漏接了，没有回拨过去。后来她官宣结婚, 乌乔也没再打过来。 　　叶珈冕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和贺律琮的结婚证，已经说明了一切。 　　乌乔请退了身边的工作人员, “冕冕, 我们单独谈谈？” 　　叶珈冕顿了一下，提醒他：“乌乔, 我已经结婚了。” 　　乌乔很固执，“就几分钟？” 　　“冕冕, 你不能跟他单独相处！”小瑶着急道，晚会就要开始了，外面都是记者 ，万一闹起绯闻, 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编排。 　　正因为叶珈冕结婚了，花边新闻必须慎之又慎。 　　叶珈冕认真看了一眼乌乔，大男生的眼睛里全是乞求。 　　最终，她点点头, “好, 就五分钟。” 　　“冕冕！”小瑶还想制止。 　　叶珈冕安抚道：“放心, 我不会有事, 你先去外面等。” 　　小瑶只好出去把门带上。她站在门口，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万一有什么，好第一时间冲进去。 　　房间里的两个人，反而非常平静。 　　“为什么嫁给贺律琮？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乌乔直截了当问。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连社交账号都不敢登录。一想到那两张深红的结婚证，就食不下咽，睡不着觉。 　　叶珈冕还是那句话，“结婚当然是因为爱。” 　　接着，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冷漠的话：“乌乔，你对我而言，或许算朋友，或许算同事。结婚是个人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冕冕，到现在，你还在用最锋利的刀子……剜我的心。”乌乔脸色灰败，“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一直以为，我在你的心里，跟别的‘同事’是不一样的。” 　　叶珈冕沉默了。 　　演艺圈里处处算计，今天是好闺蜜、好哥们，明天就有可能因为争同一部戏，而变成对家，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乌乔，毕竟是不一样的。 　　“乌乔，我一直非常感激你。我复出以来，无论是在影视城，还是在一川公司，你都给了我很多、很关键的帮助。所以，在我心里，你不仅是同事，更是一个可靠、值得信赖的朋友。” 　　叶珈冕诚恳地看着他，又道：“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更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那你嫁给贺律琮，难道就是因为爱吗？”乌乔变得愤怒，“叶珈冕，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不爱我，你也不爱贺律琮，你选择他而不选择我，只是因为他比我有钱，比我有势，只是因为，他能给你更多的资源，对不对？” 　　这就是钻牛角尖了，叶珈冕知道，乌乔现在听不进去解释，她抬手看了看时间，也懒得解释了。 　　她这样不耐烦，乌乔只觉得更受伤，“你以为贺律琮就是好人吗？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冕冕，你真是太傻了！” 　　乌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叶珈冕接过来，只看一眼，心尖就狠狠疼了一下。照片里，贺律琮和秦蔓站在空旷的话剧舞台上，亲昵地拥抱在一起…… 　　叶珈冕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手指紧紧攥着，根根骨节分明。 　　“冕冕……”乌乔唤她，担心又不忍。 　　叶珈冕突然笑了，“你怎么会有我丈夫……读大学时的照片？” 　　乌乔被“丈夫”两个字刺痛，“冕冕，贺律琮根本不配做你的丈夫！他跟秦蔓，几年前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叶珈冕打断他，“乌乔，几年算什么，我可是八岁就认识贺律琮了，算算时间，差不多都十六年了。” 　　十六年，杨过都能等回小龙女了。 　　“乌乔，你刚刚说得没错，我嫁给贺律琮，好处是很多。他模样英俊，有钱有势，哪个女人不喜欢？女人喜欢贺律琮，不管是想要更多的资源，还是想要更多的钱，她们都没有错。” 　　叶珈冕看起来通透、豁达，眉宇间却是无法掩饰的冷漠。 　　“爱情是婚姻堡垒的粘合剂，但是别忘了，经济基础才是根本，才能决定上层建筑。我不是神，我也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如果说有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我认识贺律琮太久了，所以，至少现在，我还是无条件选择相信我的丈夫。” 　　说着，叶珈冕撕碎了那张照片。 　　乌乔眼窝又红了：“冕冕！贺律琮根本不值得你信任，你只看到他，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五分钟已经到了，小瑶在门外，担心地拍着门板，“冕冕，你怎么样，快把门打开！” 　　乌乔突然走上前，紧紧扣住叶珈冕的肩膀，“冕冕，你说，如果我现在吻你，记者们闯进来……会有什么后果？” 　　相比男人的疯狂，叶珈冕反而很冷静，“乌乔，你不会这样做的。” 　　乌乔愤恨：“叶珈冕，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一旦这么做，我们两个人都会陷入婚外恋的谣言，从此背上‘失德’的风险，片方和品牌都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商业价值。我还有贺律琮，大不了退居幕后，做制片人、出品人，甚至做导演。” 　　叶珈冕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但是你呢，一川这几年，受到视频网站的冲击，一直在走下坡路。纪总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这样的新流量身上。乌乔，你会为了一时意气，断送自己和一川的前途吗？” 　　乌乔真的很想深深吻住眼前的红唇，让她再也不要说出伤人心的话。 　　但是此刻，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叶珈冕。原来，她早就将他看得这样透彻。 　　是的，他不敢，不敢吻她，不敢为了一份没有希望的感情，而让自己身败名裂，而让一川再次陷入困境。 　　这才是叶珈冕永远都不会爱上乌乔的理由，他或许一开始就明白，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冕冕……对不起……”乌乔挫败地放开她。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门口有不少记者，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拍到什么劲爆的画面，也就无谓地散开了。 　　“冕冕，你有没有事？”小瑶火箭一般冲过来，见自家艺人从头到尾都好好的，这才放下心。 　　叶珈冕捡起地上的碎照片，收进随身的手包，避免被有心人捡到，再借题发挥。 　　她的脸色冷下来，“帮我查查，艺人的休息室次序，到底是谁安排的。” 　　后台发生了这样的骚动，说是没有人推波助澜，叶珈冕自己都不信。 　　等到晚宴开始，叶珈冕还是展现出了，一线女艺人该有的职业素养。 　　宴会厅里，她面带笑容，举着盛满纯净水的高脚杯，和大佬们推杯换盏。 　　确切地说，是大佬们都在主动找她套近乎，毕竟叶珈冕还有一个身份，大得压死人——只有少数业内人士知道，她可是贺律琮先生的新婚太太。 　　拍卖会的目的是慈善捐款，所以今天竞价的拍品，主要是由演员和剧组提供的私人珍藏，价值有高有低，但都非常具有纪念意义。 　　和叶珈冕同桌而坐的，还有余霄霄、陆昭、曾凝华，几乎人人都有收获。 　　尤其余霄霄，最近联合几个网红，开了不少餐饮店，赚了钱就是有底气。她一口气，拿下三张上世纪已故港星的亲签老唱片，一出手就是两百万。 　　叶珈冕看的老戏不多，对这些兴趣不大。直到蒋导工作室的员工上台，叶珈冕才重新打起精神。 　　蒋导这次拿出来的拍品，是当年《漂泊叶》剧组的花絮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主演小小叶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边等戏，一边看书学习。 　　小姑娘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一手为她撑伞，怕她被烈日晒到，一手为她摇着扇子，驱赶蚊虫，怕她热坏了。 　　尽管照片里的男人只有背影，叶珈冕也一眼认出来，那是她的父亲程少安。 　　画面镜头切过来，正在看直播的万千观众都留意到，叶珈冕的眼眶湿润了。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因为年代久远，底片早已流失，这组照片几乎成了绝版，因而弥足珍贵，光起拍价就是五十万。 　　但对叶珈冕来说，这张照片是无价的。 　　“五百万。”叶珈冕第一个举牌。 　　事实上，严苓划给叶珈冕的拍卖上限，只有两百万。叶珈冕豪不犹豫都用掉，还堵上了下部戏的片酬。 　　现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张照片对叶珈冕的意义，几乎没有人和她竞拍，都愿意乐见其成。 　　然而，锤子快要落下时，偏偏有人又举牌，“一千万！” 　　举牌的人是对面桌的乌乔。 　　乌乔旁边坐着纪明珠，她是纪滕川的妹妹、乌乔的小姨，也是一川的财务总监。乌乔显然没有按规矩办事，纪明珠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在桌子下面，重重踢了自家外甥一脚。 　　乌乔一脸倔强，没有放弃竞拍。他觉得，只有拍下这张照片，他和叶珈冕的牵绊才不会断。 　　叶珈冕有点紧张，如果照片被乌乔拍走了，她想再拿回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突然，嘉宾席最后面，有一家风投公司出手举牌，“五千万。” 　　全场静了一息，这可是断层的高额了，连主持人都愣在台上。 　　乌乔脸涨得通红，似乎还想举牌，却被纪明珠狠狠夺下，“乌乔，你疯了！公司拿不出这么多钱，到时候物品流拍，你想让一川被所有人耻笑吗？” 　　乌乔沉默了。 　　“五千万一次！” 　　“五千万两次！” 　　“五千万三次……成交！”主持人激动地宣布。 　　能不激动吗，今晚的筹款目标是一个亿。光这一组拍品，就完成了一半的KPI。 　　后面的拍品还有很多，但是最高报价也没有超过两千万的。所有人都还在回味，刚刚那场五千万的豪举。 　　叶珈冕拿出手机，偷偷查了那家风投公司的背景，看到“贺氏控股”四个字，她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贺律琮，她的男人，他怎么这么好啊！ 第37章 　　慈善晚宴结束, 叶珈冕回到别墅时，那张剧组照片，已经被人送到了家里, 装裱起来，高高挂在墙上。 　　看到花园里的商务车, 叶珈冕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兴冲冲地跑去主楼。 　　“贺律琮，你回来了吗？”她激动地喊。 　　贺律琮从厨房里走出来, 手上还端着刚出炉的西芹百合, 微笑道：“是，贺太太, 我回家了。” 　　他把菜放到餐桌上，很自然地去接叶珈冕换下来的外套, 顺势紧紧抱住她，“冕冕，我也很想你。” 　　千言万语，都融化在眼前的美人香气里。 　　叶珈冕心里也酸楚, “你这次出差，怎么这么久啊？工作顺利吗，都办好了吗？” 　　其实他们满打满算，也才分开了两个月, 完全没有突破贺律琮以前的出差记录。只是这一次, 他们刚刚结婚, 心境和以前不同, 自然体会到了夫妻之间才有的牵挂。 　　贺律琮亲亲她，“都办好了, 以后我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国内，不会再出门这么久了。” 　　叶珈冕破涕为笑，又被贺律琮身上的围裙吸引了。 　　男人依旧穿着四季如一日的衬衫和西裤，白的一尘不染，黑的笔直挺拔，加上蓝色的围裙，英俊干净之间，更增添了几分烟火和温柔。 　　“黎叔、陈嫂他们呢？”叶珈冕问。 　　贺律琮答：“我给他们放了几天假，今晚，家里只有我们。” 　　没有外人，不就是表明，她可以肆无忌惮，做喜欢做的事咯！ 　　叶珈冕仰起头，抱住贺律琮的侧脸，狠狠亲了一口。会下厨的男人，谁能不爱呢？ 　　她全然没注意，自己刚从宴会出来，明艳的妆容还没有卸掉，烈焰般的唇印，就这样留在贺律琮的下巴上。 　　贺律琮重新回到厨房，忙着炒下一道菜，哪顾得上这些。 　　叶珈冕跟进去，一步一趋黏着他。穿围裙的贺律琮，实在是太少见了，多看一眼都是赚到。 　　贺律琮无奈，只好先切了一盘水果，一块块喂给她。他知道，叶珈冕在慈善晚会上，肯定没有吃任何东西。 　　“宴会开不开心？”贺律琮问。 　　叶珈冕咬着草莓，想到今晚的拍卖，点点头，又摇摇头，“贺律琮，你干嘛花那么多钱，拍那张老照片啊。” 　　贺律琮避重就轻，“拍卖是为了做慈善，这钱该花，也没有超出贺氏的慈善基金预算，不用在意这些。” 　　照片本身当然不值五千万，贺律琮也不全是豪掷千金、只为买红颜一笑。贺氏每年做慈善，直接捐出去的钱，远不止这个数目。 　　不为人所知的是，几个小时前，贺律琮坐在直播前看到拍卖照片时，很清楚，那是年幼的叶珈冕，和父亲程少安最后的合照。 　　他当时就给下属发出指令：【拍下来，不设上限。】 　　“好了，去洗个手，马上就可以开饭了。”贺律琮把叶珈冕推出厨房。 　　叶珈冕却不肯走，她贪恋着厨房里的烟火气息，那是属于他们小两口的，家的味道。 　　“贺律琮，你怎么连做菜也这么拿手呀？”叶珈冕好奇。 　　贺律琮：“我在宾大读书的时候，老爷子要锻炼我的生活能力，给的经费有限。我在外面租房，请不到家政阿姨，为了不饿死，只能自己上手了。” 　　叶珈冕好笑：“没想到你这贵公子，也有为钱所困的时候。” 　　贺律琮纠正她：“我没有为钱所困的时候，我只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然而，说到大学和感情，贺律琮和秦蔓的那张合影，又鬼魅般地跳出来。 　　叶珈冕说过，自己要信任贺律琮，可是她心里生气呀。 　　即使多年前，他们两个还是针尖对麦芒，一见就掐架，一点恋爱的苗头都没有，可是贺律琮，他怎么能让别的姑娘拥抱呢？ 　　想到这里，叶珈冕发泄一般，用力咬了一口男人的脖子，深深还他了一颗草莓。 　　贺律琮吃痛，又气又笑：“叶珈冕，下部戏，你是想演女吸血鬼吗？” 　　叶珈冕再次吻住他，这一次她更加主动，也更加热情。贺律琮深深被她吸引着，迷乱着。 　　衣服一件件掉落，叶珈冕妖娆地缠着他，“贺律琮，我就要吸干你的血！” 　　哼，省得他再招惹别的小姐姐。 　　“冕冕，这里是厨房……”贺律琮呼吸紧促，理智也所剩无几。 　　“那你呢，喜欢吗……”她在他和橱柜的夹缝里，喘息着问。 　　喜欢，岂止喜欢，他简直爱得欲化欲死。 　　贺律琮用一整夜的行动回答了她。 　　** 　　放纵一时爽，叶珈冕被反向扑到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贺律琮终于放过她。 　　他小心翼翼抱她去浴缸洗澡，擦干净，直到她重新卷进棉被，困得再也睁不开眼，贺律琮依然激动着，兴奋着。 　　他很想抱着小娇妻相拥入眠，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叶珈冕今天太反常了。平常的她，对待□□总是羞涩、被动的。但是今天的她，火热又偏执，是表达爱，也像是宣泄恨。 　　贺律琮必须弄清楚，慈善晚会的后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给方桓打电话，交代完事情，才有心思下楼，整理之前的“战场”。 　　他捡起叶珈冕丢弃的衣服、手包。 　　突然，手包晃了一下，里面的手机、口红掉出来……还有零零散散的碎照片。 　　贺律琮捡起那些碎片，只拼了一半，就明白了什么。 　　他紧紧抿唇，手背青筋暴跳。 　　楼上，卧室里，叶珈冕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还做起了清明梦。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四五岁的小时候。 　　那一年秋天，南城湖的大闸蟹熟了，幼儿园里好多小朋友，都带着家长做的蟹黄饭来当午餐。一到饭点，满教室的螃蟹香，勾得人直流口水。 　　叶珈冕那时候不懂事，哭着闹爸爸，说她也想吃螃蟹。程少安那时候接连被退稿，家里一穷二白，哪有钱去买大闸蟹。 　　但他不忍心让小女儿失望，最后咬咬牙，还是骑着自行车，把叶珈冕带到了湖边。 　　湖边有很多锋利、坚硬的礁石，程少安脱掉鞋子，一寸一寸在石头缝里摸索着。他有好几次脚底打滑，差点掉进湖里。叶珈冕就是那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害怕的滋味，她害怕失去。 　　“爸爸，你快上来呀，我再也不吃螃蟹了！我要你回来！”寒风里，叶珈冕冲着程少安大声喊。 　　叶珈冕记得那一天，程少安抓了大半桶的野生蟹，清蒸、油炸、红烧，做了满满一桌螃蟹宴。 　　那是叶珈冕第一次吃螃蟹，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到了国外，她对海鲜深恶痛绝，渐渐地，连贺家人也不能在她面前吃这些。 　　“爸爸，你到底在哪里……” 　　像是时空跳跃，叶珈冕又梦见七岁时，她记忆中最痛苦的画面。 　　那一年，程少安形容枯槁，瘦成了皮包骨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把叶珈冕送回了叶家。 　　“冕冕，你不是一直说要找妈妈吗？你乖乖地，在姥姥家多等几天，很快，妈妈就会回国来找你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会重新团聚的！”程少安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给叶珈冕画出最甜的糖。 　　叶珈冕当然想见妈妈，可是以她当时的小脑瓜，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能留在姥姥家，一起等妈妈回国。 　　程少安是被一个老朋友接走的。离开的时候，叶珈冕追着他们的车子，哭得撕心裂肺，但是程少安始终没有回头，再看小女儿一眼。 　　那时候的叶珈冕年龄太小，眼里只有爸爸，只顾着哭，根本记不清其他人的模样。 　　但是今晚的梦里，当她从旁观的角度，俯瞰当年的画面，似乎看清了每一个大人的表情，也看见了……当年接走爸爸的那个司机。 　　“爸爸！你不要走，不要丢下小小叶……” 　　梦外，叶珈冕的呓语，变成了绝望的哭泣，泪水也慢慢打湿了枕头。 　　“冕冕！”贺律琮冲到床边，紧紧抱住她，一遍遍唤她。 　　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叶珈冕总算平静下来，止住了哭声，在贺律琮的怀里安静地睡去。 　　** 　　第二天上午，贺律琮准时把叶珈冕送到了蒋正烨导演的工作室。 　　“冕冕，真的不要我陪你上去吗？” 　　贺律琮知道叶珈冕昨晚梦见了程少安，非常担心她的脑部再受到什么刺激。 　　叶珈冕早已打起精神，“哥哥，放心吧，我已经跟蒋导约好时间了。” 　　“嗯，下午我来接你。”贺律琮把早餐袋递给叶珈冕。 　　他一直看着她走进电梯，最后才掉头，驱车赶往一川公司。 　　17楼，蒋正烨为了修改新片的剧本，刚刚熬了通宵，这会儿脾气并不好。 　　他看见叶珈冕进来，也没给好脸色，“哼，一大早就打电话说要见我，你是想累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叶珈冕歉意地笑，殷勤地递上热腾腾的早餐，“豆浆油条小笼包，您以前最爱吃的那家，还热乎着呢。” 　　满满一大袋，工作室的熬夜党，人人都能分到，蒋正烨总算笑了，“小丫头，就你机灵。” 　　吃了早餐，蒋正烨把叶珈冕叫到自己的工作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你今天的目的吧。先说好，《1943》的选角还没定，你可别想从我这儿套话。” 　　叶珈冕正襟危坐，从包里拿出昨天拍卖的那张照片。“老师，我今天不问戏，只问人。” 　　五千万的照片，就这样大剌剌摆在桌子上。 　　蒋正烨已经猜到，叶珈冕问的是照片里的程少安。 　　事实上，这次拍卖晚会，从他决定拿出这张照片起，他就知道，叶珈冕一定会来找他。 　　叶珈冕开门见山：“蒋导，十六年前，把我爸爸从叶家接走的人，就是您，对吗？” 　　蒋正烨愣住。 　　那天，他按照约定去接程少安，戴着墨镜和口罩，几乎是全副武装，没想到叶珈冕还是记住了他。 　　叶珈冕见蒋正烨没有否认，心里踏实了一些，旋即感到不安，“蒋导，请您告诉我，那时候，我爸爸是不是生病了，他后来怎么样了？还有，他现在……在哪里？” 　　叶珈冕根本不敢问，他还“在不在”。 　　蒋正烨顿了顿，“小叶，你有没有想过，少安当年瞒着你，也是怕你伤心难过。那时候，你才六七岁，心里留个念想，总归还有一丝寄托。” 　　“可是我现在不是六七岁，是二十四岁。我有权知道当年的真相。我继续拍戏，也是希望自己能站得再高一点，名气再大一点，好让爸爸看到我。如果您不肯告诉我实情，别说《1943》了，就是您以后其他的戏，我也绝不再拍。” 　　好家伙，这可是第一个敢在蒋导面前提条件的演员。 　　叶珈冕是算准了《1943》的主演，非她莫属，蒋正烨偏偏拿她没办法。 　　“你这孩子，到现在，脾气还是跟少安一样倔。”蒋正烨叹气，“少安当年，之所以坚持把你送回叶家，是因为他被确诊了肺癌晚期，只剩下五个月的生命……” 　　“咣当”一声，叶珈冕手里的相框掉在地上。 　　尽管这个答案已在预料之中，被证实的这一刻，叶珈冕还是忍不住哭了。 　　后面的一切就顺利成章了。 　　生命快要耗尽时，程少安唯一割舍不下的，依然是他最心爱的小女儿。把孩子送回家境富裕的外婆家，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恰巧那时候，叶珈冕的母亲叶昕柔在国外疗养，也看到了国民现象级的少儿剧《漂泊叶》。她知道女儿没有早夭，知道丈夫没有为了钱背叛她，立即克服困难，连夜飞回国内。 　　可惜，红眼航班遇上极端天气，叶昕柔永远地沉睡在了太平洋底。 　　“其实，少安生病以后，我，还有《漂泊叶》的制片人，也就是一川公司的纪总，已经想办法筹够了治疗肺癌的钱。如果医学有奇迹，少安或许还能活下来。 　　“可是，少安得知昕柔遇难的消息后，陷入了无尽的悲伤，绝望，还有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害了昕柔，甚至恨自己，不该写出《漂泊叶》这部戏。最后，他偷偷跑出医院……选择了跳海自杀。” 　　蒋正烨平静地说出真相，这就是当年所有人，都瞒着她的原因。 　　叶珈冕早已泣不成声，“爸爸，妈妈，他怎么会……” 　　“孩子，少安一定不愿意看见你这样为他哭泣。” 　　蒋正烨拍拍叶珈冕的肩膀。 　　“不要难过，他们是相爱的，最终，他们用这种方式，重新找回了彼此。” 第38章 　　叶珈冕从蒋导那里获知真相的时候, 贺律琮也在和纪滕川谈判。 　　事实上，贺律琮自始至终没有说太多话，贺氏的最强法务团, 已经把一川现在面临的问题，以及相应的解决方案, 都一一罗列出来，呈现在纪滕川的面前。 　　纪滕川的脸色非常难看。 　　贺律琮就差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一川的未来只有两条路，要么破产, 要么被贺氏收购。 　　无论破产还是收购, 一川的未来都不再姓纪。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也是贺律琮今天亲自过来的目的, “同意贺氏入股，占比至少51％, 一川未来的经营权，还是在纪总您的手上。” 　　纪滕川当然也设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一川陷入财务危机后，几乎没有投资机构愿意进来。大家都看清了大环境, 网站以及移动视频才是风口，再加上各种限薪令，传统电影公司大多还是依赖票房，怎么拼得过人家付费点击呢。 　　贺律琮抛来的橄榄枝, 非常令人心动。但是纪滕川也深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贺先生还有什么条件？” 　　贺律琮笑了笑, 他做事注重效率，从不拐弯抹角, “第一，乌乔的个人工作室从一川抽离，盈亏自负。第二，纪明珠引咎辞职，退出一川所有职务。第三，贺氏对一川未来所有千万级别以上的项目，享有一票否决权。” 　　“什么，连明珠也要开除？” 　　贺律琮踢走乌乔，自然是为了叶珈冕，纪滕川还算理解，毕竟没人愿意帮助情敌。 　　但是辞退纪明珠，纪滕川怒不可遏，那可是他的妹妹。 　　“贺律琮，你这是趁火打劫！”纪滕川气得在办公室摔杯子。 　　贺律琮岿然不动：“纪总，您在娱乐圈呼风唤雨二十年，应该明白商业竞争、愿赌服输的道理。” 　　纪滕川：“我要是不同意呢？” 　　贺律琮：“据我得到的可靠信息，贵公司的超人气偶像陆昭，最近正在接受税务部门的调查。几个亿的漏税窟窿，没有贺氏入股救火，一川补得上去吗？” 　　大几个亿，一川砸锅卖铁当然能补，但是从此以后，只会元气大伤，从此退出各大影视公司的竞争。 　　纪滕川没想到的是，贺律琮竟然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这可是一川内部的特级机密。 　　当然，一川也可以对陆昭不管不顾，任他被全网通报、封杀，彻底凉凉。但是谁能保证，税务部门深究下去，一川不会揪出来第二个陆昭呢。 　　更何况，一川现有的艺人，都是曾凝华这样的中生、大花，他们原有的粉丝群体，随着年龄增长，已经不是电影院的消费主流，拍出来的电影，一部比一部亏损严重。新生代的流量偶像，断层非常严重，只有陆昭和乌乔扛得住票房和收视，这也是一川必须拉陆昭一把的理由。 　　只要艺人的招牌还在，钱早晚都能赚回来。但是如果艺人彻底塌房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以前的投资也会血本无归。 　　纪滕川其实也知道，身为老总，如果他想让一川活下去，除了依附贺氏，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至于纪明珠，纪总，但凡你没有任人唯亲，一川的财税账务，也不会烂成这样。” 　　贺氏资产庞大，里里外外多少人的眼睛盯着，贺律琮在财务和法务上管得很紧，他奉公守法，绝不落人口舌，以后入股一川，自然不会任用纪明珠这样的财务总监。 　　纪滕川苦笑，他上一次与贺律琮会面，是为了洽谈叶珈冕的解约事宜。那时候主动权在一川的手上，眼前的年轻人谦逊、温和、有礼，纪滕川趁机提了不少苛刻的条件，贺律琮都一一满足了。 　　没想到短短一年，他们的地位就发生了转换。眼前的男人成熟稳重，明明是同样的语气，气质上却是那么咄咄逼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纪滕川无奈：“贺先生，说句题外话，我和叶珈冕的父亲程少安，好歹也是故交，你又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贺律琮似乎并不意外，“纪总，我替冕冕谢谢您当年对程少安先生的援助。正因为如此，如果我想对一川赶尽杀绝，今天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纪滕川半晌才听懂，这个男人，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啊。 　　“贺先生，是我纪某人输了，我心服口服。” 　　贺律琮站起身，同他握手，“纪总，你不是输给了我，你只是输给了这个时代。” 　　接下来就是双方团队之间的谈判了。 　　贺律琮独自离开一川。 　　等电梯的时候，纪明珠追了出来。 　　“律琮，为什么要我离开一川？”纪滕川显然已经跟她说过什么，纪明珠此刻，脸上全是受伤和不甘。 　　她继续道：“我知道自己一时糊涂，在艺人的税务问题上把控不严。但是不做财务总监，我可以去人事部，也可以去经济部，为什么要把我踢出公司？” 　　贺律琮听她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碎纸，递给纪明珠。 　　纪明珠一看，脸色瞬间白了。 　　贺律琮和秦蔓拥抱的老照片，当年是她偷拍下来，这次又偷偷寄给乌乔的。 　　抛开照片，贺律琮和秦蔓，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当初的拥抱，也不过是秦蔓在百老汇演出成功后，一时激动的试探，贺律琮当时很快就推开了她，用下意识的行动，给出了让她死心的答案。 　　打人事件后，秦蔓接不到有价值的戏，只能趁著名气尚存，在综艺节目里捞金、奶新人。 　　得罪了贺家人，苦果只能自己承担。 　　纪明珠知道，无论是偷拍，还是散播照片，这些行为都很不耻。如果乌乔因此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一定会影响叶珈冕的名誉，进而影响她和贺律琮的婚姻。到时候两败俱伤，一川也会受牵连。 　　可是纪明珠被疯狂的嫉妒充斥着，鬼使神差就这样做了。 　　由此可见，纪明珠口口声声说一切为了公司，这句话是多么可笑。 　　“既然你都明白了，就好自为之。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贺律琮字字如冰。 　　纪明珠忍不住哭诉，“律琮，你为了叶珈冕，停掉秦蔓的戏，甚至为叶珈冕自断羽翼，割舍掉海外那么多产业，把总部迁到国内，只为了留出更多时间陪她……这些事情，叶珈冕什么都不懂，你这样为她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和她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值得。” 　　贺律琮决然离开。 　　** 　　贺律琮再次回到蒋导工作室，在地下停车场接到叶珈冕。 　　大明星上了车，他一眼就看出来，她哭过了。 　　不难猜，贺律琮知道，叶珈冕已经获悉了当年的真相。 　　他没有急着开车，而是在驾座上，轻轻抱着她，“冕冕，不要难过，昕姨他们在天之灵，一定都希望你好好的。” 　　叶珈冕一愣：“原来已经知道，我爸爸后来的事？” 　　贺律琮点点头，“你苏醒以后，我答应过去，会找出当年的真相，给你一个交代。所以也一直在找人调查。最近，我接触到蒋导的项目，才从他那里知道……当年的噩耗。” 　　程少安十几年前就离开了人世，这一点，贺律琮当然可以直接告诉叶珈冕，却又怕她受到刺激，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才采取这种循序渐进的办法。 　　就连那张竞拍的《漂泊叶》花絮照，一开始，也是贺律琮的建议。 　　他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叶珈冕沉默了许久，最终选择与自己和解。 　　“你现在想去哪里？”贺律琮如临大赦，轻声问。 　　叶珈冕声音沉闷：“哥哥，我想去……海边。” 　　贺律琮手腕一顿，“好，我们去看海。” 　　贺律琮没有带叶珈冕去海景公园，那里人太多了，他驾驶车子，开了很久，几乎开到邻市，才找到一处僻静的海岸。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杂乱的礁石和海浪。 　　可叶珈冕知道，这里有年轻的程少安，还有年轻的叶昕柔。他们的美好，他们的爱情，都永远地沉睡在这片蔚蓝色的大海里。 　　叶珈冕爬上一块巨大的石头，冲着远处的天际线，大声哭喊—— 　　“爸爸！妈妈！冕冕回家了，冕冕结婚了，你们看到了吗——” 　　贺律琮笔直站在叶珈冕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他任她哭，任她喊，任她发泄着积累了十六年的思念和哀伤。 　　海风带回了海浪，带回了残存的音波，或许，这里面还夹杂着两个相爱的灵魂，给年轻人的回应和祝福。 　　从那以后，叶珈冕和贺律琮经常去海边，约会、散心。 　　贺律琮甚至在国外买下一座小岛，每当叶珈冕工作闲下来，他们就会去岛上度假，在海天之间忘我地亲吻、抚慰彼此。 　　所有的创伤，都在贺律琮和时光的抚摸里，渐渐焕然新生。 　　年底，叶珈冕凭借《末代格格》拿到了最佳女主角，成为新生代的视后。 　　获奖之后，叶珈冕就被贺律琮接走，在海岛上，举行了一场低调的婚礼。 　　婚礼不对外公布，没有邀请圈内大咖，只有双方的亲友参加，隐秘，隆重，神圣。 　　就连叶谭谭这种直播设备长在手心的网红，也顾不上拍视频，抱着叶珈冕又哭又笑，还非要抢新娘捧花。 　　低调是叶珈冕的意思，因为婚礼的第二天，叶珈冕就飞回国内，加入了蒋导的谍战片《1943》的剧组。 　　电影是群像戏，叶珈冕虽然是主演，但是戏份有限，只在剧组里闭关了两个多月。 　　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是因为角色太厚重，她在戏里身心都被虐得不轻，演得痛快淋漓，演技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蒋正烨甚至用戏疯子来形容她。 　　等到春暖花开时，《1943》正式杀青，叶珈冕最后一次穿这部剧的戏服，和每一个主创拥抱，道别。 　　“这部戏，等明年播了，你要是拿不下影后，老子就把摄像机砸了！”蒋正烨对着来采访的媒体发言 。 　　叶珈冕求饶：“蒋导，您可别捧杀，我以后还指着您关照，让我多演几部好戏呢！” 　　蒋正烨也笑：“你现在身价这么高，我就怕到时候请不起了。” 　　身边人都笑了起来。 　　叶珈冕一回头，就看到贺律琮也站在人群里，那样平静，那样隽永地注视着她。 　　其实，贺律琮自从把贺氏的核心业务迁回国内，几乎每天都有时间留在家里，为叶珈冕洗手作羹汤。 　　只是这次，蒋导的剧组规矩格外严，全程封闭管理，每天的视频电话，也只能打几分钟。一直等到杀青，贺律琮才能驱车过来，接他的小娇妻回家。 　　休息室里，叶珈冕换下戏服，紧紧抱住她的男人，“哥哥……” 　　不激动是假的，这可是贺大BOSS第一次亲自来探班。 　　“你最后一个才抱我。”男人语气闷闷的，还有些孩子气的委屈。 　　叶珈冕心里软软的，嘟嘟唇，“可我是第一个亲你的。” 　　贺律琮板着脸纠正她，“是唯一一个。”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 　　然而吻到一半，叶珈冕的胃里突然一阵震颤，她下意识推开男人，冲进隔壁的水池，干呕起来。 　　“冕冕，你的胃不舒服？”贺律琮担心极了。 　　叶珈冕摇摇头，“没有，可能就是早上要拍戏，没有吃东西。” 　　贺律琮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剧组有医疗队，中医西医都有，这是贺律琮在叶珈冕进组后，额外出资安排的。 　　老中医很快被请来，给叶珈冕把了把脉。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老中医却笑眯眯问，“大明星，你最近这两个月……生理周期正常吗？” 　　叶珈冕：“……” 　　她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两个月没用卫生棉了。之前，她还以为是拍戏压力太大，导致内分泌失调呢。 　　所有人怔住。 　　西医大夫也恍然大悟，说了一些关联性的问题。 　　“您是说，冕冕有可能……怀孕了？”贺律琮呆愣了半天，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能性很大。”老中医又道，“贺先生最好还是带太太去医院，再瞧一瞧。” 　　几十年的老中医了，基本不会误诊，但是说话仍要留一线。 　　“应该的，谢谢您了。” 　　贺律琮牵住叶珈冕，恨不得立即把她打包送到医院。 　　欢喜，激动，情绪太复杂了，安全起见，贺律琮让黎叔开车，自己陪着叶珈冕，一起坐在后排。 　　年轻的准爸爸，全程陷在难以置信的惊喜里。 　　是的，又惊又喜。喜的是，叶珈冕怀了他们的孩子。惊的是，两个多月，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太粗心了，剧组的条件那么艰苦，万一孕妇和孩子受到影响，贺律琮简直不敢想象。 　　或许是母子连心，即使还没有做进一步检查，叶珈冕大概觉得，肚子里的宝宝是稳的。 　　心大的孕妇，这会儿已经开始胎教了，“宝宝对不起，妈妈真的不知道，你已经住进来了。拍戏的时候，那些哭啊笑的，都是台词，你千万不要当真噢。” 　　因为拍的是谍战剧，少不了演一些刑罚类的戏，动作激烈，刺激性强，现在想想，叶珈冕也有些自责。 　　贺律琮更是后怕。但他哪敢责备自家媳妇，只能抱着她，惩罚地在她脸蛋咬了一口。 　　叶珈冕吃痛，忍不住摸着肚子，打小报告，“宝宝，你要怪就怪爸爸吧，谁叫他……” 　　想起婚礼当夜，他对她爱无止境的索要，叶珈冕忍不住红了脸，应该就是那一次吧。 　　一夜中奖，她可真是欧皇在世。 　　至于贺律琮，早就因为叶珈冕的那一句“要怪就怪爸爸”，整个心都融化掉了。 　　他要当爸爸了。 　　“嗯，怪我。” 　　他牵住妻子，圣洁地亲吻着她的手指。 　　通往未来的路还有很长，窗户外面，车水马龙，人生海海。 　　过去和未来，像是提前杀青的巨幕电影，无论高/潮还是转折，无论后退还是快进，都是不可逆转的命中注定。 　　但是当下，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的爱，早已冲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在多个维度里无限生长，无限蔓延—— 　　直到超越永恒。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下本求预收哦，文案： 　　内娱年度盛典，歌后童潼受邀为“年度最佳组合”获奖者颁奖。 　　哥哥谢琂，组合演技担当，低调稳重地接过奖杯，“谢谢童潼老师。” 　　弟弟谢瓒，组合唱跳担当，紧张到红脸：“请问童潼姐……您会接受姐弟恋吗？” 　　全场粉丝的尖叫平息后，歌后优雅回复：“爱情有无限可能，不分年龄、性别、肤色，所以……我个人不接受。” 　　晚宴结束，童潼脱掉礼服，向经纪人抱怨：“谁策划的提问，想让我被流量粉人肉吗？” 　　她不知道，回程的车子里，弟弟哭得一塌糊涂，而他旁边的哥哥，握着奖杯面无表情。 　　天籁歌后VS双生流量，求预收～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