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作者:蛤蟆吞地』 『内容简介: 其实就是一本欺负人的历史,欺负后金,欺负东林党,欺负崇祯……种种地,开学堂,办报社…… ------章节内容开始------- 艰难活着 第1章 二次杀劫 耳边传来凄厉惨叫,已经快要窒息的刘卫民很想睁眼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却只能死死捂住嘴巴,这或许就是会水的悲剧,就算掉进水里也会本能的想要自救挣扎,远不如不会水的笨蛋直接一命呜呼来的痛快。 水流太快,就算会水也无可奈何,更何况胸前背后还挂着老大的旅行包,也算是他自己倒霉,深入山林就是因为情伤避世,期望用时间慢慢抚平自己内心的伤痛,谁能想到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会遇到四个二货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争斗不休,他本想着上前劝解劝解,为一个乱搞的女人打得血头血脸,不值当! 可谁又能想到,上一刻四个二货还自相残杀呢,下一瞬间像打了鸡血,全杀向摸不着头脑的自己,本来么,就算四个二货加在一起也不在话下,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上过武林风的,ko金腰带的家伙也是老多了,可好死不死身上挂着俩老大的旅行包,臃肿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后退闪避,一个二货没头没脑撞了过来,硬是生生将自己推入了河流。 这下好了,掉河里就掉河里好了,心想着又不是不会游泳,结果更凄惨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还算平静的河流,在他掉入的那一刻,整个河流竟然出现了个老大的漩涡,根本不容许人反抗,头晕脑花的他也只能双手死死捂着嘴巴,两腿使劲踩水,期望可以露头大大喘口气息。 耳边听着凄厉惨叫,脑中却暗自咒骂着四个二货,猜测着或许又是一个倒霉蛋跌落了水中,无能为力的他只能暗自咒骂和随泼逐流。 也不是没想过憋着气,解下前后两个老大的背包,背着的时候想着怕掉了,前前后后捆了个结结实实,在水里试图想要解下时,这才悲哀的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也只好死死捂着嘴巴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将要窒息时,脚底突然感受到了坚硬石头,坚硬的触感一下子将他从绝望中惊醒,不由自主的双腿弯曲骤然发力…… “哗……” 一道人影站起来,的确是站起来,当双腿猛然用力后,突然发觉老天是不是在逗自己玩呢,差点要了老命的河流,竟然……竟然只有半腰深! 看着腰间的水面,刘卫民也不只是该哭还是该哈哈大笑,一脸郁闷、苦涩、无奈趟着搂腰身的水奋力爬上岸,心想着要是再见到四个二货,也让他们在水里好好清醒清醒,还没等他郁闷着找四个二货麻烦呢…… “啊——” 飞鸟惊起,一声凄厉惨叫声再次响起,临死前的凄厉让人眉头紧皱。 “为了个不值当去爱的女人厮打就已经很愚蠢了,若再杀人,那就……” “大人,快逃……俺……刘三……” 刘卫民不由转头看向惨叫惊呼的树林中,两人跌跌撞撞奔出树林,后面一人刚逃了出来就一头栽倒在地,后背上赫然出现一支利箭。 太过突然,人已经没了动静,跌跌撞撞奔走在前的汉子或许是看到了刘卫民,刚想呼喊却显然是愣了一下,竟然掉头转向另一方向奔走。不仅仅是那汉子愣住,刘卫民同样呆愣一下,这个跌跌撞撞的汉子打扮太过另类,简直就是电影里的古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比叫花子还叫花子,关键是刘卫民清清楚楚看到这名汉子捂着的肚子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花白肠子。 刘卫民是上过武林风,也曾在黑市打过生死,让他场外伤人还真的有些困难,乍一见眼前诡异情景,整个人都蒙了。 “明狗!” “噗——” 身体猛然一阵,刘卫民不由低头去看,前胸一支尺许箭尾一阵抖动。 “这……这是要杀……杀老子……” 变故太过突然,他能清晰感到胸前疼痛,未等反应过来,一道星点再次在眼角闪耀。 “噗……” 刘卫民再次后退一步。 “娘……娘希匹的,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本能的恐惧让他脚步快速抖动,就像曾经擂台生死相搏,冲向那名看起来年纪不大、头上只有一条细长小辫的男子。 连连被人射了两箭,临死前的恐惧让他寒毛炸起、头皮发麻,肾上腺素更是极速上升,此时的他哪里还会去想四个二货的事情,只是本能的想要干掉眼前死变态混蛋。 刘卫民的悍勇让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岁的虾格呆愣了一下,他还没见过哪个明狗如此悍不畏死,心下疑惑明狗不都是应该哭喊着逃跑吗,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悍勇不要命了? 就在虾格呆愣的片刻,刘卫民已经冲到了近前丈许,距离太近了,虾格本能的再次射向箭矢。 “噗……” “老子让你射——” “砰!” 面对死亡的威胁,刘卫民暴戾性子彻底炸裂,根本不理会胸前的疼痛,最凶猛的左勾拳已经重重砸在虾格脸上,这拳太过沉重,直接ko对手,连哼一声都无,双腿不可抑制抖动了数下再无声息。 “明狗——” “还我四弟!” 一拳ko对手,看着抖动几下不动弹的虾格,刘卫民自己却傻眼了,擂台上打死了人还不算什么,上了擂台就是生死各安天命,可擂台下打死了人,那可是要坐穿牢底的啊! 正想着自己算不算是正当防卫,或是防卫过当呢,又一声极为愤怒暴吼声传来,刘卫民本能抬头去看,一名赤裸着上身,下身裹着肮脏的皮子,皮子上还流淌着鲜血,看着大汉头上那根细长小辫,就知道这拿着锯齿大刀的汉子,与地上趟着的是同伙之人。 “尼……玛,都是要逼着老子杀人是吧?” 看着汉子提着大刀直冲过来,咬牙切齿的凶狠再次让刘卫民寒毛倒竖,杀了一个也是杀,再弄死一个也是弄,生死危急让他陷入了病态式的疯狂。 也不用手去解绑在腰腹间的背包了,直接拔出地上死者腰间利刃,一刀斩断背带,提刀冲向举刀汉子。 “明狗,死来——” “砰……呃……噗……” 汉子举刀就是力劈华山,刘卫民并未举刀格挡,反而身体微侧,右腿瞬间重重踢在汉子小腿上,汉子重心不稳,身子向前就要倾倒,本还反握的刀子已经斩在了汉子脖颈,人头瞬间飞起,鲜血喷出一尺多高,无头尸身重重砸在地上。 说起来很长,实际上只是短短一瞬间分出生死,刘卫民一连杀了两人,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无,只是本能的反抗,等到人死了,他才发觉有些诡异,自己衣着打扮那也不像坏蛋吧? 这些人咋见面就叫自己“明狗”? 事情太过诡异,看起来这些人也不像是在演什么古装戏,就算演古装戏,也没有哪个演员裹着一身骚气哄哄的皮子吧? 眉头皱成了山,看着两具只有一根细长小辫的尸体,又转头看向背上插着箭矢却束发扎着白布巾的汉子,再看向歪倒依靠着树木,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自己的老者。 刘卫民默默来到插着箭矢早已死去的汉子身前,沉默着将他翻了个身,眼睛不由猛然收缩。 “这……这也太像了……” 原来早已死去的汉子长相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头发长了些,衣着不大一样,剩下的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你……你是……谁……” 虚弱声音惊醒了刘卫民,不由转头去看喘着粗气的老者。 “你……” “你们又是谁?” “他们为何要追杀你们?” 刘卫民皱着眉头来到老者身边,低头查看了下老者的伤势,稍微检查一下后,也只能无奈摇头叹息。 “伤的太重了,若是没破了肠子,或许还有救,现在估计是来不及了,就算打120呼救,这里恐怕也不可能。” 老者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刘卫民的脸,耳听着不明所以话语却只是眉头紧皱,好像破了肚子的不是自己一般。 “小哥……你是明人?” “明人?您老的意思是哪里人吧?我是安徽人。” 刘卫民皱着眉头,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没有明市或明省,他有些不明白老者的话语。 “安徽?安徽是哪里?”老者也糊涂了。 看着老者紧皱着眉头,刘卫民一脸无奈,安徽省早些年的名头其实挺大的,当然了,也都是些不大好的名头,什么坏事也都喜欢往安徽人头上凑,这老头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不知道安徽啊?无可奈何,也只得与老者详细介绍一下。 “安徽在长江、淮河中下游,东连江苏、浙江,西接湖北、河南,南邻江西,北靠山东,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就是周边的省份都比俺们安徽富裕,人家也是老瞧不起俺们安徽人,没办法啊,人穷志短呗!” “呵呵……原来小哥……小哥也是明人啊!” 老者突然咧嘴一笑,或许是伤的太重,伤口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但是老者的话语却让刘卫民迷糊起来。 “明人?您老究竟是哪个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还有……” “这些人又是谁?” “为何要追杀你们?”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见面就要杀我啊?” 第2章 老子咋跑到了明朝 “此时……万历四十六年……” “万历……万历四十六年?大明神宗朱翊钧……” “大胆!陛下名讳岂是你一小娃娃言得?若老夫未受伤时,必斩了你之头颅!” 老头眉头微抬,冷厉的气势还真的让刘卫民想要远离他的念头,随后一想又不对了,自己可是明明的华国人,大明都过去好几百年了,怎么还大明了呢? 刘卫民挠着头皮,眼睛看了看老者,又看向死了一地的尸体,最后看向自已的衣着和背包,这也太诡异了点吧? 看向自己杀死的两人,指着他们尸体犹豫着说道:“这两个头上只有一条金钱尾巴的家伙……不会是女真人吧?” “建州奴!”老者嘴唇微启。 刘卫民微微点头,好像想起了什么来,忙站起身三步两步跑到自己背包前,又提着背包跑到老者面前。 “您老等等……我先看看哈。” 刘卫民赶紧打开背包,里面有不少零食、工具啥的,虽然被水浸泡了,但是有包装包着还是可以吃的,最关键的是他网购的一套白话文的《明史》,刚刚取的快递还没来得及拆开,拿出来后翻看了一下,发觉并未被水浸泡坏了,撕去外面的塑料皮,按着目录去找万历年间的事情。 “万历四十六年……哦,后金努尔哈赤于赫图阿拉建都,之后弄了个什么七大恨对我大明开战,四月,起杨镐为兵部左侍郎兼佥都御史,经略辽东, 五月,清兵攻克抚安、三岔、白家冲三堡,之后就该是……我大明四路大军出兵萨尔浒……大败……我军损失惨重,精锐丧失殆尽……” “在之后……哦,辽沈大败……广宁大败……嗯,天启帝还成,没让努尔哈赤、皇太极过了山海关,崇祯帝可就不成了啊……” 刘卫民双腿盘膝,一边翻看着明史,嘴里一边嘟囔着,却没注意到老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子嘴里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语来。 “你……你小子是谁?这……这本书从何而来?” 本来还快要死了的老头一下子站了起来,还揪着自己衣领质问。 “不是,你这老头可别为老不尊啊!我虽然算不上坏人,但也算不上绝对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老好人!都快死了还这么冲动,这么想早死一步啊?” “还有啊!这本书叫《明史》,是你嘴里说的建奴人写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是……建奴灭亡了大明……怎么说着说着还冲动起来……不是……我说的可是事实,想知道我是谁……那个……尽管我也不知道是我跑到了大明,还是你们跑到了华国?咱们都冷静冷静……行吧?” 老头一听到“建奴灭亡了大明”,额头青筋直鼓,但听了最后一句话语,揪着他衣领的大手也终于松开了一些。 “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大明……大明……” 老者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见他如此,还能说什么?只能摇头苦笑。 “老头,你还真是个犟老头!怎么说呢?说了您老也不明白的……您老别这么瞪小子好吧?很瘆人的!好吧好吧,您老赢了……” “嗯……这么说吧,我算是您老……几百年后的后辈吧,如果您老是大明王朝人的话。” “……” 老头一阵沉默,也不知道他是想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刘卫民自己觉得吧,若是换了他,他是不可能明白的,这种事情换做是谁都不应该明白才对,不过这老头却很奇怪,竟然也不纠结了,而是伸手指着背包里的蛋黄派,见他如此,刘卫民也只得给他撕开包装递了过去。 “这东西叫蛋黄派,外面包裹的是蛋糕,里面那一团是奶油,这东西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吃到的。” “要不再来颗大白兔奶糖吧,这是我的最爱。” “还有这个笨鸡蛋……多吃点,到了地府也还算是个饱死鬼……” 老头或许听着絮絮叨叨话语有些不耐烦,翻着白眼瞅了他一眼。 “老夫是锦衣卫百户董一鸣……” “锦衣卫?百户?百户大人,您的飞鱼服呢?小子老想着见识一下飞鱼服了!” “小子,你能不能尊重些快死之人?” “哦……” 老头也不理会挠着头皮一脸尴尬的刘卫民,指着背上插着箭矢之人,说道:“此人名叫刘卫民,是我锦衣卫之人,老夫不管你是不是数百年后的晚辈,只要你还是我大明之人,老夫……老夫……无儿无女,只要你将此信交给朝廷……你就是锦衣卫百户。” 刘卫民听到老者说起那已死之人也叫刘卫民,眼中瞳孔猛然一缩,心下突然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萨尔浒……辽沈……广宁……大明……” “小子,你真的希望……建奴夺了我大明的天下?” 老者紧紧盯着自己双眼,看着老人深邃黑瞳,心下无名来的一阵心慌,竟然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低头轻声低喃。 “我……我也不知道……” “你……” 老头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封信能送到就送,送不到就毁了,莫要他人瞧见了。” “对了,小子,你最好赶紧离开,晚了,你想走也走不掉。”老者突然说道。 “嗯?难道还有人追杀?”刘卫民精神猛然绷紧。 “嗯,加起来……二十个吧。” “二十个女真人?这可麻烦了……” 刘卫民站起身就要寻找躲藏之处,见他如此,老人一阵轻笑。 “建奴不多,也还只有五人,其余的……是大明逆贼!” 刘卫民一听到这话,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说道:“若只是这些人……应该不算太难吧……” 说着,开始扒拉自己的背包起来,他原本准备躲进东北老林子里避世的,所以才准备了好些东西,其中就包括复合式猎弓,打开硕大的背包,取出猎弓后上了弓弦,稍微测试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伪装起来,头上弄些草环戴着,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涂料,很快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丛小草,若不注意,往地上这么一趴,还真不容易让人发现了。 老者身上带有信件,这些人追杀他肯定是想着这封信件,所以肯定会寻着踪迹前来,而老者就是他最好的诱饵。 观察了一圈地形后,发现距离老者不远处是一处天然的土沟,来到跟前见到足有一人多深,对此刘卫民极为满意,又观察了一遍周围地形,就开始窝在沟壕里静静等待猎物的出现,而老者至始至终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他摆弄着奇怪的猎弓,看着他钻进沟壕…… 等待也是一种折磨,但是最好的猎手却拥有最不稀缺的耐心,刘卫民生死斗不知多少回,很清楚耐心的等待是何种的重要,而事实上,他也并未等待太久。 一高一矮两名女真人见到地上躺着的死尸,竟然不是第一时间上前查看,而是极为警惕的躲避到树后。 刘卫民轻轻拉开弓箭,箭矢无声无息射出,就在老者以为他太过急躁时机不对时,个头稍高的女真人却好死不死露出半个脑袋察看。 “噗……” 锋利的箭矢瞬间钻入露出的半张脸眉心,人也无声无息缓缓滑倒在地。 “胡噜!” 急切声音响起,人却躲在树后不动分毫,而刘卫民无声无息移动侧开一个身位。 “嗡……” “嗡……” 两声弓响同时响起,一只箭矢钻入刘卫民刚刚移动开的正中,一支箭却钻入树背后之人的肩膀。 在弓箭射出的刹那,刘卫民已经跳出土沟,手持猎弓大踏步冲向树后之人,那人好像犹豫着是否脱离大树极速奔逃,他不确定敌人手中弓箭是否张开,双方生死虽只在一瞬间,但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射术丝毫不比他差了半分,肩膀遭受重创,一旦奔逃,他没有把握能在如此射手下逃的一命,犹豫片刻,耳听着沙沙的脚步声…… “杀——” “砰砰……” 刀痕划过刘卫民脸颊,只差一分一毫,可就是这一分一毫差之千里,刘卫民的右拳重重砸在敌人胸腹间,剧烈疼痛迫使对手弯腰呕吐,双手按住了低垂头颅,右膝狠狠撞在了并不俊秀的脸上,骨裂的声音让看着一切的老者不由皱了皱眉头。 没有去理会快死的老者,刘卫民拖着尸体扔入草丛,地上只留下那个也叫刘卫民的尸体。 没多久,三个敌人同时出现,刘卫民同样轻松解决,只是他没想到,再次到来的敌人让他不得不射杀两人后开始奔逃,敌人太多了,一次竟然十余个,呈半包围向他包围了过来,一旦被人围住,后果不用想也是一清二楚,打不过那就只有战略性后撤,老者本以为这个数百年后的晚辈应该逃之夭夭了,可就在他闭眼将死之时,异类的小子竟然又转了回来,而跟随前来追杀的人也只剩下了三人,看着身形,老者就知道是一女两男。 “嗡嗡……” 两声响过,两名挥刀劈砍箭矢之人已经栽倒在地,刘卫民又不傻,一看还剩最后一名,还是个女的,不但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关注女人的一丝一毫举动,看的武侠小说不知多少,他对杀人的女人、孩子、老人也更加警惕,唯恐大意阴沟里翻了船。 刘卫民举着猎弓缓缓逼近,那女人却随之缓缓后退,但从黑纱巾下露出的眼睛中,他就知道,她是如何的愤怒、谨慎、恐惧…… “当……” 巨响过后,女子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向后翻滚,箭矢虽被她双刀格挡不知飞向何处,巨大的力道却让她难以承受向后仰面摔倒。 第3章 俘虏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刘卫民像是个最称职的纤夫,拖着捆绑着双手还依然张牙舞爪的女人,此时的他已经与大明人没了多少区别,穿着破破烂烂的衣物,肩上扛着老大的包裹,当然不是他硕大的旅行背包,而是他杀的一些人身上破烂衣物勉强拼揍起来弄成的包裹,一个人深入丛林准备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针线可不成,这些家伙什可都是随身携带的,可惜的是,他的东西大多也都被抛弃的差不多了,除了些实在无法舍弃的东西自身携带着,就算他那把猎弓也只能挖个坑深深掩埋。 锦衣卫百户老头死了,最后就剩下他与身后拴着的女人,一个你不拉着就不走,还朝你恶狠狠瞪着眼的女人。这女人太麻烦了,要不是女人被他死死按在身下,准备动手杀人时,说了句“你不能杀俺”的话语,女人已经是了具尸体。 “你一个小娘皮是啥身份,还真能值了百十人的命?我可警告你啊,若真的骗了我,我就把你卖去青楼,还是那种乞丐才去的青楼!” “其实吧……我挺想让你骗我的,这样……” “闭嘴——” 刘卫民不由转头去看双脚抵地,身子还努力向后仰着,两眼更是怒视着他的女俘,扛在肩上的绳子不由一松,女俘顿时仰躺摔倒在地,缓步走到女俘近前,正要蹲下身子用手指去戳女俘胸前的鼓胀,女俘瞬间侧翻着趴卧在地,见她如此,嘴角不由露出邪恶弧度来,照着翘起的屁股就是狠狠来上一下,就这一下,女俘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一边在她面前轻轻捻动手指,刘卫民一边轻笑道:“我可警告你啊,这还只是小小惩罚,若再不老实、不配合……呵呵……你明白的哦……” “……” “别瞪我,又不是我先招惹的你,你既然干了这一行,这种事情是早晚的事情,你也应该庆幸,庆幸遇到了我这么软心肠的人,换了旁人可不会对你这小辣椒这么客气。” “……” 刘卫民也不理会她无声反抗的瞪眼,转身再次拾起极为粗糙的绳索,再次拽着绳索,本以为身后小辣椒会跟之前一样,你不死死拖着她就不走,正要发力却差点闪到了自己,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小辣椒却别过头不去理会他。 刘卫民只是笑了笑,他是很不情愿拖拉着个死活不愿走动的小辣椒,但这小辣椒却说她可以换回百十个俘虏时,平稳的心脏瞬间加速跳动,尽管背着七个金钱尾巴的脑袋,可这些还不够,锦衣卫百户老头在临死前告诉他,或许自己能改变稍许历史也不一定呢,反正人一辈子咋活都是活,为何不去试上一试?结果……结果就是他无耻的心动了,也不得不拖拉着一个死活不愿走动的小辣椒。 脚下一阵震动,刘卫民脚步猛然一顿,拉着小辣椒躲在树后,大手却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想死就开口喊叫。” 感受着后背的强劲心跳,小辣椒愤怒的小脸也有些绯红鲜艳,但听着耳边冰冷话语,身体微微颤抖。 感受着小辣椒身体轻微颤动,刘卫民松开了些她嘴巴,人却快速跳腾闪越,等她反应过来时刘卫民已经闪进对面茂密丛林消失不见,整个心脏也不由激烈跳动起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共五匹战马,看着头上仅有一条细长发辫,他就知道是女真人,这些人看似奔行很快,人却极为警惕看向两侧树林。 “嗡……” “噗……” 一名精瘦汉子应声栽落于马下,另外四人大惊,正要低伏身体闪躲…… “嗡……” “噗……” “右边……” 两名汉子栽落于马下,看着动也不动的身体就知道已经活不成,剩余三人也终于发现他的隐藏位置,三人纷纷举箭射来,刘卫民身体小范围摇摆晃动,手中箭矢也随之射出,有时候本能的反应,或是无形的预感真的很致命,与三人激烈对射时,三人也早已舍去战马,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射手,骑在马上那就是在找死,腾挪闪射中,刘卫民再次射杀了一人,原本是五对一,如今成了二对一,两名女真人也终于害怕了,人也死死躲在树后与他对峙。双方对峙了足足一刻钟,谁也不愿从树后露出踪迹,刘卫民额头微微冒出汗珠,弓箭缓慢张开,当弓箭张开到了最大之时,猛然从树后冲出,照着小辣椒就是一箭射出。 “啊——” 惨叫声让躲在树后的两名女真人转头去看不远处惨叫的小辣椒,刘卫民却已经再次射出一箭。 “噗……” “噗……” 一弓两箭,前面一箭射中一名因小辣椒无意识露出的小腿,疼痛让他身体随之倾斜露出半张脑袋,就在此人发觉不妙想要缩回头颅时,长长箭矢已经死死钉在了他的额头。 一滴汗珠从额头滴落,眼睛却咋也不眨,死死盯着另一名躲在大树背后的汉子,脚步缓缓移动,战马不安嘶鸣,感觉很奇妙,甚至可以听到大树背后那人心脏在剧烈跳动…… “我……我投降……” 就在准备近身格斗击杀对手时,谁也未曾想到,大树背后的汉子竟然可耻的丢下了弓箭,双手高举走了出来,若是锦衣卫百户老头没说错,此时的女真族正值极为骄傲之时,应该不会有人投降,愣神只一瞬间,在他看到满脸污泥下的脸孔时,他又不由一阵苦笑,抓了个女人还不算完,这又抓了个孩子,看着个头不算矮小,可见眼前高举着双手,眼中透露着的恐惧脸庞,最多也就十二岁的娃娃。 刘卫民一脚踢开地上弓箭,指了指娃娃俘虏腰间,这个娃娃很是无师自通,拔出腰间利刃扔到他的脚下。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奴隶,啥时候到了二十岁你就可以回家了。”刘卫民说着又指了指小辣椒那里,说道:“现在开始,她由你来负责,若她逃掉了,你死,若你俩都逃跑,抓到了也都砍了脑袋,就是这样……” 刘卫民举刀像砍西瓜一刀砍掉一名早已死去之人头颅,面孔的冷漠让女真娃娃身体微颤。他也不理会两人态度如何,自顾自收拢起兵器、战马,有了战马赶路要快上许多,根据小辣椒说法,只需再过半日就会到达换俘虏的地点。 一个女人可以换取百十个俘虏还是可以相信的,之所以相信是这女人出现时带领的亲卫,能有二十来个亲卫的人,怎么着在他那个时代也是亿万富豪级别,如此之人难道还不值百十个明军俘虏? 相信归相信,换了俘虏又如何安全逃脱?百十个俘虏起码也会有数十个兵卫随同看押,仅仅只是他自己一人,换了战俘如何逃脱? 来到小辣椒所说的地方,那个女真娃娃和小辣椒则被捆绑在了树上,为了保险,根本不管小辣椒愿不愿意,在她胸腹间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确信他们无法逃脱后才离开,人绑在一处,马匹则安排在了另一处,为了稳妥他在马嘴里安上木嘬子。 一个人趴在树干上仔细观察了一日,最后发现自己根本不大可能换了俘虏还能顺利逃脱,营地内至少有百十个汉子,这些汉子与之前见到的那些人装束差不多,应该不是女真人,最大可能是与锦衣卫老头一样的明人。 明人加入努尔哈赤阵营也不是没有,刘卫民并未对此感到意外,若是遇到双方也同样会不死不休,用一个毫无用处的小辣椒换取百十个明军俘虏还是值的,只是咋交换啊? 夜幕降临,刘卫民不得不从树上溜下来,他需要去看看小辣椒、女真娃娃是不是被蚂蚁吃了,至于马儿他不怎么在意,最多少了个代步的工具。 小辣椒果然是小辣椒,刚刚给她松了绑就要对他又咬又打,不过被捆绑的时间久了点,气血不畅,刚松开也只能成了一堆滩泥,小辣椒的愤怒眼神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蹲在地上与她对视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他败了阵。 “小辣椒,你也算是大明人吧?应该知道咱大明人最是讲究信誉,你说对不对?” “……”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你一个千娇百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人,虽然没有一笑倾城的本事,那也还算是沉鱼落雁的容貌吧?这么一个漂亮姑娘,若整日被我这么一个大坏蛋折磨,终究还是不好的……这样可好,我把你放了……看到那小子没?你就把俘虏交给他,让他给我送回来,如何?” 刘卫民捏着鼻子,昧着良心一阵赞美,小辣椒虽然长相一般,可女人就没不好这口,或许也没人这么赞美她,竟然羞怯低头不言语。 “当然了,咱们都是讲信誉的人,我讲信誉放了你,你也得讲信誉放了俘虏,让俺们安全离去,你好,我也好。可是呢,你若不讲信誉,以我会逃跑的本事,逃走应该没问题,将来你要再次被我抓住……那就有些不好了。” “你……你的名字?” “刘卫民。” 刘卫民突然一笑,按着她的脑袋站起身来,接着就该怎么忽悠揉着双腿,看着他的女真娃娃了。 第4章 见到了亲人 也不知道刘卫民是如何将女真娃娃忽悠的,当小辣椒看到女真娃娃站在她身边恭敬的模样,看向刘卫民的神色很是怪异,不过刘卫民算是真的答应放了他们,为了让他们显得更精神些,还特意为两人将衣服清洗的干干净净,甚至为两人配上了弓箭利刃。 他不确定两人会不会放了俘虏,更不确定会让自己安全离开,但这是唯一的法子,他总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一个人再次爬上树干,两眼死死盯着远处裸露的营地,远远看过去,小辣椒好像真的地位很高,刚入营地,里面所有人都趴伏在地,好像她真的会吃人一般。刘卫民看到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好像在询问着小辣椒,不过远远看着小辣椒像是很生气,根本不理会那人,一通胡乱指着人群,不一会,一群穿着破破烂烂衣物之人出现在眼前,不仅仅如此,人与人之间还用绳索捆绑着,看着应该是大明俘虏。 刘卫民微微点头,心想着小辣椒还算不错,看起来骄傲无比,至少这点还是值得称道的。远远看着女真娃娃一个人押着一群明军俘虏出了营地,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未发现有人前去追杀那些俘虏。 “还算不错,若以后抓到了你,再放你一次好了。” 刘卫民溜下树来,他自己都不知能活过明日呢,竟然还想着再次抓住小辣椒,若是早已死去的锦衣卫老头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会哈哈大笑一番,不管如何,此次算是有惊无险,至少现在是如此。 很小心来到他与女真娃娃早已说好的地方,观察了一会才缓缓走了出来。 “不错不错,小豆芽,你的主人决定了,十九岁你就可以回家了,呐,这个是给你的奖励。” 刘卫民很大气的掏了把大白兔奶糖塞到女真娃娃手里,自顾自走到一群已经有了些麻木的奴隶中,心中莫名一阵刺痛。 默默来到一名四十多岁人身前,正要为他松绑…… “镇国……是……是你吗?” “嗯?” 刘卫民一愣,眉头不经意轻皱了一下,点头道:“我……俺是镇国,俺迷路了,这才晚了些日。” 刘卫民哪里认识眼前男人是谁,不过看着也有四五十岁,应该是自己的长辈吧?也不对,应该是自己冒充之人的长辈。 中年男子惊叫引起人群一阵骚动,一个高大汉子更是站起身来,声音还有些莫名颤抖惊恐、愤怒。 “大哥怎么也没想到,三弟……三弟竟然投了建奴!” “啥?投了建奴?俺咋不知道?” 刘卫民一阵迷糊,就着透过林间的月光,看到人群皆默默看向女真娃娃,这才明白是咋回事儿,不由来到高大汉子身边,笑道:“大哥可是错怪了三弟,三弟又怎会投降了建奴,这个是三弟的奴仆,是被三弟俘虏的,如果不是小豆芽将大哥带了出来,三弟还真的打不过这么多人呢。” 刘卫民一边为这个看不清长相却自称是自己大哥的男人松绑,一边说着这些日发生之事,当然了,不能说的他自然是不会说,他又不是什么憨货。 人群听了他的解释,终于有了些生气,纷纷攘攘让他赶紧为自己松绑,还别说这里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少,叔伯子侄一大堆,他就是个冒牌货,哪里敢多言,言多必使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人群吵吵嚷嚷虽混乱无比,可他的理解分析能力还算不错,很快就让他分析了个大概,那个四五十岁开口叫他镇国的男人叫刘晟,是后金攻破的抚安堡百户,而乱糟糟的人群则大多都是辽阳城外杨家寨的军户,努尔哈赤立国后,弄了个七大恨开始攻明,战事一起,自家只能管自家事,刘晟手里兵卒不足,只能跑到杨家寨招募自家兄弟子侄,可是还未进入抚安堡,抚安堡就被努尔哈赤攻破,身处野外又兵力不足,最后兵败被围成了俘虏。 众人脱困,看着乱糟糟人群,刘卫民有些犯难了,拉着刘晟说道:“三叔,咱们这样可不成啊,这里还不安全呢。” “对对,镇国说的对。” 刘晟连连点头,话语间还照着一名半大孩子屁股就是一脚。 “七娃,瞎嚷嚷个甚?想把建奴再招来么?” 话语一出,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刘卫山大步走到刘晟身边,低声说道:“三叔,此地不宜久留,该从何处离开?” 刘晟眉头紧皱,低声说道:“正常的道路是绝对不成的,咱们只有绕过沟头岭才可以。” 刘卫山点了点头,又看向刘卫民,说道:“三弟以为如何?” 刘卫民哪里懂得什么沟头岭,他现在还迷糊着自己是怎么跑到了明朝,看着眼前一群人他就是想不承认也不成,至于此处的地形他更是一无所知,只得点头说道:“三叔持重,听三叔的。” 众人又细细低语一番,此处太过危险,于是人群决定立即离开,等到见到五匹马、十一颗建贼头颅,刘卫山整个人都有些傻眼了。 “三弟……这些……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还有一个活的……小豆芽。”刘卫民随手指向正将一大堆破烂绑缚在马匹上的小豆芽。 刘卫山一阵无语,他当然知道三儿不喜多言,整日照着一堵墙练箭,可所有人都笑他光练些死物有个屁用,抚安堡若是人手充足那也不会将他带了过来,只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不吭不言的刘老三救了所有人。 “大哥,这匹马送你了,这匹给三叔吧,还有……这些兵器,凑合着用吧。” 刘卫民很随意送了两匹战马,刘卫山没啥感觉,此时正是危难之时,任何增加战力的可能都不应错过。 刘卫民等人极为小心谨慎,只是他们的担忧却有些多余了,努尔哈赤立国反明,朝廷震怒,立即任命兵部左侍郎杨镐为辽东经略使,在朝廷任命的同时,努尔哈赤就转身返回兴京赫图阿拉(兴京,或许是建州女真兴盛之地的意思吧)。 努尔哈赤领兵离开,准备迎接明军的强力一击,如此可就苦了刘卫民,一共五匹战马,送出去两匹,小豆芽需要一匹,他自认为一名大将军怎么可能没有轮换马匹呢?尽管刘卫山对他的言语很是无语,很有些希望可以将一匹战马送给需要之人,但他臭脾气上来了,说啥也不乐意,这些战马又是他的俘获,按照规矩也只能由他说了算,可这就苦了他,沟头岭可不是什么好路子,到处都是大石头,有时候他的战马还要他与几人扛着过去,等他们钻出山岭也是五日后的事情了,为了安全绕道百十里,还全是难行的山道,可看到前来的大明探子时,刘卫民才不住哀叹。 努尔哈赤反明,大明震怒欲以讨伐之,可是辽东兵力不足,不得不从川、甘、陕、浙、闽、南北直隶、两广等等调遣精锐,欲要一战而灭建州之贼。 朝廷如何做是朝廷的事情,尽管刘卫民知道此战就该是萨尔浒之战,结果……反正此时的他也不可能改变这些,回到了家中才发现这个家该有多穷,歪歪扭扭的石头房子,低矮的屋檐甚至让自己进入房内都要低头,唯恐碰伤了自己脑袋,进入屋内才稍微显得空间大了些,辽东苦寒,好些房子是半埋在土里的,或许这么做更省些木柴取暖吧。 院子不大,仅有三间堂屋和东西两间厢房,刘家一共四个兄弟,老大刘卫山,老二刘卫海,老三刘卫民,这哥三都只是普通的军户,平时也就守个辽阳城门啥的,唯独老四最为特殊,从小就酷爱读书,老爹生前时用自己的命为辽阳东宁卫千户余广挡了一箭,就这一箭让老四进了私塾,成了童生、秀才、举人,如今更是在太学学习,听说很可能会成为进士做官,也正因如此,本应叫刘卫辽的老四改名为刘之坤,至于里面有什么讲究就不得而知了。 小院不大,本应老大、老二住在正房东西两间,因为老四不在家,就成了老大一人独住正房,老二住进东屋,成了老三的刘卫民也只能霸占本应是老四刘之坤的房屋。 家穷的叮当响,就这样的破房子也不存在什么争抢,也没啥可争的,但刘卫民的十一颗头颅却让他成了杨家寨的名人,不仅仅如此,竟然还因此一跃成了名光荣的小旗。 听说自己做了官,刘卫民很是欣喜,可等他看到自己的兵后,整个心都哇凉哇凉的。 小旗与后世的班长差不多,不是都说班长是军中之母吗,小旗就小旗好了,可这本该是十个人的小旗怎么才八个? 八个就八个好了,结果就是八个里面只有三个还算是壮年,两个牙都快掉光了,剩下的三个人却没一个能将军装撑起来的,最最让人无语的是三个娃娃里还有一个代父入伍的小花木兰!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连三日,刘卫民嘴里就没断过这句话语。 第5章 千户喜宴冲突(上) “尼玛,当了个屁大的官,还得让老子为人赡养父母,还得跟老师争饭碗家访,这还是人干的活吗?” 躺在床上,俩眼瞪着房顶,想着两个牙都快掉光了的老头问他讨要拖欠粮饷,三娃娃哭着说再不发粮饷,回家又该挨揍了,这他娘滴都啥事儿,又不是他拖欠的粮饷。 “唉……老子算是看明白了,就那点钱早晚都得被你们这些混蛋吃干喝净!” 刘卫民不得不哀叹自己命苦,他杀了十一个建州女真,一颗头颅五十两,一共五百五十两,到手的也就二百两,其余的自然被人吞了,吞了就吞吧,就当卖了个人情,这种事情他还是极为看得开的。 一名军卒一年粮饷十八两,十名军卒刚好够用一年,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手底下拖欠三月粮饷的歪瓜裂枣,不去找千户大人要钱,不去找同知大人、佥事大人,却偏偏找他要钱! 该家访的也家访了,俩老头儿子都死了,闺女出嫁泼出去的水,除了抱着根木棍守在城门口等死也没啥用,两个男娃还好些,家里终究还算是能吃口饭,最麻烦的是他的小花木兰,屁大孩子竟然学起了雌兔傍地走,这也就是在自家门口,若出去打仗,第一个被砍脑袋的一定是他自己,军中怎么可能让女人进入,不治他大罪治谁?本想着劝退,或是给找个婆家,哪怕算是童养媳也成,可家访后他就不得不放弃了,一个瘫了的父亲,一个三岁的弟弟,咋整吧? 想了好一会,刘卫民不得不挺身跳下床,一阵翻箱倒柜,希望可以多搜刮些钱财,结果搜来搜去,原先那个刘卫民就是一个穷的只剩一条裤子的人,最后摆放在桌子上的还是他自己的。 小豆芽一声不吭,他只是蹲在墙角看着他翻箱倒柜,看着他盯着桌子上的一堆银子唉声叹气…… “罢了罢了,千金散去还复来……他娘地,老子不过日子了,今日大块吃肉!” “小豆芽,跟着爷去吃肉!” 刘卫民就差手里提着个乌鸦笼子,也跟着电视里学起了八爷来。 小豆芽还别说,帽子一戴,金钱尾巴往帽子里一塞,别人还真分不出他是不是女真人,当然了,这孩子其实也挺老实,箭术也还不错,就是心理素质差了点,孩子嘛。 拿着钱财刚要出门,正好二哥刘卫海叹着气从外面走了进来,要说这位二哥甚至比大哥刘卫山还出名,出了名的侠义,但凡有好吃好喝的,定会找上三五个朋友作陪。 “二哥这是咋了?”刘卫民见他唉声叹气,不由随口问了一句。 刘卫海摇了摇头,对着他发起了牢骚来:“还能咋了,这都三月没发响了,还让人活不活了……” “这样啊……这是十两银子,二哥先用着吧。”刘卫民很有些肉疼,还不得不提醒一句“二哥,俺手里是有两个银子,可这老不发响,小旗里几个人天天找俺闹,还得俺自己掏钱先垫着,你可省着点花啊!” 刘卫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银钱,叹气道:“那些也是三弟用命挣得,俺本不该拿三弟的,只是……六子兄弟的媳妇生产了,实在是下不了锅啊!” 刘卫民一阵苦笑,果然还是如此,心中一叹,摆了摆手,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二哥自己拿主意吧,人总比钱更重要些,三弟也还有些事情,先去忙了。” 刘卫民也不再多言,本还想着今日弄他一头猪杀了,结果银子去了一大块,掂量着手里的碎银,咬着牙带着豆芽菜来到王屠户油腻的板案前。 “王哥,来……半盖猪肉!” 有钱没钱,气势得拉开,这么一吼,顿时将半条街目光全吸引到了他身上。 “喝!还是三弟豪气,你这是娶媳妇,还是给余千户纳喜礼啊?” “嗯?余千户那里怎么了?” 刘卫民听说过他们老刘家与余千户的关系,骤然听了这话,也就随口问了句。 王屠户不由伸长了脖子,低声说道:“余千户可是真真的爷们,他那老妻都五十了,竟然又生了个小子!呐,看到没,就那位穿着绸缎的那位,刚刚在王哥我这里买了六斤猪肉,说是顺呢!” “这样啊……” 刘卫民眼中露出思索,笑道:“王哥,是不是俺也只买六斤猪肉,也图个顺给千户大人送去?” “切!” 王屠户又向刘卫民身边靠近了些,低声说道:“你别看那人一身锦衣绸缎,扣着呢,想着赚咱们辽阳的钱财,却仅仅只是买六斤猪肉,名头再好有个屁用,还能有半盖子猪肉更实在?” “说的也是哈……” “行!那就……来一盖猪肉,半盖子送俺们营房,这半盖子让小豆芽扛着。” 刘卫民终究还是咬牙买了整盖子猪肉,王屠户大喜,忙点头答应,一再保证将事情办得妥妥的。 刘卫民本身是东宁卫所的人,向这种卫所一般都是五个千户,所以千户的权势并不小了,这还不仅仅如此,按照大明屯田军制,军职可以继承,若百年下来,千户与千户之间联姻,就算朝廷大臣前来那也是无可奈何,尤其是这种边军将领。 刘卫民没有太多想法,想要一步登天势必难如登天,但是任何有利的机会都不应该错过才对,所以呢……先整半盖子猪肉送过去,兴许先解决了吃饭的问题也还说不定呢。 还别说,余千户门前还真够热闹的,马车、牛车还真不少,就是战马也有几十匹,想来是来了不小的大人物。 “李家铺子,大米百斤……麦子三石……” “李家铁匠铺,锄头数把……菜刀若干……” “王老秀才,字帖一副……” …… 唱名管家高声喝唱差点没把刘卫民笑岔肠子,这都啥玩意儿?难道这也成?本来他还有些羞臊,觉得半盖子猪肉实在是拿不出手,人家好歹也是个千户大人不是,这菜刀若干是什么鬼?不会就一把吧? 听了一会唱名,他的胸口那是越挺越高,这玩意,竟然半盖子猪肉也能靠前数,这他娘地太搞笑了,说是搞笑,主要是他意外跑到大明王朝的时间太短,还没能充分了解大明王朝此时的贫苦,辽东之地就这么大,虽千户不算真正大官,可挡不住这个千户娶小妾,那个总旗生娃啊! “刘家寨刘小旗,猪肉……半盖……上宾!” “噗……哦哦……谢谢管家。” 刘卫民实在是没能忍住,半盖子猪肉竟然是上宾?为了掩盖自己实在是想笑的举动,忙说了声谢谢话语,带着小豆芽大步走入了千户府内。 从外面看余千户府邸还算可以,青砖巨石盖就的院墙,在他想来,里面应该不会太差,就算不是雕龙画栋,那也得有个假山花园啥的,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空的空地,甚至连种颗小树苗都无。 古代的建筑可是极为讲究,越是豪门大院越是讲究,向刘卫民这样跟平头百姓没啥区别的小旗,就算你送的礼再重,那也不可能从正门进入,也只能是侧门。 刚进了院墙就见眼前一片空地,空地上摆放的桌椅还真不少,可刘卫民见到桌子上摆放的饭菜却傻眼了,这么大的桌子,怎么就一盆大杂烩?一盆烂菜叶子拌的杂粮面? 心想着自己是上宾,要去屋里吃饭,这屋里的饭菜总归不会是杂粮拌菜叶子的大杂烩了吧? 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他还从没见识过大人物宴席的模样,余千户这里是头一份,对此很是稀奇。 正堂宴席他是想也别想了,东西厢房还是可以的,一小丫头带着他进了东厢房,心下暗自好笑,半盖子猪肉竟然也能进了东厢房。 “刘家哥哥,您就坐在这里吧。” 小丫头只能到刘卫民小肚子,还低着头,他还真没认出来是谁,当然了,或许他根本就没见过。没见过就不能随意应腔,只能模糊答应了下来。 “嘿嘿,这小娘够水灵,再年长个一二岁可就美了啊!” 一声粗豪声音传来,刘卫民眉头一皱,再次看向低头站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看着模样也就八九岁,身体娇小,或许今天是个大日子,衣物上并没什么补丁,看起来也是不知清洗了多少遍,而且还要宽大许多,穿在她身上并不合身,显然是他人之物。 看着女娃低头不言,耳边却传来阵阵猥琐低语,刘卫民看向一名颇为粗壮的汉子,面相还算可以,络腮胡子显得狂放不羁,只是眼睛小了许多,配上大饼脸就不是那么和谐了。 “这人跟人还真没法比,看着人模狗样,嘴巴里说出的话语却是千里亦可闻其臭啊!” “小豆芽,可比你臭脚臭多了,记得了,再他娘地不刷牙、不洗脚、不要脸,老子打不死你!” 刘卫民从口袋里拿了颗大白兔奶糖,一边说着训斥小豆芽话语,一边剥了糖果纸皮,随手塞入低着头的不言语女娃嘴里。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蹦蹦跳跳真可爱……” “砰!” “你找死,骂谁呢?” 络腮胡子韩雄猛然拍桌而起,伸手就要去抓正从女娃嘴角收回的手臂。刘卫民连起身都无,左脚猛然踢出,正踢在韩雄的小腿上,韩雄吃痛,身体不由自主向他身前倾斜,收回的手臂骤然收回,手肘狠狠砸在韩雄脸上。 “砰!” 第6章 千户喜宴冲突(下) 韩雄脸上鲜血横流,整个人瘫软昏迷过去。 “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出来丢人,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裤裆炸了线。” “这位兄弟有些过了吧?韩兄也不过是开个玩笑。” 刘卫民转头看向红脸汉子,这汉子身量超过七尺,双肩远比常人宽大,无论双臂,还是胸前凸起的肉块,足以表明此人力量之强,听着他的瓮声瓮气,刘卫民却不可置否一笑。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此处是千户府,余千户今日喜得贵子,既然来的都是客,怎么着也表现出对主人的稍许敬意吧?” “再说了,调戏调戏青楼姑娘也就罢了,谁让人家就是卖笑的呢,可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哪怕她还只是余千户府中的小侍女。” 红脸汉子眉头微皱,一旁的矮胖之人却冷哼道:“一小小千户,若我李总兵喜欢,就算今日讨要了又如何?” “哦?以势压人?李总兵,哪个李总兵,说来也让本小旗见识见识。” 此话一出,满屋皆惊,谁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狂妄,矮胖汉子大怒,冷哼不屑道:“一不入流之小旗也敢大言不惭,也想以下犯上吗?” 刘卫民眉头一皱,正要反讥一句,察觉到衣袖被拉扯了一下,见是低头不语的小丫头,心中轻轻一叹。 “罢了罢了。” 刘卫民打算闭嘴不言,权当来个视而不见,可那矮胖汉子却不愿就此罢手。 “小子,伤了我韩家哥哥又当如何?” 见死胖子竟然还揪着不放,刘卫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别说是矮胖汉子了,就算直面生死他也还从未畏惧过,就凭小女娃喊他一声刘家哥哥,他就不会任由他人欺负,何况死胖子又找上了自己。 双手按桌缓缓起身,双目更是阴森冷厉,一把拍开矮胖汉子手臂。 “这是第一次,下次再敢手指着老子,老子让你这辈子都别想指人!” “行了,刘三,差不多行了,这些人都是李总兵之人,你还真惹不起。” 赵八站起身来,又对着红脸汉子拱手道:“邢百户,你们兄弟也莫要招惹了这小子,他就是个愣货,真惹急了他,或许你们都折在这里也不一定,他可是独自一人斩杀了十一名建奴。” 赵八又指了指小豆芽,冲着邢百户一咧嘴,笑道:“这是他抓的建奴包衣。” “哦?还有这种事情?咱家倒是有些好奇了。”一声刀枪出鞘尖锐传入刘卫民耳中。 “能一人斩杀十一名建奴,的确武勇,不过这位小兄弟可就说错了,邢烈可不是一般人能挡得住的。”又一雄厚不失温和声音响起。 “子贞,老夫倒是觉得这位小兄弟赢面大些。”又是一声传入厅内。 刘卫民转头去看,只见门口站着三位四五十岁中年之人,但其中一人显然是宦官打扮,见到此人,刘卫民沉默片刻,大步走到宦官身前拜倒。 “敢问公公何人?” “呵!有意思了~咱家暂为辽东监军使刘养,小兄弟可有请教?” 刘卫民沉默片刻,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封染了血的信件,双手奉上说道:“小将曾遇到建奴追杀锦衣卫百户董一鸣董老,因伤势太重,最后也只是交给小将这封信,让小将亲手交给经略使或监军大人。” “哦?” 宦官刘养一时愣住,他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语,竟然还送上一封信件。 刘养有些犹豫看着眼前小子,片刻才伸手接过信件,仔细查看数遍封口确信无人拆封,这才撕开信封观看信件内容,神情却越来越凝重,看罢信件,竟然闭目沉思起来。 刘养拆开信件,观看信件内容,神色间变化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对他手里的信件也愈发好奇,只是也没人敢讨要信件一观。 刘养睁眼看向刘卫民,叹气道:“董百户临行前……可还有话语所说?” 刘卫民心下一阵猛烈跳动,他突然有种难以述说的渴望冲动,最后咬牙准备去挑战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看似天方夜谭的冒险。 “董大人临行前说他只是个锦衣卫百户,无儿无女,想让俺每年为他烧些纸钱,让俺继承锦衣卫百户之职,还笑言小子悍勇不若建贼之巴图鲁,只是他位卑言轻,若是可能,他更愿意让李如柏李总兵分出千人与小将。” “小将不敢隐瞒,若有狂妄之语,还请公公恕罪。” 刘养看着单膝跪地低头不语的刘卫民,又看向手中信件,最后看向颌下美髯之人,伸手将信件送了过去,最后却对皱眉不已的男人呵呵一笑。 “子贞,董百户竟言此子悍勇不弱建贼巴图鲁,呵呵……咱家还真的有些不信呢,不若咱家与你就以此子对赌一局,如何?” 李如柏眉头依然紧皱,看着刘养不知在想着什么,屋内一时间寂静的可怕,观看着信件的杨镐眉头更是皱了又皱,竟然轻轻叹息,再见李如柏却和煦如风。 “老夫也以为刘公公此言甚妙,子贞呐,不如老夫也与你对赌一次,若这位小兄弟侥幸胜了,你之事老夫答应了,输了……再与他一千卒,如何?” 两人同时开口,屋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极为怪异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谁也没想到辽东督师、监军同时开口支持眼前之人,纷纷将目光看向杨督师手里信件。 诡异的沉默让李如柏眉头皱成了山,眼角余光更是不住扫视杨镐手里信件,皱眉看向邢烈,又看向半跪于地的刘卫民,突然轻笑一声。 “赌注是有点大了……既然杨督师、刘公公想要乐呵一下,小将也就舍命陪君子好了。” 说着,李如柏看向邢烈,眼神冷厉。 “邢烈,我李家的威名可丢不起!” 刘养却呵呵一笑,用脚轻踢了一下刘卫民。 “小子,之前如此狂妄,应该是想引咱家与你相见,如今可是生死一线,胆气可还有些?” 刘卫民站起身来,向刘养、杨镐拱了拱手,笑道:“董大人交给小将的任务已然完成,剩下的也不过生死而已,将军百战死,总归是要死的,或许小子侥幸赢了,一日间得了两千人马,也还能与建奴再战上八百回合。” “哈哈……” 刘养拍着刘卫民肩膀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你小子若侥幸赢了,就算不想死也不成,哈哈……” 刘卫民也不由哈哈大笑,手指指向邢烈。 “不服?” “来战!” 赵八看着平日里闷葫芦的刘老三,今日再见竟然如此狂妄,惊愕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本来看在同是一个马槽里就食的情分帮他说和,谁知这戏码变化的也太快了,说话间怎么就引起了两位督师、一位总兵的注意了呢? 东宁卫指挥使余丛升看着刘卫民大步走出房门,眉头微皱,对着尚还迷糊的余广低声问道:“谨之,此人……” 余广自己还迷糊呢,只得摇了摇头,说道:“三叔,小侄也不甚清楚,只知此人近几日闹得动静颇大,据说是一人斩杀了十一名建奴,并成功救回了百十人,这才由一守门卒成了威字营小旗。” 余丛升眼睛一瞪,很有些恨铁不成钢骂道:“糊涂,如此精战之士怎么只是小旗?那封信……算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此事你就莫要多言了。” 余广忙点头道:“三叔说的是,侄儿记下了。” 看着刘养、杨镐相笑走出屋子,两人也不得不随之走出屋外,院内桌椅板凳早已移开,颇大的场地只有一高一矮两人相互对视。 刘卫民不知在格斗场厮杀过多少回,无论什么样类型高手都经历过,尤其是地下格斗场的生死斗,那可是真正的生死决斗,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双腿微分,双眼向是看着死人的冷漠让邢烈眉头微皱,知道遇到了真正厮杀场的战士,心下重重冷哼一声,双手十字扣活动了一下,双肩更是随之剧烈抖动,骨节噼啪脆响让人神色愈发凝重。 矮胖汉子看着默不作声的刘卫民,嘴角露出不屑弧度,讥讽道:“小子,你听着了,邢大哥前些日还生撕一名建奴,就你这小身板……别怪你家胖哥哥没给你活路,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刘卫民看也不看矮胖汉子,右手却向他伸出,拳头紧握,中指高高竖起,嘴角上扬的不屑怎么也不会让人觉得这手势是什么好玩意。 矮胖子汉子大怒,看着高高竖起的中指,恨不得亲自上场活撕了眼前混蛋,冲着邢烈怒吼。 “邢大哥,活撕了他!” 刘卫民对矮胖子般小丑愤怒毫不在意,像这种看起来下盘稳重,其实早已被掏空了的混蛋还真没可能让他重视,而这个邢烈却不一般,仅看身材就知是绝对的力量型肌肉男,身体匀称,四展长,应该是个极为不错的对手。 双方都在观察对方,刘卫民双腿微分,看起来极为随意,空门破绽更是无数,可邢烈知道,所有的破绽可能在下一刻就成了致命一击。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还需片刻才会激烈争斗在一起,谁知就在所有人意想不到之时,双方竟然同时冲向对方。 “砰、砰!” 两计碰撞后,两人换位相对而视。 刘养有些愕然看向邢烈嘴角的鲜血,他没想到仅一计重拳就让如此高大汉子受了伤。 刘卫民需要试探了解对手的力量,首次碰撞是他左拳与邢烈右拳直接碰撞,而他身体抖动倾斜间错开邢烈左拳,右拳瞬间自下而上重重击在邢烈的下巴。 感受着左手的疼痛,刘卫民照着半空随意快速挥拳数下,双脚脚尖点地不住跳动,他的随意让人一阵皱眉。 下一刻…… 第7章 一跃两千兵指挥使 “砰砰砰……” “砰!” 刘卫民双脚抖动、身体微弓,垫着脚尖极速冲向张开双手、弓着身体极为像草原摔跤士的邢烈,就在两人相碰撞的那一刻,冲刺的身体陡然加速倍余,身躯再次弓起,抖动的身体一瞬间脱离接触到双肩大手,人已经撞入邢烈怀里,密集的双拳打击自小腹向上蔓延,最后重重一击击在邢烈左肋。 密集、沉重、极速打击让高大汉子不住后退,最后一击骨裂剧烈疼痛让他止不住弯腰低身,而在所有人眼里,刘卫民已经侧身来到了邢烈背后,双手更是紧紧扣住邢烈腰腹。 “死——” “砰!” 剧烈砸击声让人头颅偏侧不忍去看,如此沉重过肩摔,又有几人可承受? 无声的霸烈震慑着所有人,矮胖汉子不知不觉已经后退数步,看着狼一般的冷酷眼神,身体更像寒冰冰封僵硬。 “啪啪……” 刘卫民无声无息站在矮胖胖子身前,手掌连连拍打震颤肥肉,头抵头,眼盯眼,极其冷蔑。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记着没?” “啪啪啪……” “记着没——” “砰!” 一拳重重砸在脸上,矮胖汉子整个人摔出米许,沉重身体更是将桌椅板凳撞的四散而飞。 再次大步来到矮胖汉子身前,随意踢飞碍事桌椅,沉重大脚让矮胖汉子嘴角变形。 “记着没?” …… “老三,差不多行了。” 老大李卫山站在人群中,高大身躯看着一切的发生,从一开始他就想上前阻止,可他只能坐在院中就食,与一桌人吃着一盆杂粮拌着的烂菜叶,屋内发生的事情他是一无所知,通过他人言语才知道了事情始末,可越是知道越是不敢上前阻止,辽东经略使杨镐、辽东监军宦官刘养、铁岭总兵李如柏,哪一个又是他能够仰视、招惹?如此权势间的暗斗,又岂是他人可以轻易阻止? 刘卫山手心里全是汗水,自幼到大他都从未为这个安静、呆愣三弟担过心,他可以担心二弟为了义气与人结了死仇,可以担心四弟因书生意气让人拿着板砖敲了脑袋,唯独这个除了抱着根木棍守在城门口,一心待在院中捣鼓自己事情的三弟,哪里会要他担心过一次? 可今天,这个三弟差一点让自己整个心脏都炸裂了! 低沉、嘶哑、焦虑、担忧…… 耳边传来刘卫山话语,刘卫民极为不屑看了矮胖汉子一眼,他最为讨厌这类人,自己没本事还每每挑弄是非,若非这家伙,或许这场架还不一定打的起来,丢下连惨叫哭嚎都不会了的死胖子,这才大步来到杨镐、刘养身边,从周围人群低声细语中,他已经知道了两人究竟是谁,只要知道了姓名,如此之人就可以在他的书里找到。 “杨大人、刘公公,末将侥幸赢了一场。” 杨镐微笑点头,刘养却上前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两个回合,这才转头看向一脸恼怒的李如柏。 “子贞,咱家与杨督师可是赢了啊!” 李如柏眼神冷厉,凌冽杀意让刘卫民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处寒光更是闪烁不定。或许别人会畏惧他李家权势,但刘卫民却不会真的从灵魂畏惧了任何人。 “两位大人赢了小将,小将自然应诺,城外乙、丙两营是这位小兄弟了,至于……” “哼!” 李如柏双手抱拳,说道:“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再打扰了两位大人的雅兴。” “告辞!” 看着李如柏大步离开,杨镐、刘养相视一笑,至于李如柏威胁话语,两人根本不屑一顾,只要他在人前承认了,凭借两人权势,乙丙两营就算是条龙,那也得老老实实盘着! 刘养微笑拍了拍刘卫民肩膀,刘卫民很识相低头凑近了些。 “李家人可是极为不容易对付,这块腰牌你小子先用着,但凡有不服军法者,先斩后奏!” 刘卫民忙恭敬接过腰牌,恭敬道:“末将记下了公公话语。” 对刘卫民的恭敬刘养极为满意,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微笑。 “去吧。” 刘卫民再次躬身,就在他将要离去,眼角瞥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邢烈,皱了皱眉头,他用了多少力道他最是清楚,如此力道下也只会让此人脖颈错位,还不至于真正让他大脑出血,最多也就是些脑震荡而已。不过邢烈也足以聪明没去挣扎,或许他也希望李如柏可以救助,否则他若乱动,错了位的脖颈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刘卫民转身大步来到邢烈面前,杨镐、刘养两人不由一愣,他人更是不解看了过去,更甚至偏头不忍去看。众人见他低头默默看着邢烈,看着弯腰抱住邢烈的头颅,刘卫山正要开口阻止,刘养却轻瞥了一眼,就这一眼,本要说出的话语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咯。” 一声骨响让杨镐、刘养微笑点头,下一刻,院中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惊讶无比。 “跟着老子混,你就是千户!” 刘卫民丢下正要低声感谢却呆呆愣住了的邢烈,向人群里的大哥刘卫山、自己包衣奴才小豆芽招了招手,最后又向此地主人余广微微弓了弓身体,抱拳道:“千户大人喜得良子,小将却扰了大人兴致,还请大人多多谅解,小将还有军务在身,这就别过。” 看着刘卫民拱手告别,耳听着“小将”之语,余广整个人都傻了,脑袋更像是短路一般看着刘卫民拱手大步离去。 “此子……不简单啊!” 杨镐微微点头赞许,呆愣一下的刘养也微笑点头,笑道:“此子悍勇也就罢了,军中悍勇之人以斗计量,但知晓做事、为人者……” “呵呵……” “百里无一啊!” “杨督师,以咱家想来……不若让此子试上一试。” “如何?” 杨镐微微点头,他自然知道刘养究竟是何意,刘卫民虽然悍勇,可毕竟也不过是个掌十人小旗,而两千人马可就不仅仅只是千户如此简单了,至少也是副总兵一级,骤升如此高位必然问题多多,按照刘卫民如今表现,给个百户之职一点问题都无,可副总兵就麻烦了许多,当然了,这也一定绝对,有两位督师点头,不可能也有可能成了可能。 杨镐微微点头,笑道:“刘公公既然如此说,那就让那小子试上一试,只是……七月……” 刘养笑道:“今日也还不到五月,若真的不行,到时去了那小子之职也就是了。” 杨镐见刘养答应,心下思量片刻利弊,最终还是微微点头应允了下来。就在两人商议之时,邢烈默默站起身来,转头看了一圈人众,见所有人眼中的冷漠、鄙视,唇齿紧咬,双拳紧握,站立许久,好像放下了什么东西,本还冷酷冰冷的眼神逐渐柔和,冷漠的神情也成了淡淡微笑,默默擦去嘴角血迹,大步追向早已远去的那人。 …… 李成梁是辽东的王,他不死,努尔哈赤绝不敢反叛,凭借着他的功绩,子孙亦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子孙亦是多为明军大将。 李成梁一共有九子,而李如柏就是其次子,名下将领也多是李成梁余部,战力之强自是辽东翘首,但是刘卫民却极为看不起此人,若非此人,或许大明还不至于如此凄惨,努尔哈赤早先年算是质子留在李成梁家中,而努尔哈赤与李家之人关系最为亲密之人正是此人。 个人感情是一回事,但因私情而废国事,这就是刘卫民极为厌恶得了,仅仅只是五百建州贼人就阻拦住他万余人马,况且他这一路兵马还是居于三路兵马最后,是个傻子也知道,努尔哈赤再如何用兵如神,也绝不可能领八旗主力绕过三路兵马,直插居于最后一路李如柏之部,要知道,无论努尔哈赤如何大范围绕道偷袭,也绝不可能出现大规模军卒袭击而不惊动明军的情况,明朝占据的辽东地盘太大了,大到了努尔哈赤根本不可能隐瞒得住的地步。 就算努尔哈赤真的将明军所有眼睛全蒙住成了瞎子,真的钻进了辽东腹心,三路大军此时也已将八旗归路彻彻底底断绝了。十万明军阻住八旗后路,纵然辽东腹心空虚,各城紧闭城门还是丁点问题都无,如此之下,八旗能逃回兴京者几人? 如此情况下,身为领兵大将的李如柏,无论他如何解释,也绝不可能让人相信他没与建奴勾结,至少本心上,他就是刻意迟缓、刻意消极怠慢,死上一万遍他都不亏。 刘卫民脑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明史记载,对李如柏也愈发不满,却不知何时邢烈已经与大哥李卫山紧紧跟在身后,直到转头欲要与大哥说话时才发现了此人,张口的话语也有了些许不同。 “有监军大人腰牌在手,乙丙两营顺利接管应该无意外,但是如何让其下军将听命就该是你们的事情了,大哥你管着乙字营,丙字营则是邢烈,任何不遵号令之人,斩之!” “两营军卒战力应该不强,李总兵也不可能把战力最强的军卒与咱们,当然了,相对现在的咱们,或许这样才是最合时宜的,若全是骄兵悍将可就真的麻烦了。” 刘卫山、邢烈不由微微点头,两人都是军伍出身,知道大明军卒情况,所有将领身边都有一支最精锐军队,这支军队或许是百十人,或是三五百,超过千人的将领凤毛麟角,而这样的军队就是将领们的私人家将,如同唐末节度使之牙兵牙将。 家将不耕种、不做杂事,他们唯一的事情就是习武打仗,主死家将斩,如此之家将自是最为忠心、最为悍勇,若将这些人送到刘卫民眼前,别说得了两千兵马,就是这样的百十人他也难以应对。 除去家将,其余军卒就简单了许多,有奶就是娘,反正都是大明的军卒,跟谁混都是混,只要不是太过废物让他们白白送死,只要按时发放粮饷,他们就听谁的。 而刘卫民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人,或许还远不如他们,事实上刘卫民所担忧的也差不了多少。 第8章 指挥使大人的规矩(上) 大明军制,一卫所常设五千户,为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一千户十百户,一百户两总旗,一总旗五小旗。一小旗十人,一总旗五十人,一百户一百一十二人,一千户一千一百二十人,一卫所五千六百人。 李如柏是铁岭总兵,虽然卫所严格来说的确是五千六百人,但是随着卫所土地的流失、军户的逃离,越来越难以支撑卫所屯田制度,真实的军卒根本无法达到五千六百人,能保证过半就已经是很好的卫所了,于是就不得不出现募兵。 一开始大明军队除非出征打仗才会有财政补贴,大多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可是募兵就不同了,招募的军卒就需要定期发放粮饷,这种情况对于边军来说尤为重要。 从乙丙序列和随手扔出去的态度来看,李如柏真正精锐当是甲字营,其余营应该大差不差,都是些充数的仆从一类货色,但是当他们来到营地后,见到营房前歪歪斜斜抱着根木棍酣睡老卒,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息,感叹大明军武的颓废,他也没去打扰守门卒的酣睡,带着刘卫山、邢烈、小豆芽三人大步走入营内,刚走入营内就看到一披甲汉子正与一妇人低声说着什么,好像还急眼了一般,抬手就要抽打妇人,眼角见到刘卫民等人心下一惊,忙转头去看。 百户孙志孝眉头微皱,大步走向刘卫民,冷声说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军营,就不怕军法无情吗?” 刘卫民有些意外看着黑脸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个头中等,身体很匀称,方正的脸显得颇为严厉。刘卫民对此人印象还算不错,微微点头,不急不缓道:“从现在起,本将暂为乙丙两营指挥使,这位是你们的暂代千户刘卫山。” 刘卫民指着大哥刘卫山,随后将刘养腰牌扔给黑脸汉子,说道:“这是辽东监军刘公公腰牌,至于辽东督师杨大人、李总兵军令随后拿给你看。” 孙志孝哪里见过刘养腰牌,但这里是军营,想要欺骗也不大可能,越过刘卫民看到邢烈,眼睛猛然一缩,沉默稍许,上前抱拳道:“百户孙志孝见过大人!见过刘千户!” 刘卫民不知道规矩,刘卫山、邢烈却很清楚,百户、千户一职又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小小总旗随意任命,至少也要是五军都督府上奏朝廷方可,可在刘卫民想来,这又不是真的,不是用了个暂代了吗? 反正他也不懂,又是头一次当官,自己能不能活过萨尔浒之后还不一定呢,今后的事情爱咋滴咋滴,此时的他根本不畏惧胆怯任何人,换了旁人会担忧、畏惧,至于他么…… 啥场面没见过? 刘卫民缓步走向校场,声音肃然道:“传令全营,三通鼓不至者,鞭十。” 孙志孝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无奈答应。 “诺!” 刘卫民摆了摆手,孙志孝就要退去,眼睛却看向一旁妇人,瞳中满是威胁、警告。刘卫民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随之一顿,回头看向孙志孝和妇人眉头微皱,说道:“军营终究是军营,就算是随军妇人也不该居于营中,今后再犯,鞭五十!” “诺!” 孙志孝抱拳领命,正要怒喝驱除妇人,刘卫民却摆了摆手,又伸手指向妇人,示意她来近前,孙志孝额头青筋骤然鼓起,小豆芽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邢烈却用警告的眼神让他赶紧前去传达军令。 妇人年纪当在三十少许,双手却拢在破旧棉袄衣袖中。如今也算是进了五月,虽早晚凉了些,午时却是极为暖和,破旧棉袄满是补丁也就罢了,可在这个季节,身上还穿着破旧棉袄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而且下身棉裤也显得极为蓬松宽大,两只鞋子更是有些差异。 妇人至始至终都没敢抬头,就算是刘卫民刚进入营内时,孙志孝抬手欲要扇打妇人时,她也未有任何抬头躲避迹象,更是没有听到任何言语。 刘卫民示意妇人上前来,妇人却默不作声站在原处。无可奈何,刘卫民只得自己走到她身边,轻笑道:“大嫂前来营地所为何事?” “……” “家中……没了吃食?” “……” “小弟今日银钱所带不多,这些大嫂先用着,最迟十日,十日就会有粮饷发下来,十日不发粮饷,这些就不用还了,若是发了粮饷,大嫂记得让你家男人还了小弟钱财,还有……小弟也是个穷鬼,此事暂时莫要与他人说起,小弟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粮给大家发响,还请大嫂暂等十日。” 一个银锭子递到妇人眼前,妇人也终于第一次抬头看向微笑着的刘卫民。 “拿着吧,算是应急。” “谢谢……” 妇人轻轻接过银锭子,耳听着谢谢话语,刘卫民表情一顿,沉默良久,轻声说道:“要说谢谢,应该是俺们这些老爷们谢谢你们才是,男人要脸面,在外穿的光鲜,却不知一切光鲜……都是你们一身补了又补的衣衫换的。” “男人出征在外,不说死不死的晦气话语,你们日夜担忧也是真的,上孝敬父母,下抚养孩童,每日里还要为生计耕田种地、日夜操劳。” “要说感谢,俺们这些挨千刀的老爷们才最应该感谢你们。” “谢谢你们的默默付出!” 说着,刘卫民深深向妇人躬身行了一礼,看着妇人低头,泪滴低落,深深叹气一声。 “有些事情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男儿保家护国是责任,生下来就要背负的责任,只是苦了男人背影后的你们。” 刘卫民无声叹息,转身走向空无一人的校场,孙志孝、刘卫山、邢烈、小豆芽看着独自走向校场的孤寂背影,目光中突然泛起莫名的复杂,这个时代没人会想这些,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开口,更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躬身行礼,刘卫民却做了他们谁也想也没敢想的事情。 邢烈突然发觉,自己挨揍好像真的就是欠揍,自己就是一个混蛋。 刘卫民一人站在校场木台上,双手紧紧按住腰间刀柄,看着空无一人的校场,耳边尽管战鼓震天,脑中却像是被屏蔽了一切,曾经的过往一遍又一遍在脑中浮现,他突然羡慕起这个时代的男人来。 为何他那个时代,女人就少了这么多理解、奉献? 还是那个时代的男人,做的真的不够好? 看到这个妇人神态,他就算用屁股也知道她与孙志孝的关系,可两人身上衣物又是如此的不同。来了这个世界真的很短,可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他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喜欢上了这个时代,喜欢了这个颇为简单的时代,尽管它真的很贫穷。 “不同啊……” “同样的会有激烈竞争、争斗,一个不管在外面残酷世界,还是在本应温馨的家中,现实却是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你死我活的战争;一个却只有外面残酷血腥世界,疲惫了,心累了,至少家中还有一个安宁,还有一处避风港湾,还有一个可以让自己躲藏的地方啊……” “小豆芽……挺羡慕你的,够简单,够单纯,一颗大白兔而已……” 刘卫民轻轻摇头叹息,喃喃低语着小豆芽怎么也想不明白的话语,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就身处这个时代,无论他愿意不愿意,都要被命运的车轮碾着向前…… “咚咚……咚咚……咚!” 三通鼓已毕,校场上竟然只有三五百人,整个场地空了老大一片,看到此处,刘卫民心下并没有太多失望,或许这才是真的正常才对。 站在木台上,刘卫民看到大哥与两名百户低声交谈,看着大哥大步来到木台下。 刘卫山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回大人,三通鼓已过,入校场者四百一十一人。” 刘卫民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一一看向台下老老少少四百来号人。 “今日本将不想讲什么《十七律令五十斩》,本将只说五件事情。” “其一,本将名刘卫民,辽阳刘家寨人,地地道道的辽东之人!” “其二,十日后,本将发放拖欠粮饷,本将就算求爷爷、告奶奶,本将也会十日后发响,做不到,本将自动去职。” “其三,今日,就是现在,你们自己选拔自己缺失的百户、总旗、小旗,未能前来的百户、总旗、小旗,一律降职为卒。” “其四,选拔出来的百户、总旗、小旗者,自行抓捕未能前来校场之人,鞭十!下次三通鼓不至者加倍,直至打死为准!各百户、总旗、小旗抓捕未至者,谁抓到是谁的兵,你一小旗若有本事抓到百人,你就是百户!抓到五百人,你就是副千户,只要你有本事!” “其五,从今日起,只要你们还在本将名下,所有人,包括百户一职,每月考核一次,考核内容包括训练、内务、读书识字等等,具体内容稍后由专人张贴宣读,本将不管你们是谁,本将只看你们的积分表现,本将给你们每个人公平,能者上!” 刘卫民在木台上大声说着自己的规矩,木台下一阵骚动,谁也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大人竟然如此胡来。 看着台下一阵骚动,刘卫民站在木台上也不开口阻止,任由台下相互间低声窃语,他的规矩太不符合规矩了,台下骚动也是正常,这些军卒需要时间来消化,随着时间过去,台下人群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着台下军卒的狂热眼神,刘卫民心下对此尤为满意,他不怕他们有欲望、有野心,就怕没了欲望、野心,只有欲望、野心他们才更有动力,他们想要的全力、财富就放在眼前,只要你有本身尽管来取! 看着所有人眼中的渴望,刘卫民嘴角泛起狡猾残忍笑意。 “本将军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你们可以用拳头决定此次百户、总旗、小旗之职,可以凭借威望,甚至财富。” 刘卫民一一指向台下所有人,怒吼。 “只要你们让手下认可!” 第9章 指挥使大人的规矩(下) 或是数人混乱打斗,或是一群人围着一人讨论着什么,或是有人诱惑许诺着什么好处…… 刘卫民对此丝毫不去理会,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看着鼻青脸肿却满面得意笑容的几十个百户、总旗、小旗的家伙站在面前,刘卫民很是满意点头,大手一挥,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几十个人,哪怕孙志孝这个百户也急眼了,谁他娘的愿意自己一个堂堂百户,还没一个时辰就不如一个小小的不入流小旗呢? 看着无数拿着皮鞭、棍子、绳索等家伙什急吼吼冲出校场的乱糟糟军卒,刘卫民很是无耻哈哈大笑起来,他相信下次再敲三通鼓,绝对会一个不落的全部出现在校场,而那些将领们你就是叫他不来都跟你急眼。 看着一脸得意的刘卫民背着双手,后面还紧跟着他的包衣奴才离开,刘卫民、邢烈一阵苦笑,他们很想劝阻,毕竟背着手远去的家伙已经算是私相授受官职,是大逆之罪了,可他们自己都如此又能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卫民、邢烈无奈相视苦笑不已,但两人还是轻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 为了争夺兵丁、官职,乙字营新任百户、总旗、小旗发了疯的四处抓人,没出现在校场的军卒有一部分在营内聚众赌博,这些人最容易被捉到,还有一些跑去辽阳城内,或是去了花楼,或是去了赌馆,反正跑哪都有。躲在营内的大多都是些没钱粮的懒货,抓到按着就是一顿鞭子,然后捆绑着扔到一边,若不捆着,跑了,被别人抓了,那可就成了别人的小卒子了,那岂不是白抓了? 营内的军卒好整,这些人也不敢太过反抗,辽阳城内的就有些麻烦了,于是乎,连东宁卫总兵余丛升都差点披甲上阵杀敌了,更何况紧盯着刘卫民的杨镐、刘养、李如柏一干了。 杨镐、刘养两人正商议着拖欠三个月的粮饷的问题,朝廷府库空虚,押解过来的银钱根本不足以弥补拖欠的三个月粮饷,眼看着快要打仗,再这么拖欠下去势必会闹出兵祸不可,正当他们商议着该如何解决呢,一名小宦官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公,乙营军卒在城内与人打了起来。” “哦?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还不知,咱们的人去查探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嗯。” 刘养摆了摆手,小宦官退了下去,杨镐饮了口茶水,笑道:“就是不知那小子又用了什么花招,刘公公不猜测一二?” 刘养不由一笑,说道:“这有啥好猜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一以财收其恩,其二以杀威棒立其威,其三以恩示人收其心。弄来弄去无非还是这些,不过……纵然再如何,那小子最终还是要前来问你我讨要钱粮。” “哈哈……” 杨镐仰天大笑,笑罢又摇头苦笑起来。 “那小子送来的信件刘公公也是看过了,信件也已经送去了京城。子贞啊子贞……你这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刘养轻声叹息一声,说道:“你我本就担忧子贞犯下了大错,可还是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过这也好,若是那小子能一个月内收拢住乙丙两营,子贞也就能安然回了京城,也算是对得起宁远伯卫国之功了。” 杨镐微微点头,还没等他开口,总兵余丛升急匆匆来见,看着额头冒汗的余丛升,两人一阵诧异。 “余总兵,可是发生了紧急之事?” 余丛升狠狠抹了把汗水,这才向两人拱手,说道:“督师、监军大人,你们还是去看看吧,打起来了,都打起来了!” 杨镐、刘养心中一惊,刘养皱眉肃然道:“谁跟谁打了起来?” 刘养的话语让余丛升不由一愣,随即才明白,不过是乙字营自己在打斗,就算出了岔子也跟自己没一毛关系,自己急个甚?想明白了这些,余丛升也不急了,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苦笑道:“乙字营私斗无碍,末将就担心会毁坏了百姓财物。” 杨镐、刘养相视一眼,看向余丛升微微点头,看的余丛升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正不知他们是何意呢,杨镐笑道:“余总兵的担忧也是有些道理的,刘公公,不如你我出去一看如何?” “咱家也正有此意,余总兵若是无事,不如也一同前去,看看那小子究竟又在耍弄着什么花招。” 刘养起身,也没去征求余丛升意见,与杨镐一同走出房门,余丛升见他们如此,不由一阵苦笑,心想着何苦来哉,只是他也不清楚乙字营究竟发生什么,他更不知道的是,等三人带着家将出现在闹事之地后,打斗早已结束。 这人最怕的是有了欲望、有了念头,一旦有了欲望、有了念头,战斗力立飙数个等级,那些在赌场、花楼的家伙们,哪里又是这些梦想着一跃功名成就的家伙们敌手。 再说了……人数也不对等啊! 被死死捆绑着的有百户、副千户、佥书、百户、总旗、小旗一堆,原本被欺负的小兵子,一日间就成了百户,对欺负过的将领们下手那可是丝毫不带客气的,先是不服反抗时打了一顿,死死捆绑后,在街道上当着无数百姓面,抬鞭就是一顿狠抽。 “刘大胆——你……你他娘地……敢造反?” “打!” “啪!” “一!” “刘大胆——” “啪!” “三!” …… “啪” “七!啪!八……十!” “刑毕!” 刘大胆来到肥胖的孙大头身前,看着这混蛋身上血迹,嘴角一阵冷笑,低头迎面看着孙大头愤怒眼神,冷笑道:“现在是刘大人当家,别以为兄弟刻意找你麻烦,别说你一百户,就是赵副千户大人,那也是结结实实挨了十鞭子,就你这死胖子,按照刘指挥的规矩,你这辈子都老老实实当个小卒子吧,识相的就给老子老老实实的,老老实实当老子的兵,你明白的!” “给老子捆绑好了,若丢了,别怪老子不顾兄弟情分!” “带走!” 身高马大的刘大胆凭借着打斗本事,成功的从一个不名小卒一跃成了百户,对刘卫民也尤为感激。 等到杨镐、刘养出现在街道上时,乙字营人都已经返回了城外营房,就在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原先那名小宦官再次出现在刘养面前,将市井中听到的零散消息说了一遍后,刘养、杨镐大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刘卫民会用起这种法子,这已经算是私授官职的罪名了,但两人沉下心来细想后才发觉里面的不同。 刘卫民虽然答应了他们一系列官职,可这些全是暂代,甚至包括他这个指挥使也还是暂代,而且还是一月一考核。也就是说,乙丙两营不仅仅可以在短短几日内占据绝对优势,获得军卒们绝对的认可,更令人无语的是,这两营从上到下全是暂代,根本没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官职,这与动辄传承百十年的一代代继承官职完全不同,刘卫民竟然不经意间,极其蛮横不讲理的打破了卫军传统。 杨镐、刘养以及跟着陪同的余丛升也傻眼了。 “这个臭小子难道就不怕死吗?” 刘养有些无语,但他知道这件事情究竟又蕴含着多少好处。大明卫军战力越来越差,卫军一再减少,以至于大明不得不从千里外的福建、四川调兵,若真的充足,若战力强大,又怎么会从如此遥远之地调兵? 根据刘卫民的做法,尽管刘养只是个宦官,并未真正领过兵,可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刘卫民采取能者上晋升之法,彻底为普通军卒打开晋升之道,就如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用主将操心,为了他们自己的前途就会毫不犹疑举起鞭子抽打犯了军规军卒,因为他们的军卒也在每月的考核范围。 杨镐想的更多,他是文臣,他更看重刘卫民在考核当中的“读书识字”一项,想了好一会,他也不敢私自做主,说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我可以私自做主得了,不如上奏给陛下,让陛下裁决,刘公公以为如何?” 刘养想了一下,点头说道:“这小子确实会找事,还是禀告陛下好了。对了,杨督师,乙丙两营钱粮……” 杨镐不由一阵苦笑,说道:“那混账小子都已经将大话说出去了,还能如何?不过这小子也的确有些本事,竟然这么短就解决两营将士,想来子贞也该回京了。” 刘养默默点头,当刘卫民将信件送入他们手中,看过信件后,他们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再容忍了,事关自家性命,他们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可能,可李家不同于别家,在辽东的威望可不是一个从京城前来之人可比的,由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去做这种烂事最好。 两人商议已定,纷纷给万历帝书写奏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两人甚至没敢私自加上自己的情感、态度,这种事情极为棘手,一个弄不好就会引火上身,就会遭到无数都察院言官的集体弹劾,丢官罢职还算好的,搞不好连自己家小一齐栽了进去。 刘卫民可不管他们的算计,他是想好了,努尔哈赤与大明的碰撞必然会死伤无数,自己能不能成为活下去的那个幸运儿都很难说,又哪里顾得这么多,或许这就是知道未来走向的好处吧,根本就是百无禁忌,也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党争究竟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在他看来,自己依然还只是个大明小旗,至于什么指挥…… 暂代的好吧! 第10章 朕的镇纸 看着心爱的女人背着自己偷偷抹泪,在面前却风情无限展言欢笑…… 万历帝突然有些难言悲哀,自幼被病痛折磨,任由权臣摆弄自己……或许也只有这个女人可以安慰卑微脆弱的心灵,想着一切美好全都给了心爱女人,可……自己却是最无能的帝王。什么都给不了,给不了她儿子继承大明帝国的权利,给不了她幸福美满的人生,甚至连一个健健康康的丈夫也是奢望,能给的只有这皇宫的孤寂,只有一个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死亡的相公…… “皇上……该吃药了。” 看着一生挚爱的女人拿着个药丸,心中又是一阵悲哀,轻轻别过头。 郑皇妃轻声叹气,已经不再是少,,啊……陛下与臣妾都已年老……可当年陛下的英武依然还在臣妾心中珍藏着呢。” 说着,郑贵妃捏着颗黑色药丸轻轻塞入万历帝口中,双手毫不费力将他揽在怀里,为他在后背放了个柔软靠垫,让他可以坐起身子,至少不像之前这么没了丝毫生气。 看着自己男人依然沉默不语,郑贵妃突然拿出一封奏折来,笑道:“臣妾知道陛下厌恶朝廷那些人呱噪,喜欢民间鸡毛蒜皮小事,喜欢边关将士勇武之事,看吧,就知道陛下喜欢!” 郑贵妃如当年豆蔻之时,拿着奏折在万历帝面前摇晃了两下,见他露出温和笑意,很是欢心喜悦。 “陛下,这封奏折是刘公公上奏的,不过呢……这封奏折里提到了个很有意思的小子呢。” “有意思?” 万历帝温和一笑,什么事情他没经历过,再有意思的人,再有意思的事情,在他眼里也就成了枯枝烂叶,全没了任何滋味,之所以表现出好奇来,也不过是安慰一下心爱的女人,不想让她太过为自己担心忧虑。 郑贵妃果然一脸愉快,笑道:“当然很有意思了,陛下做了这么久的皇帝,自然是什么事情都经历过,可是……陛下您见过一个人……竟然以一小旗之名代管两千兵马的指挥使吗?”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小女儿态,万历帝笑容更加温和,本以为无论她说多么乏味的事情也要努力去笑,可当他听了最后一句,他是真的惊讶了。 与他生活了这么久,他的神色哪怕有一丝一毫变动都会被自己敏锐察觉有何不同,见他真的有些讶然,郑贵妃内心充满了幸福喜悦。 “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名叫刘卫民,字镇国……” “镇国?呵呵……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是哪个什么都不懂之人,竟然给他取了这么个字来。” “是呢是呢,就凭这字,估计都会被满朝文武骂了个狗血喷头呢!” 万历帝轻轻点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朝廷那些吃饱了没事就会揪人家小辫的家伙们有多么难缠,郑贵妃一边为他捏着小腿,一边笑道:“这个人本来挺憨傻的,除了守着城门外,剩下的事情也就是自己一人独自待在家中,也不怎么与外人多舌,后来……建州贼子不是侵入了我大明吗,边关兵力不足,于是他和他们村寨的人前去支援,结果他自己迷路了,他的村子里的人也全成了建州贼的俘虏。” “这人挺厉害的呢,一个人杀了十一个建州贼,救出了他们村寨的人,而且啊……他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建州贼做了他的包衣奴才。” 万历帝静静听着,他虽然未出宫过,也从未经历过战阵厮杀,但他知道仅凭一人去救人是何等的困难,而且还杀了十一个建州贼。 “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有意思的是此人在逃亡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锦衣卫百户,也就是前些日刘公公送来的信件。” “这个有意思的小子有了信件在身,竟然回到了辽阳还不声不响,直到东宁卫所一个千户生了个儿子置办庆宴时,这小子才因一小女娃与人起了争执,引起了刘公公的注意。” 万历帝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这小子能以一己之力救人,虽杀了人,但带着人安全返回大明,已经说明此子有勇有谋,想来在宴会上也是刻意为之,毕竟一个小旗还没资格见了刘公公,当然了,他的谨慎也是对的,应人之口,忠人之事,不错不错。” 郑贵妃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只是陛下可知那人是与哪人起的争执?” 万历帝看着郑贵妃一脸考较之意,不由笑道:“这又有何难?能拿出两千兵马还让爱妃以为有意思之人,自然是李如柏了,除了他也不可能是了旁人。” 郑贵妃忙点头称赞道:“陛下果然英明无比,正是那李如柏。那小子与李如柏对赌,那小子一战而败李如柏名下最强家将,陛下,接下来可就是最精彩的地方了哦!” 郑贵妃将刘卫民如何收服邢烈,又是如何一日收服乙丙两营,两营是如何在辽阳城内鞭打三鼓未至军将的,两营从上到下竟然只有小猫三两只是朝廷任命官职,其余者全都背了个“代”字,就算刘卫民也还是小旗代两千军指挥使。 万历帝是真的惊讶了,这种事情几乎就是必遭杀头的罪名,从郑贵妃话语中,而且还是刘卫民一人扛起了所有罪名,毕竟所有的规矩全是他一个人制定的,将领也是他认定的,可不就是要杀也只能杀他一人吗。 “听了爱妃话语,朕倒真的对这小子有了些兴趣了呢,一月一考,就算现在认定的百户一职,一个月后就算丢了职也无话可说,而且……为了保住好不容易得到的职位,这些将领势必会努力万分,下面的人拼命往上挤,上面之人自然危机重重,倒是个不管自练的好法子……” “这样吧……爱妃为朕下诏,告诉那小子,若半年后那小子的乙丙两营不出问题,且让朕满意,朕……保他一世光宗耀祖,终老于床!” “对了,将朕的镇纸送给那小子。” 郑贵妃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相公,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将自己最为喜爱之物送给那小子,见她表情如此,万历帝微笑轻轻握住她的纤细手掌,笑道:“不过些许死物,朕就是告诉那小子,莫要辜负了他‘镇国’之名!” “当然了,爱妃才是朕的最爱,朕可舍不得爱妃……” “呵呵……” “陛下……您……臣妾不理您了……” 美人双颊晕红,英雄愿一醉随之…… 刘卫民的事情不大不小,本来他就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旗罢了,天下间小旗亿万,又怎么会被朝中文武惦记一二? 可是,内宫数十匹高头大马离开京城,一身漂亮不像话的锦衣卫远去,刘卫民竟然一下子点爆了整个北京城。 “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私命朝廷官吏!” “弹劾,我等身为大明忠心耿耿文臣,必须要弹劾,要将他弹死为止……” “这小子够作死的啊,这种事情也敢去做?如此愚蠢之人,还是让他去死好了。” “京甫糊涂啊,这种事情怎么也敢沾染?看样子老夫还是该劳累些,多劝解一二才是……” “肯定是那该死的阉奴之计……” “不对不对,老夫可是听说……郑贵妃……” “哦哦……原来是郑贵妃啊!女人当国,误国误民啊……” …… 京城乱糟糟,没有万历帝参与还好,锦衣卫这边刚刚出城,好么……这边就开始了蜂蛹群起,果然是一群“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英勇好汉,果然是与万历帝斗气斗了几十年的“圣斗士”们! 当然了,这一切都与刘卫民无关,尽管他就是源头,他就是所有人矛头之处,但是刘卫民有足够多的阿Q精神,反正他一睁眼,整个天地都是他的,他一闭眼,整个世界全都陷入黑暗。 “外面风雨再如何狂暴又如何,反正我就是不管,我认为所有一切都与我无关,那就不关我的屁事!” 刘卫民就是这么强大,强大的他带着两千来人光着膀子开始开荒种地起来。 一文钱难倒一好汉,他可是被穷怕了,朝廷太不靠谱,动不动就拖欠粮饷,这他哪里受得了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军卒兵器可以差些,只要有根棍子,棍子上安几个铁钉照样也能捶死人,只要敢拼命就成。 衣物没有……那也没什么,咱自己弄破麻袋,里面多装些芦苇毛,多整点鸡毛鸭毛羊毛啥滴,冻不死人就成,难看点就难看点好了。 可是,没了粮食那可就要命了! 军队是暴力机构,没吃的会用刀子去抢的,饿死谁都不可能真正饿死当兵的!再说,一个稍微合格点的将领,最基本的就是要保证手底下的兵吃饱了肚子,要不然,谁他娘地听你的,一旦断粮、断响成了习惯,军卒一准全是**,全是只喝血不卖命的混蛋,至于肯卖命的……早不知死路边多久了,或许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一根。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刘卫民只能自己去开荒,辽东地多,唯一麻烦的是你需要把地里的大树挖了。 种地不是事,挖树也不是个事,他人多,人多力量大。再加上他每个月的考核制度,至于考核什么,那还不是他一句话,他说考核谁开荒种地种得多,就给谁加十分,他说谁挖树挖的多,就给谁升官,咋说反正都是他有理,两千兵马也不得不随着他的指挥棒动起来,而且还得拼命,谁干活不利索,根本都不需要他自己动手教训,自会有人教育干活不利索的混蛋。 第11章 刘小旗推演萨尔浒之战 种地自己养活自己是好事儿,兴许将来还能多拖欠一个月粮饷也不一定呢,杨镐、刘养一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立即鼎力支持,甚至还为他送去了无数铁锹、斧子啥的。 种地是挺好的,可这挖的树若是就这么浪费了…… 刘卫民觉得浪费是极为可耻的事情,于是将所有事情全丢给了大哥刘卫山、邢烈,自己带着包衣奴才小豆芽和他小旗里面的俩娃娃小三小四跑去了辽阳城,至于那个发誓要做花木兰的小丫头则给她随意安排了个活计,专门与小旗里面俩快掉光牙的老头管理灶房,给他去管理后勤。 小豆芽力气可不小,扛着半盖子猪肉毫不费力,身后跟着的两个时不时吸一下鼻涕的娃娃则提着糕点、鸡鸭,仨娃娃形象不咋滴,刘卫民那也好不到哪里去,肩膀上也挑着两筐上等大米,见识过千户大人家办喜事的风光,知道半盖子猪肉都能是上宾,这次带了这么多礼物……反正是自信满满进入了总兵大人的府邸。 所谓礼多人不怪,刘卫民又扛又拎还肩挑的,这么多礼物送来,门房管家老脸都笑成花了。 “老管家您老咋能亲自动手呢?这种粗活还是让俺们来!” “……” “哎呦……这是您孙子啊!天庭饱满,衣食得安啊!” “……” “这位……这位是世子啊!更厉害啊,胖人三分才,不富也镇财啊!更何况总兵大人本就是是福中之贵人……” …… 刘卫民恭维到了极致话语都有些让眼前小胖子不好意思了起来,直言我们的刘三小旗是大大的好人。 余丛升刚迈入府邸,看着正弯着腰为自己小儿子系着鞋带,听着嘴里嘟囔着的话语,余丛升想笑又不得不保持威严表情。 “行了,你小子都是两千兵马的指挥使了,按理说也算是个副总兵,怎么还是如此没个正行?” 余丛升捂嘴轻咳两声,强忍着笑意训斥,刘卫民一见是正主来了,忙上前行礼,笑道:“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小将再如何,还不是大人手下一小旗?要打要骂还不是您老一句话的事儿?” 余丛升点了点头,对他这话语极为满意。 “行了,有啥事儿进屋说吧,你小子前来了老子家中,老子就觉得你小子没安啥好心!” “哪能啊!小将这不是几日来忙着开荒耕种么,虽然麦子是种不了了,种些豆子还是可以的,多多少少也算是想着自食其力,省的到时候朝廷又拖欠粮饷饿了肚子,俺也是饿怕了。” “嗯,这句话倒是实话,自食其力是件好事。说吧,这里没外人,你小子前来究竟有啥事儿?” 刘卫民见余丛升伸手去拿茶盏,忙上前拎起茶壶为茶盏添满了水,又将茶盏放到余丛升面前,后退两步,躬着身子轻声说道:“大人,小将有些话语可能会是死罪,不知大人可否愿听?” 余丛升正要饮口茶水,听了这话语,皱眉看着刘卫民,又将茶盏放回桌案。 “既然是死罪……还是莫要多言为好。” “可是……这或许关乎着大人……以及大人一家老小生死。” “哦?” 余丛升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盯着微弓着身体的刘卫民许久,点了点头,说道:“也别站着了,坐吧。” “诺。” 刘卫民静静坐在余丛升下首,看着他闭目沉思,也不敢开口打扰,只能静静等待。 余丛升缓缓睁开双眼,伸手拿过茶盏饮了口茶水,这才抬眼看向刘卫民,轻声说道:“说吧,何事关乎本将军的生死。” 刘卫民知道今天极为关键,无奈叹息道:“大人觉得,我大明与建奴一战……会是何时?” 余丛升一愣,心下顿感恐慌不安,强压下心中不安,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军出兵之日早已定下,你虽一小旗,但却领两千卒,当是知晓才对。”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大人这是考校小将吧?虽定下七月之日,可福建、四川之兵远在千里之外,朝廷年年遭灾,府库早已困顿,我辽东乃边军尚且拖欠了三月之粮,可想他地又当如何。况且……杨督师并非与各将同心协力,虽杨督师有天子剑在手,大人当是知晓,并非天子剑在手,各军将领就一定可以七月来我辽东。” 余丛升沉默良久才微微点头,说道:“纵然如此,又当如何?” 刘卫民轻声叹气道:“不会如何,就算此时我大明各军聚于辽东,亦是一般无二,都是要与建奴一决生死,只是……我大明可以获胜吗?” “你放肆——” 余丛升大怒,刘卫民起身半跪于地,苦笑道:“小将一开始就言是死罪,只是大人请听小将说完话语。” 余丛升冷冷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许久…… “说!本将军倒要看你如何死罪!” “以小将看来,大明势必会以三至四路北攻建奴,其一由铁岭北攻,其二是沈阳北攻,其三则由朝鲜入我明军北攻。” 刘卫民伸手在地上画出大致行军走向图,说道:“我军若破建州贼,两处关隘至关重要,其一抚顺关隘,其二鸦鹘关隘。” “其一、其二之铁岭、沈阳之兵最后都会经抚顺关隘周侧入界凡、古勒、马儿墩,最后杀入建州之赫图阿拉。” “其三之朝鲜、明军可由鸦鹘关隘直入赫图阿拉。” 余丛升身在辽东这么多年自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卫民话语。 刘卫民继续说道:“无论是经抚顺,还是鸦鹘,此两关都有山道难行之处,而鸦鹘一处山道更多些,远不如抚顺关隘更加便宜,所以……此处才是我军生死决战之地。” “继续!” “诺!” 刘卫民抱拳应诺,说道:“小将若是努尔哈赤,小将绝对会集中全部主力,选择在萨尔浒之处与明军交战,而不是抚顺关隘。其原因有二,其一,抚顺关隘此时虽被建州贼击破,但此时已经退去,我军已经重新占领,我军军强,建州贼敌弱,我占城而守,建州贼绝不会敌弱而攻我强城。其二,纵然建州贼与我军势均力敌,我军可由铁岭之军为侧翼,直接越过山岭攻其后路,将其困在萨尔浒、抚顺之间,我若为敌,绝不会如此。” “所以交战地点一定是萨尔浒之地!” 余丛升皱眉道:“你就是如此坚信建州贼会全力攻打我萨尔浒之明军?”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假使我为贼军,全力攻打鸦鹘关明军,因其道路艰难,此路明军行军之时必慢于另外两路明军,我为贼军,若我全力攻此路明军,明军已破了界凡,已破古勒,已纵马挥刀直入我赫图阿拉,因界凡、古勒之后一马平川,我纵拼死一战亦无再胜之时。” “萨尔浒之地山道难行,河流水深,此处一旦被袭,则精锐堵住山道,纵是千军万马亦难胜之。” 刘卫民在地上画着长长山道,然后又前后斩头斩尾,斩腹部七寸,看着被刘卫民七斩八斩,余丛升脸色愈发苍白,冷汗更是大滴大滴往下落。 “努尔哈赤自幼养在李帅府中,李帅南征北战少有敌手,乃我大明少有悍将,努尔哈赤自幼受李帅教导,早已不是不识礼义廉耻之荒野胡蛮。” “小将能辨出攻鸦鹘关明军无用,小将能辨出铁岭、沈阳之兵乃我大明之精锐,可辨明最佳决胜之地乃萨尔浒之地,久经战阵,自幼就学于我大明悍将府中之人,又岂能看不出如此之局?” “建州贼败我铁岭、沈阳之兵,转而攻鸦鹘关之兵,山道险阻,我大明军卒就是想要逃离保其根本也是难如登天,三路大军皆败,自南向北抽调我大明之精锐军卒皆没于萨尔浒、鸦鹘之地,大明又当抽调何处军卒以守?” “无兵以守,沈阳、辽阳之地又当如何?” 刘卫民轻声说完最后话语,声音低沉、哀伤……良久才看着一脸灰败的余丛升,说道:“此战最终如何,小将不知,但小将之所以在余千户喜宴上说了谎话,说小将有什么狗屁大才,说什么一千卒,那是因为小将真的不愿我大明军卒惨败贼军,小将想训练些军卒,以小将算来,杨督师虽言七月攻贼,但小将以为至少也会在冬日,或是来年,如此小将还有一年之机,尚可训练些许军卒,纵然小将与我部全部战死,多多少少拉几个贼军垫背,只要贼军损失过多,自也没了能力攻我沈阳,攻我辽阳之地,我大明之辽地就还是安全之地。” “还请大人谅解小将之慌,原谅小将之妄语之罪。” 余丛升扶着扶手想要站起身将刘卫民扶起,可是连续两次都未能站起身来,一脸沮丧、惊惧。 “为何……为何你不将此等话语说与杨督师、说与刘公公,却说与……说与老夫?”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攻辽之事已经定下,就算是陛下也不可能停止了下来,朝臣们绝对是不会答应的,谁……阻止,谁就家破人亡,九族皆死……小将若与他人说及,小将必被以惑乱军心而斩了头颅,与其如此,小将情愿拉几个建奴而死,至少可以少死几个大明百姓。” “之所以与大人说了这些,那是因为小将就是辽阳之人,希望大人能够早些做准备,比如这城墙修一修,城外修建些守卫堡垒,城内修个瓮城啥的,守卫堡垒、瓮城不需要修建多么太好,用些土和树木就可以了,正好小将手里有些树木,也正好可以用上一用。” 第12章 都是被逼的 刘卫民目的尽管还是卖掉手里的木头,甚至将军卒的劳力卖给余丛升,但他对萨尔浒之战所说却是真的,无论如何,这场战役都会爆发,这不是哪个人可以改变的,哪怕身为皇帝的万历帝也不可能,努尔哈赤登基建国就已经不可能让大明停下来,满朝文官绝不会允许,或许正是宋朝的凄惨结局,以至于大明文官对外皆言不可妥协。 似乎一切上天都早已注定,刘卫民只是历史车轮下卑微的螳螂,但纵然是那只一心求死的螳螂,他也要在生命的最后爆发最璀璨的光芒! 本还头颅高昂的他,还要向似乎早已注定的命运嘶吼呐喊,可一想到葛朗台似的余丛升,他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说了这么多,还向一个娃娃卑躬屈膝,自己说的那些谄媚话语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可最后余丛升竟然想着白拿他的树木,只愿意给帮他修城军卒工钱,不愿为树木付账! “抠门的葛朗台!” “主……主人,葛朗台是谁?” “葛朗台啊……是个极其极其抠门的死老头,就像余总兵!” “小旗大人,可不可以给俺一个火铳啊?俺……俺不想要木头棍子……” “嗯,明个把所有人都叫上,不给咱们钱,咱们就把他的军火库搬空,屁都不给他们留!” 听着娃娃们话语,刘卫民恨恨说了句狠话,心下总算是好受多了,姓余的也太坏了,还真希望他与两千兵马全都死在萨尔浒,不给钱,只愿意给他兵器。 不管怎么说,总算还能捞回一点老本,要说此时的沈阳、辽阳兵器还是不少的,至少此时是不少,若是各地军卒来到了辽地,那可就不好说了,到时候或许连拉车搬运粮食的民夫可能都需要一把刀子。 回了营地,大哥刘卫山、邢烈就送来了账册,账册上没别的事情,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每个百户情况,计分情况。主将重视,每日里审阅一番,下面的小虾米才会害怕,才会有动力,甭管你是不是真的查阅,这态度一定要做。 “卫生情况要加强,随军也有不少妇人,让她们清洗衣物,每个人都要每日洗澡,水又不缺,谁他娘滴不洗澡,老子就扣分,将他扔粪坑里趴着,还有居住地方要每日两次清扫,茅厕也要定期清理,衣物再怎么破烂,人长得再如何丑陋,都他娘滴要有精神!” “耕种要加快,务必要月底完成,当然了,光干活不吃饭也不成,吃食可以稍微差一点,但一定要吃饱,每日三餐不可少了一顿。” “最后一件事情,明日上午不用去开荒了,去城内兵库,务必保证每个人刀枪箭矢全齐了。” 刘卫民对着两人一阵吩咐,尽管刘卫山是他大哥,在军中那也是一般对待,军中是个等级极为森严的地方,同时也是相对公平的地方,一旦乱了,这支军队也就废了。 打发了两人,刘卫民就带着三个娃娃开始了巡营,两千人的营地是不小的,此时的辽地还没被女真人破坏,一些基本物资还是有的,帐篷也不稀缺,为了让他的军卒习惯钻帐篷,刘卫民强行将他们从土屋里赶进了帐篷。而且按照野外行军一般无二,每日里的营地都不是在原地,都需要设立各种障碍以防敌军夜间偷袭。 黑夜早已降临,或许劳累了一日,整个营地除了夜间巡逻军卒就只剩下了震天鼾声,听着震天鼾声,刘卫民嘴角不由泛起笑意,这些家伙之前太过懒惰,也或许是食物缺乏的原因,身体虚的一阵风都能刮跑了,而开荒、挖树算是对他们进行体能训练,否则他们还真的吃不消接下来刘卫民魔鬼训练。 四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东侧一处小营地,是妇人的营地,尽管他不希望女人随着军营走,可这些人也没有法子扔掉,她们都是军中将士的家属,家里没了田地,又无处可逃,最后也只能随着军营走,暂时也只能如此,他也仔细想过,等年底将要大战之时,就会将这些人送走,至少要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身后三个小家伙手里提着个灯笼,不时还低声说着什么,小豆芽是三人最长之人,个头几近成年人,也就成了两个小家伙们的老大了。 刘卫民本身对女真人并无太多喜欢或是厌恶,他厌恶的是人,是人恶,但不管如何,身处两个阵营间,他就必须做出选择。 见到妇人营地灯光依旧,刘卫民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步走了过去,在账外竟然遇到小花木兰,看着依然身穿着军服的小女娃,不由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小旗大人!” 小花木兰似模似样给行了个军礼,刘卫民却打圈围着她转了一圈,点了点头,笑道:“还别说,挺合身的。虽说你还正长着身体,衣服大了点可以多穿几年,可是呢,军人就该有军人的仪表,干练、整洁、帅气就应该属于军人,这么一改,小花木兰可就帅气英武了许多,等将来学了本事,本小旗让你做女将军。” 小花木兰小脸一红,却毫不胆怯盯着刘卫民。 “小旗大人说话算数不?” 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揉了揉扎着帅气马尾的小脑袋,笑道:“小旗大人可从不骗人,要不小旗大人与你拉勾?” “才不要呢,俺又不是小孩,俺与小旗大人击掌!” “哈哈……” 刘卫民仰天大笑,蹲下身来与一小女娃击掌为誓,可是谁也未曾料到,大明竟然因此出现了两员赫赫威名女将军,小花木兰更是亲领大军平了大明最大一次民乱。 辞别了小花木兰,刘卫民心情好了许多,哼着小曲洗洗睡下,他第二日还想着怎么得本呢。 就在他睡下之时,他所不知道的是数十余骑来到辽阳城下,送上了锦衣卫腰牌后,城门缓缓打开…… “咕噜噜……” “噗……” 长长的咕噜噜声伴随着喷涂,顿时一道彩虹出现在他面前,一大三小成排,全咕噜噜的喷水,这个时候或许也是刘卫民一日当中最休闲的时候了。 洗刷后,小豆芽与俩娃娃前去打饭食,而他则坐在帐内翻弄着汉化本《明史》,这书太重要了,尤为是万历至天启年间的历史,这些还不够是最为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他可以以此为蓝本编写简繁对照字典。 繁体字虽好,可太繁琐,传播文字太困难了些,而他希望更多的人可以看懂文字,可以书写文字,繁体转化为简体字则是事半功倍的途径之一,当然了,还有就是置办学堂,只是他还没这条件,等他有了钱,有了相对平稳的环境后,他会去开办自己的学堂。 对照着蓝本书写他的简繁字典,而这个时候是不允许他人靠近的,此时账外就会有专门军卫守护。 “主人。” 刘卫民收起《明史》,桌案上只有数张已经书写好了的文字纸张,又将纸张放入一旁的木盒中,盖好了木盒才让账外的小豆芽进帐。 “进来。” 小豆芽手里端着个食盒,很恭敬站在一旁,好像随时听使唤一般。 刘卫民打开食盒,见到里面只有一个菜饼和一碗米粥,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告诉老何,让他每日里买些鸡子,包括你,每个娃娃一日一个,正长身体时,短了营养可不成。” “前些日教你的字可否已经学会了?” “还有几个容易忘。” “嗯,多用些心。今日弄些弓箭,主人我没太多时间,你比较善射,就由你来做箭术总教头,从军中选出善射之人教授所有人射箭,每日里不得少于一个时辰。” “诺!小豆芽记下了。” “嗯。小豆芽……算了……” 刘卫民摆了摆手不再多言,只是低头吃起饭食,完事后,小豆芽将碗筷收起出了帐篷,刘卫民也缓步走出帐外,背着双手迎向太阳,双腿微分的他竟然有了莫名威严,让前来通知他军卒已经准备妥当的刘卫山,竟然停住脚步不敢靠近。 “大哥,军卒准备好了?” “是,所有人都集合完毕,就等着三弟了。” “嗯。今日进城,告诉他们都精神些,可不能丢了咱爷们的脸面!” 刘卫山一阵苦笑,军中将士通过两个小屁孩嘴巴,已经知道了他为了这匹兵器对人家又是躬身弯腰,又是谄媚恭维,军中将勇感激的同时,又觉得掉气,可刘卫山知道,这都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谁让他们穷呢,谁让乙丙两营本就是铁岭卫小娘养的呢,要嘛没嘛,不躬身弯腰,不谄媚恭维,他们又从哪里去弄兵器,去哪里弄钱粮? 全都是穷给逼得,刘卫山极为理解眼前的三弟,换做是他,就算给人家双膝跪地磕头,就算求爷爷告奶奶,那也绝不可能得到。 刘卫山突然想起一事来,说道:“你二哥昨日来了一趟,说咱们刘家寨一些后生也想入营,收是不收?” 刘卫民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有奇怪这位大哥为何会有如此之想,自己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呢,为何不收?想了想,咬牙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大哥,你跟二哥说,他路子广,无论他拉过来多少人咱们都收,拉来十人,二哥是小旗,百人就是百户,若二哥拉来千人,三弟我就敢许个千户!” 第13章 入城闹剧 余丛升半夜就被亲兵家将叫了起来,正与小妾造小人时,正当紧要关头时,亲兵家将震天砸门声传来,暴怒、焦躁的他正要狠狠发泄,结果听了家将话语后,光着屁股就要冲出房门,还好另一个光着屁股之人叫住了他。 在自家人面前出点丑算不了什么,关键是来人名头太大了些,人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来人手里竟然拿着皇帝诏书,这可就整大了。 万历帝最被世人熟知的就是罢朝不上朝,甭管是什么重大的日子,一概不理不问,就是不上朝,与朝臣们置气已经二十多年了,二十年来就少有什么圣旨出现在朝堂,更别说是出现在辽东之地了。一听是皇上圣旨,余丛升哪里还能坐得住,慌里慌张穿上官袍就来到了前堂,摆上香案,一家老小也跟着全跪在地上听旨。 锦衣卫百户马云鹏与几个缇骑可就傻眼了,他们只是暂经过辽阳去沈阳的,真正需要接旨的是杨镐、刘养,随后会将万历帝赐下的镇纸交到刘卫民手里,说些慰勉话语,留在刘卫民身边暂任监军就算是完事,可眼前余丛升的架势好像是给他的圣旨一般。 马云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自作主张,只得说出只是经过辽阳,又问起刘卫民的事情。 听了马云鹏话语,余丛升才算是放了下心来,可一听到锦衣卫问起刘卫民之事来,心下就是一惊,可他也不敢太过隐瞒,毕竟那小子太能闹腾了,就是想掩饰都不成,只得将事情说了些,若是刘卫民白日里未与他说起萨尔浒之事,他或许会使劲将刘卫民往死里按,现在么,他也只能很小心的说些好话,或许这也是刘卫民所未能料想到的事情。 很小心的安置锦衣卫们睡了一夜,一大早余丛升就起了床,早早站在马云鹏门外。 “咯……” 房门打开,马云鹏看到外面竟然站着余丛升,不由愣了一下,随即身子让开了些。 “余大人有事屋里请。” 余丛升笑道:“也没甚事,只是看看马百户昨夜睡得可还好些。” 说着余丛升走入房内,在马云鹏示意下两人相对而坐。 马云鹏端起茶壶为余丛升倒了杯茶水,笑道:“大人盛情款待,马某感激不尽,只是陛下旨意耽搁不得,大人不来马某也要向大人请辞了。” 余丛升连连点头道:“马百户所言甚是,陛下旨意可万万耽搁不得,只是……只是……” 见他如此,马云鹏一笑,说道:“余大人莫要与马某客气,有话还请讲。” 余丛升身子向前倾斜了下,低声说道:“昨夜余某又仔细回忆了下,觉得吧……这刘小旗虽任性胡闹,可他还是忠心我大明的,而且……今日刘小旗今日入城,不若马百户先等上半个时辰亲眼一观……当然了,余某也想尽些地主之谊。” “哦?刘小旗今日也要入城?余大人不是说刘小旗正带着人在野外开垦田地吗?” “谁说不是呢,刘小旗整日耕田种地,可昨日却入城说他不是农夫,日常训练还是要进行的,只好向余某讨要些兵器以训练军卒。” 马云鹏将茶盏放回桌案,双手一拍大腿。 “也罢,马某就代陛下一观,日后回京也好有个交待言辞。” 余丛升见他动作,忙起身拱手道:“马百户日夜兼程也未曾好好休息,余某也就不在唠叨,这就为诸位兄弟准备些饭食。” 见余丛升离开,马云鹏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而咱们的刘小旗哪里会知道自己竟然被万历帝盯上了,他现在可正雄赳赳,气昂昂的训斥军卒呢,在野外怎么整的自己邋遢都成,干活的也不可能干净到了哪里去,可进城就不同了,这可是脸面活。 “向右看齐……” “向右转!” 看到两千人马齐齐向右转,刘卫民很是满意,训练了这么久,一群笨蛋也终于分清楚了左右。 大哥刘卫山见到他脸上得意,又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红头绳,不由微微摇头,不过这法子很好使,甚至每个人的右手上都有一个红头绳绑着。 “出发!” 就在刘卫山愣神之际,刘卫民大手一挥,提马转身走在最前,跟随在后的小豆芽正要踢马跟随…… “小旗大人……小旗大人……等等俺……” 刘卫民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自己鼻子差点被气歪了,该死的马夫赵四,竟然把自己宝贝战马牵着远远跑了过来,马背上还有个人,可不就是小花木兰吗? 刘卫民两千人马,却只有两千人,马匹也就四匹,还全是刘卫民杀人越货抢的,大哥刘卫山、小豆芽各一匹,自己两匹马轮流换乘,现在好了,竟然被小花木兰强占了一匹,瞅着模样,这小妮子没少偷骑自己的战马。 所有人齐齐转头,眼中全是渴望,有战马骑与没有那身份可是大大的不同,就算千户邢烈那也还是步行。 “小旗大人……俺……俺也是您手下的兵……” 看着两千来人全憋着笑意,刘卫民很是无奈,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哄着她回去,只得狠狠瞪了一眼马夫赵四,又极具威胁看了一眼后面军卒。 “全体……齐步跑!” 刘卫民也不再理会身后,压着战马慢跑。 “一二一……一二一……” “轰轰……轰轰……” 两千人齐步跑的威势还是挺震撼人的,赵四忙又牵着马跟着后面跑,小丫头双手紧紧拽住马缰,战马也不知道是跑,还是不跑,这可把赵四累了个半死,心中直扇自己耳光,这都干的什么事儿,回去被小旗大人骂也就算了,挺多骂自己几句,可这拉着就是不走的战马可就累死人了,眼角看到赵四拼命拽着自己战马跟在后面,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辽阳城开城时间比中原城池开城稍晚,也或许是因为辽东比较穷吧,就算开城稍晚一些也没多少人入城交易。 城门处刘六正翻弄着入城百姓担着的货物,大多也是些山上不值钱的野菜、兔子之类,正无聊要讨要一文钱呢,突然感觉到脚底震动,大惊,忙转头看向远处长长一道黑线蔓延了过来。 “敌袭——” 惊恐尖锐惨叫吓得城门处百姓大乱,城门外军卒们也不管什么几文钱了,抱着棍子就往城内奔跑,百姓更是一窝蜂往城内钻,门内军卒想要紧紧关上城门,却被蜂拥而来的百姓推得连连后退。 远处的刘卫民见到城门处大乱,心下一惊,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眼珠一转,腰间长刀抽出,猛然向前一指。 “今日演练如何破城!” 刘卫民大吼,刘卫山、邢烈大惊失色,乙丙两营两千兵马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三弟,你可莫要乱来!” 刘卫山上前死死抓住刘卫民马缰,训斥道:“这可不是你任性胡为之时,若被他人弹劾,你我都会被朝廷砍了脑袋!” 刘卫民一愣,又不得不将长刀挂回腰间,自己还真的有些冲动了,见到城门处大乱,就想试试仅凭如此情景是否可以破开城门,自己也好给余丛升多提提建议,也好尽可能在未来守住辽阳不失。 只是……正如刘卫山所说,这种事情一个弄不好就会以谋逆之名下了大狱。 “全军停止前进!” “来人,前去支应城内守军,我军要入城!” 随着刘卫民话语,数名背后插着旗子的小兵一溜烟跑了出去,看到几人奔走模样,刘卫民又一阵摇头叹息,看样子要弄些马匹了,至少要给传令兵配置些马匹。 城内守将正是百户赵八,刘卫民就是赵八名下小旗,守门卒大叫“敌袭”,大惊之下忙爬上城头,细看之下才发觉是刘卫民领兵前来,那个气就别提了,照着刘六屁股就是一脚。 “娘地,看清楚了再他娘地瞎咧咧!” “哼!” 赵八下了城,此时他还真不好与刘卫民见面,尽管他的贪婪在东宁卫也挺有名气的,可他却不傻,刘卫民真正官职只是他名下小旗不假,见到他也得低身下拜,但这也只能私下里,如今刘卫民领兵两千前来,如此之时还让他低身下拜…… 赵八微微摇了摇头,除非他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传令兵的到来验证了赵八是对的,正是刘卫民领军前来,得到确切消息后,再无他人阻止,两千军卒也毫无阻碍进入了城内。 马云鹏站在邀月楼二楼窗前,看着踏着齐整步伐军卒缓缓经过,看着刘卫民大马金刀目不斜视经过,甚至他连最后拼命拉着战马的赵四、死死拽着马缰让战马不住嘶鸣的小花木兰都未放过。 “百户大人,此人练兵还真的有一手,小的打听过了,此人得了两千兵马也不过十日。” “嗯。确实不错。” “听说此人与魏百户有些干系,是不是……” “不用。” 马云鹏始终站在窗前看着长长队伍经过,街道旁不时会有百姓指指点点,邀月楼的姑娘们更是将身体伸出窗外摇摆着四方梅花手帕,最后他甚至还默默看着邀月楼老鸨,拉扯拼命拉拽战马前行的赵四,或许是老鸨让马匹停步不前,也或许看着长长队伍越行越远,被激怒的小花木兰提鞭狠狠抽了老鸨一记…… 第14章 想拿多少拿多少 “立正!” “轰!” “向右转!” “唰!” “立正!” “轰!” “向右看齐!” 军卒纷纷转头看向右面,一阵整顿后,几乎成一条线才全都静止不动。 “向前看!” “稍息!” 两千卒右脚伸出稍许,左手按在腰间正视面前刘卫民和余丛升两人。 看着整齐划一的军卒,刘卫民还是极为满意的,看向微张着嘴的余丛升,笑道:“总兵大人,您是不是说几句激励话语?” 余丛升此时正震惊整齐划一的两千军卒呢,骤然听到刘卫民话语,一时心慌,竟然呆呆傻傻什么也说不出来。见他如此,刘卫民犹豫了一下,大步站在人前,左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右手抬起。 “将士们好!” “大人好——” “将士们辛苦了!” “为大明服务——” 整齐划一、豪气震天话语差点没把余丛升震趴下了,锦衣卫百户马云鹏带着数十名缇骑正要缓步赶到近前,结果却被两千将士震天怒吼吓了一大跳,全傻愣远远看着颇为威严的刘卫民。 刘卫民很满意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看向傻了眼的余丛升。 “大人,大人……您看……可否满意?” “啊?哦~满意,很满意!” 余丛升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人前,学着刘卫民左手就要按住刀柄,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配刀,心下对着劝解自己不用配刀的管家一阵大骂,这么风骚的时候怎么可以没刀呢? 左手按空,只能按住腰带,右手抬起,声音极为威严、洪亮。 “将士们好!” “大人好——” “将士们辛苦了!” “为大明服务——” 整张老脸都泛红的余丛升,学着刘卫民看着无数军卒,很满意点了点头,他这辈子都没如此风骚过,心想着过些日去沈阳议事也带着这帮军卒,太他娘地给力了! 看着余丛升老脸涨红,刘卫民心下大喜,心想着果然还是老祖宗厉害啊,就凭这架势,他多拿些好东西应该是没问题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余丛升拉过刘卫民一阵嘀咕,告诉他过些日要前去沈阳,杨督师要军议,希望能带着乙丙两营前往,看到刘卫民犹豫,登时用诸多好处开始利诱,利诱不好使,竟然用兵器开始了威胁,无可奈何,也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 余丛升拍着他的肩膀,得意笑道:“你小子果然会来事,放心,本大人绝不亏待了你,府库中兵器任由你小子去取,等到修城……嗯也绝不亏待了兄弟们,每人加……七文钱!” 刘卫民嘴角不由一阵抽动,暗骂这个死葛朗台,太抠了! “你小子这眼神本大人可是不喜啊,呐……看见那些锦衣卫没?” “京城来的,因你小子,特意从京城赶来的!” 余丛升戳了下刘卫民心口,嘴角不住向远处锦衣卫抽动,刘卫民心下一惊。 “别得了便宜还不乐意,老子这是帮你小子呢,你想啊,过些日所有大将都在,老子再带着乙丙两营前去沈阳,杨督师、刘公公见了此等精锐悍卒,还不得为你小子向上边说些好话?” 刘卫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锦衣卫盯上,他可是知道锦衣卫究竟有多么大的权利,一旦进了锦衣卫昭狱,不死也是半残,心下有些恐慌,一时间竟没想太多,只得低声说道:“小将对大人爱护之情铭感在心,日后定当以大人马首为瞻!” 余丛升听了这话很是满意,越是看着眼前军卒越是喜欢,身上干干净净,动作整齐划一,任谁看了都是心神震颤,就凭此两千卒,到了沈阳自会被人高看一眼。 就在两人低语时,刘卫民眼角始终注视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卫,本以为这些人会走上前来,谁知他们竟然打马转身离开,不仅仅刘卫民摸不着头脑,就是余丛升也是极为不解。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若真是灾祸,他是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如此,多想也是无用,刘卫民也就这么点好处,看得开!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两千军卒分组进入兵库,刘卫民也跟随在余丛升身后,进入了颇为严密的兵库。 兵库距离余丛升府宅不远,本以为是因为余丛升比较重视兵库,或者是他太抠,需要在身边死死看守,进屋后却差点没把他吓死,这……火药怎么也与一般兵器摆放在一起? 火药易燃易爆,此类之物必须要专人专库储藏,要不然,稍微一个岔子就能将整个余家掀没了。 “大人,这些火药俺全要了!” 刘卫民痛心疾首道:“大人啊,你是总兵,自然是知道火药的危险,您……您怎么将此物放在家门口啊?” “这要是爆炸了……” “不行,绝对不行!” 刘卫民指着小豆芽,严肃道:“立即传令,所有人务必要小心再小心,先将所有火药搬运出去,一定要确保安全!” “诺!” 小豆芽领命离开,余丛升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坐在火山口上,心中又是一阵咒骂混账赵八。 辽东大战在即,每日里都会有京城送来的兵器铠甲火药之物,沈阳才是真正前线之地,而辽阳则是中转之地,城内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兵库,只是其余的早已装满无处放置,这才将火药放到了此处,原本余丛升也是极为担心,就安排赵八及时弄走,省的自己日日担心,可眼前竟然还有这么多火药。 刘卫民见到火药,双眼贪婪让人无法直视,担心被余丛升察觉自己的贪婪,或低头,或是转头查看其他之物,唯独不再去理会火药。 在没有出现重机枪前,火力密集度还达不到风雨不透的地步,如此之下火器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但刘卫民也不是没法子弥补这一切。 投射火力不足,就容易造成敌人冲到近前砍杀的危险,如此之时就需要火炮的配合。 火炮威力巨大,所用的多是球形石弹,或是铁弹,当然了也有装许多碎铁、铅丸的散射炮,只是火炮开炮速度与火铳差不了多少,甚至更慢,如此同样危险重重。 明军善用火器,甚至多次用火器杀入草原,但是辽东不同,辽东多丛林,刘卫民更希望手下军卒多是近战格斗强卒,若有足够火药,刘卫民也不介意使用,只是他使用的法子与明军不大一样罢了。 丢下火药不去太多关注,唯恐自己的贪婪让余丛升以此威胁,他的目光一下子定格在了角落里成堆的弓箭。 刘卫民走到一大堆落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箭矢前,弯腰拾起一支弓箭,从衣兜里掏出块素布擦拭着手中弓箭。 “这些都是两石半到三石弓,咱大明军卒喜用火铳,善弓的人虽不少,可还是没人喜欢用这样*丑陋不好用的弓。” “放心,这里还算干燥,弓送来的时候抹了层油的,应该是可以使用。” 刘卫民点了点头,手里的弓有些怪异,长度很长,足有一米五六,是长弓一类,但弓体却是竹子制成,此弓长度是长弓无疑,不像大明常用的反曲复合弓,也与英格兰长弓不同,英格兰长弓手握处是弓体正中,而此弓却在正中下方,看起来极为怪异。 “呵呵……” “本大人考较你一番,如此之弓产于何处?” 刘卫民善用弓,眼前弓箭虽怪异,可他也见识过不少奇形怪状弓箭,余丛升想要难住他还真有些困难。 “此弓本应出自倭国,劲道还算不错,只是使用不易……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如此之多此类长弓?” 余丛升不由伸出大拇指赞道:“果然见识非凡,此弓确是出自倭国,但库里的弓却是工部塑造,倭国为祸大明海域多年,常以此箭矢射杀我大明之人,工部制造了不少这类怪异长弓,期望我大明亦是用此弓杀贼,可……” 余丛升拿起一支弓箭,上了弓弦试着拉开弓,苦笑摇头。 “又岂是使用不便啊!”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与建州贼厮杀,少了弓箭可不行,大人可别怪小将贪婪。” “呵呵……” 余丛升拍了拍刘卫民肩膀,笑道:“你小子的心思本大人又岂会不知?别怪老子贪婪小气,钱粮是真的拿不出多少,你也是知道,老子虽是东宁卫总兵,看起来风光无限,可这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人情世故一项就能要了老子的命。” “当然了,也不是故意在你小子面前哭穷,钱粮是真的没有多少,为了弥补你,也只能用些兵器补偿。” 余丛升伸手指着库里兵器,说道:“这些……还有刚进院看到的房舍,你就是把这里搬空了,老子也绝不说二话!” 余丛升又拍了拍他肩膀,凑到身前低声说道:“付出这么多也全都是朝廷送来的,本就是给出征将士所用,但是给谁……本大人也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只要能让老子满意!” 刘卫民心中一阵苦笑,这还真是当面威胁起来,当然了,他也希望如此,至少不是这么做作,人也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大人放心,俺们干活,绝对让大人满意!” 第15章 并不存在的火枪 兵库里面兵器种类繁多,刀枪剑盾成堆成堆被堆在角落里,就是火炮也有数十门,只不过全是些小炮,看着刘卫民围着一堆火炮打转,余丛升直接命人拿来账册,将这些火炮全划拉到了他的名下。 此时的火炮全是铜炮,可以说完全就是用金钱打造出来的,当然此类重器管理也是最为严格,就算是余丛升也不敢贪墨将铜炮融了。 余丛升别的事情与他打马虎眼,今日还真是说话算数,真的任由他搜刮。 一个时辰后,七十三门小炮,上万斤火药,三百套甲胄,人人腰悬战刀、手持坚盾、背负弓箭出了城。 看着两千人远去,站在城头的余丛升沉默不语,眼中莫名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三叔,就这么给了那小子……是不是太多了点?若是他人知晓……” 余丛升回头看了一眼头戴方巾、身着长袍的余兴义,淡淡冷哼一声。 “你懂个甚,三叔我更希望那小子可以多拿些,至于那些废物……” “哼!” 余丛升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身后余兴义。 “兴义,三叔不管你想要如何,但是别给三叔招惹祸端,此人只可交,不可为敌,将来你自知,现在你要敢拖三叔后退,别怪三叔对不起死去的大哥。” “记下了?” 余兴义心神一阵颤抖,忙低头答应。 “兴义记下了。” “嗯。” 余丛升轻轻摆了摆手,余兴义退下。刘卫民的迅速崛起,甚至还仅仅只是个小旗,却以小旗暂领两千兵马,如此异类之事在大明绝无仅有。他的成功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可人家背后有两位大神支持,其余人等也只能暗地里做些小动作,绝不敢明面上反对。 余丛升知道这些事情,更知道自己这位侄子心中所想,但是想又如何?就凭结交那些人就能继承了他总兵之职? 自己还没死呢! 余丛升原本对刘卫民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他虽一跃成了可以与副总兵相若之人,但身居官场这么多年,又岂会看不出丁点端倪? 本以为只是大人物争斗中,无意间产生的火花,一闪即逝的火花,而他还极其作死的将最致命把柄交到他人手里,想让他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的致命把柄。 命运早已注定,余丛升也就没了心思,没必要去投资一个必死之人,可自从昨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余丛升不是蠢货,他能从刘卫民话语中判断出真伪,越是琢磨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是重视起一个命运早已注定的小子。 过些日,等所有将领聚齐后,他会前去沈阳军议,未见到乙丙两营时,就已经打算领两营前去沈阳,隐晦告诉杨镐、刘养自己的态度,告诉他们自己不会轻易让那小子死了。 说起来好笑,一个总兵竟然可以威胁起两个总督权势之人,可事实上就是如此。 辽海卫、铁岭卫、沈阳中卫、东宁卫、海州卫、盖州卫、定辽卫、复州卫、金州卫、广宁卫、宁远卫等等军卫,但是诸多军卫中,只有三个卫算是真正总兵职,其一铁岭卫,其二东宁卫,其三广宁卫。 铁岭卫是原辽地主人李成梁起家之地,李家在铁岭可谓是说一不二之人,各地亦多有李家子嗣,或是家臣为官为将。朝廷也正是担忧铁岭卫总兵李如柏与努尔哈赤的亲密关系,故而才调李如柏离开铁岭,也因此刘卫民才有可能获得了乙丙两营兵马。 东宁卫居于辽地之心,管控范围之广居于三卫之首,而广宁卫居于东宁卫之南,三岔河以南至山海关皆属于广宁卫下辖之地,仅次于东宁卫。 李如柏被迫离开铁岭,实际上已经失去了铁岭卫的控制,而东宁卫与广宁卫素来就是姻亲亲家,双方历代都有子嗣婚嫁迎娶,余丛升尽管不敢明着对抗杨镐、刘养两人,这意味着对抗整个大明王朝,可不代表杨镐、刘养就可以肆意驱使余丛升,就可以完全不考虑余丛升的态度。 余丛升没听了刘卫民话语还罢,听了后,无论乙丙两营现今如何,余丛升都决定给予支持,见了后更是坚定了自己信念。 刘卫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地狱中走了一圈,此时的他甚为得意,手下兵马终于不用像个叫花子了,心下尽管还是觉得余丛升太抠了,可这件事情上还是极为满意的,当眼角余广见到小花木兰骑在马上,摆弄着一柄小巧火铳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根本看不上这个时代的火铳,笨重且不提,关键使用起来也极为麻烦,上药时间也长,军卒严格训练还好些,还能打死个人,关键是军卒训练不足,心理素质不过关,敌人还没冲到近前呢就一通噼里啪啦乱打,结果就是,人没死几个,火药却没了,还不如用弓箭乱射呢。 对火铳没太大兴趣不代表就一点不重视,他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火铳,将自认为不合格的剔除,然后就在一堆火铳中发现了五个精致些的短铳,小豆芽、小三小四俩娃娃一人一个,自己则将最后两个别在腰间,结果……结果就是将自己弄成了小泥人的小花木兰看到了他腰间的两柄短铳,结果就是刘卫民一个也没捞到,全被眼泪八叉的小丫头讹去了。 看着小女娃摆弄火铳,不愿去看本属于自己的却成了他人之物,又担心这丫头不懂伤到了自己,不得不拍马来到小丫头身边。 “拿来……我教你……又不要你的……嘿~还真当小旗大人如此小气?” “警告你啊,要是玩不好,最后将自己脸炸得稀巴烂,可莫怪本大人没教你!” 看着小丫头片子将火铳藏在背后就气不打一处来,或许是他话语太重了点,也或许她真的害怕自己脸被炸了个稀巴烂,犹犹豫豫看着他。 刘卫山不由笑了,说道:“英儿别不当回事,火铳可不比其他,咱们寨里就有不少人没了手指,就是这火铳炸得。” 小丫头担忧刘卫民没收了她的火铳,可听了刘卫山话语,又想起寨子里的确有不少人没了手指,犹犹豫豫把火铳递了过去,还极为肉疼的闭上了眼睛,见她如此,刘卫民更是恼火。 “哼!不识好人心!” 刘卫民翻弄了一下,说道:“咱大明造东西还成,就是没有统一的规格,质量也难以保证,每一支火铳的装药量可能都不一样,这个需要计算,计算口径……就是这个空洞口的直径。” 刘卫民用手指比划着火铳的口径,继续说道:“还要计算火铳管的厚度,以及火铳管的长度。” “弄清楚了这些后还不行,还得进行多次实验,计算一个系数,然后才能算出每一支火铳具体的装药上限,以及射程、破坏力程度等等数据。” 刘卫民几乎是在库房里一个一个检查火铳的,自然知道此时的火铳是个什么情况,火铳管里粗糙且不说,甚至还有火铳管厚薄不一,这可不是说不同的火铳,而是同一个火铳上下管壁厚薄不一,也不知道工部都是吃什么的,这种劣质品也拿出来,没打死敌人,先把自己干掉了。 “每一个火铳转药量都不一样,这会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呢……一般情况下,都需要严格制定一个规格,保证装药量基本一致,避免火药装载过量,没伤到敌人先打死自己的情况。” “火铳与弓箭其实也差不多,随着距离远近,铳口就要向上偏移,具体需要多少偏移多少,需要看敌人具体离自己多远。铳口的偏移还受到风速、风向的影响,小豆芽对此比较了解,不过以我看来,小豆芽最好还是别用火铳,就算用,也只能用这种短小火铳应付近身之敌,危机情况下使用,若使用久了,会降低对弓箭的掌控,毕竟双方看起来原理差不多,但更容易造成干扰。” 刘卫民说着看向小豆芽,对他一阵警告,小豆芽则很认真点了点头。 刘卫民翻弄了两下火铳,这玩意跟个棍子没区别,甚至远不如后世的猎枪,不是说不如猎枪复杂和造诣上的区别,而是根本就没有枪托。 “这根火铳跟个棍子没区别,射击起来并不是很好使,但是加上枪托就又不同,只需在这个孔里加上个火药捻绳,人嘴咬着个小巧些的……你们可以看作油灯的东西,就像这样……” “或者设计出夹子夹住火折子,扣动扳机,扳机会将燃烧的火折子靠近孔洞以至于点燃火药爆炸。” 刘卫民曾经在国外地下拳场打过黑拳,也用过枪支,知道是个怎么回事,甚至自己还亲自用钢管尝试制造过猎枪。 刘卫民两手空握着并不存在的枪支,嘴里咬着马鞭,只见他像咬着小巧油灯靠近并不存在的火药捻绳,火药绳点燃火铳里火药,双手移动指向一脸好奇的小丫头。 “砰!” 左手微微上扬,右手下压使“枪支”竖起,拿着长长“毛刷”刷去枪支里面火药残留,倒出残渣,装填火药,为了更形象演示装药量,刘卫民甚至特意比划出一个定量的小勺子,将火药装入,塞上碎纸,倒实,装上铅丸,再一次演示点火、射击。 刘卫民将所有步骤演练一遍,不仅仅几个娃娃看的仔细,刘卫山、邢烈……一群跟在他身边人全肃然看着这一切。 第16章 那小子是陛下的子侄? “加个枪托,最主要的原因是保持稳定性和射击精度,火药爆炸会有很强的后坐力,弄不好会撞伤胸口,撞伤了自己,加了枪托,由肩膀来承受这种力道,强壮的胸肌、肩膀柔软后移,足以减少后坐力对人身的伤害,也因为双手托着枪支而更容易射杀敌人。” “用嘴咬着小巧油灯就不用解释了,若是这些你们都想不明白,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刘卫民将小巧火铳扔给小丫头,说道:“暂时不要尝试装填火药,等你家小旗测试实验后,计算出准确装药量后,再自己练着玩,真是的,一个破烂玩意也当成宝,倭国的火铳要远比这个好太多,他们的火铳是前装火绳火铳,更好些的是后装火绳火铳,再好的就是燧发枪了,当然了还有更厉害的。” “等哪天有时间,俺自己造个,让你这臭丫头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火铳。” 刘卫民也不理会众人反应,打马巡视长长队伍,不一会,众人耳中传来暴吼喝骂…… “都他娘地像个爷们挺起胸膛,瞧瞧你们熊样……” “全体都有……”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震天吼叫随着刘卫民怒吼,全军都开始唱起了刘卫民稍微改了的《一二三四》起来,这气势立马就不同了,为了让军卒们更加精神些,也为了日常娱乐,省得他们没事就想着女人,这才搜光脑壳教了几首简单军歌,至于算不算剽窃,那也是管不了这么多。 刘卫山对这个三弟是越来越迷糊起来,这还是他认识的三弟吗?可看着模样确实是三弟啊? “刘哥,三哥这都从哪学来的本领,俺玩火铳也有好些年了,怎么今日有些听不懂了,难道装个药也有这么多讲究?” 刘卫山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王大猛,冷哼道:“装药不讲究?那啥讲究?没见咱们寨子里多少人炸伤的?去去,不懂别胡咧咧” 正当刘卫山还迷糊着老三怎么自从回了家中就变得不一样了呢,小豆芽却突然说道:“主人常说,知识改变命运,多读书什么道理就都懂了。” “主人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读书。” 刘卫山一愣,想了片刻才微微点头,他知道老三、老四都喜欢读书,只不过老爹活着的时候总是骂老三不务正业,终究是不如老四更加出息,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老四小小年纪就考取了举人,更是因此进入太学学习,听老辈人说,老四将来是要拜阁入相的,可是…… 老三真的不务正业? 刘卫山也不明白了,看着手持盾、腰悬利刃、肩负长弓的长长队伍,耳听着震天歌声,一个个挺胸怒吼军卒,看着远处不住鞭抽着塌拉双肩、佝偻腰身军卒,他突然不明白这真的不务正业? 所有人都未注意到,远处高坡上正站着一群漂亮不像话的飞鱼服,胯下雄壮战马,随风飘扬大氅…… “大人,这人不简单,或许陛下是对的……” 马云鹏手臂抬起,孙行微躬着着身体后退。 …… 如果国家遭受到侵犯 热血男儿当自强 喝干这碗家乡的酒 壮士一去不复返…… 就让鲜血染红最美的花 洒在我的胸膛上…… 从来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向前进 向前进…… 远处军歌浑厚豪情震天,大明旗帜飞扬,远处一人立于战马之上,战刀出鞘遥指前往,好像要领千军万马与敌厮杀至死…… 渐渐远去队伍,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豪情万丈歌声,胸中难以抑制杀伐气息让马云鹏想要仰天嘶吼,想要痛饮敌血,在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战死沙场的冲动,头颅轻轻甩动,好像要甩去脑中魔鬼般冲动欲望。 “老子……是锦衣卫……” 马云鹏猛然抖动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重重踏在地上的震动,非但未能减少心中欲望冲动,反而愈发炽烈,胸中激荡让他想要吼叫呐喊,甚至想要挥刀砍杀身后胞泽,双腿发力,人已经闪电冲向前方。 孙行大惊,大手一挥,数十缇骑轰隆隆紧跟在马云鹏身后,数十锦衣卫像是发疯了拼命抽打战马,等马云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时,人已经站在了沈阳城下…… 从整个辽地地形图上来看,沈阳城对于辽地就是北京城与大明的重要。 沈阳正北是抚顺关,出了抚顺关就是女真各部,而西北则是铁岭卫、辽海卫。其中铁岭卫以明军为主,辽海卫则复杂了许多,更多的则是鞑靼和女真诸小部,所以真正起作用的是铁岭卫,因铁岭卫才压的住辽海卫。从辽海卫本身就可知辽海卫周边的情况,而铁岭卫、辽海卫更像是辽地突出的一个触角,周边几乎全是时不时反叛的仇敌,这也是为何李成梁终其一生作战如此之多的缘故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身处此处,但凡有些血性、够强硬的将领就少不了阵前厮杀,也非此等之人可以镇守此处。 沈阳城为前线重城,为前线诸多卫所提供充分支持,物资充足永远是沈阳城重中之重,而此时的杨镐、刘养却为此大为头疼,这都五月底了,按照约定期限,最迟也不会超过两月就会有数万大军前来,而沈阳就必须为数万大军提供充足军资,可朝廷送来的物资远远还不能满足数万大军出征作战。 杨镐意志极为坚定,为了一战定乾坤,上奏朝廷必须要为他准备二十万军卒,为此朝堂上五党不知与东林党争吵了多少回,最后还是因为钱粮不足,一削再削,最后也只是十万大军而已。 十万就十万好了,可你总得将钱粮物资送来吧?没有钱粮物资如何压的住那些骄兵悍将? 一想到骄兵悍将,杨镐就是一肚子火。为了此战一战定乾坤,朝廷调陕西、山西边镇精锐六万,调四川、两广、山东、浙江、福建、南北直隶卫所、土司兵五万,再加上朝鲜、叶赫女真部三万。 如此大规模调动,且全是大明精锐,选派将领更是阵前老将,其中以杜松杜太师、大明第一猛将刘綎、名将马芳之子马林,以及不确定的李家次子李如柏为首,四人名下选调将领皆精锐中精锐。 如此之阵势,如此之多悍将聚集,朝廷竟然让杨镐告诉他们,说自己还没准备好物资,这让他杨督师如何调得动? 月余来一直与监军刘养视察各边镇卫所,整顿各卫所军备,平衡各方利益,可这外调的军将们就是迟迟不来,这可把杨镐愁坏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上奏使劲催吧。 正当杨镐捂着肿胀的脸颊呢,亲兵家将前来汇报,说是京城锦衣卫前来拜见,来了就来吧,反正没几日就会有锦衣卫前来,可又一听这些锦衣卫带来了陛下旨意,捂着腮帮的杨镐顿时抄起刚刚喝完药的瓷碗就砸向家将。 急匆匆整理了一遍衣袍,赶到前厅议事堂的杨镐却愣了一下,刘养正与马云鹏坐着不知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刘公公倒是先老夫一步啊!” 刘养起身拱了拱手,笑道:“咱家也是巧了,出门就遇到了马百户,这也就跟着前来了。” 杨镐点了点头,走到主座坐下,向马云鹏笑道:“马百户前来时,陛下可还安好?” 马云鹏起身抱拳道:“陛下一切安好,陛下担忧辽东战事,这才令末将前来看看,还有……” 马云鹏从后背解下包裹,杨镐、刘养一见马云鹏解下包裹,两人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包裹打开,里面赫然出现一个金黄绸布包裹着的紫檀木盒,木盒打开露出里面黄稠诏书。 杨镐、刘养见到圣旨,忙来到堂下撩袍跪倒。 马云鹏也不多言,大步来到堂前,身后更是站着两名缇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氏三子以一己之力斩敌十一人,独身救我大明军百十,允承董一鸣百户之职,此为功,赏!” “以小旗之职,承参将之任,非我大明之制,更甚者,竟以人之贪欲私授我大明之军职,此为大罪!” “然其军中所行之法迥异于当世之法,若以三月而改军中之惰气,使其焕然一新,朕亦可试之一二。” “哼!” “镇国,镇国,好大的口气,朕赐你镇纸一方,谨之、慎之、勉之!” 马云鹏合上圣旨,嘴角微微露出苦笑来,这是皇帝亲下的诏书,锦衣卫权柄虽大,可他也不敢私自打开一观究竟。念完后,圣旨提起之三月明显是考较之意,可这才多久?自己看到、听到的事情就已经表明那小子赢了。 杨镐、刘养听着圣旨,心下更是惊涛骇浪,他们可是比谁都清楚万历帝有多久没过问过朝廷之事了,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奇葩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小旗专门下了道圣旨,更为此送上一方镇纸,最可怕的是最后一句话语,这哪里像是教训一不名之人,这是将那小子当成了子侄对待啊! 杨镐、刘养相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他们看来,乃至整个朝廷,整个天下重要无比的事情,那位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竟然只字未提,反而整张诏书上全是那小子! 失望、低落、沮丧……甚至心中还有些不甘愤怒! 可那又如何? 杨镐无奈摇了摇头,叹气道:“那小子赢了,老夫怎么也没想到啊!” 刘养同样唉声叹气一声。 “唉……” “朝堂上……又该为那小子争吵成一团了吧……” “罢了罢了……” 第17章 营寨内的杀机 “都他娘地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混蛋……排队排队……” “一个一个来……” 刘卫民坐在一张破桌子前,嗓子都有些嘶哑了,看着手下将勇不时用鞭子吓唬乱插队的家伙,自己则亲自招纳军卒。 大哥刘卫山说二哥刘卫海也想跟着一起混,这是好事儿,上阵父子兵,兄弟三人在一起凝聚力更强,至少在宗族很强的时代是如此。 还别说,刘卫海号召力还真不是盖的,这才短短两日就征召了六七百,还都是身体健壮年轻人。 天色渐晚,人群渐渐稀少,在他收下最后一名身高体壮之人后,大大伸了个懒腰,正要合上账册,刘卫海走到身前。 “三弟,咱们寨子里还有些人,收不收?” “嗯?还有?收啊!为何不收?” 刘卫民有些疑惑,这个二哥之前还威风凛凛朝着人群大吼大叫呢,怎么这时跟做贼似的?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到一群娃娃、老人出现在了眼前,这才明白为何这位二哥会露出如此表情来,嘴角更是一阵抽动。 刘卫民向一娃娃招了招手,娃娃还不知道咋回事呢,一老者照头就是一下,这才捂着脑袋,眼泪汪汪跑了过来。 看着很是委屈的娃娃,刘卫民又是一阵无语。 “娃娃,你为何要当兵啊?” “俺娘说,小三小四哥哥每月能挣一两三分银子,还……还能每日吃鸡子。” “这样啊……” “嗯嗯,俺娘说了,吃鸡子能长大个,长大个就能当兵杀敌。” “吃鸡子是能长大个……行吧,你这娃娃俺收了。” 刘卫民一阵苦笑,寨子里都是军户人家,每家每户情况虽不大一样,但每家每户都会有人死在战场上,有男人死,就会有孤儿寡母,日子之难熬难以想象,吃鸡子长大个,长大个当兵杀敌挣军功,正就是军户的一生。 刘卫民轻声叹息,娃娃却极为高兴跑回人群,也不知与那些娃娃们说了什么话语,一群娃娃竟然全都欢快跳跃,看的他鼻子一阵酸楚。 一老者来到他身前坐下,两眼很是凶狠霸道,也不开口,刘卫民有些不解看着老者,正待开口试探…… “三娃子,说吧,七叔你是收,还是不收?” 老者话语一出,这才明白老者辈分比他高,忙起身为老者倒了杯水,笑道:“七叔……不是三娃子不收您老,您也是老军武了,也应该明白……俺很快就要上战场了,您老年岁……” “你懂个啥子?七叔跟了戚帅十余年,老了咋滴?老了给你三娃子训兵总还够格吧?” “嗯?” 刘卫民心中一惊,原以为这位七叔只是个普通老兵,没想到竟然是戚帅身边老兵,忙躬身郑重行了一礼。 “是三娃子不懂事儿,七叔教训的是,这么着吧,七叔与族中老者专门训练军卒战阵厮杀之术,为……七叔为总教头。” 老者对刘卫民态度很是满意,也不多言,起身就走,老头简直就是天生的头领,只见他一招手,十余个老头和一帮子娃娃全呼啦啦走了,看的他又是一阵郁闷。 老头姓刘绝对没错,可叫啥名?具体经历是什么?他是一无所知。 这也不怪他,他就是一个冒牌货,待在寨子里时间也短,自来到大明,他的生活几乎全在军营里渡过,不过看着这老头的威望如此之重,想来也是极为容易打听得到。 收拢了账册,看着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小花木兰,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叫醒。 “天都黑了,咱们该回去了。” “人都走了吗?啊~俺忘了回家给爹爹做饭,小旗大人……” “行了行了,你这丫头来回跑累不累?明日叫上几个人,将你那死鬼老爹抬入军营,嗯……你爹好像还识字吧?” “嗯嗯,爹爹原本是不会的,还是娘亲教的呢。”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爹爹教……教孩儿军读书识字吧,算是……教授吧……” 刘卫民心想着今日够郁闷了,都把招收到了这么多强壮军卒的喜悦消耗一干二净了,为了一个瘫在床上家伙的可怜自尊,还不得不想着法子安个名头。 小花木兰大喜,弟弟早就被她偷偷带入了军营,由一群婶娘们照顾,现在再将老爹带入军营,今后自己就可以安心做女将军了。 也不与小旗大人打声招呼,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至于站在背后的小豆芽,也只是看了一眼远去的小花木兰而已。 就在他扛着桌子,小豆芽提着板凳准备回自己营帐时,大营门口一阵马蹄声传来,刘卫民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大营之外。 “下马!” 十数名军卒挺刀持盾围住几十名锦衣卫,孙行大怒,锦衣卫横行天下数百年,身为天子近卫军的他们,到了哪里都是被人客客气气请进,怎么一个该死的小旗也敢…… 还未等孙行大怒训斥,百户马云鹏跳下战马来,向守在营门外的赵三郎拱手说道:“我等兄弟是京城锦衣卫,奉命前来寻找刘指挥使刘大人。” 赵三郎见他们身穿飞鱼服就知道是锦衣卫,只不过他不得不装作不认识,否则指挥使大人的板子可就打在了他的身上,听到马云鹏话语,赵三郎忙收起刀兵,上前拱手作揖,笑道:“大人莫怪小人无礼,不是小人故意阻拦大人,实在是我家大人军法如山,小人……小人这就为大人禀告……” “不用了。” 马云鹏摆了摆手,他已经看到刘卫民扛着桌子拿着账册走了过来。 刘卫民远远看到是群锦衣卫,心下一阵打鼓,为了刻意掩饰内心的紧张,故意扛着桌子走到营门口。 “原来是锦衣卫大人前来,三郎还站着作甚?还不赶紧请大人入营?” 刘卫民照着赵三郎就是一阵训斥,又示意自己两手没空闲无法行礼,说道:“大人前来不知可有要事要办?” 马云鹏盯着甚为年轻的刘卫民,心下感慨连连,面上却不露声色,马鞭在手心里一起一落,说道:“小旗大人,难道就不知我等兄弟因何而来?” 刘卫民心下更是咯噔不断,皱着眉头说道:“素闻锦衣卫所到之处皆哭喊震天……” “大胆!” 孙行手按腰刀上前一步,刘卫民冷眼瞥了他一眼,人却看向马云鹏,笑道:“这位兄弟有些性急了,说实话啊,小将还从未见识过大名鼎鼎的绣春刀呢。” “当然了,以小将看来……今日是看不成了。” 马云鹏眉头微抬,笑道:“哦?这是为何?” 见马云鹏露出微笑,而他自己也未感受到任何杀机,心中大概也猜测了点缘由,笑道:“小将本是一无名小辈,能与大人有了因果也不过是因两个缘由。” “其一是董百户董大人。” “其二……小将肆意妄为,私命朝廷将官。” “啪啪……” 马云鹏手掌轻拍,笑道:“小旗大人果然聪慧,其一且不言也罢,这其二嘛……难道还不够小旗大人入了我锦衣卫北镇抚司监牢?” 刘卫民一阵苦笑,叹气道:“不但够,还且还够千百次的。” “呵呵……” 马云鹏呵呵一笑,缓步走入营内,一边四处打量着这座大营,一边走向刘卫民中军大帐。 “以四角为堡,期间错落交叉相置十数处,数十火炮置于期间,营外更是设以明暗无数坑陷,想来就是遭受同等兵力夜袭,一时间也很难以破开小旗大人的营寨吧?” “呵呵……” 刘卫民摇头一笑,与马云鹏并肩走向自己中军大帐。 “大人可是说错了,大人并未进了我军中之地,虽大人为锦衣卫,打探消息自是军中好手,可以探查了我营外些许设置,但对营内之事……应是所知不多,大人以此等之法,欲要占据心理上风可是远远不够啊。” “哦?马某倒是有了些兴趣,小旗大人可否请教一二?” “请教当不得,说说还是可以的。” 刘卫民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土堡,这个土堡其实算不得土堡,只是用些草绳编制的袋子,装上泥沙后一层层垒落上去的。 “土堡看似土堡,也有火炮,至少看起来像是火炮,其实不是,只不过是个样子而已。” “营内一共一百二十三处此类土堡,但真正的土堡只有二十一处,而那里却集中了我军全部火炮。” 刘卫民又指向自己军帐之后的方向,说道:“军中大帐一般都是居于营地正中,主要作用呢……是为了避免主将第一时间被敌人干掉。” 马云鹏微微点头,飞鱼卫虽然不像真正军队那样出征作战,但他也是知道军营是个什么样子,而且大多都会是八卦阵那样,将中军大帐放在阵心。 刘卫民继续说道:“小将的军营却大不相同,大人也是看到了,我中军大帐是远离阵心的,意思是……就是为了让人夜袭我军。” 马云鹏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想来小旗大人是将所有兵力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刘卫民微笑摇头,说道:“大人可又说错了,小将这里可没什么陷阱,就是纯粹让敌军来攻的,而小将也绝对会在稍微抵抗一下就逃之夭夭,逃去纵深腾挪空间更大的那里。” “在那里,有数道一人深深沟,深沟背后才是真正的火炮群,兵力最重之地,这里只是数十堆……” “砰!” 刘卫民双手合拢猛然张开,比划了个剧烈爆炸的情景。 “每个营帐内都置放着炸药,只要临走前点燃帐篷,每一座帐篷都会有无数铁片飞射出去,杀伤可以杀死的任何活着的人,而紧追杀我等逃离之人就会被拦腰斩断,数道沟壕中会有无数火铳、弓箭射杀残余之人,就算这些人真的强大的没谱,也还有数十门火炮继续招呼。” “想夜袭我营?” “没个三五千兵马,那是想也别想的,而且还得给老子留下半条命来!” 第18章 都是坑人货色(上) 马云鹏真的是震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人这么狠,将自己中军大帐置于军营一侧,无论是谁来夜袭军营,都会进行一番探查,探查的结果就是一定会强攻他中军大营之地。 从外围去看,整个营地几乎都是平均摆放土堡的,谁也不会傻了吧唧去从远离中军大营的方向强攻,那会损失更大,而且还容易让主将走脱,但凡夜袭的一方都是势弱一方,或是期望损失减少的一方,而破中军大营就是最佳选择,可是…… 只要去强攻他的中军大帐,别说胜了,按照眼前的混蛋说法,能有半条命逃脱就不错了,想胜则是千难万难。 看着马云鹏默然不语,刘卫民也不再多言,他也担心这人会不会因为遭遇到了失败而给自己小鞋穿,不过刘卫民还是有些失算了。 马云鹏摇头苦笑,说道:“若是马某为敌夜袭小旗大人,马某估计已经成了烂肉一堆,不过马某有些不解,大人为何不担心那个其二呢?” 刘卫民一愣,随即苦笑道:“担心又有何用?做都做了,再如何担心也都是马后炮而已,毫无任何益处。” “当然了,小将之所以现在不是这么担忧,主要还是前些日在辽阳城见过大人,大人若真的想要拿了小将,当日就已经拿了,自也不会让小将多快活了几日。” “呵呵……小旗大人说的也是啊!不过呢,马某觉得就算是当日……小旗大人也应该没有怎么担忧。”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吧……小将是有点担忧,但也不是太过担忧,主要原因还是董大人那封信件……” “先说好啊,那封信件小将可未曾看过一眼!” 马云鹏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开口。 刘卫民叹气道:“尽管小将没看过信件内容,但是当日却有几十人追杀董大人,小将也是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人一点点磨死的,如此之信件又岂会是小事?” “后来吧……也是个巧合,您也是知道的,俺们都仨月没发响钱了,好不容易弄死十一个建贼,这才有了点钱,可小旗里的混账不问总兵要响钱,全问小将讨要,净想着俺兜里那点钱。” “本来是打算着先给他们发点,都是穷光蛋,不发点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也准备弄点肉……也是巧了,竟让小将得知俺们千户大人喜得爱子,这不就出事了嘛。” “像俺们这种下人打架,就算打死了人,杨督师、刘公公也是不会理会半分的,可他们竟然出现了,这就有问题了。” 马云鹏点了点头,说道:“小旗大人与李总兵之家将打架闹事,以常理来说,最终吃亏的一定是小旗大人,若杨督师、刘公公念在李总兵的面皮,是不会出现在小旗大人面前的。” 刘卫民赞同道:“正是如此,显然是两位大人想要袒护小将,事后小将将信件交给了杨督师、刘公公后,两位大人竟然全都与李总兵对赌千卒之事,信件内容自然也就与李总兵有了关系,而且……大人应该是知晓的。” 马云鹏微微点头,刘卫民继续说道:“当年李老帅在时,胡人莫敢相视辽地,李老帅虽以逝去,但其旧部更是多如牛毛,如今又是大战将近之时,宜稳不宜乱,如何处置李总兵自是需要谨慎小心,而小将则无所谓,就算小将将李总兵挤兑到了绝路,抢了李总兵所有兵马,无数敌视、报复也只会落在小将一人身上,了不起最后斩了小将平息军中不满也就是了。” 马云鹏点头道:“所以大人还有利用价值,至少李总兵没被大人挤兑倒了之前,大人就还有利用价值,无论是杨督师、刘公公,还是陛下,或是朝廷真正为国之人,都不会在此时动了大人。” “可大人最终还是会死,这点大人很清楚,大人如此精明之人却行如此愚蠢之事……为何?” “为何?”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纵使马革裹尸还,男儿笑傲天地间。” “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也好老死于床前。再说了,一命换一个机会……也算是值了。” 马云鹏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句话语,但他却不知道刘卫民所说“一命换一个机会”究竟是指什么。 当然了,刘卫民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这场战争是上天注定的,任谁也不可能改变,之所以如此逼迫李如柏,就是希望他手里的那支真正精锐可以投入正面战场,或许情况会稍有不同,当然了,也可能结果会更坏,可那又如何? 只要萨尔浒败了,沈阳、辽阳的结果就不会改变,李如柏手里那支军队存活与不存活又有多大区别? 刘卫民在赌,与努尔哈赤赌,与注定的命运对赌! 赢没赢他不知道,但是进入大帐后,当他见到马云鹏送到他手里的那方铜鎏金瑞兽镇纸后,他可是真的傻眼了,就算是敲破了脑袋,他也想不明白万历帝这又是发了什么疯? 围着铜鎏金瑞兽镇纸打转了好几圈,他也还是没想明白。 看着龙形镇纸,他就知道肯定是皇帝所用的镇纸,至少也是王爷级别的,其他人也不敢用这玩意。 不管如何,有了这玩意,刘卫民就谁都不怕了,这几乎就是免死牌加上尚方宝剑啊! 镇纸在手,谁与争锋? 结果就是……刘卫民将自己脱了个光溜,也整了身飞鱼服,镇纸更是被他当成了宝贝挂在腰间,时时提醒着他人莫要招惹自己,要不然就用镇纸…… “哼!” 刘卫民鼻孔朝天,那可是得意至极,而且身后亲卫都换了,全换成了缇骑,就算是马云鹏都成了他的跟班,谁还敢招惹? 没人招惹,可挡不住没人理会你吧? 在飞鱼卫送来镇纸后,二十多年没上朝理政的万历帝,竟然专门给刘卫民这个不值一提的小旗下了道圣旨,还对他一阵训斥。训斥,可不是抓他回京砍脑袋,也不是就地正法,这就大条了,正义感十足的科道言官立马如打了鸡血的奥特曼,发誓要彻底消除这头小的不能再小的怪兽,可是再如何弹劾,霸气无比的万历帝一概来个“老子不接招,你又能奈我何”的态度。 奥特曼们奈何不了万历帝,可不代表他们就此罢手,一封又一封信件飞入辽东,或是直接找上杨镐、刘养,或是找上两人幕僚,又或是给自己相熟的将领送信,总之就是不让刘卫民自在逍遥了。 奇怪的是整个辽东也没几个人找上刘卫民叫战,竟然全都对他不闻不问,全都冷眼看着他撅腚刨地起来。 “今日是最后一日,耕种完了,老子给你们放假一日!” “大人,是不是……是不是俺们可以……可以去城里找……” “找姑娘?想也别想!都他娘地给老子憋着杀贼!” “大人,俺想……” “想啥子?你一个小屁孩不好好学习,还他娘地想个屁!” “大人,您不是说放俺们假期吗?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做,那还放个假作甚,还不如种地呢……” “呵呵……想干活容易,老爷我正等着这话呢,那个明日里咱们去挣钱……” “小七——俺……俺他娘地想捶死你这鳖孙……” “捶他……” …… 一听要放他们一日假,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种地双手都起了老茧,抠门的指挥使大人终于要给他们放假了。放假,欢声雷动,结果……结果就是刘卫民不放他们出去逍遥自在,更甚者还将他们的钱财全都没收了,美名曰为他们保管着,省的他们全花在了女人肚皮上,却让自家婆娘孩子饿了肚子。 两千军卒一听就算放假也不能出营逍遥自在,所有人都成了霜打的茄子,却不知他们的指挥使大人已经身穿一身骚包飞鱼服,带着一帮子缇骑进了辽阳城。 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马云鹏和一干缇骑还好些,腰身挺立笔直,手按腰刀目不斜视,刘卫民形象就差了许多,一手扣着鼻孔,双眼乱瞅街上并不怎么漂亮的姑娘,好像随时要抢一个去做他的压寨夫人一般。 “邀月楼……不错不错,就这里了!” 刘卫民正要翻身下马,马云鹏却抖动了一下马缰,淡漠声音传入耳中。 “大人,这里的姑娘可不便宜……” “漂亮吗?” “漂亮。听说最近来了个江南名妓杨柳儿。” “江南名妓?马大人这都知道?不会是……” 马云鹏心下一阵憋闷,斜眼瞅了他一眼也就不再作声。 刘卫民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翻身下马,老鸨一看又是这群锦衣卫大爷,整张老脸都笑成了朵花儿。 “哎呦~大爷您可是有些日没来了,杨小姐可是想大爷甚紧呢……” 刘卫民整个心都哇凉哇凉,这他娘地还真是看脸的年代啊,自己这么大的小旗官站在最前,该死的老鸨竟然无视直接投入了马云鹏怀抱。 “一定有奸情……一定……” 刘卫民在脑中狠狠勾画着小帅哥与老鸨鸳鸯绣被翻红浪,嘴角邪恶让一旁的马云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多日来的相处,对这家伙也有了些了解,知道他脑子里定然又憋着坏…… “姑娘们——” “迎客喽——” 双腿岔开,双手合拢成喇叭,仰天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第19章 都是坑人货色(下) “刘兄,这就是那个肆意妄为,以己私利害国之人?” “正是此人。” “呵呵……赵兄,此人还真是个狷狂之人啊!” “正是如此,也不知陛下是如何看重的此人,听闻此人名卫民,字镇国,不知真伪与否?” “镇国?好大的口气!” “呵呵……” “几位兄长,你们如此关注此等低劣之人,岂不弱了我等名声?” “余兄可是说错了啊!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人虽低劣不可入耳,但此子却置我大明祖制如无物,为祸甚大啊!” “刘兄此言大善。祸国殃民者人人得而诛之!” …… 刘卫民大嗓门不仅让一群花枝招展姑娘站在二楼捂嘴欢笑,同时也惊动了二楼正饮酒指点天下豪气干云的一干京城士子。 看到手扶着扶栏,指着他们低声窃语的士子们,马云鹏心下顿感不妙,而我们的小旗大人却毫不在意,冲着楼上姑娘们就是露出了个大大笑脸,心想着自己终于成了世界猪脚,心下得意异常。 大手挥动,率先踏上二楼阶梯。 “爷~” “您可算是来了,翠娘等着爷来娶呢……” 刘卫民一阵无语,露着自己花肚皮也就罢了,看着圆圆的胖脸白嫩细腻,可再往下一看……脖子咋黑成了碳泥?摇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呲着牙凑过来就要爱爱…… “那个……那个小姐天生丽质、闭月羞花,俺……俺一小旗大人还……还真配不上小姐……” “爷~” “小姐,小姐,你看看这位大人怎么样?气宇非凡、一表人才,关键此人还是锦衣卫百户,这……这还不够呢,他们家在京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豪富之家……” “小姐,您露出这眼神俺可就伤心了啊,这位年轻俊杰大人,不仅仅家财亿万,最关键的……他是陛下身边最为宠信之人,而且……而且……最最重要的……此人还未娶妻……” “别啊……小姐俺……俺还没说完呢……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是他喜欢……喜欢小姐……俺们……俺们今日前来……” 翠娘呲着牙抱着刘卫民就要乱啃一气,刘卫民双手抱着她的脑袋使劲向后推,自己的身子却不住向后退,嘴里更是冲着马云鹏一阵胡咧咧,可还别说,他这一阵胡咧咧后,翠娘竟然奇迹般放开了他,看着更加帅气英武的马云鹏两眼放光。 “你们今日是来娶俺?” 刘卫民连忙摆手,脸上神色却极为郑重。 “翠娘小姐,这话在此处说说也就罢了,俺们爷们都知道翠娘天真烂漫,可不能回京后再如此,马大人那可是京城顶级贵族,若是……您看看俺们多少人?总不能让俺们几十号人全入赘了姑娘家吧?” “翠娘……翠娘不是这个意思啦……” 看着翠娘捂着脸一阵羞怯,白嫩细腻的胖脸也泛起了晕红,刘卫民心下顿时一松,满脸谄媚笑道:“翠娘小姐这就对了嘛,温柔体贴才能让钢铁成了鼻涕虫,行了,本小旗大人任务完成,翠娘小姐还是与大人花前月下、柔情蜜意吧,俺……俺就不打扰了。” “小生告辞!” 刘卫民绝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要从一群缇骑缝隙里逃脱,嘴里还直嚷嚷。 “翠娘啊,这些都是百户大人兄弟,个个也是英武不凡,长嫂为母,您可得多担待些啊,这单身汉的日子可是难熬得紧啊……” “让让……” 刘卫民一阵胡咧咧将所有人全都震晕了,上至百户马云鹏,下至几十号锦衣卫缇骑,就是那群士子们和那名推门查探究竟的江南名妓杨柳儿……全都雷的从头黑到脚。 一群人傻愣,刘卫民却“让让”让到了最后,眼瞅着就要下了楼逃出了邀月楼…… 马云鹏红着眼转头看向抬手向他摇摆的混蛋,哪里注意到了翠娘正搂着他的腰身,一腿抬起缠住了他的双腿,胖嘟嘟的小手像似抚摸着最为细腻皇家官瓷轻柔,唯恐一不小心打碎了一般。 “刘……刘三——” “不谢,不谢啊!” 刘卫民瞬间跳起,越过最后一名缇骑,撩起袍子就是一阵狂奔,什么找些“文艺团”,什么开个“文艺晚会”,全他娘地被他抛到了爪洼国。 太……太他娘地可怕了! “抓……抓住这个混蛋——” “砰!” 马云鹏大怒,抬臂指着刘卫民怒吼,却没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缠着个绕指柔呢,刚要抬腿去追那混蛋,自己却“砰”得一声摔倒在地,正是天作之合,两张嘴好巧不巧就那么黏在了一起! 几十号缇骑同样大怒刘卫民的无耻,听了百户大人怒吼,全都转身就要追跑了没影的刘卫民,可还没抬步去追呢,所有人全都石化看着躺在地上亲嘴的两人。 邀月楼门口突然露出半个脑袋,随即整个脑袋露了出来,看样子还拔高了一寸。 “啧啧,宁毁十座庙,不拆一家婚啊……” 人头消失,再无任何踪影。 刘卫民溜之大吉,邀月楼却鸡飞狗跳、鬼哭狼嚎,自家大人竟然被人强迫着丢了初吻,这还了得? 结果……结果就是几十号缇骑抢了马云鹏逃之夭夭,后面还跟着个跑掉了一只鞋子,哭喊着狂追的翠娘。 一群文人士子将刘卫民的无耻从头看到脚,直见翠娘哭喊着追出邀月楼,士子们才捂着胸口惊惧不已。 “这……这人太可怕了……” “无耻……无耻至极!” “刘兄……那个……还是算了吧,如此无耻、卑劣小人……” “那个……各位兄长……小弟家中还有……还有老母……先……先行一步……” 一人退走,无数人动摇,眼睁睁看着那混蛋是如何卑劣下流,眼睁睁看着那混蛋是如何毁了一个年轻俊才后,一群想找麻烦的家伙们全畏惧了,他们不怕刘卫民举刀砍人,可这要是硬生生给自己安排了个妻室,还是个妓子妻室,还不得把一家老小全气死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名声这东西建立起来很难,最快的捷径就是跟皇帝对着干,可毁坏一个人的清名却极为容易,始终乱弃就是最好法子。 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士子,见识到了刘卫民是如何强行为马云鹏安了个正妻后,全都打了退堂鼓,他们可还没娶妻呢! 刘卫民可耻的逃了,马云鹏与一干缇骑也被翠娘追了个没踪影,本来还吟诗诵词的书生士子,又摇头叹气走了个干干净净,整个邀月楼全剩下了大眼瞪小眼的一帮歌姬妓子…… 或许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刘卫民一个人躲在一家酒楼,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唉声叹气,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不愿自己之类话语。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独自一人躲在酒楼角落里借酒消愁,可这也不是事儿啊?明日休假的安排还没定下呢! “该咋整啊……” 直到最后也没想出个让军营里的混蛋们消停的法子来,可老躲在酒楼里也不是个法子啊! “罢了罢了……” 刘卫民起身,随意扔下了酒钱出了酒楼,城门虽然会日落而关,可他就是城门守卒出身,想要出城还是比较容易的,买了点酒水扔给守门的杨老头,自己牵着马背着手出了城,一个人摇摇晃晃返回军营,只是他也没想到,在营门外竟然见到了披头散发双目呆滞的翠娘,围着翠娘打转了数圈她也未有任何动静。 “唉……” “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心死……” 刘卫民坐在翠娘身边许久,最后又成了躺在草丛中仰望深邃星空。 “翠娘……你真的喜欢那小子……” 翠娘终于有了点生气,转头看向躺着仰望星空的刘卫民,泪水却悄无声息滑落。 “翠娘啊……算了……” “也是个可怜人……” 刘卫民沉默良久,叹气道:“男人都是些感官动物,都是先看外表,其次才是其他……女人……女人好像……也是如此吧……” “马百户,人长得帅,又有百户之职,家在京城也还算不错,翠娘喜欢也……正常。” “翠娘……翠娘只想……只想找个男人过日子……” “翠娘知道……知道没人喜欢……” 刘卫民挺身坐起,看着她圆胖的脸,伸手稍微将她乱糟糟头发捋了捋,这才发现其实眼前的女人并不是真的肥胖,而是婴儿肥的那种,想想也就能想明白,辽东本就不富裕,她形象又差,哪有人愿意跑她房中,花同样的钱财寻欢,谁还不找个漂亮些的呢,如此情形下又怎么可能真的肥胖。 虽然长得不怎么漂亮,但若是真的洗刷干净,细心装扮一番也还是不算太差…… 刘卫民拍了拍翠娘肩膀起身,说道:“既然来了,城门也已经关闭,今夜就留宿在这里好了,让几位婶娘帮你收拾收拾,至少要将身子洗干净了。” 翠娘不由一阵羞怯低头,刘卫民也不理会她是如何作想,通过几日对马云鹏的了解,知道这小子是家中独子,也知道万历帝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是何意。 他终究是要随自己死上一场的,家中仅有老母一人,这要是出了意外…… 一人背着双手走进大营,至于站在营内,冷冷看过来的马云鹏和他身后数十缇骑…… 刘卫民一概无视。 第20章 打群架招亲(上) “小旗大人,不解释致个歉意吗?” 就在刘卫民背着双手越过马云鹏身边之时,冷漠话语传入他的耳中,向前行走的脚步随之一顿,眼睛直视远处中军大帐,沉默片刻,嘴角上扬。 “解释?致歉?” “明日你与你的兄弟们打赢了本小旗大人,本小旗再解释、再致歉也不迟。当然了,你们若输了,明日就是你洞房花烛夜。” “希望你不要太急着洞房花烛。” 刘卫民背着双手缓步向前,缇骑孙行正要上前阻拦,阴冷目光扫过,孙行刚抬起脚步忙又收回,低头再不敢言语,无声无息的阴冷让数十缇骑无形间分开条道路,翠娘至始至终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只是紧紧跟在身后。 “看什么看?是不是不想明日休息?” “孙志孝,明日你去辽阳城,在城外给老子圈片地,老子明日与马百户比武招亲。二哥负责采买,大哥、邢烈负责纠察军中聚众闹事,务必给马百户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 “哼!” 刘卫民极为霸道,指着人群一阵训斥,自己背着双手离开,只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家伙,刘卫山、刘卫海、邢烈三人相视一眼,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下午马百户像是发了疯的满城找刘卫民。尽管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刚才哭着喊着的女人跟在刘卫民身后,三人心中就有了大致猜测。 刘卫山犹豫了一下,来到一脸阴沉却不言语的马云鹏身边,叹气道:“马百户,不是俺刘大多嘴,俺们虽穷,但俺们也不会始终乱弃的,人……虽差了点,不过看起来是个好生养的女人……” 马云鹏脸上阴沉更甚三分,一干缇骑又怒又愤,全都盯着刘卫山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个混蛋不要脸他们还要脸面呢,孙行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大声道:“不知道情况就不要乱说,什么始终乱弃,俺们大人何曾碰过那脏兮兮女人?就算……就算碰了又如何,她本来就……” “够了!” 马云鹏冷冷看了一眼孙行,向刘卫山拱手说道:“刘兄弟莫要多言,明日马某与小旗大人一战就是。” “大人……” “闭嘴!” 马云鹏也不理会他人,自顾自走向自己的住处,孙行与一干缇骑无可奈何,不过随之又精神抖擞了起来,众人相视一眼皆暗自点头,心想着明日一定要那混蛋好看,不是说谁输了就娶那卑贱女人吗?看到最后是谁倒霉! 数十缇骑默默跟在马云鹏身后离开,围着满满当当的将士却傻眼了,全捂着脑袋不知是咋回事儿。 “不想了,反正明日可以去城里好好放松放松!” “是呢是呢,听人说指挥使大人极为悍勇,可就是只是听人说,咱们谁也没见过啊!” “对对,明日俺哪里都不去,俺就去看大人是如何比武招亲的!” “嘿嘿……那女人若是送上马百户床上……” “哈哈……有意思啊!” …… 听着无数军卒窃声低语,最后更是哄堂大笑,就是刘卫山、刘卫海、邢烈三人也是不由莞尔,那女子刚才的形象可是不咋滴,而马百户却是正儿八经的小帅哥一枚。 耳边传来帐外哄堂大笑,刘卫民就是用屁股去想,他也知道那些混蛋们在想着什么。 “一群老光棍,就知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哼!丫头你也莫瞅了,带着你翠娘姐姐去洗洗,让你那些婶娘好好为你姐姐拾掇拾掇,明日也好风风光光嫁人!” “啊?哦!” 刘卫民摆了摆手,挥退屋内一干娃娃和翠娘,自己一个人独坐在账内,开始了他的字典大业,至于那些缇骑他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已经有些军卒前来了沈阳城,督师杨镐不宜出面,毕竟前来的也只是千户、百户一级,而监军刘养却是无所谓,两人商议后,沈阳由杨镐亲自坐镇,而辽阳则是刘养打理。 夜已深,刘养书写完最后一个文字后,将毛笔放下,伸手就要去拿桌上早已空了的茶盏,当手指碰到茶盏瓷壁,才不由露出苦笑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来人。” 一小宦官推门走了进来。 “去!为咱家弄些茶水。” “小的这就为公公准备茶水。” 小宦官正要退出房门,刘养却突然问道:“那小子今日还在耕田种地?” 小宦官忙又上前两步,弓着身子说道:“下午入了城,去了邀月楼。” “邀月楼?呵呵……这小子也是池中之物啊!” 小宦官犹豫了一下,再次说道:“刘小旗下午是去了邀月楼,只是……只是还发生了些事情。” 刘养一愣,小宦官把邀月楼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说道:“探子来报,说是小旗大人要明日在城外比武招亲,说是一人战几十锦衣卫缇骑。” “哦?还有这种事情?” 刘养没想到刘卫民会如此混账,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要一人战数十锦衣卫缇骑,这些锦衣卫可不是卫所卫兵。思片刻后,突然笑道:“这小子不在营内举行什么比武招亲,而是选择在城外,看来信心十足啊,竟然想以力震慑他人,有意思,有意思的小子啊~” “通知下国良,明日随咱家出城一观。” 说完,刘养摆了摆手,小宦官退出房门,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只是靠着椅背默默沉思,许久才睁开双眼。 “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没人知道。 天未明,孙志孝早早起床,带着百十人来到辽阳城外,他知道,大人要比武招亲,今日又是休息之日,定然会有无数人前来,孙志孝并未想太多,他只是本能的想到营内兄弟,三四千人的空地还真不怎么好找,破坏农田肯定是不被允许的,结果找了一圈才选择在城外三里处的一片空地。 在孙志孝出城选择比武招亲空地时,军营里的军卒三三两两嘻嘻哈哈出了军营,至于营内的饭食也不吃了,估摸着是准备进城后打牙祭,随着这些人入城,城内的百姓也纷纷知晓了城外正有场比武招亲的戏码,头脑灵活的立即发现商机来,纷纷挑着担子出城,准备着趁此狠狠捞上一笔。 小商小贩最是精明,与这些军汉们不知打了多少年的交道,深知军汉们发响的头十日生意最是火爆,这些吃了今日没明日的杀才们,往往钱财一到手就海吃海喝海嫖海赌,没十日,一个个又穷的叮当响。 可是刘卫民看的也太严实了,每日里除了刨地、挖树、练队形外,也就剩下了读书和在地上写字,根本就不给他们任何出去的机会,这都憋了一个月,还不得海吃海喝海赌? 一帮士子们见识到了刘卫民的狡诈无耻后,觉得还是离这样没底线的人远点,决定先去沈阳试试,就算能在杨镐身边随意为一小吏,那也能随手捏死这个令人厌恶的混蛋,实在不行再返回京师不迟。 刘卫民不知道何时竟然得罪了这么一群人,更没想到这群人不敢直面自己,而是想着用督府的权利打压自己。 小豆芽早早的守在帐外,等到刘卫民掀帐出了帐外,才见到一身湿漉漉的小豆芽。 “早上露水重,别傻乎乎的站在外面,现在你还年轻觉得无所谓,等年纪大了你就知道关节疼痛了。” 小豆芽也不多说,只是将自己大氅递了过来,刘卫民摆了摆手,说道:“打斗而已,又不是耍风骚,先放帐里吧。” 刘卫民,甚至军中将勇的衣物大多都是随军妇人清洗,他的大氅还是昨日送过去的,今日就洗了个干干净净,估摸着应是用篝火生生烘干的。 刘卫民正要抬步去吃些饭食,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去看看那个翠娘,若还是那般脏兮兮,就算赢了马云鹏,也只会让那小子觉得自己在肆意羞辱,好事就变成了坏事。 妇人营是与娃娃们在一起的,也是营地的外围,是刘卫民中军大营相对的另一边,按照他的营地营建要求,他身处之处是整个营地最危险之处,是敌人埋葬之处,至于与他对立的那一面则是整个营地最为安全之处,也是三个千户居住之处,妇人与娃娃们就居住在这里。 二哥刘卫海弄来了不少壮硕军卒,刘卫民亲自登记把关,对这些人的来历大致也有些了解,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卫所各军中的异类,至少在那些人看来是异类,不懂变通的异类,也是最易被打压的一群人,而刘卫民则尤为喜欢这样的兵卒。 人多了,营地变大了,刘卫民看到的妇人营也随之大了许多,知道这些人是军中的负担,可还是不得不强行担起来,不担不行,不担这些人根本就没任何去处,与他这种情境的军营很多,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妇人居住在营地外围。 小花木兰好像知道刘卫民一定会前来一般,坐在一截木桩上摆弄着她的火铳,刘卫民手里还有些皮尺,一连高强度测试损坏些火铳后,大致计算出了火铳装药量,只是他没有挨个进行专门定量,只是大致的进行分类,对每个类别给出相应的安全用量。 小丫头向他炫耀似的摇了摇手中火铳,虽然她的火铳并未有枪托,但是听了刘卫民话语后,还真让她弄了个小巧油灯,灯是寨子里老人帮她弄的,油是她每次跟着采买猪肉时收集的,见她将火药绳塞入火铳尾部孔洞,像模像样将火铳竖起,解下挂在腰间的小勺子…… 第21章 打群架招亲(下)【第一章】 “一勺火药……” 动作很麻利了,装了火药,纸张裹着铅丸塞入其中,拿着火铳,嘴咬着小油灯,油灯点燃火药细绳…… “轰!” 不远处的一根枯木被火铳轰得稀碎,火铳还是显得威力大了点,小丫头整个身体后退了一步,或许是她几日来一直这么乱轰,爆炸声如此之响竟无一人出来查看究竟。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火铳毕竟是危险的兵器,要玩也要去营外树林里,更不能随意对着人。还有,你年纪小了点,火铳后坐力有点强,会伤了你的双肩骨节,虽然此时看起来没什么。” 刘卫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等些日吧,等些日为你做个枪托,这样会好上许多,暂时就别玩了。” “嗯,听大人的。” 小丫头答应了下来,刘卫民也就不再多言此事,问道:“你翠娘姐姐拾掇的如何?” 小丫头左右看了看,发现没外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洗了三遍呢!” 刘卫民一阵无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女人身在风月场,怎么会如此邋遢? 小丫头又说道:“翠娘姐姐其实挺好看的,真的!” 刘卫民还能说什么,想了下,说道:“不会让马百户丢脸吧?” “不会不会,翠娘姐姐可漂亮了。” 小丫头伸手指向一旁的帐篷,示意这就是翠娘休息的地方。刘卫民沉默走到帐篷外,透过有些残破的帐篷缝隙,看到一个女子一身红衣,也不知是哪个妇人的嫁衣,看着梳妆整整齐齐的前额刘海,发丝也盘成了妇人发髻,双手叠放在小腹前,尽管看不到低着头的脸颊,仅仅如此娴静就让他极为满意。 刘卫民后退一步,他突然有些迷糊了,眼前的女子与在邀月楼见到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为何就是如此之大的反差?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好了,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这一切就让马云鹏自己去探究好了。提了提腰间束带,昂首挺胸大步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马蹄如雷,刘卫民、小豆芽一人一骑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数十骑远远看到两人前来,孙行此时突然有了些担忧,若说此人狂妄,可他就是来了,难道他一人真的可以打的赢他们几十人不成? “公公,小旗大人来了。” 小宦官在刘养耳边低语,正与余丛升笑谈的刘养不由站起身,看向已经奔驰而来的两骑。 “公公,不如你我赌上一赌,如何?” 刘养转头看向同样起身的余丛升,笑道:“余总兵想要押锦衣卫,还是那小混蛋?” 余丛升呵呵一笑,说道:“小混蛋再如何也是我东宁卫名下小旗,就算输得再如何凄惨,李某也不得不支持一二啊……” “哈哈……” 刘养一阵仰天大笑。 “国良……你觉得咱家会赢吗?” 郑国良皱眉道:“锦衣卫缇骑本身就是锦衣卫中好手,尽管他们并不参与战阵,但私斗丝毫不弱我等强卒,这些人也当二三十人之多,仅一人……末将以为刘小旗纵然武勇也非敌手。” “国良……或许你可能是猜错了啊!” 刘养与郑国良说话甚至连头都未回,对着余丛升微笑依旧。 “余总兵押了那小混蛋,咱家自然也只能选择那群小子了,只是……余总兵以为当以何为赌注呢?” 余丛升示意刘养坐下,两人重新坐回座位,余丛升摇头苦笑道:“刘公公可是不知啊,那小子就是个惹祸精,前些日也不知用了啥法子,竟然将我东宁卫各卫所精锐军卒拉去了不少。” “拉走了人,各卫所自然是要下官主持公道,可下官公道还未主持呢,那小子竟然还打上了下官门庭,一者向下官讨要粮饷,还有就是火药、兵器之类物资。” 刘养眉头一皱,奇怪道:“粮饷好说,朝廷的粮饷两日即到,只是……那小子前些日不是刚从余总手里得了火药和器具吗?” 余丛升一手扶额哀叹:“公公可是有所不知啊,这小子简直比吃火药还吃火药,整日里乒乓放炮,之前的那点火药还真不够他耍弄的。” 刘养微微思索,无奈点头答应。 “也罢,咱家答应了。可……余总兵若是输了,咱家若侥幸赢了……又当如何?” “下官知晓公公难处,若非那小子逼迫太甚,下官也不会提起如此难堪之事,下官心下愧疚,若公公赢了,广宁、东宁皆任由公公调遣,唯公公马首为瞻。” 本还依靠在椅背的刘养瞬间弹起,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余丛升,他怎么也没想到,余丛升竟然为了那小子担负如此风险,仅仅一个东宁卫他已经心神颤动了,可那广宁卫……为何也会如此? “为何?” 不仅仅是刘养惊起,郑国良更是失声惊呼,刘养来自京城,或许对东宁、广宁两卫不够了解,可作为铁岭卫游击将军的郑国良又如何不知,这两卫的鼎力支持,几乎就代表了除李家外,整个辽地所有将领的支持,不支持都不行的那种强势! 余丛升皱眉看了一眼郑国良,郑国良忙低头后退一步不敢再言。 “豪赌啊……” “果然是场豪赌!” 刘养深吸一口气,一小旗领三千卒本身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尽管此子暂时可由京城那位至高无上存在护佑,可那位身体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一再昏迷,又能活了多久?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不在了,那小子必死无疑,刘养不相信眼前稳坐着的余丛升会看不到,可为何会如此袒护于他? 私生子? 就算是私生子也做不到如此吧?而且还能让广宁卫也鼎力支持! “不对,不对……” 刘养看着余丛升的神情愈发凝重,阴沉着脸低声说道:“余总兵,咱家想要知道为何?” 余丛升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说不得……说不得啊……” “公公只需要知道,那小子不会害了你我就是了,或许……或许你我的身家性命,还要落在那小子身上亦不一定。” “什……什么……” 刘养整个心脏都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拳,冷汗大滴大滴冒出,无名的危机感充斥着整个心脏,脑中更是纷乱杂陈。 余丛升也不再多言一句,而是站起身来,大步走向老大的一片空地,刘卫民正大马金刀骑坐在战马上,指着独自一人的马云鹏。 “马百户,仅你一人可不成!” 说着刘卫民翻身下马,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战马打了个响鼻自顾自离开。马云鹏同样翻身下马,让战马自行离去,也随着刘卫民一般无二扔下身上所有兵器。 “成不成,可不是你一人说的……算——” 话语未落,马云鹏已经右腿前屈,左腿骤然发力,如猎豹向刘卫民极速冲来,刘卫民却很随意拍了拍手掌,同样一腿前屈,一腿紧紧扣住地面,双手张开如揽月。 “砰——” 一声沉闷撞击声让无数人不由一退,再看时,刘卫民稍微向后滑动了稍许,双手却紧紧扣住一前一后挥动砸击过来的拳头。 “喝——” 刘卫民猛然发力向前猛冲,马云鹏瞬间被后推数步,眼看着将要重心不稳时,刘卫民双臂抖动,下一刻马云鹏已经整个人被凌空提起,一只大手扣住脖子,一只手扣住他的腰身,身体相错间,马云鹏就算想要脱身也无法双手借力,大手死死扼住咽喉,窒息临死前的恐惧更是忍不住想要掰开那只钢铁巨手。 “喝!” “砰——” 刘卫民拍了拍手掌,弯腰提着马云鹏衣领,凌空扔入一干缇骑人群,孙行大惊,忙跳起身去接,沉重重量砸在身上,顿时将他一同砸倒在地。 而刘卫民像是毫无所觉转身走到巨大空地的另一端,双腿微分,手指轻点,一个一个点了过去。 一个回合,仅仅只是一个回合! 人山人海,却无一声杂音,无数张着大嘴,却无一丝声响。 “呵呵……臭小子还是如此张狂!公公你觉得如何?” “以静制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击败对手,正如余总兵所言,此子太过张狂了些。” “张狂是张狂了些,但是呢……” “张狂也要有张狂的本领,下官不怕他张狂,就怕他张狂的时间太短。” “哦?余总兵话里有话啊!” “呵呵……下官还是继续看这小子如何击败数十缇骑吧。” 刘卫民的张狂、霸道态度彻底激怒了一群缇骑,纷纷翻身下马,纷纷解下刀刃扔在地上,一字排开向刘卫民围了过来。 这次该是刘卫民学着马云鹏,一脚踏前弯曲,一脚向后紧紧扣住地面,双手扣住地面与百米冲刺一般无二。 头颅微微抬起,右手轻轻捏了捏鼻子…… “喝——” 脚步如雷,身影如电。 孙行大惊,正要学起之前刘卫民样子,想要双手死死扣住急冲过来的混蛋,两人正要短兵相接时,刘卫民身体已经侧转,双手却反扣住伸出手臂的孙行,或许是惯性缘故,孙行尚未反应过来,尚未有任何抵抗的念头,只觉得自己手臂像是被人生生撕扯了下来,刚想要吼叫呼痛,人已凌空飞起重重砸在一侧的两人身上,三人直接喷血飞出。 第22章 我……是主将【第二章完】 双腿交错跳跃,身体更似风中拂柳,拳来己已闪,拳出人已伤,刘卫民整个人都像是兵器,拳打脚踢、肘击、膝撞,甚至僵硬的后背、柔软易伤的腹部也能将人手腕震伤。 太快了,整个人就像是在人群中肆意跳跃着舞蹈,在无数人眼中,暴力血腥的舞蹈却是如此的优雅美妙,大幅度后仰闪躲,所有人都以为如此幅度弯曲应该摔倒时,下一刻这名挥拳缇骑已经嘴角喷血飞出,像是华丽的双人华尔兹展现在无数人面前。 马云鹏勉强坐起身,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口吐鲜血凌空飞出,看着一个又一个倒地不起。 为何…… 为何心中却无一丝一毫愤怒? 为何自己会觉得眼前是一副绚丽美妙至极画面? 为何? 痴痴傻傻看着这一切,看着他怀抱自己心爱的女人旋转,看着他无尽柔情凝视着自己恋人,看着两人抵在一起,看着他将最心爱女人拦腰放在地上,动作是如此的轻柔、眷恋…… 马云鹏使劲摇着头颅,想要永远甩去脑中所有看到的一切…… 刘卫民怀搂着最后一名缇骑,左腿连续旋转,右腿却快速击打被他双手紧紧束缚无法动弹缇骑左肋,最后一名缇骑甚至疼痛的将要昏迷,见他如此,刘卫民很痛快的给了他一个头锥,将其彻底击昏,很人道,很小心将他放到地上,拍了拍手才一脸笑意走向马云鹏。 可这家伙使劲摇头摆脑是啥意思啊? 刘卫民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挺结实的,也没有影响自己形象的大脚印,回头再瞅瞅后背,还担心看不到后背脏了没,特意偏扯了下衣襟,也没发现有何不妥啊? 回头看了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顿时有所悟起来,来到马云鹏身前蹲下身体,用手指轻轻点着他的额头,露出一个大大笑容。 “放心,俺已经不打你了,再打,翠娘就该埋怨俺一辈子了。” 刘卫民双手扣住马云鹏双肩,用力将他甩到肩膀上,大手一指一圈无数军卒,仰天大笑。 “哈哈……” “孩儿们何在?” 无数军卒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在——” “哈哈……” “休息结束——” “马百户今日娶亲……他请客!” “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 刘卫民仰天大笑,正要背着马云鹏大步离去,眼角却见到余丛升、刘养两人正在人群中,脑袋不由一缩,忙背着半死不活的马云鹏一溜烟跑到近前,像个狗腿子躬身哈腰。 “小子胡闹,竟然惊动了日理万机的公公和大人,小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呵呵……” 余丛升围着背着个人的刘卫民缓步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小子果然没给老子丢脸,好好……你小子还有喜事要办,本官就不去叨扰了,过几日来取你们的响钱和火药,记着了,别他娘地给老子丢脸!” “诺!小将绝不给大帅丢脸!” 葛朗台一说发钱和给他火药,大人直接上升到了大帅,余丛升更是连连拍打着他的肩膀大笑。 刘养却是一阵摇头苦笑,这些可都是他的东西啊!张了张嘴想要劝解这小子稍微收敛一点,可一想到余丛升对这小子的态度,最后也只能摇头暗自叹气不再言,看着余丛升对这小子的态度,刘养心下更觉危机重重。 刘卫民扛着悲愤欲死的马云鹏离开了,他的离开瞬间致使无数将勇拥簇着纷纷离开,就是场中那些爬都爬不起来的缇骑们,苦笑摇头的刘卫山、邢烈两人也令人抬回营地。 这些人一走,剩下的只是些傻了眼准备大捞一笔的小商小贩们,当然了还有几名一脸惨白的士子们和一群莺莺燕燕的邀月楼歌姬们。 “那……那蛮子真的强行……强行……” 一群士子不由苦笑连连,谁又能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几十个人竟然打不过一个,而且还被人揍得这么惨,一想到自己若是被揍得这么凄惨,强行按着自己随意娶了个歌妓为正妻,那……那还能活吗? “或许……或许娶个歌妓是……是好得了,若是……若是……” 众人心下又是一阵大寒。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那蛮子就不按常理来,根本不跟人讲理,而且……而且还有陛下的镇纸呢……” “俺家中还有事,俺明日就回京。” “家父已来数封信件督促孙某学习,明日孙某也该回府了。” …… 一群人还没与刘卫民碰撞呢就胆怯了,第一次在邀月楼见到时,见到了刘卫民无耻下流,这次不仅仅用言语了,而且是霸王硬上弓,应是强逼着前途远大的锦衣卫百户迎娶一个丑陋粗鄙的歌妓,不娶还不行,打残了也得将人娶了,这该是多么蛮横不讲理啊! 文人最不怕你跟他讲理,最怕的是你根本不跟他讲理,上来就干的霸道让涉世未深的士子胆怯了。 当然了,刘卫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就算在邀月楼见到了这些人,那也只是以为是些普通嫖客,京城来的士子反应让杨柳儿一阵错愕,心下一阵悲哀,反而羡慕那个幸运的翠娘,可这就是命。 数千人的吃喝拉撒是一项极为庞大的开支,更何况刘卫民还要在军营为马云鹏举行婚礼,那开支可就大的没边了,一向抠门的刘卫民非但没有任何肉疼神情,反而像是人来疯一般见人就敬酒,嘴也咧得老大。 “大哥,三弟这是咋了?这么吃喝……咱们受得了吗?” “放心吧,三弟这么抠门,你以为咱们吃的喝的是咱们自己的?你都咋想的啊……” “不是咱的啊……” 刘卫民、刘卫海两人的担忧、不解同样也被无数人提及,自己这位小旗指挥使太扣了,有家室在妇人营地的还好些,粮饷给全了,那些没家室的钱粮基本上就没发上几文钱,美名曰替他们存着,省的将来没钱财娶媳妇,吃的虽是三顿干的,可那都是些什么?野菜加上杂粮面,比欠响时候也好不了多少,怎么今日这么大方了,又是酒又是肉? 刘卫民很快就醉了,拿着一本账册跑到马云鹏婚房里,搂着行尸走肉的马云鹏,一笔一笔给他算起了账来。 “所有……所有加……加起来一百……一百二……二十八两……四……四舍五入……看在老子媒人……媒人份上……老子给……给你优惠……两……两百两!” 刘卫民摇晃着马云鹏脖子,最后将一张欠条拍在他面前。 “签!” 马云鹏没有任何反抗,默默在欠条上签了字,刘卫民拿起欠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大嘴一咧,身子向后一躺,躺在崭新的大红盖铺上,咧嘴呵呵直笑。 “呵呵……呵呵呵……” “云……云鹏……你……你小子命……命不……不好……命……命也……也好!” “知道……知道吗?” “你……我……都……得……死……” “你留……留在这里……你就得死……” “可……可你小子想过没?你……你死了……你马家绝后了……你……你娘……老子敢保证……你娘绝不会……不会活过一年……” “没了……没了希望……人就得……就得死……再多……再多钱也……也无用!” “操蛋……操蛋年代……愿意……愿意为你生娃……几人?” “几人?” “百善……孝为先……” “大义……小节……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啊?” 刘卫民摇摇晃晃站起身,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翠娘的手放到他手里。 “娶了人家……就要待人家好,就要贫……富与共。” “嫁了人……不是小妾,是……正妻,是百户大人正妻——” “生也好……死也罢,生为男,有些事情就算去死……也要去做,因为这就是……这就是男人!” “行了,你们……你们好好想想,是继续这样傻不拉叽……坐到天亮,还是……还是赶紧……赶紧生娃……” 刘卫民摇摇晃晃走出房,憋闷燥热让他想要嘶吼呐喊,早已决定了的命运压的他想要疯狂嘶吼,撕开衣襟,怒冲老天无声嘶吼…… 良久,刘卫民瘫坐在草地上,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想要嘶吼呐喊,那就吼出声,呐喊出来啊? 可却无一语…… 怕啊…… “我……是主将。” 摇摇晃晃……歪歪斜斜……渐行渐远的身影是如此的萧瑟,可无论如何的摇晃,无论如何的倾斜,萧瑟的背影却从未跌倒,哪怕跌倒一次…… 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马云鹏微微叹息,自幼就生活在京城的他,比谁都知道眼前这人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死局,至于那人嘴里的自己,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前来或许就是个死,但只要这场战争胜利了,自己就能风风光光回北京城,千户就会向自己招手。 “大明如此之多精锐前来,大明……必胜!” 马云鹏犹豫着是否就此离去,呆立良久…… 默默掀开帐篷,默默掀开红盖头,看着模样大变的女人,看着她双颊流淌着的泪水,这一刻是如此的揪心疼…… 或许……这就是命! 第23章 辽阳城防设计图(上)【第一章】 日上三竿,帐外早已响起集合号角,一遍又一遍向左或向右,劈刀砍杀,或举刀格挡,每一次都是生命不屈呐喊,但所有得一切好像都与刘卫民无关,刘卫山掀帐入内,见他还抱着靠枕呼呼大睡,脸上露出无可奈何苦笑。 “三弟……三弟……” 刘卫山连连推了数次,刘卫民睁眼显得极为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相问。 “几时了?” 刘卫山一阵苦笑,从桌案上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中。 “昨日你饮了太多酒水,晚起些也算不得什么,不过田地已经耕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又当如何?” 刘卫民坐起身,喝了口水,听着大哥话语,稍微想了下,说道:“杨督师虽定下了七月对建州贼开战,可大哥也知道不可能,以三弟看来,至少也要十月底方可聚齐了军卒,而那时正值寒冬之时,北军还好些,南兵却不耐寒,开战至少也要来年三四月。” “各军前来,粮饷物资消耗之大难以想象,朝廷府库本就匮乏,如此……拖欠粮饷也是可能,趁此时咱们还能倒腾些钱粮,还是尽可能多准备些。” 刘卫山思考片刻,微微点头,说道:“三弟的意思是趁现在外军还未大量进入辽地,多弄些钱粮,真正军训安排在冬日?” 刘卫民点头道:“正是如此,前些日三弟已经与余总兵谈妥,答应让咱们加固辽阳城,开荒时挖的木料不算钱,军卒工钱也少了点,但是余总兵管饭,也算是不错了。” 刘卫山知道他找余总兵谈修城的事情,也因此弄了不少兵器,可他知道修城可不是这么简单,花费无一计量,所用民夫更是数万,若只是他们这些人,就算修一年也不一定可以完成,如此之短时间真的可行? 看着他犹豫表情,刘卫民就知道他在担忧着什么,说道:“辽阳城虽不高,多少年也未休整过,但咱们只是在现有的城墙进行些重整,只需要增加足够的防御措施就够了,并不需要太久。” 刘卫山犹豫着说道:“三弟心中有数就行,今日考核,三弟是不是亲自过问些?” “不用,你们看着办就可以了,小弟的意见是,百户之上将领,就算没达到要求,暂时可不用降级,若连续两月没任何改变再降级,迁升的可以增加副职,多增加几个也无所谓。” 刘卫山点头说道:“各营表现的都还不错,降级的将领应该很少,增加些副职……可行。” 刘卫民披上衣衫,跳下床来,说道:“大哥看着办好了,小弟还要前去余总兵那里,尽快落实修建辽阳城的事情。” 两人一同走出大帐,刘卫民拿着一卷纸张正要去寻余总兵,却见到小棒头与马云鹏走了过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嗯嗯……还算不错!” 刘卫民围着马云鹏转了一圈,对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轻松惬意很满意,笑道:“正好,你也别瞎逛了,随本大人一起去趟辽阳城。” 马云鹏一阵气闷,什么叫“瞎逛”?正要辩解,刘卫民已经招呼小豆芽去牵马,自己则大步走向营门处。 “昨日余总兵不是让小旗大人过两日再去讨要钱粮、火药吗?” “本大人又不耳聋,也不傻,去寻余总兵难道就非得是钱粮、火药?不是……你小子是不是在北京城待的时间长了,脑袋都锈逗了?” 感受到身后的家伙停了下来,刘卫民不由回头去看,见他怒视自己,嘴角上扬,不屑道:“说你两句还发脾气,若不服气再打一场,还是本大人一人战你们一群!” “也不知陛下是如何看中你这蠢货的,陛下高高在上,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真当陛下与你一般愚蠢?”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无论如何跳腾,结果都只有一个,陛下很清楚,所以陛下才二十余年不上朝,陛下重视结果,那是因为陛下至高无上,咱们只是小人物,蝼蚁般小人物,咱们的精彩是过程,这就是小人物与大人物的区别。”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也只书写着结果,而咱们就是这结果之前的无数过程中那么一条微不可察细线,这条细线才是你我唯一可以自己做主选择。” “所以呢……哭丧着脸背负沉重大山由你,肆意狂笑舍去一切负担也由你;在乎他人鄙视目光由你,万人独醉唯我醒也由你……” 刘卫民指着自己头颅,说道:“顾忌太多,这里就会有无数本不该有的绳索死死捆住,这里就会锈逗!” “知道什么最悲哀吗?” 也不理会呆呆看着他的马云鹏,自顾自走向营门处。 “陛下重视结果,咱们所重的是过程,而最大的悲哀是咱们这种小人物所选择的道路、选择的过程看不到最后的结果,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如果……如果想看到结果,你我就要拼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付出了全部身家性命的最终结果。” 小豆芽牵来了马匹,刘卫民没有过问马云鹏跟不跟的上,与小豆芽打马就走,直到他奔走数百米,才听到后面尖锐哨音。 三人毫无意外进了城,与以往一般没去府衙,径直奔向余丛升府邸,当他们来到余丛升府门前,却见到一将也在府门外等候,看着这人衣着打扮,刘卫民就知道绝对不是辽东人。 “应该是蓟镇之将。” 刘卫民回头看了一眼马云鹏,也没接口,这边刚下马,就见到老管家急匆匆跑了过来,不由迎上前去。 “老管家,这么大年纪还是如风似电,不过啊,小将却是有些担心,担心老管家把唯一的一颗门牙磕了!” “嘿嘿……” 老管家一看是他,忙本着脸训斥。 “臭小子,等一会儿老头子再收拾你,老爷还有贵客,你在门外等着吧!” 刘卫民摸着脑袋嘿嘿一笑,说道:“老管家,您这可不地道,哪有让贵客站外面喝西北风的?” 说着话语,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手搂着老管家肩膀,一手招呼那名将领。 “走了走了,一同入屋。” 老管家心下一阵无可奈何,双肩一抖,抖落刘卫民手臂,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来了一下。 “见到你这臭小子,老头子就没好事过!” 刘卫民一点儿也不在意老管家态度,凑到老管家耳边,眼睛轻瞥了一眼将领。 “老管家,这位是哪个兄弟?” 老管家这才发觉自己差点坏了老爷的大事,狠狠瞪了刘卫民一眼,又忙跑到那名将领身边,连连拱手作揖。 “周都司还请入府,之前多有得罪,还请都司多谅解一二,请请……” 周文很奇怪看了一眼刘卫民,刘卫民则向他微笑拱了拱手,很自觉让到一旁,示意他先行入府。 周文同样行了一礼,大踏步走入府内,老管家忙伴随在一侧,期间还狠狠瞪了一眼,他却嬉皮笑脸呵呵一笑,毫不在意跟随其后。 来余丛升府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此尤为熟悉,甚至比余丛升的亲生儿子还随便,东瞅瞅、西望望,更甚者,老管家陪同着周文,一边说着讨好话语,一边还偷偷回头,唯恐他顺手牵羊了什么贵重物品。 一般来说,普通人家院子,进了院就会直入中堂客厅,可是大门大户就有些不同了,进了临街大门后,抬眼见到的是一面影墙,影墙后面就是侧门,一般不够级别的客人都是从此处进入院落。 临街大门处还有一排与街道并排的厢房,这里是下人居住的地方,也是来访客人较多时等待召见厅房。有时客人众多,目的又不一样,主人无法全部叫到正厅同时解决事情,只能分批次,而这处厢房正厅就是客人喝茶休息等待主人召见的地方。 临街厢房会有许多间,但是正中的那间正对着的就是整个院落最为重要的大门——垂花门。 真正尊贵的客人才可以通过垂花门进入二进院。而垂花门又正对着的那处房屋就是堂屋,是主人会客、居住的地方,两侧则是东、西厢房,是主人家子嗣男丁居住的地方,至于二进院后面的三进院厢房,则是主家未出阁女儿家的住处。 按照常理,周文比刘卫民来得早,看老管家态度也比他更受重视,刘卫民、小豆芽、马云鹏就只能在一进院,也就是临街厢房喝茶嗑瓜子等待,当然了,周文他同样也没达到让余府大开中门(垂花门)的地步,除非他是刘綎本人。 咱这说的是常理,可刘卫民本身就是个浑不溜球的家伙,哪里去看老管家一再警告眼神,跟着前面两人绕过影墙直入二进院,老管家看的是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直到瞥见这混小子跑去东房才大大松了口气,神色也自然了许多。 刘卫民又不是真的傻瓜,一些规矩他还是懂的,跟着进入二进院而不是在一进院等待,那是因他本身性格如此,他与自己相熟或亲近的人不会太过客气,再说他也不想去看、去听葛朗台与周文打太极拳。周文的到来,就是不说缘由,刘卫民也能猜了个大概,无非是钱粮、武器,余丛升只是东宁卫总兵,不是杨镐,也不是刘养,周文不去找那两位却来到余府,显然是那两位本就没打算给他什么物资钱粮,或者说至少此时不会,这才借故推到了余丛升头上,谁让余丛升管着辽阳城的物资呢。 小豆芽就不用说了,啥都不懂的娃娃,马云鹏看起来傻傻楞楞还想着跟进中堂,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才作罢,结果又被他狠狠训了一顿。 “说你这里锈逗还不服气,真以为余总兵会贸然得罪两位督师?” “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所为何事?”马云鹏有些不解。 “傻了吧唧,自己想!” 第24章 辽阳城防设计图(下)【第二章完】 有时候愚蠢是一种病,在刘卫民看来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既然是蓟镇军将,自然是不可能越过杨镐、刘养直接与余丛升接触的道理,如果真的是这样,余丛升的管家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显然只是一种应付推辞而已。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马云鹏竟然看不出来,反正刘卫民是不知道他如何做到了锦衣卫百户的,或许也是世袭的吧。 刘卫民丢下自己两个跟班直接去找余家小胖子玩去了,多次前来余家对余家人也比较熟悉,尽管他很不想承认最抠门的葛朗台,可除了他,余家几乎就是一群只知道吃老本的废物,与一些废物低声下气说着谄媚话语,他情愿去讨好余家小胖子,至少孩子就本就应该哄着的。 果然不出所料,正当刘卫民与余小胖子玩着五子棋时,马云鹏犹豫着走了进来,看着一大一小正激烈厮杀,眼神复杂。 “你……怎么知道的?” 一大一小两人撅着屁股,头对头正在早已模糊的画格上你来我往,谁也没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马云鹏。 “小公子,你真的厉害啊,小将是不成了,地盘都被小公子抢占完了,小将只能等死啊!” “再……再来一局吧,其实……其实你也很厉害的。” 余小胖子狠狠抹了把鼻涕,唯恐刘卫民输得太惨不和他玩了。 “那……那就再来一局,不过……小公子稍微也给小将留些面皮,把小将杀得片甲不留,那得多惨啊!” “嗯嗯……俺记着了。” 余小胖子忙把一堆石子收回自己地盘,刘卫民则不急不缓一一将小木枝摆好。 “小公子,这个屋子里,谁说话最管用啊?” “刘三哥哥不是说过吗?俺是小公子,刘三哥哥得听俺的,刘三哥哥难道忘了吗?” “小公子不说,俺刘三还真的差点忘了呢,如果……如果他……不想让俺陪小公子玩棋,那可怎么办啊?” 刘卫民指着马云鹏随意说了句,余小胖子立即急眼了,这还没玩够呢,在家里他是幼子不假,可不是嫡子,地位是真心不高的,也没人愿意陪他一个小屁孩玩,自从见了刘卫民这才有个玩伴,一听竟然有人不希望刘三哥哥陪他玩了,抬头看着马云鹏的神色也不悦恼怒起来,只不过没敢出言训斥而已。 刘卫民则笑道:“小公子最大,小将就是听了他的混账话语,也不会不陪小公子玩的,谁让小公子比小将厉害呢!” 余小胖子一听陪他玩,小脑袋连点,终于大方一次,让刘卫民先走一步,一开始马云鹏很是疑惑一大一小对话,更是恼怒他的无视,可到了最后才惊觉自己的愚蠢。 “啪啪……” “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了你!” 听到突然插入的话语,小胖子也没了小公子风度,吓得像是犯了多大的错似的躲在刘卫民身后,双手更是紧紧抓着他的衣摆不撒手。 拍了拍手上泥土,刘卫民起身行礼道:“以为大人会令老管家随意招呼一声,没想到大人竟然亲自过来,还望大人不怪小将太过孟浪。” 余丛升不由一笑,进了屋内随意拉过把椅子坐下,又指了指身边,见他坐下,这才笑道:“早就听闻你在营里养了不少娃娃,自己吃的跟猪食一般,却让娃娃们每日一个鸡子,如此喜欢娃娃,帮老夫教导教导小十,如何?” 刘卫民低头看向余小胖,见他也抬头望向自己,不由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小公子天资聪颖,何先生学问在咱辽阳也算是头一号,哪里会轮得到小将教授小公子。” “再说……就算小将万分心肯,大人心下也是不愿的,有些事情……小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小子倒是个精明人,就是可惜了……”余丛升摇头叹息。 刘卫民自嘲一笑,摇头甩去脑中杂念,将自己拿来的一些纸张摊开,正是辽阳城防御图,是他这些日专门为辽阳城设计的。 见他拿出几张图纸,余丛升神色瞬间郑重了起来,马云鹏也十分好奇上前凑了凑,余丛升眉头一抬,终究也没有多言。 “大人请看,小将以为时间太短,我军如今仅三营兵马,按照传统做法,小将也无法将辽阳城打造成坚不可摧城池,而且就算小将有足够时间,有足够人手,大人也无法从朝廷那里得到足够营建城池的钱粮,所以……” 刘卫民站起身,手指着辽阳城各处城门,说道:“小将会在各处城门内,用巨木打造成简易瓮城,此瓮城是为了防止敌人破开城门后,将敌人围杀在城门处,因为是木头制成,我军民可以通过缝隙,或火炮,或火铳,或弓箭射杀敌人,可以从城头向下射杀。不仅仅如此,还有就是阻拦城内奸细趁乱夺取城门,有此等瓮城,就算有奸细也很难连续惊动两处城门而不自知,如果真的如此……大人也只能认命了。” 余丛升早已站起身细细看着刘卫民手指比划着各处城门,听着他的话语,神色更加郑重。 “除此之外,小将在城内门将设一木制门闸,也就是说,无论是外敌,还是内奸,想要杀进来,或者杀出去,都需要毁掉三处防御,这会给敌人造成极为惨重损失。” 刘卫民将这张图放到一边,余小胖子欠着脚想要去看,却被老余冷冷瞪了一眼。 第二张图铺开,刘卫民指着用十余根巨木作为支撑,上面是一个木头房子,房子下面的地面却是一个凸起的龟壳。 “这是辽阳城外守卫堡垒,屋子里的军卒主要是射杀攻城攀城的军卒,辅助城墙上军卒攻击城外之敌,下面的土堡也是,土堡是封闭式,所有土堡军卒、补给,或是受伤之人全靠上面的屋子提动绳索上下。” “上有木屋射杀,下有土堡攻敌,最大限度阻止敌人靠近城池,所有的城外守卫堡垒皆用巨木与城墙相连,以便于来往沟通,随时调整防御重心。” 说完这些,还未等他人来得及回过神,刘卫民又摊开第三张图。 “城外之敌太多,或是守卫堡垒损失殆尽,敌人就可能攀爬上了城池,但是攀爬城池不似平地来往纵横,绝对不会有太多的难以应付的敌人,所以……” “城墙上再立一八尺之墙,因此墙在女墙之五尺处,人亦难以纵越八尺之墙,空间之狭小难以承太多之人,且皆集于五尺之地,我军,或城中之民可躲于此墙之后,以短矛从墙上之孔洞刺杀登城之敌。” 刘卫民再次拿出第四张图纸,说道:“其实这张算是城外防御的一种,是于城外立巨木,看起来更像是孩童玩闹之秋千,以绳索,以人力拉动撞击攀城之敌,破坏敌人的爬梯,减少城上守军的压力。” 余丛升痴痴呆呆看着刘卫民,就是马云鹏也很难想象这是眼前整日没正行的混蛋想出来的,就算他再如何不懂,他也知道一旦这些全建成,敌人要攻下如此之城究竟又要死伤多少人,或许这样的城墙根本就不可能攻破的吧? 刘卫民为了辽阳城防御也算是费尽了心血,萨尔浒一旦战败,整个辽东明军必然士气全无,野战是不可能获胜了,也只有凭借城池或许能守住辽地,只要沈阳、辽阳还在,尽管努尔哈赤胜了又如何,大局战略上努尔哈赤依然没能扭转困局,为此,刘卫民不介意打造一个防御怪物来。 “小子,你必须要给老子将这个……这个……这些全部!全部都给老子弄出来!” “要人,老子给你人,要钱粮,老子给你钱粮!” “老子只要……它!” 余丛升眼睛都红了,怒吼声把刘卫民下了一跳,心下狂喜脸上却极为严肃,抱拳道:“末将必竭心尽力,必为大人建造天下最强防御坚城!” “好好……哈哈……” 余丛升拍着刘卫民肩膀狂笑不已,自从听了眼前小子对萨尔浒战局分析后,他就整日整日无法安睡,可见了这些图纸后,时时悬挂在头上的利剑终于消失不见了,如此之城,谁又能破之? 谁能? 惊喜之下的余丛升没有令刘卫民失望,抠门的葛朗台甚至没等朝廷送来粮饷,自己亲自令人从自己库里拿出一万两送到刘卫民手里,一再嘱咐他尽快动手建城。 大获全胜,刘卫民仅仅去了一趟辽阳城,竟然从抠门的葛朗台那里拉回万两银钱,他的成功让三千将士欢呼不断,这一切都看在马云鹏眼里,看着欢呼不断的军卒,耳听着军中流传刘卫民如何给余总兵灌迷魂药的谣传,突然间他有些替那人感到可悲、不值,甚至觉得,那小子或许才是真的可怜人…… 天色尚未完全黑暗,小豆芽就来禀告,说是五名锦衣卫离开了军营不知所踪,没有太多话语,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小豆芽无声无息出了帐篷守在帐外。 锦衣卫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刘卫民对此不闻不问,自这些人来到身边,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全在北京城那为至高无上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刘卫民没有反感这种监视,甚至他还极为享受,除了自己那个时代的任何物品无法给他看外,他就是完完全全赤裸在那位眼前,希望得到更多支持,希望能够为大明多余存些国运,多保存些元气。 或许正是他的态度挽救了他的性命,也挽救了大明国运,只是刘卫民无法看到而已。 第25章 骄傲的小花木兰【第一章】 刘卫民的营地在辽阳城西五里处,而巧合的是,与他正对着的辽阳城东五里处,还有一个军营——江浙振威营。 刘卫民在杨镐、刘养的支持下从李如柏手里夺了乙、丙两营,又在余丛升的默许下从东宁卫各卫所中挖了千人精锐,加起来有三千兵马组建了一、二、三三个千人营,同样巧合的是振威营也是三千兵马。 巧合是巧合,但两者却从未打过交道,甚至连见面都无。刘卫民自己是啥情况自己知道,他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威胁,抢人家的兵,抢辽阳兵器库,甚至连本就不多的粮饷也是先以他为主,自己招人厌自己知道,也就不怎么与他人打交道,算是诸多军队中的异类。 刘卫民从余丛升家里拉走一万两又将所有人得罪了个遍,尽管他拉走的也是余丛升的私财,算是余丛升预先为他垫付的粮饷。 这些本就属于他的,他拿的心安理得,可那又如何? 周文大道理说了一堆,就差跪下来给余丛升磕头恳求了,看着余丛升和蔼可亲,更是用每每述说振威营之艰苦,可一提到钱粮之事,立即就变成了朝廷多么多么困难,自己多么多么艰苦朴素,反正就是提钱感情浅! 周文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耳听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突然间他是如此害怕,如此想要大醉一场,一脸茫然的他站在街道上许久,甚至不知道是如何被老鸨拉入邀月楼,胸中压抑让他发狂,一碗又一碗酒水疯狂灌入肚中,几名亲卫家将看着他发疯,却只能默然无语,没人上前劝解,数千人期盼、绝望眼神重如山,没人可以承受,没有…… “为……为什么?” “为……为什么如此对待……对待我江浙……江浙子弟?” 杨柳儿看着已经烂醉如泥的周文,眉头微皱,起身就要搀扶着入屋休息。 “大人您醉了……” 周文猛然一扬手甩开杨柳儿。 “老子……老子没醉……” “没醉——” 周文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西面方向,一脸悲愤怒气。 “五日……就是五日前!那……那谄……谄媚小儿……一……一万两……” “仨……仨月……够……够老子兄弟仨月——” “就这么……就这么……在老子眼皮……眼皮子底下啊……” “呜呜……呜呜……老子没用……我江浙子弟没用……呜呜……” 杨柳儿心下一阵悲哀,她也是江浙之人,听着周文嚎啕大哭,突然感到一切是如此的不值,这个世道究竟又怎么了? …… “翠娘姐姐,小旗大人已经为姐姐讨还了卖身契,怎么还要来这里啊?” “妞妞不懂的,等妞妞长大了就明白了。” “反正俺是不喜欢这里。” “知道了知道了,妞妞是为了姐姐才来了这么污秽的地方,姐姐回去给妞妞做好吃的。” “翠娘姐姐,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小旗大人做的饭食才好吃呢,真的,俺吃过!” “是吗?” 翠娘提着个篮子,看起来像是放了些东西,自从嫁给了马云鹏后,今日还是第一次进城,小花木兰别看年纪小,但她资历深,刘卫民第一次有兵时就有她,也或许刘卫民本来就没打算让一女娃上战场,就随意让她与小旗里两个老掉牙的老兵管理饭食杂役。 还别说,小丫头做事还挺认真,今日带着一群妇人入城采买,等她们采买了足够两日食用野菜、鸡子后,正要返回军营呢,小丫头就遇见了翠娘。 人小心大,小丫头别看年纪小,跟在刘卫民身边日子也久,再加上父亲常年瘫在床上,弟弟还太过幼小,家中真正主事的还就她一小女娃,困境早早让她学会了多一个心眼,跟着她来采买的妇人她不担心,模样丑陋些不说,个个还跟个泼妇一般,不将男人抓了个大花脸就不错了,哪里会轮到她们吃亏,翠娘就不同了,自打洗了个干干净净,仔细梳理打扮后,算不上绝顶美女却也是中上之姿,至少在辽阳城是如此,如此之下反倒是让小丫头有些担心了,尤其是翠娘说要去邀月楼。 小丫头个头不高,一身合身军装,头上还戴着大明小飞碟帽,营养跟了上来的她也显得英气不少,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后背交叉背了两柄短枪。 的确是枪,不再是火铳。 火铳,其实就是火筒子,一根被封住底部的铜管,最多再在底部钻个孔用来点火的地方。火枪就不一样了,火枪要复杂的多,虽然也是一根管子,但有枪托,有扳机、激发装置等等。 刘卫民跟小丫头说过的话语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一见到刘卫民背着双手在营内散步,小丫头就会冒出来,而且还是拿着根棍子冒了出来,也不说话,就是把她的火铳和棍子放在他面前,那意思你现在空闲了,你看着办吧。 刘卫民也是真的被她弄烦了,这才用了好几夜的时间给她弄成了火枪,甚至弹簧、扳机都有,这些材料还是动用了刘卫民私人财产才弄成的,本来他是想着自己炼钢的,铁器他不缺,温度却达不到。 一切都整的差不多时,却发现小丫头的火铳不配套,火铳上面的小孔位置不对,又不得不舍弃,硬生生将几个废了的火铳融了,自己又一点点的钻成铜管,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式安装到了枪托上,可这一切还不够,最为重要的是子弹。 其实后期的弗朗机火炮最像是一支放大了的火枪,是由一门母炮和数门子炮组成。母炮若是火枪的枪管的话,子炮就是火枪里面的子弹,只不过后期的火枪是击打子弹后面的雷汞点燃子弹里面的炸药,而子炮却是用烧红的铁棍插入引燃炸药。 刘卫民是没法子弄出雷汞的,但不代表就不能激发子弹里面的炸药,八九十年代玩过的洋火枪,就是用火柴头上的药来激发炸药的,而火柴头最主要的成分是红磷,这种东西并不难以制造,市面上也能通过冒牌道士寻到。 小丫头后背背着的火药枪枪管粗大,子弹也不小,主要是刘卫民没合适冲压机械,无法将子弹整得更薄,可这威力可就大多了,一枪下去能把人身轰出老大的一个洞,试过几次后,小丫头跟个宝贝似的整天走哪带到哪,为了保护子弹尾部小空洞里的红磷混合物受潮,还特意找了个大木盒,里里外外铺了还几层油纸。 这件事情引起了军营轰动,马云鹏还特意给万历帝上了奏折,小豆芽和整日跟在刘卫民身后的俩小娃娃也是眼馋,也将火铳送到了刘卫民眼前,可他已经将自身的家底全都用在了小丫头身上,哪里还有足够合格的钢材,最后几个小家伙一人挨了一脚,这才很是委屈含着泪离开。 整个营地,甚至整个大明也就小丫头身后两支枪,每日见人拿着个火烧棍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小丫头的头颅都是始终高高昂扬着,极为不屑那些家伙们手里的火烧棍,可也正因如此,她更加担心哪个家伙趁她不注意偷了自己枪支,每日都死死绑在身上,也是后来刘卫民见她天天绑着,担心对她胸部发育不良,到时候嫁人嫁不出去,实在看不下去了,又不得不给她整了两套枪套和背带,于是乎就成了小学生被“书包”,书包里插着两根怪异火铳,怪异到了不用火折子、火绳,不用油灯点燃就可开火的火铳。 小丫头跟着翠娘进了邀月楼,或许是翠娘原先在邀月楼混的真心不咋滴,就算相好的也都是最低级的仆妇,骤然一见几乎成了贵妇的翠娘,身边还真的围了一大堆妇人。 叽叽喳喳的惊呼、调笑让小丫头有些厌烦,一个人随意找了个椅凳坐在楼下,若是刘卫民见她两腿大咧咧叉开模样,定会再次训斥她坐没坐相,一个女孩子怎能如此坐姿。 小丫头年纪不大,在辽阳城可也算是个名人,仅每日采买一项就养活了不少人,老鸨也见过这小丫头一声令下,数十悍妇硬生生将几个强壮的泼皮无赖打的满地找牙,后来城外大营更是出动了数百人,满城寻找那几个闹事泼皮,最后有没有寻到老鸨是不知道,只知道从那后就没人敢招惹小丫头。 老鸨一脸谄媚为小丫头送上茶水,还未开口就被不耐烦的小丫头摆手挥退,正待小丫头无聊着时…… “狗贼——” “狗贼——” 愤怒暴吼声让小丫头一愣,不由抬头去看二楼,但是紧闭的门房根本看不到人,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狗贼……那……那是属于……属于俺们振威营的一万两——” “狗贼——” “还我一万两——” 小丫头再次抬头,眼中满是好奇,这人太有钱了,一万两啊! “小旗大人费了老鼻子的劲,这也才弄了一万两……嗯,这人老有钱!” 看了一眼二楼紧闭着的房门,小丫头突然想起小旗大人话语来。 “千万别和其他人比较,人比人会气死人的,要比就和自己比。” 小丫头以前是不懂这句话语的,听着楼上传出的怒吼,小丫头终于理解了这句话语。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随意就能有一万两,真的无法比呢。” “狗贼——” 愤怒暴吼再次传入小丫头耳中。 “刘卫民……” “刘卫民——” “为民?” “狗屁!狗屁——” “老子要杀了你……” “杀了你——” 第26章 小丫头……杀不杀得你?【第二章】 愤怒暴吼让小丫头一愣,端起的茶水缓缓放下,抬头死死看着二楼紧闭的房门…… “砰——” 房门被跌跌撞撞周文撞开,门板的撞击让搀扶着的杨柳儿想要呼痛,却又死死咬住嘴唇,几名亲卫摇摇晃晃想要搀扶,却连同周文、杨柳儿一同摔倒在阁廊过道。 “滚开……” “滚开——” “老子要杀了那谄媚小儿——” 周云奋力推开想要搀扶他起身的杨柳儿,刚站起身的他再次摔倒在地。 小丫头面无表情,默默抽出后背短枪,默默上了子弹,默默拉开扳机,默默去掉保险,冷漠抬头看了一眼乱成一团数人…… 脚步抬起,一脚踏在二楼楼梯…… “妞妞!” 二楼异状引起翠娘与妇人们注意,听到周文醉酒话语,又看到小丫头刘英儿抽出短枪,大惊失色,一把推开一群正低声窃语调笑女子,快步跑到小丫头面前张开双臂。 “那人……那人喝……喝多了,算……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啊……” “走开!” “妞妞……” “走开——” 小丫头一矮身从翠娘腋下穿过,等翠娘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抓,刚伸出就愣愣看着小丫头“登登”一溜烟来到了二楼。 “杀……老子要……要杀了狗贼……” …… “咯……” “娘地,还他娘地让不让人好好玩女……” 小丫头三下两下来到二楼,暴戾的小脸让人恐怖,周文还在无意识嘟囔着“杀人”话语,出离愤怒的小丫头端着枪就要开火。 就在这时…… 过道的房门突然打开,赵八赤裸着上身骂骂咧咧走出房门,或许小丫头也未曾料到他突然挡在周文面前,端着的枪口下意识偏离。 “砰——” 震耳欲聋爆炸声瞬间响彻整个邀月楼。 “炮……炮击——” 一名亲卫突然疯狂大叫钻进屋内…… “哗哗……” 小丫头在开火后,没有理会眼前人的反应,最快速度从背后拔出第二支短枪,她很听话,真的很听话,刘卫民告诉过她,当与人近距离对战的时候,不是开过枪后装填子弹,而是第一时间抽出第二支枪…… 当她抽出第二支火枪,迅速拉开扳机,迅速去掉保险,端着枪再次指向…… 小丫头一脸错愕低头,低头看着赤裸着上身赵八脚下水渍,看着他裤裆不住滴下淡黄色液体…… 死寂…… 看着墙壁拳头大的破洞,赵八双腿不住打颤,一脸呆滞转头看向一仅仅只是他胸口小丫头,看着她再次端着怪异火铳指着自己。 “妈……妈呀……” 赵八很想冲入房内躲藏,双腿却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整个人更是无力瘫在地上,嘴里无意识大吼大叫。 “闭嘴!” 赵八根本不受控制惊恐大叫,冷漠、无情、暴戾低声轻喝却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滚!” 赵八双手死死捂住张开着的大口,看着端着怪异火铳突然指向自己,无形的爆发让他连滚带爬钻入一旁房间。 小丫头没有理会整个邀月楼惊恐混乱,更没注意到一群人的身影出现在一楼大门处,暴戾、残忍眼睛里只有躺在地上一脸错愕的周文。 小脚移动,双手却不动如山。 “再说一次,再说一次……你要杀谁?” 剧烈爆炸声让周文头脑稍微清醒,无意识看向不远处墙壁上拳头大小孔洞,脑中有些奇怪,奇怪一个小小短铳怎么会有如此强大杀伤力…… “说!” “你要杀谁!” 小丫头再次踏出一步,紧握的小手就要扣动扳机。 “小丫头,你会不会用……用火铳啊?” “没有火折子、火绳点火,你打的响吗?” 周文摇摇晃晃扶着栏杆站起身来,他们江浙振威营就是玩火铳的祖宗,手里连火折子都没有,在如此距离用火铳指着他,在他眼里是如此可笑,如此短的距离,就算自己脚步不稳,那也绝对不是一个小姑娘可以抵挡的。 可周文却忘了刚刚那一击是如何打响的,也或许是赵八突然的冒出,意外的挡在了周文他们面前,根本没看到小丫头是如何开的火。 周文的话语让身边亲卫家将顿时恼怒了起来,纷纷起身就要上前抓住小丫头。 “谁他娘地这么大胆啊——” 就在小丫头狰狞准备开火时,一声暴吼突然在半空中炸响。 熟悉的声音让小丫头微微扣动扳机的小手一顿,不由转头看向楼下。 不是刘卫民是谁? 已经与余总兵谈妥,今日就算是开工了,如此庞大的工程自然需要精密的人员安排,刘卫民先决定修建城内瓮城,围着辽阳城转了一圈后,决定在城南三里处开挖泥土,根据他的探查,在此处开挖会将辽阳城外护城河多余水流引导到城南外低洼处,就算将来不能耕种麦子,栽种些水稻还是可以的,泥土制造的土坯方砖可以通过水道直接运送到城里使用。 一部分制造土坯方砖,一部分人拉运树木。土坯方砖制造容易,只要在泥土中加入枯草搅拌匀了晒干即可,拉运树木却有些困难,需要的人员更多,为了加快进度,三千人分成数十个小队,这一忙就忙了一个大上午,众多将领提议找个像样的酒楼饮一杯,算是庆祝了一下好了,而辽阳城最好的酒楼也只有余丛升名下的邀月楼了。 一群人本来只想着热热闹闹喝酒,没想到还没踏入邀月楼就被一声爆炸巨响镇住。 刘卫民本想抱着双臂看戏,看看小丫头能否解决此等之事,尽管他还不知道发生了情况,可看到是前几日见到的周都司,心下大致也猜到点原委来。 见周文一脸不在意,见蠢蠢欲动的一干亲卫家将欲要动手,见小丫头就要扣动扳机杀人,刘卫民也只能开口阻止。 见是刘卫民,小丫头松开了扳机,但双手纹丝不动持着火枪指着周文。 老鸨早就吓傻了瘫软在楼梯口,在发生变故时,她很想上楼阻拦劝解,火药炸响的那一刻,整个人也瘫软如泥,刘卫民以及一干军将根本没理会瘫软在地的老鸨。 “噔噔……” 一阵登楼脚步声传遍整个邀月楼,马云鹏在越过翠娘时微微瞪了她一眼。 刘卫民上了二楼,来到小丫头背后,伸手握住正指着周文的枪支,小丫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了手,低头默默站在他的身后。 “真是的,你一小丫头又不是江湖大侠,记住了,你是兵,可不是无脑的大侠,你背后可是站着数千兄弟呢,别无脑的想要一个人解决了所有事情。” 刘卫民随意检查着枪支弹药,嘴里说道:“前几日在余总兵那里见到了周都司,小弟自信还算礼貌先行抱拳行礼来着,远无仇、近无怨,都司大人怎么会与我军一小女娃起了争执?” “他要杀小旗大人!”小丫头指着周文怒哼。 “哦?周都司……” …… “刘老三——” “你这混蛋!老子要杀了你——” “杀……呃……” 就在刘卫民刚想开口询问周文,一旁房屋里传来撕心裂肺暴吼。 赵八听到是刘卫民声音,知道了是他的手下差点没把他轰死了,再也无法抑制的暴怒冲昏了头脑,还未等他再次暴吼冲到刘卫民眼前,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抵在了他的额头。 刘卫民甚至连偏头去看抖如筛糠的赵八都无,眼睛只是看着周文,轻笑道:“都司大人要杀小将?” “远无仇、近无怨的,为何啊?” 不听这话语,周文还不暴怒,一听这话语,亲卫孙三只觉后背猛然一震,等他反应过来,都司大人已经站在了身前,指着刘卫民鼻子暴吼。 “为何?” “你一该死的小旗,你问老子为何?” “那一万两本是老子的——” 刘卫民一巴掌拍掉指着自己的手臂,轻笑道:“老子从小就不喜别人指着老子的鼻子大吼大叫,还有啊……” “都司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啊,那一万两是余总兵自己的私财,可不是朝廷押送前来的军饷,是余总兵预付给兄弟们的粮饷和工钱,可不是你周都司的私人财物。” “无耻……无耻谄媚小儿,无耻至极!” 听着耳边愤怒暴吼,刘卫民突然很想一枪崩了眼前无脑蠢货,可有些事情又不能在人前述说,胸中郁闷憋火很想让他动手打人。 抵在赵八额头的黑洞移开,刘卫民拿着火枪在周文面前晃了晃,轻笑道:“刚才老子在楼下时,怎么听着什么没火折子,没有火绳,什么不能响,是吧?” “老子手里没火折子吧?” “也没火绳吧?” 双手摊开,向所有人展示双手的确没有火折子、火绳。 “兄弟们,都司大人说,没火折子,没火绳,火铳不能响啊……” 刘卫山、刘卫海、邢烈、马云鹏……一干将领不由一阵苦笑。 刘卫民回头向身后一干兄弟展颜一笑,笑的是如此春光灿烂…… “砰——” 谁也没想到,就在刘卫民咧嘴一笑时,手臂骤然抬起,一道尺余火光在周文耳边肆意喷吐着炽烈,巨大的冲击波将一旁的杨柳儿重重撞在横栏上。 刘卫民收起火枪,随意吹了吹枪口缓缓冒出的烟气,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盯着周文的脸更是无尽讥讽。 “响了没?” “有火折子没?” “有火绳没?” “小丫头……杀不杀得你?” 手指每一次轻点着吓傻了的周文,嘴里的讥讽愈发重上一分。 刘卫民身体挺直,转身看向赵八,脸上哪里还有丁点讥讽之意,向赵八拱手笑道:“百户大人大量,想来也不会与一小丫头的冒失怪罪,今日算是小将的不是,有时间小将定会亲自给百户大人赔个不是。” 刘卫民再次向赵八拱手,又狠狠瞪了一眼小丫头。 “早就跟你说过,不许用枪对着人,就是不听,若是伤了百户大人,百户大人一家老小,你一小丫头养活啊?” “还不给百户大人鞠躬道歉!” 第27章 万历帝的疑惑【第一章】 看着小丫头鞠躬致歉,赵八还能如何?眼前的混蛋刚刚拿着个不用火折子就能将墙壁轰出个老大洞的火铳指着自己脑袋,赤裸裸的威胁下,赵八还能如何?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人敢阻拦,哪怕发出一声一语都无,整个邀月楼眼睁睁看着那人领着个小丫头、一群将领离开。 直到最后一人踏出邀月楼,孙三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唾沫,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嗓子是如此的干燥难耐。 “大……大人……” 周文像是失了魂转头看着孙三,眼中满是迷茫。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响?” 杨柳儿很想开口劝解,可她却不知又当如何劝解,她自苏杭入南京,后来成了他人小妾,可最终还是被再次发卖到了京城,又来到了辽阳,一路走来也见识过无数火铳,今日所见却是闻所未闻,一支怪异到了不用火折子、火绳就可以杀人的火铳。 没人能给答案。 刘卫民也还是在余丛升府邸见到了周文才稍微注意些振威营,经过打探才知道这些兵原本是戚帅的兵,是在蓟镇防御草原鞑靼诸部的军卒,后来倭寇侵入朝鲜,这些人才被调入朝鲜围剿倭寇。 倭寇战败,投降的投降,被杀的被杀,辽东努尔哈赤反明后,振威营再次就被调入辽地。 按照杨镐计划,一共出兵四路,而振威营因为之前在朝鲜,所以应该与朝鲜军一同并入第四路,也就是右翼刘綎一路。 按理说无论是哪路军卒入辽,杨镐作为辽事督师都应该多多少少发放些粮饷度日,可好死不死刘綎待在云南不愿动身,一再上奏朝廷调川兵四万入辽。 或许是刘綎本就与杨镐有些恩怨,也或许朝廷真的只是因为钱粮不足,只答应了五千川兵入辽,也正因如此,杨镐与刘綎起了冲突,更甚于一日八次催促刘綎赶紧动身入辽。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是这个道理,杨镐与刘綎起冲突,身为刘綎名下之军的振威营也跟着到了血霉。 刘卫民知道了辽阳城东是振威营,知道了是刘綎名下右翼兵团后,他就知道这些人是后娘养的,除非刘綎前去沈阳,否则问题始终都不可能得到解决。 马云鹏这憨货在余丛升府邸就知道不是余丛升不愿给周文钱粮,而是因为上面不愿意,可里面的缘由为何却是一无所知,竟然在刘卫民踏出邀月楼后,又憨头憨脑问起此事,原本他都懒得回答他这种无脑问题,实在是被问得烦了,这才道出了根由。 “一个蠢货就够烦人了,还要再来一个跟疯狗似的蠢货乱咬人,老子是欠你们咋了?” 这就是刘卫民最后指着马云鹏鼻子大骂结束语。 马云鹏和一干锦衣卫缇骑很想上前顶撞恼怒,他们这些锦衣卫还从没有被哪个家伙指着鼻子大骂过,可看着刘卫民腰间挂着两个物件后,他们也只能暗自将憋屈窝在肚子里,谁让混账家伙还是个锦衣卫百户,还有个镇纸挂在腰间呢。 原本不用火折子、火绳照样杀人的火铳也只是城西大营的人知道,结果小丫头刘英儿在邀月楼这么一闹,整个辽阳城都知道了此事,余丛升更是没等刘卫民回到营地就带着人堵了他家门口。 刘卫民又不得不一番口舌解释,告诉他这玩意只有两支,无法再弄出其他的来,所用材料更不知要花费多少,尝试过不用点火就能杀人的火铳后,余丛升很是恋恋不舍,可小丫头却紧紧抱着不撒手,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相比无敌防御的城池,两柄怪异火铳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些,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 有时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无形中有人在推动着他向前,本不想太过冒头招人厌,尽管他自认为极为低调,低调到了带着数千人野外开荒种地,低调到了他需要肩扛着树木去为余丛升修建辽阳城,一切皆是自认为,尽管他不愿与其余军队接触,可他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眼中是如此的异于他人。 余丛升的请奏重修辽阳城早已送递了上去,可这种事情早已被杨镐丢到了垃圾堆里,所用钱粮更是一文不给。无可奈何,余丛升只能自己掏腰包,而刘卫民也的确没有讨要更多钱粮,他所需的只是保证在冬雪降临前一切供应。 正因如此,辽阳城的修建竟然未惊动任何人,杨镐不在意,刘养同样不在乎,但是身在北京城的万历帝却紧皱眉头。 郑贵妃有些奇怪看着万历帝闭眼沉思,没有像上次对那小子的火铳这么感兴趣,反而盯着几张图皱眉不已,最后更是合上眼睛不言不语。 “陛下……不过是几张图而已,若是陛下不喜,下旨好好训斥那小子一番也就是了。” 说着,郑贵妃就要将铺在床上的图纸拿走,想要令人烧掉令人不喜的图纸。 万历帝猛然睁眼,大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自己心爱女人不解眼神,微微笑道:“那小子若早生二十年……哪怕早生十年,朕必让那小子为工部尚书。” “啊?” 郑贵妃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道:“陛下,那小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万历帝点了点头,叹气道:“此子对辽阳如此改造,瓮城不仅仅可以让外敌成了瓮中之鳖,更是可阻拦城内奸细趁机作乱,只要是此等奸细不是军中名望颇重将领,几乎无人可从内而破城。” “城外更是危机重重,无数城外守卫堡垒就像城池伸出的无数手臂,先要破城,必须先破坏掉这些守卫堡垒,守卫堡垒以树木所造,易于被人从底部破坏,所以下面就有了暗堡守卫。” “爱妃请看。” 万历帝指着马云鹏送来的守卫堡垒图纸。 “想要拿下这些守卫堡垒并不容易,就算拿下了,包括上下堡垒的人也会杀死数倍敌军,而且……地上的堡垒中人会通过绳索提拉,乘坐封闭木箱进入上层堡垒,堡垒木屋烧着后,会通过连接城墙的木桥返回到城墙继续防卫。” “城外守卫堡垒破坏殆尽,此处秋千一类巨木会砸击攀城爬梯。” “就算城外的一切一切全部丢失,敌人爬上城墙也是在找死,如此狭小空间,翻越城墙上这堵阻拦墙也是千难万难,爬上城头之人……最后也会全部死在城头。” “完美的防御!” 万历帝翻弄着几张简略图纸,脑中想象着无数人挥舞着战刀、扛着爬梯攻城,结果却遇到城外上下守卫堡垒射击,会遇到城头无数火炮轰击,一波又一波人倒在冲锋的前线。 敌人意识到无法靠近城墙后,会组织善射之人火烧守卫堡垒,但是这些人也一一倒下,自上向下射击的明军总是先行打死地上仰臂射击之人。 大火在焚烧,屋内之人慌里慌张拉起地上守卫堡垒之人,慌里慌张跑上木桥,钻入城墙之内。 …… 脑中不住呈现城墙上堆满了的敌人尸体,一堵天涧难以逾越的墙就在那里矗立,密集的短矛穿刺着一脸惊喜的敌军身体…… 死尸,无数难以计量的死尸…… 万历帝轻轻摇头,欲要甩去脑中可怕情景。郑贵妃却低头看着图纸,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翻弄了好几遍,有些不解道:“陛下,那小子所改造的辽阳城也不过是些木头和沙泥,我大明火炮一出,又岂能阻拦得住?” 万历帝一愣,沉默良久…… “那小子……认为我十万明军会……会一战而败。” “啥?” 郑贵妃大惊失色,有些难以置信看着他,万历帝却紧皱眉头不语。 “陛下……这不大可能吧?杨经略的奏报臣妾也是看过了,陛下也说杨经略老成持重,又岂会领十万大军而败?” 万历帝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明若攻建奴,其一是自沈阳之北抚顺关、界凡、古勒、马儿墩,入赫图阿拉;其二则是鸦鹘关。” “杨镐虽以四路兵攻贼,实则两路攻贼,其一铁岭马林、杜松出沈阳,虽两路之兵,却出抚顺攻界凡;其二刘綎、杜如柏出鸦鹘关。” “看似四路,实则两路,一路主将乃北地老将杜太师,一路以南地杀将刘无敌为重,攻头攻尾,建奴难以首尾相顾,自是稳妥……” 听着万历帝的分析,郑贵妃更是一脸崇拜连连点头。 “臣妾也是知晓杜太师、刘无敌之名,如此悍将又怎会失败?那小子定然是危言耸听,陛下应该将他抓到京城狠狠打板子!” 万历帝却没有像往常微笑点头应允,反而眉头愈皱愈紧,轻声说道:“他人朕或许不甚了解,可那辽阳卫余总兵朕还是有所了解的,那就是个极为难缠的老滑头,与杜松、刘綎亦是同年……” “如此之人……那小子防御如此严密,显然是为了应付建州贼的,城外守卫堡垒只是些木头制造,根本经不起几年的腐蚀,除非是砖石所造,如此简陋之物……绝对是为了应对短期内出现的凶险,而眼前……只有此次大战……” “杨镐的计划余丛升是不可能不知晓的……如此之下……还修建此类之物……” “那小子究竟是如何判断此战会败?” “如何说服那老滑头……” 第28章 刘三……你闯大祸了【第二章,今日三章】 喊着号子,一群短身打扮军卒随着号子声卖力拖着巨大的树木,更有无数人随着刘卫民的指挥棒挖着无数深坑、沟壕…… 整个辽阳城几乎成了个巨大的工地,为了节省更多时间来训练军卒,在诸多军将们极为不情愿情况下,刘卫民强行拿出本应全部属于他们的工钱,向整个辽阳城招募劳力。 本还只有三千兵卒拉扯着树木,挖着沟壕、深坑,或是制造无数沙泥方形土坯,在刘卫民遣数十人在城内招募劳力的消息一传开,短短时间内竟然招募到了两千人,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不少妇人,本来军将们就有些不乐意民夫抢占本应他们该得的工钱,招募到的壮劳力也就罢了,结果老头、小孩、妇人也全都收下,这更加让军将们不满,纷纷找到刘卫民理论,结果就是被刘老三一顿胖揍,挨了胖揍还不算玩,还被狠狠点名臭骂了一顿,甚至有几个百户直接降级为总旗,在刘卫民极为霸道不讲理的高压下,所有人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表达出任何不满来。 随着人员招募日期结束,管着账册的刘卫民唯恐他人贪污钱粮,可还没十日呢,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天天掌握着发钱事宜,一日一结账概不拖欠,按理说工钱每日都是固定的,壮劳力多少工钱,老人小孩多少,妇人多少,全都应该是一清二楚的,怎么会越来越多呢?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相差的钱财也不算多,他也没太在意,可这怎么越差越大了? 不大对头。 找来了他的小花木兰刘英儿询问,这小丫头每日掌管着杂粮馍馍发放的事情,一人两顿饭,一顿饭两个杂粮馍馍,询问小丫头这几日馍馍的事情,结果就是小丫头也迷糊了,她也没弄明白馍馍咋越来越不够了呢? 肯定大有问题! 刘卫民不怕他人吃馍馍,也不怕从他手里赚取钱财,他才是包工头,再赚也没他赚得多,可这钱粮少了得知道去处啊? 于是乎…… 刘卫民一个一个工地的跑,还别说,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的来源,原来问题还是出在城东的振威营身上,工地人太多了,好几千人干活,刘卫民又下了死命令,甚至更将此次作为评比重头,尽管每个小队都有军营里的小旗啥的做小工头看着,小队突然增加几个壮劳力干活,竟然全他娘地选择视而不见。 本还准备狠狠训斥这些隐瞒不报的混蛋们,最后还是不得不多发些钱财,让小丫头多采购些杂粮蒸馍馍。 工程建造很快,本三千人三月可以完成的工期,硬生生被刘卫民多招募两千,实际他自己都不知道多少人,仅仅用了一个月就完成了所有工程,远远看着辽阳城也愈发像了个活刺猬,看着就够吓人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该出征讨伐建贼的七月,也只能将日期大大向后推移,说好的十万卒,结果才四万人! 杨镐整日别的事情没干,就干了一件事情,发火! 对讨要粮饷的人发火,对还磨磨蹭蹭不挪窝的刘綎发火,对不听话的杜松发火,对不给他钱粮的朝廷发火…… 反正杨督师就是发火,甭管见到了谁都是一通臭骂。 杜老太师也是个暴躁脾气,尽管杨镐是辽东经略使,可他腰间的天子剑也只能对付总兵之下之人,根本无法奈何精兵强将无数的杜老太师。 杜老太师与杨督师又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来了辽阳城,来个视而不见。 再次见到活刺猬似的辽阳城,杜老太师哈哈大笑。 “哈哈……” “那余小子还真是属乌龟的,弄了这么一身皮挂在身上,也不怕扎到了自己!” “哈哈……” 众将一阵大笑。 “孩儿们,随老夫入城快活!” 杜松领着数十大将拍马欲要冲入城内。 “走开走开……” 刘卫民正带着小豆芽准备返回城外军营,一群披甲持鞭大将拍马冲了过来,抬头一见是“杜”字大旗,刘卫民就知来人是谁,忙准备与小豆芽让到一侧。 “啪——” 也不知这群人里面一人是不是手贱,竟然照着已经闪到一侧的刘卫民抽了一鞭,变故太快,他也没想到这人毫无征兆抽向自己,硬生生挨了一鞭。 “张兄好鞭法……” “哈哈……” 那人大笑奔走,小豆芽大怒拍马就要去追,刘卫民伸手死死拉住。 就在他伸手拉住大怒小豆芽,眼角一鞭影再次极速向自己脸颊袭来,这下可真的激怒了刘卫民,一次是无心的猖狂跋扈举动,二次就是在刻意找茬欺负人。 鞭影袭来,刘卫民毫无征兆瞬间跃起,那人一愣,他没想到刘卫民会突然跃起,正要紧紧低伏在马背上避开,双脚同时用力踢打马腹,期望骤然加速让刘卫民直接扑空。 “砰砰……” 双手紧紧扣住那人双肩,左膝连连重击披着甲胄将领身上。 身体扭动旋转,双臂迸发巨大力道让口吐鲜血将领无力抵抗。 “砰!” 人影飞出,重重砸在刚刚修建好了瓮城木柱上。 “吁……吁……吁吁……” 刘卫民突然跃起伤人变故太快,顿让正冲入城内的数十大将一阵大乱,而且狭小的地方围拢的人太多,更是混乱成了一团。 “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刘卫民仰天怒吼,反正都动了手,打了一个也是打一群,打一群还是打一个,结果没任何区别,作为军中一员,他很清楚这种袒护是不分对错的。 心底恼火,动起手来也不客气,狭窄的地形也对他更为有利,更何况不少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砰砰砰……砰砰……” 刘卫民像是跳舞的猴子,数十战马就当是他曾经练过的木桩,踏着马背来往纵横,左踢右踹,双拳更像是两柄铁锤捣击着数十大将的脑袋。 “这……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周文自己都不知道嘴里的杂粮馍馍是如何掉落在地上的,身边的一干亲卫们更是目瞪口呆看着一个又一个披甲大将惨叫着跌落战马,甚至有些倒霉蛋还被受惊了战马踩上几脚。 “都司……传闻……传闻那小子以一敌百应该……应该是真的……” “艹,这还他娘地是人吗?” “小三,你他娘地不是很希望那小子倒霉吗?这次任谁也救不了他……” “七叔,您说什么呢?俺是恼怒那个混蛋,可若没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兄弟们哪里能熬过一个月?再说……就凭今日……俺……俺也是心服口服的。” …… 听着身后亲卫家将低声争吵,周文心下又是一阵苦笑,这混蛋的确是个疯子。 杜松看着手下大将一个个全都被不知名的混蛋踢下战马,心下又怒又惊,更是恼火几名将领强行拉着他退的老远。 “住手——” “刘三……刘三……你他娘地住手……” 余广正在府中饮着小酒呢,一名小将张大着嘴巴,边跑边喊着出大事了,余广大惊,忙问出了何事,没等小将说完,只是说了刘三正跟杜老太师打架呢,余广连鞋子都未来得及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余广是真的怕了,不是怕杜老太师砍了那混账刘三的脑袋,在他看来砍了更好,自打有了这小混蛋,自家家主都不怎么理会他了,心思全在这小混蛋身上,还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余广不怕杜老太师砍刘卫民,可关键是他亲眼见过这小混蛋是如何狂揍几十个锦衣卫的,这要是把老太师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掉脑袋的可就不仅仅是那小混蛋,而是连他这个直属上司也一起砍了脑袋。 余广一边跑一边暗自咒骂,哀叹自己咋就是那小混蛋的直属千户呢。远远看到杜老太师安然无恙,提起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可看到城门处一片哀鸿遍野,刚落到肚子里的心骤然顶到了嗓门上! “住手!” “刘三……你……你他娘地害死老子了!” “快住手!” 就在刘卫民打出火气六亲不认时,一脚将提着刀子的家伙踢下马去,正要再一脚将气喘吁吁的余广踢翻在地…… “千户大人?” “好你个余广,亏得老子对你毕恭毕敬,你生娃娃老子还给你送了半盖子猪肉,你他娘地竟然合起外人欺负老子!” “你对得起老子给你送的半盖子猪肉吗?” 看着圆目怒睁的小混蛋,余广还真有些胆怯了,他也怕这小混蛋一怒之下也揍起自己来。 “刘三!混账小子,你闯大祸了!” “你闯大祸了——” “知道不?” 刘卫民比余广眼珠瞪得还要大,重重吐了口唾沫,极为不屑重重冷哼。 “哼!” “是他们先动的手,先打的俺!” 余广一阵无语,看着一地倒地不起的守备、参将、副将,个个官职都比自己还大,眼前的小混蛋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守备、参将、副将之类的将领不好说实权就一定比一个百户、千户更有实权,有时可能带的兵还没一个百户兵多,之所以他们比千户地位高,是因为这类将领不是常将。 卫所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所指挥使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只要花些钱财,百十年都不带变动的,是一地常设将领。 但是,只要是军户就要打仗,就要调动,而且也不是一个卫所出征,是数个,甚至更多卫所抽调军卒出征调动,于是朝廷就会调些将领统领指挥,也就有参将、副将、都督之类的,打仗完毕后,各卫所军卒回各卫所,这些参将之类的也就没了兵马,故而是非常设将,临时担任,这些将领原本可能是百户,也可能是千户,或是其他人,就算是个啥都不懂的文官、宦官也不一定。 第29章 欺负我,就是欺负万岁爷【三章完】 就在刘卫民与余广大小瞪小眼时,杜松很奇怪,他不仅仅没怎么因手下将勇几乎全军覆没而恼怒生气,一开始是挺恼怒的,可随着刘卫民在马背上如履平地来往纵横,拳打脚踢全将自己手下大将踢落于马下时,突然不生气了,对眼前小子竟然有了些兴趣起来。 杜松这个人没读过书,全靠着祖辈继承和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威名,啥样的将领喜欢啥样的兵,换了一个将领还真的要一刀砍了刘卫民。 杜松缓步来到打马来到大眼瞪小眼两人身前,看着瞪着比牛眼还大的刘卫民,突然笑了。 “呵呵……你小子有点意思……” 刘卫民一瞪眼,怒道:“咋了?别看你一老头胡子一大把,小爷就不敢打你?” 刘卫民一拍腰间叮当作响的两件玩意。 “看到没,小爷可是锦衣卫百户,是万岁爷身前带刀亲卫!” “哼!” “招惹小爷?” “就凭万岁爷给小爷的镇纸,小爷照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余广眼珠瞪得比牛眼还大,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臭小子到了此时还这么横不讲理,刚要抬手指着刘卫民大声训斥…… “哼!” “别以为你余广是千户,小爷是小旗就能欺负俺,俺可是万岁爷亲军!欺负俺就是欺负万岁爷!” “为了不让你这混账欺负万岁爷,小爷誓死捍卫万岁爷至高无上荣誉!” “哼!” 刘卫民也不打算还马了,一挥手大吼。 “小豆芽——” “跟小爷回营,谁敢拦着,全抓起来给万岁爷送去,砍脑袋!” “欺负万岁爷?” “小爷看谁敢!” 满大街围观看热闹的人无数,全都像石化张大着嘴巴,周文身后孙三连连拍着脑袋,很怀疑眼前看到的是不是真实存在,不仅仅是他,周文更是一阵后怕,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怪物,还好没真的带着人跑去西营。 杜松满面诧异,他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这么一个猖狂小子,一个比自己还猖狂的小子,看着刘卫民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出了城,一路上但凡有倒霉蛋在他身边,立即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鞭抽。 “敢抽小爷,小爷还他娘地想抽人呢——” 余广欲哭无泪,他是千户不假,那小子也确实是个一文不名的小旗,而且还是他名下小旗,可……可关键那小子的确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百户,是皇帝亲军! 大明所有军队只有两支军队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辖,一支是锦衣卫,一支是幼军。若治刘卫民以下犯上罪名,没有锦衣卫身份,斩他一百遍都无人敢说个不字,可锦衣卫百户就不同了,别说他一个百户,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缇骑,哪怕杨镐那也不能说砍了就砍了的,最多也就是抓起来给北镇抚司送去,最多上奏皇帝弹劾一下。 两者不同属,但是一般都不会闹腾的太大,毕竟锦衣卫要做的事情很多时候也需要五军都督府配合,可关键是刘卫民根本就未正儿八经受过锦衣卫教育。 看到“杜”字大旗,又见到杜老头,他当然知道自己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可这不是情势逼人吗?无可奈何,只能先下手为强,先把万历帝这尊大神搬出来,先给这些欺负自己的混蛋头上戴了帽子再说,至于今后…… 他还真没考虑这么多。 老管家围着余丛升打着转,双手不住搓动,嘴巴张了又张,可一看到自家老爷像是啥事都没有一般自顾自写着怎么看都怎么别扭的烂字。 “行了,老转老转,转得老子都写不好字来!” 老管家一脸哭丧,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承认自己错误。 “都是老奴的不是,打扰了老爷练字……可是……老爷,那……那混账小子……” 余丛升心下叹息一声,随手扔下毛笔,老管家忙将茶水送到眼前。 “老爷……那……那可是杜总兵……” 余丛升喝了口茶水,笑道:“杜太师是总兵,难道你家老爷就不是总兵了?” 老管家忙躬身说道:“老爷是不怕杜总兵,可……可若不惩罚那小子,杜总兵会不会……” “会不会让老爷送死?” 余丛升呵呵一笑:“你啊……老喽~” 老管家神色一滞,余丛升目内精光连闪。 “小子,厉害啊……” “你亲自去广宁,告诉李老儿,老子不管遣兵多少,主将只有一个,名字叫……刘卫民!” “啊?” 老管家大惊失色,忙要劝解。 “老爷……” 余丛升抬臂阻止他继续劝解,说道:“有些事情你不懂,但你给老爷记住了,不仅仅是广宁卫的人,就算是我东宁卫之人,谁再敢对那小子多嘴,别怪老子剁了他喂狗!” “而且……你真以为那小子会应付不了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杜老头?” 就在这时…… “梆梆……老爷。” 余丛升抬眼看向房门,身体向后依靠在椅背,双腿微分,看起来极为威严。 “进来。” 房门打开,一名家将走入房内。 “小旗大人已经安然回营。” 老管家一愣,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子会如此轻易离开。 一丝温和笑意悄悄爬上余丛升脸颊。 “事情经过。” 家将低头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道刘卫民将几十名大将全都打倒在地,老管家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讲到还要殴打杜松时,老管家差点背过气去,只是等刘卫民极其嚣张搬出锦衣卫,搬出万历帝时,老管家才稍微放了点心来。 “呵呵……哈哈……” “哈哈……” 余丛升仰天大笑,前仰后合大笑,突然深深吸了口气,摇头叹气一声。 “小子……还嫌不够作死啊?” “罢了……老夫陪你疯一把好了,希望莫要让老夫失望……” 余丛升轻轻摆了摆手,老管家、家将微微弓着身体退出房门,老管家眼中却是如此的复杂。 老管家离开了书房,还未回到前院,门房急匆匆跑来告知他,杜松杜太师前来拜访。 老管家又不得不急匆匆再次去寻余丛升,而此时余丛升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下。 “还以为杜老儿会不忿离去呢,呵呵……还是世俗之人呐……” 余丛升背着双手在前,老管家和一干家将跟随在后。 “打开中门!” 老管家忙上前,亲自打开中门,门缝逐渐大开,两总兵一内一外,一人手按刀柄,一人双手背在身后,两人皆冷冷注视对方。 “怎么?余老儿你自己怕死也就罢了,贵客上了门,你这混账老儿就是冷着脸待客?” “杜蛮子登门,老夫若和颜悦色,岂不是在你眼中有了些卑躬屈膝?” 杜松手按刀柄,郑重点头。 “也还真是如此,老家伙可不多了,没想到啊……一胆小畏死老儿竟然也混到了总兵一职。” “呵呵……没想到的事情多了,你杜蛮子今日不也被一小儿按着狠狠打了一顿?” “呵呵……一群不懂事小娃打架罢了,还当老夫真会与一娃娃较真?” 余丛升让开道路,笑道:“这才是你杜蛮子该有的肚量,希望你能一直如此,那小子可是一直都令人头疼不已,但那小子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别招惹他,他就老实得紧。” 杜松大步走入门内,与余丛升并排着走向厅堂,边走边点头笑道:“那小子是名悍将,肯定也是个刺头,脾气比火药还要火爆。” 余丛升不置可否一笑,说道:“你若真当那小子只是个猛冲猛杀的蠢蛋,那你才是真正的蠢蛋!” “对了,你手下将领是怎么个一回事儿?为何突然对那小子发难?” 杜松叹了口气,苦笑道:“还不是那小子的镇纸,陛下二十余年不理朝政,却给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旗下了道圣旨,还赐下御用镇纸,朝中众臣自是不满。” 余丛升点了点头,突然笑道:“这么说来你杜蛮子理亏在先,就不给些补偿?” 杜松眼珠子一瞪,胡子气得都翘了起来,怒哼道:“你这老儿还敢要补偿?你也不看看老子手下大将都成了啥模样!” “哈哈……” 余丛升仰天大笑,指着杜松大笑道:“你这老儿也有今天?老子可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欺负老子的!” 杜松不由气哼道:“在陛下面前,你这不知羞臊老儿还敢与老子争锋,老夫又岂能轻饶了你!” “呵呵……可那又如何,你这蛮子赢了老子又如何,不还是没能夺冠?” “你还他娘的提起当年之事?若不是你这老儿奸诈,老子又怎能输给姓刘的莽夫?” “欸欸~打不过就打不过,说这么多理由……” “哼!” 不提当年事还好,一提当年事,杜松心下就是一阵恼怒。 大明武官不似文官需要一级一级科举上来,他们大多都是继承父辈武职,但是为了保证武将的能力不至于太过衰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由五军都督府举行考核,对即将继承父辈武职之人考核,而余丛升、杜松、刘綎三人正是同一年入京考核,那时万历帝还是上朝听政的时候。 三人当中余丛升武艺最是稀松,却凭借着滑头击败了众多对手,杜松、刘綎都是猛将,余丛升知道就算耍滑头也不可能赢,只是希望能体面些输掉,结果却被杜松揍得很是凄惨。 再结果…… 有仇必报! 再再结果…… 杜松输了个很是凄惨,被刘綎搓了又搓…… 第30章 初战建州贼【第一章】 一阵虚张声势后,刘卫民一溜烟跑回营地,立即命令军卒立即集合,本已经准备吃晚饭休息的军卒一阵狼哭鬼叫,刘卫山、刘卫海、邢烈三人很是不解找到他,原本定在明日全军转入山中训练,可这怎么就突然提前了? 小豆芽低着头不敢看三人不解的眼神,唯恐自己的异样引起三人的怀疑,刘卫民却很义正言辞。 “敌人不会给咱们什么准备时间,我军就要在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等窘困情况下,都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拿起武器战斗迅速战斗、后退!” 反正怎么说都是他有理,别人也执拗不过他,惹急了还打人,最后全营不得不一个个背起背囊、带着兵器食物,趁夜前往辽阳北面抚顺关进行适应性训练。 刘卫民带着军卒跑路,本只是想着躲开杜松事后找麻烦,他自己闹得事情有多大他比谁都清楚,不跑路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却成了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私自调动军卒是很大的罪过,在营地周围怎么拉练都无所谓,可这种无军令私自前往抚顺关,就算治他意图不轨造反的罪名都不算为过。 刘卫山不是没提醒他,或许他的胆子真的是狗熊胆子,离开军营时只是放了封信件,说是自己带兵去抚顺关杀建奴练兵了,一夜与杜松笑骂当年各自糗事的余丛升,本还极力夸赞刘卫民训兵不错时,结果俩人来到大营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杨镐对手下骄兵悍将极为不满,尤其是杜松、刘綎两人极为不满,杜松不愿待在沈阳去了辽阳,结果还没一日,杨镐就得到杜松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心下大喜,正与刘养商议怎么动身前往辽阳保下那个霸气的小子呢,这还没动身呢,余丛升就送来了练兵请奏。 手拿着余丛升送来的请奏文书,杨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皱着眉头说道:“那位余总兵一向惜兵奸猾,怎么这次竟然要去抚顺关了?” 刘养刚刚从辽阳押解了一批粮食回到沈阳,他也有些奇怪,根据这段时间了解余丛升是不可能轻易出兵前去抚顺关的,那里虽然建州贼退去,但不时会有建州探子出现,明军每日都会有不少军卒损伤,每每调动各卫军卒前去防守都会一再推脱,这次余丛升怎么就自告奋勇请命前往了呢? 刘养也猜测不出,但余丛升是东宁卫指挥使,杜松又前去了辽阳,杨镐唯恐里面有些他不知道之事,一时间也没答应下来,他需要派人前去查探究竟,结果派去的人甚至连天黑都没等到就跑了回来,说是刘卫民带兵已经前往抚顺关两日了。 探子的回报彻底激怒了杨镐,大的不听军令,怎么这小的也不听军令了?若长此以往还有何人听令行事? 杨镐大怒,亲自领五千兵卒前往抚顺,对外言是巡视,真实意图…… 刘养一再劝解无用,最后也不得不跟着前往,余丛升对待刘卫民的态度让刘养极为担忧,尽管心中有些猜想,本来辽阳修建防御是应该严厉制止的,此等作为隐晦告诉他人此战堪忧,犹如“鸡肋”之言,此等作为被人扣上动摇军心都不算过,但刘养对此不闻不问,甚至还劝解杨镐莫要理会。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个臭小子,刘养心下也逐渐开始重视刘卫民起来,一只眼始终都盯在他的身上,初闻将杜松数十大将挨个揍了个遍后,刘养更是大惊他的“英勇无畏”之举,可结果……余丛升还是依然坚定支持那小子,这种事情极为不正常,反常即为妖! 刘养越来越觉得里面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这才不得不跟随,唯恐最后真的斩了刘卫民。 而此时刘卫民哪里会想到这些,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躲杜老头远远的,而且还要最短时间内打造一支山地战强军来。 数千人背着包裹持盾拿刀,后背还背着各式各样的弓箭,刘卫民甚至连与抚顺关里面的明军打声招呼都无,直接绕道进入萨尔浒地区,他知道这里才是最为重要的决战地。 “大人,三里外发现建州贼踪迹。” “大概多少人?” “情况不明,此处经常会有建州探子出现的踪迹,看起来三五人,实则三五百也不一定,但绝对不会太多。” 耳听着邢烈汇报,刘卫民沉默思索片刻,说道:“传我军令,一营、二营两翼展开围拢,各小旗、总旗、百户交替前行,不必着急与敌厮杀,三营留下作为中军。” 刘卫山、刘卫海、邢烈三人相视一眼,邢烈担忧道:“两翼?如此是不是太过危险,建州贼人虽少,却极为善于躲藏,若他们聚起三五百人,自山岭向下袭击一路,我军很难抵挡的。” 刘卫民一瞪眼,训斥道:“谁让你们从山的另一侧了?”说着,指向两侧颇为陡峭山岭,说道:“一营、二营的两翼是这两侧山岭!” “这……” “这什么这?建州贼可以自山岭向下,我军为何不可?军卒临战经验不足,就需要紧紧攥起拳头,一旦有了凶险,中军三营可以迅速进行支援,若居于山领的另一侧,一营、二营军卒一旦恐慌溃逃,死伤太重,中军就算想要救援亦不可能。” 刘卫民观看着山岭两侧,几乎就是三十五度的山岭,此处之道路之狭窄,一旦敌人居高临下,对山下道路上的军队太过危险。 “记住,交替进行,散兵线,两翼围剿,发现敌人不用太过焦急厮杀,只要拖住、围住,他们就必死无疑。” 刘卫山、邢烈无奈点头,山岭陡峭,军卒仅爬山就需要消耗不少体力,三营就地休息,他们需要等待一营、二营占领山岭并完全休息够了后,三个营才会两前一后向前推进。 身处前线的探子全都是最为精锐的兵卒,刘卫民想过手里军卒死伤的问题,这里不是一马平川的中原,根本无法做到大军团阵地对决,所强者只能在山林间血腥厮杀。 望着山岭上一人深草丛,刘卫民微微点头,他决定了,无论这次成不成功,秋高气爽之时一定会再来一次,他要一把火将所有杂草树木全烧了。 等待是极为受罪的事情,所有人手心里都是汗水,谁也不知道今次又会有多少兄弟无声无息死在了这里,可这就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一处山坳中,百十身负弓箭女真人围坐在一起,一人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一旁披甲将领不时微微点头。 “牛录大人,明军实在太多了些,咱们已经损失了二十一人,两侧山岭人数不知,但应不少于五百人,我族人一旦被围困在两山之间很难逃脱,具体人数不知。” “明军居于高处,我军探子若攻山很难,已经伤了数人,而这股明军好像也很谨慎,哪怕我军探子受了很重的伤他们也不会轻易上前砍杀,而是数十人围住后杀害。” 额尔登皱眉说道:“沈阳那里没有消息吗?知不知道来人是谁?” 骨碌摇了摇头,说道:“杨镐老儿领五千军前来抚顺,具体为何还不清楚,但以小人看来,定然是咱们遇到的这些明军。” 额尔登点了点头,说道:“你立即前去界凡城,将此处明军告诉旗主大人,请旗主大人定夺。” 骨碌点头应诺,额尔登却紧皱眉头,明军众多,以两侧山顶缓慢向前推进,其中一路则沿着山谷向前,仅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阻拦明军向前,考虑良久,最后还是让手下探子沿途阻拦,最后再次丢下三十具尸体后,不得不远远跟在刘卫民一侧。 自受到袭击开始,刘卫民更加严厉一营、二营贪图功勋冒进损兵过多,一旦发现就会使用数倍兵力对建州探子两翼围剿。法子很简单,正面与建州探子对射,两翼悄悄绕到后面,四面合拢围杀,法子简单,甚至还有笨拙,每每都需要动用数倍甚至更多兵力才能围杀掉建州探子,但是却很有效,别的明军或许已经习惯了火铳,但是辽地长大的孩子几乎就没有不习弓射的,说起来也还是穷逼的,再加上别的娱乐项目也没有,狩猎也就成了最佳养活一家老小和娱乐的项目。 尽管刘卫民为了训练山林间与女真人厮杀而特意带上了盾牌,希望可以减少损失,可还是伤亡百十人,而砍掉的女真人的脑袋却只有五十来人,尽管伤亡的百十人仅仅只有二十来人死亡,其余之人大多都是被弓箭射伤了裸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臂,还是让刘卫民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战前刘卫民对各营下达了死命令,后逃一人,斩小旗,后逃两人,所在小旗皆斩。面对仅仅只是一个或三五个藏于山林间的女真探子,损失就如此之大,若是千百、数万又当如何? 刘卫民双眼看着两侧山岭,马鞭在手中一起一落,心中更是犹豫不已。 “令张顺、刘六、马绺子、赵麻子、令刘大勇、刘虎子、赵七、张肖虎、刘振虎、刘振山所部相隔百米,每行五里则交替前行,前队遇敌不战溃逃者,后队无需请命,斩杀之!” 第二卷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 第31章 两军对峙【第二章】 “命令左右两翼暂缓行军,居于我军后五里,无本将之令不得冒进,冒进者,斩!” 刘卫民没有听到有人应诺,不由恼怒回头去看充当传令官的马云鹏。 “为何不去传令?” 马云鹏皱眉道:“我军已经深入三十里,拒我军探子所查,界凡城此时当有千人留守,我军军卒杀一人折三人,两翼居于山岭,两翼突出,敌军自忧被我军围困而不敢……” “不敢什么?” 刘卫民大怒,指着马云鹏鼻子大骂:“你是指挥使,还是老子是指挥使?” “老子就是要界凡城的混蛋出来与老子一战!” “杀一折三?” “你他娘地懂个屁!” “滚——” 刘卫民一把推开马云鹏,对着两个娃娃大吼。 “小三、小四,立即传令左右两翼暂缓行进,于我军后五里!” “诺!” 两小娃娃可比身后一帮子锦衣卫听话多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小豆芽很怪异看了马云鹏一眼,见刘卫民大步走向阵前,忙快步紧紧跟上。 军令下达,左右两翼果然缓慢了下来,而山谷中军也暂缓了行军速度,好像再等待着什么。与此同时,界凡城也因之犹豫不决。 界凡城在后世的铁背山,铁背山不高却陡峭,而且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苏子河、浑河交汇处,自抚顺至此地,基本上都需要沿着河谷狭窄处前行,但过了界凡城后,道路就宽广了许多,所以最危险的地段就是这一地段。 刘卫民就算聚起三千人全部沿着河谷前行,也会拖拖拉拉蔓延数里,反而左右两翼沿着山岭前行,行军速度会加快了许多,可当刘卫民下达军令后,整个部队行军速度变缓了许多,也正因建州探子的探报,也让莽古尔泰犹豫不决。 “旗主,明军中军与两翼脱节,是不是咱们打上一打?” 莽古尔泰皱着眉头,他只是前来巡视界凡城,没想到竟然遇到明军前来,很有些疑惑此次是不是明廷大举进攻的信号。 莽古尔泰看向李永芳皱眉问道:“明廷……好像定下的是七月吧?” 李永芳点头说道:“贝勒爷说的是,可据沈阳来报,各路兵马并未聚齐,当不至于现在才来攻,只是这支明军……着实怪异!” 莽古尔泰沉默许久,手中马鞭一起一伏,别看年轻却也久经战阵,思虑许久后,说道:“此事不管真伪,先通知阿玛。” 李永芳点头道:“如此最为稳妥,可眼前之敌又当如何?若对此不闻不问……” 莽古尔泰轻瞥了李永芳,尽管嘴角不屑,但他的话语却不得不加以重视。 李永芳本是抚顺游击将军,因为暗中降了努尔哈赤,内外相击下抚顺沦陷,卫所中明军大多惨死,余者皆成了李永芳名下汉军,不仅仅如此,也或许是努尔哈赤千金买骨,此人不仅仅由抚顺参将升为建州副将,努尔哈赤更是将阿巴泰的女儿,也就是莽古尔泰的七弟女儿下嫁给了此人,若按照这层关系,李永芳还得称呼莽古尔泰五叔呢。 就算如此,莽古尔泰也极为看不起此人,但努尔哈赤为了表示对降臣重视,此次前来界凡城巡视就是由他陪同莽古尔泰前来的。 虽不喜此人,但莽古尔泰知道父亲的意思,对此也不敢强烈表现出厌恶,听了李永芳的话语,莽古尔泰不得不谨慎,两军大战在即,若此时退避龟缩必会被兴京各贝勒耻笑他的懦弱,势必会打击正蓝旗士气。 “再等等……” “来人!” 站在门外的牛录伍究推门走入屋内,跪在地上重重叩头。 “主子!” “立即领兵居于河北岸,令苏色领其民相助之,务必阻敌军于南岸!” “若一明军越河,奴才自斩头颅!”伍究重重叩首退出房门。 犹豫良久,莽古尔泰还是决定先派人前去兴京,他不确定明军究竟意图是什么,还是觉得先等进一步消息。 界凡城距离兴京赫图阿拉快马仅需一日,虽看起来抚顺至界凡城更近些,但崎岖的山道需要的时间更长,再加上刘卫民刻意拖延脚步,直到来到萨尔浒河流前时,界凡城也未有半分动静,只是对岸不时出现女真探子来回叫嚣,看起来远远多于之前遇到的探子数量。 北岸界凡城未有丝毫动静,左右两路最后也不得不与中军汇合为一部。 看着对岸数十建州贼来回奔跑叫嚣,刘卫民非但未有恼怒,而是紧皱着眉头说道:“三弟……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邢烈点了点头,说道:“抚顺叛将李永芳勾结建州老贼后,随后也以此连破我数堡,但随后就退回了界凡城,老贼也返回了赫图阿拉,按理说界凡城有千人贼军,我军也只三千卒,当不至于如此忌惮我军才是。” 看着对岸仅有数十人,刘卫民皱眉思索良久,不确定道:“或许是因我部行军迟缓的缘故吧……” “且不管其他,传令全军,以我大营之规矩安营扎寨!” 刘卫民话语让众将一阵错愕,谁也未能想到他会下达军令在此处安营扎寨。 马云鹏正要开口,刘卫民眼睛一瞪,指着他怒道:“老子是指挥使,老子同样也是锦衣卫百户,老子腰间还悬挂着陛下御赐镇纸,你他娘地再敢与老子多言一句动摇我军心,别怪老子先斩了你的狗头!”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苦笑连连,看样子眼前的将军又犯了混劲,众将无可奈何,只得按照刘卫民要求在河南岸安营扎寨。 按照老营的规矩,刘卫民的中军大营必须居于最易遭受攻击的一侧,正面河流还未冰封,而此处水流也并未达到可以淹死人的地步,但是想要在胸口深的河流中,正面蹚水过河攻击却是极为不易,故而只能选择上游或下游先行过河,集起足够兵马才可全力一击。 刘卫民一面令小三、小四两个娃娃拿着沙漏,测算河流流速,一边指挥军卒伐木掘石在北岸修建防御阵地。而此时努尔哈赤已经收到了儿子送来的急报,连夜带着三千兵马前来界凡城,可这已经是刘卫民修建了一日阵地之后的事情了。 努尔哈赤身后站着费英东、代善、莽古尔泰、李永芳……十余名大将,更是有数百人随在其后护佑。看着河对岸密密麻麻的树木搭架的堡垒,代善很是不解看向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界凡城与兴京不过一日之路程,我等前来也不过用了两日之时,怎么……” 代善指着对岸密密麻麻的堡垒,不解道:“怎么就建成了此等模样?” 莽古尔泰一脸苦笑,他也很难相信刘卫民竟然用了一夜就修建了如此规模的营地,半夜时他也不是没有派人前去试探,结果自己没试探成,自己还死了百十人,原来刘卫民半夜后就从上游过了河,带着千人躲在丛林中埋伏,一阵厮杀后,莽古尔泰丢下百十人后,更是被无数火龙追到界凡城下,漫山遍野火把,守在界凡城内的李永芳未敢出城一战,而刘卫民在城下竟然足足堵了一日,火炮、火铳、弓箭不间断射击下,堵住狭窄的山道的刘卫民,硬是死死将莽古尔泰堵在城内一日无法出来,直到夜幕降临,刘卫民才留下无数火把离开返回南岸,而此时的南岸防御已经初步设立起来。 按照刘卫民四处查探后,营地交错设置防御木堡、石堡,其实就是简易的土坑周围垒放石块,顶层加上树木再铺上砂石,看起来就是一个个的简易的土屋,交错土屋设置火炮、火铳、弓射手,交叉火力让敌人很难靠近,而距离河岸百米处内围则是一个个白色帐篷。 努尔哈赤听着儿子解释,脸上却未有丝毫变动,两眼来回扫视着对面明军营地,脸上也露出微笑来。 “明军之长处在于城池之坚固,而此处……一把火而已。” “永芳,沈阳可有消息传来?” 众人听了努尔哈赤话语,皆露出笑意来,此处狭窄,本就不适合大军安营扎寨,眼前三千兵马已经是了极限,看起来外围防御甚严,实则破绽无数,尤其看到此处明军中军大营居然居于东侧边缘,以为那里道路险阻些就安全了吗? 更为致命的就是两军相距太近,一旦让他们靠近了营地内围,只需些许弓箭就能火烧整个大营,唯独担心的是沈阳大军的动向,而眼前之人在努尔哈赤眼里不过是一块嘴边的肉罢了。 努尔哈赤问话,李永芳忙上前抱拳道:“启禀皇上,杨镐老贼领五千兵马于抚顺,只是不知因何杨镐竟然已于昨日返回了沈阳。” “哦?” 努尔哈赤一愣,不解转头去看李永芳,皱眉道:“杨镐老儿领兵返回了沈阳,抚顺此时兵力几何?” 刘永芳再次说道:“杨镐的确领五千兵马返回了抚顺,只是奇怪的是东宁卫余丛升却亲领三千卒,押解大批钱粮、箭矢、火药屯于抚顺。” “余丛升?” 努尔哈赤眉头一皱。 “可查明了此处明将是谁?” 李永芳刚要开口,莽古尔泰却突然说道:“父皇,此人正是东宁卫之人,名叫刘卫民,一不名小卒,只是此人颇为武勇,丝毫不弱我军之巴图鲁!” 第32章 莫名暴怒的努尔哈赤【第三章】 天空突然像是七岁的娃娃,本还骄阳似艳,下一刻却阴冷的像块生硬的钢铁,空气中更是飘起了淡淡灰色烟雾,远处的山谷朦朦胧胧像是一头噬人凶兽,惊慌失措的军卒捂着乱糟糟的脑袋匆匆躲进低矮的屋檐,看着屋檐下瑟瑟发抖的枯瘦身影,站在城楼上的余丛升更加远眺根本无法看见的北方…… 抬头看着愈发凝重的天空,早已浸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冰冷的寒意不住侵蚀着肌肤…… 余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嚏!阿……嚏!三叔,城头太冷了……” 余丛升像是没听到余广话语,依然远远看着萨尔浒方向。 “三叔,您若冻病了,那小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逃了回来,又有谁能救得了他?” 余丛升回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余广,正要再次开口的余广也只能无奈闭嘴不言,就在以为自己三叔不为所动时,余丛升转身走下城头。 随同侍女匆匆为两人换上洁净衣物,一名家将急推门入内,裹挟着的阴冷让屋内气温骤然一降,就在余广欲要恼怒训斥之时,余丛升猛然站起。 “如何?” 家将宁一良半跪于地,低头说道:“刘大人于界凡城南岸立寨,已与建州老贼交手数次,斩敌五百余人,刘大人希望大人将将士所获交于家中妻儿手中。” 空气飘荡着的压抑让人焦躁欲狂,话语是如此平淡、简单乏味,可所有人的心脏却无名的一阵刺痛! 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湿润、阴冷,嘴角轻启,毫无任何情感话语淡淡飘荡在空中。 “界凡城……” “主将何人?” 宁一良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刘大人刚入萨尔浒之时,界凡城主将是建贼老奴之子莽古尔泰、叛将李永芳,随后,老贼亲领三千贼众入萨尔浒,随同者费英东、代善等十余将。” “第一日,叛将李永芳领千人欲过河攻我军南岸大营,刘将军斩敌百人,敌退。” “二日、三日、四日,敌以建贼代善、费英东自西,贼莽古尔泰、李永芳自河之北岸,两军各领千余人欲夹击我军,我军斩敌数百,并生擒建贼大将数人。” 余丛升表情平淡无情,双手却不知何时紧紧攥起。 “我军伤亡几何?” 耳边听着余丛升无情话语,探子宁一良突然抬起头来,表情更是有些疑惑不解,见余丛升眉头微皱,忙低头说道:“我军阵亡百人,伤三百余人,二将军已经将伤者带了回来,随同还有建贼俘虏和头颅,二将军担心大人担忧,这才提前一步返回。” 余丛升沉默良久才抬手挥退了宁一良,看着皱眉不已的他,余广不解道:“三叔也是知道那些建州贼子的悍勇,那小子怎么可能挡得住同等兵马夹击?而且……而且伤亡还如此之少?” 余丛升抬眼轻轻看了一眼余丛升,说道:“你也是见到了如今的辽阳城,若想攻我辽阳之城,当需兵几何?” 余广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除非是大将军炮,仅以人力攻此时之辽阳,侄儿也不知需要死上多少人。” 余丛升点了点头,说道:“此子善守,若给此子足够时间,或许界凡城贼人全部死光了,也不一定可以破了那小子三千营地。” 说着,余丛升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漂泊大雨,一脸担忧道:“此时大雨……堪忧啊!” 余广同样一脸担忧站在窗前,尽管他有些不喜那个整日招惹是非的小子,也不明白自己三叔为何如此支持那个臭小子,甚至不惜得罪了杨镐督师,得罪了杜太师也要力挺那个小子,尽管他心中疑惑得不到任何解释,可那小子竟然跑去了界凡城,硬生生带着三千兵马与建州贼厮杀,仅仅斩获的数百建州贼头颅就足以让东宁卫获得巨大利益,哪怕之后一无所获,今次也足以给了朝廷一个交待。 余丛升话语没有说错,刘卫民赤裸着上身站在雨中看向黑蒙蒙的对岸,身后数十将皆一脸担忧,刘卫山正要抬步踏入雨中,刘卫海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大哥你不要命了?” “是啊,刘大哥你还受着伤呢。”邢烈上前劝说了一句。 刘卫山看着外面大雨,叹气道:“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的时候偏偏要来!贼老天不给人活命机会啊!” 刘卫海、邢烈和一干将领不由一阵苦笑,刘卫民却脱去身上四角裤,大大抹了把脸上雨水,回头灿烂一笑。 “危机,危机,危险中还留有一线生机,老天爷公平着呢!” “哈哈……”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刘卫民大笑,众人一阵不解看着张开双臂赤裸着身体的他,看着他仰天大笑冲向激流澎湃的河流…… 刘卫民在河流中扎猛子游泳,好像一个人游泳还不甚痛快,一个人又跳上岸,晃着小鸟扛着两个哇哇大叫的娃娃扔进河里,随着他的大吼大叫,上千人情愿不情愿全都光着屁股跳进河里,无数人的吼叫让河对面的努尔哈赤和一干将领脸色铁青。 “阿玛,明狗此时疏于防备,孩儿愿领兵过河再战明狗!” 几日来一败再败,谁也没想到明军会拥有如此火力,而且与他们见到的明军大不相同,以往明军火铳兵都是很远就开始点火,好像不点火就来不及点火一般,而对岸的混蛋明军却是顶起数排盾牌,盾牌后面更是站着弓箭手,巨大的盾牌如铜墙铁壁死死压制着他们的进攻,拼着无数死伤后,眼看着就要冲到了面前砍杀,一群混蛋们竟然拔腿就跑,一个个混蛋全跳进了沟壕、土堡里,还没等暴怒杀人呢,无数狂风暴雨的钢铁洪流就把无数勇士撕成了碎片,火铳炒豆子的密集更是让人绝望,还未等他犹豫着是否增加人马继续强攻,另一拨明狗举着大盾、持着弓箭、提着刀斧再次冲了过来…… 举着大盾军卒推倒摇摇晃晃挣扎站起受伤族人,身后提着刀子无情收割着惨嚎哀求军卒,无数弓箭手再次射杀着不知所措族人。 第一日,蒙古尔泰以为自己兵力不足,未能压垮明狗防御极限。第二日,北西两线各两千对明狗极限攻击,结果昨日失败再一次上演。第三日…… 接连的失败让莽古尔泰啊失望沮丧,一再请求阿玛给他全力支持,可是…… 耳听着河对岸明狗肆意狂笑,魔咒般的“讥讽”让人欲疯若狂,莽古尔泰再也无法忍受明狗强加在他身上的屈辱,双膝跪在狂风骤雨中,任由冰冷寒风侵蚀着自己肌骨,头颅重重叩在杂草乱石中,鲜血沿着小溪流淌在努尔哈赤脚下。 “阿玛!孩儿请命过河,孩儿愿领阿玛军令状!” 耳听着对岸无数模糊不清嬉闹调戏之言,努尔哈赤非但不似身后十数员大将一脸恼怒,反而倾力侧耳去听,脸上更是露出莫名笑意。 “阿玛——” 莽古尔泰再次重重叩头顿地。 努尔哈赤不由眉头微皱,低头看向身前一摊殷红,看着儿子身体微颤…… 眉头微皱,微微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悲愤将领,再次看向身前儿子,努尔哈赤突然有种极度失望暴怒感来。 “阿玛!孩儿愿领兵过河,以死……” “砰!” 就在众将想要上前,请命趁明军疏于防备杀过河时,努尔哈赤突然暴怒,一脚踢翻跪在地上的莽古尔泰。 “起来……” 莽古尔泰再次跪倒在地,再次将头颅深深埋在土中,血色更加殷红鲜艳…… “砰!” “起来——” 努尔哈赤出离的愤怒让想要上前劝解将领止步,纷纷相视却皆是一脸茫然不解。 代善见阿玛是真的暴怒,忙上前拉住被愤怒冲昏了头的莽古尔泰。 “五弟,你这是作甚?还不赶紧向阿玛认错!” 代善一边拉着倔强的莽古尔泰,一边向一脸怒容努尔哈赤求饶。 “阿玛,五弟也是希望趁着此时明军疏于防范,趁机灭了眼前明狗……” “哈!好大的口气!” 努尔哈赤不由一阵冷笑,踏前一步来到两人面前,代善不由一惊,忙双膝跪倒在地,感受着膝盖传来的尖锐刺痛却不敢动上分毫。 努尔哈赤看着代善强行扯着一脸倔强的莽古尔泰跪倒在地,嘴角上扬,一脸讥讽看着倔强却无比愚蠢的儿子。 “莽古尔泰,阿玛的好儿子,你来告诉阿玛!几日来你破了对面明将大营没?” “告诉阿玛!” “……” “说!” 努尔哈赤一脚踢翻刚刚还愤怒、倔强的莽古尔泰,看着他似乎认命似的躺在泥水中动也不动一下,看着他一脸血污,努尔哈赤胸中突然冒出无名来的火焰,双眼愈发愤怒,出离的愤怒,让人很是不解的出离愤怒。 努尔哈赤指着莽古尔泰,虎狮般怒吼跪了一地将领。 “阿玛来告诉你!” “没有——” 愤怒暴吼让人畏惧、颤抖,努尔哈赤低头看着无神双眼,冷笑道:“你没有,你与你二哥……联手也没能杀死对面的明将!” “阿玛的好儿子,勇猛无敌的儿子,你来告诉阿玛,你凭什么说现在就可以击败那明将?” “仅仅只是那些该死的明狗……在河里洗澡吗?” 第33章 英明睿智的努尔哈赤 “哈!” “阿玛还真生了个诸葛在世的好儿子啊!” 努尔哈赤仰天一阵冷笑,转身走到跪着的代善身前。 “代善,你来告诉阿玛,明狗正在河里洗澡,是不是你就能击败了那个一再羞辱阿玛的明将?” “是也不是?” 代善听着父亲话语,刚才还觉得莽古尔泰话语不错,如今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努尔哈赤低头弯腰,几乎就将整张脸贴在了代善面前。 “代善,你的阿玛允许你,允许莽古尔泰杀过河,若再次败了回来,又当如何?” “夺了旗众,去了贝勒之名,如何?” 代善大惊失色,夺了旗众、去了贝勒之名,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自己在战场上战死,至少儿子还可以继承旗众,贝勒之名依然还在,可这些若都没了…… 代善身体微颤,头颅深深埋在泥水里,再不敢多言。 努尔哈赤挺起身体,来到翻滚涌动河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天降大雨,河水汹涌且深,如何安然渡河都是个问题,凭什么说可以一举破了敌营?” “明将下河嬉闹,就一定放松了警惕?一败再败的蠢货才会认为那该死的明将与你们一般蠢笨如猪!” “哼!” 努尔哈赤大步走到莽古尔泰身前,俯视着一脸血污呆滞的儿子,一脸怒容。 “自以为聪明若诸葛在世,实则愚蠢无比!” “阿玛早就与你,与你二哥说的一清二楚,无需全力攻打明营,无需损我太多族人,可你这蠢货就是不听!” 努尔哈赤蹲下身拍打着莽古尔泰脸颊,冷声说道:“是不是觉得阿玛畏惧、胆怯,是不是觉得阿玛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蠢货,你也不看看那明将是如何安营扎寨的?” “南依山而建,山峭而陡,就算我军绕道登上山顶又能有几人?况且那明将已然令人登顶而待。” “明营之西、之北、之东皆有明将之守,西之开阔,北之临河,东为山道崎岖之所。” “你二哥代善自西而攻,你自北渡河攻之,明将早已调动东之守卒却视而不见,强攻数日损兵折将无数,难道英明如我儿还欲以渡河由北而攻之,却对明营之北空虚之地视而不见,却对明将大营之北处视而不见吗?” 众将大惊失色,莽古尔泰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看向自己阿玛。 努尔哈赤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心哀若死的莽古尔泰,强忍着心中不忍,大步走到众将面前,冰冷而肃然。 “上游狭窄而湍急,下游宽阔而水浅,明狗所擅长者火器也,今日大雨之下,火器自是十者折其八九,今夜我军自东宽阔水浅处渡河,全军当奋勇杀敌,朕要一击而破明营!” 莽古尔泰一听今夜破明营,大喜,再也顾不得遭受屈辱,一跃而起,跪倒在地怒吼。 “孩儿愿为父皇之先锋大将,定为阿玛斩了那明将狗头!” “哈哈……” 努尔哈赤仰天大笑,自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刘卫民营寨的疏漏之处,为了可以一举击败,刻意不去从东面攻营,而是自北、西两个方向不断给刘卫民压力,只是他也没想到两个儿子会如此愚蠢的强攻明军大营,数次训斥还是依然如故,最后不得不强令两人一触即退,这才大大减少了损失。 刘卫民逐渐抽调东面防御军卒的异动早就看在了努尔哈赤眼里,本想着更稳妥些,再等上几日,等到河南岸明军火药不足时再一举屠灭,谁知昨日竟然数千明军前来。 努尔哈赤以为杨镐已经返回了沈阳,眼前明将已经被彻底遗弃了,万万没想到余丛升竟然不顾凶险,竟然遣军送来了粮食火药。 河水南岸明军获得了充足的补给,努尔哈赤却犹豫着是不是尽快解决了对面明军,意外的降雨出现了。 看着所有将领皆大笑称赞,李永芳同样满脸笑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道:“陛下英明睿智末将佩服无比,只是若明狗从谷口逃回了抚顺……” 努尔哈赤尚未开口,代善却拍着李永芳肩膀大笑。 “哈哈……” “溃不成军的明狗又岂能逃出我山林勇士之手?” “哈哈……” 众将一阵大笑,李永芳这才恍然大悟,他还真有些担忧过度了,建州女真人本就自幼生于山林之间,行走山林如履平地,一旦士气全无的明军溃败,明军根本无法逃脱他们的追杀。 再无忧虑的一干大将拥着努尔哈赤回界凡城准备,河流依然翻滚汹涌,对岸明军依然嬉嬉闹闹不断,所有人都没注意河岸一堆暗青色小草摇摆不定,眼看着就要被涌动翻滚的激流冲入下游,但却至始至终顽强的摇摆不定,顽强的矗立在河岸之边,直至努尔哈赤等人远去,岸边巡视贼人远去…… 暗青色草丛非但未能被湍急河水冲入下游,反而肉眼可见缓缓升出水面,透过隐隐约约间隙,竟然可以看到一双漆黑深邃眼睛,正是失踪了数日的马云鹏。 马云鹏深深看了一眼早无人影的河岸,低头缓缓看了眼手中劲弩,心下无奈叹息一声,露出的半个脑袋再次缓缓沉入水中。 七月的大雨好像来的快,停息的也快,但是山上洪流却源源不断冲向湍急河流,按照有经验的老人估算,若短期内不再降水,湍急的河流至少需要三日方可停歇,如此之激流,就算水性颇佳的马云鹏也还是一个时辰后出现在刘卫民帐篷内,而见到他时,差点没把马云鹏气得鼻子都歪了。 刘卫民好像破罐子破摔一般,吊着的铁锅里正“咕咚咕咚”煮着河里抓住的肥鱼,山林抓住的野兔、野鸡,反正只要是肉都被这混蛋混在一起煮了。 刚刚洗了个冷水澡,此时的刘卫民正裹着睡袋蹲在火堆旁,与他一般伸长脖子等着吃肉肉的还有小豆芽和小三小四两个娃娃。 “哼!” 马云鹏伸手就要去扯刘卫民睡袋,却被一脸恼怒的目光吓得后退一大步。 “要用用你自己的,没看老子还光着身子吗?” 要说还是小豆芽懂事,很机灵的从睡袋里钻了出来,从保护很好的皮子里拿出马云鹏自己的睡袋。 马云鹏接过薄薄的方形布袋,将一个个纽扣解开,从布袋里掏出睡袋抖动几下裹在身上,有了睡袋在身,冰冷的身体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不由笑道:“大人这法子都是如何想出来的,有了这玩意,行军可方便了许多呢。” 刘卫民用筷子戳了戳锅里肉块,对着三个娃娃笑道:“野兔、野鸡肉韧,多煮一会,鱼倒是可以吃了。” 说着还为自己夹了块老大的鱼头,一边吃着一边回答马云鹏问题。 “兔子冷了知道多长绒毛,人冷了就知道多加衣服,就知道被子盖厚实些,行军打仗不带被子,难道在野外干冻着?老子又不傻!” 说着扯了扯身上睡袋,说道:“这玩意不过是野外多披了件衣服罢了,又不真的是在家中盖着厚实暖和的被子。” 说到这里,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惋惜,他实在是太穷了,根本弄不出真正的毛皮弄出的睡袋,光着身子躲进毛茸茸的羊毛睡袋,想想就是很暖和。 刘卫民说着的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军卒家贫如洗,可再如何贫穷,做到每个人都有两床破破烂烂的被子还是可以的,随军妇人也不少,弹棉花也不算多么精致伙计,弄张大弓,用锤子不住砸弓弦即可,破破烂烂被面挨个缝缝补补,每个人都整了这么一套行军睡袋,在刘卫民决定训练军卒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事情。 想到了是想到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与杜松起了争执,更想象不到的是,这次冲突的源头竟然来自京城那些吃饱了撑得文官们。 得罪了杜太师,只能远远躲起来避祸,避祸就避祸吧,好死不死你别跑到萨尔浒这里来啊! 辽东之地又岂能少了山林之处?哪里不能锻炼锻炼军卒爬山逃跑的本事,非得好死不死跑来与建州贼硬干上一架! 一开始军中还都没太过在意,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强势,不服就打到服气为准,还动不动给人减分降职,可随着一场厮杀后,军中上下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这个素来不靠谱的指挥使大人故意让他们前来送死的啊? 可是随着一日数战,日日大战后,就算有些念想也全被兄弟的阵亡抛到了九天之外,剩下的不是仇恨,就是想尽法子活着回去。 刘卫民真的很坏,先是利用人性的贪婪,利用底层蝼蚁军卒的愤怒,将欺压他们高高在上的军将们狠狠踩在脚下,随之又利用这些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军将们的恐惧,拼命让手下兵卒达到他的要求,先是各种劳作让他们恢复曾经的强壮体魄,一日又一日的站列排队让他们习惯了臣服。 有了强壮体魄,有了盲目服从的纪律,这些人本就是“军人世家”的军卒,自幼就习惯了舞刀弄棒、弯弓狩猎,战场杀敌的本事本就不算太差,只需稍微恢复训练就是名合格精锐战士,可是精锐战士却需要血与火的锤炼,需要困境中的坚强意志。 不错,军中将勇私下里的嘀嘀咕咕没有错,刘卫民此行就是让他们来送死,就是要让他们经历生与死的考验。 而摆在刘卫民面前的,就是生与死的抉择,当马云鹏从北岸回来后,刘卫民就知道,真正的决斗终于要缓缓拉开了序幕…… 第34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一) “老刘叔,咱们都在这里好些天了,也没见个鬼影子,还要待到多久啊?” 狗娃刚想着撅腚起身就被一旁的老者死死按在地上,头上顶着一团暗青色的草团,若不走近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巨石之下就隐藏着两人,或许是狗娃几日来太过聒噪,刘贞不由狠狠瞪了狗娃一眼,用自己也很难听清的怒吼警告。 “小子,你若不想让兄弟们白白送死,那就给老子闭嘴!” 狗娃趴在地上,想要开口辩解,最后又被老者刘贞狠狠扇了一巴掌,低沉的声音莫名其妙带着紧张、兴奋。 “野猪皮来了,传令所有人,谁敢发出声响惊到了野猪皮,别怪老子扒了他的皮!” “快去!” 刘贞耳听着河水哗哗作响声中的异动,照着狗娃脑袋狠狠拍了一记,在他的严厉警告声中,狗娃或许太过紧张,撅着屁股就要站起来跑去传令,再一次被狠狠按在地上,这次已经不再是低沉怒吼,而是直接揪着狗娃的耳朵。 “狗娃~你他娘的给老子牢牢记住了!” “西面营地里,你三哥的命,数千兄弟的命,全在咱刘家寨人的手里,你他娘地若再毛毛躁躁,老子现在就抽你你!” “滚!” “爬着过去!” 刘贞现在极为后悔,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大耳光,极为后悔今次带来了狗娃,可如今却是关乎所有人生死大事,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再一次严厉警告,莫要发出动静来,唯恐惊动了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无数人影。 狗娃或许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真的害死了给自己鸡子吃的三哥,害死了无数叔叔伯伯,小心着爬到十米外的一处隐秘的巨石后,有一株小树上绑着根不知延伸到哪里的绳索,狗娃小心拽动绳索,一连拽动三次,紧紧趴在地上再不敢有任何响动,眼睛却紧紧盯着绑着绳索的小树,数息后,小树轻轻晃动了三次,狗娃这才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爬回年老的刘贞身边,眼睛只是紧紧盯着数十米外影影绰绰的人影。 随着狗娃牵动绳索,无数隐秘小树逐一微微晃动,按照刘卫民设计,每隔数十米就会有这么一处隐秘地方存在,每一株小树旁都会有专人看守,绳索牵动小树三次,警示敌人出现,作为同样回应,对方必须也要向后牵动绳索三次,表明自己得到了传讯,同时会对下家进行再次传递,若上家无法得到回应,就不得不很小心爬到下家躲藏隐秘之处人为传讯。 为了隐秘,为了确保绝对安全,刘卫民在自己东侧最为薄弱防御之处放置了大量暗哨,而且所有暗哨人员全都出自刘家寨之人,不是不相信军中将勇,而是他更加知道,因为很多人暗中投靠了努尔哈赤,这才有许多城寨不战而败,事关生死,由不得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警讯一波又一波传入刘卫民中军大营,而此时的刘卫民正抱着鸡脖啃食与马云鹏闲聊,听到东面传讯,随手丢下早已没了几丝肉丁的骨头,看到一脸紧张的马云鹏,不由咧嘴一笑。 “怎么?” “紧张了,刚刚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啊了?” 马云鹏紧紧盯着刘卫民眼睛,不确定说道:“俺早已说过,河水响动太大,根本无法听到建州老贼说的是什么,为何你会如此确信他们今日会自东袭我大营?” 刘卫民站起身,双臂展开,小三、小四、小豆芽一脸紧张为他披上甲胄。 “你虽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话语,但你的表述透漏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其一,白日里的大雨给我军制造了足够的麻烦,你知,我知,对面的建州贼人更是一清二楚!” “也正因如此,莽古尔泰、代善以及其余建州贼众才会与老贼起了言语冲突,上下皆以为此时正是袭我大营最佳之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老贼如此奸诈狡猾,绝不会考虑不到军中上下一心之事,尽管此时河水因暴雨上涨。” “其二,你我早已沿河一一勘探,东面河面虽宽广,却是最为舒缓、浅显之地,最易涉水而渡。” “其三,余总兵不仅仅为我等送来的辎重补给,还送来了五百军卒,老贼担心久则生变,纵然不是今日,也定然会在临近三五日,绝对不会超过五日之久,老贼定然会自东而攻我营,大雨的意外降临给了老贼最佳时机,错过今日,如此炎热之季节,因降雨造成的火药受潮战力降低,也会一日间完全恢复我军鼎盛战力,建州贼众人丁稀少,老贼绝不愿死伤更多兵卒,而今夜也正是减少损失最佳之时。” “当然了,老子也早已做了完全准备,自不会连火药受潮或淋雨而视而不见之事。” 刘卫民心下一阵得意,嘴角却露出不屑讥讽。 “其四,老子选择此处为营,而不是居于斡浑鄂谟,就是因为此处背靠山而据,西扩而东窄,并与老贼临河而望。老贼可攻我营者三处却迟迟只攻我两处,因何?正因老子将自己最柔软的腹心亮在了老贼眼中。没人是傻瓜,老贼如此奸猾,更是极为小心谨慎之人,连连试探我军,强迫老子将重兵防御西、北两线,大雨之下,老子为了‘谨慎’,不得不将调重兵屯于西、北以防,看着老子真的将无数兵卒置于西、北两线,东侧仅仅只是少量军卒,老贼又岂不得意至极?” 三个娃娃将甲胄为他细细绑缚稳妥,刘卫民稍微跳动几下,感觉没有疏漏后,看向马云鹏一脸震惊的表情,不由得意一笑。 “所有剧本全部都按照老贼所期望的进行,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老子在西、北两处的确放置了大量军卒,只是……两处军卒不是为了防御老贼自西、北袭击我营的贼子,而是为了更好击杀钻入老子口袋里的肥硕老鼠!” 说完,刘卫民转头看向小脸因兴奋而满面潮红的小三、小四,一脸肃然下达命令。 “传我军令,令一营孙志孝,严格遵守执行一号军令,务必挡住西面骚扰我军之敌。” “令一营刘卫山、二营邢烈、三营刘卫海,严格执行二号军令,无论我中军大营出现何等变故,没我总攻信号前,任何人不得私自迎战厮杀!” “令副千户余明礼,一旦抵挡不住建贼攻击,军卒溃散逃离亦只得自我中军大营南侧后逃,不得冲击我中军大营,跳入南侧坑道后,不得继续逃离。” “有违军令者,斩无赦!” 小三、小四一脸潮红,身体甚至因为肾上腺急速上升而微微颤抖,耳边听着不知默默背诵了多少遍的军令,身体笔直,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诺!” 看着两娃娃瘦小身体,刘卫民很郑重盯着他们眼睛,一手按着一个稚嫩肩膀。 “今日之战……本帅相信,史册定会上永恒记载!” “而你们的名字……” “定会万世颂扬!” 刘卫民深深吸了口气。 “本帅不希望后世子孙只是记住‘小三、小四’之名。” “不是‘某某’无名小卒之名!” “本帅要让后世子孙永恒记载‘刘忠明、刘志国’之名,记住我大明还有热血少年英豪永载史册!” 马云鹏、小豆芽……纵然两人足够沉稳,听着刘卫民话语,看着两娃娃跪倒在地重重叩头离去,两人瞳孔也被血丝逐渐占据。 小豆芽大步走到刘卫民身前跪倒,头颅更是深深埋在泥土中。 “主人,请赐奴才姓名!” 刘卫民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小豆芽,深吸一口气,拔刀放在小豆芽肩膀上。 “今生无论生死,皆以刘卫民为主,愿意否?” 小豆芽又是重重叩首。 “愿意!” “你之子孙无论生死,皆以刘卫民子孙为主,愿意否?” “愿意!” “以吾刘卫民之名,赐汝忠国之名,自此缔结主仆契约!” 看着小豆芽身体微颤,头颅重重顿地,刘卫民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无耻,骗了个小包衣奴才也就罢了,竟然连人家后世子孙也全成了包衣奴才,只是他也不知道将来发生之事,更想不到,就是因为今日之举,竟让大明拓土千万里,甚至因为眼前的小包衣奴才,大明竟然得了整个西伯利亚。而他现在,他只知道自己骗了个野人女真包衣奴才,还是世世代代的那种。 女真一族部族众多,但自辽国建立后,就对女真一族大致进行了分类,也就是熟女真和生女真。熟女真因为靠近中原,中原耕种技术传入关外后,本来只以狩猎为生的女真也逐渐耕种,习俗也随之逐渐改变,算是驯化的女真,生女真就不同了,生女真不耕种,只以狩猎为生,过着比较原始的生活,相对来说,生女真战力要超出熟女真很多,但是因为生活比较原始,各小部落间往往为了生存而争夺厮杀,部落族群因山林猎物而人数稀少且散,这也成了熟女真往往为了部族战力而抓捕生女真为奴的习惯,两者间也几乎就是天生的仇敌。 一开始刘卫民并不是很在意小豆芽是不是生熟女真,他只是觉得小豆芽还只是个娃娃,战斗时杀死了也就杀死了,都投降俘虏了,也就没必要再一刀砍杀,后来交流时才知道小豆芽只是个生女真奴隶,对他也就更是没了什么敌意来。 马云鹏看着这一切,看着刘卫民举行着怪异的仪式,心下尽管有些不屑,但却极为佩服,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竟然一下子得了三个娃娃绝对效忠。 第35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二)【第一章】 努尔哈赤刚刚踏上河岸,紧跟在身后的李永芳忙从背后拿出件大氅为他披上。 “永芳,这种小事今后就不要自己做了,交给兵卒去做就是了。” 努尔哈赤随意说着话语,抬头却看向皎洁的月亮,笑道:“明日是个好日子啊!” 李永芳仔细为努尔哈赤披上大氅,笑道:“可不是么,明天是个顶好天气,还是陛下英明,若不然还真的可能让明狗逃了呢!” “逃?” 努尔哈赤转头一脸诧异看着李永芳,突然笑道:“这些明人就是想逃也不可能逃得掉,来了,朕就没想让他们安然离开!” 李永芳忙低身笑道:“是是,陛下说的是,没陛下点头,哪怕明狗皇帝前来,就算想走也走不得。” “呵呵……” 努尔哈赤心情很好,笑道:“明军守将还是不错的,若是愿意降朕,朕许他活命。” 听了努尔哈赤话语,李永芳心中莫名窜出一丝愤怒、嫉妒来,早些年就与努尔哈赤有过交往,对他的性格也多有了解,没想到他竟对从未见过面的无名小子起了爱才之意,有时候人就是很贱,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听了这句话语,刘永芳就知道,一旦那个不知名的小子兵败被俘降了,今后地位必在自己之上,正要开口岔开话题,代善、莽古尔泰两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代善不经意看了一眼李永芳,向努尔哈赤抱拳行礼道:“阿玛,所有族人已经渡河,都堂大人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我军攻明营时,必会由西而入明营。” 努尔哈赤默默点头,说道:“命令族众前行一里,喧哗者,斩!” “诺!” 代善点头答应,莽古尔泰却上前一步,说道:“阿玛,此战孩儿愿为先锋,定要破了明狗大营!” 努尔哈赤眉头微皱,不悦训斥道:“此地明将非寻常明将,多日来你也是见识过其武勇,身为领兵大将亦非猛打猛冲之憨货” “玛库礼!” 随着努尔哈赤声音,一名腰缠虎皮赤裸着上身汉子大步走到努尔哈赤身前单膝跪地。 “马库礼在!” 努尔哈赤身体微微向前,眼神冷厉俯视马库礼。 “可敢为我军之先锋!” 马库礼瞬间抽出腰间战刀,李永芳不由将身体挡在努尔哈赤身前,看到马库礼冷酷残忍目光,心脏猛然跳动数下,脑中顿起逃离念头。 努尔哈赤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永芳,只见马库礼猛然将利刃插入土中。 “不斩尽明狗,刀不入鞘!” 努尔哈赤挺直身体,很是满意点头。 “很好,你之兄胡西吞为瓜尔佳之巴图鲁,希望你是瓜尔佳第二人!” 莽古尔泰心下愤怒,看着马库礼大步离去,想要再次上前,代善却悄悄拉住他的手臂,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努尔哈赤来到明营东两里处,无数军卒缓缓向前,所有人都严禁发出任何声响,唯恐惊扰了两里外的明营。 刘卫民同样做出相同的举动,除了距离营地百十米外的灯火警号灯和明营内数处灯火外,整个大营几乎全都陷入黑暗,诡异而寂静。 自得了刘卫民传令,一身甲胄的余明礼哪里还敢有半分睡意,本以为营东驻防是最为安全之处,可谁他娘的能想到,该死的建贼今夜竟然从东面偷营,还好那小子没打算让自己送死,还给自己留条退路,心中害怕,一再严厉手下百户,唯恐手下混蛋冲击中军大营,自得知了东营就是个大大陷阱后,并且亲眼看到一名锦衣卫从自己营帐角落里挖出老大的一个坛瓮,亲眼看到该死的坛瓮里装着的火药,惊悚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他知道,一旦自己冲击大营,一旦被无数明军攻击阻拦,东营营地内帐篷里的火药一旦爆炸,自己就算是金刚护体也会被撕成了碎片。 恐惧让余明礼更加严厉,唯恐手下兵卒将自己害死在了这里。 余明礼心慌、恐惧,手下百户、躲在帐篷里的军卒更加恐慌害怕,这还没开打呢,就眼睁睁看着锦衣卫们捣鼓着帐内燃烧着的火盆,看着锦衣卫们设置陷阱,哪里还用刘卫民一再嘱托,根本不用建贼前来攻打,只要没了锦衣卫用刀子逼迫,保准一个个全光着屁股向南沿着崖壁躲藏在事先设置好的坑道,保准一个个听话的像只温顺羔羊。 时间一点点过去,皎洁的月光逐渐偏转,就在月光下的阴影逐渐吞没了始终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时…… “杀——” “杀明狗——” 赤裸着上半身的马库礼仰天怒吼,百米外木桩上高高挑起的灯笼下,无数赤裸着上半身妖魔鬼怪冲出,哇哩哇啦喊叫着余明礼听也听不明白的话语,刚要惊恐站起,却因为太过紧张、惊惧,竟然又一屁股拍在冰冷的泥土上。 “大人……” 家将大惊,忙将余明礼拽了起来。 “建贼……建贼袭营——” 余明礼失声尖叫,还未等他尖叫“快逃”,整座东侧中军大营惨叫惊呼声冲天而起。 “建贼袭营……” “建贼袭营了……快逃啊——” “逃啊……” 无数惨叫惊呼,无数光着屁股从数十营帐钻出,拼命惨叫着逃命,中军大营瞬间大乱,余明礼更是被十数名家将生拉硬拽着向南奔逃,他们心里哪里还有任何抵抗欲望,脑中只剩下了向南逃,逃进坑壕…… 无数明军惊恐惨叫奔逃,整座明军大营大乱,惊呼惨叫声更是震耳欲聋,十数里外都可清晰而闻,西营数里外潜伏的五百建州贼军大喜,费英东高呼传令,无数火把照亮整个西侧大营天空,明军大营更是惨叫呼逃声震四野…… 努尔哈赤远远看到明军大营大乱,远远看到马库里冲入明军中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拼命砍杀着无数奔逃的明军,肾上腺素骤然激增数倍,仰天怒吼。 “破贼就在今日,杀尽明狗,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杀——” “杀——” 无数建州贼挥舞着战刀,震天喊杀声直冲天际,距离萨尔浒数十里外的抚顺探子大惊,想也没想,转身就向抚顺奔逃…… “哈哈……” 刘卫民站在中军大帐外,身后更是站立着数十拔刀将勇,站在数十大火燃烧的中军大营中,眼看着无数明军惊恐奔逃,远远看着无数妖魔鬼怪从黑暗中嘶吼冲出,刘卫民没有半分惊恐,反而仰天狂笑。 “走——” 刘卫民仰天怒吼,人却向惊天惨叫的西大营退去。 努尔哈的赤脸上泛起极度兴奋红光,身后更是紧紧跟着代善和一脸极度杀戮欲望的莽古尔泰,可就在努尔哈赤冲入中军大营的那一刻,无数火炮瞬间炸响,马库礼挥舞着战刀,誓要砍杀扛着中军大旗的明军,下一刻,脸上狰狞竟然变成了惊愕,本来还四处奔逃的明军一瞬间全没了踪影,中军大旗更是死死被人插在了泥土里。 “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火炮炸响瞬间撕碎一脸惊愕的马库礼,无数火炮炸响,西、北两个方向无数火光像是一道弧形天涧,瞬间吞噬无数狰狞恐怖妖魔鬼怪。 炸响过后,无数狰狞恐怖妖魔瞬间消失一空,下一刻,更加震天喊杀声冲天而起,蜂拥而来的鬼怪洪流让刘卫山、邢烈、刘卫海身体颤抖,不知是恐惧,亦或是兴奋,但三人嗓子全都冒出了火气,自己甚至都无法听清自己在拼命呼喊着什么。 “前排准备——” “开火——” “轰轰轰……” “二排准备——” “开火——” “三排准备……” 随着令旗下挥,无数密集火铳响起,三排过后…… “一排弓箭平射准备——” “射——” “二排……” “三排……射……一排……射……二排……” 无数挥刀呐喊妖魔鬼怪不断冲击西、北两营阵地,又不断被火炮、火铳、弓箭吞噬,营地依河而建,南有险岭为阻,数千明军居于狭窄地形,拖拖拉拉延绵两里之多,如此狭窄地形,一旦数千建州贼亡命冲锋,想要停住脚步后退是千难万难,所有人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明狗火炮、火铳只能响起一波,一波后,明狗只是一群待宰羔羊。 这是英明神武的陛下圣言! 或许这些建州贼是对的,如此短距离冲锋,明军根本来不及装填火药,但是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卫民并非只是一味呆板之人,若真是如此,他也绝对抵挡不住建州贼两线强攻数日,火炮装填火药不易,装填炸药包总是可以的吧?大铁球换成无数碎铁片总是可以的吧? 火铳口径太小无法装填炸药包,那老子火铳射击后,立即换成弓箭可以吧? 火炮齐射后,夹杂着弓箭不时轰击着密集人群,一排排栽倒栽地,无形铜墙铁壁将无数狰狞可怖死死挡在阵前,看着无数族人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无由来极度危险恐惧让努尔哈赤惊慌尖叫。 “不对……不对!” “撤——” “快撤——” 代善、莽古尔泰大惊,不由回头去看自己阿玛,只见中军大旗拼命向后挥舞,就在这时…… “轰轰轰……” 燃烧着的明军中军大营一阵火光闪现,数十声剧烈爆炸声此起彼伏,无数拥挤着的人群被巨大火团包围、撕碎…… “主子——” 十数人仰天怒吼扑倒代善、莽古尔泰…… 第36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三) “杀——” 刘卫民狂吼跳出战壕,小豆芽、马云鹏紧跟其后,无数明军跳出战壕,挥舞着战刀铺天盖地冲向惊恐失措奔逃的努尔哈赤。 看着无数明军争先恐后杀向奔逃建贼,余明礼傻傻看着一切的发生,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一步,之前自己不是狼狈奔逃么? 怎么现在成了明军追杀建州贼子了? “大……大人……怎么办?冲是不冲?” “大……大人……” “杀贼——” 赵三刚开口,余明礼大吼着冲出沟壕,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努尔哈赤老贼的大旗,心脏更是莫名加速无数倍。 “斩努尔哈赤老贼者,赏银一万,升都指挥使……斩代善、莽古尔泰,赏银两千两,升指挥使,斩大将……赏……” 余明礼脑中全是督师杨镐话语,眼看着无数金银、富贵就在眼前,梦寐的一切就在眼前…… 余明礼的奋勇,五百军卒嘶吼呐喊冲出沟壕,冲向……早已被炸药、火炮、火铳、弓箭射杀了的一地尸体…… 余明礼冲出数十米,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刘卫民没有理会五百东宁卫军卒“打扫战场行为”,刘卫山没有,邢烈没有停下脚步,没人愿意哪怕稍微停下哪怕一刻钟,唯独……刘卫海和近千三营军卒站在沟壕前,眼睁睁看着五百军卒打扫战场。 “主子快走——” 额尔哈大吼狠狠抽了一计战马,自己却仰天嘶吼,数十建州贼转身冲向刘卫民和无数呐喊冲杀过来的洪流。 “当……噗噗……” 刘卫民一刀格开额尔哈砍过来的战刀,脚步丝毫未有半分停留,交错间连连砍杀两人,额尔哈正要转身劈砍刘卫民,一柄利刃瞬间刺穿高大汉子胸膛。 小豆芽猛然撞开高大身影,丝毫不理会口吐鲜血连连抽搐的额尔哈,一步未作停顿紧跟在刘卫民身后。 努尔哈赤带着受了伤的两个儿子一路奔逃,此次为了全歼明军,他几乎投入了所有兵力,三千兵卒仅剩不足千人,正当以为已经与明军脱离点距离,谁料到数十爆炸声再次在身边响起…… 耳听着爆炸声,刘卫民知道这是他在东面山林中安排的军卒,脚步更是加快三分。 无数军卒奔走厮杀,努尔哈赤不得不一次次断尾阻拦,可士气大振的明军洪流瞬间就会吞噬百十人的阻拦。 “过河……过河——” 努尔哈赤不断嘶吼,眼睛不时回头去看两个重伤的儿子,唯恐一不留神将自己儿子丢在了这里。 “过河……过河——” 眼看着仅仅只有三四百人的建州贼子,刘卫民奋力嘶吼,抢先一步跳入水中,手起刀落砍杀一名落后贼子。 无数嘶吼明军冲入水中,誓要砍杀建州老贼努尔哈赤。 无数军卒跳入水中的同时,费英东也亡命自西攻击明军大营,结果却遇到转身防御西面之敌的刘卫海统领的第三营。 事前刘卫民就坚信,西面之敌只是牵制、干扰、恐吓的少量贼军,战局变化太快,真正决战甚至还没有一刻钟,一刻钟就决出了胜负,费英东看到到明军营内冲天火光,连续不断惊天爆炸声,震天喊杀声,整个人都惊恐失措起来,拼命嘶吼着冲击西营,结果又是一阵上百门火炮喷吐着死亡钢铁洪流,甚至连一个回合都未能撑住,五百建州贼军瞬间崩溃,第三营在刘卫海跳出战壕那一刻,山呼海啸冲向惊慌逃窜的军卒。 两线厮杀,两线大胜,两线无数明军追杀,东线建州贼军想要跳入河中过河,可是扯着绳索过来容易,想要渡河逃离却困难无比,无数人争抢,无数人被翻滚激流吞噬,重伤的费英东更是被数名明军死死按在地上一阵狂踢乱踹。 东线,无数明军趟着搂腰深水流杀过河,或许是明军真的不善于山林奔走,等到无数明军登上岸后,努尔哈赤已经走远。 “大人,怎么办?” 马云鹏重重抹了把脸上血污,刘卫民却一脸狰狞拔刀向前一斩。 “宜将剩勇追穷寇,孩儿们,随老子破了界凡城!” “杀——” 无数军卒嘶吼呐喊着再次跟在刘卫民身后,再次杀向已经逃远了的努尔哈赤。 “开城!开城——” 界凡城守将李率泰大惊失色,当他见到河对岸无数火光,震天巨响传入城内后,心下就有不祥恐慌,看到努尔哈赤如此凄惨,仅带着三百余人来到城下,忙令人打开城门。 “陛下!” 李率泰一脸惊恐跪在地上,眼睛却不住扫视着狼狈不堪人群,越是看到人群之人凄惨,最后见到自己父亲盔歪甲斜站在人后,惊恐才缓解了稍许。 努尔哈赤深深吸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大败的一日,可现在还不是喘息的时候,城外震天喊杀声越来越近,脸色也愈发青白。 “城内还有多少军卒?” 李率泰忙重重叩首,声音颤抖道:“城内尚有仆役五百……” “五百?” 努尔哈赤真的傻眼了,可事已至此,再如何恼怒、悔恨亦无半点益处,眉头微皱,稍微思索一番。 “立即传令兴京,立即发兵五千来援……所有人全部登城……杀……杀贼……” 努尔哈赤一脸铁青,怎么也没想到明军来的这么快,竟然已经到了城下。 “立即传令!” “诺!” 李率泰起身转身就走,努尔哈赤却大步登上城头,向下一看,差点没被气晕了过去。 “努尔哈赤——” “出城与某家一战——” “战!战!战!” 随着刘卫民仰天怒吼,无数军卒挥舞战刀怒吼。 努尔哈赤素爱《三国演义》,结果刘卫民就在城下叫战,还用起了《三国演义》方式叫战,代善被人搀扶着看向城下,见阿玛身体颤抖,唯恐阿玛一怒之下出城再战,忙跪倒在地。 “阿玛,此时绝不能出城一战啊!” 莽古尔泰的手臂被爆炸的碎铁片生生撕去一大片血肉,失血颇多的他脸色苍白若死,见二哥跪在地上,也在家将搀扶下跪倒。 “阿玛,城下明狗今日叫嚣,明日我大军来援,明狗自退,阿玛,此时万万不能出城一战啊!” 众将随之拜倒苦苦哀求,努尔哈赤心下好受了许多,指着城下刘卫民大怒。 “明狗,今日且让你猖狂一日,明日朕必斩了你之狗头!” 刘卫民大怒,他当然知道此处距离赫图阿拉急行也仅一日之程,自己身处城外,若建贼大军来援,还真的不得不退回河南岸。 一想到眼前局势,刘卫民大怒,指着努尔哈赤怒吼。 “老贼!你真当老子破不了你的破城?” “来人!” “传令三营长!” “拉来老子的大炮!” 刘卫民也不管自己大炮能不能轰的碎界凡城,战刀却猛然向前一挥。 “老子要轰碎狗屁界凡城——” 城上努尔哈赤大惊失色,代善、莽古尔泰……更是一脸惨白。 “阿玛,城内兵力不足,明军有火炮轰城,我军……我军……”代善跪地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阿玛,您是我建州女真的希望,阿玛……孩儿求求您立即返回兴京,孩儿……孩儿愿与此城共存亡!”莽古尔泰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地苦苦哀求。 李永芳跪地,老泪纵横苦苦哀求道:“陛下乃我朝希望,万万不可再留于城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陛下……” 努尔哈赤一脸铁青,众将跪地苦苦哀求,铜牙紧咬,眼神狠厉低头看向城下刘卫民。 “明狗!” “朕与你没完——” 努尔哈赤转身看向跪了一地狼狈将勇重臣,阴狠道:“烧毁城内所有一切,所有人全部撤离!” “啊?” 代善、莽古尔泰一脸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阿玛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语来,代善正要劝解,脑中突然闪过一念头,忙重重叩首道:“阿玛英明!此城一空城,就算那明狗占了此城,只要我军举全族之力胁迫抚顺,明军绝不敢相救那该死的明狗,来日孩儿定要亲手斩了那明将狗头!” 莽古尔泰一脸不解看向代善,他怎么也没能想明白这位二哥是怎么了,想要询问却被代善轻瞥了他一眼阻止。 李永芳、李率泰父子两人却大大松了口气,唯恐努尔哈赤撇下两人守城,仅仅只是如此之少军卒,而且还都是些仆役之类的军卒,他们自己都能看到自己是何等下场。 努尔哈赤下了此等决定也着实是无可奈何,城外数千嗷嗷叫嚷着开战,身边仅小猫两三只,若不全部带出城,一旦再次尾随追杀,自己甚至连断尾的兵力都无。 就在此时…… “轰轰……轰——” 一阵剧烈爆炸声响起,城头上的努尔哈赤差点被剧烈震动摔倒在地,脸色更是惨白无比。 刘卫民正暗自恼怒呢,刘卫山带着数十刘家寨人前来,竟然还带来了数个坛瓮,见到这些坛瓮,大喜,立即令人顶着盾牌冲到城下,希望可以爆破开界凡城。 剧烈爆炸过后,城墙一阵抖动,看着硝烟过后的城门,刘卫民心下一阵失望,这也不怪他,此处是山城,若是土城,还可以在城墙脆弱处挖坑埋设炸药,可是石城却无可奈何,放置地上也不过是放了个巨大的炮仗罢了。 失望的叹息还未散尽,下一刻却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炮仗,怎么能就让努尔哈赤开门逃跑呢? 第37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四)【第一章】 “大人,老贼从北门逃了……” 孙志孝狠狠抹了把脸上汗水,一脸焦急跑了过来,刘卫民正在疑惑不解呢,听了他的话语,想也没想,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逃了?” “还不给老子去追?” “诺!” 孙志孝领命就走,刘卫山、刘卫海、邢烈正要一同离去…… “大哥与俺去追杀老贼,二哥带人先占了界凡城,邢烈带人过河,将营地里的所有物资全他娘地搬进界凡城,马百户送俘虏回抚顺,告知杨督师,立即发兵前来支援我军。” “立即去做!” “诺!” 众将忙抱拳答应,时间太过紧迫,刘卫民没太多啰嗦,提刀就去追赶逃出了城的努尔哈赤,喊杀声再次震天响起。 “阿玛……明狗……明狗又杀上来了……” 代善一脸惊恐,身后的奴才仅剩下了三人,回头看到冲到最前的恐怖明将,他是真的害怕了,那人根本就不是人,没有人能阻拦哪怕片刻,他亲眼见到阻拦的三名族人头颅瞬间飞起,鲜血喷出数尺。 “哈巴拉——” “阻住明狗!” 努尔哈赤转身对一赤裸上身哈巴拉大吼。 “扎库木勇士,随俺杀明狗——” 哈巴拉提刀大吼,转身冲向正奋力拼杀的刘卫民。 “杀——” “噗——” 哈巴拉瞬间跳起,双手奋力向下劈砍,刘卫民拽住一名惊慌失措的建贼手臂,怒吼砸向凌空劈来的利刃…… “弓来——” 刀刃从哈巴拉身上拔出,小豆芽的弓箭已经递到了眼前。 “努尔哈赤——” “死——” 怒吼声响起,努尔哈赤不由回头,就在回头那一刻…… “阿玛——” “噗!” 利箭瞬间穿透代善肩膀,惨叫着栽落战马,努尔哈赤大惊。 “我儿……” “陛下,走——” 李永芳大吼,照着努尔哈赤胯下战马就是狠狠一记鞭抽,低着身子伏在马背上紧紧护在努尔哈赤身侧奔逃,这一幕正被莽古尔泰看了个真真。 “狗奴你……” “五弟……快走——” 代善奋力站起,鲜血染红了全身,摇摇晃晃的他见到莽古尔泰欲要转身来救,心下一阵悲愤,仰天怒吼。 “主子,快走,来不及了……” 紧紧跟随在莽古尔泰身后的列哈大吼一声,转身杀向紧紧追杀过来的明军,莽古尔泰双目含泪,看到代善被人一脚踏在后背不知生死,目眦欲裂…… “走——” 就在刘卫民奋力追杀了努尔哈赤五里时,山林间一道星星点点的火龙若隐若现。 “撤——” 刘卫民仰天狂吼,一把拉住正要继续追杀的刘卫山。 “大哥,撤!建贼援兵到了!” 刘卫山大惊,忙顺着手指去看,果然见到一道火龙向这里蔓延了过来。 “撤!撤……” 追杀的成了逃跑的,逃跑的却并未成为追杀的。 努尔哈赤夜袭明军大营,喊杀声、惊天爆炸声十数里外亦可清晰耳闻,不仅仅抚顺探子发现了这里的厮杀转身返回抚顺禀告,身在古勒城的皇太极同样心忧此处战斗,领五百卒前来查探,结果半路却遇到了狼狈奔逃的努尔哈赤,悲愤欲绝的努尔哈赤欲要转身追杀刘卫民,但却被皇太极死死拉住,一阵哭诉下,努尔哈赤无奈返回赫图阿拉。 刘卫民并不知道皇太极带来了多少人,若知晓仅仅只是五百,或许还会再次厮杀一阵,对于他来说,努尔哈赤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吧。 没能抓住努尔哈赤,刘卫民却没有丝毫失落沮丧,反而围着一名死死捆绑之人不住打转,不时还发出得意、奸诈大笑来。 代善像是认命了,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不去看眼前混蛋,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却只能忍受着刘卫民的折磨。 “大贝勒……嘿嘿……大鱼啊!” 刘卫民用手指轻轻碰了下被他一箭射穿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代善身体卷缩颤抖,但却无一丝声响。 “大贝勒啊,如果……如果啊,努尔哈赤得知大贝勒未死……大贝勒觉得……是希望你死呢,还是活呢?” 代善猛然睁眼,一脸狰狞看着刘卫民,正当刘卫民以为眼前的家伙还是如之前,只是瞪着俩大眼睛,用他的怒火焚烧自己呢,谁知下一刻竟然一脸平淡似水。 “明狗……” “打住打住!” 刘卫民用手指不住戳动他的伤口,毫不在意一脸愤怒狰狞的代善,笑道:“大贝勒,你看,我都叫你大贝勒,对你尊重啊!要不然我可就该称呼努尔哈赤野皮猪了,对不对?” “还有啊,你也别这么看着老子,战场上战败了是你的耻辱,怨不得老子,是你自己不争气,对不对?又不是老子趴在地上求你兵败被俘虏的。” “当然了……” “败了就败好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你还是有机会活命的,至于死不死就别想了,咬舌头很疼的,再说了,我要是发现了,或许把你牙齿都拔光了也不一定,不吃饭也不成,不吃饭老子会弄个管子直接插你嘴里,不老实还能砍了你四肢,这样活着,我觉得还不如死了呢,只不过……你就算想死,也得经过老子同意!” 刘卫民轻轻戳动代善伤口,脸上笑容慈悲、温和、天真无邪,可代善身体却微微颤抖,一脸惨白惊恐让人怜悯。 “可是呢,大贝勒若能老老实实听话,该吃吃、该喝喝,老老实实的,老子或许会考虑放了你。” “休想!休想……休想……休想让老子降你……” “打住打住!” 刘卫民一手指戳过去,代善脸上只剩下了扭曲,哪里还有半句话语。 “真是的,老子也没求着大贝勒投降啊!只是想让大贝勒时不时表演表演悲情戏,比如……你阿玛来打俺们的时候,哀嚎几声也就成了。” “休想……” 代善浑身如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额头汗水滴落到了眼中,眼睛还是死死瞪着眼前的可恶混蛋。 刘卫民却只是露出温和般恶魔调侃笑容。 “别啊~俺可是有法子让大贝勒哀嚎恳求的。” “真的,俺真有那本事!” “法子真的很多,甚至让你生不如死,放下一切尊严恳求老子尽快杀了你。” “只是有些法子……老子不屑用而已。” 刘卫民将代善搀扶起来,将他按在椅凳上,搂着他的肩膀,像是好多年密友在他耳边低语。 “俺要你一个大贝勒也没多大用,估摸着顶多一两日,你阿玛就会领大军将俺们死死困住,你老子要杀俺们兄弟,最后也只能逼迫俺们杀了你,所以啊……咱们不如做个交易,俺也不要你老子放了俺们兄弟,只要给俺们送来粮食就好,如何?” 代善冷冷看着刘卫民,强忍着该死的混蛋手指按着自己伤口带来的疼痛,心下却不住思索,他相信眼前之人会有很多法子折磨自己,也知道自己很难承受这种折磨,但…… 看着代善沉默不语,刘卫民笑道:“战场上生死相斗而已,俺们只有不足两千人,真的很难撑得住你阿玛的强攻的,但至少也给些粮食让俺们做个饱死鬼,大贝勒以为呢?” “明……你们素来不讲恩义,老子会相信?” 耳听着不再是“明狗”两字,刘卫民极度威胁眼神也变成了和煦春风,笑道:“这才对嘛,失败者就该有失败者的觉悟,骂人可是非常不好的,至于……恩义?” “你阿玛对我大明真的恩义吗?” 见到代善欲要张嘴大声反驳,刘卫民一手指戳在他的肩膀伤口上。 “你可拉倒吧,别跟老子提什么七大恨,除非大贝勒真的长了个猪头,反叛大明就反叛大明,非得学人家整个什么七大恨。” “你……” “打住!” 刘卫民再次打断代善话语,笑道:“老子就问你一句话,你这个大贝勒值不值两千人三月粮食?” “俺们得了粮食你回家生娃娃,不给俺们粮食……你会知道俺是如何毁了你一生,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刘卫民狠狠一阵威胁,对小豆芽又是一阵细细嘱咐,这才转身离去。 努尔哈赤夜袭明军大营,结果大败而归,一夜忧虑未睡的余丛升得知刘卫民大胜,大喜,忙令人送来一批物资,而这次也是明军给他送的最后一次物资,之后刘卫民再也没见到一个明军出现在他的眼前,眼睛所见的只有上万建州贼子,将他死死困在了界凡城。 一日数战,就算努尔哈赤不想与他在城墙上争夺厮杀,刘卫民也会想着法子,会将代善吊到城头,在上万建州贼面前,表演代善是如何奋不顾身舍命替他老子挡箭一幕,表演几个贝勒是如何不顾兄弟之情,为了争夺皇位,如何舍弃代善的阴谋,甚至还演起了刘卫民是如何设置陷阱的,努尔哈赤是如何得意洋洋钻进坑里的…… 总之刘卫民就是变着法刺激努尔哈赤,变着法挑拨父子、兄弟、君臣关系,每当一个法子刺激不到努尔哈赤后,就会有另一幕舞台大剧上演,城上城下无数军卒哪里像是打仗,全他娘滴成了他的忠实观众,还是每一次表演过后就会漫天“欢呼”,空中就会飘起无尽“飞花”,反正是挺热闹的。 或许是刘卫民花样真的太多了,也或许憔悴吐血的努尔哈赤真的累了,竟然真的给刘卫民送来了千头牛羊和三百石粮食。 而刘卫民也真的信守承诺,一脚将代善踢出了城门,抬头仰望,看到正伸出半个身体对他露出灿烂笑容的混蛋,代善真的很想…… “哼!” 代善心惊胆战缓步走出数十米,数十人死死将他护佑在身后时,这才一头栽倒昏迷了过去…… 第38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五)【第二章】 刘卫民,无数人抬头看向漫天飞雪,没人开口说话,整个天地只有簌簌雪花无声飘落…… “已经十月了啊……” 默默站在残破城墙远眺遥远南方的背影是如此的孤寂,风雪吹动,大氅随风飘扬…… “三弟,朝廷是不会前来了。” 刘卫民没有转身去看身后的大哥,轻声叹息。 “其实……俺早就知道……” “只是……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刘卫民看向遥远的南方,他不知道余丛升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杨镐、朝廷如何作想,但他知道余丛升一定是出了问题。 本以为,就算余丛升出了问题,就算他的斩获一文不值,难道一座界凡城还不够吗? 界凡城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不仅仅只是大明攻打建州贼的重要战略要地,更是因为此地几乎是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的分割线,此地向西就是海西女真,而海西女真诸部素来就与建州女真为宿仇。 刘卫民不相信辽东诸将会全是瞎子,不相信大明朝廷都是瞎子,可是没人前来支援,只有他们千余兵马困守孤城。 努尔哈赤累了,真的累了,甚至连刘卫民对他一系列的羞辱都忘了,仅仅只是在山下随意放了数百人,所有人都没了踪影,纵然如此,刘卫民还是强压下军中不满之言,他不相信努尔哈赤真的会任由他离去,事实上也确如他所想。 距离界凡城十里外,一处看起来不算太大的山谷中,若不是时不时就会有人进出山谷,谁也不会想到努尔哈赤会会选择在此处安营扎寨。 “阿玛……” 皇太极掀开厚重帐帘,正待进入大帐,看到屋内代善、岳托、阿敏、莽古尔泰、杜度……等人一脸沉默,皇太极再不多言,默默走到一旁坐下。 岳托抬眼看了看皇太极身后两个书生模样明人,眉头不由微皱了下,对皇太极却微笑点头。 努尔哈赤看向皇太极,说道:“沈阳如何说?” 皇太极忙要起身,努尔哈赤伸手下压,示意他坐下说话,皇太极躬身一礼,说道:“启禀阿玛,明军已经聚齐了十万兵马,但是朝廷粮饷不足,如今天寒地冻、大雪封路,明军欲来也会是来年冰雪消融之时。”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他早就有了这些准备,可脸上却依然忧愁不断,一想到界凡城内的明将,心下就是一阵愤怒、恼火。 “砰!” “明狗……” 众人低头,屋内之人几乎都是轮番攻城,结果死伤无数不说,还一再被人羞辱,如今更是只能待在荒郊野外受冻挨饿。 代善起身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都是孩儿的错,若非孩儿被俘,阿玛又怎会让他明……狗得了牛羊粮食,还请阿玛斩了孩儿头颅!” 努尔哈赤抬眼深深看了一眼代善,最后还是无奈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叹气道:“不是我儿的错,那明狗太过狡猾,用粮食换回我儿也算是值得了。” “阿玛说的是,那明狗太过狡猾,哼!就算得了粮食又如何,还真的能让他们撑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莽古尔泰大声说着,众人刚要点头赞同,努尔哈赤却冷哼一声。 “哼!” “蠢货!明狗撑不到春暖花开,难道我大金就可以?” 皇太极看向努尔哈赤一脸阴沉,犹豫良久,突然站起身跪倒在努尔哈赤身前。 “阿玛,孩儿请求阿玛立即回京,请求阿玛放界凡城明狗离开……” “老八你疯了?” 皇太极话语未完,莽古尔泰蹭得站起,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皇太极。 “放明狗离开?” “我大金死伤的英勇将士怎么算——” “闭嘴!” 努尔哈赤猛然一拍桌子,冷冷看着莽古尔泰,愤怒阴冷眼神让人胆怯畏惧,莽古尔泰终究没敢顶撞,一屁股坐下,眼睛却冷冷看向皇太极。 努尔哈赤目光转动,面色冷漠,眼睛瞳孔深处却有一丝赞赏。 皇太极跪地深吸一口气,起身看向屋内所有人,沉声说道:“诸位攻界凡城明狗两月,虽军卒奋勇,可诸位知晓我军损失了多少将士?” “六百四十二巴牙喇,披甲两千千一百二十六,仆从阿哈四千余众!” “敢问城内明狗几人?” 皇太极伸出三根手指,平静说道:“三千!前来我界凡城时,仅三千!”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道:“明狗三千也就罢了,纵然我大金损失再多将士,只要夺回界凡城,可是界凡城此时正在明狗手中,而来年更是有十万明军前来!” “八阿哥,我军正因损失如此之多,如此才不能放了此贼,若是纵虎归山,来年又当如何?”阿敏皱眉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突然露出笑容来,说道:“诸位可能还不知,城内明狗名叫刘卫民,本是一辽阳之小旗,后被辽阳指挥使余丛升老狗看中,一跃为领三千人指挥使,可如今……余丛升老狗已经罢职羁押入京问罪,而……那城内明狗,就算逃回,也必死无疑!” “一者无军令擅调兵卒,二者……” 皇太极指了指界凡城的方向,笑道:“一旦那明狗退出界凡城,就算逃回也必死无疑,无军令擅离职守之罪……” 努尔哈赤一愣,微微点头,界凡城的重要性谁都知道,一旦丢失,其罪名谁也无法承受,没了靠山的明将身死是必然。 皇太极见众人沉默,嘴角略带笑意,说道:“辽东经略使杨镐早已定下重赏,城内明狗虽奸诈狡猾,但其人勇武,纵是巴图鲁亦非是其敌手,以其人功勋奖赏当在十七万两之上,可据沈阳传来的消息,明狗所部家眷仅得银三千,此等情景……杨镐老儿又岂容那明狗活命?” “还不仅仅如此,明狗更是无朝廷之命放回了二阿哥,若我军任由其离去,纵然不传出些许言语,那明狗又岂能活得了?” 努尔哈赤微微点头,听了皇太极话语,众人这才惊讶发现,原来那个混蛋还有这么多该死的地方啊! “放一必死之人,我军可得一城,可由此腾出更多时日抓捕野人为奴为卒,我军损失颇多,若不短时间内补充卒丁,来人又当如何抵挡明庭十万军卒?” 努尔哈赤心动了,之前他就有些担忧明庭十万大军,如今一再损失兵卒,心下焦虑一日重于一日,但心下那口恶气还是难以释怀。 帐内沉默无声,所有人都在用眼神交流,这种事情没人敢随意开口。 努尔哈赤猛然一拍桌子。 “砰!” “再等十日,十日那混蛋还不出城南逃,朕……朕就返回兴京。” 皇太极心下猛然一阵跳动,终于算是放了下心来,有件事皇太极没敢说,就是西海叶赫部已准备两万军卒参与明庭之军。 叶赫部一旦参与进来,很可能会在冬日支援界凡城内明军,因为界凡城真的太重要了。 界凡城下建州贼一日少于一日,城内军心一日不稳一日,没人愿意待在城内被活活饿死,火药早已用尽,刀枪箭矢也几乎消耗一空,再继续坚守下去,或许所有人都只能用棍子厮杀,可大雪的降临愈发让人绝望。 “三弟,今日又有三起打斗,再不离开,你我……你我……” 刘卫山一阵唉声叹气,他不愿就此离开,可军中…… 死亡、绝望一日日重于一日,突然生的希望就摆在面前,所有人最后坚守的那道坎也成了破碎了残镜。 看着无休无止雪花飘落,心下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现实的残酷彻底击败了满腔热血,看着无数怀疑、冷漠眼神,刘卫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承受得住这种无声压力,再不作出决定,自己尚没被朝廷砍了脑袋,就会死在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们手里。 默默下了城头,行走在并不宽阔的行道,两边站着无数包裹着一身伤势兵卒,脚步停顿,缓步来到一堆相互依靠伤卒前,看着想要挤进人群深处的小三。 刘卫民默默蹲下身体,不容置疑的将他拉扯了出来,看着没了手掌的娃娃,泪水很不争气流淌。 小三感受着头顶温暖,看着给了自己“刘忠明”名字的男人,笑着说…… “小旗大人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小三活了下来,小四刘志国不幸战死城头,年仅九岁。 小三没听清小旗大人说的话语,脑海中只有……带你回家。 无数人看着他默默登上城头,默默消失在眼前,城内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欢呼,好像所有的灾难再将不存在,刘卫民却知道,这只是灾难的开始…… 十月十五,多么好的日子,数百明军残卒踏出坚守数月的界凡城,而未知的命运又将走向何处? 刘卫民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但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或许……大明的史册将永远记载一个名叫“刘卫民”的无名小旗,因他“畏战怯死”丢失了界凡城,大明至此生灵涂炭、江山倾覆…… 数百衣衫褴褛人的离开,建州贼终于得到了强攻数月、死伤惨重的一片废墟,面对毫无用处的废墟,努尔哈赤奋力咆哮,诅咒那个从头坏到脚的混蛋,诅咒他被一群愚蠢贪婪的混蛋剥皮抽骨。 努尔哈赤赢了,他的诅咒被上天认可了,刘卫民刚踏入抚顺关的那一刻,他就戴上了沉重枷锁,所有的一切罪名全都由他一人承担,无论杨镐给他定下了何等罪名。 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句讨饶话语,没有一句辩驳喊屈…… 如同他的老上司——东宁卫指挥使余丛升。 京城囚徒 第39章 命运车轮下的蝼蚁 囚车缓缓,枷锁沉重,就算想要挺直身体也是一种奢望,所有人以为这个素来狂傲的小子,无论如何也要挺直了身体,用极度狂傲姿态看着所有人,可当囚车缓缓穿过街道,无数军卒却只是默默看着囚牢中那个竟以枷锁为枕,双腿交织翘着二郎腿,好像很是逍遥快活的小子。 “小子,你这是骑鹤下扬州呢?” 一声尖锐钢铁交错刺耳声传入耳中,刘卫民甚至连转头去看来人的欲望都无,嘴角更是泛起无尽讥讽。 “刘公公……怎么着你也算是辽东副督师了,咋了?这么有闲心来看一个蝼蚁的笑话,不是应该制定一个宏伟计划,一举平了建贼吗?” “哦对了,还应该竭力贪了英勇将士浴血挣来的军功,也好让无数军卒从此闻风丧胆,遇敌而逃,公公也好施展《葵花宝典》神功,一击而平天下!” “呵呵……” 一想到《葵花宝典》,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话语极其讽刺,辽东副督师的刘养本应大怒,或是极其不屑一顾,可刘养只是随着囚车缓缓移动而默默跟随,刘卫民有些诧异转,看到本该是红光满面的刘养,此时却苍白而憔悴。 “呦!” 刘卫民身体骤然挺起,一脸怪异看向刘养。 “刘公公,您这是咋了?怎么这么憔悴,那些混蛋夜里来找公公了?问你要赏钱来了?” “唉……一群上不了台面的混蛋啊!顶多半年而已……” 刘卫民再次躺下,再次翘起二郎腿,伴随着脚掌抖动,嘴里喃喃哼唱着不知名小曲。 囚车骨碌碌向前,一群人突然出现在道路中间,囚车停顿,躺着的刘卫民哪里会愿意理会前面出了何事,等到一群人来到面前,见自己大哥提着个老大的酒坛,不由一阵苦笑。 “大哥啊——” “你这是准备灌死兄弟我啊……” 刘卫山盯着刘卫民的脸看了许久,莫名其妙说了句…… “像!” “真的很像……” 刘卫民看着一脸悲戚的刘卫山,心下莫名一痛,深吸一口气,咧嘴一笑。 “亲兄弟无二话,今日你我兄弟一醉!” “哦~对了……” 刘卫民脸色突变,双手透过囚牢缝隙抓住刘卫山衣襟,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脸前,低声说道:“大哥记住了,三弟的东西好好保存,不得与任何人说起,沈阳、辽阳不能待了,至少要将军中所有妇孺送到广宁……或是山海关。” “切记!切记!” 刘卫民推开刘卫山,咧嘴一笑。 “一时兄弟一世情……” “值了!” 刘卫民抓过酒坛,正要拿进囚笼,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不由一阵苦笑。 “大哥啊,你也弄些小些点的坛子……好像小点的也不行……” “手够不到嘴巴!” 刘卫民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上镣铐,摇了摇脖子上老大的木质枷锁。 眼角湿润,刘卫山低头为他倒了杯酒水,默默将酒杯凑到他嘴边。 一杯…… 两杯…… …… “呵呵……”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呵呵……” “小旗大人……呜呜……小旗大人……” 刘卫民转头,看到小花木兰双眼梨花带雨,头不由偏到另一侧,不去看她,嘴里不满低喃。 “真丑!” “俺的花木兰可是英姿飒爽,豪气不弱男儿的女中豪杰,这又是哪个蠢笨丫头?” “小旗大人——” “你答应俺的,与俺击过掌的,俺要做女将军!” 刘卫民掏了掏耳朵,转头看向正使劲擦拭眼泪却依然泪眼朦胧的小丫头,突然咧嘴一笑。 “放心吧,将来你就是女将军!” “俺说的。” 说着,刘卫民转头看向依然骑马跟随着的刘养,笑道:“刘公公,俺说这丫头是俺大明女将军,公公信吗?” 刘养沉默良久,看向仰头看着他的小丫头,轻轻点头。 “信。” “哈哈……” 刘卫民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 “真当陛下蠢笨如肥肥啊?” “哈哈……” 刘卫民的疯狂大笑,让马云鹏不由回头去看。 “看啥看?别以为老子带着枷锁,别以为你小子是了个锦衣卫千户,老子就揍不得你!” “赶紧赶路,老子还准备巴结巴结陛下,拍拍陛下马屁呢!” 马云鹏老脸一阵恼怒,恶狠狠瞪了一眼囚笼里的混蛋,脑中却浮现那人深邃眼睛。 马车再次缓缓移动,成了小和尚的小豆芽紧紧跟在囚笼之旁,或许也只有他一人被刘卫民允许留在身边,其余之人皆被他狠狠训斥大骂赶走。 刘养很怪异,从沈阳一路跟到了辽阳,从辽阳又一路伴随,眼看着就要跟到了广宁卫,一路上刘卫民也不搭理他,爱跟着跟着好了。 虽然身在囚笼,并不代表他什么信息都得不到,从马云鹏嘴里他知道了余丛升因何罢职羁押,所有的根源还在自己身上。 自己跑去萨尔浒没多大的事情,可杨镐这边离开抚顺,余丛升就带着人去了抚顺,事实上已经在明目张胆在挑战杨镐的权威,尽管这一切都让自己深为感动,当自己无法等来援军的时候,就知道余丛升余总兵出了事。 余丛升挑战了杨镐权威,杨镐上奏弹劾余丛升数条大罪,因为万历帝、郑贵妃对刘卫民的重视,余丛升又袒护刘卫民,朝廷文武皆不满,在刘卫民大胜努尔哈赤前,朝廷已经下了罢免羁押问罪的文书。 或许是因为万历帝真的重视辽东战事,找了个人前来辽东巡视,而这人刘卫民并不是很陌生,正是太子府中允孙承宗。 罢职羁押问罪的文书刚来到沈阳,萨尔浒就传来大胜的消息,杨镐登时面临一个极为棘手问题,若承认此次大胜,那就是表明余丛升是对的,他杨镐错了。还有就是界凡城的问题,是遣兵救援,还是不闻不问? 两个问题,其实还是一个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杨镐认为刘卫民打乱他的两线攻打建贼的计划,认为刘卫民暴露了主攻北线的计划,这才恼怒,弹劾余丛升、刘卫民就有这么一条。 后来还是孙承宗建议,暂时让刘卫民坚守,只要在降雪前大军集结到位,同样可以两线夹击,效果可能更好,毕竟刘卫民死死拖住了北线建贼。 孙承宗是拍拍屁股走了,这可就苦了刘卫民,坚守了数月,屁人没等到,不得不带着残部撤回抚顺。 大致的事情已经知道,越是知道,越是对余丛升心存愧疚,越是厌恶自以为是的文臣们,对孙承宗也愈发不满。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刘养的异状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绝对不相信这宦官没少掺和,作为监军宦官,若不掺和其中,余丛升也绝对不会这么惨,自己绝对不会独守界凡城数月,甚至最后不得不放弃界凡城。 纵然这一切都不提,那么数千颗脑袋的奖赏呢? 反正看到这老宦官,刘卫民就是一阵厌烦。 囚车过了广宁,刘卫民以为刘养还会跟随去山海关呢,就在他以为这宦官不会再开口时…… “小子……镇国,咱家知道你心中恼怒,咱家若说真的没贪了你们赏赐,真的打算让人救援界凡城……” 刘卫民躺在囚牢,抬手打断刘养话语,转头看着一脸沮丧的丑脸数息,挺身坐起,身体更是凑近了稍许,盯着他的眼睛,一脸正色道:“刘公公这么说有意义吗?” “是!” “小子心下愤怒无比,可那又如何?小子顶多不过是个小旗罢了,在所有人眼中,小子早已是了个死人!” “小子不蠢,可小子还是去做了作死之事!” 刘卫民一阵苦笑,微微摇头叹息,说道:“小子自己作死,一切都是自愿,所有一切都怨不得他人,只是小子强迫着三千兄弟一同赴死,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倒下,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 刘卫民想到无数兄弟因为自己的坚持,一个个无辜死去,不错,就是无辜! 若非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欺骗,三千兄弟绝对不会前去送死,本该继续活下去的他们,本该活得更好的他们,却因为自己的欺骗而死去。 是的,就是欺骗! 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欺骗他们获得更高地位,给他们画了个本不该存在的大饼,本可以不去招惹杜松,自己却刻意去招惹,本不应前去抚顺练兵的自己,却刻意欺骗自己带着他们去送死…… 一切就是个骗局,自己就是个骗子,欺骗无数兄弟去送死! 可结果又如何? 只是得了张永远无法兑现的十七万两纸条! 费劲无数心力,欺骗无数兄弟一个一个送死,好不容易抢占了界凡城,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除了永远无法兑现的十七万两纸条,所有牺牲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一切牺牲全都只是毫无意义的死去…… 什么都未改变,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历史的车轮依然冷漠无情转动,继续碾压车轮下自不量力蝼蚁。 看着憔悴消瘦的刘养,听了刘养“无奈”话语,他又能如何? 又能去责怪谁? 刘卫民谁都无法责怪,只能责怪自己,怪自己本就只是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责怪自不量力的蝼蚁挑战本无能为力的命运车轮…… 刘卫民无力躺下,转过头颅轻轻向刘养摆了摆手,叹气一声。 “一念生,一念死……公公若不想死,还是……早些离开辽东吧。” “现在……” “还来得及……” (朱元璋得天下,“猪”就成了“肥肥”) 第40章 刘养的愤怒 车轮继续转动,囚车渐渐远去,刘养独自一人站在高坡,看着再无一人的南方,良久…… “杨镐……” “你该死——” 疯狂仰天怒吼,狰狞面孔扭曲可怖,远处一群带刀宦官不由自主向后退了数步。 “刘公公这是怎么了?一个猖狂的小旗罢了,公公怎么……” 净军宦官刘忠冷冷看了一眼年纪较轻的张世,冷哼一声。 “你懂个甚,若那杨镐出兵,界凡城又如何会得而复失?” 张世毫不在意说道:“咱家对刘公公的话语有些不赞同,界凡城是那小子自己丢失的,若是继续……” “继续坚守不退?”刘忠冷哼一声,说道:“张公公的意思是……不给你一粒粮食,张公公可以坚守界凡城半年不失……” “这怎么可……”张世正要大怒,话语刚出口却无奈闭嘴不言。 刘忠冷哼一声,看向远处极其愤怒的刘养,叹气一声,说道:“义父上了那该死的杨镐当,若非杨镐一再保证降雪前出兵,义父又怎会答应?又怎会助杨镐打压东宁卫余总兵?界凡城又怎会得而复失?” 张世微微叹息,可他还是有些不解说道:“刘小旗以三千人就可得了界凡城,难道来年我数万大军还得不了一小小界凡城?再说……界凡城真的如此重要?” 刘忠静静看了张世许久,最后在张世一脸疑惑不解时,刘忠却提马走向远处的刘养。 身为刘养养子的刘忠,他所知的事情要远比张世知道的多,或许之前一无所知之时,他也会与身后的张世一般无二无知,可听了身为囚徒的余丛升与义父的谈话后,他才知晓那小子是如何厉害。 抚顺关、鸦鹘关以北皆是建贼之土,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者间,建州女真最为强势,无论海西女真,或是野人女真,都不过是建州女真欺压下的奴仆而已,敢怒不敢言的奴仆而已。 听了已经身处囚笼的余丛升与义父对话,刘忠就知道了界凡城为何如此之重,为何建州老贼会领数万大军,围困仅仅只剩下不足两千兵马的那小子,一切皆因建州老贼根本不敢舍弃界凡城! 想着余丛升与刘养对话,看着不远处的憔悴义父,刘忠心下叹息不已,可这已经无可改变,只能无可奈何被那该死的杨镐死死捆绑在他的战车上。 刘忠心下担忧不已,来到刘养身边轻声说道:“义父,此处辽东已经不是我等久留之地了,无论那小子判断是否正确,对你我父子来说都要担负极大的凶险!” 刘养默默点头,刘忠见他脸色愈发阴沉,轻声说道:“孩儿觉得……那小子的判断可能是真的,界凡城太过重要了,此城在我手,海西女真各部必会起而反叛建州贼,甚至野人女真也会相助我军,可若不在我手,海西女真也只有身处边缘之地的叶赫部愿助我军,其余者……” 刘忠微微摇头,轻声说道:“若无那小子于萨尔浒一战而胜,若无如此之多俘获,杨镐老儿或许还以高赏额激励我军将士奋勇杀敌,可如今却不与有功将士赏赐,不管是否因朝廷钱粮不足,赏赐终究是未能下发,各军将士又岂能视而不见?如此之下又岂能令各军心服口服?” 刘忠低声说道:“义父与孩儿皆为不全之人,朝臣素来不喜我等,陛下又深居宫中不欲理政,若是……若是此战大败,那杨镐老儿必会将所有过错推诿到了义父身上,朝臣为了掩饰打压余丛升、那小子致使我军大败,也定然会……” 刘养心中大惊,不由转头看向刘忠,他只是担忧大败而担负一些责任,无论这种责任多少,他都会前往南京养老,可若杨镐老儿、满朝文武全将过错推诿到了自己身上,那几乎就是必死之局。 刘养不得不心惊胆战,朝中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杨镐虽身佩天子剑,可斩总兵之下不遵将领将官,但那也只是总兵之下,而余丛升身为东宁卫总兵,余家历来都与广宁卫为姻亲,更何况此时正值大战之时,又岂能如此轻易罢免羁押如此之重将? 一想到朝廷文武对杨镐的倾力支持,刘养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我……我儿,此时该当如何?为父如今……又该如何脱身?” 刘养此时哪里还能冷静得下来,刘忠眉头紧皱,最后咬牙切齿道:“义父一方给崔公公去信,想来只要义父愿意,崔公公必然会倾力相助。” “其次……” 刘忠犹豫看向一脸期盼的刘养,咬牙道:“义父立即上奏朝廷,弹劾狗贼杨镐老儿,若非是那该死的老儿,义父又怎会陷入如此窘迫困境?余总兵、那小子已经被陛下押解入京,以那小子舍弃界凡城,市井中流传与建贼老贼勾结之语,按理一小小的东宁卫小旗,哪里又会被押解入京之必要,陛下若要杀他,沈阳……甚至抚顺时已然斩了那小子头颅,如今两人皆被陛下押解入京,纵然杨镐老儿、义父,甚至满朝文武想要欺瞒陛下也绝无可能,到了那时……纵然义父不言杨镐老儿欺瞒之语,陛下也会得知。” “大战在即,陛下就算知晓杨镐老儿、义父欺瞒,陛下此时也绝不会对杨镐老儿、父亲如何,可一旦此战真如余总兵所言,真的我军大败……父亲又如何自处?” 刘忠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叩拜道:“当断不断,今日义父弹劾杨镐老儿之罪,尽管陛下此时绝对会训斥义父,会将此事压下,甚至因朝臣言及义父欲加之罪、妄言之罪,陛下因此治罪义父,但有崔公公相助,陛下绝不会重罪于义父,一旦此战真如余总兵言而大败,那时……义父必被陛下看中!” 刘养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如今困境,他不得不担忧,刘卫民于萨尔浒一战而大胜,不仅仅俘虏建贼大将费英东及数十贼将,更是斩首三千余人,如此战功之下,本应一次下发十七万两赏银,却因银钱不足,只是给了个纸条,如此之下,本还因杨镐重赏激起的高涨士气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身为监军的刘养很清楚,军中私底下又是如何同情奋力厮杀的刘卫民。 士卒不用心杀敌,没了界凡城,抚顺至萨尔浒的狭窄山道就是一条生死之路,想着那日余丛升指着狭窄山道情景,斩头斩尾,直斩山谷中混乱军卒的七寸,刘养整个心都被极度冰寒冰封住了。 刘养不敢不信,界凡城在手,海西女真必心向朝廷,建贼绝不敢轻易绕过界凡城攻击狭窄山道中的明军,绝不敢冒着后路被堵危险攻打明军,可如今界凡城没了,除了海西边缘处的叶赫部,又有谁敢反抗建州女真? 由不得刘养不敢不相信,鸦鹘关山路更加艰难,所用时日更是多于抚顺,按照余丛升说辞,只要建州老贼坚守鸦鹘关,无论是全力,或是分兵,建州老贼都会必败,唯一的获胜之机只会是抚顺一路。 一开始,刘养是不信,但是越是细想,越是心惊胆颤,从心底已经承认了余丛升、那小子是对的,可一切都晚了…… 界凡城已经丢了。 听了刘忠话语,刘养心动了,他知道太监崔文升是郑贵妃的人,知道万历帝是如何的宠爱郑贵妃,如此…… 仔细掂量了许久,刘养神情更加阴沉可怖。 “杨镐老贼……咱家……与你没完——” 刘养大吼,打马拨转马头奔向看也无法看到的山海关。 几日后,在刘卫民刚刚收押入了北镇抚司监牢后,刘养弹劾杨镐七条大罪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隐藏在阴影处的争斗。 万历帝十岁登基为帝,或许年纪幼小,也或许自幼腿脚不好,自幼就有些自卑心理,胆怯懦弱就是万历此时的性格,直到后来郑氏入了宫,万历帝才因此坚强任性,一不上朝就不上了二十余年…… 当然这是了后话,万历帝年幼登基,朝中大事皆由张居正、李太后理政,也正是张居正的改革,强势霸道的性子引起诸多文臣的反对,党争由此而起。 张居正之时喜用浙、楚、齐、宣、昆五党之人,对非五党极力打压。张居正死后,天下士子皆言张居正之罪,五党之人纷纷投入万历帝名下,五党之人恐人清算张居正之时“弊政”,尽管此时彼此间争斗激烈,但却同时极力打压非五党之人,也正因此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开创东林党,从此因双方争夺国体(皇储)大战不止。 万历三十九辛亥年(1611年)京察,首辅叶向高主持此次京察大获全胜,宣、昆两党大败,随后两党报复,东林党随之损失惨重。 继而发生(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蓟州张差持木棍闯入东宫欲棒杀太子之事,东林党借郑贵妃欲害太子之事,再次发起党争,其中一狱吏汪文言利用职便之机,成功让齐、楚、浙三党相互猜忌,东林党以此各个击破,东林党一时间大获全胜。 但是,梃击案虽东林党获胜,可他们究竟触怒了的万历帝,随后东林党再次被极力打压。 东林党损失惨重,首辅叶向高心忧东林党困境,推荐浙党领袖吏部左侍郎方从哲入阁,期望暂时平息双方激烈争斗,随后叶向高离职,方从哲独领内阁,自此五党一时无两。 第41章 三个倒霉狱友 杨镐字京普,河南商丘人。万历八年进士,先授南昌、蠡县知县,后入朝为御史,随后随军大胜炒花部为副使,屯田有功为参政。万历二十五年,杨镐与副将李如梅(李成梁五子)出塞战败,时值倭寇肆虐整个朝鲜,万历帝免其罪过,任右佥都御史,经略朝鲜。 初至朝鲜,杨镐以四万兵兵分三路,副将高策领中军,李如梅领左翼,李芳春、解生领右翼,右翼数战皆胜,但因与李如梅相善,杨镐不欲副将解生诸将获取军功,强令解生暂停战事以等李如梅,倭寇趁此获得喘息,其后倭贼小西行长来援,明军大败,万历帝大怒,罢去其职,欲以治其罪,但因浙党阁臣相救,只是罢职不用,其后努尔哈赤反明,阁臣首辅方从哲认为杨镐精通辽东事务,故而为辽东经略使。 刘卫民一开始是不知晓杨镐的曾经过往,他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太在意,只要给他支持就行,一开始他是以为杨镐、刘养是支持自己的,毕竟两人都与李如柏对赌,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得到了两千兵马,直到自己与余丛升成了邻居后,余丛升谈起杨镐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小白。 头上枷锁已经去除,就是手上也没了镣铐,临入北京城时,翠娘送了他套崭新铺盖,刚入监牢,见到余丛升正在与人下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刚刚马云鹏送了他一壶酒水,还给他带了些下酒菜食,对面俩老头伸着脖子看着他一口小酒一口小菜,余丛升鼻子都快气歪了,很是不满道:“小子,老夫为了你都他娘地罢职进了监牢,你这混账小子就是如此对待老夫?有了好东西就不知道孝敬孝敬老夫?” 刘卫民又呲溜饮了口小酒,举杯向余丛升示意,笑道:“小子不懂事,你这老儿竟然也不知韩信胯下之举,当罚!” 余丛升指着刘卫民,老脸通红,心下那个憋屈就别提了,一旁的原辽东巡抚李维翰很是无奈苦笑,三人都是因辽东进了监牢,李维翰比他们来的还早,因努尔哈赤领兵攻破抚顺关,这个老儿也被关进了大牢。 抚顺虽重,但也只是辽东边地一城关,纵然一时战败,在建州尚未真正威胁大明安危时,一时战败也不至于将一巡抚关了大牢,主要是因为他的无作为,再加上朝中各党间激烈争斗,大怒的万历帝这才将他关进了班房。 几日来相处,刘卫民对这老儿还是挺有好感的,主要是李维翰怕死,是个啥事儿也不怎么管的主,这样的人虽然不好,但是他也不挡着别人进步,刘卫民就喜欢这样的人,只是很遗憾,他在无令出兵萨尔浒之时,李维翰早已入了昭狱大牢。 李维翰不懂兵事,但与余丛升很是合得来,两人作伴可以斗斗嘴,聊聊天,下下棋,这可就苦了刘卫民自己,几日来无论他怎么挑逗,余丛升就是不理会他,不仅仅如此,还拉着李维翰一起欺负他。 “小豆芽——” 刘卫民大喊一声,一身狱吏装扮的小豆芽急匆匆跑了过来。 “给爷捶捶腿,爷累了!” 刘卫民一只腿伸出了栅栏,小豆芽忙蹲坐在地上,还真的给他捏腿、捶腿了起来,看得余丛升不住吹胡子瞪眼,李维翰忙上前劝解。 “这小子就是个小……小混蛋,弄了个包衣奴才就算了,竟然还把小包衣弄进了监牢,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听李维翰话语,刘卫民不乐意了,喝着小酒吃着菜食,还不时对他指指点点。 “巡抚大人,您老之前那个凄惨就别提了,连件厚实衣物都无,还得与余大人挤在一起取暖,若不是俺进来,两位大人能不能活过这个冬日都还不好说呢,现在你们俩老头被子有了,火炉有了,还时不时对俺横眉怒目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哼!” 李维翰老脸一红,余丛升对刘卫民性子最是一清二楚,听了这话不但未有任何愧疚,反而俩眼珠子瞪得老大,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阵大骂。 “混账小子,若非因你小混蛋,老子能在这挨冻受饿吗?再气老子,看老子不大耳刮子扇你?” 刘卫民此时还真不怕了余丛升,斜瞥着眼,笑道:“别以为俺不知道,大人家小都去了广宁卫,您老进来是避祸的,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升来了,俺可不是巡抚大人,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大人欺骗了呢!” “你……你……” 余丛升指着刘卫民大怒,心下却很是疑惑这个小混蛋是怎么知道的? 刘卫民自从马云鹏嘴里得知余丛升一家老小全跑去了广宁,心里很是有些不解,按理说眼前老儿手里还是有不少兵马的,自己又将辽阳整了个风雨不透,纵然来年萨尔浒战败,就算沈阳丢了,辽阳也绝不会轻易被努尔哈赤占了去。 话赶话,说道此处,刘卫民挠着头皮问道:“余大人,俺不是将辽阳城打造成了防御怪物了吗,就算数倍建贼来攻,只要大人死守辽阳城,建贼短时间内也绝不会轻松夺了去,大人为何还要将一家老小全搬去了广宁啊?” 余丛升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子,也不搭理他,竟然拉着李维翰又要下棋起来。 刘卫民见此,心下一阵苦笑,叹气道:“罢了罢了,谁让您老是总兵呢,俺也只是个小旗。” “小豆芽,还不赶紧将藏起来的酒食饭菜给两位老大人送过去。” “欸,俺这就给大人去取。” 小豆芽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不一会就提着个老大的食盒跑了过来。 “李巡抚,昨日小的在外面见了李小姐,给了些银子让俺给大人买了些酒水饭食。” 小豆芽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里的酒食饭菜一一拿了出来,又一一从栅栏缝隙中塞了进去,一见酒食,俩老头也不下棋了,全跑到栅栏前。 耳听着自己女儿,李维翰一脸沮丧落魄,见他落魄神情,余丛升却是无心无肺撞了他一下,指着正在剔牙的刘卫民呶嘴。 “看到那小混蛋熊样没?” 李维翰不由去看正躺在卧铺上剔牙的刘卫民,又看向余丛升,很是一脸不解。 余丛升将饭食一一放到残破棋盘上,先是急不可耐狠狠饮了一大口酒水,这才去看一脸不解的李维翰,笑道:“别看那小子整日里就知道气你我,可咱们想要出了这个牢笼,最后还真的要靠那小子。” “他?就这小子?” 刘卫民正剔牙的手指一顿,挺身看了一眼俩老头,见俩老头看了过来,刘卫民又躺下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 “大人还是如此精明啊!” 余丛升倾斜着身子看向刘卫民,笑道:“你小子无军令出兵,私自破坏了杨镐老儿良计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与努尔哈赤老贼勾结,私自领兵退回抚顺,就凭此,砍了你小子狗头一百遍都不算过了。” “更何况,只要砍了你小子,之前大胜功劳、赏银也自然全都不作了数,如此之好事,杨镐老儿竟然还让你这混账小子活了现在,还真当老子傻啊?” 刘卫民不由一笑,挺身坐起,看着余丛升笑道:“小子再如何混账胡闹,那也不敢言大人愚笨如肥肥,再说,在陛下面前,他杨镐还没那个胆子!” “只是小子一直没弄明白,大人在辽东也算是泥沼下的大鳄了,纵然杨镐老儿有满朝文武为倚背,他杨镐还真不能拿大人如何才对,怎么就成了这般?” 杨镐看着刘卫民许久,面色也严肃了许多,最后竟然放下了酒水,轻声叹气道:“你小子还真是无知无畏啊!” 刘卫民坐直了身体,开始认真听着余丛升讲述着杨镐的生平,皱着眉头思索里面暗含的意味。 “杨镐与李如梅关系莫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麻贵因恼怒杨镐偏袒李如梅而大败,上奏弹劾杨镐也在所难免,可为何……为何杨镐会因小将与李如柏对赌?” 余丛升轻声叹息,说道:“陛下久不理政,朝廷职事所缺甚多,早以无人出任辽东之事了,而杨镐与李家关系甚好,我余家于辽东虽盛,却还比不得李家强盛,还有,杨镐本就亲近浙党,若非如此,陛下震怒之下,有朝鲜之败前事,杨镐老儿又岂能再为辽东巡抚?而此时又是浙党方从哲为内阁独相,杨镐老儿主持辽东防务又有何奇怪的。” “杨镐老儿出任辽东经略使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你小子送来的信件并非先是与了杨镐老儿,否则你必死!” 刘卫民心下陡然一惊,正如余丛升所言,凭着杨镐与李家关系,就算知道李如柏有问题,也只会私下里解决,绝不会撕破了面皮,而李如柏尽管罢了职入京问罪,但听说很快就放了出来,而甲字营精锐也还在李家人的手里。 “你小子自己都不知道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若非刘公公……你小子早就成了路边枯骨。” 余丛升叹气一声,说道:“无论你小子说得多好,无论老子给你多少支持,朝廷也不可能凭此事罢了杨镐老儿经略使一职,仅仅只是李家的态度就不可能!” “所以……你小子私自跑去萨尔浒本身就是个错误,夺了界凡城更是错中之错,除了让自己陷入死地,剩下的……也就成了勾结建贼的奸孽……” 第42章 又来一个倒霉蛋 “所以啊……老夫只能离开辽阳,不离开就是个死,也幸亏有了你小子,老夫才得以脱身。” 听着余丛升话语,刘卫民紧皱眉头,一脸不解说道:“小将已然知晓做了蠢事,只是小将一直有个疑问,大人也一直避之不言,还请大人告知小将,辽阳城真的守不住吗?” 余丛升沉默良久,轻声叹息道:你已经将辽阳城打造的很好了,老夫也相信,若无数倍之兵休想破开辽阳城。” “可惜……时间太短了啊~” 余丛升轻轻摇头轻叹。 “你只是对辽阳城原有城墙进行加固,并未消除了辽阳城最大的一个隐患。” “或许,这就是命吧。” 刘卫民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神色也愈发郑重。 余丛升说道:“辽东此时已经聚齐十万大军,大雪阻道,大战只能拖延到了来年雪融之时,而那时也正是水势上涨之时,辽阳居于低处,一旦建贼堵住水道,辽阳城必破!” “纵然不是如此,沈阳一丢,广宁又距我辽阳甚远,以萨尔浒之地,一旦战败,大败之下,十万大军又能存几人?” “天下精锐一朝皆丧,建贼即可轻松击破我之援军,辽阳城又能被困几时?” “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一年?你小子自己不也是无可奈何退出了界凡城吗?” 刘卫民一阵沉默,正如余丛升所言,一旦战败,十万精锐一旦死伤殆尽,获得大量精良装备、战马的建贼,立即就拥有了围点打援的机会,如此…… 刘卫民摇头轻叹,细想下,余丛升若不入监牢,一家老小都要死在辽阳城内,对他的谋略也愈发佩服不已。 “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维翰很是奇怪看着一老一少,余丛升却很随意摆了摆手,笑道:“你小子也就砍人脑袋还成,这种阴谋算计还是少沾染,毕竟你也只是个小旗,一个弄不好就是砍脑袋的下场!” 刘卫民眼中笑意,一脸诧异看向余丛升,笑道:“大人说的是,小将确实不能沾染这些阴暗之事,只是……大人怎么也与小将一同成了室友啊?” “你……” 余丛升指着刘卫民就要大怒,混账小子也太气人了,竟然翻脸不认人了,正待大骂混账小子一顿…… “当啷……” 远处一声门响,一群脚步声传来,而且还夹杂着当当啷啷的镣铐撞击声,刘卫民、余丛升、李维翰三人不由转头去看,很是疑惑又是哪个封疆大吏被逮了进来。 他们居住的牢房是特殊招待牢房,听马云鹏所说,这里够深,审讯犯人时手段可以尽情施展,还挨个给他介绍了锦衣卫的各种手段,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吓唬他,还是如何,反正刘卫民自己是真的胆怯了,不过后来还真让他想明白了这里的好处来。 牢房也不仅仅只是在屋内,屋外草棚子底下也有一排囚笼,那里也住着不少犯人,可那些人十个得冻死十一个,太冷了,而刘卫民这里在最深处,远比外面暖和不少,尽管味道真的不咋滴,可暖和啊,要不然早就活活冻死了余丛升、李维翰两老头了。 此处是特殊牢房,全是一些大佬,眼瞅着昏暗尽头,一群人终于出现在了三人眼前,看到走在前面戴着枷锁镣铐之人,三人都傻眼了。 “刘公公?” 三位室友是真的傻眼了,难道萨尔浒战斗爆发了? 大明战败了? 刘卫民爬起身来趴在窄小的窗户上,伸着脑袋看向外面,确认此时是不是已经春暖花开了。 “小子,别看了!” 尖锐刺耳声从背后传来,啷当开门声提醒着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刘公公,您咋也来了?” “杨镐老儿呢?” 刘卫民抬腿就要从刚刚打开的破木门里跑出去查看,却被孙行伸手挡住。 孙行一脸苦笑:“百户大人,您可不能出去,若是大人知晓了,俺的脑袋可就没了啊!” 刘卫民一撩干干净净衣袍,故意露出腰间挂着的锦衣卫百户腰牌和皇帝御赐镇纸,嘴里却说道:“姓马的这是刻意打击报复!你们也是闲的蛋疼,不好好去追查不法之人,却来看着老子,好好的缇骑竟然成了狱吏,老子都有些替你臊得慌!” 孙行一脸苦笑,他可是比谁都清楚眼前的混蛋是多么的混蛋,若有可能,他根本不愿前来,更希望皇帝能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可是…… 心下想着皇帝怎么还不将那镇纸收了回去,身体却微微弯了下来,谄媚笑道:“百户大人教训的是,小人也是担忧大人逃……担心大人在这里受了委屈,这才……” 刘卫民瞥了他一眼,连连摆手,一脸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老子又不是真的想逃了,就是看看还有没有相熟之人!” “去吧去吧,真够烦人的,该干嘛干嘛去。” 刘卫民不耐烦挥手赶人,孙行忙将锁头锁了个死死的,又细细察看了好几遍,第一天就是没注意,眼前的混蛋竟然跑了出去,还一怒之下将几个牢霸狠狠揍了一顿,因为这件事情,万历皇帝还亲自下旨狠狠打了他一顿板子。 孙行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帝,祖坟冒烟见了一次,还是被几名宦官按着打了屁股。 小豆芽还想留在这里多伺候伺候主子,最后还是被刘卫民赶了出去,理由也是很奇葩,说是此处不利于小孩子生长发育。 在他赶走小豆芽时,刘养、余丛升、李维翰三人皆看着他耍了一阵威风,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 刘卫民转身坐在刘养身前,看着他揉弄着双手腕,看着他揉了脖子许久。 “刘公公,该放松的也都放松了吧?” 刘养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刘卫民,又偏头看向同样的余丛升、李维翰,突然伸手欲要拿起刘卫民面前酒水,却不料被一只大手按住。 刘卫民一脸肃然盯着刘养,缓缓说道:“若一刻钟前,未听了余大人话语,知晓了若非公公相助,小子刚见杨镐老儿时就已经是了个死人,小子此时定会狠狠揍了公公一顿!” 刘养一愣,不由又看了一眼余丛升,微微点头,笑道:“小子你也莫要太过感谢咱家,你小子也是适逢其时罢了。” 刘卫民点了点头,里面夹杂着太多争斗,不仅仅有宦官与文官的争斗,还牵扯了诸多利益,这些事情之前也没太多深想,余丛升稍微一提点,立即就想明白许多事情。 “公公说的是,但无论如何,此事算是小子欠了公公一个人情,若将来有可能,小子也定会投桃报李,但是……小子想不明白,公公怎么也来到了此处?” 若是再过上两年,努尔哈赤一再大败明军后,前去辽东的监军宦官绝对是小娘养的,而今日大明尽管一再衰落,但十万大军讨伐建州贼,此时此刻的监军宦官就不同了,个个都是宦官中的新贵,绝对是前去辽东镀金的,就算稍有差池,也绝不至于来到了此处为囚。 除非……辽东真的一败涂地! 看着刘卫民一脸肃然,刘养手掌按在刘卫民大手上,轻拍了两下,示意他将手移开。 “你小子想多了,此时杨镐老儿正与朝臣们拌嘴呢,哪里有时间出兵,再说……你小子也不看看外面的雪花有多大。” 刘卫民犹豫着拿来了手掌,皱着眉头看着刘养,不解道:“为何?为何公公会来了此处?就算想要脱离辽东是非之地,公公不至于如此吧?” 刘养低头吃了口肉食,仰脖吞下,转头看向余丛升,笑道:“余总兵以为如何?” 余丛升眉头微皱,闭眼静静思索了片刻,看向刘卫民,郑重道:“看来不仅仅你小子小看了杨镐,老夫也是小看了他啊!” 刘卫民一愣,随即苦笑不已,心想自己还真的错了,还真以为面前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之了。 知道了因果,刘卫民也失去了兴趣,向后一仰直愣愣躺在卧榻之上,刘养见他如此,四处打量了一圈,不由问道:“今日……咱家睡在哪里?” 刘卫民懒懒指向墙角处的一堆稻草,有声无力说道:“条件艰苦,公公就凑合着吧,咱都是来吃苦受罪的,就别穷讲究了。” 刘养看着一堆烂稻草,又看向刘卫民身下身上崭新厚实的被子,再去看向对面余丛升、李维翰两人厚实被子,登时站了起来,指着刘卫民大怒。 “好个小子,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你……” “打住打住!” 刘卫民裹着被子坐起,指着李维翰说道:“李巡抚大人的被褥,是人家闺女心疼老爹遭罪送来的。” 又指向余丛升,说道:“余大人是小将的师长,是小将的大帅,大人的被褥是俺花钱买的,算是俺孝敬大人的。” “至于小将的被褥……那是小豆芽孝敬小将的。小将与大人家小都不在北京城,公公大小也算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吧?让公公徒子徒孙孝敬孝敬就是了。” “再说,您老总得给徒子徒孙孝敬的机会不是?” 刘卫民“噗通”躺下,斜眼看向一脸涨红的刘养,悠悠说道:“咱们四个可都是犯了大错的,陛下是让我等面壁思过的,若看到一个个跟大爷似的,个个饮酒吃肉、乐不思蜀,陛下还不得生气恼怒?若陛下气病了,公公你付得起责任吗?” “百善孝为先,他人的孝敬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俺们才不得不盖着厚实暖和被子,公公您老可不同啊……您老得孝敬陛下,不能让陛下看到所有人都是混蛋,真生了气,病了,公公还如何忠孝啊……” 第43章 宫里来人【第一章,今日三章】 “陛下……嘻嘻……哈哈……” 郑贵妃刚刚拿着锦衣卫送来的纸张,看着纸张上的内容,尚未开口,自己就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躺在病床上的万历帝见爱妃如此,嘴角也不由莞尔一笑,知道那小子定然又将余丛升、李维翰两老儿气得不轻,不由摇头微笑。 “那小子就是个混账小子,就该让他好好受受罪!” 郑贵妃拿着纸张凑到万历帝面前,笑道:“可别,自那小子来了京城,陛下精神气可好了许多呢!” 万历帝直接越过关于杨镐的事情,只是看向刘卫民生生气恼刘养的事情,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那小子也甚是奇怪,他人……文臣也好,武将也罢,但凡落了势的宦官都是视而不见,那小子嘴巴是毒了些,可还是给了那老阉奴被子,更无丁点……气……” 万历帝想了一会,觉得用“气节”好像也不对,那小子可是连杜松这般将领也敢动手,更是敢指着杨镐鼻子大骂,说他没气节好像有些不妥,想了一会,笑道:“那小子好像与一般人不同,对宦官没多少反感,只是……对事不对人。” 郑贵妃想了好一会,点头道:“好像是呢,旁人可不会与老阉奴躲一个被窝的。” 万历帝点了点头,头颅不由转向遥远的北方,心下担忧道:“四人之中,除了李维翰外,余丛升和那老阉奴都是因那小子而入监,难道……我大明真的会一战而败?” 看着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皱眉担忧,看着枯瘦脸颊,心下一阵刺痛,强忍着心下伤感,勉强露出笑意,说道:“我大明江山万万里,又怎会败给了荒野蛮子?” 见他依然皱眉担忧,拉着他枯瘦手掌,笑道:“陛下若真的担忧,不若将那小子唤来,若真的胡言乱语,陛下狠狠打他板子!” 万历帝头颅微偏,笑道:“爱妃喜欢了那混小子?” “也罢,也该让他出来透透气了。” 郑贵妃轻轻推了万历帝肩膀,笑道:“能让陛下开颜欢笑,臣妾就喜欢!” “呵呵……那小子还真是个奇怪的混小子,嗯……让他给校儿做个伴读吧。” 郑贵妃心下一阵感伤,或许是万历帝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心下一阵叹息,想要给她最尊贵身份,给她一切,可他与朝臣们争斗置气了几十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两人相依相偎,刘卫民与刘养老儿也是“相依相偎”,尽管他很是不情愿与一老儿睡在一个被窝里,尽管嘴里说的硬气,甚至还一再劝说刘养稍微牺牲一下,在万历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真的到了半夜,看着缩在墙角抱着稻草可怜模样,还是不得不将自己的被窝贡献了出来,无奈与一老宦官挤在一个被窝里。 天色大亮,刘卫民依然呼哈呼哈蒙着被子大睡,这一夜可是把他折腾惨了,宦官因为身体的原因,身上总有一股骚气,这也就罢了,他也不是没受过苦,关键是被子本就不是双人铺盖的被子,刘养老儿是个宦官,阳气本就不足,最怕受冻,睡下后老是拉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刚刚睡着就被冻醒,抬头一看,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气的他很想按住裹着被子呼哈呼哈大睡的老宦官,狠狠揍一顿,可看着一脸平静如婴儿的老混蛋,抬起的手又不得不放下,无可奈何,只能在洗黑的牢笼里打起拳来。 最可气的是,自己冻的受不了打拳,临天明,心得意满的老混蛋还嫌他闹腾,让他睡不好觉! 气得刘卫民连连指着老混蛋一阵大骂,提溜着老混蛋衣领将他扔到角落草堆里,这才裹着被子好好睡了个回笼觉。 日未上三杆,余丛升、李维翰、刘养仨老头看着蒙着被子呼哈呼哈大睡的刘卫民,三人一阵苦笑,或许三人都知道他一夜未睡,一遍又一遍打拳熬过来的,很难得的没有开口打扰,最后余丛升与李维翰两人下起了棋来,唯独留下刘养一人坐在刘卫民身边,张嘴很想跟余丛升、李维翰两人聊聊天啥的,可一看到蒙着被子大睡的浑小子,微微张开的嘴巴又不得不深深闭上。 耳边听着远处微微发生的惨叫嘶吼,听着哭嚎喊冤声,刘养心下一阵感叹,谁都知道锦衣卫昭狱的可怕,可没想到自己也有入昭狱的一日,就在他感慨不断时…… “当啷……当啷……” 一阵开门当啷声传来,李维翰不由转头去看,余丛升一边摆着棋子,一边笑道:“莫要看了,再看也是小豆芽送饭来了,还别说,还真多亏了这个小包衣,少受了不少罪呢!” “你这老儿不摆棋子,扯老夫衣袖作甚?” “还扯……” 李维翰头偏转,手上却又多加了三分力气,余丛升差点没被他拉扯摔了个狗啃泥,人也不由看向昏暗的过道,只见一群人默默前来,关键是带头的几名面无表情的宦官。 “这……” 余丛升一看来人,双手扶案就要起身,李维翰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 两人未开口,刘养却不由站起身来到牢笼边,双手抱拢一礼。 “咱家也没想到,今日前来看望咱家的竟是庞公公,咱家是感激不尽啊!” 庞忠一脸微笑,向刘养拱了拱手,人却看向蒙头大睡的刘卫民,笑道:“刘公公也是知晓咱家与公公相见甚为不便,咱家虽想着给刘公公送些衣物铺盖,可刘公公也知,你我父辈……终究是不妥的,还望刘公公海涵。” 看着庞忠随意一礼,刘养期盼眼神一顿,脸色也略显尴尬起来。 听了庞忠话语,余丛升、李维翰两人相视一眼,皆暗自摇头不语。 宦官无儿无女,大多是自幼便入宫的可怜人家子女,无法养活子女便送入了皇宫,虽大多数都是希望无法养活的子女可以活下去,但也有不少人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还有就是私自阉割和战俘阉割,但这两类宦官大多都只是些杂役,或是入了净军。 刘养、庞忠却是自幼便入宫为宦官,刘养是刘成的子侄,入宫后便拜入门下为子,而庞忠则是庞保见他机灵可爱收入的门下。按理说两人关系本应极好,事实上若没有张差私闯东宫之事,两人确如兄弟,但因张差之事,主持雷击毁坏宫殿修建的庞保、刘成皆因保举张差为工而死。 两人的父辈为张差而死,自此两人也只能陌路相行,唯恐宫内以此事相诘二人。 余丛升、李维翰两人都是厮混了几十年的妖精,一见来人是庞忠,就知不是来寻刘养的,就算来寻,那也一定是要刘养的小命来的,绝非是救他出狱。 好像刘养在见到庞忠那一刻也感受到了不祥预兆,这才刻意说了那番话语,本应极其失望的他,见庞忠竟然第一时间去看蒙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刘卫民,神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人也走到草堆拱起之处,用脚狠狠踢了几脚,嘴里很是不满嘟囔。 “小子,赶紧醒来!阿父可是提醒了你小子,再不起来,皇上恼怒可莫怪阿父救不了你混账小子!” 庞忠瞳孔猛然一缩,余丛升、李维翰更是一脸诧异看向刘养。 刘卫民正睡得眯瞪着呢,耳边听着刘养自称“阿父”,心下很是不满,猛然掀开被子,一脸怒容。 “越来越过分了,老……” 见他大怒,正要怒喊“老混蛋”,刘养心下大惊,照着小混蛋脑袋就是狠狠来了一下,拨转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脑袋,转向牢笼外的庞忠。 “小混蛋,你还敢在陛下面前耍浑不成?” 耳边听着老混蛋话语,刘卫民心下一惊,忙看向牢笼外人群,结果没发现一个符合万历帝的人影,心下很是不满,正要把挨揍的郁闷还给老混蛋呢,心头却陡然一惊。 自他被关进了牢笼,最多也就是马云鹏这混蛋不时来看望他死了没、跑了没,还真没哪个来瞧望过他,如今看着领头人打扮,当是宫里的……宦官。 清醒过来的刘卫民也不打算与刘养老儿置气了,一个纵身跳起,鞋子也没穿,来到庞忠面前连连拱手,笑道:“不知哪位公公当前,小子多有怠慢,还请公公海涵……海涵……” 刘卫民挠着脑袋,一脸尴尬,眼角瞥过刘养,见他一脸看戏模样,顿时大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严厉警告老混蛋莫要坏了自己好事。 庞忠上上下下将眼前的小子打量个遍,也没觉得他多么特殊的地方,要说特殊……除了有些浑性,还……还真没看出来有啥不同寻常之处。 尽管庞忠有些瞧不上眼前的浑小子,可他知道陛下、郑贵妃是如何的重视的,又不经意看了一眼余丛升、李维翰两人,见两人一脸肃然,心下也跟着郑重了起来。 只见庞忠轻捂嘴唇,轻声细语说道:“咱家奉圣喻前来,刘小旗大人,跟咱家走一遭吧。” 刘卫民一愣,这就完事了?不换身衣物表示郑重?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看着身上素白囚服,一脸不确定。 “公公,俺……俺还没换衣服,还没刷牙洗脸呢,若是熏到了陛下可咋整?” 余丛升、李维翰、刘养一阵捂脑袋无语,庞忠更是一脸愕然…… 第44章 混账小子又闯祸了【第二章】 最终刘卫民还是换了身行头,脸也洗了,牙也刷了,很是自信满满走出牢笼,狗腿子包衣奴才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甚至狱卒也不做了,看着一主一仆昂首挺胸模样,余丛升又是一阵无语,这哪里像是个上刑的囚徒,比大爷还大爷,一路穿过诸多囚室,所有囚徒都趴在牢笼前,看着他们的二大爷昂首挺胸一路经过。 “过山风,你他娘地再敢欺负人,看老子揍不死你!” 刘卫民经过一处牢笼时,突然停顿后退两步,指着一个光头大汉鼻子大骂,过山风一看是这位爷,吓得忙一再保证,绝不敢欺负人了。 过山风是真的怕了这位小爷,第一日进了监牢就溜达了出来,本来么,作为狱牢老大,每日活动筋骨是必须的娱乐节目,结果就被这位小爷瞅了个结结实实。 若过山风只是娱乐娱乐他人也就罢了,好死不死他的一小弟看到刘卫民趴在木栏前嘻嘻哈哈欣赏,很是不喜,这不就招惹到了这位小爷么,碗口粗的木柱愣是被一脚踢了个粉碎,闯入牢笼中的刘卫民挨个教育了一顿。 坏人作案的时候,狱卒总是来的最迟,过山风与一帮小弟正趴在地上高唱《征服》的时候,马云鹏这位闲得蛋疼,正事不干整日盯着他的家伙怒气冲冲杀了过来。 过山风以及一群小弟一看善良的马千户来了,那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好像自己真的成了纯洁小白兔,本以为这下小魔头该倒霉了吧,结果…… 一想到自己的凄惨,过山风就差点跪地磕头、指天骂地的一再保证。 庞忠一群人看着刘卫民挨个教训囚牢里的混蛋,见到一个个满脸横肉跪地保证日行一善可怜模样,突然发觉陛下、娘娘是不是错了,眼前的小子才应该是大坏蛋。 刘卫民也不太过在意身后的庞忠,一人在前睥睨四方,再加上狗腿子小豆芽在旁按刀护驾,比社会哥还社会哥,直让庞忠很想上前狠狠踹上一脚的冲动。 初入北京城,刘卫民对北京城很是好奇,牢狱内光线有些阴暗,乍一见外面亮白世界,两眼甚至有了些刺疼,可他还是努力张眼看着北京城的一切。 锦衣卫衙门距离皇宫很近,甚至说就紧挨着皇宫,旁边还有五军都督府,对面则是六部衙门,或许锦衣卫是皇帝的近卫军,又干着皇帝的“私活”之事,这才如此靠近皇宫的缘故吧。 刚走出昭狱就见到马云鹏领着孙行前来,刘卫民正要抬臂热情打个招呼,结果却见到两位老熟人从五军都督府走了出来,见到两位熟人,竟然呆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大步走向两人。 “李总兵——” 刘卫民抬臂大声招呼,庞忠等人一愣,皆转头看向刚刚走出五军都督府的李如柏、费英东两人。 刘卫民大步来到李如柏、费英东两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瞳孔深处精光连闪,双拳一抱,笑道:“大明的天空还真是小呢,竟然在了此处见到了两位,总兵大人见到了挚友,这是准备一同饮酒作乐,增进感情呐?” 李如柏心下顿时大怒,费英东却上前一步,上上下下将刘卫民打量了一番,刘卫民见他如此,又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挺胸凸肚很是让眼前的老儿看了仔细。 “扎尔固齐大人对本将军还算满意吧?” 费英东将刘卫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心下对眼前如此年轻明将一阵诧异,两人在战场上数次交手,尽管远远照过面,如此近距离相视还是第一次。 耳听着他的挑衅话语,费英东不由一笑,抱拳行礼道:“小旗大人可是有些言错了,扎尔固齐只是建贼的官职,而本官如今却是我大明一小将,如……小旗大人一般无二。” 刘卫民笑容依旧,没在锦衣卫牢狱中见到此人,却在五军都督府门外与此人碰了面,心下就知此人已经降了明军,但是……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刘卫民微笑点头,笑道:“与本将军一般无二好啊~” 话语刚落,身体却突然向前倾斜,凑到费英东耳边,一脸笑意。 “若是努尔哈赤老贼能砍了瓜尔佳一氏人头就更好了!” 话语毕,身体微微向后挺直,笑容依旧。 “当然了,努尔哈赤老贼太过狡猾,挺多也就是将扎尔固齐大人革除了瓜尔佳一氏门庭,扎尔固齐大人不必太过担忧子孙安危。” 刘卫民转头看向六部门前无数背着手看过来的老老少少官吏,咧嘴一笑,在马云鹏一脸骇然表情下,一根中指高高竖起。 “操——” 刘卫民满脸不屑,转身大步走向承天门,看得庞忠一脸骇然,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小子是如此混账,再去瞧六部门前…… “浑小子就是个混蛋。” 看到六部上下官吏皆一脸大怒,甚至十数人大步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与他狠狠理论一番,吓得庞忠忙大步紧跟在混账小子身后。 “云鹏,这就是……那小子?还……还……还真够浑的……” 冉兴让眼珠子猛然瞪成了牛眼,指着远处的刘卫民差点没尖叫出来,马云鹏还没得及打招呼,见他面色突变,心下暗叫不好,忙回头去看,就这一眼,差点整个心脏都爆了。 承天门是“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前面是千步廊,千步廊左右是朝廷最重要官署聚集地,东面是第一排,自北向南是宗人府、吏部、礼部,第二排是兵部、工部、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第三排是翰林院、会同馆,再后面是御河,御河边上是詹事府。 东面主要是政务一类的官署,西面则是军务、刑罚一类官属,前排是锦衣卫官署和五军都督府,后面銮仪卫、太常寺、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通政司之类的官署,如此安排,究竟是不是因为西方主刑罚,刘卫民也不知道,反正大明官署就这么安排的。 承天门前的千步廊尽头是大明门,再向南就是正阳门了,出了正阳门就是外城。 刘卫民被拘押的地方就在千步廊左近,距离承天门很近,而承天门前有七个桥,这就是金水桥,门内外各有七座,正中的那个桥叫“御路桥”,是皇帝才能走的桥,两边是王公走的“王公桥”,再两边则是三品之上文武“品级桥”,最靠边的才应是刘卫民走的“公生桥”。 刘卫民就是个愣小子,以前他也是来过北京城的,只不过他并未注意过导游说的啥话,那时也是随意走哪个桥,也没见谁阻止过,在他来到金桥前时,还特意看了看承天门前的两对华表和四个大狮子,脚下就不由自主要走御路桥,吓得庞忠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向后扯,听着皇帝才能走的桥,刘卫民忙退后一步,心想着这皇帝才能走的桥咱可不能走,两边的总是可以了吧? 结果还是不能,最后被庞忠硬是拉着走了最边上一个桥,远处的冉兴让、马云鹏、李如柏、费英东和千步廊左右无数官员,看着好像一脸不情愿的浑小子上了公生桥,全都张大了嘴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是个混账小子! 要说皇宫近些年也算是倒了大霉,好几座大殿都遭了雷劈,宫殿的都被雷火烧了好些座,刚踏入承天门,眼前的情景让穷小子的刘卫民一脸愕然,心想着这他娘地还是皇宫么? 简直就是一处混乱的大工地,人来人往,不时还有尖锐嗓音的宦官咒骂声传入耳中。 以前来北京时旅游,各处皇宫也游玩了一遍,只是他有些路痴,转来转去竟把自己转晕了,这次进来又是一片大工地,心想着要好好记着些哪里是哪,赶明个再见到小花木兰也好吹牛打屁。 刘卫民东张西望,也没注意着脚下,一不小心,只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人,只听“哎呦”一声,心下就是一个咯噔,忙低头去看,正见一名身着半旧锦袍半大孩子正跌坐在地上,两眼泪汪汪仰头看着他。 见娃娃身着锦袍,尽管衣袍略显陈旧,上面还有些灰尘,可一见到这孩子,刘卫民整个心都拔凉拔凉的,他知道能在皇宫里的娃娃,那可都他娘地是个幼龙崽子,而且……而且如此年纪的娃娃,也只有未来的木匠小皇帝朱由校! 眼看着泪眼汪汪的娃娃,吓得他忙弯腰拉起娃娃,更是不住拍打着娃娃衣襟。 “小将……小将实在是觉得皇宫太漂亮了,一时不察撞了小……小公子,小公子没伤到吧?” “要不……要不赶明个小将赔个物件给小公子,一个……一个自行车吧?” 心下暗自叫苦,能出现在这里玩耍的宫内娃娃,除了大明异类木匠小皇帝还能是谁,嘴里不敢挑明喊世子殿下,只能故作不知,脑中更是高速运转,唯恐这位未来小皇帝记仇,将来让他的第一悍犬咬他,情急之下,忙奉上一辆自行车来。 果然,本还泪眼汪汪的娃娃一听“自行车”三字,先是一阵迷茫,更是拉住他的衣襟,一脸不解模样。 刘卫民忙解释道:“这自行车……怎么说呢,就是……” 眼角突然瞥过一人,忙指着那人说道:“此人推着的是独轮车,还有那里……那是四轮车。” “独轮车是人推着走,四轮车是牛马拉着走,当然了,也还有牛马拉着的两轮马车,至于小将所言的自行车,也是两轮车。” 说着刘卫民蹲在地上,拾起一根小木棍开始在地上画起了自行车图形来。 第45章 与皇帝对赌生死【第三章完】 “一般的车辆依靠牛马外力,或是自己用双手使车辆行走托运货物,而这自行车则依靠双脚踩踏,双腿的力量要比双臂更强、更持久,通过自行车的两个踏板,像……双脚踩动水车一般转动,通过这条链条、轴承驱使车轮转动。” “车轮转动后,车子就会向前行走,通过双手掌扶把手掌控方向,车子的前面可以放个箩筐,后面也可以,甚至车子的两侧也可以悬挂箩筐,如此一来……若是道路平整坚实,就算一日百里亦是可能,此车小巧,又不似牛马需要饲养,是个居家旅行的好东西呢!” 孙承宗身后跟着个提着篮子的宦官,两人远远看到刘卫民将朱由校撞倒,提着篮子的宦官大怒,一溜烟跑到刘卫民身前,正想着该如何教训混账小子呢,结果一大一小竟然蹲在地上,一人用小木棍解说,另一个则两眼放光仔细听着,不时还小脑袋连点。 “大兄,你说话算数不?赔俺一辆自行车算数不?” 看着两眼放光的娃娃,刘卫民又犯了贱,他就不能看到娃娃眨巴眨巴着深邃漆黑的小眼睛,一见纯净无暇小眼睛,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手按着娃娃脑袋,一手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万事交给大兄去整,保证给你整辆自行车,咱大明头一份!” “保证让你小子满意!” 刘卫民起身,看到一四五十老宦官站在身前,手里还提着个篮子,也不理会张大了嘴巴的宦官,伸手掀开白素布盖着的篮子,一看里面只有两张饼子,连个鸡子、鸡腿都无,甚至饼子还有些干巴巴,伸手拿了一个狠狠咬了一口,眉头微皱,很是不满。 “都啥玩意儿,难道不知道我兄弟正长着身体么?你这整得啥玩意儿,给你自己吃,你吃的下去吗?” “硬的要死,就不知道将面饼摊薄点?里面放些菜蔬,放些鸡子、肉丁啥的?” 说着,刘卫民还双手一拍一合,好像在做着菜盒子一般,见老混蛋还是一副傻愣愣模样,伸手就是一把推开此人,脚步却向前,一手撕咬着干巴巴的饼子,一手抬起向后一摆手,嘴里模糊不清嘟囔着。 “自行车俺记下了,有空大兄帮你整一辆,还有……这老宦官还是换一个吧,连个菜盒子都不会整,要来作甚?赶明个大兄专门给你做些好吃的。” “都啥玩意儿,硬的都能崩了牙!” 刘卫民嘴里说着不着调话语,心下却鼓震如雷,如此娃娃必是那不着调的木匠皇帝,四五十岁的宦官也定然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无疑,这点纵然他再浑也能猜测出来。 心中担忧,却也只能如此,否则他现在就没甚好法子脱身,只能装傻充愣,反正是第一次,了不起下次好好陪个罪。 有《明史》在身,刘卫民知道朱由校不久就会登基为帝,而此时满大明上上下下也没把木匠小皇帝当一回事儿,更是不怎么理会咱们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毕竟木匠小皇帝头上还有个短命的老爹呢,谁又能想到一向好色的短命皇帝,会如此短命! 看着刘卫民很随意向后挥手,嘴里更是嘟囔着不着调话语,骤然见了这么不着调的臣子,所有人全都张大着嘴巴,也不知该拿下一刀砍了,还是令人抓起来沉塘,总之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了没影。 孙承宗看着刘卫民离去,眉头微皱不喜,看向木匠小皇帝一脸崇拜,更是眉头皱成了山。 刘卫民才不会去理会孙承宗乐不乐意呢,若知道身后站着的大胡子就是孙承宗,或许将他按住先踢上几脚也不一定呢。 庞忠跟在刘卫民身后,总有种跟在老虎屁股后面的感觉,他是真的有些畏惧了身前小混蛋,根本就不将皇宫大内当成一回事儿,左顾右盼的像个小贼一般,可偏偏郑贵妃还严厉警告他不得无礼。 左转右转,不时还会被庞忠死死拉住衣袖,强行将他拉到另一处过道,转来转去,刘卫民自己也不知来到了何处。 当来到一处宫殿前时,庞忠才停下了脚步,拉着正要抬步继续向前的刘卫民。 庞忠一路跑到房门前,轻敲了数下房门。 “陛下……” 声音低沉,静等了片刻,屋内才有人打开了房门,一宦官弓着身子与庞忠低声说了几句,庞忠点头又低声说了句,这才转身疾走几步来到刘卫民身前。 “陛下传喻,别再耍浑了,他人也就罢了,若真惹怒了陛下,谁也救不得你!”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向庞忠郑重一礼,低声说道:“小将记着了,麻烦了公公!” 庞忠微微点头,刘卫民又整理了一下大明军装,甚至将背后飞碟帽仔仔细细戴在头上,再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激荡,大步走到房门前,单膝跪地、右手捶胸。 “臣东宁中卫左协威字营小旗刘卫民拜见陛下,祝我大明万世荣昌、千秋永在!” 庞忠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卫民会说了这么一句,不该是“万岁万万岁”吗? 屋内一阵沉默…… “进来!” 声音低沉虚弱,却坚韧肃穆。 “诺!” 刘卫民推开房门,与一旁弓着腰的宦官不同,刘卫民身姿挺拔如山,脚步慷锵有力,哪里还有之前玩世不恭半分气息。 躺在病床上的万历帝已经坐起,两眼深邃的让人心惊胆颤。 刘卫民大步来到万历帝床前,再次单膝跪地、右手捶胸。 “臣刘卫民拜见我皇陛下!” 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万历帝沉默许久,轻声一笑:“小子,之前与李总兵、费英东如此强势霸道,朕倒是想起了辽东诸将言辞来,皆言你小子跋扈不遵军令,是也不是?” 刘卫民低头说道:“国者,四方域也。卒者,死战不退之士也。臣乃我大明帝国边卒,为国死战不退,职责所在!” 万历帝拍了拍郑贵妃手掌,笑道:“死战不退?为何要退离界凡城?” 刘卫民心下一叹,声音低沉了许多,说道:“臣以一小卒而为十人之小旗,其后领两千、三千卒,自臣领兵入贼境,臣就未有活命归我大明之念想,臣于萨尔浒大败建贼,斩获三千余众,夺敌城界凡,臣自坚守未有半分怯懦,只因臣相信我大明定会出兵相助,但臣坚守孤城数月也未能等来一人,城内粮食已无,老贼奸诈又不留一人围城,军心动荡,臣自信就算吃人死尸也会死守战至最后,但臣无法无视尚存军卒陪臣一同吃人尸体!” 刘卫民嘴里说着平淡,万历帝、郑贵妃却不由身体一颤,两人从他坚定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些许死意,知道只要眼前小子以人为食,无论他最后如何,整个天下再无他存身之地。 大明绝不允许此等人存在! 屋内一片沉默,万历帝呼吸一再加重,他知道,内无粮食以食,外无援军相救,城外敌军又已退去,城内军卒必然人心不稳,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眼前的小子必须退离界凡城,否则城内只会再多了一人尸体。 万历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朕对东宁卫指挥使余丛升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能如此支持你小子,甚至将辽阳城打造成了怪物,而你小子如此不顾生死出兵萨尔浒,攻占界凡城……” “朕想了许久,唯一的可能……你小子说服了余总兵,说服了他……大明必败。” “朕想了许久,你小子领兵三千即夺了界凡城,我大军十万,为何就一定会输?若你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哼!” 刘卫民嘴角微微上扬,头颅却低垂说道:“臣斗胆请圣命,臣要与陛下一战!” “大胆!” 未等一脸恼怒的郑贵妃开口,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大怒,正要令人将惫逆小子拉下去打死,万历帝目光却冷冷看向崔文升,嘴唇轻启。 “闭嘴!” “滚下去!” 崔文升大惊,忙退到一旁低头不敢再言。 万历帝也不去理会一旁之人,身体微微向前,俯视着半跪于地低头不语的刘卫民。 “小子,你想如何与朕一战?”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行万历帝眼睛,良久才低头不冷不淡道:“陛下以为我大明必胜,以为我大明十万大军必胜,臣就以建州老贼努尔哈赤为陛下敌手,臣与陛下于沙盘上一决胜负!” 万历帝眉头微皱,看着眼前小子许久…… “沙盘?” 刘卫民点头道:“是,陛下以我大明为军,臣以建贼为敌,臣愿与陛下于沙盘以争生死胜负,臣若败,臣愿受万刀而死!” 刘卫民不等万历帝、郑贵妃反应过来,眼角扫视一遍屋内陈设,手指指向墙壁上一副山水水墨丹青。 “臣不懂水墨,但看了陛下佳作,臣脑中亦知山川险峻、水深池渊,但这只是山水画作而已,只是人脑中臆想。” “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作为统军大将,一军主帅,国之帝王,用兵临战绝不可任凭脑中臆想,故而……眼见者为真!” “故此,沙盘应运而生。摒弃所有五情六欲,只以眼睛所见,只以纯粹理性看待战场争锋,只以真实可见数据,一决生死!” 第46章 腰悬天子剑的小混蛋【第一章,今日三章】 万历帝神色越来越郑重,瞳中坚定的让郑贵妃心惊胆颤,很想将眼前浑小子赶出皇宫,可她知道他真的认真了起来。 “朕给你机会,说吧,这个沙盘如何决生死?” 刘卫民深吸一口,知道今日至关重要,生死就在此刻。 “陛下请允许臣讲解沙盘为何物” “讲!” 刘卫民点了点头,此时的他也不敢抬头去看阴沉着脸的万历帝,深吸一口气,待气息稍微平稳后,说道:“沙盘是一种以沙石为型,将交战之地的山川地形再现,以双方将领统兵人数、政治、经济、士兵作战能力、心理素质,甚至还需将统兵将领的性格,天气变化、河流涨降、草木枯荣全都计算在内。” “以最真实的交战双方真实的展现在人面前的战略战术游戏,虽为游戏,却可一决生死。” 听着平淡话语,万历帝心里却翻起万丈涛浪,仅仅只是凭借眼前小子话语,他就知道这个沙盘是如何之重。 两人沉默,屋内之人更是大气不敢喘息一口。 “多久?” 万历帝许久才平息了胸中难受的激荡,眼睛却极为郑重。 刘卫民皱眉思索了片刻,苦笑道:“陛下,臣曾与建贼于萨尔浒争锋数月,对此地最为熟悉,但臣被陛下绑着来的,就臣与一小奴在身边,没工匠和熟悉辽东地形之人……臣也不知几日可找到合适之人,不过……” “陛下,辽东巡抚李维翰李大人、东宁卫指挥使余丛升余大人,还有监军刘养刘公公,他们都比较熟悉辽东之地,也了解辽东各卫所将领脾性、作战能力,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将他们放了出来,也好协助臣给陛下弄起沙盘来。” 万历帝盯着刘卫民双眼,最后还是他败了阵来,低声说道:“俺也不是爬树上杆,一者是因为他们真的熟悉辽东之事,二者他们也算是知道错了,也还想着为我大明再出些力气。” 万历帝嘴角泛起微笑,声音却不平不淡。 “你们还都是戴罪之身,朕若就这么将你们放了出来,国法如何得以彰显?” “……” “为朕做事,他们可以出来,但日落前必须老老实实给朕在监牢里待着!” 刘卫民心下大喜,忙叩头礼拜。 “陛下圣明,乃千古圣君,绝不会放了一个坏蛋,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噗嗤……” 郑贵妃一时没忍住,万历帝亦是一阵莞尔,看向身体快低垂到了地上的崔文升,淡淡说道:“拿朕之玉佩、天子剑。” 崔文升身体微颤,倒退着出了屋子,不一会就拿来了一块龙形玛瑙玉佩,还有一柄看起来挺不错的利剑,当两样东西放在刘卫民面前,刘卫民犹豫了,飞碟帽子也被他扔到了万历帝床上,一个劲的挠着头皮,看向一脸微笑不语的万历帝,犹豫道:“陛下……听人家说,若是毁坏了陛下的东西会被杀头的,这块玉佩就别给臣了,万一……万一打碎了怎么办?” 刘卫民又拍了拍腰间,说道:“陛下给俺的镇纸还在呢,这东西实在,打人都不带损坏的!” “哈哈……” 万历帝一阵仰头大笑,通过锦衣卫,他早就知道眼前小子奸滑,动不动就拿镇纸吓唬人。 “你小子……” “罢了,玉佩收回,朕的天子剑你拿着,六部任由你调遣,凡阻拦着,二品之下官吏可先斩后奏。” 刘卫民大喜,忙拜倒就赞,嘴里更是口花花不断,马屁拍的一旁崔文升都不敢直视。 或许万历帝也受不了他的马屁,微笑摆手道:“下去吧,若最后败给了朕,小心你之狗头!” 刘卫民又叩了一首,临走前好死不死还郑重说道:“陛下,您老要是败了,可不许恼怒打俺板子……” 话语未完,人已一溜烟跑了没影。 看着没了踪影的小混蛋,万历帝脸色却越来越郑重起来,人也沉默不语起来。郑贵妃看着有些担忧,轻声埋怨道:“臣妾以为那小子是个有趣之人,没想到却如此混账,臣妾这就令人狠狠教训他一顿。” 万历帝却微微摇头,叹气道:“爱妃……此子不同寻常,不可以常人视之,还是让他随性为好。” 郑贵妃一脸担忧握着他的双手,犹豫道:“陛下……那小子真的可以……可以……” 万历帝轻轻一笑,身体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略显轻松些,笑道:“朕可不会轻易输了,甚至……甚至朕心下有股怪异感觉,好像……好像很希望那小子会赢……” “呵呵……是不是挺奇怪的?” 万历帝偏头看向郑贵妃,郑贵妃却温和一笑。 “陛下喜欢就好,怎么样都好……” “呵呵……” 两人一笑,女人为男人掖好被角,男人看着已经容华渐逝的容颜,一时间竟然痴痴傻傻…… 此时的刘卫民又是一番光景,头戴飞碟帽,腰悬天子剑,若不是他一身还是东宁卫军装,而不是更加帅气的飞鱼服,此时的他要多横就多横。 昂首挺胸、睥睨四顾都不足以彰显他的威风,但是看到一片大工地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又变成了另外一个猥琐之人,左寻右寻也没看到木匠小皇帝,很有些失望出了宫,依然还是走着他那条最边上的小桥。 看着千步廊左右只有一些小兵子站在门外守着,竟然没一人前来观看他的威风,心下一阵唉声叹气,佝偻着身子,不得不再次走入昭狱大牢,准备在仨老混蛋面前耍弄威风。 还别说,刚一脚迈入大牢,正见到马云鹏带着孙行几人走了过来,本还有些佝偻的身体瞬间挺立得笔直。 “马千户,啥时候还钱?本大人最近要为陛下办事,兜里比脸还干净,就凭本大人腰间天子剑,那也没脸见人呐!” 刘卫民一边说着,一边还可以拍打着腰间天子剑,马云鹏定睛一看,还真的吓了一跳,看向眼前混蛋的眼神也变了。 孙行想上前仔细察看是不是真的,结果就是屁股上挨了一脚,刘卫民鼻孔朝天,一脸不屑。 “滚一边去,老子这可是天子剑,碰坏了,砍不了他人脑袋,是你赔给陛下,还是老子赔?” 又对马云鹏一瞪眼。 “还钱!欠老子两百两银子,媳妇都他娘地快给你生娃了,老子的钱啥时候还?” 提起翠娘,马云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回了家中,自家老母见到儿子带了个媳妇,还是快下崽的媳妇,那脸都笑成了朵花,可一听翠娘是妓楼之人,一朵花也瞬间枯萎了起来,最近更是逼着他要休妻,正忙罗着给他找媳妇呢。 看着马云鹏一脸忧愁,嘴里唉声叹气不断,问他也不说个因果,这可把刘卫民气恼了,上去提着衣领就要揍他,孙行忙上前抓住刘卫民手臂,这才将前前后后因果说了一遍。 “大人,这真不愿俺们大人,老太太她……” “唉……” 看着孙行唉声叹气,马云鹏摇头苦笑道:“马某欠了小旗大人的银钱,明日就给大人送来,只是翠娘他……” 刘卫民眉头微皱,他本想着他与马云鹏两人是肯定活不了了,这才强逼着让两人成了亲,一听老太太竟然不答应了这门亲事,钢牙咬得咯嘣响,看得孙行一阵恐惧担忧。 “你们甭管了,将老子钱还了,老子来解决,老子还就不信了,老子这个媒人还真不顶事了是吧?” “哼!” 刘卫民也不理会马云鹏,推开他自顾自走进大牢,见他钢牙紧咬,一副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模样,两人心下就是一阵心惊胆颤。 “大人……小旗大人不会……不会又……又要打人吧?” 马云鹏心下担忧不已,不确定道:“娘这么大的年纪了,这混蛋应该……应该不会……不会胡来吧……” 孙行也不确定,可回想着那人过往,再想想之前那人表情,犹豫着说道:“应该……或许……会吧……” 他这话语还不如不说呢,一说出口,马云鹏更加心惊不止。 刘卫民哪里会理会他们乐意不乐意,心下决定了,等些日清闲了,定要打上马府,他还就不信了,一个老太太,还就只有一个儿子的老太太,还就真的不担心马家绝了后。 心下暗自决定,人也步子迈大了不少,还未来到自己的牢房呢,就已经扯开了大嗓门。 “老混蛋,给老子滚出来!” 手里拿着钥匙,声音更是传遍整个牢房,所有人都伸着头看向大步冲向牢房深处的小魔头。 正与李维翰下棋的余丛升一听狮吼般暴吼,一个激灵跳起身,人也跑到了栅栏边,透过阴暗牢房看了过去。 “当啷……” 铁门打开,刘卫民摇晃着钥匙来到自己牢房门前,看也不看一脸惊骇的三人全盯着自己腰间的天子剑。 “天……天子剑……” 李维翰一脸痴呆转头看向同样傻愣愣的余丛升。 “余……余总兵……你……你是从哪……从哪弄来的小怪物?” “哈哈……” 余丛升仰天大笑,刘卫民哪里理会两个疯了的老混蛋,一脚踹开劳房木门,钻进去就是一把提起刘养衣领一阵摇晃。 “老混蛋,你他娘地还想让老子挨冻一夜吗?” “自己滚回宫拿铺盖去——” 吼过傻愣愣的刘养,又回头指着余丛升、李维翰怒吼。 “还有你们……” 刚吼到这里,一见余丛升脸色大变,忙一溜烟钻出自己牢笼,跑到余丛升身前一阵赔礼讨饶。 “大人莫恼,俺这是被那老混蛋给气得,大人与李大人可以出去了,只是天黑前要回来,要不然陛下会打俺板子……” “大人您先请……” 第47章 你小子又能如何?【第二章】 仨老混蛋哪里会想到眼前小子跑出去一趟,竟然弄回了个天子剑来,惊了一地眼珠子,再一问发生的事情,那更是惊的嘴巴老久都没能合上。 “大人,您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与陛下对阵厮杀一场吗?” 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又赶紧解释。 “您老可别以为俺与您老家中小十下棋输得很惨,就以为俺会必输,那是俺故意输给小公子的。” 余丛升狠狠瞪了他一眼,叹气道:“你小子狠话都放出去了,那还能如何?这几日赶紧将你那什么沙盘整起来,别他娘地丢了老子的脸面!” 刘卫民忙直起身,一脸肃然道:“大人放心,俺绝对将陛下杀得……那啥,绝不丢大人面皮!” 李维翰扶额一阵哀叹,心下也不知是担忧陛下,还是担忧这小子只是个口花花的混账小子。 “余总兵,这小子到底成不成啊?李某这心里总是觉得不甚稳妥,怎么老是觉得……这小子也不像会领兵之人呐?” 余丛升斜眼看了一眼李维翰,又看向刘养,笑道:“刘公公也算是去了一趟辽东,公公觉得这小子会带兵吗?” 刘养一阵沉默,神色也郑重了起来,点头道:“这小子虽蛮横,也看着混账胡闹,可打仗带兵却是把好手。” 余丛升点头说道:“刘公公还算说了句公道话,老夫虽不敢说这小子如何如何,但日后绝对是我大明悍将。” 看向李维翰又笑道:“李巡抚,就算这小子不咋滴,巡抚大人不也可以回家与妻儿一聚么,是生是死也只是他一人之事,输了陛下砍他一人脑袋,与咱们又无干系。要说有干系……那也是混账小子赢了,咱们可以逃脱牢笼,自此……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自此逍遥自在。” 刘卫民可是急了,忙说道:“大人啊,您可不能不管小子啊,您想,俺才认识几个人?这做沙盘必须要些工匠,必须要熟知辽东地形、双方将领脾性、各自兵力多寡……好多事情呢,您这一撒手,自己是出去逍遥自在了,俺咋整?” 余丛升一甩衣袖,鼻中一阵冷哼。 “哼!” “老夫多日都未清洗身子,哪里会管这么多!” 余丛升一甩衣袖,也不管一脸呆愣的刘卫民,大步出了牢笼,刘养一见如此,也懒洋洋伸了的腰,叹气道:“这里还真是有些阴冷啊,咱家还是先回宫,也好整一套厚实些的铺盖。” 这俩老混蛋一甩衣袖,潇潇洒洒跑了个没影,就剩下李维翰一人傻愣愣看着两人大步离开。 “李大人,您可不能再跑了,您老自己说,俺刘三对您咋样?吃的、喝的、铺盖,就是今日您老可以回家看望妻儿家小,那也还是俺刘三一再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您老可不能不讲义气!” “那个……这个……刘三啊……” “欸!您老请说,俺认真听着!” “这个嘛……老夫还真的要好好想想……” “行!您老慢慢想,俺都听您老的。” 刘卫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比脸还干净,忙说道:“外面雪大路滑,俺刘三又是个热心肠之人,俺扶着您老回府得了,也正好可以多听听大人的教诲!” 也不管李维翰愿意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臂就走,嘴里还嘟囔着余丛升是如何的不讲上下级情谊,说自己是如何心善,好心将被子让给刘养老儿,自己冻得睡不着打了一夜拳脚,反正是怎么可怜怎么说,说的李维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大一小,一左一右搀扶着个老人,要说李维翰还算是个老实人,当然了,这也只是相对于余丛升、刘养两人来说。 大明的前期,刘卫民是不大清楚,但是后期很有意思,但凡巡抚、督师的一方大佬,基本上都是言官出身,先是都察院御史,然后就是巡抚,巡着巡着就成了一方军镇大佬,看着个个都挺厉害,一个个指手画脚,其实全都是草包一个,没一个正儿八经是真正军方出身。 李维翰是御史出身不假,也成了辽东巡抚指挥军队,但这人老实,啥事儿不管,人家咋说,他就咋整,刘卫民就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不会不懂瞎指挥,至于努尔哈赤攻破抚顺,那也不能将责任全放在他身上,换了谁,那也是非败不可! 注定的命运。 万历帝时期,五党与东林党争锋的尤为激烈,五党,就是浙、楚、宣、齐、昆五党,这五党大多都是当地豪富之家,或者背后也是豪富家族一类,东林党稍微有些差别,家境也都还算不错,但是却比不得五党之人,简单来说,五党算是大明垄断集团,东林党则是野心勃勃想要挑战垄断集团的一类人。 当刘卫民、小豆芽来到李府后,立即就深深感受到了李维翰老儿家中的富庶来。 “俺说李大人呐,您老也真是太扣了,您老都啷当入了大狱,家里难道就没想着花点钱财消消灾?多多少少也给马千户塞点好处,您老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啊!” 李维翰又是一阵苦笑,叹气道:“刘三啊~你还是不懂啊~” 刘卫民挠着脑袋,说道:“咋就不懂了,这很明显的事情吗,您老是战败了,可责任也不能全怪您吧?” “好吧,就算朝廷上,您老那些好友同僚想让您扛雷而保住自身,就算陛下要砍您老脑袋,可这审讯、受刑却是锦衣卫干的事情,锦衣卫想要啥,您就给他们不就完了吗,想要钱,给钱,想要口供让您认罪,您老就认罪,杀人不过头点地,吃的好,睡得好,爱杀不杀不就完事了吗,至于遭这么多罪吗?” 李维翰一阵摇脑袋,叹气道:“刘三啊,记着李某的话,千万别掺和朝堂之事,有些事情你是真的不懂。” 刘卫民点头说道:“俺知道,俺才不想管朝廷的事呢,当然了,俺也不想让人欺负!” 说着又拍起了腰间的天子剑、镇纸来,看的李维翰一阵摇头苦笑。 家主老爷回府,李府上下一阵鬼哭狼嚎,刘卫民也最是不喜欢这种事情,与小豆芽两人就这么坐在门外看着人来人往。 “主人,俺想小三小四了。” 小豆芽突然说了一句伤感话语,刘卫心下一阵感伤,想着不确定的未来,叹气道:“辽东是不能待了,至少十年内……你家主人都不想待在辽东。” “等些日子吧,咱们在京城有个落脚处时,再将他们接过来,到时候……你去接人。” “嗯,俺记下了。” 揉了揉小豆芽有些扎手的小寸头,不由呵呵一笑。 “还是寸头好啊!” “公子……” 正在刘卫民摸着小豆芽寸头感慨呢,身后传来一声糯糯江南女音,忙回头一看,眼前竟然是一江南美女,顿时站起身来,抱拳一礼,笑道:“姑娘可是说错了,俺就是一军武汉子,当不得什么公子。” “公子……公子是出口为歌赋,言必诗文,俺哪会那些,姑娘若是有事就请直言,俺听着就是了。” 美女微微蹲身福礼,轻声道:“小女子名……” “打住!” 刘卫民一摆手,笑道:“俺知道大家闺秀的规矩,有事没事还是莫要知晓他人闺名。” “呵呵……” “姑娘不知俺的性情,今日姑娘将姓名告知了俺刘三,或许过上几日,心下深深后悔也不一定呢” “……” “你小子还算有些自知之名。” 李维翰从大门处走了出来,刘卫民却笑道:“小将是个人见人厌的性子,所以啊……小将还是不进大人府邸,多多少少咱们也算是同室而居,这点情谊脸面还是要给大人的。” “行了,你小子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虽未深知,却也知你不是个吃亏的人。” 李维翰送来一张纸张,刘卫民伸手接过,看也不看塞入衣袖中,大手一伸。 “小将什么都能吃,就是这亏不吃,太憋屈!您老这些日的饭食钱财……还有铺盖也是小将掏的钱财!” “呵呵……还真是个不吃亏之人。”说着,李维翰从衣袖中拿出老大的一锭银子。 随意掂量了几下,刘卫民眉头微皱,嘴里不满道:“巡抚大人呐,您也太抠了,您老家中借给佃户些许钱粮,也还知道多收些利钱,甚至还驴打滚,怎么到了小将这里就这么抠了?小子可没什么君子之类的品行啊!” “哈哈……” 李维翰指着刘卫民大笑,随手又拿出一锭银子塞入小豆芽手里,笑道:“多日来也还是小豆芽多多跑腿,至于你小子……不把老夫气死就算不错喽!” 刘卫民一点脑袋,笑道:“得嘞,反正小豆芽的也还是小子的,就当您老给了小将利息了。” 说罢,大手向后挥了挥。 “日落之时,大人别忘了自己前去昭狱,俺可不想挨陛下的板子。” 看着一大一小大步离开,李一茹瞪着俩漂亮大眼睛,一脸好奇。 “阿爹,这人好像不大一样啊!” 看着已经消失在小巷尽头的两人,李维翰轻笑道:“确实与他人不同,只是……此人……” “罢了,罢了……” 李维翰摇头轻叹,性情如此,想要容于士林是想也别想了,可没有士林之人相助,纵然身负绝世惊艳之才又如何? “陛下都如此……” “你小子又能如何?” 第48章 净军指挥使【第三章,一次性,九千字】 离开了李维翰府邸,刘卫民、小豆芽第一次在北京城下了馆子,很正常的一顿饭,没有打架,也没有进入什么黑店,两人反而有滋有味听了场不知名的说书人弹唱,直到天色渐晚,两人才扔下了赏钱,一摇一晃回到监牢。 一日过了一日,此时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二月,躺在卧铺上,刘卫民心下不知在想着什么,脑中却只是闪跃着个大大的“三”字。 房门响动,刘养抱着个老大的包裹,身后还跟着个妇人,抬头去看时,差点将他从床铺上惊“掉”了床。 “作死啊……” 刘养一张纸张扔在他的脸上,冷哼道:“这是你小子婶娘,瞎想着什么?” 刘卫民忙低头去拿纸张,听着“婶娘”两字,不由再次抬头去看妇人。妇人年岁当在四十少许,面色还好,看起来不算是个尖酸刻薄之人,慈眉善目的,或许常在人前伺候,见人都是一副低眉垂眼姿态。 若是在他处,见了此等妇人,他还能谈笑风生、泰然自若,可这是昭狱监牢,乍一见妇人进入,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忙起了身子,拉着刘养手臂就钻出了囚牢,眼睛又看了一眼正静静为刘养铺着盖铺的妇人。 “刘公公……不是,您老就算……就算心里想着那啥,这里也不合适吧?小将可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大小子呢,那受得了这种刺激?” “梆!” 刘养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来了一击,看着捂着脑袋的臭小子,鼻孔里粗气直冒。 “臭小子,你想着什么呢?你家婶娘是帮着咱家拿着铺盖来的,一会还要离开呢。” 刘卫民嘴巴微张,又一次看向妇人,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刘养,看的他一脸不解。 “刘公公,您老好歹也是辽东监军吧?能做了这等职位之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地位低了,就算不是司礼监大公公,那怎么着也得是个小头头吧?怎么着,就没个给公公拿着被褥的小公公跟着?” 刘养心下一阵叹息,正要开口,余丛升抱着个大酒坛子晃悠悠走了进来,吐着酒气,打着饱嗝,一屁股坐在床铺上,看向张大了嘴巴的刘卫民。 “你……你小子懂……懂个屁!宫里……宫里最……最是势力,今日……今日你在高位,你……就是爷!明日……明日落势,你就是……就是孙子!” “呐!” 又是一张纸张。 刘卫民不管什么爷,也不理会什么孙子,伸手忙接过纸张。 “小子,名……名单给……给了你小子,剩下……剩下的就是你……你小子自己的事情了,记住……记住了,你……你自己!” 余丛升手指点着刘卫民,自己向后猛然一仰,眼看着酒坛就要跌撒了一地,刘卫民忙伸手去接,将酒坛放在一边,又将被子细细盖好,看着酣睡的总兵大人,刘卫民眉头紧皱,心下顿觉有种不祥预感,人也不由看向刘养。 刘养轻声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小子,你与陛下对赌,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朝堂上也差不了多少了,你小子这是捅天啊!” 刘卫民皱眉道:“公公不敢与陛下对着干,小子可以理解,但小将听说咱大明文官可是极为胆大,动不动就弹劾陛下的,难道也不敢?” 刘养一脸不屑,说道:“这要看什么事情了,自己的事情当然是一哄而上,你小子么……还是算了,不想着弄死你小子就不错了,还想着让他们帮你?帮你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名单给了你,咱家看来……无用,你小子啊,还是另想法子吧。” 说着刘养起身,去了对面,也不知与妇人低声说了什么话语,妇人低头退出了牢笼,最后还抬头看了一眼刘卫民,微微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这才缓步离去。 “婶娘,外面有个小子,让他叫上几人送您回去。” 刘卫民突然大喊一句,妇人回头再次看了过来,刘养却点了点头。 “外面小子是这小子的包衣奴才,无碍。” 妇人点头离去,刘卫民却皱眉不已。 李维翰回来的样子与余丛升样子差不了多少,醉醺醺的倒头就睡,事情正如三个老混蛋所说,刘卫民拿着天子剑前去六部,挨个问了一遍,结果连个人抬眼看他一眼都无,想要发火,最后竟然被守在门外的军卒拿着棍棒赶了出来。 按照刘卫民的暴躁性子,定会狠狠揍那些混账一顿,可最后还是强压下了胸中火气,无可奈何,又跑了趟五军都督府,结果更是可气,更是无人搭理,甚至连大门都未能进入。 六部没人搭理,五军都督府不让进门,锦衣卫总可以吧? 刘卫民将自己的锦衣卫百户飞鱼服穿上,带着小豆芽来到北镇抚司衙门,进来是进来了,可一堆千户、佥事、指挥使全都两腿微开坐在椅凳上,微闭着眼等待他一个个上前敬茶。 敬茶就敬茶好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目的可以达到,如何都算是值了,可最让他可气的是,茶也敬了,银子也掏了,结果一个个全都冷笑离开,就是马云鹏也是微微摇头苦笑离开。 已经十日了,刘卫民越来越焦躁不安,他知道,辽东萨尔浒大战在即,若不能胜了万历帝,强行将战事停下来,大明若一败涂地…… 阴沉着脸的刘卫民带着小豆芽,腰悬天子剑一路闯进皇宫,无论谁阻拦,都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比闯少林铜人阵还要让人心惊动魄。 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万历帝已经低头静静看了他一刻钟。 “南海子净军,任由你调遣、指挥。” “诺!” 两人没有太多话语,万历帝没有过问任何事情,没有开口问他六部,没有问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更无问起东厂之事,甚至连他入宫殴打卫军、宦官之事也没问上一句。 两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语。 大明初设十七卫,随后该为十二卫,即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后卫、羽林左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右卫、府军前后卫、虎贲左卫,此十二卫为上十二卫。 其后成祖南下南京,原北平三护卫升格为金吾左右卫、羽林前卫。 永乐四年,燕山左右卫、燕山前卫、大兴左卫、济阳卫、济州卫、通州卫原北平都司七卫升格为亲军卫。 宣德八年,各亲军卫养马军士编为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 至此大明亲军卫为二十六卫,此二十六卫本应是皇帝的亲军护卫,但随着土木堡战败,皇帝直辖者仅锦衣卫和御马监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但是大明皇室下辖亲军还有两个最为特殊,一个不在亲军卫序列,甚至不能算是军队的军队,就是是全部由宦官组成的净军和二十六卫中的府军前卫。 净军全都是宦官组成,基本上都是民间私自净身的宦官和俘虏净身的宦官组成,也就是说这部分宦官,基本上都是地位最低的宦官。 府军前卫是永乐十三年专门为皇太孙朱瞻基设立的军卫,全部都是年二十以下的幼军,也是少年军,本来府军前卫算是定额最高的一个军卫,但是随着各种原因,最后也只是各军卫的附属,最毫无存在的一个亲卫。 六部去了,五军都督府去了,锦衣卫一再晓以大义也只是闭门不见,锦衣卫都如此,东厂更不要多言,极度憋屈压抑的刘卫民只好入宫半跪在万历帝床前。 宦官就宦官,只要是可以用的军卒,刘卫民就要,他才不管别人如何指责、评说,但也因此,他在今后数十年中,“阉宦”的名声至始至终伴随着他的一生…… 净军一直存在于北京城,但因特殊,故而净军驻地则安排在皇城西侧的西海子。 净军极为庞大,在编四万人,打扫卫生有之,外出任监军有之,提刀骑马者有之,刘养在辽东任监军时,身边提刀骑马护卫的就是西厂公公,而这些人同样属于净军之列。 刘卫民不知道万历帝为何让他一个不是宦官之人来统领净军,或许这也是万历帝的无奈,上上下下,已经没人愿意听命于皇帝。 当刘卫民带着小豆芽来到西海子时,没想到崔文升竟然带着几十个提刀的宦官站在营门外。 刘卫民看向崔文升,不由冷笑一声,大步走到近前。 “厂公,怎么着,东厂不听调,锦衣卫不听调,准备杀小子造反?” 崔文升眉头微皱,沉声说道:“净军历来都只是宦官为指挥使,小旗大人是准备入我阉宦之门?” 刘卫民紧紧贴在崔文升脸前,冷笑道:“入不入门不是你说的算,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老子现在还不想砍人,下一刻,老子也不敢保证!” 刘卫民猛然一推,若非后面的带刀宦官大惊上前搀扶了一下,崔文升必然栽了个老大的跟头。 “你……” “唰……” 崔文升大怒,指着刘卫民就要大骂,一道寒光瞬间驾到了他的脖子上,想要大骂的话语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老子从来都是极其讨厌他人指着老子的鼻子,崔厂督你已经消耗尽了老子的耐心。” “说吧,你想选哪里作为墓地。” 冰冷杀意让崔文升身体微颤,脑中突然闪过眼前小子在辽东做过的事情,心下一阵颤抖后悔,想要开口求饶,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行吧,厂督不开口,小子知道了,小子会为公公选个向阳的地方。” “厂督先走一步,小子等些日子,办完了事,小子去陪你!” 第49章 没人在乎,大明皇帝在乎【第一章】 刘卫民本还极为冷淡的脸,瞬间被残忍暴戾狰狞代替,抬手就要斩了崔文升的头颅,什么郑贵妃,什么后路顾忌,全被抛到了九天之外,多日来的憋屈,眼看着三月就要来临,眼瞅着萨尔浒大战在即,事关大明国运之战就要彻底爆发,难以承受的压力激起了他的残忍狂暴。 “住手——” “小子……小子……快……快住手!” 刘养一连被长长衣袍绊倒数次,头发早已散乱,如个疯子般跌跌撞撞跑来,后面还跟着数个宦官。 “住手……住……” “砰!” “呼呼……” 双眼血红的刘卫民一拳重重砸在崔文升脸上,鲜血仰天窜出数尺,飞出丈许远重重砸在地上,下一刻一只大脚已经重重踏在了崔文升胸口,血红的眼睛、狰狞的面孔让人惊恐畏惧。 “老子真想一刀剁了你!” “滚——” “砰!” 抬腿照着稀烂的脸又是重重一脚踩下。 残暴的气势震慑了所有人,刘养傻愣愣看着刘卫民理也不理周身持刀宦官,一脚踢开营门,大步走入营内。 “你……小子……你……你他娘地……” “完……完了……一切都完了……” …… “咚咚……咚咚……” 震天战鼓冲天而起,整个皇宫,乃至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所有人都冲出房舍,全都看向战鼓震天之处。 “呵呵……小子,你死定了!” “无知无畏啊……” “哼!死人一个!” …… 战鼓响起,郑贵妃大惊,正要起身,一只大手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脸上却泛起灿烂笑容。 “小子,你……” “很好!” …… 看着密密麻麻的宦官,有身披甲胄跨马提刀,有扛着扫帚把子、锄头、水桶…… 密密麻麻的净军无声无息站在台下,没有正规军整齐军阵,更无一往无前气势,有的只是默默无声弓腰低背。 刘卫民大步走到人前,双腿微分,双眼一一扫过场地前无数人头。 “本官是你们新任指挥使刘卫民!” “……” “本官知道,净军指挥使一向是宦官就任。” “本官知道,你们许许多多都知道本官近些日在做着什么!” “……” 刘卫民声音越来越高昂,脚步在高台上来回缓步巡视着无数人头。 “本官不管你们认不认可老子!” “也他娘地不管还能活了几日!” “但是……” “本官知道——” “本官一定死在你们前面——” 刘卫民仰天怒吼,指着所有人大声怒吼。 “你们知道本官与陛下对赌,知道本官向陛下发起挑战,本官必死!” “可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老子是如何希望陛下可以痛痛快快的赢了老子——” “痛痛快快的砍了老子的头颅——” “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辽东那场战斗意味着什么——” “那里……” “那里聚集了我大明十万最为精锐军队!” “抗倭精锐……抗缅精锐……围剿播州贼军精锐……九边边军精锐……” “我大明所有精锐,十万精锐——” “十万——” “十万精锐意味着什么?” 狰狞暴吼,疯狂嘶吼呐喊,却只有微风轻轻吹过…… “你们……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 “你们该死……” “你们都该死——” “都该死——” “你们……你们从没将我大明江山社稷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你们没有!” “你们从没把我大明亿万兆子民放在心上!” “没有——” 刘卫民手指一个个点了过去,脸上狰狞残暴让所有人惊惧低头。 “你们没有!” “陛下有——” “呵!” “呵——” “老子一无名小子,一辽东无名小子,陛下与天地齐高!” “老子不过是地上一只小小的蝼蚁……” “蝼蚁啊——” “高高在上的陛下啊……” “凭什么要接受一个小小蝼蚁的挑战——” “因为……” “因为……” “因为这大明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你们不在乎,没问题!” “陛下在乎——” “陛下在乎我大明十万精锐,在乎我大明万万里江山,在乎我大明亿万兆子民——” “老子希望陛下砍了老子头颅,真的,老子就希望陛下指着老子的鼻子大骂!” “你小子输了!” “你小子错了——” “老子真他娘地希望陛下痛痛快快的砍了老子头颅——” 刘卫民指着所有人,阴沉着脸。 “老子不管你们是谁,曾经有什么过往,从现在起,你们就是老子的兵,愿意跟着老子混的,老子会让世人知道……你们究竟是不是爷们,不想跟着老子混,不想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就他娘地给老子滚!” “从现在起,懂刀棒厮杀之术的,给老子站左边,不懂的站右边。”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 “……” “开始!” 刘卫民双腿微分站在高台,冷冷看着所有人。 …… “陛下……陛下……” “砰!” 宦官马鉴一头栽倒闯入房内,头上被房门撞了满头是血也毫无所觉。 “陛……陛下……不……不好了……” 乾清宫诡异的寂静让人心神晃动。 “陛下……” 诡异的寂静让马鉴也不敢再恐慌惊叫,跪在更加凄惨的崔文升面前,诡异气息让他莫名其妙的身体颤抖。 郑贵妃看着只是偏头看向窗外不时滴落着水珠男人,心下无奈叹息。 “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您就饶了臣妾这一回……” “好不好?” 万历帝轻轻转头看向自己心爱的女人,看着她一脸担忧,轻轻笑了笑。 “爱妃心疼朕,朕心中自知,有些事情,爱妃不懂……” “是是,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道错了,不再过问那小子的事情。” “陛下,先吃药好不好?” 郑贵妃忙点头认错,手里捏着一粒黑色药丸轻轻塞入万历帝口中,又为他送上蜜水。 一连饮了数口蜜水,万历帝这才轻轻摆了摆手,眼睛不冷不淡看向马鉴。 “拿来。” 马鉴忙膝行数步,将一张纸张送到万历帝手中。 气息越来越粗重,鼻息间的粗重让郑贵妃更加担忧,想要将他手中纸张拿走撕成粉碎,可……又担忧他再也不愿吃上丁点药丸。 “很好!” “真的很好!” 万历帝眉头轻抬,看着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崔文升,眼神更加冷冽。 “那小子真的是给了爱妃,给了朕脸面,你也的确该死!” “陛下……” “闭嘴,再敢多言一句,朕斩了你的狗头。” “常云升!” “奴才在……” 秉笔太监常云升忙趴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喘息。 “既然锦衣卫不可用,东厂不可用,你亲自执掌御马监,令御马监入驻城外各军卫,无朕之令喻,擅动兵杖者,擅入城内一步者,诛九族!” “是……是!谨遵陛下令!” 万历帝轻轻摆手,常云升忙叩头倒退出屋前去传令。 万历帝低头看向崔文升,嘴角一阵讥讽。 “净军无外臣为将之祖制,若朕一定要为之,朕的厂督大人,你说那小子可不可以为之?” “陛……陛下……老奴……老奴……” “哼!” “师明,传朕之口谕,自今日起,御马监刘养为净军指挥使,刘卫民为副使,你……亲自告诉刘养……” “让他自己看着办!” 师明忙叩头领命,哪里有半点忤逆之言,听着万历帝话语,马鉴、苗全很想上前劝阻,但两人只能低头颤抖,心下更是怀念陈炬公公之时。 刘卫民不知道万历帝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下怒火万丈却发泄不出来,一个正常不能再正常的男人了,竟然悲哀的要成为全是宦官组成的净军统领,这也还就罢了,崔文升竟然还他娘地敢来阻止,一再被人羞辱的他终于忍耐不住暴戾的性子。 数万净军,先是去掉不会打架厮杀的,再去掉年老体弱和年幼宦官,最后竟然还剩下了万余精壮来。 净军因为无法大规模出现在战场,就算出现也大多是担任监军以及监军扈从一职,再加上谁也不怎么重视,故而军阵厮杀很是混乱,但这群人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点,无论在宫外,或是其他军中任监军,无论在外面多么跋扈、混账,在皇宫内,或是净军中,那就是绝对的忠狗。 自入了宫为宦官,无论是被上官如何惩罚,打死也好,活埋也罢,绝对不会出现反抗之事,在他腰悬天子剑,殴打了崔文升进入大营后,在他擂鼓聚将,无数宦官狂奔而来时,以及一番痛骂后,竟然没几个敢离开,他就知道这些人与大明卫军的不同来,或许这也是刘卫民唯一欣慰的地方, 大明二十六亲卫营,最后只剩下两个两支直属于皇室,一支是锦衣卫,还有就是御马监的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 又因为御马监一直都是属于宦官管辖的养马卫所,而净军又是个特殊存在,时不时需要作为皇帝走马狩猎伴随,所以净军装备并不比其余卫所差了,仅将近四千战马一项就非一般卫所能比的,唯一缺少的就是战阵杀敌的本事。 万余人马分成十个千户,刘卫民也不等皇帝的授命,直接将万人围拢成一个圈,直接扔出十个千户进行武比,并且许诺一系列好处。 一开始是没人出来的,等到第一个身材迫为高大身披甲胄的孙世义站出来时,刘卫民连比试都未比试,直接任命为一营千户,就这一下,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 第50章 风雨欲来 刘卫民在辽东所做得任何事情,甚至任何言语都被锦衣卫快马送到万历帝手中,皇宫是个极为势力的权利场,万历帝、郑贵妃如此重视,下面宦官们也大多都知道些他得传言,因战功,在辽东跟随着他的属下大多都得到了晋升,多多少少都晋升了些官职,而犯下了如此大错,无视军令出兵萨尔浒,无视军令放弃界凡城,竟然被丢入囚牢的也只是他一人,哪怕他的兄长刘卫山、刘卫海都未受到牵连。 如今刘卫民再领净军,再一次私命官吏,对于低下宦官来说,完全可以将一切过错全都推诿到一切的源头,全将过错推诿到他的身上,完全可以以他身佩天子剑强迫他人臣服为由,推诿一切过错,而且还这么多人。 宦官们并不傻,尤其在皇宫中生存的宦官,想明白了这一切,争斗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也就愈发激烈起来。 从上午一直到了临晚,刘卫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牢笼,而他所身处的牢笼也已被净军一营净军接管。 牢笼诡异的寂静让人担忧心慌,没人愿意开口,想要开口说出的话语,在他拳打崔文升,在他擂净军战鼓,在他为净军副使,在万历帝令御马监出城的那一刻,所有的话语全成了毫无意义的叹息。 或许无形的沉默让余丛升极为烦躁,用力挺身坐起,看着豆灯下倔强的小子正在写写画画,不由又是一阵叹息。 “小子,你用的着这么拼命,这么急着送死吗?” 刘卫民没有抬头,好像也未发觉余丛升话语的担忧、不悦。 “或许吧……” “大人,好像这些净军还真的不错呢,虽不如咱们辽东军,但也不算太差,若给小将一两年,小将再入界凡城,绝不会被建贼生生堵在了城内。” “当然了,沈阳、辽阳还在的情况下。” “混账小子,本大人的话语你听到没?” “嗯?” 刘卫民一脸茫然抬头,看向余丛升一脸恼怒,他有些不明白老大人为何如此恼怒? 见他一脸茫然,余丛升更觉胸中憋闷、刺痛。 “小子,明日你是否可以不闹的太大,可否饶过了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 李维翰一脸骇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余丛升会说出这些话语来,而刘养则一脸叹息默然不语。 “饶过?” “他们可曾想过饶了我大明十万精锐军卒?可曾想过饶过我辽东无数无辜百姓?” “可曾给过我大明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刘卫民低头重新写写画画,写着自己需要准备的各种数据,嘴里无所谓道:“以己私利害我大明十万精锐军卒,偏偏一个个还义正言辞,一个个还一副圣人嘴脸。” “哼!” “圣人嘴脸?” “小将打的就是圣人嘴脸,头掉碗口大的疤,大人又不是不知小将在辽东所做之事,何曾怕过被人砍了脑袋?” 余丛升跳起身,指着刘卫民鼻子大骂。 “你小子就他娘地贱!” “想死?” “一头撞死在这,老子也省得心烦!” 刘卫民不得不丢下手中笔墨,起身走出牢笼来到余丛升身边,默默坐下,一边倒着酒水,一边叹气。 “李巡抚身为文官,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老子心烦,也知道文官那些小心思,所以呢……李巡抚不愿帮忙,小子明白,也没打算让你趟水。” “刘监军大人……身为皇家之犬,一辈子都生活在皇宫,若说刘监军贪财、贪权,小子相信,毕竟么,身处皇宫大内,生存本就不易,生存环境使然,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刘监军贪了无数,权利之高与天齐,可那又如何?死了后,所有的一切不还是归了帝室皇家?” “甚至从某种事情上来说,这或许并非是件坏事。” 看到李维翰、余丛升、刘养一脸怪异看着自己,刘卫民不由一笑,饮了口酒水,笑道:“你们也莫要这么看着小将,小将此时说的全是实话。” “宦官本身没有子女,无论再如何,最后一切全归了陛下,所贪的钱财最后还会流入市场的资金流中。” “市场……你们可以看作是做买卖。” “像余大人、李大人这样的人家,子孙颇多,子孙越是绵延不断,所需的土地、钱粮就会越来越多,而大人这般的人,无论是否清廉、贪鄙,至少有一点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会不断扩张田地,而且还是不纳田赋的那种,家中银钱也会越来越藏于地底、私库,而不如刘监军那般拿出来花掉,越是如此,民间的银钱越少,市场所用的钱财就会越来越少。” “刘监军这般的公公就不大一样了,占了田地再多又如何,人死了,无儿无女,田地归了谁家?钱财又归了谁家?” “呵呵……当然是皇家了。” “可是呢,你们这些大臣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家里富有?” “陛下要收点矿税。” “你们说不行。” “那商议着收点商税吧。” “还是不行。” “与民争利呗!” “可是皇帝家大业大啊……大到整个大明的天空下亿万子民……到处都是窟窿,一刮风,屋内全是风雨。” “就拿这场辽东之事来说吧,您们就做的不地道,自己不主动上奏自减俸禄也就罢了,至于逼迫陛下连太后的三十万两棺材本都拿出来吗?至于让陛下还向户部拆借吗?” 刘卫民一边为三人倒着酒水,一边叹息道:“你们都说陛下占了多少多少皇庄,说陛下不纳税,你们自己又何曾纳过税收?” “再说了,这些田地在陛下手里总要好过在你们手里,陛下再如何,那也还是陛下,总还不至于逼迫皇庄里面的百姓卖儿卖女,佃租也不似你们一个个五六成、七八成的收取,陛下还真丢不起那脸面。” “国家收取税收,是为了养活更多的百姓,让更多的百姓幸福安康,不至于流离失所、挨饿受冻,皇庄虽不缴纳税收,可并未因此制造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并未征收太高赋税,诚然是有些皇庄管事宦官做了些不地道事情,但那不是陛下本意,但凡举报也多罢免不用。” “皇庄不缴纳税收,虽侵占了些本该属于国家的税收,但吃相要比你们这些所谓士大夫要好的多,你们不交税,合法侵占国税不说,又究竟制造了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将多少脏水泼到了陛下身上?所有一切恶果都是陛下所作所为?陛下不上朝,整个天下任由你们去管理,为何又成了一日不如一日?”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一个个就不能看陛下日子有那么丁点好过了,一个个跟个圣人似的,也想想自己,自己做到了再来要求别人,自己都做不到,有何资格教训他人?” “所以啊……” “刘监军自保为己,不愿为小将出头,小将也能够理解。” 刘卫民与三人轻轻碰了杯,一饮而尽,身子向前倾斜,趴在桌案上看着余丛升双眼。 “巡抚大人,监军大人,他们都为了自保不愿出面,或许心下想着帮一把却无能为力,这些都很正常,唯独大人不同!” “小将清楚,大人心下是将小将当成了子侄的,不希望……小将毫无意义的……” “罢了罢了……” 刘卫民摇头叹息,余丛升或许一开始对他真的是利用,可当他领兵萨尔浒时,能为了他与辽东督师杨镐硬憾,甚至到了如今进昭狱的地步。 或许里面真的有他所说的,是想着脱离辽东这个泥沼刻意入了昭狱,但刘卫民知道,生活在这片天空下的人们是如何的眷恋故土,辽阳是余家的根基之地,哪里会如此轻易的说想离开就离开的道理,更何况,若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以他对余丛升的了解,绝不相信眼前的老人会毫无办法困在一地无法脱身。 刘卫民、余丛升两人再不语,你一杯我一杯,全都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呵呵傻笑…… 刘养架着刘卫民,费尽全力将他放到卧榻之上,透过不住跳跃的烛光,他突然觉得这小子真的很年轻,也很可怜,跟自己一样是个可怜人…… “都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子……咱家没想到啊,原来最懂咱家这般可怜人的,还就你这混小子。” “可别死了,咱家还想着有个养老送终之人呢。” 刘养看着早已熟睡却微皱着眉头,为他轻轻抹平眉间皱起,依靠在墙壁,想着监牢外又将是个什么情景…… 无论刘养,还是没有醉酒的李维翰,两人都知道明日必将掀起一场惊天骇浪,皇帝的态度已经决定了一切,酒醉的小子就是想停也根本停不住脚步,更何况……偏偏这小子还就没想过停住脚步。 这个世界没人是傻子,与万历帝争斗了二十余年的朝臣们更不是傻子,也正如刘养、李维翰所想,纵然此时已是深夜,方从哲府邸依然灯火通明。 灯火通明,却诡异的并无人开口,可若将之向前推半刻钟,屋内就是另一番情景。 郑国泰看了一圈,见无人开口,双手摩挲了几下膝盖,看向成国公朱纯臣。 “国公,那小子可是连东厂厂督都打了啊……听说在辽东的时候,更是差点打了杜总兵,就这么一个人,偏偏陛下还死死护着,城外大营都被御马监看得死死的!” “下官是不成了,下官家中还有些事情,国公、方阁老……” 郑国泰扶膝起身,他现在是真有些怕了皇帝姐夫,之前的张差事情差点没要了他的命,本想着这次好好拍拍马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这还没怎么教训呢,皇帝姐夫就抬起了大胳膊,狠狠砸了下来。 “同知大人且慢!” 就在郑国泰准备离开,太常寺少卿亓诗教起身一礼,说道:“同知大人若是此时离去,那个猖狂小人岂不更加肆无忌惮,同知大人岂不是让世人笑话大人畏怯胆惧?” 郑国泰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一笑。 “郑某又岂会与一将死之人计较,且让他蹦跶,蹦跶几下就不蹦跶了。” 第51章 拳打脚踢千步廊【第一章】 方从哲眉头不经意皱了下,看向朱纯臣,一边端起茶水,一边轻酌茶水。 “成国公以为如何?” 朱纯臣心下颇有些后悔,他也没想到万历帝会对那狂悖小子如此在意,竟然不惜动用了御马监,微皱眉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有些不安的田尔耕。 “指挥使大人以为当如何?” 田尔耕比屋内任何人都要惊惶不安,锦衣卫不同于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近卫,结果……一想到自己连身佩天子剑的小子阻在门外,一想到那小子竟然连东厂崔公公都打了,心下就是一阵惶恐不安。 抬眼看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起身抱拳道:“不管那小子是如何的作死,那也只是那小子一人所为,锦衣卫是陛下亲军近卫,田某不敢忤逆陛下之令,还请诸位海涵!” 田尔耕牙根紧咬,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还是有些错了,一想到几日前崔应元对自己的劝解,心下更加后悔不已,那小子作死与陛下对赌就让他死去好了,又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押上自己身家性命。 田尔耕拱手,他是决定再不掺和这件事情了,那小子想要什么给他就是了。 “田兄且慢!” 汪文言起身拉住田尔耕衣袖,笑道:“田兄,不是兄弟拉着哥哥衣袖,若就此放了哥哥离去,哥哥一定会遭了那小子羞辱,哥哥今后还如何身居北镇抚司衙门?” 田尔耕被此人挡住脚步,心下就是一阵不喜,面无表情道:“王中书是不是忘了田某的身份了?” 汪文言好像没看到田尔耕一脸阴沉一般,笑道:“若是十日前,汪某绝不会阻拦了田兄,可是如今……” 汪文言摇了摇头,笑道:“那小子一封信件就得了两千卒,这件事情想来诸位也是早已得知,不仅仅屡屡不服管教,更是凭着些许蛮力顶撞山海关杜总兵。” “而且……田兄不会不知今日西海子之事吧?田兄不会不知崔公公是谁身边的人吧?” 汪文言轻轻摇头,说道:“崔公公都如此,田兄觉得那小子会如何对待田兄?” 张鹤鸣捋须看向汪文言、田尔耕,皱眉道:“那小子有些让人看不透,任谁来看,此子也应早已死在了辽东,可偏偏却被陛下看中,如今不仅仅是东厂、锦衣卫,就是我六部与五军都督府,可能都会被那悖逆小子报复。” “不错,张御史所言不差,西海子净军自我朝始就无哪个外臣任过指挥使,此等有违祖制之事……” “哼!” 未等户部给事中应震话语说完,监察御史熊廷弼就是一阵冷哼。 “奸逆小人!” 熊廷弼起身,大手一拱,大声说道:“方阁老,此等奸逆小人又岂能存于朝堂,我等定要禀明陛下,严查何人蛊惑陛下,不杀此人,国必将不国!” 众人皆微微点头,郑国泰却忙摆手说道:“诸位诸位……一将死小儿罢了,他想弄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沙盘,就让他弄好了,难不成他还真敢赢了陛下不成?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陛下砍的啊!” 汤宾尹却紧皱着眉头,说道:“正如同知大人所言,那人无论是以下犯上殴伤我明军数十大将,还是无军令私自出兵萨尔浒致使我军秘泄失、与建贼私通撤离界凡城,那人都已经是个死人,纵然陛下相护,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而今日更是以外臣私人净军之职……” “如此将死之人……” 郑国泰连忙点头,大声说道:“正是如此,此等奸人已然是个冢中枯骨,我等又何须与之置气,不若……不若大家明日都生了病,都别理会此等小人,他想要什么,让他自己去找!” “都别理他!” 郑国泰又重重说了句。 众人眼中彩光一闪,相视一眼,皆微微点头。 吏部尚书周嘉谟缓缓起身,向方从哲微微拱手,笑道:“同知大人所言不错,君子又岂能与小人同室而言?不理会也就是了。” 方从哲眼中露出犹豫挣扎,可他知道,哪怕自己是内阁首辅,他也无法逼迫如此之多重臣屈尊求饶,可是…… “诸位……” “杨经略他……他不会出岔子吧?” 方从哲话语一出,屋内顿时一静,熊廷弼眉头紧皱,沉思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不会,我十万大军皆是身经百战兵卒,皆是自岭南、朝鲜、九边选调精锐军卒,以萨尔浒、鸦鹘关为攻,建贼必是首尾难顾,此策我等早已精研不知多少次,当可一战而平建贼。” 郑国泰忙摆手笑道:“方阁老太过担忧了,就那小子三千兵马都打的建州老贼抱头鼠窜,我十万精锐大军前往,哪里还有不赢的道理?” 众人又是一阵默然点头,刘卫民大胜是不争的事实,三千多人头早已送到了京城,他们也都一个个细细检查过了,的确是建贼不假。 看着郑国泰一阵得意洋洋,田尔耕心下一阵不屑,暗骂眼前的家伙就是个天大的蠢货! 众人议定,趁着漆黑夜色一一离去,方从哲好像并未放下心下担忧阴霾,一个人独坐许久…… 天色尚未大亮,刘卫民刘养两人就带着人前去西海子,一夜无梦,一扫多日来的愤懑阴郁,反正他今天要好好大闹一场,哪怕将满朝文武,将所有的老滚蛋都揍一遍,他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至于今后……他才懒得管呢! 上万净军早已刀枪备齐,就算没备齐,那也得拿着菜刀棍子。 看着密密麻麻人群,鼻尖全是骚臭难闻的气息,但这就是他的兵! “指挥使大人,您老要不说几句?” 刘养一阵苦笑,看着密密麻麻净军,低声叹气道:“你小子别太拼命,朝廷上的事情不仅仅只是用拳头就可以解决的,或许有时会将事情弄的更加复杂。” 刘卫民双腿微分,双手后背,眼睛直视无数军卒。 “大人说的是,小将也不想将事情弄到了这一步,小将也不是不可以卑躬屈膝,不是不可以让人打了左脸再伸右脸,只是……小将真的没了法子,可以用的都用了,结果还是没一个人愿意……哪怕给小子丁点念头的希望都无。” “唉……” “罢了罢了,咱家活了这么久,都他娘地忘了热血是个啥滋味了,今日就陪你小子疯一把好了。” “呵呵……” “一念佛,一念魔。或许指挥使大人今日的冲动名流千古也不一定呢!” 说罢,刘卫民大步踏前一步,看着无数人头却无一丁点杂音的军卒。 “今日——” “本副使将带着你们去打人!” “去砸东厂,砸北镇抚司,砸五军都督府、六部!” “谁敢阻拦,就他娘地给老子砸!给老子抢!” “今日——” “就是今日——” “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混账之事!” “老子为你们扛!” 随着刘卫民怒吼,下面无数宦官终有有了些许生气,耳边嗡嗡非但未让他恼怒大骂,反而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满意笑容来。 过了半刻钟,台下才再次沉静了下来。 “刘大鹏!” “在!” 一名宦官忙打马走到台下,看着一身披挂,持刀背弓还算英武的中年宦官,点了点头。 “领一营守住正阳门、大明门,许进不许出,持刀执杖敢闯门者,斩!” “诺!” 刘卫民随手扔下一面旗子,刘大鹏持旗打马就走,在他挥动下,上千人轰隆隆奔出营房,向着正阳门奔了过去。 “马胜、阮明、赵五、孙振鸣、王阳、刘震!” 随着刘卫民大吼,六名高矮胖瘦披甲宦官打马冲到台下。 “你六人各领所部,马胜于各坊间巡逻,阮明巡仁寿坊、赵五巡思城坊、孙振鸣巡正阳街、王阳巡咸宜坊、刘震巡教忠坊。” “但凡有持刀执杖者,衙役、军丁、缇骑、东厂番子,一律给老子拿下,给老子狠狠打!” 六人一愣,刘卫民眼珠子猛然一瞪,六人忙低头抱拳领命。 轰隆隆脚步远去,最后只剩下蒙着黑布巾,腰配长刀,手持火铳的四千骑。 看着角落边缘的四千骑,刘卫民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是净军真正的精锐,为了让他们更加显得威猛霸道,刘卫民甚至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要用黑布蒙着面,仅留下两只黑色眼睛,阴冷沉静的无形压力更让人心中恐慌。 刘卫民没有多余话语,直接跳下木台,小棒头早已将战马准备妥当,看着他翻身上马,大手挥动,四千骑抖动间默默跟随其后,刘养心下又是一阵无声叹息。 马蹄震震,无数头戴飞碟帽一身黑色皂衣宦官冲入大明门,随着刘卫民双手左右摆动,身后骑军顿时分成两股,千步廊一般是不允许骑马,可是刘卫民全然不顾,战马奔动,一小吏竟然挡在道路中央。 “啪!” “滚——” 马鞭扬起,重重抽在小吏脸上,奔动的战马瞬间奔过。 “疯……疯了……” 朱大典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鞭,嘴里低喃,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脸上疼痛一般,但下一刻…… “贼子——” “你敢——” 第52章 陛下应该高兴【第二章】 眼看着刘卫民提马就要直冲向吏部大门,手里更是拔出了刀,看着模样是要杀人,朱大典吓得亡魂大冒,哪里还顾得脸上疼痛。 眼看着刘卫民举刀,吏部门前守着的军卒吓得连滚带爬冲入门房,嘴里更是没命哭喊。 “造反了……造反了……阉党……阉党造反了——” 战马奔动,人立而起,战马嘶鸣,双蹄重重踏在大红色院门。 “轰——” 朱大典愣愣看着一切的发生,甚至都未注意到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找死吗?” “滚!” 小棒头提马从身边冲过,更多马匹轰隆隆冲入吏部大门。 一脚重重揣在关闭着的房门。 “砰!” 屋内一群惊慌失措官吏或是藏在桌下,或是躲在角落,看着一人惊慌恐惧看着自己,刘卫民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怒火却更加炽烈。 “哒哒……” “砰!” 刘卫民一脚踢开挡在面前桌椅,一脚踩在椅凳上,看着躲在椅凳后之人。 “邓主事……” “老子来不来的你吏部?” “唰——” “砰!” 天子剑瞬间拔出,锋利剑刃瞬间刺穿脚下椅凳,刘卫民身体向前倾斜,冷冷俯视着眼前之人。 “天子剑管不管用?” “邓主事,告诉老子,天子剑砍不砍的你的狗头?” “告诉老子——” “砰!” 一脚重重跺在邓主事脸上,多日来的焦躁压抑彻底爆发,厮杀场上暴戾情绪瞬间爬上脸颊,自万历帝开口让他领净军的那一刻,自领净军出西海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最后归向何处。 他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就想在这一刻狠狠抽这群给脸不要脸的混蛋! “告诉老子……陛下天子剑……好不好使?” “说啊……好不好使……杀不杀的人……” “能不能看你吏部的东西……” 每说一句,脚下就重重踩上一脚,脚下之人真的是被他狰狞残暴的面孔吓傻了,除了惨嚎,甚至连哀求、怒骂都不会了。 “镇国……快……快住手……” 李维翰自见刘卫民、刘养离开囚牢,整个人也烦躁不安起来,震天马蹄声更是让他冲出牢笼,闯入吏部正好看到眼前一切,整个人都傻了,可看到眼前小子一脸狰狞缓慢拔出天子剑,再也不顾其他,一把搂住他的腰身失声惊叫。 “撒手……” “撒手!” 刘卫民身体猛然扭动,重重将李维翰摔倒在地,看着李维翰疼痛狼狈模样…… “吸……” “呼……” “老子要的东西在哪?” 刘卫民连连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下暴戾,看也不看凄惨无比的邓主事,一屁股坐在椅凳上,看着门外一群有些畏惧不安的净军宦官们,嘴里冰冷的话语更让疼痛不已的李维翰惊慌担忧。 李维翰爬起来一把提着邓主事衣领,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提起。 “东西呢?” “快说——” 都快入土的老头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将比他还要高大的邓主事生生提了起来一阵摇晃。 “东西……东西……” 邓主事整个人吓傻了,话也说不了一句,只是颤颤巍巍指向后院藏书阁。 “老子不想来,也不想欺负人,更不想杀人!” “一刻钟……” “一刻钟见不到老子要的东西,老子就烧了吏部衙门,一个连陛下威严都视而不见的吏部……” “毁了也好……” …… “来人!” 数名宦官无声上前,抱拳弓腰。 “告诉六部,告诉五军都督府、北镇抚司……” “老子的耐性只有一刻钟!” “一刻钟没见到老子要的东西……” “哪一个没送来,老子就毁了哪一个院子…——” “老子说到做到——” 数名宦官齐齐躬身一礼。 “诺!” 随着他大手轻摆,数人躬身退去,正要缓缓闭眼压下心下激荡,门外竟然出现一脸愤怒的朱大典。 刘卫民冷冷看向门外脸上还渗着血的朱大典。 愤怒、冰冷残暴眼神激烈碰撞交织。 “老子不管你们身上有什么狗屁所谓的节气,老子只知道,你们的脑袋……” “永远没有老子手里的剑硬!” “不信,你……可以试上一试” 手指遥遥指向门外愤怒喷火的朱大典。 李维翰见朱大典要抬步,脸色大变,大步站在刘卫民身前,看着朱大典怒吼。 “还傻站在这里做甚,还不赶紧去找?” “你……你真想这小混蛋一把火烧了吏部?” 李维翰双眼怒睁,他本愿相信牢笼里的余丛升话语,此时就算他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这……这小混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随着李维翰怒吼,满头鲜血的邓主事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声尖锐惨叫传遍整个院落。 “找啊——” “快……快找啊——” 朱大典一脸狰狞犹豫,可看着自己顶头上司跌跌撞撞奔向藏书阁…… “阉贼……” “你不得好死——” 刘卫民嘴角无声无息翘起,遥遥指向朱大典。 “操——” 中指高高竖起。 “好好……阉贼,就看你猖狂到了几时!” 朱大典大袖一甩,愤愤奔向藏书阁。 “人呐……就是……贱!” 李维翰猛然回头,一脸怒容看着无所谓的刘卫民。 “呵呵……” “巡抚大人,你不好好待在昭狱,非得蹚这场浑水做甚?” “你……你小子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啊?” 李维翰颤颤巍巍指着刘卫民鼻子大吼。 “你……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浑小子……你知不知道?” 刘卫民轻轻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呵呵一笑。 “呵呵……” “巡抚大人……您老怎么还不懂啊?”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息。 “小子……自送了那封信的那一刻……” “小子……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念佛……一念魔……” 刘卫民轻轻站起身,来到残破的房门外,耳边听着不时传来的怒吼、惨叫…… “整个天地……整个大明……能掌控小子生死的,不是六部,不是五军都督府,不是锦衣卫,更不是天下悠悠众口……” 刘卫民回头看了一眼李维翰,见他一脸担忧,脸上突然灿烂的如同春天里的芬芳。 “陛下要死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可惜……陛下真的不行了啊!” 刘卫民轻轻摇头叹息,抬头看向远处一朵浮云,耳边侧耳听着一群人的脚步传来,理也不理满脸愤怒的马云鹏。 “陛下与这些文臣斗了这么多年,陛下……输了个干干净净,可这大明是陛下的,它……姓朱!” “不姓刘,不姓李,也不行赵,它……姓朱!” 刘卫民轻轻对着一脸诧异的马云鹏咧嘴一笑。 “是不是觉得老子疯了?” “老子是疯了!” “真的,不骗你。” 刘卫民指了指自己头颅,咧嘴一笑。 “它就是疯了。” 又轻轻摇了摇头。 “可它也没疯!” 李维翰、马云鹏,甚至连孙行也是一脸不解。 “陛下其实……真的……圣明!” 刘卫民指向吏部对面的五军都督府,指向北镇抚司,又左右指向六部各院落,一脸灿烂。 “六部也好,五军都督府也罢,哪怕你们本应该唯皇命是从的锦衣卫……陛下从未胆怯,从未畏惧!” “哪怕这个大明天下所有人全都站在陛下面前,陛下也从未畏惧过!” “从未!” “更是对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不屑一顾!” “因为……陛下……” 刘卫民挠了挠头,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伸出三根,想了下,又多伸出一根来。 “二十四……二十四年!” “你们觉得……陛下二十四年都不愿理会朝政,陛下会在意整个天下说着无聊话语?” “呵呵……” “可笑至极啊!” 刘卫民伸手一指千步廊周侧所有官署,笑道:“你们信不信,老子若将这里烧了个干干净净,陛下不仅不恼,甚至会仰天大笑!” 刘卫民转头看向一脸骇然李维翰,又看向马云鹏、孙鹏。 “怎么?” “不信?” 说着,刘卫民突然摇了摇头,想了下,说道:“不对,你们心底应该很相信老子说的话语。” “你们会认为,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里,将这些人吊起来挨个抽一遍,是老子帮陛下狠狠出了口气,陛下几十年来的胸中闷气终于可以狠狠发泄了,所以……陛下的确应该高兴!” 刘卫民身子倾斜,盯着每一个人双眼,笑道:“是不是?” “呵呵……” “这人呐……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陛下可是陛下啊……” “高高在上,登极而视远……强宋虽亡于蒙古鞑靼,可……究其根本,还不是亡在了文人手里?亡于文人间的党争?” …… “陛下自幼为帝……四十七年了啊……什么没看明白?” “陛下不在乎权利,可不代表陛下不在乎大明,不在乎天下无数黎民百姓……” “陛下快不行了啊……” “被人逼的滋味不好受啊……陛下这辈子也就算了,熬都熬过来了,还能如何?” “可陛下还是大明的主人,还是个父亲,还是个爷爷……” “人……总得给后辈留下点什么吧?” 刘卫民指着周围所有建筑,笑道:“比如这里……捂住了陛下的口,捆住了陛下的手,挡住了陛下眼睛的一切一切……” 刘卫民提起天子剑,看了又看,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 “天子剑,您老说……” “是也不是?” 第53章 退一步,朕活剐了你【第一章】 “不说啊……” “不说俺可就当你认可了啊!” 放下天子剑,微微一笑。 “老子本就是个死人,董老混蛋将信件给老子的那一刻,老子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整个大明……没老子的存身处……” “可陛下不一样啊!” “陛下说……小子,你将那些不听话的混蛋们挨个揍一遍,你就给朕做条听话的疯狗……” “锦衣卫那些混蛋不听话……” “东厂番子他娘地跟朕玩心眼……” “你小子听话……做朕的疯狗……谁他娘地敢跟朕呲牙,你就咬谁……朕护着你!” 刘卫民双手一摊,咧嘴一笑。 “看吧……就是这么简单!” “谁他娘地也不想做个牵线木偶……” “就算是个牵线木偶,可牵线人多多少少也给木偶整的漂亮些吧?” “就算是个木偶,也该做些让人赏心悦目的动作吧?” “可这个木偶不是,身上没有好看的碎花裙子,头上也没有漂亮可爱的花朵,有的……只是一身沾满了脏泥污垢……做的动作永远都是猥琐让人厌恶可憎的动作……” “这样的木偶……你愿意吗……还是你愿意……还有你……你……” 手指指向所有人。 “你们他娘地谁愿意?” 刘卫民自嘲一笑,深深叹息一声。 “没人会愿意做这么一个木偶,可……陛下做了四十几年啊……” “或许……” “或许你们说……不是,可你们自己摸摸良心,拍拍胸口,究竟是不是?” “一场战争……竟然逼迫……逼迫陛下要拿出太后棺材本,还要向户部拆借……” “呵呵……多么可笑啊!” “如此六部……如此五军都督府……如此东厂、锦衣卫……要来何用?” “不破不立……陛下啊……或许您是这么想的吧?” 抬头看向耀眼却不炽烈的太阳,嘴里喃喃低语…… …… 整个北京城乱了,上万手持刀棒净军来回穿梭,不时会一拥而上,有时又一哄而散,留下的只有地上痛苦哀嚎的衙役、军卒…… 没人敢还手,没人会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大明的天空还姓朱,刘卫民用事实告诉所有人,大明的天空就是姓朱! “陛下……您别生气,臣妾这就令人……” 郑贵妃一脸恼怒,万历帝突然间笑了起来。 “呵呵……” 郑贵妃一头雾水,刚刚送来的纸张上写的清清楚楚,那小子不仅仅说……什么死……什么木偶……看着就来气! “爱妃啊……朕无法大笑啊……” “朕……朕真的挺想开怀大笑……” “可惜……” “陛下……那小子太可恨了,您怎么……还……还护着他啊?” 万历帝不由一笑,伸手轻轻摇动了几下手中纸张,笑道:“这小子不是已经说了吗?他是朕的疯狗,朕不护着他,护着谁?那些混账吗?” “可……可那小子这么闹……最后还不是闹您吗?外面跪着一地朝臣呢!” “爱跪就让他们跪着好了,反正那小子已经给朕戴了个老大的帽子,总不能让那小子笑话朕,会怕他们跪着哭诉吧?” “陛下……” 郑贵妃一脸担忧,轻轻摇动着他的手臂,外面一帮子人都跪了一个时辰了,年老的都昏迷了好几个,看这架势,若皇帝不出面,这些人都准备跪晕过去。 万历帝却不怎么担忧,都跪了这么多年,再跪一次又如何? 看着自己女人一脸担忧,轻笑一声。 “行了,莫要太过担忧,别看那小子莽撞,也莫要以为那小子不知道这些家伙一个个躲在了朕这里。” “有些事情,爱妃还真没那小子看的透彻。” 郑贵妃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乐意道:“那小子就是个愣小子、小混蛋,都满京城闹腾了,还要一把火烧了所有官署,陛下怎么还这么袒护他啊?” 万历帝动了动身体,让自己显得更舒服了些,笑道:“爱妃,你还真不如那小子看的透彻呢。” “你想啊,六部、五军都督府、都察院、北镇抚司……能躲的都躲在了这里,各官署也就留下小猫两三只,这是给谁看呢?” “这是给朕看呢,给朕的子孙,给天下人看呢!” “呵呵……” 万历帝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若这些老混蛋在各自官署,或许那小子还不至于这么狠,可正因他们在逼迫朕、逼迫朕的子孙退避,那小子才绝不能退!” “他……敢后退一步!” “哪怕一小步!” “朕……” “活剐了他!” “……” 郑贵妃一脸惨白,她突然发觉,眼前的男人突然间陌生了起来。 万历帝心下轻轻一叹,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放心吧,别看那小子做事莽撞,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得了他想要的,自然也就会老老实实回了西海子。” “臣妾就没看出来,那小混蛋啥时候都没有分寸过!”郑贵妃噘嘴不满。 “呵呵……” 万历帝一阵轻笑,这一刻竟然突然发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他这里是美好,刘卫民心下却老是不乐意了,有一部分努尔哈赤的资料他无法得到,这也从吏部找了些,大多也是女真各部发生争斗时,朝廷遣使前去调解时带回的一些资料,这些还远不能满足他的需要,可是,当他踹开五军都督府时,并未在五军都督府找到费英东,最后才听说老滚蛋跑去了皇宫,学着文臣跪谏去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上万净军护卫着刘卫民返回西海子,而就在他返回西海子的那一刻,万历帝的斥责令也被崔文升送到了面前。 看着一通大骂却是毫无任何营养的斥责,刘卫民很是一脸怪异看着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脑袋,本以为等他返回西海子,自己就算不被打板子,至少也会剥了他的净军副使才对,怎么只是毫无任何营养的斥责? 不仅仅他一时间没想明白,就是一直担忧他的刘养也没弄明白万历帝究竟是何意? 相比刘卫民,刘养与崔文升更要亲近些,唯恐愣头青的刘卫民再次犯浑,忙将他拉到身后,向裹成了三哥的崔文升深深一礼。 “崔公公一直是宫中侠义之士,当年若非公公,咱家也不能安然留在了京城,我儿素来胡闹混账,昨日更是出手伤了公公,咱家的代我儿向公公赔礼致歉,还请公公看在当年的情谊,饶了我儿这一回吧。” 说着,刘养上前一步,不经意间将一些物件塞入了崔文升手中。 崔文升稍微掂量了下手中之物,抬头看向躬身低头的刘养,心下更是掂量着一脸不屑却被刘养大手拽住的刘卫民,越是细想皇帝、贵妃的态度,越是感觉一阵后怕,眼前的小子还真是个敢捅天的混账,可又一想到今日跪在宫门前的一干文武大臣,心下更是冷哼不断。 崔文升挺了挺身体,双手为背在后,抬头看着天空,不屑道:“咱家与你阿父那也算是老交情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家也懒得与一小辈见识。” “可是呢……这宫里不比其他,规矩大着呢,都像这混账小子任意胡为,那还不乱了套,还不得让外人笑话我等内臣无能至极。小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养忙点头,身体更加低了些。 “公公教训的是,我儿初入京城,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混账,咱家也定然严加管教,好让他知晓咱这宫里,谁才是最义气之人,谁才是宫里的头领!” 崔文升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嘛,宫里不比其他,宫里最大的是规矩!” “行了,该训斥的也训斥了,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说完,崔文升嘴角一阵不屑,随手将手里几件玉佩、玛瑙丢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一群宦官离去,刘卫民冷哼一声。 “还我儿?哪个是你的儿?人家根本就不理你!” “混账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捅的篓子有多大?” 刘养大怒,狠狠戳了刘卫民一下额头。 “你小子就作吧,啥时候将所有人都坑死了,你小子就自在了!” “也不知道陛下咋想的,咋就不砍了你这个小混蛋的脑袋呢?老子整日还他娘地跟着担惊受怕!” 刘卫民一脸诧异不解,拉着正要怒气冲冲离去的刘养。 “不是,刚刚那老混蛋当面,小将就给了大人脸面,没当面戳穿,小将是够混蛋的,可那也只是小将搏命,跟大人有何干系?怎么就让大人提心吊胆了?” “哼!” 刘养冷声一哼,猛然甩开他的手臂,怒道:“没干系?真的没干系吗?” “是!你是可以一个人扛下无令跑去萨尔浒胡闹,也可以扛起无军令私自撤离界凡城,无论朝廷,还是杨镐老儿也只能将罪名安在你小子头上,谁让你小子本事大,击败了建州老贼,斩首了三千余,就算朝廷、杨镐老儿心下再不乐意,也不能拿你大哥、二哥如何,可是……” “可是你别忘了,余丛升老儿是东宁卫指挥使,是你直属上司!” “老子……老子也是你小混蛋的监军——” “余总兵、老子都入了昭狱,你小混蛋还敢说与你无关?” “哼!” 刘养甩袖大步离去,刘卫民被暴怒的老儿骂了个狗血喷头,更是一愣一愣的,他还真没弄清这俩老儿入昭狱怎么就与他有关了? 不应该是他们自己胆小畏死,自己哭着喊着逃离的辽东吗? 第54章 因为国运之争【第二章】 刘卫民最后也没想明白了个所以然来,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可这昭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待了,时日已经是二月中旬,他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简陋些的沙盘并不是很难,皇宫内有诸多工匠,他可以很短时间内弄出自己想要的沙盘,最关键的还是各种资料准备工作,而沙盘军演也最为注重的就是资料的掌控,最真实的展现双方实力的对比。 想不通刘养老儿究竟是何意,他也不再理会,至于什么义父、养子之类的他并未太过在意,或者说,他到了至今也还未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从他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或许他从心底就有些排斥,排斥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时代。 放下一切,刘卫民没将崔文升的话语警告放在心上,直接找了个宦官,让他前去禀告万历帝一声,说这些日要在净军营地整理资料。 万历帝刚刚在郑贵妃服侍下吃了药丸,正准备倾听一些特意挑选出来的奏折趣事呢,师明急匆匆推门入内。 “何事?” 万历帝抬眼看着跪伏在地的师明,师明不敢迟疑,轻声说道:“启禀陛下,刘将军遣人请奏陛下,今夜留守西海子。” “哦?” 从郑贵妃手中接过蜜水,正要轻酌一口,却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由将瓷盏放到一旁小几上。 “来人可在殿外?” 师明忙开口道:“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万历帝微微点头:“让他回去告诉那小子,这些日没事就不要瞎逛,朕还想着光明正大、痛痛快快砍了他的狗头呢!” “诺!” 师明弓着身子退出房屋,郑贵妃却笑道:“原来那小子也是怕了啊!” 万历帝伸手去拿蜜水,嘴里却笑道:“爱妃可是说错了,那小子精明着呢,锦衣卫也绝不敢在此时动了那小子分毫!” “当然了,人有时不能一味勇猛刚进,过刚易折!” 郑贵妃心下一叹,面上却灿烂一笑,说道:“陛下说的是,那小子若不是如此猖狂,也还算是个妙人。” “呵呵……” 万历帝喝了几口蜜水,将瓷盏送到郑贵妃手中,身体微微向后依靠在柔软靠枕上,轻笑道:“此子性情刚直,并非真如爱妃所想那么猖狂,打了崔文升那老奴,落了爱妃颜面是不假,大闹千步廊左右所有官署也是真,可这些都不算什么。” 万历帝转头看向郑贵妃,笑道:“那小子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刚硬性子,自辽东始,一直到了京城,成了眼前天下敌情形,所有的一切都在做着一件事情。” 郑贵妃一愣,有些不解道:“陛下,那小子若没陛下护佑,早就该死在了辽东,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 万历帝一阵沉默,表情也肃然起来,嘴唇轻启,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大……明……国……运!” 一字一顿,却重于泰山,郑贵妃脸色苍白,有些不可思议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看着心爱女人瞳中惊慌不信,万历帝心下一阵摇头叹息。 “那小子所做之事,所言之语,爱妃也是一清二楚,其实他已经在西海子说的够清楚了。” “此次之战,关乎着我大明十万精锐生死,缅甸、播州初平,倭寇之祸渐熄,但是还有北方的鞑靼啊……如今大明又添了一个建州之祸。” “此战胜了还罢,若此战……一旦我大明战败,十万我大明精锐若一日丧尽……国库困顿的大明……危矣……” 万历帝一阵无奈苦笑。 “所以……他才会用生死与朕对赌!” “敢死谏文臣,我大明从不缺少,可那都是些什么人?除了以私利打压他人,以圣言祖制威逼朕退却,可曾有那小子这般?” “先是领弱军与敌死战不退,胜之后,任谁也应该知晓建贼必会生死相争界凡城,本应胜之而退,却无后援坚守数月,无可奈何后才撤回我大明。” “该用的法子都已用尽,他应该知晓,无论如何法子,辽东也没人会支持他,所以啊……” “朕给你个机会……” “击败朕!” 看着窗外尽管已是深夜,屋檐上还在不时滴下水珠,万历帝一脸坚定。 刘卫民在努力证明自己,向万历帝敞开一切,他需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天下是大明的天下,大明的江山不姓嬴,不姓刘,不姓赵,而姓朱! 所有人可以不在乎大明天下,满朝文武可以为了权利、地位、名声做着他们认为的正确,可是大明的皇帝不可以视而不见,因为……这是国运之争! 刘卫民需要证明,向万历帝证明自己是对的,可谁也不知道,就在无数文臣跪谏了一日,万历帝只是随意训斥一番刘卫民后,数骑无声无息奔出了北京城,一路向北…… 一日的争斗胡为,刘卫民确实是疲惫不堪,本想着将搜刮来的一堆文书、印信好好整理一番,结果只是半个时辰,两眼就像是千斤重巨石。 一夜无梦,直到太阳高挂,刘卫民才伸着懒腰走出屋舍,看着净军不少人提着木桶,远远看着他们将一桶桶屎尿运走,将木桶清刷干净,脑中突然怀疑起“净军”称号来,究竟是因为净身,还他娘地是因为给人端屎送尿? 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小豆芽却提着个老大的食盒走了过来。 “主人!” 刘卫民接过食盒,打开一看,心下顿时不乐意了起来,怎么只是几个干巴巴硬饼子?看着还是些没丁点热乎气的饼子。 小豆芽低头轻声说道:“俺去问过了,李公公说是宫里的规矩,宫里每日只食用两顿饭食,早上并无饭食提供给净军的惯例。” “都他娘地啥规矩啊?” 刘卫民一指正在河边刷洗着木桶的宦官们,不喜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看这些人,天未明就开始拖着木桶给人端屎送尿,咋就不给人饭吃呢?” 看着小豆芽低头不语,刘卫民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摇了摇头,说道:“带着人去买些米面菜蔬,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咱净军有咱净军的规矩,你与司马礼一起去兵部,欠咱们的十七万两呢!” “多带些人!” 小豆芽大喜,转身就要传令司马礼,一想到这些钱可不是净军的,若是花了…… “主人,十七万两……大爷、二爷那里……” “小豆芽……不是,你脑子咋就秀逗了?咱们先用着,等过些日,咱挣了钱,还上不就行了?” 刘卫民赶走小豆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了哪里他都理直气壮,能不能全部讨要来,没人敢肯定,至少能讨来多少算多少,不讨要,或许这辈子兵部都不会给他哪怕一文钱。 皇帝给他捎来了口信,要他老老实实待着,莫要再无事生非,可事情总是要做的吧? 看着河边无数宦官洗洗刷刷,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沙盘弄出来再说,人选他也早已定下,领头的正是他小兄弟——木匠小皇帝! 带着人来到皇宫大工地,果不其然,未来的木匠小皇帝正围着一老工匠讲说着什么,刘卫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手一挥,数十宦官一哄而上,最后将工地上所有大匠一扫而空,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想要上前护主,结果却被恼怒的刘卫民一脚踹了个跟头。 于是乎,在所有人一脸惊骇下,刘卫民押着一帮子俘虏回到了西海子。 看着一帮脸色惨白的大匠们,刘卫民微微一笑,笑道:“诸位莫怪小子无礼,实在是这些日小子被人欺负狠了,唯恐诸位不来帮忙,这才做了无礼之事。” “但是!” 刘卫民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一一看向所有人,正色道:“诸位莫要以为小子现在说着赔罪的话语,诸位就可以拒绝,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拒绝就意味着死亡!” 众人大惊,面对周围无数手持利刃宦官,听着刘卫民无情话语,人群更加惊慌不定。 “小子昨日所做之事,诸位也应已知,小子敢做第一次,也敢做第二次,只要你们敢拒绝,敢跟小子耍滑头,小子绝不介意做第二次!” “你们应该知道一句话语,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人不愁!” 刘卫民不再多言,将自多日来画下的萨尔浒周边地形放在工匠们面前,说道:“这里是辽东地图,你们要做的是将他们以土石的形式做出来,就像你们在皇宫所做的花园假山之类。” 话语说完,刘卫民大步走向早已准备好的房屋,众多工匠犹疑,全都看向人群里的朱由校。 一老者正要开口,朱由校却率先走向房屋,诸多工匠见此,一脸无可奈何跟入屋舍。 朱由校刚推门入内,正见到屋内有一庞大的几乎填满了房屋的巨型木桌。木桌很简陋,没有诸多鸟兽虫鱼花纹,也不是名贵木材所做,只是个简简单单用木板搭就的巨型木桌,唯一的特点就是够大,四周边缘用木板挡掩,看起来是担心泥土散落于地。 看着眼前巨型木桌,朱由校不由看向刘卫民,心下更是疑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沙盘”? 第55章 你小子做大兄麾下悍将【第一章】 朱由校没有猜错,这里就是沙盘,但此时还只是个巨型木桌。 刘卫民手拿着一根长长竹竿,在巨型木桌上比划着说道:“你们需要按照手中地图,将整个辽东之地山水在木桌上表现出来,包括辽东各重要城寨戍堡,山岭道路,严格按照比例表现出来。” “这些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是很难,至于山岭的高度、陡峭程度,会有专人述说,小子也会提供具体数据。” 刘卫民比划一阵后,一脸正色道:“本将军不管你们多么困难,七日!你们只有七日的时间!” “七日完成不了,每多一日,本将军就斩杀一人头颅!” “将军,俺们做过楼阁亭舍是不假,可将军所说之事俺们却从未做过……” 刘卫民转头看向一中年之人,点头道:“没做过?这要比那些更加精致的楼阁要困难无比吗?” 说着说着刘卫民就恼怒起来,话不多说,直接爬上巨型木桌。 “来人,添土!” 数名宦官提着屋外早已准备妥当的泥土入屋,刘卫民也不多言,提起木桶将泥土倾倒在木桌上,三下五除二,一座小土山出现在人前,看着只是他用脚踢腾几下,将泥土拱成一堆。 “这就是山!” 随意将竹竿折断一小截随意放在泥土上。 “这就是辽阳城!” 用脚在桌案上一划,露出泥土下白色桌面。 “这就是河!” 刘卫民大怒,指着之前开口的汉子,大怒道:“老子不需要你们将华丽宫殿搬到老子桌案上,不需要你将万丈高山搬到老子桌案上,这些真的很难吗?” “你们是大匠,应该知道,三百丈山岭与七百丈大山的区别,你们应该知晓辽阳城、沈阳城之间的距离与辽阳城、北京城之间距离的差别,若你们连这些都不懂,还要你们有何用?” 刘卫民大怒,竹竿瞬间摔在木桌上,沙盘本身上并不是很复杂,尤其是比较简易的沙盘。沙盘最难得是数据,是各种地形数据,山岭的高度、范围、山岭坡度等一系列数据,需要将整个辽东的山川河流、城池戍堡明明白白表现在人眼前的数据,这些才是最为困难的地方,至于城堡,随意弄几块木头搭建一二,让人知道这里是哪个城就可以了。 听了刘卫民话语,众多大匠算是明白了他的话语,一群人低声商议,朱由校却一脸怪异看向从木桌上跳下来的刘卫民。 “别这么看大兄,大兄也是被逼急了才发火。” 刘卫民轻拍两下朱由校肩膀,说道:“这些事情交给工匠好了,他们是行家,有兵部、吏部、户部、礼部详尽地图、数据,应该不是很难。” “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咱哥俩呢!” “走吧。” 刘卫民大步走出屋舍,也不理会工匠们商讨,人手早已安排妥当,沙盘任由他们来弄,自己会一日数次检查,不满意随时更正。 而未来的木匠小皇帝的工作更加重要,他要跟随刘卫民整理所有需要的资料、文书,更加系统、详尽准备对抗工作。 “大哥你……你就不怕皇爷……皇上杀你头吗?” 朱由校紧跟在刘卫民身后,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刘卫民脚步未停,推开一间房舍,里面全是一箱箱书籍资料。 “没有人会不怕死,但有些事情,就算怕死也要去做,因为……有些事情比生命更加重要!” 刘卫民在桌案前坐下,指着对面板凳,说道:“从现在起,你要将这里的书籍资料全部看一遍,一目十行也好,逐字逐句品味也罢,必须五日内全部看完,你需将这里所有牵扯到建州贼、此次我军参战军将之事全部挑选出来,你来挑,大兄来整理应对。” 刘卫民没给朱由校任何机会反抗,直接将兵部此次调遣军将名单扔到了他面前,自己则制作着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表格,按照敌对双方兵力、将领、品行等等制作表格。 小豆芽在临近午时才从兵部返回,威胁了半日,最终还是取回了八千两,钱虽少,稍微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还是可以的。 西海子一举一动全在他人眼里,或是期盼,或是不屑,更多的是冷眼讥讽。 刘卫民一忙碌起来,根本不管外界他人态度,如同在辽东耕种、训练之时,没必要,他根本不愿掺和任何政治上的事情,日夜艰苦劳作,沙盘逐渐在诸多大匠手里呈现出来,刘卫民也逐一对照数据进行数次更正,并做了诸多红黑小旗子,以及一些鹅毛管写就得纸牌。 沙盘太过简陋,没有过多动用黏土,轻轻一碰很容易散落开来,但该有的山山水水都有,看着萨尔浒以及鸦鹘关周侧地形,刘卫民再次感慨不已。 时间慢慢流矢,北京城诡异的安静却让人心慌,身处牢笼的余丛升、李维翰更是心忧不止。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慌,但一切好像都被一层层薄纱遮掩,任谁也未能察觉暗流下隐藏着的杀机。 万历帝看着奏折,眉头皱成了山,嘴里低喃着郑贵妃也听不清的话语。 “太安静了……” “来人!” 常云忙小碎步上前跪倒。 “陛下,老奴在!” “去!去西海子,问问那小子可否准备妥当?” “是,奴才这就前往西海子。” 常云退去,郑贵妃不解说道:“西海子那里每日都会有消息传来,陛下今日……” 万历帝轻轻摇头,看向远处早已没了积雪的屋顶,皱眉道:“今年……太暖和了。” 郑贵妃一愣,也跟着犯愁来,叹气道:“是啊,今年开春太早了些,恐有饥荒之灾啊!” 万历帝眉头皱得更紧,看向郑贵妃,轻声道:“让国泰来宫里一趟吧。” “啊?” 郑贵妃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忙点头答应 “陛下稍后,臣妾这就令人去召家弟入宫。” 郑贵妃大喜出屋,万历帝眉头却未有半分松懈,心头不祥预感越发深重。 此时的刘卫民刚刚验收完沙盘,看着尽管不是尽善尽美的沙盘,但也足够一用了,很是无良搂住朱由校肩膀,指着沙盘笑道:“再过两日,大兄就要与陛下在此决死一战,到时候,你小子来做本大帅麾下第一悍将!” 第56章 高傲的“君王”【第二章】 刘卫民本以为,就算万历帝着急砍了他的脑袋,至少也会等两日,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端着老大的食碗,调笑未来的木匠小皇帝“小肚鸡肠”吃不了两碗饭时,数十名宦官抬着裹了严严实实的万历帝进来了西海子净军营地,身后更是跟着十数名朝廷重臣。 看到一脸阴沉的万历帝,刘卫民瞬间麻瓜了,忙上前跪倒。 “陛下,天黑夜冷……” “准备好了?” 刘卫民正想开口,万历帝阴冷的目光注视下,想要劝说的话语也生生堵在了口中,只得重重叩首,一脸严肃。 “小将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就等陛下来取小将项上人头!” 万历帝深深看了跪在地上的刘卫民,微微点头,脸上毫无任何感情。 “你若败,朕诛你九族!” “你若胜,我大明无人敢伤你分毫,朕许你刘家与国同休!” “……” “陛下万万不可……” 群臣大惊,方从哲刚刚跪下,万历帝阴冷的目光一一扫视跪倒一地群臣。 “此战朕若败……” “朕的好爱卿……你们最好可以让朕此战大胜!” 说完话语,看也不看一脸灰败的郑贵妃,直接命令刘卫民。 “入屋!与朕一战!” “诺!” 刘卫民也不多言,传令立即封锁营地,立即将沙盘存放房屋点燃无数火烛。 万历帝身体不好,仅一个沙盘就几乎将整间房屋填满,为了让皇帝更加清晰看到整个沙盘,特意在屋内给他放了张高大椅座,以便更容易掌控全局。 无论每日汇报的宦官如何描述沙盘,没有见过沙盘的万历帝,第一次见到整个“辽东”摆放在眼前时,也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万历帝都是如此,更别说那些只是听闻“沙盘”之名却不知何物的大臣们。 “这……这就是沙盘?” 尚未等他人开口,一脸惊骇的熊廷弼上前就要细看。 “啪!” 一鞭重重抽在熊廷弼身上,尽管刘卫民并不知道眼前高大男人是谁,但他决不允许战斗未进行,付出诸多代价才弄出的沙盘被人毁坏。 理也不理他人或震惊或愤怒表情,刘卫民半跪在万历帝身前,语气沉稳不带一丝烟火。 “此等沙盘制作太过仓促,所用之物易于毁坏,还请陛下下旨,莫要他人碰触沙盘。” 看着眼前“壮丽”江山,双眼难掩震惊,耳听着不冷不淡话语,万历帝微微低头看向半跪于地的刘卫民,看向皆死死盯着沙盘的一干臣子,面色突然极为严肃,甚至还略带一丝愤怒。 “常云!” “奴……奴才在!” 常云忙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宣朕口谕,靠近沙盘一步者,立斩不赦!” “奴才遵旨!” 常云重重一叩首,起身看向群臣。 “陛下圣喻,靠近沙盘一步者,立斩不赦!” 群臣忙后退一步,就算是内阁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兵部尚书黄嘉善、刑部尚书黄克缵等一干重臣也不敢上前一步。 看到众人退后,刘卫民起身向万历帝深深一礼。 “此次与陛下对战,小将万死不足以彰显陛下天威,但此战事关我大明国运,小将于此沙盘上与陛下拼死相争。” 刘卫民说着,用长长竹竿指向抚顺、鸦鹘关以南,并不存在的南方。 “万历九年、十一年、十二年缅甸东吁王莽应里攻我云南,虽我朝一再击溃莽应里之军,但战事亦连绵至今。” “倭国海寇自我朝立国之始变时有发生,故太祖以禁海封疆,民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之语,太祖禁海封疆皆因我海边之民免遭海贼侵害之苦,但海边之地皆为贫瘠难以耕种之地,民无所出,因而私自下海,或偷渡走私为商,或是入海为盗,这在我朝剿灭倭寇时,其间多有我明人已然验证。寇贼屡屡侵扰我大明边海,自我万历朝尽除,但残存倭寇却随之侵入我朝藩国朝鲜,我大明亦应朝鲜之求,遣我军精锐入朝援救。” “此次调取兵卒将勇,皆为力战东吁、倭寇、九边鞑靼等我大明精锐,另有朝鲜、叶赫女真精锐为助,共计十万大军。” “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未胜先虑败。” 深深吸了口冷气,强压下心中激荡,刘卫民甚至不敢去看任何人,他知道,仅凭这句话语,朝臣就可以“动摇军心”治他死罪。 “此战大胜,我军可一战而平辽东之患,可若大败,十万精锐尽失……” 刘卫民用长长竹竿指向沙盘并不存在的南方云南、东方朝鲜、北方蒙古鞑靼各部和沙盘上辽东铁岭卫附近的叶赫女真部。 “十万大军尽丧,我云南、陕甘、陕西大同等边镇必是危机重重,朝鲜、叶赫不仅仅自身危机重重,更会对我大明国力心存担忧,日后再想令其出兵相助,必是困难重重。” “此等后果亦非仅此,北方鞑靼各部因我军战败而心思叵测暂且不提,辽东一旦战败,十万大军一旦折损殆尽,建州贼必会趁机南下夺我辽东之地,损失惨重我军,又当如何以守?” 说完这些话语,刘卫民转身再次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小将不敢挑战陛下天威,但此战关乎我大明国运,小将自知必死,亦不愿我大明十万精锐一战丧尽,还请陛下谅解小将拳拳爱国之心!” 看着跪倒在地的刘卫民,万历帝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沉默良久…… “起来!” “诺!” 刘卫民起身,深深吸气,再次面对整个沙盘,指向建州之地。 “贼酋努尔哈赤,因其父辈意外身死而叛我大明,更是弄了什么七大恨,细细思量,其七大恨不过是强词夺理之言,但努尔哈赤老贼既已叛我大明,多追究此事亦无半分趣味,老贼既然已经立国反叛,与我大明就是生死之敌,但兵法云:知彼知己方百战不殆。” 刘卫民将抚顺以北画了一圈,说道:“女真存在久远,但今日之时大致可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 “女真本以狩猎为生,部族散落、人丁稀少,且因猎物之争而互为仇敌,此等部族本不应为中原之强敌,但自北宋之辽,甚至还要向前推移到汉唐,临近我汉民之地女真开始学会了耕种,学会了我汉民礼仪,人丁也在日益增加、强大,于是就有了生熟女真之别。” “海西女真、建州女真本为熟女真,实力相当,但随着建州女真不断侵入海西女真,实力愈发壮大,整个北方女真部落,暂未被其吞下者,海西叶赫女真部,以及北方更加严寒贫苦的野人女真诸多小部。” 刘卫民指着女真各部,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又接着说道:“努尔哈赤老贼自立国后,将其下所属分为八旗,即老贼亲领正黄旗、镶黄旗,次子代善领正红旗,代善之子岳托领镶红旗,侄子阿敏领镶蓝旗,五子莽古尔泰领正蓝旗,八子皇太极领正白旗,长子褚英之子杜度领镶白旗。” “此八旗共计二百一十牛录,每牛录三百人,共计六万余人……” “等等……” 刘卫民话语未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之声,转身去看,正是被自己鞭打之人,顿时有些不喜。 “这位大人,有何反对话语还请小将说完,若有不满再教训小将也不迟。” 万历帝一脸阴沉看向熊廷弼,嘴唇轻启。 “退下!” 熊庭弼心下火气顿时高涨,之前挨了一鞭还没找眼前谄媚之人算账呢,现在又以言语挤兑,正要大怒,兵部给事中吴亮嗣却伸手拉了他一下。 刘卫民看向屋内所有人,说道:“我大明卫所多有遗失军卒,建贼一牛录虽定制为三百,实则也多多少少不足定数,但是!二百一十个牛录绝对有五万之多,尽管其间多有仆从之卒。” “女真一族与我中原之民,与草原鞑靼之民不同,其族多与山林间虎狼为斗,甚至更加遥远的野人女真每每将新生之儿悬于野外树干,此等之族素来悍野凶蛮,临战更是悍不畏死,小将曾与萨尔浒血战数月,对此甚为熟悉了解,我军若居于平原之地,以沟壕为涧,以刀枪火炮为盾,步步为营阵地厮杀,凭借我军军械精良,尚可与之等同一战,若居于山林险道间,非数倍悍不畏死之人无一挡。” 刘卫民用竹竿指向沙盘,说道:“自抚顺关隘向东、向西皆为山岭纵横之地,无论我军如何攻打建贼之赫图阿拉,都无法绕过抚顺关以北的界凡城,以及鸦鹘关周遭之地。” “陛下也是从沙盘看到了此地地形,上面的红色旗子是咱们大明各处军堡,黑色旗子则是建贼,每处山岭地形具体数据……都在这张纸张上,陛下可以一观。” 说着,刘卫民忙拉过角落里低头不敢视人的朱由校,将他手中一叠纸张中抽出一张送到常云手中,常云又忙不迭递到高高在上的万历帝手中。 万历帝看到低头的朱由校,眼中闪过诧异,直到手拿着纸张,这才低头去看,瞳孔中更是诧异不已。 刘卫民解释道:“陛下手中的表格是小将这位兄弟所制,其中都对各处险要之地作了标记,山势高低、道路狭窄险要都有相应数据。” “小将以为,凭空想象是不对的,本来只能一人通行的狭窄山道,脑中凭空想象却可以万军行大道,这是不对的。” 说完,刘卫面色一变,向万历帝灿烂一笑。 “陛下,您老有杜太师、刘无敌这般悍勇无敌老将,小将那也不是吃醋的,小将也有英俊潇洒、智若妖狐小郎君,今日小将就作壁上观,希望陛下名下老将可以赢得小将的小郎君。” “陛下也好痛痛快快砍了小将头颅!” “陛下,敢应战否?” 刘卫民一把将畏畏缩缩的朱由校拉到身前,身体挺立笔直,头颅高昂,此时的他哪里还似之前,更像是与一国平起平坐另一帝王。 刘卫民的高傲、霸道姿态触怒了所有人,一个个全像得了疟疾,颤颤巍巍指向着他。 “大……大胆——” 大明镇国公第57章 大兄说……【第一章,可不可以要推荐?】 刘卫民一脸不屑,一一看向指着自己鼻子的所有文武大臣,最后向万历帝拱手一笑。 “陛下终究还是陛下,一群鸦雀叽叽喳喳,又如何可以影响了陛下心智?” “小将此时不是小将,小将此时是努尔哈赤老贼,若非如此,小将又如何可与陛下战场争锋,又如何有资格做得了陛下对手?” “呵呵……” 万历帝不由呵呵一笑,很是开心,身体向前倾斜,俯视着刘卫民、朱由校,点头称赞。 “不错,不错,朕应允了,希望你们莫要让朕失望。” 说着,又转头一一看向脸色大变群臣,嘴里不屑冷哼。 “哼!” “诸位爱卿,“老贼”已经叫战,且已派遣名下少年将军,此战由诸位应战,若败……” “降罪!” “诛族!” …… 刘卫民不由一愣,抬头看向冷若冰霜的万历帝,又看向脸色惨白的方从哲、周嘉谟、李若珪、薛三才、熊廷弼、孙承宗…… 突然间,刘卫民心下惊恐,一脸惨白看向万历帝。 “陛……陛下……” 万历帝低头看着一脸惨白的刘卫民许久,双眼却缓缓闭合,冰冷的毫无任何情感。 “此次对战,是朕与你争锋,是朕与建州贼争锋。” “朕胜!” “朕诛你九族!” “朕败……” “会有九族之人……” “祭奠我大明忠勇将士!” 万历帝好像累了,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开始吧。” 刘卫民心下莫名一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强忍着心下恐慌惊惧,一把将朱由校拉到面前,双手重重按在他的肩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或许对他眼睛内的闪躲很是不满,将他低垂头颅抬起,让它始终昂扬不屈。 “记住!你现在是无敌大将军,替大兄……” “虐死这帮老混蛋!” 看着咬牙切齿的刘卫民,朱由校突然恐慌害怕起来,很想丢下手中竹竿,继续躲在无人理会的角落,可……那双大手死死按在……并不太过坚强的双肩上。 所有人都不当万历帝是一回事,当诛族话语入耳,抬眼见到冷酷无情目光射来,心下又是这么的惊慌失措,竟然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怎么就答应了此事,难道就不能稍微等待几日? 方从哲心下大恐,不由转头看向熊廷弼、孙承宗、张鹤鸣,期望三个最为熟悉辽东之人来指挥这场战役,可是……没人敢面对诛族的失败。 “怎么?” “我朝无人了?” “诸位爱卿,无人敢应战吗?” “无人敢与一个整日只知道刨木玩泥的半大娃娃一战?” 万历帝缓缓睁开双眼,双眼愤怒至极,目光让人心惊胆战。 兵部侍郎薛三才铜牙紧咬,大步上前,来到朱由校身前一礼。 “老臣与皇长孙一战!”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抬,轻拍两下朱由校肩膀,随之后退两步,抱臂双目微合,脑中却极速运转。 …… “老大人……老大人代表……代表大明,大明实力雄厚,应由……应由老大人先行。” “哼!老夫以辽东经略使杨镐为首,坐镇沈阳调度各军攻贼。” “其一,开原总兵马林,领兵万五,叶赫部金台吉、布扬古领兵一万,出三岔口,直入萨尔浒直攻界凡城。” “其二,山海关总兵杜松,领九边强军、辽东各卫所强兵三万,自抚顺关向北攻界凡城。” “其三,铁岭总兵李如桢,领辽东兵三万,自清河攻鸦鹘关。” “其四,我大明悍将刘綎,领强兵两万,自浑江而北攻,直捣老贼巢穴。” 薛三才冷冷看向抱臂闭眼的刘卫民,心下更是冷哼不断,手持着竹竿一一指向明军四路大军,心下甚是得意,听闻薛三才侃侃而谈,诸多重臣亦是微微点头认可。 薛三才冷哼一声,不屑说道:“我军四路攻建州贼,必使之首尾难顾,定可一战而灭建贼!” 刘卫民微闭双眼,耳听着薛三才话语,除了李如柏因他的信件换了个李如桢外,几乎就与《明史》记载的一模一样,越是听着薛三才话语,心下愈发失望。 朱由校也不辩解,心下却暗自对那个大兄极为佩服,轻轻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杂念,沉默稍许,缓缓开口。 “我军暂且不攻,敌情不明,先以静制动,等待各路确切消息。” “等待我军察探了确切消息后,我军八旗五万军卒连夜赶往界凡城,此时正是雪融水涨之时,我军早已知晓贵军必来攻我界凡城,故而早早堵塞上游水道,又因河流为阻,贵军重炮很难轻松渡河,故而待贵军此路主帅杜松将军率军先行渡河,半渡之时,我军打开上游堵塞河道,将其困死在界凡城与河流之间,然后……” “等等……等等……” 薛三才大急,忙尖声阻止朱由校继续说下去。 “皇太孙刚刚听了老臣之言,这才会以八旗五万主力前往界凡城,皇太孙……皇太孙就不顾后路赫图阿拉安危吗?” “皇太孙又凭什么说,我军大将杜松会亲自领兵渡河?” “难道就不能令他人渡河?” “或者……或者等待马林将军汇合后一同渡河?” 众臣不住连头,就是万历帝也是微微点头。 朱由校沉默稍许,小脸突然严肃无比。 “敢问老大人,刘綎将军一部是早早陈兵鸦鹘关附近?” “还是沈阳杨经略使下达开战军令后,自朝鲜领兵北攻建州贼?” 薛三才不由一愣,不由说道:“自然是沈阳杨经略使下达军令后,刘将军才领兵出朝鲜,若是提前,建贼有所防备,自是大大不妥。” 朱由校回头看向微闭双眼的刘卫民,见他毫无所觉,不由又看了高高坐在特制木椅上的皇爷爷,见他也是一脸平静看了过来,心下一慌,低头说出的话语也有了些结结巴巴。 “大……大兄说……说过,这……这很……很愚蠢。” 刘卫民眉头微皱,睁眼上前两步,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默默后退两步,再次抱臂闭眼不言。 或许这种无声鼓励,给了朱由校莫大勇气,话语也正常了许多。 “皇爷爷也是看到了,我大明名为四路,实则还是两路,一路攻头,一路攻尾,这才有薛老大人首尾难顾之言。” “但是!” “皇爷爷请看四路所走之道路。” 朱由校当着众人,手拿着竹竿,一一指着四条明军攻击线路。 “四路大军皆在万人之上,所行道路皆是崎岖不平之路,无法与平原一般一日可攻敌于城下,根本无法瞒住建贼,无法做到敌不知情形,而具体所需时日,具体数据皆在皇爷爷手中,一看便知。” “沈阳杨经略使必是事先早已与各路统兵大将,定下了同一日攻敌之时,可四路大军行军所走道路并不相同,长远短近亦是不同。” “也就是说,四路大军并不能同时与敌交战争夺,而刘将军此路却是最为迟缓的一路大军。” “李如桢一路……” “李如桢并非其父李成梁勇猛善战,也非其兄李如松勇敢果毅,其人实则畏战怯死之人,为何如此言及此人……” 朱由校忙低头从手中一摞纸张中抽出一张,伸手就想递给低头看过来的皇爷爷,又不得不低着脑袋送到了常云手中。 “大兄说过,什么样的脾性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大兄生性刚强不留后路,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趁建州贼疏漏之时攻占界凡城,所以才会不顾一切,领兵逼迫千步廊周遭官署,大兄说,什么样的脾性就决定了什么样的举动,什么样的人生。” “李如桢生性怯懦又贪鄙,锦衣卫、五军都督府都有详尽记载行为资料,通过所作所为,可依此判断此人脾性,因其怯懦畏死,必不会在其军右翼刘将军未到时,独自冒然兵入鸦鹘关以威胁建贼后路。” “故而此两路看似威胁建贼后路,实则为虚,毫无作为,行军必然远迟缓于杜太师、马林将军,而真正具有威胁的正是此两路。” “大兄说……” “若我军前后夹击敌军,前一路且不言,刘綎将军、李如桢两后路军,就该早早结阵屯兵于敌前,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屯兵于敌阵前,凭借山岭之势,时时虎视建贼老巢赫图阿拉,只有如此,才可逼迫建贼不敢冒然全军出动,袭击我前路大军。” “只有后路大军有实质性威胁到了建州贼,哪怕至始至终,此两路大军只是虎视贼军而无任何作为,我大明军亦是胜了半数。” “辽东之地各族混杂而居,数月大军云集,数以万计军卒行军作战,如此险要难行之地,想要瞒天过海难如登天。” “老尚书之言,亦是掩耳盗铃之举,后路两路大军实则给了贼军可乘之机,故而贼军才会集结全部主力,努尔哈赤才会出动五万大军急援界凡城,围剿我前路两路大军。” 孙承宗眉头微皱,突然插口道:“皇长孙就如此确定建州老贼会孤掷一注?若不是又当如何?” 朱由校一见是自己老师开口,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哼!” 刘卫民不由冷哼一声,他之前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孤守界凡城,后来才知是这人言他可守孤城数月,等待明军聚齐再出兵救援不迟,若非如此,余丛升也不会罢职关进了大牢,若是有万卒与他隔河而望,与他互为犄角,界凡城又怎会丢失? 一听孙承宗开口,刘卫民登时不悦冷哼。 “大人是不是聋了没听清,已经说了很清楚,什么样子的性格决定了什么样的行为。” “努尔哈赤自幼便在李成梁李帅门下为质子,祖父、亲生父亲虽非李帅所杀,却也因李帅而死,如此之人竟然忍得韩信胯下之辱,忍得越王卧薪尝胆之耻,如今更是为我大明边患之首,如此之人,中允大人,你真以为此等之人会如你这般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闭眼不再多言。 京城囚徒 第58章 未能逃脱命运的失败【第二章,明日、后日三章】 孙承宗看向闭眼抱臂不言的刘卫民,心下一阵泛苦,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一言,杨镐竟然拖了数月之久,竟然至始至终都未出兵相助困守孤城的刘卫民。 听着不屑一顾言语,就算孙承宗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闭眼不言之人话语是有些道理的。 朱由校低声说道:“大兄说过,努尔哈赤性情坚毅,其人又多智多谋,天下间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无一人,仅以数十人,短短数年便为我大明之强敌,此人心志之坚毅可见一般,此次大战关乎建贼生死,老贼绝对会孤掷一注。” “之前老大人也言杜松将军为何会亲领一部强卒渡河,其缘由依然是其性情所致。” “杜松生而悍勇,多以斩杀北方鞑靼之卒称雄,皇爷爷也知,鞑靼多以骑马来往纵横驰骋,若想于北地建功立业,必须兵行甚速,只有如此方可破了此等纵马驰骋之贼,故而杜老太师必会兵行甚速,必会身先士卒以振士气。” “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杜老太师与刘无敌将军与诸位大人不同,两位将军都是阵前宿将,深知界凡城之重,必会想着,我军首尾相击,建贼必会犹豫不决,只有趁此等建贼犹疑之机方可轻松夺得界凡城。” 朱由校拿着竹竿指向界凡城,又在界凡城东西画了两个圈,说道:“界凡城之东为建州女真诸部,之西乃是海西女真诸部。” “海西女真之四部,即哈达、叶赫、乌拉、辉发四部,这些年来,建州女真不断侵入,除最为边缘,靠近我大明和鞑靼的叶赫部外,其余三部皆已被其征服,但征服时日尚短,一旦我军夺得界凡城,就会彻底将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彻底隔离,我大明只需遣使许以承诺,给以保护,海西女真自是归我大明之民,必会助我军攻打建州之贼,杜松将军征战数十年,深知此理,故而必是全力攻夺此城,绝不会以弱军渡河,攻城不破反挫我军锐气!” “杜松将军乃我军宿将,努尔哈赤自也不差半分,杜松将军可以看出界凡城之重,努尔哈赤更是一清二楚,此地绝对是敌我两军必争之地,我军得此城,可断努尔哈赤老贼一臂,甚至可引起贼军之中海西四部族民因而反叛亦是难说,贼军若据此城,贼军可凭地利之势将我前路两路大军包围在山岭间,因为此等两路大军所过之处,正是建贼所征服海西三部之地。” 朱由校指着界凡城,说道:“五万贼军,先以上涨河水阻断我军过河之卒退路,前有界凡城为阻,后有河水以断我军退路,如此……我军必是军心大乱,军心一乱,五万贼军攻马林将军一部,可!攻河之南岸,亦可!五万贼军围攻被困军卒,还是可!” “但依照老贼性情,必会暂舍渡河攻界凡城之我军,此地之军已无任何退路,只需遣一将死守城池即可。” “老贼所图绝非仅身处绝地之军,绝对会先攻马林将军之军!” “因为河水将杜松将军一路大军一分为二,河之南岸我军必不会果决立即退军返回抚顺以存实力,必会犹豫不决想以他法救出杜松将军。” “唯一可能逃脱的反而是马林将军一部,所以老贼必会领五万大军强攻马林一部。” “五万对万五士气低落我军,诸位觉得我军可否获胜?” “马林将军战败,叶赫部必惊恐逃离,战败消息更加让河之南岸我军惊恐,继而五万贼军再战我之两万士气皆无大军,随后再渡河战困于死地杜松将军。” “此前路两路军皆败,转而再向东急行,围杀已经好不容易通过山岭险道,已经来到鸦鹘关近处的后路两路大军。” “因李如桢怯懦畏死,或是因靠近沈阳、辽阳之地,所得我军大败消息必早于刘綎将军一部,而此人必不会与刘綎将军一部汇合,与敌死战不退,必会急行后撤,而努尔哈赤也定然不会追杀此等之卒,他的目的绝对是刘綎将军一部。” 朱由校将竹竿指向刘綎一部,说道:“刘綎将军乃我大明悍勇无敌将军,与杜松老将军同为我大明军之柱石老将,若所领之卒乃四川之军,刘綎将军尚可安然退回我大明,但其卒多是朝鲜之卒,刘綎将军也定然会战死在阵前。” “盖因川军与朝鲜之卒不同。” “四川之地多为山岭险要之地,其卒最擅山林险地厮杀,刘大哥言,我大明最好山地之卒,乃川、越之地,而此时攻贼之地皆为山岭险要之处,此等地形正是川、越之民善战之所。” “朝鲜之卒又是不同,虽朝鲜之地也有诸多山岭,自倭寇侵入朝鲜之地,几乎尽占其地,我大明乘朝鲜此等危急之时出兵相助,朝鲜之国不仅仅不予以我大明之军粮食,更是多有怨怼之语,此等之卒随我军讨贼,若我军占据上风还罢,一旦被建贼大军围困,此等朝鲜之卒,必会坐视我军被困而私自南逃!” “如此之下……” “如此之下……我军……我军还能存……几人?” 声音越说越低,整个房屋窒息的让人发狂,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刑部尚书黄克缵、兵部尚书黄嘉善、侍郎薛三才……太常寺少卿亓诗教……监察御史熊廷弼……太子中允孙承宗……五军都督府都督成国公朱纯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东厂提督崔文升…… 十数名朝中文武重臣身若抖糠,兵部侍郎薛三才更是直挺挺栽倒昏死,郑国泰扑通一声跪倒,头如捣蒜。 “陛下……陛下,不是臣,绝不是微臣啊……是他们……是他们说此战必胜,是他们欺瞒陛下,微臣说了……微臣说了啊……” “陛下……是他们欺瞒陛下私令杨镐出兵的……臣不同意的……” “都是你!” “混蛋——” “都是你!老子就说了,等陛下答应,你他娘地害死老子了——” “陛下……真不是微臣……微臣……微臣没这么大的胆子啊!” “陛下……” 万历帝呼吸急促,看着郑国泰倒头如蒜,看着他指着朱纯臣大骂,指着一群文武大臣痛哭流涕…… “砰!” 万历帝恨恨将手中暖炉砸在郑国泰头上,暴怒的皇帝瞬间吓住了痛哭流涕的郑国泰,屋内更是跪了一地人,就算是性格倔强的刘卫民也不得不跪倒。 “好……好啊!” “真的很好,没有朕的旨意,如此事关我大明国运之事……” 万历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嘴角更是无声滴落数滴鲜红。 “很好啊!” “大明竟然出了这么多忠贞臣子,你们真的是朕的好臣子——” “噗……” 一口鲜血瞬间喷出,万历帝两眼怒睁指着下面一群不住磕头哀嚎臣子。 郑贵妃大惊,起身就要尖叫,刘卫民已经一跃而起。 “喝——” 双臂陡然用力,竟生生将偌大的靠椅连人一起举了起来。 “还他娘地愣着作甚?快送陛下回宫,寻太医!” 刘卫民冲着常云就是一阵暴吼,这才惊醒了傻愣愣的老太监。 “陛下……” “滚!” “砰!” 常云正要哀嚎,却被刘卫民一脚踢翻。 “孙世义、司马礼!” “属下在!” 孙世义、司马礼忙上前。 “立即抬着陛下回宫,立即寻太医,慢了一步,老子剁了你们的狗头!” “诺!” 孙世义大手一挥,上前数名宦官抬着住沉重躺椅,司马礼更是转身急奔,不一会一阵马蹄声极速向西华门冲去。 “陛下且莫急,龙体为重!” 刘卫民一边跟随宦官冲向西华门,一边大声安慰,可他也不会说太多安慰话语,就算会,这个时候他也想不出太多词语,变来变去还是这么一句话语,一边奔走,一边死死掐住万历帝的虎口,他知道,虎口可以刺激心脏跳动。 净军驻地变故太过突然,整个驻地,上万净军更是纷纷出动,不一个时辰就将整个皇宫死死围住,一干大臣也被一一看押起来。 郑贵妃整个人都吓傻了,瘫软在地想要爬起来去追远去的刘卫民,可努力半天也未能起身。 “姐……姐……真不是我……” “啪——” 郑国泰拉着郑贵妃想要起身,却被郑贵妃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你……” 话语未完,郑贵妃双眼一翻,人缓缓软倒在地,屋内又是一阵大乱。 “姐……姐……” 看着一群宦官又急匆匆抬着郑贵妃远去,看着郑国泰护在郑贵妃远去,太子朱常洛一脸惨白,心下惊慌失措,不由问向一脸呆傻的方从哲。 “方……方阁老……怎么……怎么办啊?” 兵科给事中杨涟一脸阴沉,突然冷哼道:“妖言惑众!谄媚阉宦竟然以妖言诅咒我大明必败,以致我皇气急病危,杨某必不与之善罢甘休!” 众人一愣,全傻愣愣看向杨涟,孙承宗正要开口,最后还是无奈叹息不语,朱由校刚想辩解,父亲突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心慌的他也只能低头不语。 “方阁老,此时……此时可否还来得及告知杨经略使?” 熊廷弼心下恐慌,最后还是希望可以阻止,尽管谁也说不好那小子之言是不是真的,可是他的心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方从哲看向漆黑的夜色,看向遥远的北方,一脸灰败若死。 “晚……晚了……” 第59章 霸王硬上弓,做我大明驸马吧【第一章】 的确已经晚了,尽管锦衣卫、兵部全都派遣了快马连夜赶往辽东,可当他们三日赶到沈阳时,杨镐整个人都已经瘫软崩溃…… 几乎与历史毫无半分差别,杜松领军过河,期望趁努尔哈赤犹疑之时一举夺了界凡城,夺下这座至关重要的桥头堡,可正如朱由校小木匠所说,努尔哈赤领兵五万,一举将他死死困在了河之北岸,一举将杜松所部一分为二,而河之南岸的军卒也没能第一时间退回抚顺,正因在南岸结营自守,也彻底丧送此路全部兵马。 几乎完全按照刘卫民所知的剧本,努尔哈赤困住明军老将杜松,转而以优势兵力一举围歼恐慌失措的马林所部,继而吞噬未能果断撤离的河之南岸明军,困死在河之北岸的杜松也随之战死。 兵败的太快,仅仅只是三日交战,两路大军全军覆没,杨镐得知噩耗,急令李如桢后退,而不是向刘綎所部靠拢,正因此令,刘綎所部错失了逃离的机会…… 万历帝昏昏醒醒,刘卫民身披甲胄站在殿外,大明的天空也显得阴沉昏暗,他只是像个千年塑像一丝不动站在殿外。 方从哲像是老了数十岁,仅仅十日,整个人已经佝偻不成了样子,本还只是斑白的发丝也成了雪白银亮,两个小内侍搀扶着他一步一挪走了过来,刘卫民双眼却始终盯向昏暗的天空,看向远处隐隐闪跃着的明亮…… “刘……指挥使……” “可……可还有良策……” 苍老低沉声在耳边响起,刘卫民终于低头默默看着眼前老人。 “……” 刘卫民静静看着老人期望的眼神许久,最后还是抬头看向天空。 方从哲一脸失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缓缓走向殿内。 稀稀拉拉一些人来了,又一一佝偻着身体默默离去,整个皇宫都弥漫着刘卫民极为厌恶的灰败死气,十万精锐大军的丢失极为严重,一朝兵败,整个辽东瞬间空虚无比,短短十日间,努尔哈赤再攻海西女真叶赫部。 “没了叶赫部……接着就该是铁岭、沈阳、辽阳了吧……” 刘卫民喃喃低语,却无任何法子,建州极为漂亮的闪击战彻底将明军的虚弱暴露了出来,叶赫部的丢失,铁岭就没了侧翼的支持,突出在外的铁岭就算想保住也是痴人说梦。 没了铁岭,沈阳就会被西、北两线夹击,没了沈阳,远离广宁的辽阳又如何以守? 刘卫民抬头遥望着昏暗天空,不知何时,郑贵妃已然站在了身后,看着他的目光更是无比的复杂。 “陛下唤你入内。” 声音嘶哑、低沉,刘卫民没有太多犹豫,微微躬了躬身体,大步走入殿内。 “坐吧。” 刘卫民没敢抬头看向万历帝异样的潮红,也没敢开口高呼“陛下”,只是默默半跪在床前低头不语。 万历帝看着依然倔强不语的他,心下一阵叹息,微微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轻声低喃。 “朕让你失望了吧……” “十万大明精锐……国运之争……” “呵呵……” 万历帝看着低头不语的刘卫民,眼神极为复杂,许久才悠悠叹息。 “你小子赢了朕,心里很不好受吧?” “朕这心里也不好受……可……可事已至此,奈何?” “……” “朕本是要一些人为我大明十万冤魂赔命的,可朕不行了,你……你还年轻。” “你还年轻啊……” “听朕的话,今后可莫要这么不顾一切,做事要考虑后果,莫要太过冲动。” “去吧,三日后,朕为你大婚。” “啊?” 刘卫民一脸惊讶抬头看着万历帝,心下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如此惨败势必是要一些人为之付出代价,本还是有机会阻止,正因朝廷文武大臣私令杨镐强攻建贼,这才提前造成了惨剧。 可正如眼前皇帝所言,身体真的不行了,太子朱常洛是那些文武倾力支持的对象,一旦没了那些人支持,登基后又当如何维持朝廷的稳定、权威? 刘卫民虽不是很懂,但十日来默默站在殿前,耳边随风飘来的轻声哀叹,他就已经知道眼前的皇帝也是无可奈何,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万历帝竟要给他赐婚! 看到他终于有了点异样反应,万历帝不由一笑。 “你这臭小子,终于有了点生气。” “是不是挺意外的?” 刘卫民挠了挠头,不解道:“小将的言行都在陛下眼里呢,陛下应该知道小将并无心仪女子才是。” 万历帝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你小子不是挺喜欢校儿叫你大兄吗?朕让你小子真做了校儿大兄,竟又不乐意了?” 刘卫民心下大惊,忙开口道:“陛下,您……您老可不能如此坑俺啊!” “臭小子……朕又如何坑了你?” 为了今后幸福,刘卫民掰着手指忙说道:“驸马都尉是皇家的高级奴仆……陛下,俺说的是实话,您老可不带生气的啊!” “……” “奴仆就奴仆好了,俺这辈子也打算一直为大明尽忠效力,有陛下为靠山,俺也能自在些,不用看那些混账们的脸色,可是……” “陛下,您看啊,做了驸马,那就跟做了和尚、当了寡妇没了任何区别,不能娶个小妾也就罢了,还不能逛逛青楼啥的……” 一看到皇帝吹鼻子瞪眼,刘卫民立即改口认错。 “一夫一妻……其实也挺不错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恩恩爱爱挺好,可……可这……可这驸马真不是人干的啊……” “陛下您老别生气啊!咱不是说好了不生气吗?” “人家夫妻……就您老与娘娘来说,您老身体不好,娘娘整日陪在您老身边,娘娘要是有个不痛快,您老也跟着焦急不是,驸马可就惨了,生病了,身边还只能孤家寡……那个……那个只能一个人凄凄惨惨,这得多悲惨啊?” “不能天天见面、两地分居也就罢了,俺还想着赶明个再跟建州老贼干架呢,您老……这不是断了俺的念想吗?” 刘卫民是真的急眼了,大明的公主、驸马就是个天大的坑,谁掉坑里谁倒霉,进去了还爬不上来的那种。 郑贵妃两眼瞪得老大,鼻孔直冒烟气,皇帝却一脸微笑,好像还挺享受刘卫民的一脸涨红焦躁不安。 “呵呵……” “你小子就是屁事多!” 看着刘卫民一脸不乐意,万历帝又是轻轻一叹,说道:“你小子作得太狠了些,辽东诸将不喜,满朝文武怨怼,就算是……太子对你也多有不满,至于缘由,你自是清楚。” “别以为朕真的是在坑你小子,就你说的那些屁事,朕给你免了不就完了。” “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哪怕东厂你都没有法子担任职务,净军、幼军还是可以的,可净军素来都是宦官为其指挥使,除了为我皇家驸马,你小子又如何可任职净军?” 刘卫民一愣,低头认真思索,想了一圈,最后发现还真是如此,去地方吧,他得罪了满朝文武大员,就算今后他装个鳖孙,老老实实趴着,他也绝不会安生得了。 朝廷上也是不成,最后悲哀的发现还只有净军一条路可走,净军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辖,也跟兵部没一毛钱关系,完完全全是皇家私人财产,可关键是…… 刘卫民很小心问道:“陛下,驸马真的可以做净军指挥使?小将却从未听说哪个驸马为净军头领啊?” 万历帝轻轻一叹。 “你小子赢了朕,你……” “明白吗?” 刘卫民又是一愣,脑中突然像是被什么砸了一击,面色也不由哀伤起来。 所有人都在欺瞒这位皇帝,满朝文武,五党、东林党,本应是皇帝的狗奴才的东厂、锦衣卫,本该是与皇帝穿一条裤子的五军都督府大明勋贵们……甚至可能连这位躺在病床上皇帝的亲生儿子也在欺瞒。 突然间,他竟然察觉自己的鼻子是如此的酸楚…… 看着眼前小子低头不语,万历帝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无所谓一笑。 “政治是场交易,他们想活命,想保住太子之位,就得跟朕低头!” “妍儿还是不错的,太子成了你之岳父,今后只要不是太过胡闹,想来是无大碍的,净军全是些宦官,就算想要造个反啥的,那也不可能,太子对你也就放了心,至于朝臣……” “他们还没有资格过问我皇家之事!” 刘卫民心下一阵悲哀,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老人竟为他考虑了这么多。 “对了,你还不知道幼军的事情吧?” 听着万历帝突然问出话语,刘卫民一阵皱眉,听着“幼军”就觉得应该是后娘养的。 万历帝轻轻叹息道:“幼军本是太祖为建文帝设立的军卫……府军前卫。” “府军前卫……定制不少,堪称我大明军卫之首,其下军卒皆为二十岁之下,皆是我大明阵亡将士失孤之孩童,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幼军不复以往,也只能在宫门前而已。” “如今幼军虽为五军都督府所掌,但朕已经为你讨回,今后你就兼着幼军指挥使好了。” 变天 第60章 被坑了,娶了个不能动的小萝莉【第二章】 刘卫民考虑再三,又再三确认,直到病重的万历帝准备用药碗砸他时,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 辽东萨尔浒战败,杨镐被锦衣卫直接罢职入监,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而杨镐就成了最佳背锅之人,辽东经略使也毫无意外落在了熊廷弼的头上,几乎与《明史》所记载一般无二,为了更加谨慎,袁应泰也随之入辽任辽东巡抚。 好像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刘卫民所做的一切好像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之事,群臣也再无任何反对他就任净军、幼军指挥使一职。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毫无意义之事,更让他心惊的是万历帝比历史上的病情更加严重,这让他很是担心。 皇家嫁女,刘卫民很是稀奇,听人说场面是挺奢华的,可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竟然一次性解决,连婚前见个面,了解了解彼此性情啥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婚前找人试婚、奉子成婚的屁事了,提前出狱的余丛升、李维翰两人将他扶上马,往他身上随意套了件大红袍子,再给他帽子上插几根野鸡毛、胸前戴了个大红花就算完事了,刘卫民很想问问具体程序,结果被余丛升老混蛋很是拍了一巴掌,俩老混蛋自顾自跑了个没影。 事到临头,刘卫民又能如何,咬着牙、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来到太子府,也不知他的名头是不是真的太臭了,竟然没几个人前来招呼,只有朱由校带着几个宦官站在门口,一看是自己小弟,激烈跳动的心脏顿时平稳了下来。 “哈哈……” “今后咱们可就是亲兄弟了,谁敢欺负你,大兄揍不死他!” “哈哈……” 刘卫民一把搂住比他矮了一头的朱由校,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捶胸拍肚皮,好像真的是亲兄弟一般,却不察朱由校脸上神色更加怪异。 “走走,今个咱兄弟俩不醉不归,啥时候被人欺负了,跟姐夫说,姐夫替你出头,揍他丫的!” “哈哈……” 不容朱由校拒绝,拖着未来的木匠小皇帝就走,可这毕竟是皇女出嫁,刚进了正堂,嬉皮笑脸立即严肃了起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给太子兼老岳父的朱常洛叩头礼拜。 朱常洛好像真的不是很喜欢他,至始至终都是一副阴沉着的脸,他也不太过在意,努力了这么久,甚至将自己生生逼到了绝路,萨尔浒之战还是没能逃过历史的轨迹,他就不相信了,眼前病恹恹,一看浓浓的黑眼圈就知道是色欲过度,就这么一个人,他能逃过一月天子的命运? 反正他自己是不怎么相信的,既然命运无法更改,最多也就装一个月的鳖孙而已。 刘卫民心下不住嘀咕,面上却极为恭谨,他也不懂太多,一看朱常洛身边都是坐着的妇人,挨个行礼一遍再说。 礼毕,朱常洛才开口说道:“成家立业……成了家就不能再这么肆意妄为,今后还要多守规矩,少惹是非,否则……” “哼!” 刘卫民赶紧说道:“岳父还请放心,孩儿绝对遵从国法礼度,绝不招惹是非。” “哼!” 朱常洛又是冷冷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起身离去。 刘卫民眉头微皱,瞬间又一脸笑呵呵。 接着又是老岳母傅选侍一阵细细叮嘱,看着老岳母一阵落泪,他也不敢大大咧咧安慰,可看着傅选侍二三十岁年轻模样,心下又是一阵嘀咕。 等到新人被一群婆子姑娘牵了出来,看着仅有八九岁模样的“妻子”,刘卫民是彻彻底底傻眼了。 人都盖了红盖头,也被人牵了出来,刘卫民是怎么都不带劲,跟个木头似得任人摆布。 又是拜天地,又是敬父母,自打见了女娃的那一刻,他就跟失了魂一般,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咋进的驸马府,是如何进的洞房。 一大一小,俩人呆坐在床头,火红喜烛不时噼里啪啦炸响…… “唉……” “可是被陛下坑惨了……” 刘卫民噗通一声躺在床上,一脸忧愁想着万历帝说的“什么大兄”之类,身边的丫头,就算他还没掀红盖头,仅看身材,那也不可能比木匠小皇帝年纪大了! “这可咋整啊……” 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来,一挺身坐起,开始了他的翻箱倒柜。 “……” “嘿嘿……” “陛下果然大手笔,竟然给了这么多嫁妆!” “店铺二十间……皇庄六十六座……金银……金银三十万两?” “怎么……怎么这么多?” 刘卫民彻底傻眼了,忙去看身边小人儿,拍着脑袋也想不明白,不是都说万历帝不喜欢一月天子吗? “我说媳……媳妇啊……那个……陛下可真心心疼你啊!” “好吧!” “陛下都不这么小气了,你家相公我也不能委屈了你,不过……媳妇,你还是太年幼了点,过些年,等你长大了,咱再生娃娃吧。” 刘卫民心下是怎么着都是不带劲,可看着皇帝给他的家资,又实在是于心不忍,也只能认命了,就当先养着个闺女吧。 心下想着,也不由伸手去掀红盖头来。 “红唇大眼,鼻梁中正又不显庸俗,长大后的确是个大美女,就是觉得吧……媳妇你这颗顶好大白菜,被俺这头肥肥给拱了……” “媳妇儿……” “你是不是也觉得相公有点禽兽了?” “驸……驸马……” 耳边听着尚还幼稚的童音,刘卫民心下又是一阵哀叹。 “得嘞!” 刘卫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小丫头头上沉重凤冠扔到一边,自己脱掉了鞋子跳上床铺,不管身后小丫头一脸怪异看着他抖动床被。 “从今个起……你睡里面,相公睡外面,就这么着了。” 刘卫民随意将大红外衣扔在一边,穿着内衣钻进被窝,满脸喜滋滋的翻看皇帝给他的店铺、皇庄。 “胭脂铺子三间……米粮铺子十五间……铁匠铺子一间……当铺……当铺一间?” 刘卫民一拍脑袋,不解低喃道:“胭脂水粉也就够异类了,怎么……怎么还有当铺啊?” 一抬头,正看到小丫头一脸好奇看着他,不由一笑。 “你也想看啊?” “得嘞!” 刘卫民拦腰将她抱起扔进床里侧,或许感觉到了小丫头的紧张,又是不由一笑。 “别紧张,你……暂时就把相公当做兄长好了。” 说着刘卫民将店铺的单子扔到了小丫头面前,说道:“胭脂水粉啥的给你了,其他店铺先放着,等相公过些日去瞅瞅,看看能否赚钱,不赚钱咱就改行做其他生意,等相公整好了,都给你。” 小丫头张了张小嘴,很想说这些都应该是她的,可一看到刘卫民一脸不在意,又低头不言语起来。 “大王庄……小王庄……李老公庄……刘老公庄……顾家屯……” “哎呀……太多了!” “媳妇啊,要不明日咱们去瞅瞅吧?” 刘卫民心下大喜,正愁着该咋养活一大家子呢,皇帝这就给了他这么多土地。 小丫头一脸诧异看着刘卫民,轻声说道:“明日……驸马……” “咋了?” 刘卫民一脸不解看向犹犹豫豫小丫头,小丫头则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嬷嬷……嬷嬷不会允许的。” 刘卫民一愣,好一会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奸诈来,嘴里更是嘿嘿一笑。 “媳妇啊……陛下是将你提了公主,可也答应了你家驸马的,咱家与别人家不一样,爱咋滴咋滴!” “再说了……你家相公手里可还管着好几万净军呢,尽管只有万余可以拿刀子的,可还有不少扫地的,倒垃圾的,做饭的,伺候宫妃的……各式各样的宦官都有,哪个嬷嬷这么横敢跟咱脸色看?” “放心,谁欺负你,跟相公说,咱整不死他!” 刘卫民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皇帝说的这番话语,就是一阵滔滔江水不住赞叹,果然还是老姜比较辣啊!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忽悠的,小丫头竟然不怎么害怕他起来,不时喊着“相公相公”与他争抢着家产来,最后还是刘卫民比较无耻些,争来抢去,小丫头差点连胭脂铺子也弄丢了,最后也还是露出两个小虎牙,这才保住了属于自己的财产。 驸马府距离净军驻地不远,或许这是皇帝怕他有事没事出去招惹是非,特意为他选的地方,这座驸马府极为仓促,据说是刚被关进大牢的杨镐的府邸。 府邸占地十亩,房间多少他没怎么在意,是个标准的多重三进四合院,门前大狮子也挺气派。 一夜与小丫头胡闹,睡得晚,起的却不晚,按照习惯先打几拳,洗刷了一遍后,带着睡在门房的小豆芽就要出门,可还没刚打开院门呢,就见一群老老少少站在府门前,不远处更是围着一圈又一圈伸着脖子观望的百姓。 看到这一幕,刘卫民有些不解了,再细细去看,眼前这些人自己根本就不怎么认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堵在驸马府门前?”小豆芽上前一步,大声喝问。 一年轻妇人突然抱着个孩子站到刘卫民身前,眉毛倒竖,一脸愤怒至极盯着他。 “呸——” “阉党奸贼——” “若非是你……你这狗贼擅自退离界凡城,我大明十万精锐……又如何一日丧尽?” “我家老爷冤啊……” “苍天无眼……” “老爷……你冤啊——” “狗贼逃离不纠其罪……却让老爷您入了死牢……” “老爷……” 第61章 我是大明第三把刀【第三章完,可不可以要个推荐支持?】 刘卫民脸色猛然一变,眉头不由微微抬起,正在这时,一名年轻官吏突然站到自己面前。 “三哥……你……你真的无军令私自逃离界凡城?”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刘卫民不由转头看向愤怒不已的年轻官吏,见他神色间与二哥刘卫海有几分神似,立即知道了此人是谁,心下无名的火气一下子窜了出来。 看向老四刘之坤身后几名官吏模样之人,再次看向刘之坤,脚步缓缓上前数步,来到刘之坤身前,两人几乎面贴着面。 “当了官啊……” “哦对了,你三哥如今是驸马爷了,按照祖例……好像你应不可以做官的,所以……四弟恼怒了?” 刘之坤大怒,他在去年刚刚参加科考,虽未上了三甲,却也因此去了南京任户部一小主事,在南京时就听说了他的混账事情,本以为不可能是自己的三哥,他人皆说是,自己不信,昨夜刚刚入城,准备过些日办了事就回南京,结果半夜却与同僚听到旁边的客房阵阵哭闹喊冤声,同伴前去一问,这才知道了原委。 于是就出现了兄弟相见一幕。 刘之坤大怒,刘卫民却面色冷峻。 “你做你的官,我当我的驸马爷,河水不犯井水,激怒了老子,老子照样用家法抽你!” 说着,抬步走向哭喊着自己冤屈的一群妇人,就在这时…… “镇国……镇国……” 刘卫民转头去看,正见余丛升急匆匆跑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呢,结果却本余丛升死死抓住手臂。 “你……你小子可不能再犯犟脾气!” “不是……大人啊,您这是哪跟哪?谁说小将与一群妇孺一般见识了?俺也就说几句话语。” 余丛升一脸犹疑,他可是极为了解眼前的混蛋是个啥脾性,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 “真的!” 刘卫民无奈再次说了句,这才脱离了余丛升的束缚,缓缓走向领头的年轻妇人。 “具体如何,你可以与本将军一同前往昭狱大牢,也是巧了,今日本驸马有些空闲,可以带你前去,如果想被九族皆斩,你啊……” “就在这可着劲的闹!” “本将军保证一根手指都不动你们,但本将军可以保证,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会毫不犹豫砍了你们所有人脑袋,未成年男丁流放三千里为奴,而你……以及这些妇人……大会被送入教坊司……” “没人救你们,谁救谁死,本将军保证,无论你们背后是谁在挑唆!” 刘卫民身体微微后撤,错开女子耳边,不屑一笑。 “陛下心下有股邪火,别以为陛下的仁慈大肚,就可以让你们任意胡为。”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挑,转头走向余丛升,笑道:“都说教坊司多么多么令人销魂美妙,小将甚为可惜,至今还没见识过一回,以后有时间去见识见识,兴许能遇到了杨督师家人闺秀也不一定呢!” “大人,要不明日小将陪您老走一遭,见识见识吧?” 余丛升大怒,照着小混蛋脑袋就是一记狠的。 “小混蛋,你自己抬头看看你家门匾!” “哼!” “唉……日子苦啊,竟被陛下坑了,整了个没法动的小萝莉!” 刘卫民抬头看向“驸马府”匾额,又是一阵唉声叹气,余丛升见他如此,恨不得再在他脑门上来一记狠的。 “罢了……罢了……日子再艰难,那也得过啊!” 刘卫民伸手指着刘之坤,冷声道:“老四,你若没事情,跟着三哥走一遭,顺便看看杨督师死了没,要是死了,老子看在曾经勉勉强强也算是同僚的份,给咱们辽东杨督师多烧些纸钱,省的到了地府被他坑死的将士欺负。” “还有你,爱去不去,别在老子门前找事,老子可不是好脾气人!” 刘卫民一指那妇人,嘴里也没了好气,听着他话语,余丛升心下就是一阵感叹,混账小子嘴里说的挺好,三分钟不过,脾气一准窜了上来。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们,一抬手,小豆芽立即牵马上前,翻身上马后,突然打马来到围观的百姓前,手中马鞭一指四周。 “一群吃饱了撑的混蛋,是不是兜里的钱财足够多了?” “要不要老子发动数万净军,挨家挨户向你们讨饭吃啊?” 刘卫民一指不远处的街巷口,冷哼一声。 “哼!” “老子到街口,若他娘地谁还在这里给老子不痛快,老子就让你们所有人都不痛快!” 说完,刘卫民也不去理会一脸骇然的刘之坤,打马就走,身后跟着数十骑净军骑军,更甚者,几十净军骑军还冷冷回头看向无数百姓。 “……” “小阉奴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了很清楚吗?再不赶紧走,小阉奴就挨家挨户要银子了!” “不会吧,他敢这么整?” “这人敢不敢不知道,俺就知道那一日,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反正是将千步廊左右官署挨个砸了个遍……” “是呢是呢,偏偏这人还屁事没有……” “这人是个狠人,还是……还是赶紧走吧……” “对呢对呢,坏了……驸马……驸马怎么狂踢战马了?” 一人惊呼,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正仰鞭狂抽胯下战马,眼瞅着就快到了街口…… “快跑啊——” 一声尖叫,无数人四散而逃。 刘卫民猛然勒住战马,回头一看,很疑惑问向小豆芽。 “刚才还这么多人,这人都跑哪去了?” 小豆芽一阵苦笑,身后跟着的净军更是露出一脸无奈。 “可惜了,本还想着可以大捞一笔呢,怎么就没几个硬气的家伙呢?”刘卫民摇头哀叹。 余丛升一脸好气道:“硬气?再硬气也没法子与银钱硬气,也没法子与满城百姓口舌硬气。” “呵呵……” 刘卫民咧嘴一笑,说道:“还是大人看的明白啊!” 余丛升一脸怪异看着他,又不经意看向身后跟着过来的妇人、刘之坤,说道:“你小子一身因果缠身,怎么到了如今地步还是如此的猖狂?难道……难道……” “难道就不怕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卫民替余丛升说出了不敢说出的话语,余丛升心下大惊,不由小心看向身后一脸冷漠的净军。 刘卫民却摇了摇头,笑道:“无欲则刚……” “得了吧,可别拿这种骗别人话语来欺骗老子!”余丛升一脸不悦。 “呵呵……不是小将欺瞒大人,是大人还没看清啊!”刘卫民摇头轻笑。 刘卫民一边随意挥动马鞭,嘴角浮现微笑,说道:“陛下是不是圣君,小将不知,但小将知道,陛下是明君。” “汉唐早已过去千百年,大人以为汉唐因何成为时代过往?” 余丛升有些不解他为何突然问出这句话语,沉思许久,说道:“因宦官之祸。” 余丛升身后一宦官大手猛然紧握,刘卫民好像察觉到了异样,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看向余丛升,笑道:“大人的话语可是有些违心啊!” “汉灵帝之时,十常侍权柄再如何权重,终究还是皇室之葛藤,汉灵帝病逝,若非何太后之后族欲杀十常侍,又怎会因此天下大乱?” “其实吧,无论宦官,还是后戚,始终都是皇室的葛藤,只不过……后戚这根葛藤会成长为真正大树,而宦官则永远都不会!” “唐室安史之乱,宦官因此掌权,至于为何掌权,那是因为宦官重建了大唐神策军,随后大唐屡遭劫难,宦官们也一再重组神策军。” “或许大人以为大唐宦官若真的够忠诚,就不会私自废帝、以药石害帝,应该将大唐最后一支禁军神策军交给朝廷……” “可是啊……” “大人别忘了,那个时候有几个朝廷大臣忠于唐室,满地节度使啊!” “今日信誓旦旦,一日领兵出了长安任一节度,接下来呢……有无一粒粮食、一文钱财送入长安?” “没有。” “没人忠诚,有的只是更多的一地节度,与之恰恰相反,掌控神策军的宦官们,尽管权势强大的可以废帝立帝,却维持了大唐近百年不灭!” “十常侍没了……大唐权势滔天的宦官们没了……” “汉唐国祚也至此而止!” 看向一脸诧异的余丛升,刘卫民微微一笑,说道:“汉唐因武将强横而亡,因而赵宋以文制武,事后却因文臣党争而亡。”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无论文强,还是武盛,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都是一种灾难,所以啊……帝国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第三者作为平衡,做为一把利刃,于是……” “就有了锦衣卫。” “可是呢……” “锦衣卫毕竟还是武官的一支,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作为帝国平衡的利刃,又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心思呢?” “于是啊……” “就有了东厂,东厂是宦官,宦官无儿无女,就算收养了些养子养孙又如何?” “死后……一切权利、财富又重归于皇室。” 刘卫民突然指向天空,叹气道:“可如今这天下,还有哪一群人毫无条件的支持陛下,支持皇室??” “张居正之时……宦官与文臣结好,张居正死了,又有何不同?都说前任掌印太监陈矩如何忠贞,如何以‘祖宗法度,圣贤道理’为做事标准,名声威望之隆如何如何,死后有多少名臣士流作传立书祭奠……” “可那又如何?” “又如何?” “还不是与冯保一般无二?” “再看看眼前萨尔浒之事,内外廷臣所作所为?” “本应是皇室鹰犬的宦官,本应作为第三把刀,本应平衡文武大臣的第三把刀的宦官们,却成了文臣们的走狗。” “已经没人愿遵循皇室的君令了……” 第62章 老子只说一遍【第一章,今日三章,九千】 “知道为何陛下一再允许小将肆意妄为吗?” “知道陛下为何一定要小将领净军吗?” “知道陛下为何一定要小将成了驸马吗?” “……” “呵呵……” 刘卫民抬头看向天空浮云,咧嘴呵呵傻笑。 “因为……” “小将愿意做一把皇室战刀!” “因为……” “小将愿意做一个不是宦官的宦官!” “因为啊……” “小将愿意身死后,如宦官一般无二……一切权利、财富……全都归于皇室!” “所以……” “小将必须做天下敌!” “必须做大明的刀!” “一把谁挡了大明前进脚步,就毫不留情弄死他的刀!” 刘卫民看向一脸惨白的余丛升,咧嘴哈哈大笑。 “哈哈……” “大人,您说,就算陛下不在了,小将又如何猖狂不得?” “除非……除非陛下的继任者……是个蠢货,一个无法担当起大明重任的蠢货!” 看着余丛升一脸惊慌惨白,微微摇头叹息。 “还真是个独人啊……大人竟也害怕了。” …… “得嘞!” “此事还是莫要多说,说多了,大人又该敲小将脑袋了。” 刘卫民打马径直冲向昭狱大牢,身后数十骑紧紧跟随,看着这些净军骑军从身边冲过,余丛升突然怪异的发觉,他们好像与之前有了稍许不同。 昭狱大牢属于重刑犯之地,当然了,这里所言重刑犯并非只是单纯的杀人放火,更多的牵扯到了朝堂斗争,或许里面是有几个好人,但绝对没一个圣人,就算看起来是个好人,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触动了不该触动的某些人利益,所以……刘卫民并不会对关押在此地之人心生怜悯,哪怕曾经自己也被关押在了这里。 驸马府在西海子西岸,净军则在东岸,按理说他们最佳的线路是从西华门进入,可是西华门正常来说是不允许骑马,刘卫民虽统领净军,但毕竟还不是宦官,能不进入内宫还是尽量不去。 绕了一圈,刘卫民、余丛升等人才来到锦衣卫昭狱门前,好巧不巧遇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见到此人,刘卫民并不想搭理,不提之前因沙盘大闹北镇抚司,就是萨尔浒之事,他也不想搭理此人,他不想理会,田尔耕却主动上前拱手。 “听说刘指挥使大人成了宁德驸马爷,田某本想着前去讨杯酒喝,却不料昭狱出了点事,这才没能去成,还请驸马爷见谅啊!” 刘卫民眉头不经意间微抬,抱拳笑道:“这还不简单,田兄将礼金补上就是了,说实话啊,刘某现今可是穷的叮当响,一文钱都能掰两半用。” 说着又突然凑到田尔耕身前,笑道:“田兄,可有来钱门路,若是有可别忘了兄弟啊!” 田尔耕心下一喜,如今的他正是惶恐不安时,萨尔浒之事太大了,本是皇帝亲军密探,结果竟然隐瞒万历帝,身为大明锦衣卫指挥使,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皇帝因为大明帝国稳定,不得不强行忍声吞气,皇帝病重,谁都知道命不久矣,也知道自己全力支持太子登基,可皇帝就是皇帝,今日可以用你而故作不知,但谁能保证今后还是视而不见? 田尔耕每每夜中惊醒,心下就是一阵极度后悔,谁又能想到,如此完美计划,竟然一败涂地? 没人敢提及此事,所有人都想尽快压下此事,同时参与了此事的五党、东林党不得不坐下来握手言和,楚党的熊廷弼、东林党的袁应泰也联手北上主持辽东战事。 事情太大了,大到了整个朝廷都无法承受的地步,五党也只能抛弃杨镐,只能让他扛下所有罪责,杜松战亡,刘綎战亡,数百将领战亡,战亡之人无错,就算有错也是无罪,有错有罪的,只能是活着的人。 田尔耕没有说错,昭狱大牢的确出了些问题,萨尔浒大败,罪责太大了,任谁也难以承受十万明军精锐损失罪责,无论如何审讯杨镐、马林、李如桢……他们就是不承认自己的罪责,纷纷将罪责推卸到了朝臣们身上。 或许是因刘卫民的缘故,这些人若不知晓沙盘推演的结果,他们也不会一口咬定自己无错,不会将过错全推到朝臣们身上。 知道了沙盘推演后,这些囚徒竟然一口咬定是朝臣们的过错,是他们未等沙盘推演结果出来,强行出兵才导致的大败。 这下好了,双方彻底撕破了脸,大刑一再伺候,辽东经略使杨镐、辽东巡抚周永春、开原总兵马林、辽东总兵李如桢……数十辽东文武就是咬牙不认罪,昨夜甚至还爆发了暴乱。 如此之时,田尔耕更加惊惧惶恐,看向刘卫民身后跟着的人,犹豫上前,声音也低了两分。 “驸马爷,您这是……” 刘卫民不由回头看向身后,摇头叹气。 “他们……” “唉……” “一言难尽啊!” 田尔耕心下一惊,忙问缘由,刘卫民将府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叹气一声。 “也不知是谁鼓动的杨府妇人,甚至连刘某的四弟都牵扯了进来。” “田兄也知,刘某是放弃了界凡城,可刘某坚守了数月,没一个人前去增援,刘某能如何?” “兄弟们就算全都饿死在界凡城,最后又能如何?” “不还是没一人前去增援?” “所以啊!” “刘某才想着拼死返回大明,才想着用自家性命与陛下在沙盘上对赌,就是希望阻止……” “罢了罢了,事情都如此了,再说也无任何意义,还不如多想想今后之事呢!” 刘卫民一脸无奈叹息。 “刘某想着事有缓急,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揪着不放也毫无任何意义,陛下也不希望这件事情没完没了,影响了朝廷稳定,可挡不住总有人拿这事来堵刘某的家门,这不……” 刘卫民指向远处正跟着过来的妇人、刘之坤,一脸无可奈何。 “刘某前来北镇抚司也没太大事情,就想见见杨督师,当面问问他,究竟是刘某刻意撤离界凡城,还是他杨督师刻意不出兵,刻意要弄死刘某的。” 刘卫民满脸无奈,双手一摊。 “就这么简单!” 田尔耕听着他的话语,心下鼓跳如雷,双手都有些兴奋颤抖,在净军驻地听过详尽分析,知道萨尔浒最关键的就是界凡城。 界凡城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 田尔耕忙拉着刘卫民手臂走到一旁,说道:“驸马爷,不是田某不给这个面子,而是……而是这些人……” “驸马爷也是明白的……驸马爷质问杨镐老贼时,我锦衣卫可否在旁一观?” 刘卫民眉头微皱,叹气道:“田兄你是不成的,刘某也听说了些昭狱之事,若是田兄在旁,杨督师就是一口咬定,一个劲诬赖刘某私自逃离界凡城,刘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田尔耕想了半天,犹豫着说道:“驸马爷说的是,刘某在旁是有些不妥……这么着吧,锦衣卫千户马云鹏曾与驸马爷去过萨尔浒,也曾大战过建州老贼,不若让他在旁一观……这样可好?” “田兄都这么说了,刘某还如何拒绝?”刘卫民点头答应。 田尔耕大喜,连连拱手后,急匆匆去寻马云鹏,刘卫民则站在昭狱之外,很是无聊踢踏着地上泥土。 “三哥……” 一个冷眼扫过,刘之坤想要说出的话语生生被堵在了口中,而他依然低头踢腾着地上泥土。 “夫人……”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夫人。”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你转身就走,本驸马可以向陛下恳求,饶了你们这些无辜之人,可若夫人依然如故,今后会如何……” “本驸马不敢保证,但夫人需要记住一句话语,杨督师他本就该死!” “还有……” “你们今后若真的轮落到了那一步,也别怪本驸马,那些都是夫人你自找的,而你们真正到了那一步,也并非因为本驸马。” “有时……” “看起来对自己很好,是自己兄弟、友人,或许就是要你的命之人。” “有时候……” “看起来是敌人,恰恰说不定会心慈手软……” 刘卫民低头轻轻踢动露了一角的青石,没有去看向一脸惊讶的余丛升,也没去理会紧皱眉头的刘之坤,只是嘴里轻声低语。 “夫人,请告诉本驸马最后决定。” “决定……” “是否跟着本驸马一脚踏入地狱……” 余丛升看向妇人,见她苍白的脸夹杂着坚决,心下暗自感叹,跟在眼前小子身后,耳听着两人对话,他对沙盘、萨尔浒之事最为清楚,历经无数阴险狡诈,知道他说出的话语是对的,此女若转身就走,以皇帝对眼前小子的宠信,还真可以为这些人求了个安稳,可一旦踏入牢房,这就不再仅仅只是皇帝一家的事情了,还牵扯到了大明朝堂上上下下,也再无任何缓和之机,流放发卖为奴都算是很轻得了。 余丛升张了张嘴,很想劝解一句,但看到妇人更加坚定的神情,老脸偏向他处不忍去看。 “老爷是无辜的,是你……” 刘卫民一抬手臂,强行打断妇人话语,依然去踢青石泥土。 “行了行了,多余的话语就不用再说了,本驸马已知你心意。” 说着,刘卫民看向刘之坤,神色却极为冷厉。 “心怀正义也好,想要大义灭亲也罢,但你给老子记着了,老子只说一遍,从今而后不会说第二遍,老子只会用拳头来回答你刘老四!” “哼!” “老子只说一遍,你给老子牢牢记着了,真理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无论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他娘地在肚子里给老子转上十圈,有些事情,永远不是你看到、听到的这么简单!” 刘卫民站在刘之坤身前,手指不住点着他胸膛。 “给老子记住了,老子只说一遍!” 眼角见到马云鹏一脸无奈走来,刘卫民嘴里又是一阵冷哼。 “哼!” 第63章 十万冤魂……谁来怜……【第二章】 昭狱大牢还是与之前没太多区别,昏暗的过道,难闻的气息,不时发出暴躁怒吼、哀求哭喊…… 所有的一切都未能改变冰冷淡漠眼神,直到他看到过山风陈三严身处的牢笼。 刘卫民招了招手,过山风见他身后跟着一群身悬利刃的净军,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小心来到近前。 “大……大人……” 刘卫民指向角落里的一人,那人肮脏的衣物甚至已经看不出曾经样式,整个人蜷缩在草堆里,就算牢狱突然的异样安静,也未能引起那人哪怕一丝微小动作。 “怎么了?” 过山风面色瞬间惨白,两手连连摇摆解释。 “大人,大人,真不是俺欺负宋书生,是……是宋书生病了,俺……俺真没骗您!” 刘卫民眉头微皱,猛然将过山风拉到近前,刚猛不可拒绝的力量让他的头颅紧紧贴着木桩。 “想出去吗?” 过山风一愣,心下猛然加速狂跳。 “大……大人……” 大手松开,看也不看转身就走,手指却指向角落里的草堆。 “带着宋书生,他死,你死,他活,你活!” 脚步未停,过山风半个脑袋伸出栅栏,正要高声呼喊,小豆芽却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监牢狱卒,见到是小豆芽,过山风脑袋忙缩了回去,一脸焦急跑向墙角…… 刘卫民没有理会身后突然爆发的混乱,脚步依然不急不缓向前,脑子里好像在这一刻已经不在了监牢。 “老……老爷——” 尖利刺耳惊呼在耳边炸响,缓缓向前的脚步不由一顿。 杨镐一身血迹,双手藏在衣怀中无法看清具体情景,但衣领处鲜血抓痕让人心惊。 转头又看向四周牢笼,不少身染鲜血将领默默起身战立,看过来的眼神也奇怪无比。 刘卫民名声太大,辽东大大小小将领们纵是从未见过,也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自界凡城返回抚顺,他就被塞入了囚牢,被锦衣卫押解入京时,沿途前来看热闹将领不在少数,世事难料,如今也有不少看热闹将领身处了牢笼。 “刘三……” 刘卫民一脸诧异看向披头散发的余广,沉默片刻,转身走向一旁牢笼,狱卒忙不迭上前打开牢狱木门。 “咣当!” 刘卫民缓步走入牢笼,见余广无法动弹,又蹲下身来细细查看,轻声一叹。 “大人,你怎么也在了这里?” 余广一阵苦笑,按理他是不应该身处牢笼,人也不由看向牢笼一角的汉子,若非此人,自己又如何被强制调入杜松一部,又如何沦落到了此等境地? 见他如此,刘卫民大致有了猜测,轻轻站起身,也不问缘由因何,只是转头看向一脸悲戚的余丛升,轻声说道:“大人先带千户大人离去,剩下的事情小将来处置。” 余丛升犹豫着点了点头,上前两名净军,一左一右架着余广走出牢笼,看着余丛升与余广离去,刘卫民正要抬步…… “刘大人,此次战败绝非我等过失,并非我等不奋勇杀敌,实在是……实在是……”周文一脸苦涩。 “是啊!刘大人您也是去了萨尔浒的,知道那里山道如何狭窄,杜总兵被困河北岸,我等也是无可奈何啊!” “刘大人……刘大人……真不是我等罪过啊……” “刘大人……” 刘卫民曾经只是个小旗,面前叫屈喊冤将领至少也是百户之职,他知道,这些人为何被关入大牢,也知道一旦自己开口意味着什么,沉默许久,还是微微点头。 “刘某会秉明陛下,若真事不可为,无奈被迫撤离,陛下当不会冤屈了诸位将军,还请暂等些时日。” 刘卫民抱拳一礼,转身默默退出牢笼,听着他的话语,众将心下一阵欣喜,他们基本上都是杜松、马林、刘綎一部逃出来的将领,与另一牢笼的李如桢一部不同,听着“事不可为、无奈撤离”话语,众将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站在牢笼外,耳听着妇人凄厉哭嚎,愤怒的双眼却只是盯着狼狈不堪的身影。 “开门!” 狱卒忙又上前打开牢笼,所有人默默看着他缓步走入,甚至没人理会妇人的窜入,马云鹏、刘之坤沉默稍许,大步跟在身后。 “老爷……老爷……” 没有多余话语,盘膝坐在杨镐对面,耳边更是自动屏蔽妇人凄厉惨叫。 时间慢慢消逝,牢笼中只有妇人撕心裂肺哭喊,所有人默默看向盘膝低头不语之人。 “哭够了没。” 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双眼中的冷漠让人敬畏。 “阉党!” “奸贼——” “是你!” “是你害我家老爷……” 鼻涕眼泪涂满狰狞疯狂的脸颊,张开双臂就要扑向盘膝静坐着的身影。 “砰!” 马云鹏猛然踏前,一拳重重砸在妇人胸腹,大手提起佝偻无法言语的妇人,随手扔到角落里,两名狱卒不由分说将之死死捆绑,眼看着就要押解离去。 “不用!” 刘卫民一摆手,狱卒犹豫看向马云鹏,就在他微皱眉头不悦时,马云鹏忙摆手驱离狱卒。 “出去!” 刘卫民没有理会心生怜悯的刘之坤,从净军手里取过酒壶、酒盏,一边为杨镐倒着酒水,一边轻声低语。 “原本以为大人是喜欢小将的,小将甚至从大人手里得了千卒而欣喜不已,后来才晓得……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小将也不过是大人手中一粒棋子,一粒早已注定死亡的棋子。” 刘卫民将酒水放到杨镐嘴边,杨镐目光愤怒、冰冷、犹疑。 “唉……” 抬起的手臂默默收回,刘卫民一口饮下,无声吐着浓烈酒香。 “好酒!” “可惜了……” “无数冤魂竟无望品尝一二……” “甚是可惜……” 刘卫民默默再次倒着酒水。 “小将无令出兵萨尔浒,触犯了军律,当斩以肃军法!” “自无令出兵萨尔浒后,小将就没打算活下来,就等着大人砍了小将的脑袋。” 手臂抬起,一口烈酒入肚,一团无名烈火灼烧着并不坚强的心肺。 “建州老贼攻破了抚顺,一把火烧了抚顺,大明朝廷震怒,聚集十万大军……对了,好像对外说是四十万。” “建州老贼惊惧而后撤,小将觉得吧,老贼不是惊惧,而是担忧后退不稳,他需要收缩拳头,他需要彻彻底底判断清楚。” “所以才会收缩,才会放弃抚顺,因为抚顺距离赫图阿拉远了些,也利于我军围城而攻。” “情况不明,就会犹豫不决,也就给了小将钻空子的机会。” 又一口烈酒饮下,刘卫民的双颊也有了一丝晕红。 “小将一文不名,换了杜松将军,刘綎将军,或是这里的每一位将军,老贼可能都不会留下了空子。” “小将赢了,小将用命赌赢了,大败努尔哈赤老贼,夺得了界凡城!” “这场赌博,小将赢了!” “可也输了,输了个底朝天。” “大人啊,小将有些不解,一直有些疑惑不解……” “大人也算是知兵之人,尽管小将从来都不认为大人是什么所谓的名将。” “先是于北镇与鞑靼战败罢职,后又因一己之私,强迫李芳春、解生等右翼将军强行停止攻击倭寇,以至于给了倭寇喘息之机,致使攻倭大军战败,死伤者难以计数。” “细数大人功绩,也就早期时候,大人随董一元将军略败鞑靼炒花部,可那也是因大人屯田才得以提拔,并非我等杀敌将勇阵前获取战功。” “所以呢,小将……从不认为大人是什么我大明名将。” “当然了,大人毕竟也在军中多年,有些事情也应该懂得,所以小将一直不能理解,为何小将得了界凡城,大人手握数万精锐,为何不救援小将?但凡有万卒与小将隔河南北而望,互为犄角,界凡城也不会丢失。” “小将不明白,大人为何会如此?” “还是说……大人会以为小将三千卒,在没任何物资补给情况下,可以坚守孤城半年之久?” 刘卫民眼神凌厉,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此人。 “大人……小将想知道……为何?大人为何如此?是否与大人在朝鲜为帅一般无二?” 杨镐瞬间脸色大变,一脸骇然看向眼前阴狠冷厉的刘卫民。 “大人,你应该知道界凡城之重,应该知道杜松将军为何冒死突军强攻界凡城,应该知道界凡城对于老贼努尔哈赤来说意味着什么!” “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以界凡城为界,我军夺得界凡城,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一分为二,此城在我之手,建州老贼绝不敢冒险攻我北路马林部,绝不敢冒险攻我中路杜松部后路!” “大人,你应知道的,小将不明白……不明白大人为何强迫小将不得不放弃界凡城?” 所有囚徒脸色大变,刘卫民话语瞬间点燃了整个囚牢愤怒情绪。 马林起身奋力撞击囚牢,指着杨镐大骂。 “老贼!老贼……都是你这混蛋,还我孩儿,还我上万开原男儿——” “老贼——” “老贼……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都是你……都是你……” …… 愤怒的双眼缓缓闭上,耳边听着无数凄厉、愤怒,心下却泛起一阵悲哀,仅仅只是一人之过,竟致使十万大军一日丧尽,今后更要为此不知死上多少无辜百姓…… “你该死啊……” 刘卫民缓缓起身,冷冷看向灰败若死的杨镐,看向一脸苍白惊恐的妇人、刘之坤,突然发觉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十万冤魂……” “谁来怜……” 萧瑟的身影缓缓站起,再也不理会呆滞若死的杨镐,大步走出牢笼,他害怕,害怕哪怕再在这里待上一分钟,他很可能会生撕了眼前之人。 …… 刘之坤出了昭狱,妇人也被狱卒生生丢了出来,但跟在最后的马云鹏却知道,妇人以及杨镐一家老小最后的命运,尽管看着妇人生不如死的呆滞有些可怜凄惨,但他绝不会有任何怜悯。 妇人、刘之坤跟随着那人来到昭狱,没有大闹狱牢,甚至连审讯都算不上,就算他没听到那人在昭狱外说了什么,他也知道眼前两人彻底激怒了那人。 马云鹏深深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招惹、激怒,一旦招惹了…… 脑中正想着杨镐家小如何凄惨之时,田尔耕不知从何处急匆匆来到他的身边,声音更加急切。 “如何?” 听着田尔耕话语,马云鹏心下又是一叹,可他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不敢稍有隐瞒,低声细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有些犹豫。 “都督,杨镐老儿并未开口…… “够了!足够了!” “哈哈……” 田尔耕狂笑大步离去…… 第64章 哪怕……陛下还剩下一口气!【第三章】 本想着回净军驻地交待些事情,然后看看他的店铺经营情况,未曾想被人堵了家门,刘卫民也没了丁点心情。 离开了北镇抚司昭狱,站在街道上,看着衣衫褴褛大明百姓,突然间,竟然发觉自己与这个时代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在万历帝决定妥协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再有波折,朝廷上但凡参与了此事之人,都会想尽一切法子,彻底为萨尔浒之事做个了结,而杨镐最后结果也必须成为所有人的替罪羊,尽管他知道杨镐本就该被千刀万剐。 可他还是想了简单了,也没想到此事会复杂到超出他想象的地步,沙盘的结果让朝臣们难以接受,而最终萨尔浒战斗也确实如此,杨镐死不认罪,就算朝廷强行斩杀了他,将来也会手尾不断。 看到杨镐的那一刻,刘卫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轻易结束,但杨镐的命运也再无悬念。 站在街道上沉默了许久,最后仰天怒吼一声,跟个神经病似的鬼哭狼嚎一阵,彻底发泄发泄点心下阴郁,这才打马回府。 “主人,要不小豆芽让人弄死……” “弄死谁?” 小豆牙刚跳下马,憋了一路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生生堵了回去。 刘卫民将缰绳扔在了他的手里,冷哼一声。 “别没事给爷找事,杨镐肯定活不了,张嘴不张嘴他都得死!” “当然了,这事儿也完不了,就算现在定了性,将来文官门争斗时也会自己抖出来,可这跟爷有个屁事儿?” “你要是动了手,跟咱就有屁事了,知道不?” 缰绳扔给小豆芽,留下一头雾水的小包衣,自己却一溜烟去了后园,准备去寻小媳妇,却发现后园里不仅仅只是小媳妇一人。 才仅仅一日,怎么就有人上门了? 好奇心一起,人也悄悄来到一丛花草后躲藏…… “五姐,驸马姐夫真这么说的?” “嗯嗯,相公挺好的,真的,昨天相公还说姐姐可以出去玩呢!” “五姐骗人!娘亲说了,嬷嬷很厉害的,不让出去的,还说……还说五姐以后也不能随意见到姐夫呢!” “才不是呢,相公说了,皇爷爷已经答应了,嬷嬷的事情相公说了算。” “真的啊?” …… 透过草叶缝隙,听着俩小姐妹嘀嘀咕咕,再看到更小的丫头一脸惊讶,刘卫民心下一阵得意,但未上前打扰,觉得是件好事,有人陪伴,自己萝莉小媳妇也不至于孤单寂寞。 自顾自回到书房,一个人静静趴在桌案上,犹豫着是否救下牢狱中的将领,沉思良久,才开始书写他的第一份奏折来。 自以为书写奏折很容易,结果地上却丢了一地废纸。 “罢了罢了,还是去一趟皇宫吧。” 正想着要进宫,抬头看着天色,又是微微一叹。 “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小姨子前来做客,他也没打算让人动手,决定亲手做些饭食,尽管他的手艺在他那个时代算是炮灰级别,这个时代却还算可以,至少不比那些厨娘差了半分。 厨房里还算齐全,驸马下厨,一帮妇人很是怪异看着他熟练操持着铁锅,看着一盘盘让人垂涎欲滴饭菜,一帮子妇人惊讶的嘴巴都快掉到地上。 “行了!” 刘卫民几乎是两只锅同时运作,就算炒了八道菜,依然还是热气腾腾、香气诱人。 “那个……刘姐,将这些都端过去吧。” 看了一圈,结果就一个刘姓妇人在宫内见识过,其余的全是小丫头公主带过来的妇人,也只好指着刘姓妇人令人将饭菜送入厅堂。 众妇人知道这位爷脾气大,一大早发生的事情她们也全看在了眼里,知道得罪不起这位异类驸马,只好按照吩咐,四五个妇人端着饭菜紧跟在他的身后。 刚踏入前厅厅堂,正见到刘养带着刘马氏前来,小媳妇也似模似样双手交叠坐在正堂,一动不动模样像个瓷娃娃,另一六七岁小女娃却不时瞅向门外,见他来到厅外,小脑袋瞬间低垂了下来。 见到刘养,刘卫民不由一愣,皇帝给了他三日假期,刘养就算要来也该是三日后才是,怎么饭点跑来了? “婶娘应该提前打声招呼,侄儿也好细细准备一些。” 刘卫民也不理会刘养,先是给刘马氏行了一礼,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六七岁的小姨子身边,很无行摸了摸小丫头环形发髻。 “六妹珠花挺好看呢,皇爷爷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一会让你姐带你去寻宝,找到喜欢的尽管拿走!” 刘卫民正要再多调笑一下小丫头,突然发觉不妥,抬头看向一脸怪异的刘养夫妇。 “呵呵……侄儿倒是忘了婶娘也在,妍儿不如与婶娘、六妹一同去库里寻寻,陛下给咱的物件挺不错的,也好挑一些送与婶娘、六妹。” 刘马氏不由看向一脸微笑的刘养,小公主朱徽妍也同时望向刘卫民。 刘养、刘卫民几乎同时点头,两人又相视而笑。 刘马氏、朱徽妍、朱徽倩三女起身离开,厅内只剩下刘养、刘卫民两人,两人几乎又同时端起茶水。 “小子,你老岳父带着你大舅哥去宫里,你小子就不担心担心?” “担心?监军大人,小将有啥好担心的,再说了,皇爷爷病了,岳父与大舅哥身前侍奉也是在理,有啥担心的,。” “呵呵……告御状也不担忧吗?” “噗……咳咳……咳……咳!” 刚喝入口的茶水瞬间喷出,剧烈咳嗽让他的胸肺都跟火烧似的,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老混蛋竟然说了这么一句来。 “呵呵……” 刘养饮了口茶水,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小混蛋,好像很享受他的狼狈,一脸笑呵呵。 “咱家还以为……” “你小这混蛋真的镇定若水呢!” “呵呵……” 刘卫民强忍着瘙痒的喉咙,看着一脸笑呵呵刘养,无奈叹息一声。 “监军大人,您老这是哪跟哪,太子跟皇太孙又咋了,小子也没闹腾啊?” 刘养很正郑重点头。 “嗯。是没闹腾,就是一大早被人堵在了家门口而已。” 刘卫民一愣,听到他说起这事儿,人也放松了下来。 “还当监军大人说的是何事呢,原来如此不值一提小事。” 刘养一脸怪异看着毫不在意的混账小子,动了动身子,很无行一手托着下巴,整个身体几乎瘫软在椅背上,二郎腿更是一摇一晃。 “小事儿?” “呵呵……” “满城百姓可都传言着呢,说是你小子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还要满城征税,弄得满城人心惶惶,这还是小事儿?” 听了这话语,两眼眨巴数下,刘卫民伸手为自己倒了杯酒水向刘养示意,也跟着一般无二,也摇晃起二郎腿来。 “欺负孤儿寡母?” “杨家妻妾来堵门,大人以为这是欺负我刘三,还是欺负陛下啊?” 刘养饮了口小酒,点头微笑。 “陛下亲自下令抄了杨镐家室,将此宅赐予你小子,昨日你小子刚刚迎娶公主,今日就来了门前堵门……” “呵呵……” “自然是欺负陛下了!” 刘卫民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我大明商税五十税一,田地税三十税一,古之四民,士农工商。” “大人啊……” “咱大明啥时候商户爬到了农人头上了啊!” 刘养一愣,忙坐起了身子。 “入城小商小贩,卖些田里菜蔬,卖些农妇手织布锦也就罢了,本质上还只是些贫苦农人,只是贴补家中不足而已。” “五十税一……就算不征纳赋税也不算太过,可天下间富得流油的大门大户,他们为何还要享受更加贫穷的百姓待遇?” 刘卫民轻轻一笑,根本不在乎他人以此来攻击他,惹恼了他,他比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更坏! 更加让人难受! 刘养皱眉紧锁,看向一脸毫不在意的刘卫民,突然一笑。 “你小子应该知道,咱家想说的并非如此。” “陛下病重,太子对你小子又不满……” “呵呵……” “你小子还能蹦跶了几时?” “还是小心点为妙啊!” “别一不小心……” “把自己玩死了!” 刘卫民摇头叹气,嘴里却一阵轻笑。 “呵呵……” “大人啊……” “您老是真的老了啊~” “陛下是病重,可大人就真以为……” “陛下此时就一定无法更换太子不成?” 刘养大惊失色,也不嘚瑟翘着二郎腿了,整个人更是窜了起来,一脸骇然看向眼前毫不在意的小子。 “陛下二十五年没有临朝,对内外大臣一致反对重立太子也是无可奈何。” “若按照正常道理来说,陛下确实已经没了机会重立太子。” “但是!” “大人别忘了,萨尔浒的兵败,内外重臣皆参与其中,就是太子殿下……” “那屁股难道就干干净净了?” “所以啊……” “这做人还真得低调些,真在此时激怒了陛下,这未来的天空属于谁家,那还真不好说呢!” 刘卫民身体向前倾斜,一脸笑容满面,说出的话语却冰寒冷酷。 “大人……” “您老说呢?” 刘养心下波澜起伏不定,他对万历帝心思太了解了,几十年来一直想换了太子,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若真的如这小子所言……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微眯,冷光不住爆闪,轻声低喃。 “小将敢保证!” “此时的太子正跪在乾清宫门外,而……皇太孙则一定在屋内服侍陛下。” “若……日落前,太子依然跪在门外,大明这天啊……” “可就变喽……” 刘养一脸惊骇,他从宫中前来,太子正一人跪在宫门前,而皇太孙也的确入屋服侍。呼吸急促,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毫不在意的刘卫民。 “小子……你……你跟咱家交个底,陛下……陛下真的会废……废太子?” 刘卫民一阵沉默,闭眼微微思索,猛然睁眼看向门外,见站在门外小脸惨白的小媳妇朱徽妍,又是一阵苦笑,向她招了招手,怀抱着湖绿色锦缎的小公主,犹犹豫豫来到他的面前。 也不顾眼前有没有人,刘卫民拦腰将她抱起放在身边椅凳上,这才重新坐下,看向刘养,一阵轻叹。 “陛下是不是圣君,小将也不敢评定,也没那个资格,但陛下却是我大明明君。” “作为大明的明君,此时考虑的已经不是喜爱与否,而是考虑大明江山稳固与否。” “太子之所以跪在乾清宫,那是因为陛下对他很是失望,不是失望太子所奏之事,而是失望太子殿下的态度,除非太子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否则……” “陛下一定会废了太子!” “哪怕……陛下还剩下一口气!” 第65章 忠诚即吾之荣耀【第一章】 “相公……相公……救救……救救父王……” “姐夫……呜呜……救救父皇……救救父王……倩儿……呜呜……倩儿不要了……救救父皇……姐夫……呜呜……” 大丫头还好些,抱着他得手臂泪眼汪汪,总还没哭了出来,小丫头那个哭嚎就别提了,抱着得湖绿色锦缎散落一地,还用小手不停往他怀里塞着散落的锦缎,越塞越是掉了一地。 刘卫民心下一阵好笑,手却有点忙不过来了,给这个丫头擦眼泪,给那个丫头抹鼻涕,恨不得长了八只手臂。 “行了,嚎两声就算完了,怎么……鼻子还冒了泡泡……” 刘卫民直接将六七岁的朱徽倩放到大腿上,一见小丫头鼻子冒泡泡,不由呵呵调笑起来,一听他调笑话语,小丫头反而不哭了,俩小手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撒手,泪眼八叉模样还真有些让人于心不忍。 “唉……” “命苦啊……” 刘卫民抱起小丫头,将她放到地上,指着地上散落的锦缎,笑道:“喜欢就拿去,姐夫又不是小气的人。” 说着又看向泪眼八叉的小媳妇,苦笑道:“六妹前来,你家驸马老爷本想着亲自下个厨招待招待,现在好了,饭也吃不上了,你招待监军大人、婶娘和六妹吧。” “驸马老爷去皇宫蹭好吃的……” 说完,丢下几人,大步走出厅堂,刘养看着他不甘离开,耳边更是传来暴躁怒吼。 “小豆芽——” “给爷备马!” 人已远去,刘养一脸无奈苦笑…… 驸马府俩丫头泪眼八叉,皇宫乾清宫门前的太子朱常洛却满头大汗、一脸惨白跪在地上,头顶着炽烈阳光,本就被女色掏空了的他,身体更像是得了疟疾摇摆颤抖不已。 刘卫民本身就是净军统领,自然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只是他知晓皇家禁忌,没事时绝不进宫,就算去了皇宫,也只是行走固定路线直接前去乾清宫。 领着几个净军入了西华门,一路前来乾清宫,正见到打摆子摇晃不已的老泰山,看着黑眼圈又加重了几分,心下感叹连连,还是上前抱拳行了一礼。 “小婿也不知该称太子殿下,还是岳父大人,小婿觉得……岳父大人也显得亲近些。” 刘卫民强行将朱常洛搀扶起来,或许跪地时间太久了,正要撒手呢,朱常洛腿脚一软就要瘫倒在地,刘卫民忙又双手搀扶着,一边将他搀扶坐在阁廊下阴凉石台上,一边叹气。 “小婿若做了让岳父不满之事,岳父指着小婿鼻子大骂,甚至用鞭子抽小婿一顿,小婿也是心甘情愿,可此时皇爷爷正病着呢……” 朱常洛实在是跪不下去了,乾清宫门前进进出出不少人,却无一人敢上前顺势搀扶他起身,心下实在是不想再跪着了,可嘴里却恼怒硬气。 “滚开!父皇之命……身为父皇之子,又怎能忤逆父皇之命?” 说着,朱常洛似模似样要起身,再趴在那跪着打摆子,刘卫民见他一手扶着阁廊石壁,看着是心志坚定,一定要跪在太阳底下继续晒太阳、打摆子,可另一手你倒是松开阁廊台柱啊! 心下一阵好笑,刘卫民脸上却一阵哀叹。 “岳父啊,陛下身为慈父,就算要惩罚岳父,也不会让身体不甚好的岳父一直跪在太阳底下的,您还是先歇歇,等小婿禀告了陛下一些事情,小婿来替岳父跪着,成不成?” “哼!” 朱常洛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言,刘卫民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仅一个月的皇帝梦,又能做了什么事情?够不够为躺在病床上的万历帝安葬的?他打一开始就没怎么重视过眼前的一月天子。 对朱常洛态度毫不感冒的他,将悲催的老泰山仔仔细细安顿妥当了,这才来到殿前。 “臣,皇孙女婿刘卫民,有事奏皇爷爷!” 朱常洛嘴巴都快掉地上了,守在门外的常云更是差点栽了个大马哈。房内郑贵妃正准备端起蜜水,门外一阵鬼哭狼嚎,手里的瓷碗差点都打碎…… 刘卫民话语并未刻意降低,开着窗,侧头看向窗外风景的万历帝很清晰听到了两人对话,又被门外混账小子大嗓门一叫,非但未恼怒,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还真是个混账小子……” “宣吧。” “奴才遵旨。” 陪伴在朱由校身边的李进忠(魏忠贤),忙上前一步跪倒领命。 此次刘卫民绝不似以往,以往他还是昂首挺胸、正义凛然,此时的他却像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伸头露脑极为猥琐。 见他如此猥琐,万历帝反而丁点恼意都无,嘴里轻骂一句。 “浑小子,鬼鬼祟祟作甚,还不给朕滚进来。” “得嘞!” 刘卫民忙一溜小跑跑到万历帝身前,挠着头皮,一脸谄媚模样让郑贵妃甚为生气,不由怒哼一声。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看就是无良的小子,也不知妍儿今后要遭了多少罪!” 刘卫民一脸苦笑,双手更是抱拳拱手求饶不断。 “皇奶奶啊……您老可是不知皇孙婿有多惨,本来皇孙婿今日亲自做了一桌丰盛饭菜的,可媳妇跟小姨子一听说岳父惹了皇爷爷恼怒,那俩眼睛就跟瀑布一般,皇孙婿无可奈何,也只能来皇爷爷、皇奶奶这里蹭个肚儿圆。” 一会皇奶奶,一会皇爷爷,这又来了皇孙婿,郑贵妃两眼瞪得老大,她还从没见过哪个小子敢在她面前如此…… 最多……最多皇贵妃……奶奶……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刘卫民自顾自坐到万历帝床头,一边为他揉捏着腿脚,一边叹息。 “皇爷爷,您老就算恼怒,想要废了岳父太子之位……” “当然了,皇孙婿也知道,此时您老要废了岳父,那也就一句话的事儿,满朝文武,宫内宫外绝无一人敢此时反对!” “可皇爷爷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总得让人死的心服口服不是?” 刘卫民强忍着心下惊慌,强忍着后脑勺直冒冷气,口中还不得不继续口花花。 “岳父身体一直不甚好,外面太阳又这么毒辣,岳父可跪不了一日的,皇爷爷不如就饶过岳父一回?” …… 屋内一片死寂,无论是待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的大舅哥朱由校,还是屋外正侧耳偷听的老泰山朱常洛,就是坐在万历帝身边的郑贵妃,全都震惊莫名看向刘卫民,任谁也想不到口花花的他,会随口拉家常似的说出惊破天的话语。 万历帝脸上笑意更加浓烈,指了指刘卫民,刘卫民忙欠着身子,将大脑袋凑到皇帝身前。 “啪!” 万历帝抬臂轻轻拍打了一下混账小子脑袋,笑道:“混账小子,你觉得朕不对吗?” 刘卫民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点头道:“皇爷爷是个明白人,岳父大人所做之事,也的确不符合一个未来帝王的心智、心胸,没哪个雄心帝王会自废武功,皇爷爷如此病重之时,还一心为岳父考虑将来之事,为大明未来考虑,岳父却不自知,可谓……可谓不孝和愚蠢……” 刘卫民话语说到这里,忙将脑袋伸出窗外,看向正伸着脑袋倾听的朱常洛。 “岳父大人,小婿可是实话实说啊,您老若是不满,等咱爷俩回家,小婿任由岳父大人打骂撒气……” “呵呵……” “啪!” 万历帝不由呵呵一笑,照着翘起的屁股就是来上一巴掌,刘卫民忙又缩回脖子。 一脸尴尬看向万历帝,说道:“皇爷爷素来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有些事情皇孙婿可没皇爷爷看得开,人做了错事要惩罚,可这惩罚也得惩罚在了明处,得让人知道缘由,得给人一个改正的机会不是。” “再说了……岳父此时还没真正做了不可挽回的错呢,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万历帝轻轻一笑,看向刘卫民的神色也渐渐肃然起来。 “你岳父要杀你,你会……如何?” 刘卫民心下一叹,面上却毫不在意道:“皇爷爷啊,俺可是您老的皇孙婿,您老舍得俺死了?” “人家都说驸马甚至连个奴才都不如,可俺知道皇爷爷心疼俺,俺也不是不知报恩的人,若岳父想让闺女守寡,一定要砍了俺的脑袋,了不起俺去地下伺候皇爷爷,帮着皇爷爷威风霸气,皇爷爷做统军大元帅,俺做您老马前悍卒!” 万历帝盯着他的双眼许久,突然微微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若真被朕那不孝子砍了脑袋,记得给朕做马前……悍卒!” 刘卫民一脸郑重起身,仔仔细细整理一遍衣甲,将依然悬挂在腰间天子剑拔出,极为郑重半跪于地,右手捶击左胸。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愿将一切都奉献给您,我的大明皇帝陛下。” “我将谨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 “天子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誓死守卫您,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我的忠诚就是我的荣耀,为您流尽我的每一滴血液。” “天子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 “我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在大明帝国的脚下。我的鲜血将伴着荣誉洒在战场上。” “天子剑放在这里,大明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他的主人低头,它将永不折断。” …… 第66章 姐夫很吃亏【第二章】 没人开口,没人喘息,所有人的脸都异样涨红…… “好……好!” “去吧!” 万历帝尽管坐在床上,腰杆依然巍峨如山,在这一刻,他就是大明帝王,他就是战场上无敌统帅…… 刘卫民默默退出房门,再也不似之前孟浪无行。 “让那不孝子进来!” 常云不敢反抗,忙跟在刘卫民身后出了屋,刘卫民手按天子剑,挺胸大步离去,朱常洛看着远去的刘卫民,竟然一时间失神无语。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常云连呼两声,朱常洛才反应了过来,额头更是冷汗直冒,也不敢多言,更不敢抬头去看身前冷厉眼神,这一刻他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生死威胁。 万历帝冷冷看着跪伏在地、颤抖不止的儿子,随手将身边木盒扔到朱常洛脚下。 “啪!” 木盒四散破碎,数十纸张散落一地。 “给朕一遍……一遍的看!” 耳听着极度冰冷无情话语,自幼便不被喜爱的朱常洛心神剧震,忙膝行数步收拢木盒纸张。 …… 越细看纸张内容,额头冷汗愈发浓重,身体更是抖如筛糠。 木盒中所有纸张皆是一人一言一行,不是别人,正是新任大明驸马爷刘三刘卫民。 整个屋子里,除了朱常洛牙齿碰撞“咯咯”声,再无其他异响。 “告诉朕!” “告诉朕,你的答案!” “砰!砰!砰!” “父……父皇……孩儿……孩儿不孝……孩儿……孩儿……” 胸口起伏不定,看着自己儿子砰砰叩头,眼睛却缓缓闭上…… “那小子若早出生十年……朕若还有十年命……” “自以为朕躺在床上,朕就奈何不了你?” “笑话!” “若非今日那小子为你求情,为了我大明社稷,为了我朱姓江山,朕今日就废了你!” “滚!” “父皇……” “滚!” 万历帝是真的怒了,太子朱常洛再不敢触怒父亲半分,慌里慌张跪着退出房门。 屋内更是无人敢大气一口,万历帝伸手轻轻指向朱由校,朱由校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上半分。 “回太子府,给你妹夫送去五十间店铺,三十座皇庄。” 朱由校忙伏地低头,颤声道:“孙儿……孙儿这就去办。” 万历帝轻轻舒了口气,身体像是一瞬间被人抽了筋骨,躺在床上,轻声低喃。 “校儿恭谨爱人,要记住,那小子是你妹夫,是你最无助时的战刀,有他在,你可以无忧……” “去吧……” 朱由校忙叩头说道:“孙儿记下了,皇爷爷还请保重身体。” 万历帝轻轻摆了摆手,朱由校默默起身,躬身退去,屋内再次陷入无穷无尽的沉默…… 朱常洛跌跌撞撞奔出乾清宫,未走多远,一脸焦急的伴读王安、舍人汪文言急忙上前。 “殿下,那奸逆小人……” “闭嘴——” 汪文言刚要开口,惊恐未消的朱常洛就是一声怒吼,神色间更加惊恐,忙回头去看,发现除了东宫一干宦官并无他人,这才心有余悸冷冷看了一眼汪文言,推开王安大步走向东宫。 王安见太子朱常洛神慌张惊惧,心下顿感不妙,没由来一阵心慌。这种神情太熟悉了,每次陛下震怒欲要废储时,都是这种慌乱神情,只是他也没想到陛下如此病重之时,又怎还会升起废储之心? 尽管不清楚情由,王安也只能一路疾走跟在朱常洛身后。 王安本是权宦冯保名下之人,后被宦官陈矩推荐,成了太子朱常洛伴读宦官。 宦官谈不上什么好坏,但凡爬上高位的,基本上对权势带来的危机感都有本能的敏锐感,自万历朝开始,一直到了现在,宫内宦官都与外臣各党有着良好的关系,冯保如此,陈矩同样也是如此,而朱常洛身边的王保亦是如此,与东林党一直关系颇佳。 王保一路跟随,一路皱眉思索,他不明白为何到了此时,眼看着万历帝很难渡过这个冬日,怎么到了此时还有废储念头? 王保不明白,汪文言更是不明所以,两人一路跟随入了东宫,他们尚未按照主座刚刚坐定,朱由校急匆匆跑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宦官,一个是李进忠,也就是咱们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另一个则是魏朝。 朱由校刚要进门,眼看到王安、汪文言,顿时有些犹豫起来,朱常洛见他如此,顿时不喜。 “慌里慌张,父王就是如此教你?” 若是刘卫民在此,定会心下暗笑不已,都说大哥别说二哥事,朱由校一头大汗,朱常洛也好不到了哪里去。 朱由校无可奈何,只得进了厅堂,双手不住搅弄着一角,犹豫着低声说道:“皇爷爷说……说……” “说什么?” 朱常洛大惊,径直从椅凳上跳起,一脸惊恐看着低头揪着衣角的儿子。 朱由校有些畏惧眼前的父王,眼泪八叉却不敢哭泣。 “皇爷爷说……要父王五十间店铺,三十座皇庄,送给……送给妹夫……” “啥?” 王安、汪文言、魏朝惊起,一脸不可置信看向朱由校,唯有李进忠、朱常洛两人神色未变,朱常洛甚至大大舒了口气。 “李进忠,你陪着校儿选些上好店铺、田庄……再加上一万两银钱、两座庄院、三千盐引……就……就这么多吧,算是……算是给妍儿的嫁妆了……” “奴才这就前去。”李进忠忙跪倒领命。 李进忠是跟着朱由校亲眼见、亲耳闻了一切,哪里敢多言一句,王安、汪文言、魏朝却一脸不解看向捂着额头心疼不已的朱常洛。 由不得朱常洛不肉疼,他的两个弟弟就藩,他老子那可是给了无数钱财、土地,而他几十年一点点积攒,也才攒下了六十来间店铺,五十来座皇庄,今日这么一闹,不但差点把江山闹没了,更是丢了无数钱财。 王安、汪文言还未开口,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刚刚随着朱由校出了门,魏朝就跪倒痛哭。 “陛下,万万不可啊……都……都给了那奸逆小人……” “住嘴——” “砰!” 魏朝话语未完,就被茶盏狠狠砸在了额头。 “混蛋……” “都是你这混账东西,否则……否则……本宫……本宫踢死你这混账东西!” 朱常洛洪荒之力爆发,对着魏朝就是一阵狂踢乱打,好像要将一切恐慌、惊惧、郁闷全都发泄出来。 毕竟是女色掏空了他的身体,狂踢魏朝好一会,也没见魏朝凄惨哀嚎,反倒是把自己累的不轻。 “唉……” “太子……” 朱常洛坐在椅凳上喘息,汪文言一脸不解,上前欲要询问,朱常洛忙摆手示意,叹气道:“钱财都是些许身外之物,今后莫要再管那小子之事,就当……就当那小子……” “罢了罢了,今后莫要提那小子就是了。” 听了朱常洛话语,王安心下更觉不妙,很想询问缘由,可朱常洛又怎敢多言? “大伴也莫要问了,那小子是吾之婿,虽身兼净军、府军前卫,可大伴也是知那些都是些什么人,还是算了,不理会也就是了。” 见他终是不愿说发生了何事,两人也只能无奈作罢。 五十间店铺、三十座皇庄,再加上银钱、府院、盐引,这可把太子府翻了个天。朱常洛不敢不给,自打看了盒子里的纸张,看了刘卫民所有的言行之事,他再不明白自己父皇究竟给他留下的是什么,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心下对东林党、王安也不满了起来。 朱常洛咬牙想用一些外财笼络住自己女婿,了解了自己父皇废储心思,不明缘由的府内妃子、近侍、淑女可就不乐意了,纷纷前来想要劝阻,结果又被大怒的朱常洛臭骂了一顿。 太子府哭哭闹闹,刘卫民却唉声叹气回了驸马府,刚一回到厅堂,结果四人还没走,一桌子早已冰凉的饭菜也没人动上一下。 “这是咋了?” “不可能啊?俺的厨艺也还算说得过去啊?” 刘卫民一脸疑惑,手也不洗,捏住一丝肉丁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番。 “也还成啊?就是凉了有些散了味。” 刘卫民也不理会四人目光,自顾自坐下,嘴里叹气道:“本想着在皇爷爷陛下那里讨口饭吃呢,结果却把俺赶了出来,命苦啊……” 刘卫民夹了个鸡腿放入朱徽倩小碗中,笑道:“放心吧,你父王已经回了东宫,啥事儿也没有。” “真是的,年纪不小,脾气还挺大的,一生气就不吃饭,知不知道,天下间有多少人羡慕一根鸡腿呢!” “多吃点,长大个,赶明个姐夫给你找个好些的驸马,跟姐夫一样的。” 刘卫民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小媳妇,也不理会她眼中担忧,笑道:“赶紧吃饭,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姐夫……皇爷爷真的没生气吗?” “人小鬼大,大人的事情你也管啊?若修炼成了精,将来谁还敢要啊?” “姐夫是坏人!” “姐夫说两句还成了坏人,你这小丫头可是不知姐夫多难,哄你皇爷爷不算,回头还得哄你父王,姐夫回了家中……只得了个‘坏人’名头,姐夫亏不亏啊!” 刘卫民说着将小丫头嘴边一粒米粒塞入嘴里,看着刘养却眼睛一瞪。 “你一老头子看什么看,不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第67章 大舅哥帮着设计战列舰【第一章】 “老头子我才懒得理你,不过呢,老头子我如今也没了职事,不但老子的职事被你小子抢了,就是你阿母也没了职事,小子,你说咋赔老头子吧?” 刘卫民大急,忙张口说道:“不是!监军大人,小将何时拜你门下了?咋一下子成了小将阿父了?难道监军大人不怕被小将连累砍了脑袋?” “哼!” 刘养伸筷子就要夹起一根鸡腿,刘卫民忙一筷子敲了下去,怒道:“大人,这是给六妹和我媳妇准备的!” 说着夹了一个鸡屁股送到他碗里。 “这块够肥,吃了养膘!” 刘养看着碗里的鸡屁股,呵呵一笑。 “不错不错,还知道阿父喜爱此物,不错不错!” 刘卫民一翻白眼,心想着吃死你,嘴里却说道:“当日在牢狱中,监军大人在崔公公面前自称阿父也就罢了,小将给了监军大人这个脸面,如今还如此欺负小将就有些不妥了吧?” 刘养不由一笑,还很体贴给刘马氏夹了块肥鱼,说道:“晚喽……如今宫里都知道你是咱家新进收下的养子,若非如此,老子也不会被你小子夺了净军统领,至今也没个职事可做,你阿母也不会丢了浣衣局一管事,你小子若当日不承认是老子的养子,老子又怎会沦落到了如此境地?连个住处也没了?” 刘卫民这下可傻眼了,他怎么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眼前老混蛋硬生生给装了进去? “监军大人啊……您老若是缺事儿,您老尽管说,缺地儿住,小将这里随意您老居住,住多久都成,没了钱财花,您老也尽管去库里拿,可您老别坑小将啊!” “混账小子……” “大兄——” “大兄……” 就在刘养瞪成了牛眼,正要训斥一番呢,门外响起一阵尖叫声,刘卫民忙回头去看,正要起身,朱由校已经一溜烟跑了进来,额头上满是大汗。 “大……” 一看一屋子人正围着吃饭,“大兄”两字硬生生堵在了嘴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自己小媳妇、小姨子纷纷起身。 “大兄(大兄)……” 刘卫民心下一阵悲哀,今日发生了这么多屁事也就罢了,之前老混蛋逼迫自己为子,俩小丫头也不上前帮忙,如今咋整? 也跟着叫大兄? 刘卫民一脸无奈,随手拉过一张椅凳,拍了几下,有声无力说道:“大舅哥请坐……” “那个……妹……妹夫……父王……父王让我将这个给你……” “什么啊?” 刘卫民一愣,不由拿过朱由校怀中木盒,打开一看,傻眼了,全是店铺、田庄、盐引、房契…… “还有一万两银钱,李进忠一会儿就送了过来。” 刘卫民大惊,其余人也是惊诧不已,细问之下才知是皇帝对太子的惩罚。 “唉……” 刘卫民叹息一声,将房契留下一张,盐引塞到朱由校怀里,说道:“驸马府就够俺跟你五妹居住了,但岳父的心意也不能不留丁点,这处宅院俺代你五妹收下了,盐引送你了,那一万两算是孝敬岳母好了,一会自己拉回去。” “至于这些田庄、商铺……皇爷爷的旨意也不能不从,算是你五妹代管,收益都给岳父。”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他可是刚刚从哀鸿遍野的东宫出来,他也没想到一向蛮横霸道的大兄兼妹夫竟然如此做。 “行了,就这么着吧,先吃饭,吃完饭,正有些事情请你帮忙呢,这段时间会很忙,幼军的事情,田庄、商铺都要一一理清,等忙完了这阵子,再为你小子弄自行车。” “嗯,妹夫怎么说都成,俺听你的。” 好嘛,俩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直接用上了‘俺’,还别说,这么一用,还挺自在。 “大兄,父王没生气吧?” 朱徽妍终究还是年岁稍大些,还是有些担忧自己驸马相公,朱由校却想了想,摇头说道:“父王没有生气,五妹不用太过担心。” 刘卫民又是一阵苦笑,刘养在一旁听着两人话语,心下却波涛不断翻滚,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小子身上存在的一切杀机,就这么无声无息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从两人对话中,刘养就知道,就算万历帝病逝,眼前小子也定会成为未来的超级勋贵,可他哪里知道,那个被女人掏空了的朱常洛,登上皇位后,一下子没了所有束缚后,竟然会龙阳流泻不止,一命呜呼,成了令人可气的一月天子! 刘卫民不在乎朱常洛,他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无法改变,性情已定,就算想要螳臂挡车,那也是痴心妄想,弄不好还是一场杀身之祸,经历了一次萨尔浒之事,他算明白了,有些事情根本不要试图强行逆转。 好不容易逃脱了一命,他可不想再掺和太多,还是顺势而为好啊。 吃顿饭吃的郁闷无比,刘养老儿再一次提起养父养子之事,若非看到这老儿帮了自己不少忙,他早就将无耻老儿扔出了驸马府,再如何辩解,最后刘养、刘马氏还是住到了自己驸马府里,刘马氏也顺利成了他家的管事嬷嬷,说是他媳妇年岁太小,男人管内府不好啥的。 烦心的事情他也不想管,捏着鼻子不理会刘养老儿,自顾自带着朱由校这个大舅哥来到了书房。 刘卫民从书桌里拿出一沓纸张,笑道:“这是你大兄……对了哦,外人前,你小子为大,大兄是你妹夫,私下里,大兄可还得是大兄!” 朱由校就是个木匠小狂徒,一见他拿出的纸张全是些船只制造图,忙点头,满口答应。 “大兄怎么说,俺就怎么做,都听大兄的。” 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刘卫民这才展开手中图纸,说道:“这是咱大明宝船制造图,上次大兄不是带人砸了兵部吗,本以为是不可能找得到的,结果在一旮旯里,还真被俺找到了。” 刘卫民不懂船只,也不怎么懂木匠活,但他眼前这位却很厉害,觉得应该可以帮他设计并制造战船。 刘卫民指着图纸,说道:“咱们大明海船好像与西洋海船不一样,船头、船尾好像一个房子,中间船舷太低,感觉跟小渔船、乌船差不多,如此以来,中间低矮的船舷肯定放置不了多少舰炮,能不能……能不能将图纸改一改,中间位置可以放置更多舰炮的那种?” 刘卫民双手合拢比划,说道:“船的水平线位置逐渐向上收拢,如此以来,船的两侧就可以放置大量舰炮,逐渐收拢后,海浪冲上船上的时候,不容易打湿船的内部。” 刘卫民说的也是糊里糊涂,他又不怎么懂船只,但朱由校这个天才木匠却听的极为认真,想要去找笔,结果并未在书桌上看到毛笔,不由一愣,刘卫民忙拿出一根粗制铅笔。 朱由校又是一愣,低头翻看了几下手中铅笔,一脸诧异。 “大兄,你这笔怎么做的?” 刘卫民一笑,说道:“做这个也不难,就是用石墨与黄泥制成,本来是可以用桃树黏胶或鱼胶之类的胶汁黏合两片中空的小木棍,只不过大兄有些懒惰,直接缠绕些麻绳,用多点,松多点麻绳罢了。” “试一试,好使的话,赶明个大兄多做点。” 说着,刘卫民又拿出直尺、三角板、量角器、圆规……都是一些自己用上好木板做成,当然了,圆规却是铜制。 先解释一下直尺、三角板、量角器、圆规的用法,简单介绍了一下角度的运用和如何测量,有些东西刘卫民自己也是忘了,只能说着自己还记得事情,但朱由校却两眼直放光,甚至也不理会他,自顾自拿张纸开始玩弄起几样工具来。 刘卫民也不打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出了书房,自己不懂,就永远别插手懂行人的事情,只需要将自己的大致意图详细说一遍就够了,他相信这位必然会为他设计一艘顶级的战船,就算他不行,一旦登基为帝,找来一帮子人来设计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两人谈着造船之事,朱由校竟然连问他造船干嘛都没有问过,或许这孩子真的就不是做皇帝的料,本就该是个一心想着科研的科学家吧,但刘卫民却很喜欢这位大舅哥的脾性,温和而又不做作。 留下朱由校自己在书房里玩,他自己则来到另一房间,萨尔浒大明战败,无数人跟着倒霉,余丛升、刘养却得以释放,真正成了自由人,尽管辽东依然阴云密布,但朝廷像似忘了这位辽阳东宁卫指挥使,竟然没有让他回辽东领兵打仗。 发生了许多事情,刘卫民也不打算插手朝廷之事,按照他在《明史》所知,至少一二十年内,后金是无法冲破山海关的,朝廷暂时守御住山海关是没丁点问题的。 余丛升把余广从监牢里捞了出来,两人像是被朝廷遗忘之人,客栈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只能暂住在驸马府别院,而他没事逛着逛着就来到了余丛升这里。 余广显然是被郎中医治过了,身上抱着好几处白色纱布,正躺在树荫下与余丛升饮着小酒。 第68章 熊守、袁攻……利益决定!【第二章】 “两位大人如此清闲啊!” 刘卫民微笑上前,也不客气,直接端起酒壶为自己倒酒,大大饮了口酒水,还没等他吐酒气呢,余丛升就笑了起来。 “刚刚听说你小子入宫救驾了?” 刘卫民放下酒盏,笑道:“为了些许小事,算不得救驾这么夸张,反倒是两位大人,辽东去不了,可家人还在辽东啊,就没想过将他们接回北京城?” 余广虽是刘卫民曾经的千户,如今却是大大的不同,人也不敢随意开口,只是默默听着两人闲聊,但听了这话语,还是没忍住。 “驸马认为沈阳、辽阳守不住吗?” 刘卫民看向余丛升,轻轻一叹。 “指挥使大人都将家小迁到了广宁,千户大人以为沈阳、辽阳还可以守得住?” 余广低头沉默不语,余丛升也是轻声叹息,他们余家世代居住在辽阳,那里就是他们的根,若有可能,谁也不愿意舍弃一切基业远走他乡。 刘卫民轻声叹息,说道:“小将已经让人去了辽阳,小将自界凡城一战,所剩之卒也就数百,可三千将士还有不少家眷,他人也就罢了,战亡兄弟的家眷小将不能不管啊……” 余丛升皱眉,沉默片刻,微微摇头。 “重建那三个营可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刘卫民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余丛升话语所指,端起酒杯向两人微微示意,一口饮下,吐着酒水无奈叹息。 “说实话……” “小将的三个营真的算不得什么精锐,小将最后被迫离开界凡城,很大的缘故也是因为小将已经很难掌控了他们。” “这……这怎么可能? ”余丛升、余广大惊,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刘卫民,却得到的只是无奈叹息。 “这是真的……当然了,也不怪他们,都到了那一步,坚守界凡城也再没了任何意义。” “说说,怎么回事。” 余丛升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刘卫民只得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 “城内已无粮食,小将以代善作要挟,本以为杨镐就算没有准备好、考虑清楚,要挟获得的粮食也还可以撑过三两月,杨镐老儿也该准备妥当了,就算爬也该爬到了地方,遗憾的是并没一人前去救援。” “数月的坚守,内无粮,外无援,建州贼又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城内军卒还能剩下什么?” “除了怀疑、不信任,还能存下什么?” 刘卫民双手使劲搓着脸颊,深深吸了口气。 “大人也知,一支打不垮的军队,最重要的就是那口气,没了那口气,军队也就废了,而那些人如今也只是些废人而已。” “废人是不能在此基础上重新建军的,就算大人不提醒,小将也绝不会这么做,小将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他们的家眷小将也必须照顾,孩子小将养,老人小将给养老送终,小将……能让死了的兄弟戳咱的脊梁骨。” 余丛升无奈叹息,沉默良久也只能默默点头,对辽东的未来也有了些担忧。 “你觉得……广宁守不住?” “难!” “理由,说说你的理由。” “大人觉得此次朝廷遣派的两位大员如何?” “辽东经略使熊廷弼,辽东巡抚袁应泰?” “嗯。” “……” 余丛升沉默良久,微微摇头,说道:“这两人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还不得而知能力如何。”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息道:“且不言两人能力如何,此次都是大败的结局,十万精锐的丧失就已经决定了结果,原本还都是穿着破烂衣物的建贼,如今不仅仅有了火炮,更是战马衣甲不缺,怎么着都是失败。” “如此情况下,朝廷还在内斗不断,小将只希望不要败得太惨。” 余丛升点了点头,在刘卫民跟他说过萨尔浒会大败后,他就已经断定沈阳、辽阳是守不住了,辽阳距离后方太远,就算想要支持也难,一旦敌军围困,辽阳就很难坚守,余丛升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将家人转移到了广宁,可他还是有些没弄明白。 “小子,沈阳、辽阳军卒不足,最后丢失也无可避免,只是这与朝廷又有多大关系?” “大人……您老怎么还弄没明白啊?” “杨镐是不是五党之人?” “是。” “杨镐是不是兵败被陛下关入了死牢?” “……是。” 刘卫民双手一摊,说道:“这就是了,杨镐兵败,这就意味着五党兵败,若是十年前,陛下尚未病重如此之时,纵然五党兵败,此次无论是辽东经略使,还是辽地巡抚,所用之人依然还是五党之人。” “同为一个阵营之人,就算再如何,朝廷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五党都会强迫他们步伐一致,无论主守也好,主攻也罢,情况都不会太糟。” “怕就怕步调不一致,相互扯后退,在辽东,如今情形本就是我军势弱,再加上两个人相互扯后腿,大人,您老自己说说,能有丁点赢的希望吗?” 刘卫民掰着手指,低头一一计算起来。 “陛下病重,之前一直是五党压着东林党拳打脚踢,现在陛下不行了,眼看着太子就要登基了,若我是东林党,你是五党,此时此刻,五党兵败在前,陛下病危在后,你会如何选择?” 余丛升算是听明白了,深深无奈叹息。 “辽东两个督师……也只能与了你一个……” “至少……稳妥些。” 刘卫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虽然兵败的可能更大,但政治上是比较稳妥的,一者缓和与太子间以往的恩怨,不至于太子刚登基就拿五党开刀,二者……胜也好……败也罢,怎么着都是功过参半,了不起再打口水仗。” “五党已经败了一次,若全力争夺辽东两督师全是自己党系之人,再败,五党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失败的后果,所以……只有让出去一人,政治上才够稳妥,只是……辽东军事上会更加严峻。” 刘卫民手指沾了点酒水,大致画了张辽东地图,点着地图。 “大人尽管此时挺尴尬,但大人也应知晓,熊廷弼为辽东经略使,袁应泰为辽东巡抚,两人此时正打口水仗紧着呢,但是,无论怎么打口水仗,这个结果其实早就已经决定了下来。” “杨镐的失败,这就意味着五党绝对不能再冒天大风险主战,十万大明精锐丢了,辽东此时已经实质性处于弱势,大人不会以为朝廷上那些混蛋都是蠢货,都看不出这点端倪吧?” 余丛升微微点头,神色也郑重了起来,他绝不会轻视眼前小子对战局的判断。 刘卫民又说道:“现今局势已经表明,主攻的一方要承担更加严重的后果,陛下病重之时,东林党支持的太子即将登基时,在加上杨镐事前战败的事实,熊廷弼只能主守,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山海关主内防之事。” “东林党又有不同,东林党被陛下压制的太久,被五党压的太久,太子即将登位,野心勃勃的东林党若想在朝堂上彻底站稳脚跟,彻底将五党驱除朝堂,他们只有全力以赴进攻,彻底击败建贼,所以袁应泰绝对是主攻的一方,主外的一方。” 只听不言的余广突然问道:“驸马也是说了,此时辽东正值虚弱之时,势弱之时,难道东林党就看不到失败的后果吗?” 刘卫民轻轻叹气一声,说道:“东林党当然也不是蠢货,他们不是看不到,他们只是心存侥幸,陛下病重,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频繁,如此情形,陛下能撑了多久?” “太子登基,支持太子的东林党,就算战败了,可那又如何?” “太子还能真的使劲打压东林党?” “太子会愿意让欺负他的五党掌握朝政?” “当然了,也还有向天下标榜自己些许原因。” 余丛升一阵苦笑,正如那小子所言,到了那个时候,与今日五党杨镐兵败萨尔浒又有何区别?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太子会千方百计维护东林党吧? 刘卫民心下叹息不止,这他娘地还真是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只不过,这里的政治不是大明与后金的政治,而是大明朝廷上自己的政治争斗。 熊廷弼注定只能老老实实守在山海关,袁应泰也只能前去冲杀送死,两人此时在辽东正争吵的激烈着呢,可结果早就已经出来了,唯独他们谁都没在乎大明军卒的生死,没在乎大明百姓的存亡。 “大人如何选择,小将不知道,此次沈阳辽阳一定会丢,努尔哈赤绝对会趁辽东虚弱之时重重一击。此时的辽东会很危险,小将不能让三千将士家眷身处如此绝境之地。” 余丛升沉默许久…… “既然如此,那就都调回北京城吧,留在辽东的确太过危险。” “不过……你小子告诉老子,建州贼会不会破了山海关?” 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这个可以放心,至少暂时是不可能,没个一二十年是别想,而小子觉得……小子也不需要这么久。” 盯着年轻的有些过分面孔,余丛升猛然抬手抓向酒壶,长长灌了口。 “我余家,从此以你小子唯命是从,老子没太多要求,只要你小子帮我余家夺回辽阳城!” 四目对视,刘卫民伸手抓向余丛升手中酒壶,同样狂饮不已。 “大人安心家中修养,小将可以许诺,将来大人必为山东督师!必会杀回辽阳!” “什么?” 余广大惊,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 “坐下!不许插嘴!” 余丛升嘴里冷哼训斥,双手却猛然握紧。 “为何?” 刘卫民抬起酒壶,轻轻摇了摇,将仅剩丁点酒水一口饮尽,起身扔下。 “还请大人见谅,小将也不能与大人透露太多,大人若信小将,只需在家中多加操练孩儿们。” 刘卫民双手一抱,大步离去。 第69章 朝廷无大将【感谢朋友的推荐,谢谢!】 余丛升、余广点头答应了下来,答应暂时帮他训带幼军,与此同时,双方同时遣人前往广宁,决定暂时将家小全部安置在北京城。 傍晚将黑之时,老四刘之坤“鬼鬼祟祟”来了驸马府,刘卫民本不想给他好脸色,但看在刘卫山、刘卫海的脸面上,还是让他进了府邸。 第二日,刚开府门,竟然门外还有人来堵门,只是这次不是来滋事生非之人,而是过山风带着躺在门板上的宋书生。 至此,他的府邸住了五花八门的人,书生、混混、落魄将军、没了职事老宦官,他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样子的人住了进来,但绝不能让他们光吃干饭不干活,他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过山风、宋书暂时先将养着,刘养、余丛升前去城外府军前卫,而刘卫民自己则带着包衣小豆芽巡查净军。 净军不比其他,他就算选调将领,那也只能是宦官,可大多宦官就没上过战场,曾担任过其他卫军的监军宦官,在他看来,也是已经被污染过了的,不再合适作为领军将领,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培养。 训练净军与辽东之时没太大区别,同样优先训练战队列队,这种规矩自古就已经存在,只是很少会一遍又一遍左右前后转,很少会日复一日进行。 巡营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大疏漏,向正在刷洗战马的孙世义、司马礼招手,两人忙来到身前。 “大人。”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骑军不能老待在军营,自今日起,每日早晚出城训练一次,皇家猎场猎物也挺肥的,没事帮它们减减肥。” 孙世义、司马礼相视一眼,有些犹豫,刘卫民态度却很坚决。 “就这么定了,本将军会与陛下说起,你们只管照做。” 孙世义、司马礼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四千骑,你们分开训练,自今日起,你们二人各领两千,为本官副将,莫要辜负了本官对你们的期望。” 二人大喜,忙又郑重躬身下拜。 刘卫民自顾自继续巡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颇为破烂的居处,他知道这里都是些年老无权无势宦官居所。 有时候,宦官比普通百姓更加凄惨,他们无儿无女,宦官之间更加冷漠、无情,这与身处的环境有关,一旦无权无势,年老后的生活极为凄惨,年轻时存了点积蓄的还好些,最惨的是一无所有,只能静静孤独等死的年老宦官。 “大……大人……” 刘卫民刚迈入残破院落,正看到不少年老宦官一个个挤在墙角,双手收拢在衣袖中晒着太阳,此时的天气早已炎热,他们还是如此,看的他心下又是一阵感慨。 就在犹豫着是否向前细细看一遍呢,却见黎忠南从一小屋里钻了出来。 或许看出他眼中疑惑,黎忠南犹豫着上前拱手。 “义父前些日身体不大好,小将前来看望一下,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刘卫民微微点头,他知道眼前的骑军千户是个南人,自幼被俘成了宦官,不过能来这里,心性还是不错的。 “这里总共有多少年老宦官?” 刘卫民未作多想,低头进入低矮屋舍,屋内采光不是很好,很有些昏暗,外界光线太强,刚入昏暗屋舍,竟然未能看清躺着的老宦官样貌。 听着他的询问,黎忠南想了下。 “大概四五百吧。” “义父,这是孩儿指挥使大人,来看您老来了。” 黎忠南坐到老人床前,让老人依靠着自己坐起身来,刘卫民也算是看了清楚。 黝黑的脸颊显得只有巴掌大小,整个身体几乎消瘦成了木柴,脸上的死斑更是让人暗自摇头。 “老前辈,俺也就过来看一下,打扰了您老休息……” 老人咧嘴一笑,好像很看得开生死。 “前些日……我儿说……说什么一个外臣……外臣做了净军指挥使……咱家还……还不信,今日……见了大人……还真是如此……” “呵呵……是呢!晚辈是个外臣!而且还是辽东过来的外臣!” “咱家……咱家听我儿说了……说是咱家家乡人!” “哦?” 刘卫民一脸诧异,不由看向一脸尴尬的黎忠南,他知道宫内有收养养子养老的习惯,但也大多都是些南来的宦官收养南人为子,北人收北人,很少会有北人收养南人,看向老人也不由伸出大拇指,咧嘴一笑。 “您老肚量……是这个!小子佩服!宫内可很少有您老这般的呢!” 老人见他如此夸赞,很是开心。 “大人可是不知呢,我儿啊……小时候那个惨哦……唉……过去喽……” 见老人摇头说着从前,刘卫民点头微笑。 “人呢,就这回事儿,先苦后甜,您老还算不错了,养了个好儿子!” “您老辽东哪嘎啦的?” “辽阳啊~” “还真是家乡人呢,小子辽阳刘家寨的!” “俺……张家堡的!” “呵!邻村的呢!” …… 老人很健谈,刘卫民也没想到两家竟然居住的如此之近,两人也聊了许久。 这个时代能入宫为宦官的,基本上都是些可怜人,同时也是个幸运儿,最凄惨的是自己阉割自己却无法入宫为奴的,这样的“宦官”甚至连乞丐都做不成,最后也只能慢慢饿死在路边。 老宦官是自己阉割自己入宫的,是家里逃难入京后,实在是无可奈何,家中老人一咬牙下,将他私阉了。 阉割也不是谁想阉割就可以阉割,内宫有专门的人操持着这种行当,是需要缴纳不少钱财的,私阉的都是穷的叮当响,也没这个钱财,也幸好老人那时候身体还算好,活了下来。 在低矮房舍转了一圈,最后他也只能无奈离开,皇宫内有不少年老待死的宦官、宫女,每年也会有好些年幼的宦官、宫女入宫,刘卫民本想与皇帝商议商议,在宫内择一处院落,专门赡养这些年老宫女、宦官,不是他心有多善,而是想着用这种法子影响手下净军,可他也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的,笼络人心也得看情况,而宦官是一群极为特殊人群。 转了一圈也没想到太好法子,净军宦官早已被训练的极为听从军令,与各卫所**完全不同,但这种听从比较机械,没有自己灵魂的那种。 想了许久,也没太好法子,最后还是决定先开个军事小学堂,先培养些合格军官。 大明看起来有完整的军事制度,兵部、五军都督府,甚至每年都会有一批继承父辈武职的人入京考核,可若说真正经过官方系统培养的职业军官,那是没有的。 大明很奇怪,文官统辖武官也就罢了,可也整些正儿八经,具有一定军事素质的文官统辖武官啊,事实并非如此,基本上都是些科道言官,先是京城里待几年的科道言官,然后下放到地方巡查地方军政,几年后就有了资格担任都督一职。 这种制度不是不好,或许大明期望这些巡查了一遍地方军政,就具有了军事基本素质,可这些人毕竟是科道言官,毕竟都是些靠嘴吃饭的一群人,再加上此时的科道言官只是朝廷各党派大佬咬人的鹰犬,想要有自己的思想,想要不受朝廷影响基本不可能,如此之下,能成为一代名将,那才是什么狗屁笑话呢! 什么熊廷弼,什么孙承宗,就算后来出现的袁承焕,刘卫民对此也根本不屑一顾,自古以来,就没哪个名将没有独立特性人格之人,一群只知道用嘴说话,只受朝廷党人指挥棒挥舞之人,能成为一代名将才是见了鬼呢! 熊廷弼只是个言官,只是五党与东林党政治争斗的牺牲品,这点刘卫民看的很清楚,当他不顾一切出兵萨尔浒,趁着努尔哈赤情况不明收缩之机出兵萨尔浒,他的异动引起了万历帝的注意,遣了孙承宗前去辽东巡视,结果却是孙承宗给了杨镐出了个馊主意,暂时不出兵营救、支援已经占了界凡城的他。 刘卫民不管孙承宗出于什么目的,或是无奈被迫,仅此一点,他就没怎么看上这位皇太孙之师,不是说这位未来帝师没军事素养,更不是因为不救自己,而是因为一名真正名将、名帅在此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前去支援,界凡城太过重要了,重要的可以决定敌我双方的主动权,如此战略之地,竟然不想着争夺…… 刘卫民低头漫步,脑中一遍又一遍想着大明现存的将领,以及未来出现的所谓名将,想了许久,也没觉得哪些人可以扭转未来的局势,嘴里更是感叹连连,一时不察,差点撞到了站在身前一宦官身上。 刘卫民心下一惊,忙后退一步,这才发现眼前是谁。 “崔公公……有事儿?” 崔文升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好几遍,眼中流露出的神色更是怪异,这让他眉头微皱,有了些许不悦来。 “崔公公,本将军可是还有不少事情呢,若无事,咱这就别过吧!” 说着,刘卫民就要转身大步离去。 “驸马爷就这么不喜咱家?” 刘卫民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崔文升。 “算不上喜欢不喜欢,都是陛下的臣子,本将军虽成了宁德驸马,本质上,你我也还差不了多少,都是陛下的鹰犬,这点,本将军很清楚。” 第70章 幼军的保姆【谢谢支持!】 “但是呢,公公毕竟是东厂厂督,小子是净军指挥使,以往还好说,今后小子可能会领兵在外,咱们还是有些距离的好,厂督以为呢?” 崔文升心下轻轻一叹,知道眼前小子已经与自己有了些间隙,知道一切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谁又能知道事情会走到了这一步,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心下又不由开口道:“驸马,可知辽东之事?” “辽东之事?” 刘卫民一愣,眉头微皱,说道:“公公是不是问错了人啊?陛下已经不允许小子再插手辽东任何事情,您老又不是不清楚。” “驸马……之前是咱家的不对,咱家也并非真的针对于你,而是……你也知道,那场……根本不是你我可以说停止就可以停止的,朝廷已经没了钱财可以支撑了。” “宫内流传着驸马言语,咱家也是听说了,驸马说的对,我等宦官只是陛下、大明的奴仆,本就应该以陛下心志为要,确实不该与外臣有过多干系,可是……” 崔文升摇头叹息,说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只是此时叶赫部已经被建州老贼夺下,眼看着铁岭就要战事再起,驸马可有好的建议?” “好的建议……” 刘卫民轻轻一叹,看向崔文升,轻声说道:“是陛下要你来问,还是……东林党人?” “有……区别吗?” 刘卫民低头踢了踢脚下泥土,轻声道:“是有一点区别。陛下虽然病重,但是因你们……满朝文武忤逆欺瞒陛下,尽管此事陛下强压了下来,至于缘由,想来公公是明白的,所以呢……陛下说出的话语还有那么一丁点有用,你们也不敢再忤逆陛下之语。” “东林党人就有了不同,此时……陛下还没死呢,小子这话是有些大不敬,可这是事实!” “陛下没死,五党之人依然还有强大的实力,就算小子说出的话语还有一些用处,到了东林党人嘴里……那就是屁都不是,所以啊……是有那么丁点区别!” 崔文升沉默片刻,微微摇头叹息,也不再多言,而是说起了此时辽东的事情来,也正如他与余丛升所言,辽东经略使熊廷弼与辽东巡抚袁应泰起了争执。 万历帝病重待死,太子朱常洛即将登基,朝堂上正值五党与东林党争锋相对之时,尽管双方在他身上进行了短暂的联手,期望能一举击溃皇帝身边的第三股势力,可当萨尔浒战败后,双方发现根本无法彻底清除这个辽东蛮小子,大变在即,双方再次激烈争斗在了一起。 双方激烈的争斗,也很清晰的反应到了熊廷弼、袁应泰身上,熊廷弼先入辽东,认为此时辽东空虚、士卒低落,当以守为要,袁应泰却认为辽地存在着不少女真、鞑靼小部族和流浪胡民,这些人悍野善战,应当大量招募,与建州贼再战,与此同时,请命朝廷调南方军卒再入辽一战。 双方争执不下,因熊廷弼比较强势,斩杀不少因兵力不足而逃离的将领,各卫所为了自身安全,急需扩充兵员以守,纷纷转而支持袁应泰,而与此同时,与熊廷弼有仇的御史刘国缙、姚宗文等一干御史倾力弹劾熊廷弼,双方就此争斗不休。 听着崔文升说着辽东之事,刘卫民却心不在焉,这些事情他昨日还曾与余丛升谈过,对崔文升嘴里的话语丝毫不奇怪,也或许是见他毫无反应,崔文升最后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两人竟然全无半句话语。 “公公忠君爱国的心意,小子心中已知晓,但有些事情你我也是无可奈何,至少现在是这般,您老也是看到了,小子接手净军时日太短,若有个三五年,小子不用公公前来做说客,就是公公不前来,小子也会亲自向陛下请命入辽,与建州老贼再战一场。” “现在么……公公能帮着小子解决了军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小子别的也不奢求过多。” 崔文升一愣,不由说道:“军资需要兵部……” 刘卫民嘴角不屑一笑,故作一叹,双手一摊,无奈道:“所以啊……公公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小子又能如何?” “啪啪……” 刘卫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摇头叹气道:“苦啊……娘地,净军、幼军就他娘地后娘养的,要嘛嘛没有,幸好陛下心疼俺,多给了些陪嫁钱粮,要不然……这日子是没法子过了……” 刘卫民背着双手,摇头无奈远去,崔文升眉头皱成了山,最后也是无可奈何,他是没本事向兵部、户部讨要钱财,宫中内库的钱财几乎一下子全给了刘卫民,甚至本还修建的宫殿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当然了,刘卫民也没打算他能给自己弄来钱粮,皇帝可能真的疼爱他,也或许真的是在培养他,将内库所有钱粮几乎全给了他,暂时他是不怎么缺军饷,但他也不愿坐吃山空,心下想着尽快弄钱粮,尽快弄些兵器操练,人也不知不觉回到了驸马府门前,正见到余丛升、刘养两人骑马远远走来。 “还真是巧了,之前在净军驻地见到了崔公公,刚回家,就见了两位大人。” “有啥可巧合的,咱家就住你小子家里,见个面很巧合吗?” 刘养不屑一顾,余丛升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崔公公去找你又是为何?” 刘卫民上前搀扶着余丛升下马,也不理会刘养一脸不乐意,笑道:“还能为何,还不是因熊廷弼、袁应泰双方争执不下,替东林党来寻帮手呗!” “这么快?” 余丛升一脸惊讶,他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打了起来,心下更是暗自苦笑不已,昨日才刚刚听了眼前小子对两人的分析,今日就听了两人不和之事。 刘养显然比余丛升更加敏锐,听了刘卫民话语,立即说道:“你小子可别在此时瞎掺和此事,之前的教训可还没过了半年呢!” 刘卫民苦笑点头,说道:“小子有这么愚蠢吗?” 刘养郑重点头,说道:“你小子看起来精明若鬼,可犟脾气上来,就他娘地成了肥肥脑子!” 余丛升不由点头,他可是吃过刘卫民大亏,本来打了杜松脸面,说好的只是出去躲躲,可这一躲竟然跑去与建州贼死磕去了,害的他不得不出兵送给养,送着送着,将自己送进了大牢。 见俩老头点头不已,刘卫民又是一阵苦笑,一再保证绝不随意参与两派斗争,俩老头这才放下了心来。 余丛升一边迈入府内,一边说道:“幼军情况可不是太好,当然了,老夫也没看出京营哪里好的了,只不过幼军更差了些。” 就是余丛升不说,他也能想到幼军情况不是很好,要是真的不错,五军都督府也不会这么轻易撒手给了他,但他也没太过失望,笑道:“幼军大多都是战亡军将之遗孤,根子上不是太差,只不过年纪幼小,背后又没人支持,这才成了后娘养的。” “但是呢,幼军都比较年轻,可比五军都督府有朝气、活力多了,稍加训练还是不错的。” 刘养一阵好笑,余丛升却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道:“是,你小子说的挺多,是挺年轻的,好些都还没火铳个头高呢!” 刘卫民一愣,他从皇帝那里得知了幼军如今只有三千人,还是二十岁之下军卒,年长后,大多都会外调父辈原本属于的卫所,具体的事情还真的所知不多。 看着两人神态,刘卫民就知道自己又栽进了大坑,不由苦笑来。 “还真他娘地成了保姆啊……” 事情都成了这般,他又能如何?也只能让俩老头先帮着带带幼军,他还真抽不出太多时间,此时他更需要的是弄钱和兵器,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养活数万人马吃喝,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困难的事情。 回到府邸,却发现自己大舅哥又跑来了,不仅仅他跑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一帮老头,都是些工匠。 皇宫内工地停工,工匠们也就没了活计,人又不能离开京城,只能无所事事待在城外低矮的房舍混吃等死。 古之四民,士农工商。说是商人地位最低,可真正算起来,工匠们的地位才是最低,他们没有自由,不允许科考,就算为官,最多也就是工部主事一级,再高基本上就是奢望,生活也是最苦逼的一群人。 苦是苦了点,但也是很奇怪,匠户们又像是后世的公务员,尽管好多人从没见过朝廷给过一文钱补助,但他们确实算是公务员,是有一定的补助的,只是大明穷的只剩下了一条裤头,没什么钱粮给就是了,除非给官方干活时才会给些,也就造成了许多匠户在民间干私活养家。 一帮子工匠跟着朱由校身后进了书房,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刘卫民非但不怒,反而很是开心高兴,甚至亲自下厨弄了八个盘子八个大碗,临走时还每个人给了一锭银子,算是对他们在沙盘一事上的感谢和自己当时态度不好的赔罪。 大明镇国公第71章 大半年…… 后世有个论调,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古民,只有技术,没有科学,或是就算有科学,也只是零零散散,并不系统。 刘卫民是很赞同这个论调的,皇宫他去过,华丽的建筑、精美的瓷器、丝绸……无不验证着大明工匠们技术高超,可你要真的询问他们技术来源,他们也只会说是祖辈遗留下来的,问他们里面真正蕴含的道理时,他们又说不出来。 坐在一旁的朱由校,见到他快要将米粒塞到了鼻孔时,不由开口道:“妹……妹夫,你在想着什么呢?” “啊?” 刘卫民一愣,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很有些不解,朱徽妍伸手捏去他嘴边的米粒,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神,不由尴尬挠了挠头。 “刚刚想着是不是开办一所皇家学堂呢,正想着幼军中有不少孩童,是不是让他们读些书,学习一些有用的生活技能,比如工匠之事,将来就算长大了些,今后也能多一些生活门路。” “小子,别瞎想着没用屁事,幼军可都是些军户,就算将来长大,那也只能从军为武!” 刘养老不要脸的,好死不死拉着妻室刘马氏坐在他一旁,还以年纪大小、尊老爱幼人伦啥的,强行占了主位,他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在座的哪个都比他地位高了? 听了他的话语,见一桌子老老少少点头认同,刘卫民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不服道:“别以为年纪大了就什么都懂,你这老儿不懂的事情多着呢,皇家学堂,皇家两字明白不?那是只培养工匠吗?” “那是为皇家培养忠实护国的信徒!” “幼军都是些忠勇将士的遗孤,本质上都是忠烈之后,大明本就应给予特殊照顾,再说了,工匠之只是其中一项,还有兵事班、文事班、礼仪班、农事班、船务班等等……” “东林都能在京师弄个什么讲堂,凭啥小将就不可以?” “哼!” “不让小将弄,小将还他娘地就要弄,惹火了小将,小将连报社都弄了!” “不吃了!” 刘卫民怒气哼哼一拍桌子,饭也不吃了,气哼哼一个人离开,看的一桌人一愣一愣的。 刘养更是呆呆看着他大步离去,他还真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话语来,本以为只是胡闹胡言,没想到这个“皇家学堂”还有这么多事。 一屋子人全看向刘养,他算是家里最年长的了,估摸着一个个皇子皇孙都是被宫里宦官欺压狠了,要不然刘养老宦官还真没法子坐在主位上,别说是他,就算是刘卫民亲生父母那也是不成的。 刘养一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老脸一红,还有些恼羞成怒。 “臭小子一生气就不吃饭,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一顿饭吃的憋屈,刘卫民独自坐在书桌前,铅笔在手中打着转,脑中却想着学堂的可行性,他自己是想着做山长,可一想到自己事情太多,商铺、农庄还没走一圈,此时福建、广州应该已经出了高产农作物,需要让人亲自去寻,净军训练、幼军训练,还有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波…… 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亲自操持,皇家学堂…… “没有忠诚可靠的人啊……” 刘卫民喃喃低语,房门却无声无息打开,抬头一看,正见自己小媳妇端了碗满登登的米饭进来。 “相公……” “还是自家媳妇知道心疼人,那老混蛋就知道气人!” 刘卫民忙接过饭碗,一阵呼啦啦扒着饭粒,嘴里嘟囔着…… “你也别怕他,你是公主,他敢欺负你,你就跟他怼!” “相公不是说了吗,刘公公帮了咱们家不少忙吗?” “是帮了不少忙,所以你家驸马相公才让着他,可老混蛋越来越混蛋,就知道气人!” “对了……” 刘卫民突然想起自己大哥二哥来。 “媳妇,跟你商议个事儿,过些日,大哥、二哥就要来了,原本想着岳父给的那处院落是想让他们住着来的,刚才相公想了想,还是觉得皇家学堂比较重要一些,那处院落就当做孩子们的学堂好了,大哥、二哥暂时先住在咱们家里,过些时候,你家相公有了时间,再为他们另寻住处。” 朱徽妍想也没想,点头应可。 “嗯,相公怎么说都行。” 见自家小媳妇答应,刘卫民心下一阵感叹,这个公主还真是不错,换了旁人,那可是绝对不行的,别说兄弟了,就算是亲生父母,那也是想也别想的。 有了想法就去实行,刘卫民扒完饭,立即开始制定他的计划表来,为了能让万历帝同意,先是大篇幅讲起西方的皇家学院的好处来,然后又讲起大明朝此时的党争,官员全他娘地想着自己争权夺利,太学院也不再是培养为国为民官吏之地,成了各党派影响朝政之所,已不堪一用,所以大明朝需要培养些实用之人。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废话,这才真正进入主题,按照各式各样的人才进行培养,净军、幼军将领统一纳入皇家讲堂,让他们光荣的进行再次改造,制定的课程、计划虽简陋,却很详细,一条条全都有,什么规章制度、计划、总结啥的,什么课程表,讲师选择啥的……满满登登一大堆,他也懒得找人书写,就用他的铅笔写着他狗爬式烂字,一笔一划写了份奏折。 这些准备好了还不成,他还得写写教材,这可就麻烦了,语文教材容易,《三字经》、《百家姓》啥的大明都有,蒙学已经算是很成熟了,但是没有拼音字母,刘卫民觉得不妥,忙又找来小媳妇的蒙学书籍,这一看可就麻瓜了。 在他强烈要求下,小媳妇不得不用着并不熟悉的铅笔,在用尺子画好的纸张书写横排字,就是他小姨子也没逃过厄运,随意找了个错处,惩罚泪眼八叉的她与姐姐趴在书桌上写起字来。 仅仅为这些蒙学书籍标音,就足足用了他好几日,还要自己绞尽脑汁编写数学书籍,简单的化学、物理书籍,他忘记了许多事情,有时候编写着编写着就又想起了一些东西来,又不得不回头重新来过,最重要的是军事政治经济类书籍,这才是真正大头,可是此类书籍需要大量的真实事件和数据来作为辩证教学,他手里资料又实在是太少,无可奈何,又不得不跑去六部去翻阅资料,唯一幸运的是,这次他没有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刁难,资料任由他查阅,当然了,也没人愿意帮他,无数典籍堆在发霉的屋里,他就这么一本本翻阅,用笔一点点书写记录,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不觉竟然忙碌了大半年,甚至都不知道朝堂上五党与东林党吵翻了天,更不知道,万历帝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直到崔文升在兵部找到了他,他才发觉万历帝已经昏迷了三日…… 冬去春来,刘卫民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来了大明两年,他本以为自己编写个教材而已,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谁能知道,这么四处乱跑之下,竟然忙乎了半年之久,大哥、二哥没能回京,大哥被熊廷弼扣在了广宁,二哥则被袁应泰强行调去了辽阳,唯一幸运的是一干妇孺和自己的包裹被带回了京师,人被刘养安排着去了皇庄,他太忙了,皇庄、商铺想着是要亲自过问,最后还是没能腾出来时间,不得不交给刘养去办。 小花木兰的爹爹病死了,她尽管是女娃,却也是兵部花名册在籍卫卒,并不能随妇孺们前来京师,直至熊廷弼的家将强行抢了那两柄怪异火枪。 小花木兰刘英儿做了逃兵,一个人背着弟弟来到了京师,一个人背着弟弟找到了驸马府,初见她时,双脚满是血泡,身上遍是青紫棍棒鞭痕,那一刻,刘卫民差点崩溃了,当日亲自带着兵卒打上熊府,上至年迈老人,下至幼童,挨个被净军狠狠抽了三鞭,为此他还被不少书生围堵府门,当然了,刘卫民再次挨个将人揍了一顿,揍完书生还没算完,当日又带着人将熊府给砸了个遍。 为此,万历帝亲自下令禁了他两日足,两日后,刘卫民再次出门接着砸,事后皇帝也不管了,五党人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直到首辅方从哲将两柄怪异枪支放到他的手中,这件事情才算告了一段。 或许这两柄火枪太过异类,不用任何火绳就可杀人,因为是“子母”火铳,只需将“子铳”事先装填上了火药,使用的时候装进“母铳”开火即可,这件事情引起了熊廷弼的高度重视,但两柄火枪是刘卫民亲自所造,算是刘英儿的私人财产,小丫头几乎将它们当成了命一般重要,无论熊廷弼出价多少,说了什么样的诱惑话语,甚至连收养作为义女的条件都提了出来,小丫头就是油盐不进,这才有了家将强抢之事,可没想到的是刘卫民对此反应如此之大,竟然一再打砸京中家小,任谁都不好使,研究了大半个月也没研究出来个所以然,这才不得不放弃。 两柄怪异枪支不仅仅是熊廷弼重视,方从哲同样心动不已,可真的找人研究后,也不得不放弃了,把玩了几日,见刘卫民不爽就去熊府闹事,也只能亲自给送了回来。 第72章 还有更大胆的 熊廷弼上奏弹劾刘卫民军中藏匿妇人,刘卫民不屑一顾,万历帝更是一概不闻不问,闹腾了几日,也就都不再提及此事,五党该跟东林党斗的,还接着激烈争斗。 自此刘卫民身后多了一个女娃,一位背插两柄怪异火枪的卫兵。 太过关注自己的事情,甚至都忘了上一次入宫是个什么时候,等他来到皇宫时,尚未来到乾清宫门前,一阵凄厉声入耳…… “陛下……” 他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恐慌害怕,甚至不知道那个躺在床上老人,早已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进进出出无数人,没人理会,甚至没人去看哪怕一眼,仿佛这一刻,他成了世界的孤儿。 “陛下……” 刘卫民突然低头,以标准骑士礼半跪于地。 身体挺拔的男人背着双手低头看着他的骑士。 “朕的头没有低,你的剑……不许断!” “臣,遵旨!”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愿将一切都奉献给您,我的大明皇帝陛下。” “我将谨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 “天子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誓死守卫您,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我的忠诚就是我的铠甲,为您流尽我的血液。” “天子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 “我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在大明帝国的脚下。我的鲜血将伴着荣誉洒在战场上。” “天子剑放在这里,大明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他的主人低头,它将永不折断。” “臣,谨遵臣之誓言!” “天子剑永不折断!” …… 挺拔身影很满意,慢慢虚幻散去…… …… 方从哲看着他慢慢起身,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去,身后十数人竟无一人开口…… “驸马——” “等等……” 崔文升尖叫一声,这才发觉不妥,声音忙降低数倍,一路碎跑到刘卫民身前,低头轻声说道:“陛下临去前给驸马下了道圣旨。”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悲戚,点了点头,转身默默走上台阶,没有看向任何人,径直走入乾清宫。 正中摆放了口金丝楠木棺椁,紧闭双目的万历帝看起来面似微笑,像似再看着他微笑,难以抑制悲伤瞬间袭上心头。 一宦官上前,默默为他披上孝衣,轻声低语。 “陛下临行前特意嘱咐过,驸马行皇孙礼。” 两行清泪无声滴落,难以抑制悲痛撕裂着他的心脏。 “陛下……” “陛下生前……最疼爱你小子,跪着吧。” 郑贵妃擦了擦眼角泪水,指着朱由校和一个一身孝衣的孩童身边,刘卫民默默跪在最后。 孩童有些不喜似的动了动身子,与他稍微隔离了些距离,刘卫民察觉到了身边孩童异样,他知道这就是未来的崇祯皇帝,可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眼前的孩童,很古板的一个孩童,曾随朱由校去过驸马府,结果并不是怎么和谐,自那后就再未去过一次。 就在他沉寂在悲伤时,方从哲领一群文武大臣入殿,先是一阵哭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很伤心,总之是用衣袖抹着眼角。 一群人哀嚎后,方从哲向跪在最前面的朱常洛深深一礼。 “陛下,先皇已大行,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国事艰难,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行登基大礼!” “臣等附议……” 一帮大臣纷纷跪倒,刘卫民不由一愣,他知道登基很重要,不是说登基是一个月内进行吗?怎么老皇帝刚刚病逝,这还没一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需要择良辰,需礼部司设监在奉天门设御座,钦天监定时辰,尚宝司设宝案,教坊司设中和韶乐。 这些事情必须事前就准备好,礼部官员会去天坛、先农坛、太庙告知先祖,准备好这一切,朱常洛会身穿衮服,在专门官员引领下在承天门完成登基大典。 这一切都要事先准备好,老皇帝才刚刚病逝…… 刘卫民强忍着心中哀痛,抬头看向朱常洛,希望他能此时拒绝,期望至少三日后再登基,可当他抬头,立即失望起来。 没能听到朱常洛与郑贵妃低声说着什么,他也看不出郑贵妃喜怒,但从细微表情来看,知道郑贵妃是有些不喜的,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朱常洛的起身,未等朱由校从地上站起,朱由检却已经爬了起来,随之才是朱由校。 “驸马,起来吧。” 小媳妇朱徽妍拉着他的手臂,轻声说道:“皇爷爷说了,驸马依皇孙礼。” 刘卫民心下有些不情愿,朱由校上前拉着他另一只手臂,无可奈何,刘卫民默默向躺在棺椁里的万历帝三叩首,这才低头默默起身。 老皇帝病逝的那一刻,太子朱常洛就已经是了皇帝,无非就缺了个登基大典之礼罢了,朱由校也自动上升了皇太子,当然了,真是不是皇太子,还真不一定,兴许与万历帝一般无二也不一定,但在刘卫民眼里,朱由校就是未来的皇帝。 与皇孙等同,也就是王爷级别,刘卫民根本没想到万历帝病逝前会说这些,他没日没夜的做他的教材,甚至没有留意皇宫内万历帝的病情,按照史书记载,应当还有些时日,所以他才大意了。 事情太过突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万历帝有这么一个旨意,本以为不可能会有自己的衮服,可恰恰就有了。 感受着宦官的动作,双臂展开的他并没有身穿衮服任何喜悦感,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愤怒? 悲伤? 亦或是……可笑? 可事实上就是如此,灵堂中只有郑贵妃领着一群万历帝宫妃跪地低声啜泣,除了一群低头不语的宦官、宫女,还剩下了什么? 剩下的也只是隔壁一群宦官正在为新帝细细穿着衮服,为他的子孙们穿着登基盛典华丽着装…… 一群礼部官员低头上前,唱着什么一概未能听清,他只是本能的在宦官引领下前往承天门,见证大明帝国新帝的诞生,随着群臣跪地山呼海啸高呼万岁。 大典真的很繁琐、很累人,甚至大典后,他几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灵堂。 “驸马……吃一点东西吧。” 耳边传来低声轻语,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朱徽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饿,你自己吃一点吧。” “还是吃点吧,夜里冷。” 刘卫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个硬的能咯掉牙的饼子,轻声说道:“皇奶奶吃了没?” 朱徽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妍儿刚才已经问过了皇奶奶,皇奶奶不想吃。” “算了……”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又低声问道:“陛下生前为何……” “别说话!” 一声童声从身边传来,刘卫民不由转头,见朱由检正怒视自己,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却也没有再开口多言,感受到手臂传来的温度,心下又是一阵感动。 一夜默默守灵,身心疲惫的他甚至连回驸马府都无,只是在西华门外的净军驻地随意找了个卧铺眯了一两个时辰,然后又不得不前往灵堂继续跪棚,给万历帝跪棚,他心甘情愿,但是看着一群又一群虚情假意的大臣,心下就是莫名的愤怒。 “真以为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卫民心下阵阵冷笑,一想到这些人费尽心机却成了搬石头砸了自己脚,心下就是一阵轻蔑冷笑。 一连数日,刘卫民只是睡在净军驻地,直到万历帝下葬,在这期间,他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也明白了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个隐形人跪在地上…… 拖着疲惫的身体正要陪伴小媳妇回府,却被王安拦住去路。 看着面前已经成了掌印兼东厂的王安,眉头微抬,脸上更是不咸不淡。 “王公公拦住本将军的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两人相视数息。 “先皇大行前与驸马的旨意虽大善,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陛下周祥思虑一番,与朝臣们商议个稳妥法子再施行也不算晚。” “驸马您说呢?” 心下怒火蹭得直往上冒,刘卫民冷冷盯着王安双眼…… “砰!” “哎呦……” 突然一拳重重砸在王安脸上,刘卫民上前一步,大脚瞬间踩在王安脸上,身体微弓,冷冷俯视着王安,丝毫不理会他的凄厉惨叫。 “你……你干什么?” “造反……造反了……” 魏朝指着刘卫民失声尖叫,顿时引来一群锦衣卫、宦官。 刘卫民冷冷看向利刃出鞘的锦衣卫,脚下却猛然用力。 “啊——” 惨叫声更加凄厉。 “大……大胆!” 英国公张惟贤手指颤动,身后更是跟着内阁首辅方从哲、礼部右侍郎刘一燝、礼部尚书韩燝,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张问达、兵部尚书黄嘉善、刑部尚书黄克缵等一大群文武大臣,全是一脸骇然看着眼前一幕。 “大胆?” “老子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还有更大胆的——” 刘卫民心下大怒,多日来积压的不满瞬间爆发,正要一脚踏死地上王安…… “相公——” “不要!不要……” 第73章 不信等着瞧 红着眼的刘卫民一脸狰狞,众多文武大臣更是不忍去看,朱徽妍却死死拉住他的手臂不放,看着梨花带雨满是苦苦哀求的眼神,胸口更加起伏不定…… 大脚缓缓松开王安,弯身冷冷看着满脸鲜血的丑陋脸孔。 “你应该庆幸……” “真的,老子真的真的很想弄死你!” 刘卫民直身冷冷看向一干文武大臣…… “呸!” 一口唾沫重重吐在王安脸上,拦腰抱起朱徽妍大步离去。 “混……混账……混账!” 礼部尚书韩燝指着刘卫民手指不住抖动,不料刘卫民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个大大的中指直冲天际。 “猖狂……猖狂奸逆!老夫……老夫要弹劾……要弹劾……” 韩燝差点吐血而亡,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猖狂小人,方从哲却苦笑不已,他早就见识过了这个辽东来的小子猖狂骄横,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辽东小子依然如故,还是如此狂妄,其余人更是一副见了鬼模样,老皇帝都已经死了,难道这小子就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吗? 其实他们是不知道,刘卫民不是不可以后退让步,他能低身向余丛升的小儿子弯腰,他就能向所有人低头,但王安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万历帝临死前给他下了最后一道圣旨,要他主管皇家学堂事宜。为了这个皇家学堂,刘卫民几乎除了正常安排净军、幼军训练,他的时间几乎全都放在了查阅记录资料一事上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错过了如父若师的万历帝最后一面。 他知道王安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知道大明的主人是谁,想打压一下他的气焰。 可以,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不能被打压,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借口用这件事情来打压。 这就是他的底线! 刘卫民根本不理会凄惨的王安,更不理会一干恼怒文武大臣,一路抱着羞红若含苞牡丹的朱徽妍离开皇宫。 打狗还要看主人,王安被揍得这么凄惨,身为狗主人的朱常洛很是恼怒,数次起身又坐下,一干大臣很是怪异看着他。 周嘉谟犹豫半天,最后还是站出来,拱手道:“陛下……按我大明祖制,驸马……驸马是不能任职的。” 刑部尚书黄克缵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陛下,如此狂徒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朝廷重臣,不惩罚于他就已经是陛下恩典,又怎能继续担任净军、幼军指挥使一职?” “陛下!祖制不可废!”礼部尚书韩燝亦是上前一步。 几位一站出来,所有人都齐齐上前礼拜,好像不杀刘卫民国将不国,朱常洛却犹豫了,同样心下恼怒不已的他,也想狠狠处罚这个让他失了面皮的混蛋,可是一想到上次看到木盒里的纸张,升腾起来的怒火顿时没了大半。 朱常洛犹豫半天,无力跌坐龙椅,无奈叹气。 “那小子的脾性诸位又不是不知,父皇在的时候也是拿他没甚好法子,关了他几日,禁足令一过,那混小子不还是去砸熊府?” 众臣一听,全都傻眼了,脸被打的稀巴烂的王安更是忘记了哀呼惨叫,全痴痴傻傻看着一脸无可奈何的朱常洛。 “罢了罢了,不去理会他就是了。” 一脸生无可恋的朱常洛心下满满的郁闷,可他知道,那小子是皇家的一把利刃,是他父皇给他留下的最好利刃,就是因为之前想要废了这把利刃,差点连太子的位子都丢了,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在窗外听了个真真,看过木盒里的纸张后,更是不敢轻易废弃这把利刃。 这些人若是只提刘卫民蛮横霸道,只言“打狗还要看主人”之言,或许刘卫民还真的会倒霉了,只是这些人好死不死提出罢了他手里的净军、幼军指挥使一职,这就让朱常洛怀疑起这些人的用意来。 他为太子的时候,活的憋憋屈屈,可他现在是皇帝,屁股下的板凳不一样了,想法也发生了稍许改变。 朱常洛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用他老子的法子,想到这里,不由看向角落里的常云。 “传朕口谕,宁德驸马当众殴打朝廷重臣,大罪,禁足一月!” 常云心下一阵哀叹,怎么每次去驸马府都是这样的圣旨,先皇是,先皇大行,现在还是,每次去驸马府都是心惊胆战,每次都会被那可恶的小子勒住脖子半天。 没法子,常云只能低头领旨,连抬头去看一脸愤怒的众臣都不敢,赶紧说了句“奴才领旨”逃之夭夭。 圣旨都下了,众臣还能如何?只得摇头叹息一一离去,英国公张惟贤是月余前,万历帝病危时从南京一路赶来的,他并未亲眼看见过刘卫民为了一女娃两柄怪异火铳大闹熊府之事,虽也听人说起过宁德公主驸马极为蛮横霸道,招惹谁都别招惹这个浑人,没有亲身经历,心中已经将这个混账驸马拔得很高了,可今日所见后,这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大错特错。 “方阁老,这宁德驸马……陛下怎会如此……如此……袒护?” 方从哲不由一阵苦笑,摇了摇头,叹气道:“驸马堪称军略大家,就是……就是这性子……” “唉……” 方从哲心下一阵苦涩,若非他人皆言十万明军必胜,又怎会如此急迫催促杨镐进军,自也不会造成眼前困局,一步错,步步错啊! 仅此一下入阁六人,还全是东林党一系,心灰意冷的方从哲也没了去找刘卫民麻烦的心思,甚至心下还有些暗喜。 刘卫民殴打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很快传出皇宫,可任谁也想不明白,为何还是禁足? 正骑马领着数千娃娃“一二一”奔走的刘养、余丛升也是傻眼了,兵也不带了,直接丢给副将,两人一溜烟跑回了驸马府,正见到臭小子搂着常云的脖子,大拳头死死抵在常云的额头一阵威胁训斥。 见到此等情景,两人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臭小子,还不赶紧放开常公公!”刘养照着刘卫民脑袋就是一下。 “哼!” 余丛升重重冷哼一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臭小子,老子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就遇到了你这混账小子,老子的命早晚会被你混账小子玩完了!” “玩完?” “哼!” 刘卫民不屑一顾,说道:“那老小子若能活三月,小将的刘姓倒着写!” “不信,等着瞧!” 他是转身大步离去了,却留下惊掉一地下巴之人。 常云战战兢兢看向刘养,结结巴巴说道:“刘……刘公公……驸马……驸马不会……不会……” 刘养皱眉看向余丛升,余丛升同样皱眉不已。 “应该不会,这小子既然当场已经放过了那老奴,只要他不再招惹这小子,这小子自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于他,应该……应该还有咱们不明白的事情。” 刘养微微点头,说道:“这小子预见性很强,肯定是那老奴有必死的缘由,只是……这怎么可能啊?” 两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朱常洛会在位这么短,更不会想到他这个一月天子会生生死在女人肚皮上。 朱常洛的黑眼圈极为明显,谁都知道他好女色,身体也不怎么好,可哪里会想到如此之短命。 正如一朝天子一朝臣,正如刘卫民这些日所见的现实,朱常洛一旦去世,身为他伴读太监的王安又怎会有好的下场?他不死,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又如何上位? 刘卫民知道这一切,禁足一月就一月,反正他也没打算闹腾一个月,老老实实趴在家里等待再次天变就是了。 气哼哼的他晚饭也不吃了,躺在床上蒙头就睡,看的小媳妇一愣一愣的。 “驸马……相公……” “砰……” 刘卫民猛然掀开被子,眉头紧皱。 “奇怪了,奏折我是早早写好了,可我的教本还没弄好呢,皇爷爷怎知我要弄皇家学堂?” 朱徽妍一阵心虚,小脑袋几乎都快垂到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口,见她如此,立即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 “媳妇啊……你要跟皇爷爷打小报告,那也得跟你家相公说啊,皇爷爷病逝,相公都没见上一面,你家相公心里内疚着呢!” “不是……不是的,皇爷爷……皇爷爷不让,说……说相公的事情更加重要。” “唉……” 刘卫民一阵心酸感动,嘴里还能说什么? “罢了罢了……你家相公会将皇家学堂弄起来的,了慰皇爷爷在天之灵……” 小媳妇退了鞋袜,爬到床上,躺在他怀里轻轻说着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每当他跑去六部翻阅资料时,她都会抱着他新整理的资料进宫,因为他在六部整理的都是关于政治经济军事一类资料,这些必须有详尽的资料和真实的历史记录事实,不像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一类读本,尽管他确实忘记了许多,但也足够了,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超前而系统的科学。 当万历帝见到刘卫民为文字注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些注音究竟代表了什么,数学、物理、化学或许看不大明白,可当看到整理出来的政治经济军事类资料…… 就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严令禁止任何人去打扰埋在书堆里的他,更有了与皇孙礼制等同的旨意。 第74章 本性如此,奈何? 刘卫民当着朝廷重臣的面殴打朱常洛宠臣,没人会相信这种惩罚仅仅只是禁足一月,可这就是事实。 本以为自己又要成了世界孤儿,就要孤独待在自己画出的方寸之地,只是他没想到,第二日大舅哥朱由校竟然拿着一艘极为精致的“五桅大舰”来到他的面前。 “五桅大舰”长一米,显得极为漂亮,可看到这艘船只三层甲板密密麻麻的火炮窗,刘卫民顿觉不怎么靠谱。 或许是朱由校看到他不信表情,忙说道:“大兄,俺真的进行了实验的!”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实验过,朱由校拉着他来到府邸池塘,眼看着他就要跑到河边,刘卫民脸色巨变,忙伸手一把拉住这位大舅哥,脸色也极为郑重。 “你给大兄记住了,要死死记住,你小子命里忌水,永远永远都不要靠近河流水泊!” “记住了没?” 刘卫民的语气极为严厉,朱由校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不由自主点头。 “知……知道了。” 刘卫民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极为严肃。 “记住!” “永远记住!” “永远永远都不许靠近水流!” 朱由校脸色微白,话语也有些颤抖。 “记……记住了,永远……永远不靠近水流!” 刘卫民点了点头,亲自拿着“五桅大舰”来到水边,轻轻放入水中,漂浮着很平稳。 朱由校像是忘了之前刘卫民警告,一脸兴奋指着船只,迫不及待说道:“大兄,将船身翻过来,快将船只翻转过来!” 刘卫民一愣,心下顿生无穷期望来,将“五桅大舰”彻底翻了个身,船上的小布条也彻底侵入水中,可是当他手指松开的那一刻,整个船只猛然翻了个身,竟然再次平稳漂浮在水面之上。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卫民指着水中漂浮的“五桅大舰”一脸不可置信,朱由校却甚是得意,摇头摆尾故作高深道:“这又有何难,不过是个不倒翁罢了。” 刘卫民知道,这种模型船只尽管按照不倒翁原理制造,那也是极难的,就算真正放大后的舰船达不到这种效果,但也足够稳健了。 上前重重拥抱一脸得意小子,拍打着他的后背,大笑不已。 “哈哈……” “好小子,果然没让大兄失望!大兄决定了,这种五桅战列舰帆船为大帝级!” “第一艘由你小子命名!” “真的?大兄真的要造这种船吗?”朱由校一脸惊喜。 刘卫民不由一阵叹息,摇头苦笑道:“现在是不成的,大兄现在可还是个穷鬼呢,再不想法子赚钱,大兄连净军、幼军都养不起了。” “当然了,大兄也绝不会让你小子等太久的!” “呵呵……” 刘卫民很无行搂着个头长高了不少的大舅哥,不时相互调笑一番,不知不觉来到了前厅,看到在厅外焦急等待的美艳妇人,刘卫民不由一笑,嘴里又口花花起来。 “客嬷嬷,本驸马可不会拐跑了俺这兄弟,这不给您老送了回来?” 客氏当在三十许,面容姣好,身材也算极佳,看到刘卫民几乎将整个身体压在了朱由校身上,瞳中有些不悦、不忍,可她知道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她能随意招惹的,见识过王安的凄惨,更是不敢随意在他面前表现出不满来。 “驸马说笑了,奴……奴只是有些担忧太子。” 刘卫民不由笑道:“嬷嬷与我兄弟几如亲生母子,甚是令人艳羡至极啊!” 一边说着,一边领两人入屋,对客氏又是大肆赞赏一番,赞赏他培养了一个超级天才,听着他的马匹如潮,客氏却突然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这还是京城最嚣张跋扈的小子吗? 朱由校却极为高兴,夸赞客氏甚至比夸赞他还要令他高兴、愉悦。 没人不喜欢听人好话,尤其能让刘卫民嘴里说出的令人脸红夸赞,为了表示谢意,已经有些时日没下厨的他再次当起了大厨,一桌满满当当的饭菜摆在朱由校、客氏面前,朱徽妍作陪,几乎就是家宴一样的欢快热闹,以至于刘卫民不得不搀扶着朱由校坐上马车离去。 马车摇晃,朱由校嘴咧的老大,傻呵呵的很是可爱,客氏却一副极为心疼将他揽在怀里,就像十余年前一般无二。 “嬷嬷……校儿今日真的很开心……校儿……终于……终于有人说……校儿有用……不是……不是蠢人……” “呵呵……” “嬷嬷……校儿……很开心……” …… “校儿喜欢……嬷嬷也喜欢……” …… 乾清宫不时会有宦官端着一大叠奏折进进出出,屋内朱常洛一手持着毛笔,一手拿着奏折,眼前还放着一本,手里批改着眼前奏折,时不时还会回头再看手里拿着的,直到确定无误后,这才放下手中奏本,拿起眼前刚刚批改过了的,面前桌面上又放了一个崭新未批改的奏折。 万历帝二十五年没上朝,朱常洛骤然登基,满朝文武欢欣鼓舞,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也全都被翻了出来,雪片一般的奏折全都飞入内阁、司礼监、皇帝桌案前。 奋笔不辍,可直到深夜,面色惨白若死,桌案上还有堆成山的奏折未能批完。 累了那就好好休息呗,但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知道朱常洛是想释放难以承受的压力,还是本就是个喜好美色帝王,忙碌一天,回了寝宫,那也还是日夜耕耘,黑眼圈也日益深重。 皇宫是个没多少人情味的地方,也或许是郑贵妃想缓和与朱常洛之间的关系,竟然将身边八个非常漂亮宫女全送给了他。 这下好了,在刘卫民被关禁闭半月时,朱常洛彻底病倒了,倒在了女人肚皮上,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还是郑贵妃身边的小宦官小李子眼泪八叉跑来告诉他,这才知道朱常洛病了。 刘卫民表现出一脸惊讶,可刘养看着他张大着嘴巴的样子,表情很是怪异。 “小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啊?” 刘卫民刚刚将小李子打发走了,还没摇头叹息呢,竟被刘养这句话语惊了一下。 “监军大人,您老可不能胡乱往人头上安帽子,您老可不带这么坑人的!” 刘养身体更向前凑近了些,几乎就快要面面相贴在了一起,盯着刘卫民眼睛。 “瞳孔深处明显在闪躲,你小子在撒谎!” 刘卫民猛然后退一步,看着刘养有些恼怒。 “你一个死老头紧紧贴着俺,俺能不闪躲吗?俺又没龙阳之好!” “小子,老头子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你小子说过王安活不了三月的!本来老头子以为……你小子又会作了什么幺蛾子的事来,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个事儿,而是因为陛下他的身体!是也不是?” “不是!就会胡说瞎猜,俺天天都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知道老岳父会如何?再说了……难道就不许俺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一回?” 刘卫民一阵恼火,转身大步离开,这老宦官太他娘地鸡贼了,竟然被他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正如这老宦官所说,刘卫民不是丁点儿事情都不知道,他是净军统领,净军……事实上,所有的宦官可能都属于净军的一员,哪怕已经成为了司礼监诸多管事大太监,他们曾经,或是未来,都可能是净军的一员,所以宫内发生的事情并不能瞒得过被禁了足的他,但是有些事情该发生的势必还会发生,也没人可能阻止得了。 神宗朱常洛好色,或许他老子从小就对他漠视,也或许身为太子的压力太大了,可是他不是他的儿子朱由校,没有将精力集中到了木匠活计身上,而是关注在了女色上,身体的虚弱也怪不了别人,别人也绝对不可能干涉得了,有没有郑贵妃,他都会如此,这也是朱由校木匠小皇帝在沙盘上所述……性格决定命运! 这本就是朱常洛的命运,无法更改的命运,谁也无法劝阻的命运,谁劝阻谁就得死,谁就成了祖制下的牺牲品。 刘卫民本就没打算去阻止,对于他来说,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好好支持性格颇为开朗的朱由校来的实在。 自己想着自己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了他的小心思,也担心小媳妇埋怨于他,脸上装出的担忧表情还是有些欺骗性的,至少小媳妇朱徽妍没有看出太多痕迹。 果然如他所料,自己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小媳妇正一脸担忧坐在梳妆台上发呆,小脸几乎成了褶皱的橘皮。 “唉……尽是些让人烦忧的事情……” 刘卫民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趴在桌案上,叹气道:“陛下禁了你家相公的足,又没有禁了你的足,想去皇宫去看望岳父,就去好了,相公又不会阻止。” “相公……妍儿……” “莫要太过担忧,只是生了些许小病,不过岳父的确该禁欲了,身体本就不好,又劳于政务,再嬉于女色……唉……” “都是那坏女人,若非是她……父皇也不会如此!” 刘卫民一阵苦涩,看着朱徽妍小脸的愤怒,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苦笑道:“这种事情怪不了他人,陛下是九五之尊,高高矗立在那,就算没有皇奶奶,也会有人献美色于庭前,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投其所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妍儿以为就算没了今日之事,他日陛下就不会纳了宫外美人入宫为妃?” “行了,莫要担忧,也莫要怪罪与人,还是入宫多陪伴陪伴,多劝解劝解你父皇,这更实在些,而不应将一切错误全怪到他人身上。” 第75章 后装火绳枪【第一章】 刘卫民不怎么喜欢朱常洛,主要缘由不仅仅是他太过好色,男人见到美丽事物都有种欲望冲动,这很正常,可他也太会能整了点。 不仅仅因为这些,更多的是他的政治态度。 万历帝十岁登基,所有事情大多都是张居正主事,而当时也也正处于海盗倭寇最为猖獗之时,为了大明糟糕的财政,张居正对大明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财政革新,张居正死后,万历帝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废弃了商税、矿税、税监……但随后不久又重新拾了起来,但是当万历帝病逝后,朱常洛立即废置了这一切。 朱常洛是东林党支持起来的,若按照万历帝的人生轨迹,刘卫民相信朱常洛也会尝试重新拾起之前的税收政策,可刘卫民知道,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最为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朱常洛身边的宦官王安与魏忠贤有本质的不同! 王安是冯保的门人,又是陈矩推荐王安到了朱常洛身边为伴读宦官,冯保与张居正的关系就是今后王安与东林党的关系,而东林党却不是张居正,东林党不允许征收商税、矿税,今后朱常洛就算想征收,那也只是想想而已,绝不会是魏忠贤与朱由校的关系! 在刘卫民看来,去除掉朱常洛身上好色恶习后,他几乎就是另一个崇祯帝朱由检,一样的狂揽所有政务,一样的勤政,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这点哪怕刘卫民被禁了足,他也可以从净军得到相应的情报。 或许有人会说,魏忠贤不也算是王安的门人吗?怎么就不同了? 魏忠贤当然与王安不同了,魏忠贤是娶妻生子,成年后入了宫的,思想早已固定了下来,王安却是自幼便入宫,亲身经历过冯保、陈矩的所有事情,早已成了另一个冯保,另一个陈矩,一个与外臣亲善的宦官,从后来的崇祯帝朱由检的轨迹中,他就知道,躺在病床上的朱常洛,绝对无法应对大明将要面对的最严酷困境。 刘卫民从带到这个世界的《明史》上就已经知道,朱常洛会因美色成了个让人不耻的一月皇帝,知道这一切也不能与人说起,更不会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知道就算去阻止,哪怕不是郑贵妃送了几个美女,朱常洛也绝对会成了这般,性格已经决定如此,总会有人会做了这些事情。 一个人送八个,还是送了两个,这都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决定的人不是他人,而是朱常洛自己,他一定要一口吃下不能承受的美女,这又能怪得了谁? 刘卫民知道,不去阻止还好,阻止了,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困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或许对于朱常洛来说,美色就是他的底线吧。 知道一切却不能说,也不能去阻止一切的发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硬了,可看着自家媳妇泪眼八叉模样,又是心疼不已,怀疑起自己是否是错的来,整理资料也没了往日的激情。 自从皇宫回来,朱徽妍就坐在床上不住抹泪,说什么“骨瘦如柴”,什么“可怜”之类,但却不再提郑贵妃可恨之事,反而说起他人每每提及郑贵妃,都是一脸愤怒至极模样,郑贵妃也因此被送入慈宁宫。 听着小媳妇断断续续哭诉,刘卫民心下很不是个滋味,大手一拍大腿起身。 “走吧,随相公去打铁,打铁发泄发泄!” “相公……妍儿……拿不动锤子……” 刘卫民一边为她擦拭眼泪,牵着她的小手将她从床沿拉起,笑道:“拿不动锤子,妍儿可以帮相公鼓风。” “走吧,挺管用的,相公不开心就会打铁的。” “难道不应该是欺负小豆芽吗?” 看着小媳妇一脸疑惑,刘卫民捏着鼻子,瓮声瓮气辩解道:“你家相公哪里是欺负小豆芽了,是……帮他练习挨揍的本领,只有如此才可以成为相公这般大高手!反正……说了,你小丫头也是不懂的。” 朱徽妍最怕他说自己是小丫头,年纪还不满十岁,她又能懂得多少,结婚就当是过了家家,可当她回了娘家后,被自己母亲拉进屋这么一番询问,这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夫妻,打那以后,她就不喜欢听到他每每称呼她小丫头。 朱徽妍秀气鼻子微微一皱,不满道:“哪有人挨揍才可以成为高手的,相公就会骗人!” 刘卫民一阵苦笑,他不痛快的时候是会把小豆芽当成人肉沙包一顿胖揍,可他也没有说错,任何职业拳手都会有陪练,都会有人当人肉沙包,他也是从人肉沙包一步步走下来的。 想了好一会,刘卫民才说道:“就比如……妍儿前些日偷偷为相公做饭菜吧,好好的材料硬是被妍儿弄成了黑炭,对于上好的材料来说,妍儿是不是也在欺负材料啊?” 看着小丫头羞怯低头,刘卫民又笑道:“可是呢,人总是在失败中成长,这几日做的饭菜就好了许多,尽管虽不如你家相公,可相公相信,妍儿早晚会成为京城第一名厨!” “才不是呢……相公就爱说笑……” “呵呵……还害羞了起来。” 刘卫民牵着她的小手,笑道:“走吧,随相公去打铁,打了铁,心情就好了许多,相公保证!” 驸马府原本是杨镐的府邸,后来成了驸马府,原本是没有任何关于铁匠铺的事情,但是驸马府名下有间铁匠铺子,刘卫民想要后装火绳枪就必须要有间铁匠铺子。 有些事情需要保密,他只能在驸马府里培养自己的工匠。家中没什么女眷,整个后院就成了铁匠学徒们的居所,几十间屋舍也成了巨大的铁匠铺子。 牵着柔软小手,两人一路来到后院,正见刘英儿这位小花木兰正带着弟弟,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眼前铁锤,好像十分迷恋铁锤一下又一下砸击着眼前铁片。 “欸!” 刘卫民伸手在刘英儿眼前晃了晃,这才将她惊醒。 “小旗大人?” 见刘英儿反应,刘卫民不由一笑。 “俺不是了小旗大人吗?” 小丫头忘了怀里还趴着个弟弟呢,猛一站起,差点将弟弟摔了个马大哈,刘卫民忙伸手拉了一把。 “跟了本小旗大人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 刘卫民一阵训斥,刘英儿低头不敢开口,见她如此,也不打算再逗她,笑道:“喜欢看就看呗,今后可不许带着弟弟来这里,太危险了。” 说着,刘卫民随步走到一个木架旁,拿起一根光亮八楞铁管,顺势查看了下铁管内部,检查了一遍,感觉还算满意,而眼前的八楞铁管正是后装火绳枪的枪管。 铁质枪管与当下的铜质火铳不同,火铳铜管可以通过铸造,但铁质枪管不能,至少这个时代不能,因为铸造浇灌的铁质中的气泡无法解决,只能进行锻造。 锻造的具体法子是不断捶打,直至自己认为可以的程度,多次锻打后的生铁就有了钢的强度,然后就要制成无缝钢管。 这个过程最为麻烦,需要中间放个长形实心铁条,铁条的直径大致就是枪口的直径,然后就需要一点点敲打,将长直形铁片包裹住铁条,最后放入火炉,在焊接相接处放上焊接剂,使之成为无缝钢管。 无缝钢管,也就是枪管是最为复杂、麻烦的,也是最为关键,一旦做好了枪管,剩下的就容易了许多。 焊接使之成了合格的无缝钢管,就要对无缝管进行抛光,具体做法是固定钢管,如床一般固定钻头,使之不会左右晃动,然后进行膛内抛光。抛光后,为了增加射程,减少炸膛的风险和使用寿命,还须增加膛线。 膛线也不是很难,但刘卫民弄废了好几个钢管,最后也没能弄出螺旋状膛线,不得不使用简单的直线型膛线,连续拉扯十余次,膛线也就基本成了形。 后装火绳枪因为有膛线的缘故,弹丸必须包裹皮子,或是布锦,长长铁条将之捅到底部,再在后边的枪膛内装填火药,关闭枪膛,扣动扳机,扳机带动下会让火绳牵动着靠近枪膛处人为残留的火药口,点燃火药,激发火药爆炸。 所以,后装火绳枪要比前装火铳发射更快,因为膛线缘故,弹丸摩擦也小,射程就要远的多,威力也大的多,唯独制造麻烦,次品、废品也多,没有风车、水车抡动铁锤,刘卫民也只能一点点人为锻造枪管。 半年来他教会了些老铁匠后,除了时不时过来看一下他们教授学徒情况,查看锻造了多少钢管,基本上他也没太多关注,仅这半年来,几十个铁匠学徒,也就造了两百个合格枪管。 刘卫民赤裸着上身,浑身大汗锻打铁片,朱徽妍与他也好不了多少,衣襟几乎就是紧紧裹在的身上,双手紧紧握着风箱把手,呼啦呼啦的拉拽,小脸早已成了可爱的艳红,唯独小花木兰刘英儿最为悠闲,双手揽住弟弟,唯恐一不注意弟弟跑到了火炉旁,眼睛却盯着刘卫民之前装配好的后装火绳枪。 也不知道这丫头心劲怎么就是这么大呢,自己后背背负的比后装火绳枪还要更进步些,怎么就对后装火绳枪起了这么大的兴趣了呢,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给那支长长的枪支上了漆料,弄了个刺刀? 第76章 陷阱【第二章】 “小旗大人,俺……俺想要那枪!” 就在刘卫民丢下手套,大口吞咽着冰凉茶水,小丫头刘英儿也终于没能忍耐住,指着那支刻着“镇国”字号的漂亮后装火绳枪。 小媳妇也满头大汗跑到他身边,伸着双手上的血泡,泪眼汪汪看着他,也不开口,就是一个劲盯着他。 刘卫民无可奈何,一屁股坐在长形木登上,也不顾自己一身烂臭,将小媳妇抱到自己大腿上,一边低头为她挑破血泡,一边叹气道:“你自己那两支比这个好,这个也就看起来好看一点,比你那两支可是差远了。” “俺想要!” 刘卫民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坚定的小丫头,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继续为紧闭着双眼的小媳妇挑着血泡。 “也不是不能给你,但你要知道,这些是专门为幼军准备的,如今也就这一支成品而已……” “小旗大人!” “俺是您唯一的兵!” 刘卫民一愣,不由再次抬头,神色也极为郑重了起来。 如今他手下有净军,有幼军,却再无辽东军卒,原有的军卒全都被熊廷弼、袁应泰死死扣在了手里,能回京城的只是些妇孺和残了的军卒,小三残了,无法继续为卒,也只能暂留在城内的商铺做事,剩下的也就眼前这个小丫头了。 “今后不许再提及此等话语,记住了?” 见她低头不语,心下轻轻一叹。 “那支枪归你了。” “唉……” “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看着怀里的小媳妇一脸好奇看向低头不语的刘英儿,狠狠点了下她的额头。 “还有你!” “岳父病了,你还要闹着你家驸马相公跟着难受,也不怕疼爱你的相公也一病不起……” “不许说!” 朱徽妍一把捂住他的大嘴,自己还“呸呸”呸个不停,看的他又是一阵郁闷,将她放到地上,起身拿起衣物披在身上,叹气道:“打铁也没了心情,还是洗洗睡一觉算了,你们爱咋整咋整吧!” 说着,刘卫民还真的背手大步离去。 “公主,小旗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看着刘英儿一脸忧虑,朱徽妍也跟着不确定起来,皱眉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应该不会吧?相公不会为这些小事情生气的,或许……或许相公累了吧……” …… 俩小丫头嘀嘀咕咕,他知道俩小丫头算是他命里的克星,那眼泪八叉模样一出,他就会立即麻瓜不知所措,成了个傻瓜,偏偏俩丫头见了面就成了好友闺蜜,组成了统一阵线,时不时就坑他一下。 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也只能任由她们算计自己。 自顾自冲了个凉水澡,身穿着舒适短衣,想要钻入书房,继续着他的千秋大业,谁知还没推开书房呢,余丛升、刘养一同前来,后面还跟着个许久未登门的李维翰。 刘卫民没有看向余丛升、刘养,而是紧紧盯着李维翰,上上下下巡视了好几遍。 “李巡抚,您老大人怎么成了这般打扮?不是听说您老还是御史大人吗?” 李维翰低头看着一身员外服,脸上苦笑不已。 “驸马就别在笑话老夫了,老夫此次前来可是请驸马帮忙的。” 刘卫民呵呵一笑,说道:“小将还真不是取笑大人,您老也是知晓,小将已经许久没怎么过问过朝堂之事了,再说……” 刘卫民一展手臂,笑道:“小将还被陛下禁着足呢。” 刘卫民走在前,余丛升、刘养、李维翰跟随其后,四人来到书房,看到屋内混乱情景,余丛升、刘养两人神色自若,李维翰却一脸惊讶。 “老夫也曾于坊间听闻驸马欲要著书,本以为他人之谣言妄语,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刘卫民一阵苦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满京城笑谈,著书这种事情可都是些宿儒大家,他一辽东无名小卒也想著书立说,可不就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吗? 心下叹息不止,面上却微笑示意三人坐下谈话。 “小将也就是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意为之罢了,只是……大人说要小将帮忙,不知大人所言何事?” 不开口说起这事儿还好,一开口,李维翰老脸就是一阵愁眉苦色。 “事情是如此……” 李维翰一阵言说,刘卫民这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维翰入狱后,因刘卫民算是逃脱了牢笼,刘养、余丛升都因他倒了霉,至今也没个定论,可李维翰却算是因祸得福,依然任着他的兵科御史言官,将来再次成为巡抚也不是不可能,可万历帝死后,他就倒了霉,也不知是谁弹劾了他,竟被朱常洛一撸到底,竟然罢职不用了。 罢职就罢职好了,与他一般的还有不少五党之人相陪呢,可没想到的是,他从江南运来的一批粮食、盐巴、布锦,临入京时,竟然被李三才扣住不放,说什么私运禁物,随行之人佩戴兵器、禁物之类。 李维翰托了许多熟识之人,欲要让李三才放了自己一把,结果花了许多钱财,最终还是被死死扣在城外,就在他准备再多花些钱财呢,这时却被仆人、船主告知,自己的货物已被他人运入京城。 大惊之下的李维翰忙托人打听,发现自家货物已经出现在了李三才店铺中,上去欲要理论,差点没被人打死,在家养了两天伤,脸上没了青紫,这才跑来了驸马府。 刘卫民咂巴几下嘴巴,看着李维翰一脸笑意。 “李巡抚,李大人,咱们好歹也算是同过‘窗’吧?您老能出来,出来后为了官,您老觉得……他人会认为您老是谁的人?” 刘卫民指着自己鼻子,冷笑道:“是小将!他人会认为大人是小将的人!可是您老出了这么大的漏子,不第一时间来寻小将,任由他人一再羞辱,您老觉得这是羞辱您老呢,还是在羞辱小将,羞辱我驸马府?” 刘卫民缓缓起身,站到李维翰身前,身子微微倾斜盯着他的双眼,冷笑道:“小将的脸被人打了个啪啪响,将小将脸面在脚下踩了又踩,这个时候大人来了……您老是准备继续打小将的脸?” 刘卫民一阵冷笑。 “李维翰,你他娘地领兵打仗是个废物,难道做了几十年的官,连这点门道也他娘地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你他娘地根本就看不起老子,视老子的驸马府脸面于无物?” 刘卫民大怒,恨不得一拳打死了眼前的混蛋,算着时间,李三才扣住眼前混蛋的货物,也就是自己打了王安不久后的事情。 刘卫民打了王安,李三才扣押了李维翰的货物,这是在给皇帝朱常洛挣脸面呢,不去动刘养,不去动余丛升,偏偏动了刚被罢职不久的李维翰。 “好算计,真他娘地好算计啊!”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心下波涛汹涌却无处发泄,若是早这么几日,朱常洛没如此病重,他还能反手一巴掌将那李三才拍倒,可是现在,如何让他报复? 一想到朱常洛的病,刘卫民心下更是郁闷的吐血,看着李维翰一脸惨白,冷笑道:“老子若不是与你他娘地一个牢狱过,老子都他娘地怀疑……你他娘地是不是故意来坑害老子的老混蛋!” 刘养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不就是一些货物吗?讨要回来就是……” “你闭嘴——” 刘卫民未等刘养话语说完,突然暴怒起来,指着刘养大骂。 “他混蛋,你他娘地也跟着混蛋吗?” “一些货物?这他娘地是一些货物的事吗?” “啊?” “这他娘地是给老子挖坑呢——” 刘卫民指着畏畏缩缩的李维翰,手指抖动,胸口极速起伏不定,就要再爆粗口,余丛升却开口了。 “小子,就算再如何恼怒,也当冷静面对,再敢如此,老夫现在就揍你信不信?” 听着余丛升训斥,一压再压,用了数息才将胸中怒火强行压下,看向余丛升说道:“大人,不是小将愤怒发火,而是他……他……” 刘卫民手指着李维翰半天,火气又一下子窜了起来。 “大人,您老也知道小将殴打王安那混蛋的事情,李三才不去找您老的麻烦,不去找刘老混蛋,偏偏去找他,为何?” “因为李三才他知道,您老与刘老混蛋一直都在净军、幼军营地,他们根本不敢招惹你们!” “他就不同了,您老与刘老混蛋帮着小将打理着净军、幼军,已经是了小将之人,而他却自成了御史就从未踏上小将家门一次!” “从未有哪怕一次!” 刘卫民看着刘养,手指却不住点向李维翰。 “他因小将而逃出牢笼,不知情之人早已将他看成了小将身边之人,小将殴打王安,李三才扣押他的货物,李三才算计得多深啊!” “外人怎么看?” “陛下怎么想?” 刘卫民突然转头看向李维翰,指着他鼻子大怒。 “你他娘地若觉得老子丢了你他娘地脸面,你他娘地就不该在此时前来……” “不!不不……” “你他娘地就不该让老子知道,就他娘地该一直不出露面!” 第77章 难以闪躲的阴谋算计【三章,九千完】 “你来干嘛?” “来让老子去帮你讨回货物?” “让老子去砸那该死的李三才的店铺?” “啊——” 刘卫民大怒,指着李维翰怒吼。 “你……你他娘地真行啊!” “你真行——” 愤怒之火让他几欲发狂,手指连连点动。 “你以为此时是个什么时候?” “你他娘地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候?” 刘卫民突然指向皇宫方向,愤怒暴吼。 “大明皇帝病了!” “老子的岳父病了!” “病了——” “此时李三才会是老子一句话语就给你货物吗?” “不会——” “那老混蛋不会——” “他正等着老子砸他家店铺呢,正等着老子呢——” 余丛升心下大惊,一脸骇然看向刘卫民,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终于明白了眼前小子为何会因如此小事大怒。 余丛升深吸一口气,一脸肃然道:“小子,这件事就当没看见,没听到!” 刘卫民一脸苦笑,极其无奈。 “大人啊……” 又指着李维翰。 “他……他都来了,小将能视而不见吗?” 余丛升一脸阴沉,说道:“不能也得能!此事莫要多说了,今日今时绝对不能因小失大,咱们来日方长,等些日让他李家吃不了兜着走!” 刘养点头说道:“小子,之前的放肆咱家不与你一般见识,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鲁莽,也不是鲁莽冲动的时候!” 就在这时…… “梆梆……” “相公……相公……妍儿不好……相公别生气好不好……梆梆……相公……” 听着阵阵敲门声,听着小媳妇怯怯话语,刘卫民一阵苦笑,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对他们一阵威胁后,这才开了门,见两个丫头都低着小脑袋,又是一阵叹气。 “相公没事,只是因岳父病情而心情不好,一会儿,你亲手做些饭食给岳父送去吧,算是一份孝心好了。” 朱徽妍与刘英儿本还担忧他会因为自己而恼怒,来到门外老远就听到屋内愤怒咆哮,忙跑到门前敲门认错起来。 听了刘卫民话语,朱徽妍很有些怀疑,可下一刻却被他捏住鼻子。 “别忘了给你大兄也带上一份,这些日他也要在床前日夜伺候,你家相公被禁了足,没法前去宫中,你就替岳父多尽些孝心,将相公那份也带着。” 感受鼻子传来的酥痒,看着温和笑容,朱徽妍忙点头答应。 “妍儿知晓了,妍儿这就去做饭食,只是……相公别生气,别跟刘伯伯、余伯伯争吵。” 刘卫民一笑,说道:“怎么可能,你家相公……” 刘卫民突然弯腰在她耳边低语。 “这么好的长工,你家相公还想着他们一辈子给咱们打工呢,哪舍得骂他们?” 刘卫民直起身子,捂嘴轻咳两声。 “咳咳!” “媳妇的话都是对的,就是错的也还是对的,一切以媳妇的话语为准,俺记下了!” “砰!” 在朱徽妍还未反应过来,房门“砰”的猛然关上。 上一刻刘卫民还是春风满面,下一刻就成了阴云密布,看的屋内三人一愣一愣的。 朱徽妍小脸通红如虾子,抬手就要敲门,可却无论如何也敲不下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相公突然说了句这么无厘头话语。 刘英儿小丫头一脸怪异看向紧闭的房门,又歪头去看朱徽妍。 “公主……小旗大人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那句什么错的也是对的……又是什么意思啊?” 朱徽妍小脸更加垂涎欲滴,头也紧紧贴在胸前。 “没……没甚意思……那……那个……那个……” 朱徽妍最后也没“那个”啥来,低着头一溜烟跑了没影。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刘卫民才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三人…… “哼!” 也不理会三人,大步来到桌案后坐下,说道:“此事绝对不能不问,不理会……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彻底触怒了小将,一旦小将不闻不问,他们就会找上大人,或是我辽东的兄弟,强逼着他们去与建贼拼命送死!” 刘养正要开口,余丛升却拉了他一把,阴沉着脸,说道:“李大人一开始找来驸马府,那个时候很容易解决,此时陛下病重,听闻一日消瘦如柴,此乃病入膏肓之状,如此之时……已经不是仅仅一些货物之事了。”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说道:“当然已经不是一些货物的问题了,他们此时就是要激怒小将,若陛下不久大行,他们就可将小将死死钉在了致使陛下大行一事上。” “陛下大行,此时能继任帝位者,也只会是与小将相善的太子。” “小将深受先帝宠爱,小将打了王安,陛下也只是将小将禁足一月,手中有不受朝臣节制之净军、幼军,又与继任帝位太子相善,小将不言,大人亦知小将已经是皇室手握权柄之人,也成了外朝之人最大仇敌!” “有小将在,外朝所有人都将战战兢兢,只有除掉小将,没了小将护翼在继任太子左右,后果如何,大人心下自知!” 余丛升、刘养不由微微点头,就是李维翰也明白了过来,脸色愈发苍白。 “但是!” “大人当知,他们既然此时动了手,小将若视而不见,他们也绝不会就此罢手!” “小将对他们威胁太大了,一计不成绝对会再生一计,他们奈何不了监军大人,动不了大人,绝对会将目光放到辽东大哥、二哥身上,会放到南京四弟身上!” “而这……绝对不是小将可以答应的!” 刘卫民缓缓闭眼,屋内一片寂静无比,三人与他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知道他此时正在做最后决定。 双眼缓缓睁开,一一看向三人,目光最后落在了李维翰身上,一脸肃然。 “李巡抚,李大人,如果你还想让小将称呼大人为大人,这几日大人就留在府中,哪里都不许出去一步。” “如果迈出了我驸马府邸一步,自此你我为敌,今后小将若有对不起大人的地方,也莫要怪小将心狠手辣不讲情面!” 刘卫民满是肃杀威胁话语,让李维翰身体颤抖软倒在地。 “驸……驸马……小人……小人唯……唯驸马……之命是从……” 看着李维翰此时模样,哪里还有牢狱中半分理智? 刘卫民起身扶起李维翰,脸上表情缓和了不少,叹息道:“巡抚大人也莫要太过担忧,只需在小将府邸待上些许时日,所有的一切即会烟消云散,大人也会因此入阁拜相亦是不一定。” “啊?” 李维翰一脸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语。 刘卫民笑道:“放心吧,不会有太大碍处,一切皆由小将来处置。” 说着,又看向余丛升、刘养,说道:“两位大人就莫要担心了,你们陪着巡抚大人去休息,小将需要些许准备。” 刘养想要询问,余丛升莫名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也好,此事之重你小子自知,万事当谨之慎之!” 刘卫民点头说道:“小将牢记大人话语。” 刘养微微点头,眼前之事他一时间也没能想得了明白,而眼前小子只是听了事情经过,立即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凶险,不仅仅察觉到了眼前凶险,更是想到了辽东的刘卫山、刘卫海身上。 三人离开,刘卫民一人独坐屋中,天色将暗时…… “来人!” 房门推开,净军马四海推门走入房内。 “大人!” “四海,通知小豆芽、过山风、周文海立即前来。” “诺!” 马四海没有太多言语,抱拳躬身大步离去。 刘卫民缓缓闭眼,双手交错相握在腹间,两个大拇指不停打着转,时而也会停止数息,额头也随之微微皱起。 西城一栋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府宅内,小豆芽正闭眼坐在角落里,而一张桌案前却有两人正争吵的脸红脖子粗,不是别人,正是过山风陈三严、书生周文海。 过山风陈三严本名只是陈三,本只是京城一不入流小混混,后来因为够狠才逐渐爬上了混混中的老大,成了漕帮名下“严”字堂老大后,陈三名字后就多了个“严”字。 据他所言,“三严”就是对自己严,对兄弟严,对管辖地段严。 三严是不是真的,小豆芽不知道,可他知道正与陈三严争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周书生,正是因为他对“第三严”极为不满,抬头再次看向两人,听着他们争吵,觉得很是幼稚无趣,人也不由站起走向两人。 “你们这么争吵没有丝毫意义,不如这样,你们打上一场,谁胜了就听谁的,俺主人就是这么打服不听话的军卒。” 小豆芽话语一出,两人一愣,陈三严大喜,双手“嘎巴嘎巴”一阵骨响,一阵得意大笑。 “哈哈……” “果然还是刘兄弟最是明事理!” “怎么着?周兄弟,咱们过几招吧!” 周文海只是个书生,在监牢里,若非刘卫民一脚踹开大腿粗的木头闯进牢房,他可能真的会被眼前混蛋活活打死。 打不过,那就逃呗! 自打被刘卫民一再敲着脑袋训斥,周文海也学精了,见陈三严一脸奸笑,瞬间躲在小豆芽背后。 第78章 要了你的命【第一章,今日三章,九千】 “刘兄弟,驸马爷可是说了,要善待百姓,小人话语刘兄弟可以不听,但驸马大人话语刘兄弟总不会认为错了吧?” 周文海指着陈三严,说道:“百姓日子艰苦,咱们再强迫他们出纳费用……” “等等……” 陈三严大急,手指向周文海点了又点,看向小豆芽,说道:“驸马爷是说了我等需善待百姓,是要我等善待真正贫苦百姓,兄弟们也正在为穷苦百姓修葺房舍……” “你是为你自己兄弟修葺屋舍!” “混蛋!老子的兄弟也全他娘地的苦哈哈,别人苦哈哈要善待,难道老子兄弟苦哈哈就不用善待,就不是百姓了?你哪只眼看到老子修葺完兄弟们的屋舍,就不去给别的苦哈哈修屋舍了?” 陈三严大怒,指着周文海大骂。 “驸马爷说了,咱大明征收商户五十税一,比农户的税赋还低,这不……那啥……不科学!要多征税!” “驸马爷说的就是对的,一个个腰圆肚肥土财主,凭啥就比种地的苦哈哈还他娘地少缴税?朝廷的事情大人管不到,可在俺的地盘,大人的地盘,俺们就得管!” “俺不管,驸马爷说不掏钱就砸店,他们不掏钱,老子就去砸!” 小豆芽一阵苦笑,绕来绕去,又绕到了两人争执不休的话题上了。 小豆芽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消耗太多精力,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支持陈三严,说道:“主人的话语就是对的,那些商铺必须要缴纳一成保护费用,而咱们则保护他们不受官吏、衙役和其他人的侵扰,别说他们了,主人的店铺也是要缴纳的,书生,你应该知道,最先给咱们钱的是谁家的店铺,主人都如此,其余人更不可能逃避的开!” 陈三严忙点头道:“就是就是,驸马爷都拿了钱,他们凭什么不掏钱?” 周文海心下一阵苦笑,他当然知道驸马府的店铺是缴了钱的,可他更知道,月底驸马府会从他们手中取走一半钱财,对他们征收五成保护税。 左手换右手,驸马府收入不但未减少,反而大大增加了不少。 “姓周的,驸马爷护着你,那是因为你小子懂些文书,让你过来也是帮老子管管账册,可不是让你小子管俺如何去做,驸马爷说了,这事以俺为主,俺说咋整就咋整,这群混账东西不拿钱,你看老子会不会砸店!” 陈三严一阵气恼,指着周文海大骂,心想着哪日得跟驸马爷好好说道说道,给自己也换一个帮手,眼前的混蛋不但不帮忙,净他娘地扯后腿。 就在三人沉默不语时,房中无声无息多了一人。 小豆芽猛然回头,正见到马四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马公公?” 马四海也不多言,向小豆芽微微点头,不冷不淡道:“大人要你们立即去驸马府一见。” 小豆芽微微点头,陈三严、周文海心下却打起了鼓,他们知道眼前的中年宦官看起来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却是万历帝身边亲随护卫,武功之高难以想象,如今成了驸马爷护卫亲随,更是不敢稍有忤逆。 两人心下担忧驸马爷是不是知道了他们争吵之事,心下担忧却不能不遵号令,跟在小豆芽身后连夜入城。 有了马四海,三人很是顺利入了城,等他们来到驸马府时,刘卫民正坐在巨大的餐桌前独自一人吃着食物。 “坐。” 没有抬头,只有淡淡话语,陈三严、周文海两人不敢忤逆,默默坐在一旁,小豆芽只是静静站在门口,双腿微分,双手按住刀柄不言不语。 “陛下病了,有些人躁动不安,刘忠国、陈三严,你们前去通州,本驸马需要李三才所有家资材料,不管动用何种手段,十日内,必须要得到李三才的所有财产、不法记录!” 刘卫民擦拭了一下沾了点菜汁的嘴唇,一脸平淡看着三人,小豆芽丝毫反应都无,只是头颅微微低垂,陈三严、周文海两人忙起身站立,陈三严更是跪地不敢稍动。 “诺!” 刘卫民一脸平静看着跪地之人。 “好好干,你我皆为一无名小卒,有些事情无法与你说起,但你需记住了,你我身为大明子民,就该为这片生养了我等土地付出最大的忠诚,付出了多少,你就会得到了多少,本驸马不需要你付出其他,今日你忠诚,明日你就是漕帮总把子!” 说着,刘卫民又看向一脸不安的周文海。 “书生,这些日你就留在驸马府,暂为本驸马文书。” “是,小的记下了。” 刘卫民缓缓起身,来到比自己稍矮些的小豆芽身边,为他理了理领口的杂乱。 “你我虽为主仆,却如兄弟,今次事关重大,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会有一千净军跟随在你们身后,有任何疏漏都无碍,大哥帮你挡着。” 刘卫民拍了拍小豆芽肩膀,小豆芽让开阻路,房门缓缓打开,深邃的天空却无一星点。 “通州是李家的根基之地,耳目党羽众多,此行需多加小心。” 小豆芽低头默然不语,直至脚步远去,才挺拔如山看向陈三严。 “过山风,今日就看你是否真的是过山风,主人的话语你也听到了。” 陈三严默默点头,心下却鼓跳如雷,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将大小通吃。 通州正是控制着河运要道,控制着北京城河运所有货物进入要道,距离北京城最多一日之程。 而漕帮说着好听,其实不过是卸运货物的苦力罢了,当然了,他们也有船只南北运送货物,而陈三严就是苦力出身。 漕帮仰仗着河运总督李三才脸色过活,找来身为漕帮的陈三严,本身就担负了极大的风险,犹豫或者背叛都可能,但他不在乎,他在乎陈三严是不是有资格成为自己运河的管家,有无管着大明黄金血液的资格。 朱常洛的病重,李维翰的货物,本还打算等自己大舅哥登位后,再想方设法将这条黄金河流控制在手中,可李三才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危机,不得不提前清除掉这个贪婪无度之人。 刘卫民没有理会周文海,自顾自缓步走在昏暗的阁廊,脑中不断重复着李三才种种之事,有些记载是好的一面,有些是负面的,但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的自私自利。 他决定暂等几日,却不知李三才在京城的府邸同样聚起了一群老少。 李三才心下哀叹不已,本以为只是想着拍拍朱常洛马屁,因为他知道李维翰绝不会去寻那个暴戾的驸马,只要稍微扣住货物几日,最后还给他就够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了这一步,皇帝竟然突然病重了,看着骨瘦如柴模样,他就知道这位新帝活不长久。 费尽千辛万苦才扶持起来的帝王,无一月就成了这般,李三才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可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厮混了朝堂这么久,谁都知道,一旦新帝登基后,那个暴戾睚眦必报的驸马必将再无他人可制。 所以…… 他必须要死! 东林党一干人秘议许久,最后决定此时逼迫、激怒那人,让那人去死! 李三才心下不住叹息,厅堂上却无一人开口。 “老爷……” 老管家急匆匆走入厅堂,来到李三才身边低声呼唤,惊醒了正闭眼沉思的李三才。 “如何?” 老管家忙低声说道:“李员外至今未出驸马府,但……外城东城的过山风和那个无功名的书生,以及那人包衣趁夜入了驸马府。” 李三才微微点头,老管家声音不高,厅堂上诸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给事中杨涟皱眉道:“此人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睚眦必报!” 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微微一笑,说道:“文孺,这不正合我等之意?” 说着,又看向李三才,笑道:“就是会让道甫损失些许店铺。” 李三才摇头微笑道:“些许店铺而已,于我等为天下大义之事相比不值一提,只是……此人素受先帝、陛下恩宠,若是……” 右佥都御史张鹤鸣却不屑一顾道:“李兄莫要太过担忧,陛下今日病危,但凡牵扯了其中,任他权柄滔天,结果会如何,诸位心知肚明。” 李三才心下有些不安,可一时间他也没发现了什么不妥,孙承宗很犹豫看向堂上众人,见所有人微笑点头,很想开口,又一想到上次前往辽东之事,最后还是闭眼不再多言。 众人纷纷扰扰,说着未来的担忧和期望,直到李三才一一将所有人送走,一直微笑着的面孔才露出担忧之色。 “老爷,小的心下总是觉得有些不妥,是不是应该再小心些,宁德驸马他……他……” 老管家心下一阵担忧,刘卫民在辽东之时就已经被朝廷注意,到了朝廷,尤其是那一夜与万历帝在沙盘上对赌发生后,事后萨尔浒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完完全全按照沙盘上的事情重演。 几十名千户级别将领损命,十万大明精锐一日丧尽,自那开始,朝廷就无人敢轻视那个年轻的让人嫉妒的小子。 第79章 闻香教小辣椒【第二章奉上】 刘卫民有才也就罢了,朝廷上的廷臣不怕有才之人,关键是他太过强横,动辄动刀动枪,而文人最大的威胁就是武将,尤其是不受节制的武将,除非刘卫民甘愿趴着做一条摇首摆尾的狗! 他的所作所为,朝廷文武大臣就将他定为了最大的威胁,五党如此,东林党同样如此,否则他们也不会联手隐瞒万历帝,提前发动了萨尔浒之战,以至于十万大明精锐的丧失,主动权一下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脑中越是回想着刘卫民的过往,李三才越是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的恐惧笼罩。 “老爷,宁德驸马太过精明,也确实极易被人触怒,陛下初登基,伴读王安不过只是说了句话语,当着如此多朝廷重臣的面,丝毫不给陛下颜面就殴打了王安,如此之人,李员外一旦登门,有刘老阉奴和余总兵在,宁德驸马当场发怒也是必然,小的也的确打听了一些消息。” “老爷,宁德驸马大怒,刘老阉奴、余总兵领人砸我李家店铺足矣,为何……为何还让外城那三人连夜入城?” 李三才微微点头,他早已知道那三人来历,更知道其中一人还是漕帮之人,越是如此,心下越觉心慌。 “你去问问王教主,就说本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本官必须知道那三人今日之事!” 老管家心下一颤,不由惊恐道:“老爷,此事万万不可啊!一旦……一旦传扬了出去……我李家……我……” “糊涂!” 李三才脸色一变,一脸懊悔道:“此事若老夫未做之时,还有解决之法,陛下病重,我等已然被人架到了火上,我李家已无任何退守之处!” “此事……只能你一人去做,不行就让那三人去死,不要留后尾!” “老爷……” “去吧!” 老管家还要再劝,李三才却冷声打断。老管家也只是管家,李三才在朝堂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他绝不相信这些人会看不出来城外那三个小子连夜赶去驸马府究竟是何意,可却无一人开口,他就知道,他李家已经成了牺牲品,哪怕用他李家所有人的命也在所不惜。 心下知道又如何? 还是该笑脸相迎的,依然笑脸相迎。 老管家无可奈何,只能默默退出中堂客厅,不久后,一辆破旧马车出了府邸,左拐右拐,破旧马车钻入一处低矮破败巷道,老管家丢下马车不管不问,两手拄着根木棍,没有火烛、灯笼,一个人一脚深一脚浅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巷道。 也不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跌跌撞撞行走了多久,直到来到一颗歪脖子树前,一处看起来早已无人居住的破庙前。 “梆……梆梆……” 一短两长敲击着敞开着的破门,一连重复了三次,就在老管家转身欲要依靠在歪脖子树干休息一会,一名短衣打扮高大汉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破门前。 “阁下前来何事?” 老管家手扶着树干,沉默数息,心下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沉默着走到汉子身前,也不多言,径直走进破门内,汉子也没任何不悦,站在院外数息,这才缓缓跟在老管家背后走入残破小庙。 老管家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这里,自顾自进入小庙,看也不看角落里躺着的数名小乞儿,走到一堆破木柴前,又站立了数息,这才轻轻推开木柴露出一道房门。 打开房门,里面露出一道向下台阶,沿着台阶向下走了一盏茶,又露出了一道房门,推开房门,露出里面情景来。 这是一处只有半间屋舍一般的房间,里面坐着五男一女,看样子也是刚刚躺下不久被惊醒模样。 屋内灯光如昼,可以看清每一个人样貌,为首之人看着模样也有四十余岁,一身儒士装显得尤为潇洒风流,其余诸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每个人却只有一种冷漠表情。 “老管家,如此之晚前来寻王某,所为何事?” 老管家看向开口之儒生,沉默许久,轻声说道:“王教主可否将名下一人交与老夫?” “老管家,王某的兄弟得罪了你李家?” “其实也不是得罪,我家老爷需要知道些事情,所以……” “老管家,你应知,王某虽无大才,可也不会出卖了自家兄弟性命,所以……” “王教主的仁义小老儿自然甚为佩服,可总有些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就如……王教主的父亲……” “闭嘴!” “……” “说吧,王某想听听老管家想要哪位兄弟,又会付出多少代价。” “……” 老管家一阵沉默,也不理会王姓男子身后数人愤怒表情。 “陈三严!” “只要得了此人,老爷就答应了之前王教主所有请求。” 王姓男子一愣,随即看向一旁矮胖之人。 矮胖之人一脸横肉,乍一见之下,还当是个普通屠户。 “陈三严原名陈三,诨号过山风,是‘严’字堂堂主,刚刚出狱不久。” “出狱?” “是,听说是因辽东来的小子,现在是明狗的驸马。” “原来是那人啊……” 听了矮胖汉子低声解释,王姓儒生瞳孔不由一缩,他们闻香教虽如今被明庭禁止传教,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轻松得到,听了矮胖汉子话语,他就知道是谁了。 王姓儒生沉思许久,这才看向老管家,沉声道:“老管家讨要之人太过特殊,还是换个人吧。” 老管家紧紧盯着王姓儒生,低声说道:“贵教想要如何,你我皆是一清二楚,但我李家并不愿意得罪了贵教,只要贵教不主动得罪我李家,我李家自也视而不见。” “可是……王教主应当知晓那人统兵之能,能以孤军抵挡建州老贼数月围攻,王教主以为那人就不会阻碍贵教大计?” “况且……‘严’字堂还是王教主名下堂号吗?” 王姓儒生眉头微皱,转头看向紧皱着眉头的几人。 身量最为高大汉子突然开口道:“俺觉得可以。” “爹……” “闭嘴!” 高大汉子来到老管家面前,拱手道:“人可以给你,但是我等讨要之物需翻倍!” 老管家一阵沉默,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可以,但需再加一人,即那名叫小豆芽之人。” 高大汉子微微点头,伸出手掌,老管家亦是伸出手掌,两人重重一击。 王姓儒生眼中恼色一闪而过,最后也是微笑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老管家也不多言,转身缓步离开,听着远处轻微关门声,室内几人却诡异的闭嘴不言,而站在高大汉子身后的女子却是一脸焦躁不安,若刘卫民在这里,一定会张大了嘴巴,很奇怪第一次见到的小辣椒怎么会在了这里。 所有人都不言语,小辣椒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说道:“爹,那个明狗小贼很是狡猾的,爹一旦动了他的人,会被那小贼报复的!” 小辣椒一开口,立即引起所有人注目。 王姓男子看着小辣椒一脸不解道:“娇娘难道认识那人?” 小辣椒见人都看向自己,心下就是一阵后悔,可说出的话语泼出的水,听到教主询问,不得不低头将辽东之事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隐瞒下来。 “那小贼太过狡猾,武功又极高,诸位叔伯也知,他在辽东曾一人击败几十锦衣卫缇骑和杜老贼数十悍将,一旦被那小贼察觉到了我等存在……” “爹,教主……” “闭嘴!” 高大汉子一脸恼怒,冷哼一声,说道:“李家发生之事诸位兄弟也是知晓,前辽东巡抚李维翰因兵败而入狱,因何人出了牢狱,诸位兄弟更是一清二楚,就算咱们做了,那人也只是以为是李家所做,又如何想的到是我等所为?” 矮胖汉子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二师兄话语虽好,可一旦那人找上了李家,若将我等供了出来又当如何?” “五师兄所言不差,大师兄,此处已经不是安全之所,我等兄弟当立即转移了。”又一人开口。 王姓汉子点头,说道:“明日必须另寻他处,今日还算是安全的,李家绝不敢轻易供出了我等。” 一红脸农夫模样汉子点头说道:“大师兄所言甚是,李家不提我教之事,还有东林之人相救,一旦说了我教之事,他李家就是全族皆死,东林之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众人一阵点头,话语虽认同,心下却已决定天亮即另选他处隐藏。 小辣椒听着几人同意了李府老管家话语,心下危机深重,她被刘卫民绑了好几日,一路上所见所感,知道那个小混蛋是如何的谨慎狡猾,正深受皇族信任的小贼一旦发现了他们…… 小辣椒越想越害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也未能睡得安稳,天蒙蒙亮就被起身的爹爹惊醒。 正要起身,却听爹爹正与沈伯伯低声交谈。 “四弟,城里已经不能居住了,至少要在外城方可。” “二师兄所言甚是,不过……俺觉得北京城不是很安全,还不如去了梁山稳妥些。” 王姓汉子挺身披上衣裳,沉声说道:“做了这票,各自隐藏,谅他李家也不敢不与咱们所应之事!” 谈话声惊醒了所有人,听了王姓汉子话语,沉默片刻…… “该说的也都说了差不多,也省的再发生了老教主之事。” 第80章 四百万两!【三章,九千字完】 一群人商议着如何做完事四散而走,却不知当老管家来到此处时,陈三严、小棒头已经趁夜带着人离开了北京城,等他们一觉醒来,小棒头一行人已经睡在了通州一家四海楼中。 漕帮“忠”字堂堂主周念庵来到“严”字堂时,这才得知陈堂主一夜未归,几人以为陈三严、小豆芽还在驸马府未归,结果一等不来,二等……等来了几名锦衣卫前来查问。 幸好几人有“严”字堂的人作保,这才瞒了过去,几人同时意识到了威胁,商议一番后,决定留下小辣椒在京城,几人前往通州。 陈三严并不知道李三才已经感受到了危险,更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人盯上,还是漕帮自己人。 一夜醒来,刘卫民睁眼就看到双眼跟个兔子的小媳妇,正坐在床头看着他。 “一夜未休息?” 刘卫民双手支床坐起,伸手揉了揉小丫头散乱了些的眉头。 “嗯。” 朱徽妍早已习惯了他的小动作,并未有任何闪躲,反而有些迷恋这种酥麻感觉。 “吃了点东西没,要不要相公为妍儿做些粥食?” “离开皇宫的时喝了点粥食,父皇……父皇不信御医……父皇……” 话语未完泪已落,看着悲戚的小媳妇,又是一阵苦笑,也不怪自己老岳父不信御医。 御医说的是不错,都是医家泰斗,虽不能起死回生,却也是治遍民间百病,关键是皇宫御医不比其他,就算有了治疗法子,可以在普通人身上尽情使用,但绝对不能在皇帝身上胡来,一个弄不好就是全家灭族厄运,所以御医给皇帝、妃子所用医方,往往都是极为保守治疗之法。 保守,还是极为保守治疗之法,可不就是用有功无过的法子吗?如此之法,又怎会对沉疴痼疾有很强的疗效? 朱常洛自幼身体就不是很好,又是个好色的性子,吃了几十年御医之药也没见他强壮了起来,要是还能信任御医那才怪了呢。 小丫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说着她在宫中所见所闻,当他听到崔文升提起鸿胪寺有仙丹,听了此丹可治**不止之症,他就知道这就该是“红丸案”了。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谁不到死亡逼近的那一刻,谁也无法感受那种绝望般的恐惧。当方从哲入宫探视朱常洛病情之时,死亡恐惧还是问起了鸿胪寺仙丹之事。 死于仙丹之人太多,方从哲也不敢随意劝说皇帝服用,一再言御医缓慢调理,或是遍寻天下名医救治,可当朱常洛落泪问及自己寿宫准备之事,方从哲心软了,也就这么心一软,断送了一个好色皇帝,也断送了方从哲的政治生涯。 刘卫民心下知道,可却无法劝阻,此时谁去阻拦谁倒霉,心下也只能叹息不止。 哄了许久才将小媳妇哄了熟睡,看着瓷娃娃小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心下又是一阵心疼,可有些事情真不是他可以左右。 躺在她身边许久,脑中纷乱杂陈,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缓步来到前厅,里面正坐着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进忠,也就是咱们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还有一人是刘卫民另一官职的直属上司,也曾与之有些因果恩怨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两人在前厅已经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奇怪的是两人都是不急不躁神情。 “公主入宫一夜未归,刚刚自宫中回府,慢怠了两位,还请两位多多原谅则个!” 刘卫民一脚踏入厅堂,两人瞬间睁开了眼睛,人也不由站起。 听了他的话语,两人齐齐抱拳,田尔耕笑道:“早闻驸马素爱公主,今日之见令人羡慕之至!” 李进忠也微笑点头,说道:“公主在宫中伺候陛下,老奴也是在旁的,亦是对公主至孝甚感敬佩。” 刘卫民也没走向主座,只是坐在两人对面,示意两人坐下。 “先皇、陛下对刘某若孙若子,陛下病重,刘某也是心焦似焚,可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家中为陛下礼佛祈福,希望陛下早日康复罢了。” 李进忠拱手笑道:“驸马之难咱家也是知之甚祥,只是……驸马同时招来咱家与田大人又是所为何事?不会仅仅是为了陛下病重之事吧?” 刘卫民不由轻轻一笑,说道:“陛下病重,我等身为臣子也只能为陛下祈福而已,终究会如何,诸位心下也是有些计量,两位以为……今后之事又当如何?” 两人一愣,随即神色郑重了起来。 “驸马……以为当如何?” 李进忠试探性问了一句,刘卫民知道眼前之人野心甚大,更担心自己一朝势大压的他难以抬头。 刘卫民轻轻一笑,不理会李进忠,反而看向田尔耕,轻声说道:“先皇十岁登基,外有阁臣张居正主政,内有宦官冯保以为相助,锦衣卫从于两者之间,其后张柱国病逝,外臣虽无张柱国,内臣依然与外臣相善,诚然也是因陛下身体有恙之故,但萨尔浒之事,无论内臣、外臣皆欺瞒于陛下是不争的事实。” “田大人以为如何?” 刘卫民话语一出,田尔耕更是大汗淋漓,张嘴数次也未能说出半句话语。 刘卫民好像未能看到一般,抬头看着屋顶,一只硕大蜘蛛网住一只拼命挣扎着的飞蛾,深深叹息一声。 “国事唯艰,先帝为了给刘某多留些银钱以养净军、幼军,甚至连宫内毁坏的宫殿都停了下来,先皇寿宫更是有些寒酸,如今陛下又……” “唉……”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艰难,年年天灾不断,外又有鞑靼、建贼侵扰,我大明何来银钱以平国患,平天下之大患?” “可是……国事如此艰难之时,却每每有以己私而害国事之人,以己利私吞国利之事!” “田大人以为,此等之人该当何罪?” “噗通!” 刘卫民一愣,低头一看,田尔耕正跪地不住磕头。 “驸马……驸马饶命啊……” 刘卫民一时间还没明白是个怎么回事,还想着田尔耕咋跪下求饶了,看到李进忠脸色微白,立即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忙起身将田尔耕拉起,苦笑一声。 “田大人,你这又是为何?难道你贪了我大明钱粮?如果是这样的话,本驸马还真要拿你问罪了!” “啊?” 田尔耕一愣,竟有些疑惑不解。 刘卫民一阵苦笑,说道:“实则不瞒,刘某知道田大人身居高位,也难免会有些其他钱粮来源,但要有个度不是,至少也要稍微思虑一下朝廷之困。” “可是有些人一再以己私利罢了矿税、商税、矿监、税监、河道监……国库空了,自己却肥硕若鼠,不仅仅如此,更是将朝廷授予的权柄,本应交给朝廷的税赋贪入了自己囊中,以至于家资高达数百万两。” “陛下病重,刘某又因罪囚于府中……真他娘地想一怒杀出府邸……” 刘卫民一提起“数百万两”,李进忠整个身体都不住颤抖了起来,想要开口询问,可……可咋不问问自己呢? “大胆,哪个竟然敢如此欺瞒陛下,哪个敢如此侵吞我大明之国赋?” 田尔耕一脸涨红,他终于是明白了刘卫民今日话语的意思来,心下更是激动不已,有了此等巨功,新帝一旦登基,必然是一代宠臣,今后再无任何危机。 田尔耕向刘卫民深深一礼,义正言辞道:“锦衣卫乃大明皇帝之亲军护卫,以巩固大明江山社稷为己任,还请驸马告于下官,下官立即拿人审讯,绝不放过以己害国之巨贪!” 刘卫民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语很是满意,笑道:“田大人果真是国之柱臣,只是刘某担忧田大人是否心慈手软了,若是有难处,刘某还是让净军前往通州一趟好了。” “通……通州?” 李进忠、田尔耕瞬间傻眼了,或许也就驸马府不知道李维翰之事,这两人几乎每日都要与东林党照面几次,哪里会不知此事,一听到“通州”两字,两人顿时犹豫了起来。 朱常洛还没死呢,东林党一时无两,实力之强让两人心颤不已。 见两人如此,刘卫民心下一阵不屑,好像未看到两人反应,再次看向屋顶,蜘蛛已经完全制服了网中飞蛾,好像正在大快朵颐。 “运河自苏杭至我京师,每年所运钱财亿万计……” 刘卫民看向两人神色,双手一拍大腿,朝着外面大吼一声。 “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黎忠南!” 四名身披甲胄魁梧宦官大步走入厅内,四人齐齐抱拳行礼。 “末将(末将)在!” “四千骑!可否夺得通州李家?” “末将(末将)愿领军令状!” “很好!” 刘卫民站起身来,身体挺拔如松,一一看过四人,说道:“通州,李家,不许放过一人,凡抗拒者,斩无赦!” “四百万!” “四百万两!” “少了一两,本将军就拿你们的头颅充数!” “诺!” 刘卫民大手一挥,四人领命就要按刀大步离去。 “慢着——” 田尔耕、李进忠同时失声惊呼。 第81章 风雨欲来 刘卫民眉头微抬,看向李进忠、田尔耕两人,轻轻摇了摇头,不平不淡说道:“此事对于两位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本驸马还是自己来做吧!” 李进忠、田尔耕心下一阵颤抖,从眼前年轻的有些过分之人的话语中,两人感受到了一股浓浓迎面而来的危机感。 田尔耕起身拱手下拜道:“驸马爷莫怪,田某之前是有些犹豫,但此事事关我大明荣辱,田某又怎能视而不见!” “还请驸马爷将此事交与了我北衙,定会给了驸马爷一个交待!” 刘卫民静静看了他好一会,轻轻摇了摇头。 “记住了,北衙是陛下之北衙,不是你姓田的,也非我姓刘之人!” 田尔耕身体微微一颤,低头说道:“下……下官记下了!” 刘卫民点头道:“我驸马府已经遣了人前去,净军也会随时杀入通州,你只有五日之机,五日刘某见不到四百万两……” “你会明白后果的!” 刘卫民随手摆了摆手,田尔耕像是一个极为听话的下属,默默又拜了一礼,默默退身离去,随同一起离开的还有四个净军骑军千户。 房门大开,徐徐微风吹入厅堂,诡异的是李进忠额头却冒出大滴大滴汗珠。 无形的压力让人窒息,李进忠腿脚弯曲就要跪下时…… “李公公……魏公公,魏忠贤!” “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如……何?” 身体挺拔如松,阴冷的目光让人头皮发麻,魏忠贤身体微微颤抖,脑中却空白一片。 “本驸马只管自家一亩三分地,其余的老子也懒得去理会,但是你若自己找死,非得招惹了老子,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刘卫民也不理会一脸呆滞的魏忠贤,在他说出“魏忠贤”的那一刻,就已经承认了此人的存在。 看着刘卫民大步离去,魏忠贤没有一丁点恼怒,心下反而鼓跳如雷,他知道,在这一刻,自己已经不再是御膳房一个小小管事太监,而……而将一跃成为大明最顶端的一群人。 权利需要制约,但在这之前,刘卫民需要一把利刃,一把摧毁朝堂上那些已经不再是“士”人,摧毁一切朝堂上披着“士”皮的自私自利商贾! 这个人只能是魏忠贤,而且必须是他! 他相信,短时间内,他们绝不敢随意来找自己麻烦。 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魏忠贤知道,田尔耕更加清楚,甚至后背挨了一刀的过山风陈三严,此时也深深理解了这句话语。 昏暗的街道,陈三与数名兄弟被死死堵在了狭窄的街巷中。 “忠字堂……周念庵……” 陈三严好像没有感受到后背肌肉颤抖,双眼如狼盯着一群黑衣人中一不高不矮汉子。 沉默,依然是沉默…… “周念庵……来杀帮中兄弟就不敢真容相见吗?” 周念庵冷冷看向几人前后左右死死护住的陈三严,嘴角露出残忍冰冷。 “过山风,识相的就跟老子走,或许看在兄弟一场的面上,帮主还可饶了你一命!” 陈小六恨恨抹了把脸上血迹,一口血痰重重吐在地上。 “大哥,小九他们都已经死了,还跟他们扯个屁,了不起兄弟们今日死在这里!” 陈三严看向周念庵的眼神更加阴冷。 “老子怎么也没想到,狗贼李三才竟然招来了你们?” 周念庵不屑一笑,说道:“陈三,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念在曾经兄弟一场,得了老子想要的东西,老子给你个痛快,否则……可别怪哥哥心狠手辣!” “杀——” “嗡……” “噗!” 就在周念庵大吼之时,一道利箭破空射向大吼的嘴巴,要说周念庵武艺着实不错,一感觉生死危机,本能的向后仰躺,身后蒙面黑衣人却没这么幸运,利箭瞬间刺穿了此人胸口。 “嗡……” 利箭再次出现,躺倒在地的周念庵大惊,来不及侧转躲开,右腿横扫而出,又一大意男子小腿疼痛,本能的倾斜,利箭刺穿男子胸口,连哼一声都无,摔倒在地再无声响。 “嗡嗡嗡……” 连续三支利箭飞入人群,三条活生生生命无声无息凋零枯萎。 陈三严大喜,大刀向前猛然斩出。 “杀——” 仅存的几名兄弟精神大振,随在陈三严身后,径直冲向心下大惊的周念庵,心中暗自恼怒,这么多人,怎么就还能让那包衣小子逃脱了? 周念庵躲在人后暴怒吼叫,他已经第五次被破空利箭生生逼退,眼见着身前兄弟一个个栽倒死去,心下更是有些后悔,他不该如此大意,不该仅仅只是带了这么点人。 又一兄弟惨叫被利箭射穿脖颈栽倒死去,周念庵心下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走——” 怒吼喊出,周念庵一脸悲愤,左右闪躲向狭窄巷道深处逃去,而另一端黑衣贼人见他逃走,也果断放弃追杀,尖哨响起,不几息,人已经没了踪影。 陈三严喘着粗重呼吸,无力软倒在地,不一会就见一双大脚出现在眼前。 “刘兄弟,你……你也太好骗了吧?” 陈三严很想怒骂几声,可见到小豆芽丝毫不比他好了半分,胸前一刀已经斩开了他的衣襟,整个身体就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 “兄弟这次栽了,怎么也没想到帮中兄弟会参与了此事!” 陈三严狠狠吐了口血痰,李三才是漕运总督,历来都是时不时打压一下漕帮,如今只要将那个贪官搞了下去,纵然自己做不了漕帮帮主、头领,他相信,有那人看顾,漕帮也绝对差不了多少,可怎么也没想到,结局竟是这般。 也不怪陈三严大意,他知道自己帮主历来都神秘无比,每次出现时都是以面具示人,整个漕帮上下也只有忠、义两堂堂主见过真容,更是不知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名字——闻香教 本以为是自己帮中兄弟担心他出了意外,是前来相助的,谁料转过身时却被人捅了一刀,若非小九临死前拼命示警,背后那一刀纵然不是身死当场,他也绝对活不了。 陈三严、小豆芽被他们极为简单的一调虎离山之计耍了个团团转,带来的几十人也是死伤大半。 “陈兄弟……怎么办?你我都身受重伤,已经没法子再战了。” 小豆芽微微点头,入怀掏出一根飞天炮,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火折子凑了上去。 “砰!” 一道亮光冲天而起…… “教主!” 已经逃离到了一处豪宅的周念庵,屋内正坐着一群眉头紧皱汉子,周念庵尚未上前向儒雅文士礼拜,一名黑衣汉子猛然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众人心下一惊。 “教主,那些人……那些人在传讯!” “什么?” 高大魁梧汉子大惊,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儒雅文士。 “大师兄,此地不宜久留,那该死的疯狗又要……又要……” 高大魁梧汉子最终也没将后面话语说了出来,但所有人却已经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周念庵一脸呆滞,惊愕道:“那……驸马府小子怎……怎能如此愚蠢……猖狂?” “难道就不担心满朝文武大怒,难道他就不担心此时皇帝因怒病死?就不担心小皇帝登基后找他算账?” 众人一阵苦笑,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矮胖汉子一抹脸上血水,恼怒道:“这种烂事是真他娘地没法子干了,一个小包衣奴才,怎地如此难搞?” “大师兄,撤吧,再不撤,一旦那个驸马府混蛋大军围城,咱们可都得死在城里了!” “是啊!大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 “啪!” 儒雅文士一脸愤怒,阴沉着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红,他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两个无名小卒,用了这么久还是未能将他们生擒或杀死,如今更是进退两难。 “走!” 儒雅文士起身来到门外,看向天空已经黯淡了星点,深深吸了口气,再不作犹豫,大步走向府门外,一干人也紧随其后…… 一道火箭冲天而起,几乎照亮了大半个通州城,二十里外皇庄,上千净军早已甲胄在身,默默跨马静等着前方司马礼军令。 “公公……” 监军赵义刚要开口,抬臂竖起的大手阻止了继续说下去。 司马礼没有理会赵义默默后退一步,眼睛只是盯着眼前黑洞洞的村口,不一会,数声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入所有人耳中,手中战刀更加紧握。 “吁……” 锦衣卫千户崔应元猛然拉起战马,在皇庄村口打了数圈才将战马死死勒住,急匆匆跳下马来,正要不闻不顾闯入皇庄,脚步刚刚抬起,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忙向村口一裹着破旧被子斜躺依靠在粗壮木桩的老人躬身一礼。 “孙公公……” 依靠在木桩上的老人好像很是不耐烦摆了摆手,崔应元这才再次抱拳一礼后,大步走入皇庄…… 第82章 机会给谁不是给 “指挥使大人,此事是不是有些欠妥?” 千户宋寀见火光下田尔耕不动如山,心下犹豫,最后还是上前低声说道:“指挥使大人也知河运总督与落了势的李维翰之事,其缘由也不过是想着为陛下挣些脸面,陛下还因此大大嘉赏了李总督,我等若无君命……终究是不妥的。” 指挥使佥事许显纯也有些担忧,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陛下病重,东林之人此时发难激怒刘驸马……大人,此时情况不明就冒然介入其中,是否有些不妥啊?” 田尔耕没有回头,眼睛只是看向火箭升起的通州城,足足有一刻钟,耳边传来数骑马蹄声,才不由微微转头。 战马尚未停稳,崔应元已经翻身下马。 “大人,司马公公已经应允!” 田尔耕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下胸中激荡,也不理会许显纯、宋寀,看向甚为年轻沉稳的马云鹏。 “马千户!” 马云鹏大步出列,单膝抱拳跪地。 “属下在!” 田尔耕深深看了一眼马云鹏,沉声说道:“今日由你领兵,莫要放过李府一人一丁!” “诺!” 马云鹏抱拳起身,转身大步离去,不一会,身后数百缇骑轰隆隆径直杀向通州。 “大人……” 许显纯再次一脸担忧开口,田尔耕不似之前一语不发,在他抬臂阻止许显纯开口后,看着数百缇骑远去,不冷不淡说道:“陛下的情形你们也是甚为知晓,心下应早已知晓结果。” “之后又当如何?” “太子真的会恼怒驸马?” “真的会罢了驸马所有权柄?” 田尔耕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叹息,说道:“先皇对陛下并无太多父子之情,陛下难道就对太子有了多少父子之情?” “你们可知李府之中,究竟藏下了多少钱财?” 一想到在驸马府中听闻到让人心神震颤的数字,如今就算再次回忆,本还稍微平稳的气息也杂乱了起来。 田尔耕抬起手臂,眼睛依然死死盯着通州城方向,抬起的手臂却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百万两!” “是……四百万两!” “什么?” 许显纯、宋寀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从田尔耕嘴里听到了如此让人心惊胆颤的数字。 “四百万两啊……” “呵呵……” “就凭这四百万两,他李三才就该死!” 田尔耕一脸暴戾阴狠,如此庞大的家财,朝廷却如此穷困,杀一人而国库充盈,那么此人就该杀,无论他有无罪名! 而且……田尔耕根本就不相信李三才为官如此干干净净,仅这四百万两,他李家就算说破了天也无法解释了清清楚楚! 身后一干北衙大佬全都被田尔耕话语震呆了,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一向声望颇佳的李三才会贪墨了如此之多钱财。 不错,就是贪墨,不贪墨,任谁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拥有如此之多家财! “杀一人,杀如此之人,只要从李家搜刮出如此之多钱财,你们还以为陛下会震怒了驸马?” “你们以为……东林之人敢群起而攻驸马府?” “不会!” “他们只会恨不得李三才立即死去!” 田尔耕嘴角一阵冷笑,最后更是微微上扬,悠悠说道:“本官也不知驸马是否在欺瞒于人,可那又如何?此次领兵之人又非我等。” 众人又是一愣,崔应元大喜,快步上前就是“噗通”拜倒。 “大人英明,那马小子在辽东就与驸马相善,回了京中又多多照顾身处牢狱的驸马,如此一来……” “事若不对,责任则全是那马小子,与我等又无关。” “事若成了,功劳自然全是大人一人!” “大人英明!” 其余人等也算是全明白了田尔耕心意,纷纷上前称赞,本还有些嫉妒马云鹏领数百缇骑,如今却暗自庆幸不已。 马蹄如雷,守门百户哪里敢稍有阻拦,在看到数百锦衣卫缇骑后,李三就不敢稍作阻拦,阻拦,就意味着死亡。 “孙行、马义科不许放走一人!” “诺!” “江洪徽,破门!” 无数火把映照天空,李府早已大乱,就在马云鹏怒吼下令,百户江洪徽正要令人撞开碗口大铜钉枣红大门时…… “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 一声怒吼声,厚重府门大开,李家三子李澹带着百十手持棍棒家丁冲出。 马云鹏一脸阴沉推开江洪徽,大步站在人前,手按刀柄冷冷看向李澹。 “想造反?” “奸贼……” 马云鹏理也不理,大手一挥,数十缇骑提马上前,手中弓箭张开射出。 “嗡……” “公子……” 一家丁大惊,张开双臂挡在李澹身前。 “噗噗噗……” 一阵密集入肉声闷哼声传入耳中,下一刻,门前倒下十余名再无生息家丁。 “跑……跑啊——” 尖叫声刺耳,人群却四散而逃,只余下呆呆傻傻看着马云鹏的李澹。 马云鹏大步从李澹身边穿过,看也不看吓傻了的李澹。 “绑了!” 冰冷残酷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呆愣的李澹,失声尖叫。 “贼子敢尔……” 冰冷目光射来,大怒的李澹瞬间瘫软在地,再不敢多言一字。 此时的马云鹏早已不是以往的马云鹏,经历过辽东之事后,萨尔浒大败之后,马云鹏再也不敢质疑刘卫民任何话语,自觉不自觉都带有了刘卫民的残暴肃杀,一旦决定要做时,绝不会有任何手软心慈。 尽管他不知道田尔耕为何会突然针对李三才,但他知道田尔耕去了驸马府! 这就够了! 在锦衣卫刀子染血后,整个李府大乱,仆役、丫鬟四处奔逃,但是在锦衣卫举起鞭子狠狠抽打后,仅仅只是一刻钟,整座府邸再无任何尖叫哭喊。 马云鹏看着几乎包成了粽子的小豆芽、陈三严站在面前,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微微点头便低声吩咐一干百户随从。 李氏正堂只有死死捆绑着的三人,是李三才三个儿子,嘴巴被烂布死死堵住的李元、李扬、李澹。 小豆芽、陈三严两人推门进入,正见三人拼命挣扎,陈三严一脚踢翻站起身的李扬。 两人随意拉过一张椅凳坐在李元身前。 “驸马说了,陕西人也好,山西人也罢,土财主都喜欢将钱财藏于地下,俺是不信的,很想用些手段,验证一下俺陈三是不是对的。” 说着,陈三严起身一脚踩住李元死死捆住的身体,刀子在李元眼前微微晃了晃,笑道:“俺陈三第一次,没经验,你小子担待些。” 陈三严温和一笑,刀子却微微一转,刀尖已经缓缓抵在了李元大拇指之上。 “都说十指连心,听说是很疼的,俺在昭狱大牢见识过狱卒如何用刑,俺陈三伺候县尊大人柔和一些,应该是不怎么疼的。” “呜呜……呜呜呜……” 李元头颅不住撞击坚硬地面,额头鲜血早已染满面颊,陈三严不闻不顾,依然缓慢一个一个掀开十根指甲,鼻中嗅着浓重屎臭味,陈三严嘴角却灿烂若花。 身体缓缓直立,看向早已屎尿横流的李澹咧嘴一笑。 “看吧,俺陈三挺温柔的,伺候三公子,俺会更加温柔的。” “呜呜……呜呜呜……” “砰砰……” 李澹奋力挣扎,小棒头一脸诧异,没想到李澹竟然直挺挺跪地连连叩首。 不仅仅是小棒头诧异,陈三严心下更是惊讶不已,锦衣卫缇骑捆绑他人的法子极为高明,一旦被死死绑缚,除了可以直挺挺站起,曲腿弯膝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绑缚之人生生折断了自己双腿。 陈三严突然有些佩服眼前之人来,可佩服归佩服,心下却无半分心慈手软,在自己后背挨了那一刀开始,他就绝不会对这些人心慈手软。 看着已经崩溃了的李澹,陈三严微微一笑,上前搀扶双腿已断的李家三子,甚至还检查了一下他的腿脚,嘴里笑道:“三公子腿脚并无大碍,但是若三公子不识好歹,俺陈三保证,三公子今后也再无腿脚走路的机会!” “当然了,三公子若识相,驸马爷也绝非小气,三公子不仅仅可以活命,而且会活的很好,虽不敢保证三公子今后大富大贵,至少可以保证三公子衣食无忧,并可以任由三公子带走你李家十人亲属。” “驸马格外开恩,这个恩典可以是大公子,可以是二公子,也可以是你三公子,甚至可以是李府中任何一人,驸马爷说了,你李家钱财多达四百多万,如此庞大银钱……就算想藏,府中管家、仆从、家丁也绝对会有人参与。” “恩典就放在这里,给谁都是可以,当然了,驸马爷为了表示对你李家足够的尊重,所以呢,俺陈三与刘大人也只能先从三位开始,三位不合作后,俺们兄弟才会将恩典送与他人。” 陈三严轻轻拍打着李澹脸颊,笑道:“三公子以为如何?” 说着,陈三严取下麻布死死堵住的口舌。 “大……大人……” 陈三严刚刚解下绑缚李澹嘴巴的绳索,还未等李澹刚刚开口,一手捏住李澹下颌,一手拿着破布就要再次堵住,就要再次像拴牛马嘴巴,再次让李澹无法开口,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不情愿话语。 “驸马爷也真是的,俺就说嘛,三公子硬气的不要不要的,根本不会说出藏的金银,百分之一的钱财给谁不是给,店铺啥的给了俺陈三不也挺好吗?” “俺……俺说——” “俺说——” 第83章 乾清宫里的冷漠无视【第一章】 李澹再也无法承受心中的恐惧,无论李元、李扬如何“呜呜”惊恐嘶吼,李澹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家中所有秘事说了个遍。 小豆芽、陈三严将李澹单独放在一处房间,对外则宣称已被处决,两人却带着一干人员进入李三才所居之处。 机关设计的真的很巧妙,密室在李三才床卧的一面墙壁之下,哪怕用刀柄敲击墙壁,也只会听到沉闷敲击声,而不是“空空”之声。 将整张大床搬开,看着极为平整的地面,任谁也想不到下面会有一间密室。绳索连续拉动三次,皆是两长两短,不一会就听到轻微的咯咯声响起。 紧贴着的地面缓缓向墙内缩入,露出一个透着微弱灯光的小洞。 小豆芽回头看了一眼陈三严,两人知道,里面有一个常年待在地下之人。以为地下之人武艺高强,见到后却错开头颅不忍再看,见他有异,持刀跟在后面的陈三严更是紧张不已。 “好……好狠的心!” “砰!” 话语刚落,火铳猛然喷出尺许火光,人却已经再次沿着狭窄通道向前。 “唉……这样也好……也好……” 陈三严没有多言,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通过狭窄的通道来到地下,一道石门阻住了去路,两人知道此处就该是李家最为重要的密室。 密室没有凶险,里面也只有一方木桌和几个书柜,书柜上摆放的也只是些书籍账册。 小豆芽、陈三严没有太多言语,两人检查了一遍石室,没有发现其他隐藏暗格后,这才一一将书册放入布囊。 …… 通州距离北京城真的不是很远,快马最多不过半日,尚未等到天亮时,小豆芽、陈三严两人就已经在刘卫民门外等候。 “主人!” 刘卫民身穿一身素袍,随意扎着个马尾,看起来很有些放荡不羁,可谁又知道他一夜究竟遭了多少苦楚,小丫头不愿睡觉,一个又一个简短小故事说出,本以为会像往日很快睡去,谁知闹腾了半夜,小丫头两眼还是瞪得老大,反倒是他自己哈欠连天。 黑着俩眼圈的驸马爷大大打了个哈欠,从小豆芽手里接过老大的黑色包裹,从里面随手拿出一本账册,本还毫无任何精神的他瞬间绷直了身体。 一本本,一页页,刘卫民看的极为仔细,一堆书册足足用了他两个时辰,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带人前来捉拿他时,两眼依然紧盯着一本如小儿涂鸦书册。 手按刀柄的净军目光阴冷,田尔耕更是面无表情,人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头上烈阳让人身上早已成了白色地图,可他依然身体笔直站在烈阳之下。 “大人,不能再等了,陛下那里……” 许显纯话语尚未说完,田尔耕回头不冷不淡看了他一眼,许显纯想要劝解的话语也被生生堵在了口中。 就在这时,房门缓缓打开,刘卫民右手轻轻揉着涨疼的眉头,一脸疲惫走了出来,甚至丝毫没在意门外对峙的双方,缓步来到田尔耕身前,摆了摆手,挡在身前的田尔耕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让开了些,一干锦衣卫们也闪开了一道通道。 小豆芽一脸冷漠跟随在后,上百净军丝毫不在意他人目光,亦是护卫在后。 所有人没有哪怕开口一句,全都默默走出驸马府,刘养想要上前却被余丛升拉住手臂摇头阻止。 半月来,刘卫民第一次踏出驸马府,刚踏出府邸的那一刻,突然有种恍若隔世感觉,远远看着密密麻麻的衣衫褴褛百姓伸着脖子,看到他们指指点点,再看向府门前大批缇骑、净军对峙情形,莫名愤怒之火在胸中激荡…… 一脸冷漠看向所有人,脚步缓缓向前,好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某人随意说着话语。 “马云鹏虽是个蠢蛋,可还算是刘某的兄弟,兄弟若遭受了委屈,总是要有人用脑袋来赔的。” 刘卫民转头看向净军步军统领孙大鹏,孙大鹏忙按刀来到身前抱拳躬身。 “净军步军六千,兵分三路,若鸦头村、胡柳村、大王庄有一人走脱,你就不要回来了!” “诺!” 孙大鹏抱拳,转身大步离去,刘卫民又看向孙世义。 孙世义大步上前。 “领骑军两千,封锁外城,除严字堂外,抓捕漕帮所有头领,敢抵抗者,斩!” 说着,刘卫民随手解下腰间镇纸扔了过去。 “任何官府衙役、京营军将,敢阻拦者,斩无赦!” “诺!” 田尔耕脸色瞬间惨白无比,眼中更是惊恐慌惧,他知道……小包衣、陈三严没找到白银,却带走一个包裹…… “驸……驸马……” 田尔耕刚要开口,刘卫民却大步走向无数刀兵已然出鞘锦衣卫。 谁也没想到,到了此时,他竟然还如此强势霸道,丝毫不理会无数锦衣卫上门,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传达军令。 净军驻地距离驸马府太近了,数千净军背弓持刀出营,战鼓声几乎将病重的朱常洛从床上惊起,一屋文武更是脸色大变。 “陛下,那……那该死的逆臣要……要造反啊!” 满面鲜血的李三才哀声痛哭,待在角落里的朱徽妍想要上前辩解,却被一旁的朱由校死死挡在背后。 “陛下……陛下……” 王安一阵疾走进入寝宫,还未来的及跪倒在地,尖叫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陛下……刘驸马……驸马他反了……” “你……你胡说!相公……相公绝不会的——” 小丫头朱徽妍再也不顾其他,一头扑倒在地痛哭流涕。 “父皇……相公他绝不会的……父皇……” “砰!” 朱常洛心下烦躁,重重一拍小几,指着王安,整张脸都涨红无比。 “说!” “驸马……究竟怎么回事?” “驸马他……” 就在朱常洛大怒,王安正要述说净军与锦衣卫对峙,正要说刘卫民调动净军出城时…… “臣,净军、幼军指挥使刘卫民,奉陛下旨意,前来聆听陛下教诲!” 声音响起,屋内一片鸦雀无声。 听着门外不急不缓沉闷话语,愤怒异常的朱常洛,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身上也有了一丝帝王威严。 “进来!” “诺!” 刘卫民大步走入房内,一手按着天子剑,一手按着曲起的膝盖,如曾经半跪在万历帝床前。看着眼前身影,朱常洛竟有了怪异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朝臣皆弹劾于你,言你纵兵为凶,擅闯朝廷重臣府邸,可有其事?” “有!” 朱常洛微微点头,不冷不淡道:“也就是说,你确有其罪了。” “是有其罪,但非臣之罪,而是漕运总督李三才!” 刘卫民自门外开口的那一刻,屋中满当当的朝臣竟无一人开口,直到听了他这句话语。 “陛下……陛下,臣冤啊……陛下……” 刘卫民根本不理会李三才哭喊,只是低头轻声说道:“先皇以李三才为漕运总督,是期望其人可从南方运粮前来京师,而非令他贪墨我大明漕运之财!” “昨夜锦衣卫千户马云鹏无令围攻大臣府邸,朕听闻皆因你授意,可有此事?” 屋内一阵沉默,就在兵部尚书黄嘉善欲要上前,在所有人诧异目光下,刘卫民竟然缓缓站起身,站在李三才面前,轻轻说道:“一刻钟前,净军已经前往鸦头村、胡柳村、大王庄,说实话……李大人的密码译文真的很差劲,也就骗骗没见识之人罢了。” 不去理会瘫软绝望之人,一一看向房内所有文武大臣,绝情、残酷神情让人畏惧。 “十日,只有十日,你们偷也好,抢也罢,驸马府若见不到百万两银钱,别怪本驸马不讲情面!” 说罢,又看到朱徽妍脸上惊恐担忧,笑了笑,随意摆手向身后朱常洛告别。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微臣只是陛下一条狗,一把刀,狗的命运,刀的锋利,全在陛下心意,陛下若觉得这条狗太凶狠,刀子太过锋利,陛下可以屠狗,亦可雪藏战刀,一切心意皆随陛下!” 冷漠话语说完,不等朱常洛开口,手指推开面前方从哲,低声轻笑。 “方阁老清正,可不代表方家同样清廉若水,皇爷爷已经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但身为帝国首臣,率先逃避国税,不好!” “希望方阁老能做个表率,今日就给小子送来五万两银子,小子也好哈哈一笑不是?” 刘卫民推开一脸惨白的方从哲,站在只有自己胸口的小媳妇面前,低头见她早上穿的挺漂亮湖绿色锦衣上有一块污泥,不由蹲下身子,双手轻揉了几下,又为她拍了拍。 “岳父大人身体不好,相公最近也会很忙碌,你就将相公那份孝敬也捎带着。” 朱徽妍小脑袋低垂,耳垂更是成了熟了的虾子,不知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最后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屋内一干大佬皆看着蹲着身子随意说着话语,表情却极为怪异。 在皇帝面前说着这些话语,几乎就是在挑战皇家威严,可奇怪的是朱常洛只是一脸怪异看着,竟然没有多少恼怒之色。 直到刘卫民翻转了几下湖绿色衣摆,觉的看不出来污垢时,这才站起身体,也没有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皇帝朱常洛,只是向一脸好奇的朱由校大舅哥笑了笑…… 第84章 为何偏偏看上你个废物【第二章】 乾清宫很是诡异,哪怕刘卫民离去许久也无一人开口,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刘卫民蛮横霸道的李三才却陷入了魔障。 看着所有人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不知是吏部尚书周嘉谟是不是故意,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小动作,方从哲心下一阵叫苦,可他知道,这种诡异的寂静终究还是有人需要来打破。 就在他想要开口时…… “陛下,臣弹劾宁德驸马不忠不孝、无君无父,弹劾宁德驸马无君令擅动军卒……” “啪!” 杨涟话语未完,朱常洛一手扫掉小几上的药汤。 “李爱卿,朕想知道……驸马言,净军已经前往鸦头村、胡柳村、大王庄是何意?” “真的是……四百万两白银吗?” 话语一出,满堂皆惊。 李三才出身陕西名门,自父辈那一代入了通州,虽也有些家财,但所有人都知道,李三才父祖那一代不过是陕西李氏一门庶出子,纵然有些钱财,也绝非可以短短几十年积累四百万两豪富之家。 朱常洛此话一出,杨涟也默默退到了人后,不敢再多言一句。 “怎么了?” “李爱卿,朕很想知道,你李家是否比朕,比我大明户部府库里的银钱还要多些。” “陛下……臣……臣……” “噗……” 李三才一口鲜血喷出,昏死不知人事。 见他如此,朱常洛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愤怒? 悲哀? 羞愧? …… 方从哲见朱常洛面色异常酱紫,大惊跪倒在地。 “陛下龙体为重,具体情形如何还不可知,或许……或许另有隐情亦不可知,陛下……” “方内阁不用说了。” 朱常洛摆手打断方从哲话语。 “朕……真的不喜欢,一开始就不喜欢,不喜欢他的狷狂霸道,更不明晓……父皇为何一定要将妍儿下嫁了他,甚至不惜停了宫廷大殿修建,不惜拿出内库仅有的银钱给他。” “朕不喜,不喜他一不名小子……为何如此深受父皇看中,甚至朕登基了,他也还是如此狂傲,打了大伴不提也罢,刚才你们也是见到了,甚至连转身与朕道别……” 朱常洛心中没有愤怒,却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悲哀,情绪低落的他甚至不想再与人开口多言。 “退下吧……” 方从哲张了张嘴,想要再次劝解,王安却向他轻轻摇头,无可奈何,也只能躬身行礼退去。 方从哲是内阁首辅,众臣也只能默默出了房门,朱徽妍、朱由校见自己父皇闭眼不想多言,正犹豫着是不是也退出房间,让自己父皇静一静呢,朱常洛却突然睁眼看向朱徽妍,轻声问了句兄妹谁也未曾想到的话语。 “妍儿……可曾与他行了夫妻之礼?” “啊?” 朱徽妍没想到自己父皇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整张羞红的小脸低垂不敢见人,两只小手更是不住扯着衣襟。 见他如此,朱常洛心下却无奈苦笑,轻声叹气。 “父皇的确不喜欢他,太不懂柔和之道,太……” 朱常洛很想说“刚硬”两字,可一想到自己父皇最后盯着他的眼神,又如何也说不下去。 “罢了……罢了……他终究还是父皇的臣子,父皇的勇士……” 朱徽妍忙跪倒在地,泣声道:“父皇,相公没想着气父皇的……” 朱常洛轻轻摆了摆手,叹气道:“父皇知道……知道妍儿驸马看不上父皇,父皇终……终究不如你皇爷爷……” “去吧……这些日就不用入宫了。” “父皇……” “去吧……” 朱常洛再次轻轻摆了摆手,见他态度坚定,朱徽妍也只得抹着泪退出房门,房内也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朱由校一人。 朱常洛看着屋顶良久…… “妍儿……是个有福之人……” “知道吗?” “朕……半个时辰前……动了杀心。” “不是因为他打了朕之大伴,打了朕之脸面,而是因为……没朕之旨意,他……调动了净军!” 朱常洛一阵苦笑。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而已……他竟然连正脸看朕一眼……都嫌烦得慌……” “知道朕此时在想着什么吗?” “朕在想着……父皇为何如此不喜朕?真的是因为朕的娘亲?” 朱常洛微微摇头,一阵苦笑叹息。 “不坐在这个位置,永远无法体会父皇的苦心,换做朕是父皇,朕也不会去选一个只知道与一群满嘴大义却一肚子污垢之人为伍,绝不会选一个只知道美色的混蛋!” 说着,朱常洛突然狰狞愤怒了起来,竟然指着身体微微颤抖的朱由校大怒。 “朕知道!” “朕心下全知道!” “朕就是不想让你一个废物为太子!” “朕就想自己亲手培养一个大明未来的帝王!” “为什么?” “为什么那混蛋如此看不上朕,却偏偏看上你这个废物?” “为什么——” 朱常洛双眼泛红,指着已经退到了墙角的朱由校怒吼。 “为什么——” “朕有错吗?” “朕没错!” “朕没错——” “为什么?” “为什么贼老天如此羞辱朕?朕只是想亲手培养一个我大明最为英明的帝王!”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羞辱朕?” 朱常洛老泪纵横,好不容易憋憋屈屈成了帝王,可这才多久?心中的理想还没实现啊…… 刘卫民不在此处,若是在此处,他也只能无声叹息。不能不说朱常洛不勤政,而是真的很勤政,甚至与他所熟知的崇祯帝有得一拼,可那又如何? 他根本就不屑一顾,他不知道此时的朱常洛是如何的愤怒、狂躁,更不知晓自己大舅哥、天才小木匠是如何的恐惧无助,此时的他正一脸冷漠坐在厅堂,胸中无名火焰不时蹿起,无情焚烧着他的炽热心脏。 “小子,本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刘养见此时冷着脸的他也不敢随意撩拨,反倒是余丛升无所畏惧。 刘卫民猛然抬起双手,使劲搓着冷漠面颊,许久才停止手上动作,冷漠的脸颊也略显柔和了些。 “大人啊……您老就不能让小将平静平静?” 余丛升随手端起瓷盏,二郎腿更是一摇一晃,一边品茗着茶水,一边不屑道:“老子就知道你小子会是个愤怒的公牛,当然了……你小子也的确命好,好的连老子都嫉妒无比!” 刘卫民一阵苦笑,说道:“大人呐,您老能不能不损小将?” “再说了,这哪里是小将命好了?是李三才自己作死,非得撞小将枪口好吧?” 余丛升不由一笑,说道:“小子,你是早就想要漕运总督那个位子了吧?” 刘养一愣,见他反应如此,刘卫民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白吃白住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蠢笨的跟肥肥有的一拼,也不知你这老儿是如何长这么大的,如何成了大宦官的?!” 余丛升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刘养大怒,正要起身…… “说两句就发火,也不知者性子跟谁学的,能不能好好跟大人学学啊?” “哈哈……” 余丛升再也没能忍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最是狡猾,自己是个火爆性子,还偏偏无理也要找上三分,竟然挤兑起刘老儿起来!” “说吧……那作死的李三才撞你小子枪口也就罢了,可这漕运总督你究竟想要与了谁?” 余丛升话语很随意,好像知道眼前的小子一定可以拿到河运总督一般。 刘卫民心下叹息,眼前老家伙太过鸡贼,竟然发觉到了自己的心意来,可嘴里却不满嘟囔辩解。 “大明的天空可还姓着朱姓呢,大人话语好像俺真的是个不忠不孝逆臣一般……” 余丛升也不搭话,只是低头微笑饮着茶水,见他如此,刘卫民也不由微微一叹。 “大明商贾以江南为首,但是陕西、山西亦是不差了半分,山西因开中之法而富庶,陕西则是茶马而久盛不衰。” “陕西之人最为熟知道路关隘之要,李家本就陕甘大族,也算是商贾之家,又岂能不知河运之事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小将不是说这个天下没清廉之人,但李三才所作所为是什么?” “一再上言欲要罢了河道宦官税监,自身却多与文人士子、朝中官吏交往,且每每花费颇巨,这钱都是从哪来的?天下税监无数,的确有人做了不少恶事,骚扰地方也是多有发生,难道因此就要罢去天下税监?” “武人强盛而天下大乱,故而终宋一朝皆文人制武,结果是何……小将也不想多言一句。” “武人势强文人出,文人势强锦衣卫出,锦衣卫势强则东厂宦官辖之……” “出了问题不怕,出了问题解决了也就是了,非得要尽罢不用?” “再说了……” “为何皇家一定要派遣税监前去各地?” “难道用些文人不可以吗?” 刘卫民说着就有了些许火气,指向房门外,愤怒咆哮。 “先皇二十余年不登朝理政,国家一应事物皆由文人事之,可又如何?” “大明国库可是多了一分一毫?” “此等情形,文臣们有何脸面说要罢去税监不用?” “哼!” “天下冤屈者无数,仅仅为几个百姓平了冤屈,就成了正臣?” “在本就干旱的北方之地栽种稻谷,就成了能臣?” “笑话!” “小将……小将就是不喜一群自私自利之人,不喜占着我大明黄金水道还他娘地叽叽歪歪,小将就是要废了他李三才!” “咋了?” “哼!” 第85章 书生指点江山 刘卫民很是恼火,他最为不喜欢李三才这等人,自己隐在黑暗处偷偷吃个肚儿圆也就罢了,还不知羞耻阻碍朝廷合法合理征收本应该有的赋税。 运河每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维护,沿途各州府每年不知要用多少民夫来休整运河,这些难道不需要钱财?沿途的维护军卒就不需要钱粮养活? 国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国家没了税赋,就无法保家卫国,就无法赈灾救民,更无法改善道路维护…… 征收税收本就合理合法,征收使用运河走商的商贾税赋更是合情合理,李三才若真的往户部、内库押送很多金银钱财,河道税监也绝不会存在! 时不时就听人言及万历帝是如何如何的抠,一心想着如何充实内库钱财,对此刘卫民都懒得理会。 有些事情,时机不到,也只能想想罢了,若不是李三才真的威胁到了他的生死,他也绝不会在此时发难,他更愿意准备妥妥的,或是让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去做这些脏心之事。 世事难料,他也从未想过李三才会率先向他发起进攻,也正如后世名言,你可以决定开始,却无法决定如何结束。 独坐厅堂沉思的刘卫民,余丛升、刘养早已被他生生赶走,这两个老混蛋前来完完全全就是看他死了没,可对俩老混蛋,他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至少在他心里,两个老头已经是了他的长辈。 就在他将要起身时,小媳妇朱徽妍抹着眼泪走了进来。 “相公……” 看着泪眼模糊一脸委屈可怜模样的她,刘卫民心下又是一阵叹息,上前蹲下身子,将她像个孩子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相公……父皇……父皇不让妍儿入宫了……” “唉……” 刘卫民叹息一声,轻轻为她擦拭着眼中晶莹,微笑道:“岳父是大明皇帝,天子的脸面大如天,你家相公又是个犟脾气,气恼了岳父。” “不是妍儿没做好,是相公不好,相公不该在岳父前太过狂妄。” “相公……” “不说了……不说了,相公明白,相公都明白……” 刘卫民站起身,向慈父牵着爱女一般无二,牵着她的小手走到屋外,走出驸马府…… 净军大肆出动,按照刘卫民的军令,整个外城一日间全部被封锁,甚至发生衙役与净军对峙的情景,但很快就强行被弹压了下去,抓了很多人,漕帮各堂口被抓了上百人,甚至锦衣卫的昭狱都有些放不下了。 极为普通马车缓缓出了驸马府,自北出向南,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向南,一路经过封锁甚严的南城外城,所有净军见到马车上面插着的仰天咆哮灰狼旗帜时,全都默默挥鞭赶人,默默搬开栅栏,注视着这辆极为普通马车缓缓离开。 “谁的马车?” 一身书生装的钱谦益一脸诧异问向身边的刘之坤,刘之坤却眼神怪异,看着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军紧随在普通马车左右远去,甚至没有去回答钱谦益话语,一旁的杨柳儿同样眼神怪异,嘴里轻声叹气。 “此人……脾气怪异,钱公子还是莫要多沾染是非……” 钱谦益与一干友人刚从南京前来,许多事情并不知道,之前净军封锁外城各街道,见到扬起鞭子的净军很是恼怒,欲要上前争辩,若非刘之坤上前阻拦,替他挡了一鞭,说了些求饶话语,估计大牢可能会多了一位也不一定,也正因如此,钱谦益与一干好友对眼前净军更加厌恶。 听了杨柳儿话语,钱谦益不由看向杨柳儿,诧异问道:“杨姑娘难道知道那车中之人?” 看起来颇为瘦弱的黎宏业却是一脸苦笑,人也不由看向刘之坤,微微摇头叹息,说道:“能令净军如此,又能是何人?” “宁德驸马?” 钱谦益一愣,随即一脸不屑道:“还当是何人呢,原来不过是个奸逆小人!” 同样书生打扮却高大了许多的卢象升,紧皱眉头说道:“此人甚是怪异,原本只是东宁卫一小卒,短短时间内一跃成了三千兵马指挥使,后来还领三千卒硬生生击败了建州老贼,夺了界凡城……” “哼!若非此人与建州老贼勾结,将界凡城给了老贼,我大明十万军卒又怎会尽没辽东?” 万国相一脸不屑,心下更是愤恨不已,杨柳儿张了张嘴,一脸犹豫看向一脸默然的刘之坤,最后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钱谦益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看向刘之坤,说道:“刘御史好像就是辽阳之人,可知宁德驸马之事?” 黎宏业再次看向刘之坤,刘之坤眼睛却一直看向早已没了马车踪影的街道,沉默了数息才一脸冷漠。 “那人叫刘卫民,字镇国,本是刘家寨一军户,上有长兄刘卫山,二兄刘卫海,四弟……刘之坤……” 刘之坤话语说完,也不理会一干震惊莫名的新交友人,向黎宏业抱拳一礼,轻声说道:“刘某还需前去都察院,孟扩兄,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又向杨柳儿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此时,钱谦益才反应了过来,一脸恼怒道:“没想到竟然与一小人一路相伴,晦气至极!” “就是,没想到刘大人名声如此之好,竟然有这么一个小人兄长!” 万国相话语刚落,卢象升却看向黎宏业、杨柳儿,皱眉道:“孟扩兄与刘御史相熟,杨姑娘又刚从辽东回到北京,应该知晓熟知些宁德驸马之事……” “建斗兄,如此奸逆小人,理会他作甚?!” 钱谦益指向戒备森严的净军,说道:“就凭今日那奸逆小人之为,我等就不能坐视不管!” 杨柳儿心下一惊,不由自主说道:“钱公子莫要冲动,那人……那人……” 杨柳儿一想到自己在邀月楼所见的一切,心下就不由一阵畏惧,想要说的话语再也说不下去了。 卢象升、钱谦益、万国相,甚至黎宏业也一脸奇怪看向脸色惨白的杨柳儿。 卢象升想了下,说道:“此处终不是说话之地,我等不若找一间僻静之处谈诗论文,如何?” 一干人想了想,最后算是同意了卢象升提议,外城戒严,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二品大员也休想随意进出,没了刘之坤,他们也只能在外城随意找了间还算雅致的酒楼。 其他人也就罢了,卢象升虽还只是个举人,却素爱军旅之事,对一个小小不名军卒,一跃成了如今异类驸马很是好奇,待众人刚刚坐定,就急不可耐再次问起。 “诸位也知我大明驸马之事,如宁德驸马如此深受先皇宠爱之人甚少,听闻宁德驸马曾于西海子,以辽东之事与先皇对赌,就是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一狂悖娟狂小人,又如何知晓军旅之事?若非与建州老贼勾结欺我大明,杨镐老儿又岂会上了老贼之当?” 钱谦益一脸不屑,万国相不由微微点头,说道:“钱兄此言甚是有理,我大军十万,数倍于建贼,杨镐以首尾之计,若非那奸逆小人,建州老贼又怎会全力攻打我军一处?难道老贼就不担心我大军断了老贼后路?” 卢象升听了此话语,尽管心有疑虑,但还是微微点头,说道:“杨督师首尾相击之计甚是妙计,按理说,换做任何一人也绝不会轻易离开赫图阿拉。” 钱谦益点头,得意道:“正是如此,若非那奸逆小人无令私自前往萨尔浒,又怎会暴露了我军首尾相击良策?” 万国相微微点头,说道:“钱兄此言大善,但万某以为杨镐老儿首尾相击甚妙,可李某还是觉得杨镐不该让杜总兵前往萨尔浒,而应与刘总兵大人一同出兵鸦鹘关,直逼空虚建贼老巢赫图阿拉,如此之下……” 卢象升想了好一会,也不得不承认,若真的没丢失界凡城,或许这场战斗,大明也不会输得如此凄惨。 但是卢象升还是看向杨柳儿,轻声问道:“杨姑娘刚从辽东回京师,以杨姑娘耳闻,宁德驸马……他真的与建州老贼有勾连?” 黎宏业未等杨柳儿开口,皱眉不悦道:“具体情形我等不知,但黎某想来此事绝非如此简单,若刘驸马若真的与建贼有勾结,刘驸马也不会坚守界凡城数月有余,不会斩杀数千建贼,先帝更不会如此信任,将宁德公主下嫁与刘驸马。” 钱谦益、万国相则不屑一笑,钱谦益说道:“数千建贼而已,若用此等小小代价骗过我十万大军,钱某亦可为之!” 万国相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十万大军尽没,辽东空虚,建贼亦有了灭掉叶赫部时机,此等一本万利之事,万某亦以为可。” 卢象升眉头愈发紧皱,黎宏业却有些不悦道:“若真是如此,先帝已经大行,陛下为何不以此罪羁押驸马?满朝诸公因何不提及此事,而仅仅只言及驸马横行霸道于宫中,殴打司礼监掌印宦官王安之事?” “难道两位以为满朝诸公皆是尸位素餐之辈?” 钱谦益、万国相一愣,随即两人皆对黎宏业不满起来,万国相说道:“陛下登基不久即被妇人阴伤于床,朝廷诸公虽多有清正之臣,奈何权柄皆为奸孽所据,自然一时间无可奈何了那奸逆小人!” “正是此理!” 钱谦益猛然一拍桌案,起身又是一阵慷慨激昂,杨柳儿却低头不敢言语,究竟心下又作何想,谁也不知。 第86章 就是要逼迫他们低头 方从哲刚刚从宫中回来,脸上的阴郁担忧让一路伴随的老管家不敢多言,回到府邸尚未在书房清净半个时辰,老管家就前来禀告,说是族弟方从信前来拜访。 无可奈何,方从哲只得前往前厅,一脚踏入门内,正见一位老者与两名青年一脸焦急等待。 见方从哲一脚踏入门内,方从信立即起身,刚要抬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两名青年忙用手搀扶。 方从哲急忙上前几步,搀扶着方从信坐下,语气颇有些责怪。 “五弟身体不好,有事遣些晚辈前来也就是了。” 方从信一脸焦急道:“四哥,您怎么现在还说这些啊?那……那奸逆小儿已经……已经扣押了咱家的货物!” 方从哲一愣,随即苦笑不已,双手搀扶着方从信就坐,也没太多客气,直接坐在一旁,摇头说道:“四哥……此事……此事很难善了……” “啊?难道四哥内阁首辅也不可以吗?” 方从信一脸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大明首辅难道这点小事也摆不平了? 方从哲无可奈何,将今日在乾清宫所见所闻一一说了个清楚,方从信整个人都傻眼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 “砰!” “该死的……该死的李三才——” 方从信一声怒吼,他终于明白那奸逆小子为何突然扣押了他们方家财货,甚至封查了京城所有店铺,原来全是那该死的李三才! 方从哲叹气一声,满脸苦涩道:“昨夜锦衣卫突然围攻李三才府邸,本以为宁德驸马并未找到多少银钱,东林之人欲要趁机铲除为祸甚大的宁德驸马府,但是……据锦衣卫之人所言,宁德驸马的确得了李三才密室中所藏书册……” “混蛋……混蛋……” 方从信双手颤抖,他算是明白了,越是明白是怎么回事,越是愤怒异常。 “定然……定然是那该死的李三才……该死的李三才……” “砰!” “难道他李三才就不怕千刀万剐、子孙皆死吗?” 方从信大怒,方从哲更加悲苦异常,他怎么也没想到,那该死的李三才竟然还记录着他们偷税漏税不法之事。 大宗货物必须要通过河运,而五党之人皆是各地垄断性豪商,他们需要担负的税赋自然也是最多的,小动作也是最多。 “事已至此……” 方从哲摇头叹息,甚为年轻的方本礼却大急道:“纵然如此,那该死的奸逆小人也不当……不当如此贪婪无耻!” “就是,四伯,五万两也实在太多了吧?我方家一时间哪里拿的出这些来?”另一青年方本浩也很是不满。 方从信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愤怒,说道:“此事我方家也是遭了东林那些无耻之人的拖累,难道他们就能脱了干系?” “如今陛下病重,与前些日萨尔浒之事亦是相差不多,难道我等齐声恳请陛下饶过,陛下还能真的将朝堂大臣一扫而空?” 不提萨尔浒之战还好,提起此事,方从哲更加悲苦不已 “不同了……不同了……” “先皇在时,尚可压了那小儿无法动弹,而今日……” 方从哲一想到在寝宫见到的那一幕,心下就是悲苦不已,刘卫民连离开寝宫时都不回头,想要再强压着他低头那是千难万难,或许身为帝国皇帝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而刘卫民却不去考虑这些,在他看来,一网打尽朝堂上所有混蛋才好呢,做实务的低级官吏并不一定就真的差了他们。 谁不当家谁不知柴米贵,朱常洛如今做了皇帝,内库有多少家底他是一清二楚,明军战败,再次调集天下各卫精锐入辽难道不需要钱财,自己病重,谁也不知道会活了多久,被雷火损坏的大殿不修就不修了,自己死后,难道还要让自己躺在光天化日之下? 事事都缺钱,再加上“四百万两”也的确让朱常洛伤了心。方从哲在寝宫就已经知道了皇帝的心意。 方从哲叹气道:“五万两只是一个借口,我方家已经成了宁德驸马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想躲是躲不掉了……” “可……可咱们的确拿不出……” 方从信一脸焦急,方从哲却按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能拿出多少是多少,不足的用咱们的店铺、田庄来抵充,总之不能少了五万两。” “五弟,宁德驸马不同于常人,激怒了他……四哥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来。” 方从信张嘴数次,最后只能无奈叹息,他也从方从哲嘴里知道了不少关于刘卫民之事,更是知晓净军打砸六部、五军都督府、北镇抚司之事,听了方从哲无奈话语,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心下对李三才更加愤恨不已。 与方家一般无二还有其他各家族,甚至宗室也被牵扯了不少,所有人都愤恨不已,最后一分析刘卫民疯狂不计后果的性子,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气不止,当然也有强横不理不会之人,比如成国公朱纯臣,比如佥都御史左光斗、给事中杨涟、汪文言等东林之人…… 刘卫民自在辽东时就不欲军卒入城骚扰百姓,身在大明帝都,他唯一的一次大肆出动军卒也是因为千步廊左右官署,在他看来,这算不上骚扰百姓,而今次封锁外城却是实实在在的骚扰百姓。 有些事情很无奈,明知不对,不该骚扰百姓,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去做,当马车穿过外城,缓缓走在坚硬的泥土小道,憋闷了一路的朱徽妍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相……相公,父皇会不会因此恼怒相公……” 刘卫民低头看向怀里安坐却低垂着小脑袋的小媳妇,不由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好像有些生气一般,力道也大了不少,将小脑袋压的更加低垂。 “岳父恼怒是必然的,但不是因为净军所做之事,而是……而是相公的性子让岳父不喜。” “大明近年来天灾不断,兵灾更是频频发生,我大明赋税早已不足以用,以至于皇爷爷不得不拿出太奶奶棺材本,相公迎娶妍儿时,皇爷爷更是停了宫中毁坏宫殿的修建,帝国现在最为虚弱,最缺少的不是别的,正是维持帝国运转的钱粮。” “所以……无论净军如何闹腾,只要能充实空虚的内库,只要相公扛下所有罪名、恶名,岳父面上不喜,心下是高兴的,谁让此时的大明是岳父当家呢。” “不用太担心,妍儿的相公可没这么憨傻……” 或许是他的力道大了些,怀里的小丫头有些不适应扭动了下身体,用力压住小脑袋的下巴也离开了她的头顶,轻声叹息。 “相公知道妍儿担忧,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净军若不够强硬,趁着此时死死压住他们,逼迫他们低头,岳父正值病重之时,不出意外还罢了,一旦有了意外……” “你大哥……” “算了,妍儿还是别理会这些烦忧之事,让相公去做好了。” “……嗯。” 朱徽妍尽管心下担忧不断,她年纪虽小,但毕竟皇家子孙不同于民间孩童,有些事情听的多了,见的多了,也多多少少知道些阴暗之事。 朝廷文官实力太过强大,强大到地方可以不顾朝廷君令的地步,万历帝活着的时候就屡屡出现地方小规模“民变”之事,打杀矿监、税监也多有发生,表面看起来好像都是宦官们的错,可他并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地方官与宦官争斗的结果。 知道文官们的实力有多么强势,他也没打算在他们身上消耗太多精力,自会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替他整治,也想着慢慢来,可挡不住树欲静而风不止!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护卫在一旁的刘英儿掀开车帘,脸上冷漠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一小丫头老是本着个脸可不成,将来长大了谁还敢要你?” “俺又没打算嫁人了,俺就跟着小旗大人,跟着公主!” 刘英儿也不理会一脸诧异的他,上前搀扶着朱徽妍下了马车,正在这时,黎忠南带着一队净军打马奔了过来。 “大人,李三才狗贼果然将银钱藏在了这里,具体多少暂时还不得而知。” 刘卫民点了点头,而是看向朱徽妍,说道:“坐了一路马车,屁股都快颠成了两半,一同走走吧,就当陪相公散步好了。” 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经历过这个时代的教育,说话做事都比较率性而为,在驸马府时不时开个玩笑,秀秀恩爱也就罢了,反正府内不是宦官就是宫女,在外面听着他的话语,朱徽妍小脸不由羞红了起来,目光也闪躲不敢去看。 刘卫民脸皮厚实多了,也不在乎他人目光,哪怕百十米外跪了一地的庄园农户他也毫不在意,牵着她有些湿腻小手,很随意走在绿荫小道上,时不时还踢腾几下地上散落的土块。 “忠南……” “属下在!” 一脚踢飞脚下一根小枯枝。 “通知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他们那里无论多少银钱,一律送入皇宫内库,让太子亲自点验。” “诺!” 抬起的手臂随意摆了摆,黎忠南默默退下,耳边传来远去马蹄声,惬意的脸上更加灿烂…… 第87章 再一次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净军封锁外城一日夜,一个又一个店铺被贴上净军封贴,不时会有店铺掌柜大怒与之争执,结果就是一顿鞭子打得皮开肉绽,被戴上镣铐枷锁丢进大牢。 或许净军闹腾的太狠了些,大大小小官吏纷纷在承天门前跪谏,不仅仅是这些官吏,太学监生学子也纷纷加入其中,乌压压跪满了千步廊左近。 宫外阴云密雨,宫内同样电闪雷鸣,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朱常洛拖着病体坐在殿中,苍白的脸上大滴大滴汗珠早已浸湿胸前衣襟,王安数次欲要上前为他擦拭,皆被冷冷目光喝退,殿内左右站了一群低头不语众臣,如此情景已经足足一个时辰,却无一人开口。 “陛……陛下,驸……驸马他……他……” 常云嘴唇颤抖,一句话说了好一会也没能说清楚。 朱常洛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恼怒。 “说……” 常云重重叩首,金砖上顿时出现一滩血迹,疼痛的刺激让他冷静了许多。 “宁德驸马已经令人押解银钱入城,一共……一共四百二十七车,银四百二十七万两!” “驸马言……言……” “砰!” 朱常洛大怒,猛然一拍龙椅扶手,额头青筋直鼓,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更加可怖三分。 “说!” 常云身体猛然一颤,头颅紧紧贴着金砖,额头冷汗夹杂着血迹让人不敢直视。 “驸马言,四百二十七万两,三百万两入宫中内库,余者……余者……” 常云眼睛一闭,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余者皆入驸马府,充净军、幼军军资!” 常云说道“四百二十七万两”时,殿中数名老臣双眼一番昏死过去,此时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成国公朱纯臣额头冷汗直冒,一旁郑国泰却连连轻碰他的手臂,抬眼更是看到数名大臣一脸忧虑看了过来。 朱纯臣双眼一闭,颤颤巍巍上前几步跪倒在地。 “陛……陛下,臣……臣弹劾漕运总督李三才贪墨不法,弹劾……弹劾宁德……宁德驸马纵兵欺压良善百姓,公然贪墨……” “砰!” 朱常洛身体微微向前倾斜,额头冷汗更甚三分,鼻孔无声无息流淌着的鲜血让王安大骇。 “陛下……” “闭嘴——” 王安刚踏出一步,朱常洛就是一声愤怒暴吼。 “朱纯臣……” “朕的好臣子……” “告诉朕,驸马封查了你成国公的店铺了没?” “……” “告诉朕——” 朱纯臣身体抖如筛糠,与常云一般无二,心中深深暗自后悔,后悔不该出来当出头鸟,更愤恨那些混蛋,你们倒是站出来几个救场啊? “怎么?” “都不说话了?” 朱常洛一一看向殿内所有人,没一个抬头敢直面的,见到此等情景,心中怒火更胜三分。 “朕……朕初登大宝,赏……赏……” 朱常洛很想高声怒吼,却一阵极度酸楚占据了整个心脏。 “九镇边军将士……赏钱百万!” “百万啊!” “诸位爱卿,谁来告诉朕,百万钱多少银两?” “多少?” “……” “成国公朱纯臣,你来告诉朕,百万钱多少银两?” “……” “不知道?” “不知道好啊!我大明成国公竟然连小儿都不如,那还留着成国公府有何用?” 朱纯臣大惊失色,头颅重重顿地。 “陛下饶命……饶命……” “来人!” 朱常洛大怒,朱纯臣失声尖叫。 “陛下——” “一千两,是一千两,陛下饶……饶命……” 朱常洛鼻血已经染满了整个前襟,一脸惨白的方从哲再也不顾其他,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陛下,臣等……臣等有负皇恩……陛下龙体为重啊!” “陛下……” 群臣也怕了,唯恐朱常洛真的生生被气死在了大殿,若真是如此,殿内有一个算一个,估计谁都跑不了砍头命运,随着方从哲苦苦哀求,全都出列跪地哀求,王安更是砰砰叩头不止。 看着一群人跪地,之前群起讨伐刘卫民,如今又成了这般,胸中那股邪火怎么也发泄不出来,双眼一翻竟然生生昏死了过去,殿中一阵大乱。 朱常洛被一干宦官抬着回寝宫,太医们急匆匆入屋救治,一干大臣站在屋外焦急等待,朱纯臣那个凄惨就别提了,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恼怒,就在众人三五一群私语担忧…… “狗贼——” 朱纯臣一把揪住郑国泰衣襟,大怒。 “都是你这狗贼,若非是你,怎会到了此等地步?” 郑国泰大惊,更不敢去看一群大臣眼神,奋力掰扯朱纯臣手臂,嘴里急切辩解道:“怎……怎能怪了老子,若非……若非那该死的李三才没事招惹那小混……招惹宁德驸马,事情怎会到了此等情景?” “老子……老子早就与你说了,不要没事招惹宁德驸马,你不听,你们都不听,现在……现在怪了老子?” 临淮侯李弘济心下一阵后悔,方从哲还是内阁首辅呢,他都在昨夜拉着银子送去了驸马府,自己随意送去一些不就完了吗,偏偏听信了混账管家话语,现在咋整? 李弘济无可奈何,只得上前将揪扯在一起的朱纯臣、郑国泰两人分开,叹气道:“都是那该死的李三才,自己贪了如此之多银两也就罢了,还他娘地偏偏记下了咱们……那个……” “唉……” 李弘济一阵无可奈何,谁也没想到李三才这个老混蛋,竟然还给他们记小帐,竟然死死捏住了他们的小辫子,这事儿不仅仅他们没想到,就是刘卫民自己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同殿为臣,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归自己知道,可一旦做了此等之事,尽管极其危急之时的确可以要挟他人,逼迫他人营救自己,可若真的事情暴露了,那几乎就是子孙皆死的局面,任谁也不会同情这类狠人。 刘卫民没想到李三才会留了这么一手,在李维翰找到他时,本能的发觉自己深陷危机之中,遂决定一力降十会,很暴力的用刀子解决此事,杀鸡儆猴给所有人看,省得他人以后有事没事老找自己麻烦。 换了任何一人,他还不至于用此等极端手段,李三才却不同,喜爱明史的他,知道李三才本就是个贪婪之人,又掌控着漕运之事,又怎么可能干净得了? 所有事情几乎与历史一模一样,刘卫民赌对了,一次性从李家搜出四百余万两,只是他没想到此人如此阴沉,竟然还牵扯了如此之多人来,不过后来想想也就想明白了。 历史上李三才多次遇险,而每次都能安然渡过,就是后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也还是拿他没一丁点办法,最后也只能发配南京任南京户部尚书,究竟是不是因为他手里的小本本,也只能掩埋在未知的黑暗中。 但此事已经被他生生捅了出来,还当着皇帝的面捅了出来,刘卫民再一次成了所有人眼中钉、肉中刺,可那又如何? 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成了所有人愤恨对象,也从没打算从户部、兵部得到任何钱粮,净军、幼军又不属于朝廷任何官署,他人再如何愤恨也是无可奈何。 李弘济话语让一干大臣心下恼怒,将胸中怒火全撒在了该死的李三才身上,纷纷大骂李三才的无耻。 宫中发生之事,千步廊跪着的乌压压人群不知,大骂刘卫民蛮横、暴戾的百姓不知,可是…… 上千净军护在左右,一辆辆马车默默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马车上没有木箱,只有火把下刺眼的银亮。 街道早已戒严,但街道两侧酒肆、店铺门窗却大开,无数人或站在房门处,或在窗前,街道上只有沉重马车骨碌碌向前…… “砰!” 一辆马车车辕突然断裂,满满一车银子顿时散落一地。 站在窗前,刚刚还说着什么障眼法的钱谦益不由一愣,想要再说的话语也生生堵在了口中。 黎宏业轻轻叹气一声,苦笑道:“谁又能想到……一个漕运总督竟然贪墨了如此之多银两?” 万国相皱眉不解道:“一辆辆马车经过,看着马车沉重模样,当是满满一车银两不假,可……这真的是李公贪墨的?” 黎宏业、卢象升一阵沉默,钱谦益却皱眉道:“听闻李公家中也是商贾之家,会不会是李公经营所得?” 黎宏业不由看向卢象升,问道:“卢兄以为如何?” 卢象升微微摇头,说道:“李公祖父乃陕西大族不假,可并非李氏嫡系子孙,离开陕西入通州之时家资并无多少,大明自先皇之时,北方皆是天灾不断,纵然经营有道,也绝不会短短几十年可积攒如此之多银两!” 黎宏业微微点头,叹息道:“苏杭之富豪者无数,但任哪一家也绝无可能一下子拿出如此之多银两。” “可惜了……” 几人都是南方之人,见识过不少江南豪富一掷千金,可纵然是顶级豪富盐商也绝无可能一下子拿出数百万两来,大多也是需要筹借月余方可,不是说江南盐商没钱,而是这些盐商钱财大多都成了奢华庄园、商铺、土地…… 第88章 一怒即刀兵相向 北方商贾与南方商贾不同,尤其是北方秦商、晋商最具有代表性。 秦商最早皆是因茶马而兴起,还有就是盐巴贩卖,除了沿海晒盐之地,还有自古就存在的青海、川蜀、晋地河中产盐之地,河中盐巴大多被山西人掌控,秦人也只能从川蜀或是青海获得盐巴,因多与胡人打交道,秦商也多是性格倔强、胆大,丁是丁卯是卯,不怕吃苦、危险。 山西晋商虽自古多有豪富者,但在明朝之时,真正兴起的还是因为折中法的兴起。 所谓折中法,是因为北地边关将勇粮食物资不足,官方调集钱粮困难,于是就将此事交给了商贾,商贾运粮食到边关,边关督粮官凭运粮多少给商贾发放相应的盐引,凭借盐引,这些商贾就可以从官营产盐地提取相应的盐巴,以此获取利益。 不仅仅只是山西晋人以粮食换取盐巴之事,其他地方也可以做这些事情,比如山东、河北、河南……但是,晋人占据绝对的主场优势,后来又与江南大盐商进行交易,用手中得到的盐引兑换贩卖给江南盐商,这就几乎形成了双方的联盟,凭借江南财力优势,逐渐击败了其他人的竞争,逐渐成了北部一方霸主。 北方太过贫穷,土地也干旱贫瘠,又经常与边军胡民打交道,就形成了他们特殊的性格,胆大而抠,哪怕家资巨万,看起来还跟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民一般无二,与江南那种一见就是豪富商贾不同。 江南富贵者多奢华,刘卫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南豪富者骨子里就嫌贫爱富,事实就是如此,若不是家有豪宅园林,若不是锦衣玉带,想要做生意是极为困难的,这也造成了江南豪富与北方豪富们对待金银完全不同的态度。 就像现在钱谦益、卢象升等人眼前的一幕,尽管李三才算不上大明最为富有的那群人,但却一下子可以搜刮出来数百万两银两! 不管他们明不明白,疑惑还是坚信,数百辆马车依然不急不缓向前,白花花银子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躲在屋里的无数百姓见到这一幕,仇富的劣根性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白日里咒骂刘卫民话语再无任何痕迹,反而戏剧性成了李三才。 马车一路向前,一路穿过千步廊,缓缓进入承天门,跪谏了一日的大大小小官吏、学子们,一个个全成了霜打的茄子,只能站在两侧看着白花花银子闪花了无数人的眼睛。 “唉……” “作孽啊……” 学官孙世纪一阵苦笑。 “罢了罢了……今后再不管那小儿之事……” 孙世纪心下一阵悲苦,他当日可是在净军驻地,亲眼见识过那个并不美观,甚至还有些简陋的沙盘,见识过“十万明军”是如何大败的,后来也果然验证了沙盘上发生的一切。 那一夜之事没人提起,孙世纪哪怕连枕边几十年的老妻,最喜爱的弟子学生面前也从未提起那日之事,没人提起,哪怕经历过那一日之人,哪怕相互间是交命好友,相互间也是忌讳之禁,从不言及那晚之事。 大明十万精锐一日丧尽,孙世纪每每想起就自责后悔不已,当日若非一再阻止,若能早些日弄出那沙盘,又岂会发生此等悲剧? 孙世纪愤恨刘卫民以净军打砸各院官衙,后来更是对自己作为深深后悔,万历帝没有追究朝廷诸部官员,以此换取了所有人对驸马任职净军、幼军指挥使闭嘴。 半年多,刘卫民只是一心待在驸马府,或是去各院翻阅典籍,萨尔浒战败的阴影慢慢散去,本以为就这么相互间保持距离,可不曾想,仅仅只是因为李三才扣押了罢职的李维翰财货,竟然引发了如此严重风波。 孙世纪很犹豫,吃了一次大亏,造成了十万明军精锐一日丧尽之事,尽管不是他造成的,但老学究的他还是深深自责,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再次重演当日之事,锦衣卫围困李府,私自动用内军围困外臣府邸,如此惊天之事,他没有上表弹劾,可当净军封锁北城后,蛮横的对普通百姓动手,肆无忌惮封查城中店铺、扣押商户货物…… 看着一车车白花花银子,好像永无止境的马车一辆辆默默进入承天门,孙世纪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本还挺直的身体无声无息佝偻下来。 一旁的刘之坤手搀扶着自己老师,听着老师嘴里低喃,他不知心下是该恼怒、愤恨、愧疚、自责…… 自“三哥”出现,他就在他人白眼下逐渐弯曲了腰身,甚至深恨这个“三哥”为何不死在界凡城,死在了界凡城,他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多的白眼。 科举很成功,自己顺利成了进士,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刚刚成了进士,一个尚不足二十岁之人,竟然一举越过本应在各部走动的“实习生”阶段,一下子成了南京户部一主事,仅仅只是数月,又成了如今的御史,成了同年中的传奇,可他情愿自己一辈子只是个无名的小小主事。 刘之坤义无反顾出现在了承天门前跪谏中的一员,无论膝盖多么疼痛难忍,他还是身子挺直跪在承天门前,可现在…… 他也不知自己心下究竟是何种滋味。 人群缓缓散去,无声摇头叹息离去,刘之坤搀扶着自己老师手臂,两人默默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默默来到老师残破的小院前。 “吱呀……” 院门打开,一二八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女子一身素色衣袍,虽俭朴了些,样貌也不如何娇艳,甚至还算不上中上之姿,但柔和的眉宇却显得甚是娴静,见到此女提着灯笼出现在面前,刘之坤不由躬身一礼。 “泽厚见过师姐。” 女子见自己父亲一脸落魄苦涩,看向刘之坤的神情满是询问,刘之坤却轻轻摇了摇头,女子也不再开口询问,只是来到父亲另一侧,搀扶着父亲手臂,轻声说道:“爹爹小心着脚下,刘伯刚刚在院中泼了些水。” 孙世纪也不开口答话,只是默默走向尚还有灯光的中堂。 “老爷,你这事怎么了?” 孙世纪老妻刘氏见他脚步虚浮,心下担忧,忙上前搀扶。 孙世纪坐下后,眼睛却看向屋外漆黑夜色,就在刘氏准备询问刘之坤发生了何事时,孙世纪转头看向刘之坤,神色间颇为复杂。 “泽厚……” “唉……” 孙世纪刚开口,却又深深叹息,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之坤无声无息跪在他的面前,低头轻声说道:“老师,坊间多有传闻学生之三兄与陛下对赌生死,以萨尔浒之事与陛下对赌,学生知道,三兄胜了,可具体经过如何,学生却从未听人提及,那夜老师也是亲身经历了的,学生……学生想知道事情经过。” 看着跪在身前的学生弟子,孙世纪眼神极为复杂,本还伸手欲要拉刘之坤起来的刘氏,听了这些话语也不由看向孙世纪。 “老爷,那……宁德驸马再如何不好,那也只是宁德驸马,泽厚……” 孙世纪不悦看向刘氏,沉声说道:“此等话语,今后就不要多言了,宁德驸马……今后不许再言是非。” 刘氏一愣,其女孙秀婉更是一脸诧异,她可是听了不少人对那宁德驸马不满之语,而且…… 孙世纪不理会刘氏和女儿诧异,只是低头看向同样不解的刘之坤,叹气道:“泽厚,今日之事你也是见了,有何作想?” 刘之坤一阵沉默…… “唉……” 见他低头不语,孙世纪又是轻轻一叹。 “为师不知是驸马因为报复李三才相迫之事,还是真的为了我大明,但老师知道一件事情,在锦衣卫未兵围李三才府邸前,就曾言……四百万两银钱之事。” “什么?” 刘之坤猛然抬头,刘氏、孙秀婉更是一脸惊骇。 看着三人震惊莫名,孙世纪更加苦涩,轻声叹息道:“为师一个时辰前也不曾相信四百万两之语,我大明一年税赋也不能有四百万两之多,此等惊骇之语,任谁也无法相信。” “可今日泽厚也是见识了那些车辆上银钱,纵然无四百万两之多,又能差了多少?” 刘之坤心神晃动,喃喃问道:“老……老师,三兄……三兄真的说过四……四百万之语?” 孙世纪无奈点了点头,说道:“此事绝对为真,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早已亲口承认,不会有假。” “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晓,驸马的事情为师真的不好评论,但驸马行事太过偏激,终究是有些不妥的,如今你是御史,今后……今后需多多劝解驸马才是。” 孙世纪现在也不知该如何为刘卫民定义,有些事情又不能公之于众,若被天下人得知,萨尔浒之败完全是朝堂上所有文武大臣隐瞒皇帝,无皇帝命令,私自强令杨镐出兵才有如此大败,任谁也无法承担如此责任。 无法为刘卫民下了最终定义,但有一点孙世纪可以肯定,那就是刘卫民行事颇为偏激,一怒即拔刀相向。 第89章 孙承宗黑夜登门 刘卫民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四弟正与他的老师谈论自己,就算知道孙世纪给自己下了定义,他也无所谓,行事偏激就偏激好了,他知道,这辈子都别想让他人说了一个“好”字,自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命运的车轮就逼迫着他永远只能做个让人厌恶之人。 尽管他没有回城,依然待在野外,待在李三才私人田庄,可他知道,当四百万两白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这场战斗他就已经赌赢了。 村庄农人很现实,在保证不会将他们丢入大牢,去掉了他们是李家“爪牙”罪过之后,这些人也就成了他的佃户。 刘卫民毫不客气吞了李家除银钱之外所有的田庄、店铺,并第一时间遣数百净军南下收拢李家南方的茶园、船只。 李三才不仅仅有田庄、店铺,南方还有七处超过千亩茶园,名下河运数百船只就不提,三桅海船竟然也有九艘,仅凭私自出海走私就可砍了他的脑袋。 他才不在乎李三才死不死,在他令人抓捕漕帮各堂口堂主的那一刻,在他封查各家族店铺,威逼各家族掏钱的那一刻,李三才就已经是了个死人。 两脚放在木盆里,人却不知再想着什么,直到一双小手碰触到了他的脚掌,这才将他惊醒。 “不用不用。” 双脚一阵相互搓动,三下两下洗好了脚,看着卷起衣袖的朱徽妍,笑道:“要不相公为妍儿洗脚吧?听说咱大明驸马都挺惨的,要不相公做一次妍儿的包衣奴才?” 朱徽妍双颊一红,神情慌乱,慌乱之下差点坐倒在地,刘卫民忙伸手拉了她一把,笑道:“开玩笑啦,妍儿不必如此惊慌,当然了,夫妻本就是如此,相敬相爱,只是你还太小了点……” “相公……” 一听他又拿她年纪幼小说事,朱徽妍顿时不满起来,刘卫民一阵大笑。 “哈哈……” 很自然将她抱起,将她放到椅凳上,自己则蹲在身前,为她褪去鞋袜,小丫头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任由他将自己小脚放入水盆之中。 “皇爷爷说要相公做驸马时,相公本以为皇爷爷会从宗室王爷们家中,选一个年龄合适女子……说起这事儿,妍儿可能不知,相公是真不愿做什么劳什子驸马的,太过憋屈!” “可是没法子,皇爷爷头大,相公不愿也是不可能,一番讨价还价才捏鼻子认了的。” “心想着,皇爷爷为相公找个合适的公主,年龄大一点相公也可以接受,相公这辈子也就这回事儿,可咋也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妍儿这样的小萝莉!” “相公想要反悔那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啊……妍儿将来长大了,有了脾气可莫要欺负相公哦!” 刘卫民一边低头为她洗着脚,一边随意说着调笑话语,而朱徽妍竟然露出成年女性般的痴情眼神。 “娶了妍儿,相公才明白皇爷爷一番苦心,皇爷爷这是心疼相公,担忧皇爷爷走了,岳父会不满相公,砍了相公的脑袋,谁让相公掌着宫中净军呢,而且连内库仅有的银钱也给了相公养净军、幼军。” “岳父素来不喜相公,相公性情狂傲,就像相公为妍儿所讲的那只泼猴。” “皇爷爷走了,相公无依无靠,必被岳父千刀万剐,可是呢……” 刘卫民抬头,朝朱徽妍灿烂一笑。 “可是娶了妍儿就不同了,净军本就全是些依附在皇家身上的葛藤,是皇家的奴才,驸马同样是皇家的奴才,再加上还是妍儿的驸马,岳父就算不喜相公,只要不是领兵造反,岳父是不可能要了相公的小命的。” 刘卫民拿过洁净素布,一边为她擦拭脚掌,一边笑道:“身为净军指挥使,想要造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相公名声几乎臭了大街,更不能得到朝廷文臣的支持,又有妍儿护身符在身,岳父自然安心无比,就算相公打了王安老奴,甚至今日闹了如此大事,岳父也不会把相公如何了。” “所以啊……相公可是将妍儿当了个宝呢!” “呵呵……” 刘卫民将朱徽妍抱上床,将她扔到床里侧,正要爬上床呢…… “梆梆……” 两声房门轻响。 刘卫民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道:“何事?” “是孙少傅前来拜访。” 一听门外净军守卫说是孙承宗,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不喜,想也没想说道:“不见!” “相公……” 朱徽妍一听他话语,忙爬起身拉着他的手掌,低声说道:“少傅是大兄老师,相公还是见见吧。” 刘卫民心下一阵叫苦,叹气一声,大声说道:“让孙少傅稍候。” “诺。” 门外脚步远去,刘卫民一脸无奈,捏住她小巧秀气鼻子,脸上更是一副凶狠模样。 “也不知你这丫头究竟跟谁一伙的,尽是折腾你家相公!” “嘻嘻……妍儿……妍儿跟相公一伙的。” 朱徽妍也不挣扎,小脸一笑,刘卫民很是无可奈何,只得无奈将她按倒在床,又随意将床头一本自己也没看明白的《易经》扔到她怀里。 “今日惩罚你,相公不讲故事了,自己看这本书好了。” 他也不打算穿什么官袍,就这么穿着牛鼻犊裤,赤裸着上身推门出了房。 农家庄院其实与大门大户也差不了多少,格局都差不多,只不过没什么一进、二进、三进之说,就是一个单纯的围院,但是正间堂屋、东屋、西屋还是有的。 一般农家院落,堂屋都只是三间屋子,是直通的,自堂屋大门入内,左右会有一面墙,墙上开个里间房门,也就是说,来人必须敲堂屋房门,在内间的主人听到声响后,穿好衣物出里间,为来人开堂屋房门,而刘卫民所居这处院落却不大相同,这座院落堂屋左右也的确有两间房,但是房门不是开在正堂之内的里间,而是与正堂房门平行,是左右两间独立厢房。 刘卫民出了门,将房门细细关好,这才迈步走向一侧的待客正堂。 “孙少傅这么晚前来,若是待陛下巡视本驸马居所情况,担忧公主安全,那就大可不必了。” 刘卫民一脚迈入厅堂,见大胡子的孙承宗起身,心下不喜,话语也生硬了许多。 孙承宗眉头不可察微皱了下,拱手道:“驸马还在责怪孙某辽东之言啊……” “责怪呢……谈不上,就是不知孙少傅这么晚前来,又是为何?” 刘卫民随意坐在孙承宗对面,翘着二郎腿,伸手就要去端茶水,这才发觉桌案上并无准备。 孙承宗见他一手抓空,又随意双手合拢抱着膝头,两根大拇指不时来回转动,心下有些不悦,但也没表现出太多不满。 “陛下身体本就虚弱,郑皇太妃又一次与了陛下数名美人,以至于陛下卧病在床,今日驸马又做出如此惊天骇人之事……” 刘卫民手臂一抬,打断孙承宗话语。 “孙少傅的意思是郑皇太妃坑害了陛下,本驸马坑害了陛下,是这个意思吧?” 刘卫民嘴角上翘,满是不屑。 “若孙少傅今夜前来,只是想做大明忠臣,大大的忠臣,想要往本驸马身上多泼些脏水……” “孙少傅做到了,可以回去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说着,二郎腿放下,双手按膝就要起身离去,孙承宗眉头微皱。 “孙某并未言一切皆是驸马之过,只是希望驸马可以稍微持重一些,毕竟陛下身体已经经不起如此打击,为了大明社稷安稳,驸马应该持重稳妥一些。” 二郎腿再次翘起,整个人躺在座椅上,头颅更是仰天直视房顶。 “持重……” “稳妥……” “孙少傅,你是不是找错了人啊?本驸马因过错被陛下禁了足,之前更是躲于各部、各院阁楼,翻阅着本驸马也嚼不动的隐晦难懂典籍……” 刘卫民看向孙承宗,一脸笑意。 “孙少傅应该知晓本驸马半年多来所作所为,只是本驸马有些疑惑,聪明如少傅之人,因何只见他人身上污垢,却不能持重自检一二?” “别告诉本驸马,孙少傅不知那李三才扣押李巡抚财货之由吧?” “哦……对了,本驸马想问问孙少傅,假若本驸马今日不闻不问,不说动锦衣卫前去通州,一切不理不睬,你们是不是就要让我那辽东两位兄长死在建贼手里,或是随意安排的罪名,找个理由砍了脑袋?” 看着孙承宗一脸犹豫,刘卫民嘴角更加上翘不屑,身体也跟着微微前倾,盯着他的双眼愈发笑意盈盈。 “怎么?” “孙少傅……与本驸马也一般无二,只是个俗人?当然了,本驸马在孙少傅嘴里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少傅大人呢……” 刘卫民指了指自己心口,满面笑意。 “正人先正己!” “身为太子师,传道受业之人,自己心下阴暗也就罢了,却以大义教训他人,却不敢承认心中阴暗,可不就太虚伪吗?” “少傅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90章 孙承宗的逼迫 刘卫民嘴边满满讥讽,孙承宗却叹然不语,火烛噼啪作响,门口出现一湖绿色女娃,手中还端着一壶酒水,犹犹豫豫站在房门外。 见她出现,刘卫民心下一阵无奈暗叹,向她招了招手。 朱徽妍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低头缓步走入厅堂。 “相……相公。” 刘卫民也不理会旁边是不是坐着个未来的帝师,随手接过她手中酒壶,放到一旁小桌上,牵着她的小手,拦腰抱起将她坐到自己怀里。 “不是说了吗,自己在房好好看书睡觉,怎么又跑了出来?” 朱徽妍也不答话解释,转头看向一旁眉头微皱的孙承宗,忙又低下了羞红的小脸。 “妍儿……妍儿怕相公与少傅……与少傅争吵。” 刘卫民心下轻轻一叹,随手拿起酒壶,也不用酒盏,仰头就是灌了一口。 “唉……” “万事听媳妇的,咱还是睡觉去吧,也省的让少傅看着不喜。” 说着,刘卫民怀抱着小媳妇就要起身,孙承宗却突然开口。 “驸马所言甚是,正人先正己,孙某的确未去阻止李三才之事,至于缘由,以驸马之聪慧,想来是知晓一二的。”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抬,大手握着柔和细腻小手,嘴角轻笑道:“李三才身为河运总督,李巡抚又与朝堂上各家族一般无二,每每货物通行于河道,李三才想扣押尤为容易。” “李巡抚、刘监军、余总兵,再加上本驸马,呵呵……” “我等四人,唯独李巡抚只是与本驸马有些点头之交,算不上什么多么铁的关系,李三才比较奸滑,知道本驸马伤了陛下脸面,扣押李巡抚的财货也不过是替陛下挣挣脸面罢了。” 刘卫民随口笑道:“这本是些不值一提小事,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在陛下病重之时,突然逼迫李巡抚找来了驸马府!” “陛下病重难治,你们想着今后几十年之事,这些都没错,屁股决定脑袋嘛,本驸马可以理解,本驸马也不是不可以稍微后退一步,但是……” “你们过了线!” “过了本不该踏足的那道线!” …… 孙承宗脸色极为郑重,朱徽妍却有些疑惑不解看着两人。 孙承宗沉默良久,轻声说道:“之前之事且不提,今日孙某前来,就是希望驸马与朝臣和平相处。” 孙承宗说道:“驸马尤为清楚萨尔浒之事,陛下为了大明人心安稳而将之强行压下,如今陛下病情更是令人堪忧,如此之时,朝廷更需要的是稳定。”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少傅大人所言甚是……” “但是!” “这不是你们可以肆无忌惮,要挟大明帝国的理由!” 刘卫民冷冷看着孙承宗双眼,冷笑道:“孙少傅,你也别绕来绕去,你我都是聪明人,今夜你前来此处是何意,别以为本驸马真的眼瞎耳聋。” “想要用未来的帝王来压本驸马,少傅是不是觉得自己分量太大了些?” 两人眼神激烈碰撞,朱徽妍微微动了动,刘卫民目光稍微缓和了些。 “本驸马不欲理会朝堂上阴暗之事,但不代表本驸马就什么不懂!” 孙承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孙某不愿意与驸马为敌,也能够理解先帝一番苦心,但是驸马的存在让群臣极为担忧!” “担忧?” 刘卫民一脸不屑道:“先皇不理朝政数十年,所有大明事务皆由你们一干文人,敢问孙少傅,我大明为何不在尔等手中击败了建州贼,反而丢了我大明十万精锐?” 刘卫民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冷冷看着孙承宗,说道:“孙少傅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不会不知道宋朝因何而亡的吧?” “呵!” “威胁?” “担忧?” “今日孙少傅担忧浙党,浙党就该死,明日担忧楚党,楚党也该死,后日就是齐党、宣党、昆党……” “再之后呢?” “再之后就该是东林党人自己厮杀了吧?” 刘卫民对这些党派极为不屑,一个个全都是因政见不同而厮杀不断,丝毫不顾大明此时是何种窘迫困境。 孙承宗眉头紧皱,想要开口反对,万历帝是几十年不上朝,任由文人治理天下,可情况究竟如何,他是一清二楚,但正因如此,他反而无法拿这件事情说事了,无论如何,万历帝几十年任由文人施为是事实。 场面一下子尴尬沉默了起来,刘卫民也不想搭理他,若不是怀里的小媳妇突然跑过来,他早拍屁股走人了。 孙承宗沉默良久,心下微微叹息,脸上却不咸不淡说道:“事已至此,驸马心下应该知道,陛下身染重病,就算对朝臣不满,也不可能罢黜了所有朝官。”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本驸马也没说要逮捕了哪一朝臣,但是!” 刘卫民一脸阴沉威胁道:“本驸马可以夺了他们所有财产,让他们生不如死!” “孙少傅知道的,本驸马有这个胆量!” 孙承宗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愤怒。 “这……就是驸马的答复?” “答复?答复是相对的,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答复,本驸马就给你们什么答复!” 刘卫民伸出一根手指,冷声道:“昨日方内阁已经送我驸马府五万两,孙少傅应该知道本驸马耐性很差!” “三日,三日见不到银钱,孙少傅应该知道后果!” 刘卫民再也没了与他交谈任何兴致,将朱徽妍放下,起身看着孙承宗,冷哼道:“孙少傅,本驸马不知少傅大人有何本事,或许朝堂上任何一人道德学问都远超于我,但本驸马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们!”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们根本不配,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治理天下朝官!你们眼中只有你们自己,嘴里是常常挂着天下百姓,本质上你们屁都没有!” “作为政治利益交换,你们给老子老老实实掏钱,算是对你们偷盗国税的惩罚,老子将账册还给你们,但你们给老子记住了,别招惹老子,你们招惹不起,拿笔的永远别逼急了拿刀子的,因为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孙承宗是否恼怒,若此人不来还罢,他或许还会考虑,但孙承宗的前来,逼迫着他不得不更加强硬。 朱徽妍好像察觉到了自己不该去前厅,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也还不敢抬头。 “相……相公别生……别生气好不好……” 刘卫民狠狠搓了搓脸颊,叹气道:“相公不是生你的气,你也是担心相公与你大哥的老师起了冲突,担忧将来相公与他不好相处。” “相公生气……那也是生孙少傅的气,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相公不说了。” 按照此时此景,但凡有点眼光的,都知道朱常洛已经活不长久,又发生了如此之事,孙承宗此时前来就是在强行逼迫自己让步,可自己有后退挪腾的空间吗? 没有! 狠话没放出去前,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五党之人已经将银钱送去了驸马府,尽管此时没来一人表达歉意,但是做的永远比说的更有诚意。 此时此景,孙承宗前来说和,想要让自己后退,今后自己又成了什么人? 刘卫民躺在床上,瞪着俩大眼珠子,反反复复想着孙承宗的事情,又细细思量今后又该当如何。 一大一小,一里一外,俩人都瞪着俩大眼珠子看着房顶,谁也没有任何睡意。 “相公……妍儿睡不着。” 朱徽妍翻了个身,身体向他靠了靠。 “小丫头,你可是个女人,还是相公的合法小媳妇……” 朱徽妍小脸顿时一红,第一次没有对“小丫头”三个字嘟嘴。 “相公,八年……是不是太长了点?” “嗯。” 刘卫民翻了个身,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看了好一会,说道:“虽然现在还不算漂亮的一笑倾人城,长开了也还算是挺俊俏的丫头,如此俊俏丫头,自然要白首到老才是,若太早了,万一你没了,相公可就成了净身出户,那得多惨?!” 朱徽妍突然泪眼莹莹。 “相公……要不再纳个姐姐吧?” 刘卫民一愣,伸手捏住不知闪躲的小巧鼻梁,眼中满是笑意。 “想什么呢?你家相公这么忙,哪有功夫去讨好女人,讨好取悦你一个就够累了,再多一个,岂不是要了相公的命?” 朱徽妍抱住他的手臂,一阵不乐意嘟嘴。 “相公惯会作怪,老是取笑妍儿!”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说道:“这样挺好的,与一帮子老混蛋斗气就够累得了,回了家中,睡在床上还一本正经,那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像你姑姑那般,夫妻两人一个月都不能见上一面,见了面还得在一帮丫鬟婆子面前敦伦,那样的日子还真他娘地没法过了!” 朱徽妍一想到荣昌公主姑姑和驸马,身子更向他靠了靠,轻声说道:“前些日在宫里还见了娘亲,娘亲说相公很好呢!” 刘卫民听了这话,顿时坐起,人也嘚瑟了起来。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赶明个,咱有钱了,多孝敬孝敬丈母娘!” 第91章 东林党算计【第一章】 刘卫民口花花,朱徽妍却露着小虎牙不依不饶,两人一阵胡闹,被孙承宗到来弄的阴郁心情也舒展了许多,但是孙承宗的脸却愁苦不已。 许多事情他也无法与朱徽妍说,更无法与外人谈及,但他知道,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就算一日成了东厂厂督,纵然执掌了内廷大权,一开始也绝不敢与东林党真正闹翻,不是因为什么朱常洛遗留下来的左光斗,不是杨涟,不是叶向高,而真正原因却是与他置气的孙承宗! 与朱由校相处了不少时间,知道自己大舅哥挺实在的一个人,心性也比一般人诚恳,最关键的是他尤为重视情谊。 朱由校以孙承宗为师,魏忠贤虽也颇为受宠,但刘卫民知道,这种宠信更多的是源自于客氏,如此之下,魏忠贤与孙承宗两人几乎不分上下,这才是魏忠贤真正忌惮的原因。 刘卫民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朱常洛未病重之时,没人去考虑这些,但人算不如天算,朱常洛的病情打乱了东林党人的阵脚,争夺下一位皇帝的宠信就成了刀刀见血之事。 刘卫民心下清楚,但却无法与人说起,他只能默默看着事情的近展,至于皇城,他是能躲就躲,再也不想掺和其中。 孙承宗刚刚走出村庄,就见一老者上前。 “老爷,刘驸马可是答应了?” 孙承宗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明日你去一趟杨府,就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老管家一阵皱眉,轻声说道:“陛下病重,能否撑过这个冬日尚且说不准,老爷将来必是帝师,刘驸马他……他真的会因此等小事得罪了老爷?” 孙承宗眉头一皱,轻声道:“有些事情你不懂,刘驸马看似鲁莽,实则精明至极!” “唉……有些事情终究是急不得啊!” 孙承宗摇头苦笑,老管家也只是个管家,对于朝廷上的事情还是看不透。 孙承宗不愿多言,老管家也不再相问,搀扶着孙承宗爬上马车,夜已深,内城是别想进去了,他们本想着随意在外城找个居处安歇一晚,孙承宗却未想到,自己尚未躺下,左光斗、杨涟、汪文言三人竟然敲门相见。 见三人前来,孙承宗微愣一下,默默让开房门,三人抱拳微微一礼,默默走入房内。 待人坐下,汪文言笑道:“孙大人德高望重,今日出马,料想那小儿也不敢再猖狂!” 孙承宗眉头微皱,轻轻摇头说道:“汪大人说笑了,孙某不过一闲人,当不得汪大人赞誉。” 左光斗眉头不由一皱,不解道:“陛下病重,太子即将登基为帝,孙大人不久即为帝师,以太子对孙大人的敬重,将来必是恩宠有加,难道那小儿还敢如此猖狂?” 孙承宗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微微摇头,轻声说道:“刘驸马自辽东入京,所经所历之事诸位也是知之甚详,陛下尚为太子之时,先皇就将宁德公主下嫁与了刘驸马,更是不顾祖制将净军置于其下,先皇之意想来诸位也是知晓。” 杨涟眉头紧皱,沉声说道:“先皇想为皇家培养一只忠犬,其命运早已决定,若太子登基,我等群起弹劾此等卑劣贪鄙小人,当可杀了此人才是。” 孙承宗见左光斗、汪文言微微点头赞同,心下一阵苦笑,叹气道:“先皇在位之时,刘驸马打砸欺压千步廊左右所有官署衙门,早已将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无不是厌之若骨。” “先皇大行,陛下登基为帝,可那又如何?刘驸马当着满朝文武,殴打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王公公,陛下也不过只是将其囚于驸马府。” 孙承宗说道此处更加叹息不止,无奈说道:“刘驸马性情刚强,一触即怒,若无今日之事,太子登基或许可弹劾其不法之为,但……但四百万两……” “此事一出,刘驸马纵然是天下之敌,也无人可动啊!” 汪文言一脸恼怒,说道:“那该死的小儿太过狡猾,事前一直对李维翰老儿不闻不问,竟突然兵围李府……” “哼!那该死的李三才最该碎尸万段!”左光斗一阵冷哼恼怒。 孙承宗心下无奈叹息,事前他就不怎么同意去触怒脾气火爆的刘卫民,现在更是骑虎难下。 杨涟阴沉着脸,心下极为恼怒李三才,别说他人,就是他们也没想到李三才竟然藏了如此之多银钱,更没想到那该死的混蛋,竟将他们身后家族偷税漏税记录的如此清楚。 孙承宗无奈说道:“此事只能到此为止,只能缓缓图之,宜缓不宜急。” 汪文言一脸恼怒,说道:“我等是可以缓一缓,可那该死的小儿也太过贪婪了些,就算我等以五十税一,也当不得如此之多银钱啊!” “而且孙大人昨日也是亲耳听见了,四百万两只有三百万两入了宫中内库,那小儿竟然一次性拿了百万之多,如此之下还要贪了我等之财,如此巨贪之人,甚至比那该死的李三才更加危险万分啊!” 左光斗微微点头,说道:“汪大人所言不错,此等贪得无厌之人应人人得而诛之,我等身为大明赤胆清臣又岂能退之?” 左光斗看向杨涟,说道:“大明是我等士人大明,只要我等坚持正义,天下士人必会倾力相助!” “这个……”杨涟一阵犹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孙承宗突然看向左光斗,脸色郑重了许多,说道:“数百辆银车入城,所有人都眼看着四百万两银钱入库,此事左大人以为可否瞒得了他人?” 见三人一脸诧异,孙承宗继续说道:“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方首辅都已经将五万两银钱送入了驸马府,我等若此时不拿出银钱,一旦……又有何人相信我等?” 汪文言顿时急了。 “那……那也不能被那混蛋小儿讹诈我等吧?” 孙承宗一脸苦笑,说道:“账册在刘驸马手中,又能如何?” 说道此处,孙承宗微微摇头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先皇因何要以刘驸马领内官才可领的净军?皆因外臣势强,若我等以力相抗,陛下自是认为皇家需要刘驸马此等之人,可若我等暂且隐忍,陛下就会以为刘驸马太过强势,太子又较为年幼,恐有以奴欺主之事发生,之后……” 三人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明白孙承宗究竟想要做什么,沉默良久,杨涟微微点头,说道:“银钱我等可以保证明晚送入驸马府,但那小儿手中之账册终究是我等心腹大患!” 孙承宗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刘驸马已经答应,钱财送入驸马府,账册即交与诸位。” 三人无奈,也只能点头答应。 刘卫民捏住了他们的七寸,由不得他们不答应,按照后世偷税漏税做法,当施以三倍惩罚,五十税一简直就是低廉不能再低廉的税赋了,刘卫民对此尤为不满,趁此时也一下子按照五税一征收,在他们看来刘卫民是在讹诈,可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公平公正! 表面上已经平静若水,整个北京城依然熙熙攘攘,可暗中却波涛汹涌,只是谁也未曾发现,哪怕刘卫民自己也没想到,东林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对他用起了示弱于敌、借刀杀人之计来。 他不知晓,但他的所作所为可能要让所有人失望至极。自出了北京城,他就没打算短期内回城招惹是非。 待在城外无所事事,也就趁此时一一视察起名下皇庄起来。 用了将近十日才将名下皇庄走了三成,但这已经让他大致了解了名下皇庄境况如何。 与天下大多数村庄几乎没太大区别,除了留守官吏的管事宦官住宅稍微好些,其余大多都是些破旧茅草屋,村中百姓也大多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物,精神面貌差的太多。 车轮滚动,朱徽妍坐在刘卫民身前,几乎就是挤在他的怀里,几日下来,刘卫民别的没发现,只是觉得怀里的小媳妇越来越胆大,越来越喜欢粘人。 刘卫民没有太多话语,只是用着铅笔在纸张上画画写写。 “相公,这是给村民盖的房子吗?” 朱徽妍看着纸张上规划的整整齐齐的房舍,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算是吧,但是呢,你家相公暂时还没这么多钱,暂时呢……” 刘卫民指着纸张上一个老大的烟筒模样的建筑,笑道:“没有这么多钱财,咱们就只能自己烧些砖石,自己盖房子。” “相公呢……已经想好了,三年内不要佃租了,但是呢,他们需要将手里多余的粮食卖给咱们。” 朱徽妍眨巴几下眼睛,说道:“妍儿也觉得很好,可是……咱们要花好多钱的!” “呵呵……还真是个小财迷呢!” 刘卫民呵呵一笑,说道:“这个世界呢,最有价值的不是钱财,而是人,有了人,才会有钱财,再说了,妍儿是公主,代表着大明皇族的脸面,若咱们庄子都是叫花子,饿的连路都走不动,多丢人?” 刘卫民指着纸张上一片建筑,说道:“这里是养肥肥的地方,这里是鸡舍,这是牛羊之处……” “这些都是咱们的!” 第92章 愚蠢的小白【第二章,谢谢朋友的推荐,打赏,谢谢】 刘卫民为朱徽妍“展现”美好画面,脑中想着自己养殖场、工匠作坊,甚至还想着组建大明最大的商业团队,一想着自己成为后世仰慕的超级富豪,疲惫的身体立即满血复活,他却不知刘养、余丛升、李维翰三人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刘卫民不愿回驸马府,不愿掺和朱常洛任何事情,对于他来说,掺和的越多下场越是凄惨无比。 朱常洛太过热衷女人,郑贵妃想与他缓和关系,一下子送了八名美人,结果就一病不起,深感大限将至的他就成了病急乱投医。 内阁首辅方从哲很是不赞同朱常洛使用什么仙丹,更愿意让太医慢慢调理,但最终还是一时心软,答应了皇帝服食仙丹。 一开始效果还真的挺不错,除了一日几十次的往茅房跑,精神却好了不少。 刘卫民尽管不愿此时回驸马府,更不愿意前往乾清宫,但不代表他不注视乾清宫发生的点点滴滴。 当他得到朱常洛服用了鸿胪寺丞李可灼的仙丹后,立即结束了自己的原定计划,不在一个个视察名下田庄,立即返回驸马府。 马车尚未进入内城,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刘养。 “出大事了!” 刘养将他拉到一旁,仅仅只是听了这么一句话语,刘卫民面色瞬间变得极为严肃认真。 “详细些。” 刘养低声说道:“两日前陛下食了李可灼仙丹,初时陛下甚觉很好,昨日再食,今早……今早陛下已大行。” “陛下大行时……康妃在侧。” 刘卫民微微点头,心下却叹息不止,感叹之余不得不冷着脸下达军令。 “立即命令马胜、阮明控制皇宫各处要隘。” “命令孙世义护住太子,若太子出现任何危险,让他提头来见!” 刘卫民也不理会一脸怪异的刘养,转身钻入马车,看到朱徽妍依然趴在小桌上翻看着他的画作,心中微微一叹。 …… 朱常洛服食了仙丹,尽管一日跑了十八趟茅房,但精神却好了许多,方从哲紧绷的弦也放松了下来,可谁也没想到,一夜醒来,皇帝竟然驾崩了! 整个皇宫顿时大乱,宫女宦官们四处乱窜,刘卫民背着走不了路的朱徽妍,刚踏入承天门,就见来来回回奔走的宦官宫女,全都像是没头了的苍蝇。 “父皇……父皇……” 刘卫民心下一叹,又将背后的人儿往上托了托。 “妍儿,岳父已经走了,也莫要太过伤心,岳母见你如此,再有个好歹可咋整?” “都是那个坏蛋,若不是……仙丹,父皇也不会……呜呜……相公……父皇……” 又是一阵悲哀哭嚎,刘卫民一阵头疼,此时的他根本没有任何悲哀伤感情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真的很冷血无情,但他心中的确没有哀伤的感觉。 在他看来,完完全全怪不了他人,朱常洛心性就是如此,人家不送给他女人,他也绝对不会缺少,都脱阳至此了,刚吃了仙丹,稍微有点止住精阳流失,还他娘地作死找李妃,这下好了,真成了花下死! 刘卫民虽不愿碰触关于任何朱常洛的事情,但宫内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仙丹有效没,确实有效,朱常洛一直服用太医的药方,效果有没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老岳父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此等情景下,也只能另寻他法。 自己老岳父病了,刘卫民专门招来民间名医,分析之后,认为仙丹是比较对症的,但见效后应缓缓调养,而且严禁再行房事。 找来的杏林高手说了一大堆,他也没怎么听明白,但他从大夫嘴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是家中失了火,说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碎纸屑着火了,或许一口水就能扑灭,可若是整个房子着火了,你就是用一万张嘴吐口水也灭不了大火,这个时候就需要一场暴雨来灭火,而他的老泰山就属于这种情况。 仙丹既然有效,为何突然又成了这般后果了呢? 刘卫民一想到刘养的话语,心下就是一阵叹息,还真是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死抱着女人不撒手。 背着软趴趴的小媳妇走向乾清宫,嘴里低声说着劝慰话语,心下却一遍又一遍琢磨着《明史》中所言的“红丸”一案。 “驸马……驸马救救咱家,救救咱家……” “驸马……老奴……老奴冤枉啊……” 刘卫民正思索着将来之事,同时还要照顾悲伤不已的小媳妇,一时间也没注意周围动静,直到惨叫呼喊声突然响起,这才挺住脚步,转头看向被一帮宦官死死捆绑着的崔文升。 一见披头散发,被一帮宦官生拉硬拽惨叫不已的大宦官,刘卫民尚未开口,朱徽妍却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了下来。 “狗奴才!” “还我父皇——” 朱徽妍哭喊着就要上前,刘卫民大惊,忙上前一步将她死死抱在怀里。 “相公,你干嘛啊?呜呜……相公……” “不哭,不哭……相公在呢……在呢……” 一阵低声劝慰,又向那群看过来不知所措的宦官轻轻挥了挥手,一名宦官上前,照着崔文升就是狠狠两个大嘴巴。 “带走!” 宦官一声令下,一群人一哄而上,这次不是拖着了,而是扛着大步离去。 他可以不理会崔文升呜咽哭嚎,但他不能不理会紧紧趴在怀里的小媳妇。 “赵义,送公主前去傅懿妃那里,小英儿陪着公主,暂时……” “相公不要……妍儿不要……”朱徽妍可怜巴巴看着他。 刘卫民叹气一声。 “你现在情绪不稳,暂时先冷静冷静。” “听话,相公先了解了解情况,妍儿年轻,岳母比妍儿更加伤心悲伤,更加需要照顾,妍儿也不想岳母悲伤过度病倒吧?” “嗯。” 刘卫民为她擦拭着眼角泪珠,叹气道:“咱家不似平常百姓,岳父是大明皇帝,需要对亿万子民负责,岳父病逝,就如同整个天空都塌了,任何悲伤都失去了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帝国的稳定,相公需要帮助你大兄顺利登位,需要协助他稳住帝国局势,妍儿是帝国的公主,可不能让相公太过担忧,相公会分心的。” 刘卫民蹲下身体,将朱徽妍拥在怀中。 “帮相公照顾好岳母,好不好?” 朱徽妍像是做错了的孩子。 “对不起……是妍儿不好……” 刘卫民站起身来,像是以往揉弄娃娃脑袋一般,甚至将她整齐的发髻弄乱了。 “妍儿已经做的很好了,岳母那里就交给妍儿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让相公去做好了。” 刘卫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事情不怎么放心,轻声说道:“没人会愿意如此,岳父的事情虽与一些人有些牵连,但……最终有些事情还是岳父自己的决定,相公知道妍儿伤心,不管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的稳定,还是为了家庭的和睦,妍儿都不要责怪他人,好不好?” 见她一脸犹豫,刘卫民再次轻声说道:“帝王之家与寻常百姓不同,少有人间温情,多是阴谋算计,相公是驸马,妍儿是公主,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多,做的太多,相公是混蛋了些,可妍儿见过相公太多过问皇爷爷、岳父的事情吗?” “岳父不在了,岳母今后也只能依靠妍儿和相公,为了岳母今后,相公的今后,答应相公,好不好?” 他自己都感觉说的太多,在人前说这些话语更是不妥,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细细交待一番,情势比人强,没法子的事情。 朱徽妍低头默默无语,就在他心下叹息连连再要劝说几句呢…… “妍儿听相公的……” 听了这话,他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来,又对着背着双枪的刘英儿细细嘱咐一番,这才让人护送着他们前往后宫。 眼看着她们离去,刘卫民反而没有急匆匆前往乾清宫,而是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他冷静思索该在此时的动荡中扮演什么角色。 “刘驸马……” 刘卫民转身去看,正见一群文武大臣急匆匆走来,方从哲领着几人向自己走来,英国公张惟贤与身后一大群人只是看了一眼,甚至许多人连看一眼都无,急匆匆奔向乾清宫。 “方阁老,怎么老了这么多?” 这才几日,方从哲两鬓竟然一片雪白,脸色也苍白老态了许多,听了他的话语,方从哲嘴里一阵泛苦,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跟在身后的亓诗教一脸急切开口。 “刘驸马,太子被李贵妃扣在了乾清宫,这可怎么办啊?” 刘卫民一愣,有些不解亓诗教话语是个什么意思,说道:“陛下病故,太子自然需要登基为帝,不在乾清宫又当在何处?” 方从哲一阵苦笑叹息,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陛下病故,太子自然为我大明帝王,可是……李贵妃以为太子年幼,当与先帝之时一般,所以……” 应震性子比较急,大脚一跺地,恼怒道:“李贵妃以太子相挟,逼迫朝臣答应以太后之礼垂帘摄政!” 刘卫民一阵无语,看着一干急切五党之人,心下不住摇头叹息,感叹这些人自己争权夺利是把好手,真遇到生死危机,事关大局之时,他们还真是愚蠢的如同个小白。 第93章 大明“移宫案” 万历帝十岁登基为帝,年岁太小,李太后垂帘听政,仅仅只是一个女人是无法掌控朝堂话语权,于是就有了张居正之事。 此时虽不似万历帝时期,但也差不了多少,自己大舅哥也不过十三四岁而已,平日里又不喜读书,只是一个劲摆弄着自己喜爱的木匠活计,如此之下,木匠小皇帝是无法掌控朝政的,身后有个掌控之人是现实需要。 朱常洛宠妃李氏虽蛮横霸道,但是作为引进仙丹重要之人,处于舆论风口是必然,一旦李氏垂帘,摆在眼前最佳外臣人选,自然是方从哲这位两任内阁首辅,而方从哲是五党之首,他的存在最是符合李氏利益。 可是一旦没了李氏,东林党必会以仙丹之事打击报复,方从哲没了强大内援,黯然退场就成了必然,没了他的存在,五党又将何去何从? 听着应震话语,看着一群五党之人急切面孔,刘卫民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是如何在朝堂打滚了几十年的,这么浅显道理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刘卫民心下摇头不止,但他也没打算开口提点,相对于李氏垂帘听政,他更愿意让客氏、魏忠贤“垂帘听政”,对于他来说,魏忠贤与他算是同一路之人,而李氏则情况不明。 低头微微思索,刘卫民站起身来,叹气道:“陛下病逝,太子登基是必然,李贵妃也只是忧虑身后之事,当无大碍。” 刘卫民向司马礼招了招手,司马礼大步上前。 “任何人不得踏入乾清宫一步,任何人不得靠近乾清宫五十步。” “任何人。” “明白吗?” 司马礼不敢抬头,只觉后背冷汗浸湿了衣襟。 “属下……明白!” 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司马礼抱拳躬身离去,十余人按刀紧随其后。 “刘驸马……你这是……这是……” 方从哲一阵愕然,刘卫民特意点出任何人,不仅仅是方从哲,就是亓诗教、应震、吴亮嗣等人亦是愕然不已。 刘卫民踢腾了几下石阶,叹气道:“此事不仅仅是大明帝国之事,对于本驸马来说,也算是家事。” “先皇病故,郑皇太妃想着与陛下缓和关系,送了些女人,这本不算什么,上行下效罢了,以陛下喜好美色性子来说,纵无郑皇太妃送女之事,陛下也必会因女色而病重。” “陛下因女色而身体素弱,日常也多有太医调理,每日用着太医之药物,效果如何,陛下心下自是明了,如此大病之下,陛下寻求异法也是在理,方阁老心忧陛下病情,君有命而臣从之,陛下病故也怪不得方阁老。” “甚至怪不得稍有好转便服侍的李贵妃、引入仙丹的崔文升崔公公,以及制药的……李可灼。”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心下叹息不止,自己的老泰山算是真真的自作孽不可活,真真成了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君王,可算起来,又能怪得了谁? 方从哲一脸讶然,身后之人更是见了鬼看着低头踢腾石阶之人。 “但……君王无错,总得有人承担罪过吧?” 刘卫民无奈摇头,也不再多言,背着手缓缓转道走向坤宁宫。 皇宫大乱,宦官宫女来回慌张奔走,刘卫民也不怎么理会,但他所过之处,无论胡乱奔走宦官,还是惊慌失措宫女,都被他身后净军一顿皮鞭抽打,也不再是没了头的苍蝇乱撞,反而一个个躬身低头跟在身后。 坤宁宫,本应有宫女、宦官守着在外,此时却空无一人,刘卫民轻轻推开房门,正见一个两个扎着小辫的小丫头看了过来。 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坤宁宫,除了两个小丫头挤坐在一起,并无任何一人。 缓步走到两小丫头身前,蹲下身来,伸手为两眼泪盈盈小丫头擦拭了几下泪珠,温和笑道:“八妹不怕,姐夫就带你离开这里,去找娘亲。” “姐夫……娖儿怕!” 看着低着小脑袋,眼泪滴落沾湿衣裙的朱徽娖小女娃,一只大手很是肆无忌惮揉弄着她的小脑袋。 “有姐夫在,不怕!” 大手牵着她的小手,身后跟着个梳着小辫女娃,三人两前一后走出寂寞空旷宫殿。 坤宁宫距离乾清宫不是很远,甚至说很近,大手牵着小手,刚刚转过一处阁廊,就见一群大臣指着一脸冷漠的司马礼大骂。 “刘驸马,你这是要造反吗?” 感受着朱徽娖害怕躲在身后,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挑,冷冷看向指向自己的汪文言。 “掌嘴!” 身后顿时分出十数人净军,按刀上前,贴身宦官马四海不分缘由,上前提起刀鞘狠狠砸在汪文言脖颈,若非大骇的汪文言闪躲及时,头上早已鲜血横流,就算如此,汪文言也未能躲过一劫,两名净军死死按住他的手臂。 “啪啪……” 几个大大耳光下去,汪文言口鼻鲜血横流。 “刘驸马你……” 众臣大惊,王安更是失声惊呼,话语才出,冰冷无情目光扫过,出口话语戛然而止。 冰冷无情目光转动,一一扫视所有大骇退后大臣,冷漠面孔更让人畏惧三分。 “陛下尸骨未寒,不去正殿为陛下守灵,却在此处谩骂吵闹,这就是我大明忠臣所为?” “刘驸马,此言差矣!” 大学士刘一燝上前,说道:“陛下因妖孽兴风作乱而病亡于床前,今日又有妖妃扣太子于屋中,令太子无法守孝于陛下灵前,于公于私,妖妃都是大不敬之罪!” 刘卫民冷笑一声。 “大不敬?” “刘阁老好大的口气,陛下尸骨尚未寒,诸位素以忠义之臣就如此苛责陛下之遗妃吗?” 牵着朱徽娖小手,一大一小缓步站在刘一燝身前。 “刘阁老,敢问……太子生母王才人居于景阳宫,太子何人生养?” “你……” “怎么?刘阁老是不知,还是不能、不敢回答本驸马之语?” 刘卫民自入赘了朱家,自己又对那个不靠谱的大舅哥比较上心,自是要了解朱家不可与人道的秘闻,也就知晓了常人不大可能接触到的秘闻。 正待两人争锋相对时,一声暴喝从人群中传出。 “胡言妄语!” 御史贾继春推开挡在身前的左光斗,大步走到刘卫民身前,一脸怒容。 “太子自幼养于妖妃名下不假,可是……若非侮慢凌虐,王贵妃怎会轻易陨落!” 刘卫民缓缓闭上眼睛,心下怒火顿起。 “砰!” 毫无征兆,一拳重重砸在贾继春脸上。 “混账,刘驸马,人前还敢逞凶不成?” 刘卫民一拳重重砸在贾继春脸上,正要抬腿,准备再狠狠来上几脚,英国公张惟贤大怒上前。 刘卫民眉头一抬,冷冷说道:“逞凶?英国公,本驸马敬重是你的英国公之名,是你先祖忠烈公,可不是你!” 刘卫民猛然一把推开愤怒的张惟贤,冷冷俯视着躺在地上,完全短路了的贾继春。 “侮慢凌虐?” “你是在侮辱神宗陛下无是非之明……” “还是侮辱刚刚病逝的陛下眼瞎?” 刘卫民大怒,身为皇室一员,又是净军指挥使,他知道更多藏在阴暗下的点点滴滴。 大舅哥朱由校生母王氏,朱常洛尚在太子之时,王氏仅次于原配郭氏。郭氏身体多病,其后病逝于床前,王氏就成了事实上的太子妃,再加上王氏生下了朱由校,母凭子贵,王氏的地位根本无法动摇。 刘卫民知道古人豪富官绅都有三妻四妾之习,说是三妻,实则仅仅一正妻! 正妻地位之高难以想象,纵然再如何不喜,作为丈夫也只能远远躲着,要苛待,也只会是正妻苛待小妾,绝不会有小妾以下犯上之事。 就算有,也绝不可能出现在已病逝的皇帝朱常洛身上。 朱常洛生母王氏自未入宫时,就被万历帝生母李氏看中,对其极为满意,但万历帝却极为不喜。 因意外,万历帝有了长子朱常洛,但万历帝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子,原因很多,不仅仅只是郑贵妃缘故,还有母亲李氏对王氏的态度,被母亲与张居正压的死死的万历帝叛逆心很重,还有就是这个儿子万历帝的老子很相似,都是嬉于美色。 万历帝老子明穆宗朱载垕因嬉于美色,仅仅只是做了六年皇帝,帝国每况日下,万历帝有前车之鉴,自己做了这么久的皇帝尚且无可奈何文臣,如此贪恋美色太子,再加上与东林之人交好,如此太子又岂会是万历帝的最佳帝王人选? 只是万历帝很无奈,与文臣争斗置气了几十年,最后也只能无奈屈服。 要说大明皇帝很怪异,自万历帝的爷爷开始,每一任皇帝都不甚喜欢太子,而且太子出身都不甚好,可偏偏却成了大明帝王。 如此情形下,朱常洛敢任由李康妃侮慢凌虐王贵妃?万历帝正找不到废了太子的理由呢,是朱常洛敢,还是李康妃敢? 王氏的死与李康妃没一丁点关系?刘卫民不知道,他只是知道,王氏自大舅哥年幼时就被万历帝囚于景阳宫,也或许如此,大舅哥才缺失了如此多的母爱。 刘卫民没见过王氏,但他知道两月前,老岳父尚未登基前,大舅哥生母王氏病故于景阳宫内,无声无息。 所以……侮慢凌虐,李康妃不敢,朱常洛更不敢! 除非……朱常洛不想做大明帝王! 第94章 万历帝的狗腿子【第一章】 万历帝尚未病逝前,甚至未经过儿子朱常洛的同意,直接下旨,以朱由校为皇太孙,意味很明显,万历帝一旦病逝,朱由校就是未来的皇太子! 尽管刘卫民从未听万历帝说过缘由,但也由此可见,万历帝是喜爱不着调的朱由校的。 在他看来,李康妃与朱由校的关系,与民间后爹后娘关系没太大区别。 严厉? 算不上,若真的很严厉,也绝不会任由他每日贪玩着木匠活计而不闻不问。 苛待? 她不敢,上面一直存在着一尊大神,一尊时时剥夺了她相公太子位的大神。 李康妃最多与民间后娘一般,放任养子不管不问罢了。 皇家无恩情,但皇家之人天生对自身利益极度敏感,最是知晓利弊轻重,当万历帝无可奈何时,喜欢自己大舅哥朱由校也是必然,这位大舅哥本事大不大,刘卫民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位大舅哥本性很好,可以善待身边每一个熟悉之人,而且还是个极为内秀细腻之人,从他专一做木匠活计就可知一二。 大明皇帝有过不靠谱的先例,那就是正德皇帝。 靠谱不靠谱,同样身为皇帝的万历帝最是清楚,清楚的知道此时的大明就需要一个更加不靠谱,更加混蛋的皇帝来打破现有绑在大明身上的枷锁。 没人愿意理会、过问不靠谱的大舅哥做着不靠谱的事情,刘卫民本以为万历帝是不喜欢这个大舅哥的,可当万历帝病重,直接下旨他为皇太孙后,当自己犯了错,好色的岳父带着大舅哥弹劾自己时,岳父只能一脸惨白在烈日下晒太阳,而大舅哥却能进屋伺候时,就已经知道,或许万历帝本身就愿意大舅哥不靠谱,就是在刻意培养一个未来可以打破枷锁的不靠谱的皇帝。 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但他通过净军老人话语中,从祖孙三代人的点点滴滴过往中,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有八成把握判断是正确的,万历帝就是在刻意培养一个不靠谱的皇帝。 一个够专一,一个可以善待身边人的帝王,尽管年幼还未明白帝王是何物,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成熟后,万历帝相信,只要自己的孙子将专一用在治理大明帝国身上,必会是个优秀帝王。 耳听着贾继春话语,心下大怒不已,刘卫民不是非得护着李康妃,这个女人上位同样不符合自己的利益,但是,他绝对不会允许朝臣们毁了自己大舅哥宽厚待人的心性,这个才是他恼怒的缘由。 与这些人不同属与一个时代,刘卫民更加清楚环境对人思想成长的影响,心性一旦改变,自己将来的命运又会如何? 不清楚,不清楚才会愤怒! “哼” 刘卫民冷冷看向张惟贤、刘一燝、左光斗、杨涟、汪文言…… “陛下因何病重,究其缘由为何,你们比谁都清楚,别以为本驸马眼瞎,看不到你们私下里的小动作!” “哼!” 刘卫民也不想多言,“红丸”一案,牵扯到了郑贵妃,牵扯到了李康妃、方从哲、崔文升,唯独却没有东林党,也没有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 刘卫民转身走向被净军死死护住的偏殿,原本听了方从哲等人话语,他以为李康妃在乾清宫正殿,在老泰山灵柩前扣住了大舅哥,来到乾清宫才知只是近侧的偏殿,众人被他气势震慑,一时没敢开口,见他转身时,刘一燝大急,正要开口,刘卫民却像自言自语对着空气低喃。 “陛下身体病重,事涉先皇宠妃郑贵妃、陛下宠妃李康妃、内阁首辅方从哲方宰辅、郑贵妃近臣崔文升……却无陛下大伴,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无陛下最为亲近东林之人……” “真是奇怪啊……” “难道素来标榜忠义东林之人、陛下大伴,就如此对陛下病情全然不顾?” “呵呵……” 刘卫民牵着朱徽娖小手,感受着她的畏惧忐忑,低声轻喃。 “陛下病重,生前不积极寻找名医为陛下治病,只以口舌攻讦仙丹之事。” “陛下病逝,不在灵前披麻戴孝,却来此处妄言多语,难道身为太子母亲的贵妃会伤害了未来大明皇帝?” “还真是忠贞明礼的好臣子啊!” “呵呵……” “……” “梆梆……” 刘卫民轻轻敲击了几下房门,丝毫不理会身后一干脸色苍白之人,躲在人群中的魏忠贤、田尔耕、孙承宗一脸怪异看着房门缓缓打开,看到一脸惊慌的小宫女慌忙让开,看着一脸不屑的宁德驸马牵着一个八九岁女娃进入房内。 一脚踏入房内,抬眼就见屋内数名一脸不安妇人坐在椅凳上,自己大舅哥则缩着身子、低着头,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很小心向他看了一眼,见他如此小心谨慎,刘卫民心下又是一阵摇头苦笑。 正要开口,感觉到小丫头稍微向自己靠了靠,好像在寻找着温暖、依靠。刘卫民低头,向抬头看过来的小丫头轻轻温和一笑,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向屋内长辈们躬身行礼,在一屋子妇人面前,竟然蹲下身子,捏住朱徽娖的小鼻梁,一脸轻松笑意。 “八妹很乖呢,过些日姐夫带八妹逛街看杂耍,好不好?” “姐夫,娘亲……娘亲不是坏人……” “嗯,姐夫知晓,八妹阿娘只是担心、害怕,与皇奶奶一般担心害怕。” 刘卫民心下一叹。 “皇爷爷走了,皇奶奶很孤独、害怕。” “八妹阿爹走了,阿娘也担心、害怕。” “就像……八妹害怕空旷无人的大房子,漆黑无人的夜晚,对不对?” 朱徽娖很用力点了点头。 “嗯,娖儿害怕!姐夫怕不怕?” “呵呵……” 刘卫民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秀气鼻梁,呵呵一笑。 “当然了,姐夫也是害怕孤独寂寞的。” 说着,又轻声一叹。 “大家族,是非多,很无可奈何的,咱们家更是一团乱麻,不过呢,娖儿的命真的很好呢,不似别人家,有个心黑的大哥,娖儿大哥心性良善,听说前些日还为娖儿做了个小木马呢,是也不是?” 朱徽娖很担心自己娘亲不喜,不由自主转头看向刘卫民身后,却被一只大手按在头顶。 “呵呵……” “不用担心啦,没人会抢走小木马的,谁欺负了娖儿,告诉姐夫,姐夫为娖儿出头!” 刘卫民又轻轻刮了下她的秀气鼻梁,站起身来,牵着她的小手来到李康妃面前,看着一左一右坐着的郑贵妃、刘昭妃,心下微微摇头叹息。 刘卫民将小丫头交到李康妃手里,笑道:“娘娘,小婿怕八妹一人在坤宁宫害怕,就私自将八妹带了过来,还望娘娘莫怪小婿鲁莽。” 说着又是一拜,李康妃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将女儿揽在怀中。 刘卫民又看向一脸不悦的郑贵妃,挠了挠头,甚至单膝跪在她面前,苦笑道:“皇奶奶啊,您老咋就这么糊涂啊……” 见郑贵妃一瞪眼,刘卫民忙苦笑低头认错。 “好吧,是皇孙婿不懂事,没能每日前去仁寿宫看望您老,可这也不怪俺不是,俺犯了错,被岳父关着呢……” “好吧好吧,都是俺不孝,不懂事儿,俺保证,今后天天去磕头挨骂,成不成?” 郑贵妃一脸恼怒,指着刘卫民一阵大骂。 “你小子就是个没良心的臭小子!陛下……” “是是,都是小子的不是,小子任打任罚,今后皇奶奶就是小子驸马府的老佛爷,您老说咋整就咋整,俺都听您老的!” 刘卫民一听她要搬出万历帝了,忙顺势站起,弓着腰将她搀扶起来,很是狗腿子搀扶着她走向房门,就在两个小宫女打开房门那一刻,一脸谄媚讨好的脸突然回头看向正可怜巴巴看过来的大舅哥,谄媚讨好的脸瞬间严肃起来。 “看啥看,信不信大兄大耳刮子扇你?皇奶奶累了,大兄送皇奶奶休息,若回来在岳父灵前未见到你小子……” “哼!” 刘卫民眼珠子瞪得溜圆,很是一副威胁模样,见大舅哥还傻愣傻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不快去?真当大兄不敢揍人咋滴?” 见刘卫民扬手,朱由校忙不迭起身,低头跟在他身后。 “皇奶奶,您老小心着脚下,这门欠也恁高了点,来来……哎,好的……” “老佛爷起驾回宫喽……” 房门大开,门内门外全都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刘卫民极为狗腿子搀扶着郑贵妃出了房门,口里喊着“老佛爷”,手里就差了一个拂尘了…… 朱由校跟着出了房,英国公张惟贤与一干大臣不由就想上前,挡在人前的带刀宦官大步上前一步,腰间利刃瞬间出鞘半寸。 刘卫民不经意看了一眼司马礼,司马礼微微点头,转身默默跟在朱由校身后,或许是司马礼在身后的缘故,不靠谱的大舅哥脚步也沉稳了许多。 “陛下……奴才……” 王安刚开口,眼睛一突,神情骤然紧张起来。 李康妃牵着女儿在前,一干宫妇在后,默默走出房屋,默默跟在并不高大的身影之后…… 第95章 三日后,再登基【第二章】 “行了……” 郑贵妃轻声一叹。 “装的也都装过了,现在没了人,还有必要再继续装下去吗?” 刘卫民弓着的身子慢慢挺直,一脸苦笑道:“皇奶奶……贵妃娘娘,小子也不敢隐瞒,之前的确有些是刻意演给他人看的,但俺真的是尊敬着您的,若无陛下和娘娘,俺早死在了辽东,也绝无可能成了您老的孙女婿。” “陛下的恩宠,俺刘三记着呢,一刻不敢或忘,陛下不在了,俺刘三知道陛下临行前,最担心不下的是娘娘,俺也不敢让娘娘受了丁点委屈。” 刘卫民一阵苦笑。 “可是……有些事情俺也很无奈,一个是陛下看中的大明帝国的未来,另一个是陛下深爱的娘娘您。” “江山……美人……” “陛下一辈子为了娘娘,算是放弃了整个江山社稷,娘娘,这该是何种的深重眷恋、恩爱?为了陛下,您老体谅下陛下,也让陛下到了底下,可以给列祖列宗有个交待,您老以为呢?” 刘卫民话语未完,郑贵妃已是泪流满面…… “罢了,罢了……” “今后……哀家……” 刘卫民赶紧上前,再次弓着身子,谄媚笑意再次爬上脸庞。 “小子永远是皇奶奶身前任打任骂的小子,驸马府以您老为尊,小子绝不敢造次!” “呵呵……” 郑贵妃不由一笑,伸手敲了下伸在眼前的大脑袋。 “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也没枉陛下待你若子。” “行了,哀家也不用你伺候了,免得你小子心下暗怪哀家不知轻重缓急,去吧。” 郑贵妃轻轻摆了摆手,刘卫民则轻轻一笑,说道:“这都快到了家门口,孙儿还是送皇奶奶安歇了再离开,反正孙儿是人见人厌,满朝文武恨不得永远见不到孙儿呢!” “唉……” 郑贵妃轻轻一叹,说道:“哀家曾也说过你性情刚硬,将来必不为群臣相容,需要敲打敲打,陛下却言,你生性如此,还是率性而为最真。” 刘卫民一阵沉默,心下更是对万历帝感动不已,每个人都有一个明君标准,在他心里,万历帝就是他的明君,是他最为尊敬的长辈、师长! 两人随意说着闲言碎语,直将郑贵妃送回寝宫,细细交待一番宦官、宫女后,这才弓着身退了出来。 有人说,女人是应该哄的,他一直相信,哄上一哄都是可以解决问题的,除非真的没了丁点情分。 万历帝活着的时候,郑贵妃就是皇宫隐形帝王,万历帝病逝,乾清宫换了个男人,巨大的落差让她恐慌、惊惧、忧虑…… 刘卫民可以理解这种焦躁情绪,皇宫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地方,送朱常洛女人也好,与李康妃献策扣住自己大舅哥也罢,在他看来都只是心下恐慌无措的表现。 贪权、恋权,这几乎是皇宫中之人,甚至整个天下任何一个人都通有劣根,但郑贵妃与李康妃又稍微有些不同,这个女人陪伴了万历帝几十年,不知见识过多少次自己丈夫遭受的委屈,她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就算大明皇帝也不可能口出法随。 万历帝病逝,乾清宫换了个主人,更不可能获得什么权利,能得了个皇太后尊容就已经是个奢望,又岂会觊觎大明权柄? 此等之时,突然出现一个极为强势之人站在她的身后,一个强势到了满朝文武忌惮不已的强势之人,郑贵妃不安的恐惧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也就成了个与普通慈祥奶奶一般无二之人。 不仅仅是郑贵妃,跪在灵柩前,怀抱着女儿的李康妃,在见到朱徽妍搀扶着母亲傅懿妃和妹妹朱徽倩进来时,很出乎意外的竟然默默点头。 刘卫民极为厌恶这种生死相别情景,他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情景,看到一个个看着低头叩拜的大臣,究竟又有多少人真心悲伤? 来到乾清宫殿外,一名礼部官员和一宦官上前,为他细细穿好孝衣,一脸肃然跪在小媳妇朱徽妍身后。 刘卫民只是个驸马,是入赘到皇家的高级奴仆,人前也只能在居于小媳妇身下,他对这些事从来不怎么在意,一旁的朱由检却有些不喜,也不回头,只是不着痕迹向前稍微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每一名官员前来叩拜,礼部官员都是大声喝唱,刘卫民只是低着头,此时的他,安静的让站在灵柩前的孙承宗一阵心忧。 “拜……” “再拜……” “三拜……” “礼毕!” 礼部官员每高呼一声,孙承宗弯腰抱拳深深礼拜一次,但礼毕后,孙承宗并未就此退下,反而看向被孝帽遮掩着脸颊的朱由校,犹豫片刻,默默绕开刘卫民,来到朱由校身边,弯腰低头轻声说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为我大明稳定,还请陛下先行登基大典。” 朱由校一月前经历过一次登基大典,想也没想就要点头起身…… “不许!” “三日后,大典!” 刘卫民连头也未抬,嘴里冷冷话语让曲起的一腿又放了回去,老老实实跪在灵前。 “跪在此处,你不是太子,不是未来的帝王,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为人之子。” “刘驸马,陛下在时……” 孙承宗一脸恼怒,刘卫民却猛然抬头,眼中燃起的怒火让人不敢直视。 “在时?” “如何?” “陛下刚刚过世,天就无日了?国就无君了?” 刘卫民猛然起身,大步来到朱由校身前,大手按住他的肩膀。 “人生最大的无奈是生老病死,最大的悲哀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虽为未来的皇帝,但你也是芸芸众生一员,永远不要做将来后悔无奈感叹蠢事!” “三日后,大兄为你正位!” 刘卫民也不理会一脸涨红恼怒的孙承宗,自顾自跪在一脸担忧看着他的朱徽妍身后。 “陛下,臣弹劾宁德驸马逾越礼法……” 孙承宗大怒,抱拳躬身弹劾,朱由校却低头轻轻摇了摇头。 “老……老师不必多说了,三日后再行登基之礼。” 孙承宗大急,欲要再次劝解。 “陛下……” 朱由校却轻轻摇头,低头不言不语。 刘卫民深深吸了口气,心中火焰逐渐熄灭,一声不吭低头跪地守灵。 孙承宗见朱由校态度如此,只得无奈叹息,但是经过刘卫民身边时却微微顿住片刻,露出深深忌惮。一脚出了乾清宫,未等他人开口,汪文言急切上前就问。 “少傅大人,陛下如何说?” 看着一群人焦急神情,孙承宗无奈摇头叹息。 “刘驸马以为……三日后再行大典之礼。” “什么?” 群臣大惊失色,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孙承宗,礼部尚书韩燝不由说道:“此时正是吉时,怎可因一奸孽小儿之言而误我大明社稷?” “正是如此,我等忠贞之士岂能容忍此等奸孽存于朝堂?” “李大人所言不差,若不除此人,我大明危矣!” “正是此理!” …… 孙承宗的话语一下子点燃了所有朝臣们的怒火,人群中魏忠贤、田尔耕、方从哲及其五党之人一阵犹豫。 亓诗教看向眉头紧皱的方从哲,心下一阵叹息,咬了咬牙,还是踏前一步。 “韩尚书,今日究竟是不是良辰吉时?前些日,陛下病重,卿天监不是说五日后才是吉日吉时吗?” 亓诗教话语一落,应震也不由点头,说道:“亓大人所言不差,五日后正是陛下登基佳日!” “陛下守孝三日,我等朝臣正可趁此时妥善准备,也不至于如此仓促。”吴亮嗣犹豫说着话语。 “混账!” 杨涟大怒,站到吴亮嗣身前,怒道:“国不可一日无主,正值我大明困顿之时,辽东战事将起,岂无国君当朝理政?” “奸逆小人,若非尔等,陛下怎会饮食妖人药丸?我大明国君又岂会因此陨落?” 吴亮嗣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奸逆小人,顿时大怒。 “图逞口舌之利小人,陛下因何身弱至此?陛下尚为太子之时,尔等小人与陛下身前献媚,若非如此,陛下身体又岂会如此虚弱?” 宣党首魁汤宾尹点头冷哼一声。 “亲贤臣,远小人,身为近臣却不知劝解陛下节制美色,陛下病重又每每图逞口舌之利,不知为陛下分忧解难,求医问药,也好意思攻讦他人?” 方从哲深吸一口气,看向英国公张惟贤,说道:“先皇病逝,缘由很多,方某之误,方某自会向陛下请罪,但钦天监已然言明五日后为良辰,当以天意为准!” 张惟贤犹豫看向刘一燝,郑国泰却插口说道:“既然是上天之意,我等身为大明朝臣当秉承天意,刘驸马想来也不会再阻止陛下登基。” 魏忠贤看向双方犹豫,低声对王安说道:“天意如此,我等内臣不能违背天意,若是被驸马知晓我等强迫陛下于此大凶之时登基,必会恼怒了我等,以驸马火爆脾气……” 王安心下更加犹豫,他算是彻底见识了刘卫民的蛮横,朱常洛活着的时候就敢撸袖打人,此时若知晓钦天监计算的时辰,知道今日为凶时…… “刘大人,咱家以为……那个……还是顺应天意吧……” 第96章 传授大舅哥治国之道【第三章,九千完】 “娘亲,娖儿饿了……” 刘卫民不由看向李康妃,见她只是紧了紧怀里的女儿,又看向外面天色,默默站起身来,走到朱由校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朱由校两条腿早已麻木,刚想起身却无能为力,双腿早已不是自己一般,刘卫民一脸苦笑,半搀扶半搂抱将他搀扶出了大典。 将朱由校大舅哥放在阁廊木栏上坐下,自己蹲着身子为他细细揉捏着早已不知知觉的双腿。 “今后你就是一家之长了,要担负的担子更重,虽大哥年长些,可还是你妹夫,登基了后,可莫要怪大兄今日作为。” 刘卫民抬头看着他一笑,随即又低头轻拍着他麻木的双腿,叹气道:“论尊长,你虽为尊,但年纪毕竟还是年幼了些,大兄比你年长,有些道理比你懂的多些。” “还记得当日在西海子那夜之事吗?还记得大兄说过性格决定命运的话语吧?” 朱由校微微点头。 “嗯,记得。” 刘卫民低头说道:“岳父的性子与皇太爷爷相像,太过贪恋美色,尽管大兄如此与你说这些已经是大不敬,可有些事情很是无可奈何,好坏、是非你要心中有数。” “没有皇奶奶,岳父也会如此这般,没有方阁老,没有那李可灼,也还会有另外之人来替代,有句话语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心性一旦如此,想要改变是很难的,甚至一片好意,最后会成了仇敌。” “常人也就罢了,岳父却是君,是大明的天,很少会有人可以拒绝的。” 朱由校默默点头,刘卫民起身坐在他身旁,搂着他消瘦肩膀,叹气道:“家和万事兴,治一国如治一家,大兄知道你重情重义,心地尤为善良,会善待每一个与你相善之人,皇奶奶也好,你李母妃也罢,待你都不是很好,甚至你心下有些厌恶不喜,可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不喜又能如何?” “快乐其实很简单,装傻充愣,大兄就是如此的。” 看到朱由校一脸诧异,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起身,笑道:“行了,起来吧,长兄为父,做大兄的总不能饿着了亲妹子不是,当了兄长就应该担负应有的责任。” “走吧,大兄教你如何做些菜合子。” 男人是不能进入厨房的,尤其是士人,未来的皇帝进入厨房更是会招来无数不满言辞,但朱由校是个异类,异类到了所做的木匠活计比上朝理政还要重要的地步,对刘卫民教授他如何做菜合子也没有太多反抗。 魏忠贤出了趟皇宫,等他回来时,却惊愕发现刘卫民正指点一脸面粉的朱由校如何制作味道鲜美的菜合。 “陛下,您怎可……” 话语未说完,刘卫民就甩了过去一个不悦眼神。 “注意些火候,煎饼菜合火候最为重要,煎个饼子虽看起来不显眼,以小见大,与做木匠活计其实差不了多少,都需要对整体大局有足够的掌控力,你想要什么样的饼子,什么样的宫殿,什么样的国家,道理都差不多,都需要在自己脑中大致有个印象,要做到心中有数,要有足够的大局掌控力。” 刘卫民示意朱由校将铁锅颠一颠,示意他火头太旺。 “火太旺,就要将铁锅抬起来,而不是骤然去掉炉子里的柴火,该适当的降温就要降温,但一定不能骤然去掉柴火,否则饼子会不熟,里面夹杂着的肉丁就是半生半熟,吃进肚子里,人就会生病,也不能一直让饼子承受如此大的火势,火势太大,饼子就会糊了,会特别难以下咽,丢之可惜,食之无味!” “如同治国理政一般无二,任何事情都要掌握火候,中庸之道,不偏不倚,任何事情都不能太过!” 刘卫民不经意看了一眼支棱着耳朵的魏忠贤。 “居家过日子,有两种事情最为重要,其一是财,其二是人。” “有了财,才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填饱肚子,才有房子、衣物遮羞,才有人听你指挥。” “有了人,还得让人听你的,作为营建宫殿主事,给了工匠足够钱粮,却不听话好好做工,本来可以一月修好的宫殿,却拖了半年之久,本来自己想要是座精美威严宫殿,却偏偏用了半年给你建了个茅厕,这样的人坚决不能使用!” “有了人,还要让人听你的话,不听话,怎么办?” 朱由校小脸涨红,双手紧握铁锅把手,卖力颠着铁锅,脑中哪有半分思索空闲,脱口而出。 “打他鞭子!” “大声点,还有呢?” “赶他走,不用他!” “再大声点,还有呢?” “还有啊?” 朱由校一愣,不住颠着的锅也停了下来,鼻中立即就闻到了糊锅的味道,刘卫民眼疾手快,大手瞬间将有点糊底的饼子拿了出来,人也不由捏起了耳垂。 刘卫民看着筐篓里有了不少饼子,伸出了个大大拇指,赞道:“很不错呢!将来你会是个好哥哥、好家长、好皇帝!” 朱由校小脸也不由红了起来,长了这么大,除了一直抚养自己的客嬷嬷,还没人这么称赞他呢。 刘卫民一手提着篮子,一手递过一方湿巾,朱由校忙接过擦拭着脸上面粉污垢。 一大一小走出御膳房,丝毫不理会外面伸着脖子的一群厨子帮工。 一边走在阁廊中,刘卫民一边说着之前的话题。 “打板子也好,赶走不用也罢,甚至杀鸡儆猴,以及使用些阴暗手段,这些都只是些手段,都是术的运用,让人真正听话很简单,给他想要的以示其恩,给他不想要的以示其威。” “恩威并施方可让人老实听话。” “当然了,也有些人是跳出三界之外的,比如……” 刘卫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鼻子,看着一脸怪异的朱由校,笑道:“别看大兄在皇奶奶面前,跟个狗腿子一般嘻嘻哈哈,与你私下里也没大没小,那是因为大兄将你们当成了亲人。” “大兄性子其实烈着,像大兄这般性子的人就属于跳出三界之外,宁折不弯的性子,不能以‘恩威’常理驯服,但也不是不能驯服,皇爷爷成功了。” 刘卫民一阵往脸上贴金,朱由校以及跟在后面支棱着耳朵的魏忠贤却不由自主点头认同。 “记住了,一个是财,一个是人,一个是钱粮支配权,一个是人事任免权,只要掌握了这两点,任谁也无法掌控你!” “你就是大明的帝王!” 朱由校很郑重点了点头。 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气,说道:“皇爷爷自十岁登基,数十年来,皇爷爷就从未掌控这两项最为重要的权利。” “要钱粮吧?” “内库都能饿死了老鼠!” “说人吧……” “你也是亲身经历过萨尔浒之事,也知大兄因何成了净军指挥使的,外朝隐瞒诓骗皇爷爷也就罢了,本应是皇家鹰犬的东厂、锦衣卫,同样也隐瞒诓骗,从上至下几无人听令行事,若非如此,大兄也不会恼怒打砸千步廊周遭官署衙门,还不是被逼无奈?” 刘卫民一阵大倒苦水,朱由校亲身参与经历过,对此最为清楚,也不由跟着轻声叹息。 “大兄肆意妄为,皇爷爷却一再宽宥,没别的原因,只因大兄心向皇室,听从皇爷爷心意。” “皇爷爷病逝,大兄……” 刘卫民突然指向魏忠贤,苦笑道:“李公公知晓,当日大兄欲要用锦衣卫纠察李三才不法之事,结果又如何,与大兄一同在萨尔浒厮杀的千户马云鹏却被羁押进了监牢,至今尚未放了出来。” “用兵围困封查朝廷重臣,更是以净军封锁了外城,惹出如此之大的事情来,岳父却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为何?” “还不是大明没钱,内库没了钱财?” “没了钱财,如何赈灾,如何调兵防御建州贼?又如何让人听话?” “所以啊……大兄尽管一再闯祸,皇爷爷、岳父却对此不闻不问,皆因大兄心向皇室,皆因大兄是皇室手里的利刃、大棒、鞭子,谁不听话,就会打在谁的身上,在无可靠之人的时候,大兄就是皇家最忠诚的鹰犬!” 刘卫民咧嘴一笑,紧跟在后的魏忠贤陡然一惊。 朱由校极为认真听着这个异于他人的大兄话语,并未察觉他的脸色愈来愈严肃凝重。 “这些话语本不该早早说与你听,让你这么早接触这些,大兄也有些于心不忍,只是情势使然,大兄也不得不提前说与你听。” “大兄得罪的人太多了些,不仅仅从李三才家里刮了四百万两银钱,更是以此要挟朝中大臣、勋贵百万银钱,再加上皇爷爷之时萨尔浒之事和今日之事,大兄早已不被满朝文武容纳,若你登基后,大兄还在朝堂,会成为所有人攻讦对象。” 刘卫民心下感叹连连,自己也想混吃等死,命运车轮却碾压着他向前。 “大兄纵然为天下之敌,大兄也是毫不畏惧,却可影响到了你今后威信,更严重的是影响到了辽东之事,所以……”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 “大兄决定了,不再过问朝廷之事,找个地儿,教授些孩子,挣挣钱、种种地啥的。” 第97章 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登基大典毫无意外的进行,刘卫民再次身穿衮服站在人群中,跟着朝臣跪拜山呼万岁,如同行尸走肉,几日下来,他也累脱了形。 大典完毕,刘卫民没有太多干涉朝中人事,朝廷人事大致还是那些人,但客氏一跃成为奉圣夫人,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赐予锦衣卫千户之职,与此同时,魏忠贤入司礼监为秉笔宦官,其兄魏钊亦为锦衣卫千户。 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卫民能够理解,也不打算过多干涉,自李三才之事后,马云鹏就被关进了大牢,尽管事情结束,也还是没能放了出来。不是没想着第二日就将他捞出大狱,可得知了马家老太太花了不少银钱后,坏的冒泡的家伙就决定让他多多遭些罪受。 小豆芽提着酒食跟在身后,几十人刚刚来到昭狱大牢前,果然又看到了俩个女人,一个怀抱着孩童远远站在后面,前面则是个年当五十余岁妇人,身上湖绿色锦衣上复杂金线绣织的图案,任谁一见就知家境定然不错,眼瞅着老妇一个劲往狱卒手里塞银钱却被不住推脱焦急模样,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起。 看着主人一脸得意,小豆芽低头也不敢去看远处妇人,他的主人当日被关进大牢,自己没少去马云鹏家中蹭吃蹭喝,结果到头来自己的主人却又如此…… 刘卫民可不管小豆芽咋想,跳下马来到翠娘身边,伸头一看…… “好壮硕的小子!” 伸手逗弄着翠娘怀里的小胖墩,感觉手指微微一痛,大手不由微微捏住胖嘟嘟的小嘴。 “呵!” “长了四颗牙了!” 刘卫民一阵摇头叹息。 “可惜喽,可惜!你小子老爹犯了大罪,竟敢围攻朝廷大臣府邸,不久后……小子你可就成了可怜的孤儿喽!” 刘卫民一脸坏笑,逗弄着张着小嘴咿呀咿呀的小马也就罢了,嘴里的话语却能生生将人气死,翠娘泪眼八叉却不敢闪躲,只是一动不动低头任由刘卫民欺负,身后那个老妇差点没气晕过去,正要上前,一大群净军抽刀冷冷目光让人难以靠近。 他才不管身后老妇是否被气的一窍升天呢,之前得知老妇不认翠娘,让他这个红娘媒人很是恼火,去了马府两次都被她拿着扫把子追的老远,如今有这么好的报复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可怜的娃娃……得嘞,看你小子挺可爱的,今后就是老子的娃,姓刘!” 嘴里更是一阵嘿嘿得意。 “没想到啊!幸福来的太快,得了个大美人还不算完,还捞了个小子!” 刘卫民得意一笑,转身走向昭狱大门,嘴里还说着:“翠娘啊,赶明个你就是驸马府的人了,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过呢,还是忘了那个倒霉蛋好了,老子觉得老马家断了根挺好,咱大明也少了个张嘴吃饭的不是?” “哎呦……这不是的马家老太太吗?您老咋还来啊?” 好像才看到横眉冷目的马家老太太,他那嘴巴可就更损了起来。 “唉……老来丧子,太过凄惨,真的,老太太啊,您老还是回去吧,等老马一命呜呼,您老给他找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可以的,或许……或许奇迹会出现,**也有个传宗接代的孙儿也不一定。” “您老说的是与不是?” 马老太太那个气就别提了,上前就要抓了他个大花脸,张嘴就要大骂。 “你个小……” “打住!” 马老太太正要大骂“小鳖孙”,大骂什么“白眼狼”,什么“忘恩负义”啥的,刘卫民一瞪眼,指着自己鼻子,一脸坏笑道:“您老可别乱张嘴哦!小子最是记仇,敢火烧各大衙门,敢揍朝廷重臣,您老若是骂了俺,俺就在您老儿子身上讨还,本来一刀砍了脑袋不受罪,俺能让您老儿子哀嚎好几天!” 老泪纵横,想骂骂不出口,想打又不能,马老太太一脸绝望,翻眼就要昏死过去,刘卫民却悠悠说道:“老太太,与小子就别耍浑了,小子就是耍浑的祖宗,您老也就欺负欺负翠娘,欺负欺负您那混账儿子,您老这一套用在小子身上……” “嘿嘿……” “没用!” 一想到第一次去马家,这老太太就“咯”得一声昏死过去,一想到马云鹏跟他急眼样子,看着她偷眼对自己得意挤眼挑衅,气就不打一处来。 刘卫民走到她身前,也不打算混账再故意气她了,脸色却显得很是郑重。 “老太太,您儿子前去辽东时,您老应该知晓,那个时候,您儿子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若非小子看到翠娘有了生孕,小子绝对不会让他押解建贼尸首回沈阳、京城,他也休想以此功为锦衣卫千户!” “您老咒骂小子白野狼也好,忘恩负义也罢,无非就是小子入监牢时对小子稍微一些照顾,但您老应该知道,这是您儿子欠小子的,就算没辽东事情,您儿子他也不敢对小子如何,也不得不将小子照顾好了,否则……不用别人动手,陛下就会砍了他的脑袋!” “还有,今次他入监牢,看起来是因小子缘故,但事实却是他的顶头上司想让他背雷而已,因为谁都知道,出了这种事情,无论对错,那都是个死,朝廷绝不会一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必须要杀一儆百,要有个替死鬼!” 刘卫民轻声一笑。 “您儿子是替死鬼,满朝文武无人会救这种人,一旦救了,就会成为所有人眼中钉肉中刺,您老怎么着也是个官宦之家,这些道理您懂的!” 刘卫民直起身,从一脸惨白的老太太身边走过。 “当然了,小子是个异类,您老若能善待翠娘,认可小子这个红娘,小子头上也不在意再多了个虱子,可若是您老还是一副尖酸刻薄模样,若一心想让马家绝后,死了后坦然面对马家列祖列宗,小子才懒得管老马死不死呢!” 刘卫民回头看向一脸绝望的马老太太,心下一阵叹息,他知道,有些观念很难突破,但他自己一时心软做下的事情,总得有个良好的结局才是,总不能因自己一时兴起,坑害了个无辜的女人吧? 看着马老太太一脸灰色绝望,心下犹豫,但还是钢牙紧咬。 “老太太……” “小子说话算数,你儿子的生死由您老决定!” “小子查过马家四代子嗣,皆是一脉独子,翠娘怀里抱着的娃娃或许就是你马家今后唯一的儿子,命运有时很邪门,错过这个村就不再有那个店,老太太心下想着个更好的儿媳,身份高一些,家室清白一些,可您老想过没,老天爷最讨厌人心不足之人,您儿子前往辽东送死,老天爷可怜马家数代独子,临死前给了马家一个血脉,这是老天爷的恩赐!” “天与不受,反受其咎!” “老天爷的恩赐,您老都不要,或许今日您老的儿子的牢狱之灾,也是老天爷对您老的惩罚。” 刘卫民摇头叹气,说道:“您老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您老不怕死,可小子才二十刚过头呢,您老不怕忤逆天意,小子可不成,认不认翠娘母子由您,反正您老儿子是您养的,是生是死由您老说的算!” 说着,刘卫民又看向抱着儿子低头啜泣的翠娘,叹气一声,说道:“老马再怎么说,也与老子一同生死过,他的娃娃老子也不能不管,翠娘,本驸马也给你个选择机会,一个是跟着老子去驸马府,老子替老马将娃娃养大,当然了,这个娃娃今后也只能姓刘,是我刘家子嗣,另一个,跟着老太太回去,天天遭受冷眼讥语。” “选择权给你,等老子出来,与老马喝完送行酒,你再给老子答复,不必这么焦急,仔细想好了再决定。” 刘卫民再次看向与翠娘隔着数步的马老太太,又是一阵摇头叹息,但这次没有开口再言,转身走入昭狱。 看着小混蛋摇头叹息进入昭狱,看着空无一人的门洞,马老太太老泪纵横,想要开口大骂,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刘卫民这个头顶生疮的混蛋话里话外,将老太太贬的一无是处,仅仅不认一个青楼女子入门,咋就成了不孝子孙、不敬天地? 想要辩驳,却无一语。 翠娘心下哀伤,顾不得再次讨骂,一手怀抱着儿子,一手搀扶着老太太,一脸悲戚让人心酸。 “娘……咱……咱回家吧……” 泪眼模糊的老太太看着翠娘两行清泪,突然失声痛哭。 “翠娘……娘……娘不好……” “娘,咱回家……” …… 刘卫民站在门内一动不动,听着门外呜咽失声痛哭,突然间很想抽上一根烟…… 刘卫民身后数十净军,没人敢开口多言一句,孙行听着门外悲戚,两眼泛红,看着眼前混蛋也略有不满,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敢多有怨言。 “唉……都是混蛋啊!” 刘卫民摇头苦笑,看到孙行张嘴,想也没想就是一脚踢了过去。 “滚滚,看你熊样老子就来气!” 也不理会可怜巴巴的孙行,背着双手,一摇一晃走向幽暗的牢狱深处。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看着他一摇一晃迈着八字步,抑扬顿挫怪异唱腔,孙行、小豆芽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第98章 跟随那人脚步 “当啷……” 铁门打开。 “呛呛呛……呛呛……呛!” 刘卫民一脚踢开牢门,毫不在意伸着脖子看过来的一干狱囚,直到站在马云鹏牢笼前,才一个“呛”字站定。 “你这混蛋总算是来了!” 马云鹏也不起身,一张冷脸怒视着正一脚迈入囚笼的混账。 “怎么着,老子来救你,还不乐意了,看样子,老子还是心软啊,应该让你老娘哭瞎了眼睛才对!” “混蛋——” 马云鹏大怒,跳起来就要挥拳猛击,刘卫民尚未在他双臂完全张开时,一个野蛮冲撞,瞬间将立身不稳的马云鹏撞翻在地。 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机会,两条强有力大腿死死压着他的双臂,沉重的身体坐在他的胸口,大手更是“当当”弹钢镚似的弹着他的额头,更加不理会马云鹏愤怒眼神。 “想跟老子打架,老子让你双手!” “服不服?” “不服——” 刘卫民有一下没一下“当当”弹着他的额头,这让马云鹏更加恼怒,用尽全力扭动一刻钟,最后悲哀的发现,一切全是徒劳。 “别他娘地觉得老子欺负你,让你遭罪,让你老娘暂时抹泪,那都是为了你小子今后幸幸福福过日子,别他娘地将老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见马云鹏彻底放弃不动弹,刘卫民也起身放开了他,招了招手,小豆芽忙提着酒食钻进牢笼。 “装死给谁看呢?” “滚起来!” 摆好酒食,抬眼见他还躺在地上装死,顿时大怒,还别说,马云鹏还就吃他这一套,骂两句,自己就爬了起来,一脸冷漠坐在他的对面。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的冷脸冷面,一边为他倒着酒水,一边说道:“锦衣卫千户你就别做了,这次你做了人家的枪,下次就可能是人家的炮,尽管老子觉得你小子心下得意,认为一切都是值得。” “当然了,老子也觉得很值得,坐个小牢,弄了好几百万两银子,有了这笔银钱,至少暂时可以堵上辽东的窟窿。” 刘卫民端起酒杯,与桌案上满满一杯酒水碰了碰,在他瞪着牛眼威胁下,马云鹏不得不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值是肯定值了,咱们老爷们都懂,也懒得啰里啰嗦,但是呢,你已经成了他人厌恶、小心的目标,今后成为背锅人也理所当然,所以呢……锦衣卫千户一职你就别要了。” 说着,刘卫民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纸张来,头也转而看向对面牢笼中一干眼巴巴的囚徒。 “原本奏折都写好了,想着上奏先皇,只要不是犯下太大过错,将诸位都放了,只是最近时间……小将不言,诸位也知朝廷发生的事情,现在陛下给了小将一些将职,都是些登莱卫所将职,诸位若是有意为之,只需按了手印,签了职名,诸位就可以出了昭狱。” 说完,刘卫民也不理会对面一干瞪大了眼的将官,再次转头看向马云鹏,说道:“你现在也算是不被群臣所容,再加上与老子的因果,后果你很清楚,所以呢……老子与陛下说了说,登莱府暂立一军府,余总兵为督抚,这张纸上官职任由你挑选,算是老子补偿了你。”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小混蛋也不催促,提起酒壶为两人倒起酒水,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自顾自叹气道:“一开始就知道你小子是皇家密探,老子的所有事情几乎都被你汇报给了陛下,按理说,老子应该防着你,你倒霉老子也应是欢喜的,但是呢,也正因此,老子才被陛下看中,本该被砍脑袋也成了如今的宁德驸马,所以也应该感激你。” “你我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可以为了大明甘愿赴死之人,所以……老子以为你是心甘情愿替人背黑锅,对于你来说,数百万两银两足以为此付出生命,当然了,你也知道老子不会对此不闻不问,你小子精明着呢。” “登莱很重要,重要的不是其他,而是登莱水师,建贼人丁不足,建贼不大可能将有限兵力四处分散防御辽东海边之地,这就给辽东水师可以牵制建贼后背提供了条件,所以登莱水师极为重要。” 刘卫民沉默稍许,说道:“陛下已经答应了将登莱置于本将军名下,本将军暂时又不能离开京城,所以有些事情也只能寻些可靠之人前往,而你是皇家密探,看着老子也最为合适。” “去不去,给你一日考虑时间。” 马云鹏看着眼前皱眉叹气的混蛋,见他就要起身离去,突然说道:“娘……身体如何了?” 刘卫民一愣,笑道:“还好吧,虽恼怒欲死,不过等你小子回府,估摸着会感谢老子也不一定。” 马云鹏微微皱眉,就当刘卫民以为他会问起马老太太、翠娘母子的事情,却一时没跟上他思维跨度。 “老子并不懂海务之事,你这混蛋就不怕老子弄砸了,陛下砍了你的脑袋?” “不懂?不懂可以虚心学呗!谁也不是生下来就精通一切的,只要勤于学习,就没啥学不会的,只要够谦虚。” 刘卫民站起身,将他也拉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很无行走出牢笼,笑道:“咱爷们也没啥矫情的,心动就干,担忧家中妻儿老母,那就回家好了。” “驸马!末将可不可以前去登莱?” 刘卫民回头看向牢笼中一名只剩下素白衣衫将领…… “末将名刘遇亨,族兄刘遇节死于建贼之手。” 刘卫民一脸诧异,他知道萨尔浒战亡明将中有参将刘遇节,按理说,仅凭此刘遇亨也不应关押于囚牢,沉默少许,目光从满脸络腮胡须的刘遇亨身上移开,一一看向牢笼中数十将领,看着沉默肃然数十将领,刘卫民微微点头。 “凡是参与萨尔浒之战将勇,无论对错,今日本驸马可一力担保,但自今日起,诸位只能居于我驸马府之下,若有不愿,本驸马也不愿强求。” 刘卫民微微看向孙行,孙行犹豫片刻,心下叹息连连,只得转身与狱卒低声交待,见狱卒一一打开牢笼,马云鹏心下一阵担忧。 “你就不怕朝臣再次攻讦?” 刘卫民缓步走在前面,沉默少许,叹气道:“萨尔浒兵败也不能全都责怪将勇作战不利,这些将勇都是我大明最为精锐军将,留在牢笼中太过浪费,就算今后不能领兵作战,教教娃娃们作战的本领,做个教授也还是可以的。” 马云鹏听着他无奈话语,轻轻摇头道:“萨尔浒大败,十万我军精锐一日丧尽,仅仅只是杨镐老儿一人担其责是不够的,会给朝廷带来很大的压力。” “杨镐老儿一人不足以承担大败过错,那就多增加几个文臣,反正文臣割了一茬又会多出两茬来,反而我大明精于战阵的军将们却杀一个少一个,都快被杀成稀有国宝,已经不能再这么随意牺牲了。” 马云鹏微微皱眉,也不理会身后不断跟着的囚徒是否不悦,说道:“可这些都是些畏战逃离的军将,尽管有些人不得不逃离,但也有些确实是畏战先逃,将来你就不担心再次发生此类之事?” 刘卫民停住脚步,脚下毫无目的轻轻踢腾几下地面上的枯草枝叶,说道:“畏惧恐慌、避凶就吉都是人的本能,有时恐慌会像瘟疫快速蔓延,十万我军精锐并非出自同一军卒,短时间内各军并不是十分相信彼此,顺风之时尚好,一旦被挫,很容易恐慌崩溃,这种恐慌情绪并不是很容易强行压下,甚至军将被兵卒裹挟、胁迫也很正常。” “畏战怕死也好,主动后撤也罢,若他们的逃跑,带回来了十万军卒,老子情愿拼死护着他们,有时……活着保存实力比毫无意义的阵亡更有价值。” 刘卫民没有回头去看身后一干神色复杂的军将囚徒,看着不远处光亮,神色不冷不淡。 “本驸马知道此次萨尔浒战败有许许多多的失误,兵器不足也好,钱粮匮乏也罢,甚至未能给诸位足够时间整合各军军卒,但……诸位毕竟是败军之将,兵败身处牢笼受辱也是理所当然,尽管诸位,以及本驸马有足够多的理由说服自己以脱其罪,但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就是诸位战败逃离!” “希望诸位今后可以将此等屈辱铭刻于心,过去的,本驸马不予追究,旦有第二次,定斩不饶!” 说罢,刘卫民不等众将弯身抱拳,大步走向光亮之处。 马林站在人群中,刘卫民与马云鹏的话语皆清晰听在耳中,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想不跟在人群离开囚牢,可他知道,这是自己活命的最后机会,但是身边冷漠目光却沉重如山,自己甚至不知是如何走出牢笼,是如何默默跟在人后,听着刘卫民话语,只是目光复杂呆呆看向那个曾经被自己讥讽不屑的东宁卫小旗,呆呆看着他通向狭小光明之门,渐渐消失…… 一群人站立看着刘卫民渐渐走向昭狱监牢大门,渐渐消失不见,数十军将却呆立不动,马云鹏心下轻轻一叹,缓缓走向光亮大门,一干军将默默跟在其后,昭狱中本还嘶吼惨叫的囚徒,竟然全都在这一刻平静若水,全都站在牢笼中,默默看着一群狼狈不堪军将默默走出囚牢,默默跟在早已消失不见的人影,默默走进光明消失不见。 第99章 刘卫民班底 刘卫民前往一趟昭狱大牢,结果带出了数十萨尔浒战败逃离军将,顿时引起朝臣们的不满,托孤辅佐大臣杨涟上奏弹劾,随之数十御史纷纷上奏,一时间刘卫民再次成为所有人口诛笔伐之人。 但好像对他再次没起了作用,大舅哥也只是再次禁他足两日,宦官常云反而在朝堂上,宣读了一系列登莱府各卫所任职之令。 余丛升毫无意外成了登莱督师,其下军将多出自昭狱囚牢之人,也再次掀起一波朝廷争端,不仅仅是朝廷文武大臣纷纷上奏弹劾,就是身处辽东的熊廷弼、袁应泰同时上奏朝廷,皆表达不满之意,但一切都是徒劳,天启帝朱由校这位大舅哥十分给力,根本不予理会。 驸马府门前也是一连数日人头攒动,不少学子监生天天静坐表达不满。 天气渐寒,余丛升、马云鹏等十数名军将已经离开京城前往登莱,与之随同的还有些工匠,刘卫民没去理会驸马府门前吵吵嚷嚷,这在外人看来很是不同寻常,甚至是文官的一种胜利。 刘养已经憋了好几日了,见浑小子拿着一沓纸张正要起身,一脸怪异问道:“小子,你最近很奇怪啊?” 刘卫民不由一愣,皱眉道:“怎么了?什么奇怪?” 刘养指了指门外,皱眉道:“门前整日坐着一群人,你小子竟然没动手打人,这还不够奇怪吗?” 刘卫民还以为他想说着什么事情呢,低头翻看手中纸张,嘴里却随意说道:“不过是群吃饱了撑得慌学子罢了,想坐让他们坐着好了,再说……监军大人不是总劝解小将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怎么着?小将听了您老言语,甚觉有理,从了您老话语装起了孙子,这就不适应了?” 刘养很是怀疑不解,犹疑道:“你小子秉性太坏,咱家总觉得是憋着坏呢!” 刘卫民抬头看向面白无须的老混蛋,叹气道:“您老都成了秉笔太监了,整日在一干老混蛋面前,咋咋呼呼说‘吾儿吾儿’的,尽是败坏小将名声,小将又能如何?不装孙子,小将可就真的成了遗臭万年大坏蛋了!” 刘养一听这话,心下甚是得意,嘴里却不满道:“你小子所作所为本就该遗臭万年……” 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刘养顿时恼怒不已。 “好小子,差点让你糊弄过去了,说吧,究竟是憋着什么坏事,咱家可是警告你啊,司礼监各大公公可是对你很是不满呢,若非看在你是‘吾儿’情面上,早打了你几大板子了!” 刘卫民一愣,不由眨巴了几下眼睛,皱眉道:“监军大人,司礼监想试探小将的态度?” 刘养一翻眼,说道:“那是自然,咱家不是早与你说了吗?一朝天子一朝臣,明白吗?” “当然了,你小子比较异类,有王安在前,司礼监也不想被你恼怒打了脸面,这才让咱家试探试探你小子究竟是咋想的?” 刘卫民皱眉说道:“河运总督不是已经给了司礼监吗?他们不没事找事,小将自然不会找他们麻烦,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刘养深深吸了口气,很满意点头说道:“还算你小子懂事,终于知道潜龙在渊之意,但总觉得……你肯定在憋着坏。” 刘卫民无奈摇头,拿着一沓纸张起身,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监军大人,您老也是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怎么现在还看不清局势?小将都有些怀疑监军大人究竟合不合适担任秉笔太监了。” 刘养一愣,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一脸不解道:“小子,你把事情说清楚,咱家怎么就看不清了局势?不说清楚,哪里也不能去!” 刘卫民看着一脸不解的老混蛋,张了张嘴,又是一阵深深叹息。 “唉……” “监军大人,听小将一句话语,您啊,被自大迷住了眼睛,大人应该沉下心来,仔仔细细揣测小将的大舅哥登基后所做的点点滴滴,里面又牵扯到了哪些人,仔仔细细沉下心来,好好想想。” “还有,从现在起,大人在司礼监只做个泥菩萨,只要不是与咱们无关,啥事儿都别掺和。” “切记!切记!” 刘卫民轻拍了几下刘养手臂,怀抱着一沓纸张走出房门,留下一脸呆滞的刘养。 “迷住了眼睛?” “陛下所做之事?” 刘养嘴唇轻动,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朱由校登基后发生的事情。 朱常洛临病逝前,取消了大明各地税监,并取消矿税、商税,甚至连皇家无数血脉后裔的月供奉养也削减、停供,刘卫民为内库弄了数百万两银钱,一时半会还可以支撑,此时的朝堂正激烈争夺这些钱财归属,辽东、九边以及各处边镇卫所不住上奏讨要粮饷,这件事情…… “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不对不对……” 刘养陡然一惊,想到司礼监与内阁你来我往的激烈争吵,本以为很正常,细想后才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内库是皇帝的小金库不假,但内库的管家却是司礼监诸多大宦官,外朝想着挤牛奶挤内库的银钱,本就应该与内朝诸多宦官有天然的矛盾,但自万历时,情况稍微有些改变,司礼监掌印太监,无论是冯保,还是陈矩,抑或是崔文升、王安都与外朝文官多有交往,无非就是不同的党派罢了。 “以前……” “现在……” 刘养陡然一惊,他终于发现了些许不同,以前外臣一旦联合,稍微上奏些奏折,司礼监宦官就会明里暗里劝说皇帝,司礼监王安虽然任着掌印太监,东厂厂督邓义潜也支持王安劝解皇帝朱由校拿出内库银钱赈灾,与之一同支持的还有秉笔太监沈蔭、李宝、高时明、宋晋,随堂宦官张邦诏、郝隐儒、刘时登。 但是秉笔王体乾和新进的魏忠贤,以及随堂太监梁栋、杜茂、刘用、刘朝、刘克敬、裴升、史宝、张文元……万历帝时秉笔太监刑锐、宋坤,原朱常洛时秉笔魏学颜、田诏,以及诸多随堂宦官皆激烈反对,对王安、邓义潜随意动用内库银钱极为不满。 一想到王安今日在司礼监的言辞,又想起激烈争吵情景,刘养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有些看不懂了,这与刚刚离开的小子有什么关系? 想要去追赶细细询问,最后皱着眉头放弃,心下暗自决定暂时先静观其变。 刘卫民没有过多解释,自己大舅哥刚刚登基,有些情况还未彻底明朗,但他知道,有些端倪已经显现了出来,或许有些人看似很正常,但他知道,这种看似正常之事其实很不正常。 自己是啥情况自己知道,他几乎就是个透明人,这一刻自己话语一出,下一刻就传入了宫中大内,没过一夜,所说话语,所做之事很可能就放到了外朝大佬们的桌案前,尽管他知道刘养不会多嘴多舌。 刘卫民的皇家学堂已经开课,最开始的想法只是想着教授一些娃娃,却不曾想,第一批学生竟然是刚刚脱狱的辽东诸将,这些人原本就是些军将,可以教授他们的东西也不是很多,毕竟已经定型了的他们,就是教也效果不大,刘卫民也就充当个裁判官,将大明最近发生的战例拿出来,让他们分组对抗。 用沙盘的形式,刘卫民与他们也算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当然了,作为主将和教官的他,所有将领全都成了小兵子,该站队的同样站队,稍有怨言、差错就是一顿鞭子抽打,十数天下来,马林以及几名年纪稍大和受不了鞭打羞辱的军将离开了驸马府,对于他们的离开,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随后又有几人离开,但还是有二十余人留了下来。 刘卫民抱着一沓纸张来到府院后院,尚未来到讲堂,就听里面嗡嗡吵杂争吵声,可当他迈入的那一刻,所有杂音全部消失,一帮五大三粗的家伙赶紧跑回座位坐好,与后世的小学生一般无二,双手交叠整整齐齐。 看着下面一把胡子,或胖或瘦的学生,刘卫民很满意点头,随手敲了敲讲台,看着台下所有人。 “诸位本就是军中将领,自有各自的本事,或是阵前悍勇杀敌,或是居于军中指挥若定,这些日相处下来,想来也是各有收获。” “相处半月有余,有些人离开了,理由很多,有的以为本驸马在辽东时只是个小旗,虽后来领三千卒,但终究还只是个小旗,这是存在的事实。” “抹不开脸面离开也好,受不了本驸马的规矩离开也罢,或者因为其他缘由离开,本驸马从未阻止,但你们既然留了下来,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与本驸马一同杀回辽东,夺回曾经失去的荣耀,彻底清洗身上的屈辱。” “是的,就是屈辱,本驸马与你们一般无二,萨尔浒亦是本驸马身上屈辱!” “己不自强,人必辱之!” “打铁永远要自身硬,自己无法遵守军中纪律,军卒更不会遵守纪律!” “经过半月时间,本驸马对你们甚为满意,从今日起,你们算是暂时毕业,你们将在接下来的数年内统领五万幼军。” 刘卫民一一看向身姿笔直,目不斜视的军将,微微点头,继续说道:“诸位深知我大明卫所情况,萨尔浒大战前,诸位或是卫所千户、守备、百户等等将官,对各自卫所甚为清楚!” “但!幼军不同。” 第100章 入宫讨要开矿文书【一百章了,也还算勤奋,有推荐的,就给俩吧】 “幼军不同于各卫所军卒,幼军是我军战亡军将失孤孩童,身家清清白白,本驸马将幼军交到诸位手中,希望幼军可以一直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的进来,清清白白的出去!” 刘卫民背着手,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回到课桌前,低头看了一眼眼前一沓纸张,又抬头看向角落里,曾与自己有过过节的周文。 “周文。” 周文忙起身,双手紧贴大腿两侧。 “到!” 刘卫民将一张任命状抽了出来。 “为幼军左军指挥使。” “诺!” 周文大声应诺,大步上前,从刘卫民手里接过任命状,行了一礼退回座位坐下。 “杜善礼。” “到!” 杜松侄子杜善礼大声喊到。 “为幼军右军指挥使。” “诺!” …… “刘忠。” “到!” 刘养的养子宦官刘忠忙起身应答。 “为幼军监军使。” “诺!” …… “赵锐、王凯、柴之霖、董大礼、王天哲。” “到!” “为幼军左军一营二营……五营指挥使。” “诺!” 赵锐、王凯、柴之霖、董大礼、王天哲五人忙起身大声应和,上前一一接过任命状。 …… “沈耀明、张邦国、李易、魏延山、任勇。” “到!” “为右军五营指挥使。” “诺!” …… 刘卫民一一将任命状下发,还剩下一帮子眼巴巴将官没有任职。 “任命了的诸位,本驸马希望你们可以忠于职守、勤于练兵,若发现诸位不能担当大任,本驸马会毫不留情予以罢免。” “未能任职的,将暂入皇家学堂担任教授,同时兼任幼军赞画,对幼军训练、考核、军将任免、作战策划进行公平公正评估。” “赞画设总理一名,由本驸马亲自兼任,主事七人,幼军左右两军指挥使、监军使任之,陛下、五军都督府、兵部各一人,共七人,军将、监军升降皆置于其下。” 刘卫民看向宦官刘忠,又一一看向坐立笔直的军将,说道:“军中不可缺失监军,本驸马不管诸位喜欢不喜欢监军的存在,不管诸位是否喜欢宦官为监军一事,本驸马都会选拔一些宦官担任监军,总旗及总旗之上皆置监军一职。” 刘卫民说完这些,一脸严肃看向所有人,沉声说道:“本驸马今日所言,多有不符合我大明军制,知晓你们心下多有疑虑,但诸位却能严守纪律,并未因此交头接耳,并未当面质疑,这很好,军人就当如此!” “军令下达,就要毫不迟疑执行,疑惑、不满可以有,但要给本驸马烂在肚子里,除非你们离开幼军!” 刘卫民很霸道,他不允许别人质疑,刘忠张了张嘴,想要举手发话,却被冷冷看了一眼,也只能无奈闭嘴不言。 “刘英儿。” “到!” 小花木兰忙起身,众将见她起身,嘴角泛起一阵苦笑,整个课堂上也就两个娃娃,一个是小豆芽,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小丫头,而且还是令人无语的小班长。 小花木兰很是昂首挺胸站到讲台前,从刘卫民手里接过一沓纸张,站在所有人面前。 刘卫民说道:“你们的小班长手里是幼军的行为准则、生活条例、训练大纲以及军纪纪律,无论是将官,还是监军,亦或是普通军卒,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 “同样,赞画更要严格三分!” “所有人,包括之后诸位名下军卒、将勇,都要熟读、谨记,一月后考核。” 话语说完,示意小花木兰一一发放,自己则背着手离开讲堂。 他在的时候,没任何人敢开口,可当离开房门的那一刻,整个屋子跟炸了锅一般。 “英儿小班长,监军都到了总旗……这不妥啊……” 董大礼摸着大脑袋,犹豫着说道:“宦官素来贪婪,英儿小班长,要不您与驸马爷说说?” 刘英儿把几张纸“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还未等刘忠涨红着脖子反对呢,小丫头嘴里就开始训斥了起来。 “上课不注意听讲,小旗大人已经说了很清楚,军中必须要有监军,别的地方俺不知道,俺就知道幼军必须要是宦官任监军!” “再说了,你面前不是有规矩吗?” 小丫头啪啪拍着桌面上的几张纸。 “小旗大人说了,监军也得守这些规矩,军将任免是赞画的事情,犯了错,小旗大人照样砍脑袋!” 小丫头话语刚说完,刘忠就大声表示不满起来。 “董蛮子,你他娘地不满,老子还不满呢?咱大明监军哪个这么憋屈?” 众将一听,立即反应了过来,周文点了点头,笑道:“还真是如此,赞画七名主事,幼军占其四,陛下、五军都督府、兵部占其三……” 刘忠越想越郁闷,可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可奈何,唯一的好处是整个净军从上到下都有宦官为监军。 众将拿着手中纸张纷纷议论,刘卫民却对此不管不问,有些事情他只需掌握大局,幼军在他的计划里非常重要,驸马的身份又极为特殊,监军不可能使用外人,只有从上到下皆是宦官,他才可以肆无忌惮任用自己想用的任何将领。 离开了讲堂,刘卫民来到枪支作坊,又挨个检查一下钢管,感觉还算不错,所有的枪支还都只是存在理论上,也只是一些枪管,其他的,包括枪托、扳机啥的都未制作,在他看来其余的都不算什么,最为重要的是培养足够多的枪管工匠。 “主人,是不是再增加些工匠?” 看到刘卫民放下最后一支枪管,小豆芽说道:“现在也才不到一千,太少了些。”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刘家寨现在如何?” “前日小三来过一次,说是建了几座大炉子,陛下给的工匠也弄起了十几座大型水车,只是现在缺少炭石。” “缺少炭石?” 刘卫民一脸不解看向小豆芽,皱眉道:“北直隶、山西炭石无数,怎么就缺少了炭石?” 小豆芽犹豫片刻,低声说道:“俺查过了,京城经营炭石的有十七家,朝中大臣五家,山西商贾有四,剩余的则是京城各勋贵和奉圣夫人的弟弟客光先、子侯国兴。” 刘卫民一阵沉默不语,小豆芽没有说太多,只是大致说了十七家经营炭石生意家族,他已经明白了隐含着的话语。 “明日,你去一趟……算了,咱们自己挖。” 刘卫民想了想,此时他不想与朝廷众臣起冲突,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开矿。 大明开矿比较容易,给户部、司礼监送些银钱即可,但他不想去求这些人,随意交待了下,带着小媳妇入宫去寻自己大舅哥。 夫妻两人来到乾清宫,没有去正殿,也没去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西侧比较偏僻的小院天工阁,尚未刚刚迈入小院,正见魏忠贤领着个小宦官迎面走了出来。 “驸马爷?” 魏忠贤见到刘卫民,稍微愣了下,刘卫民则拱手一礼,笑道:“都说魏公公乃内宫最为忠心细心之人,果然是不假。” 魏忠贤自朱由校登基后,也恢复了本名,听了刘卫民话语,心下暗喜,忙拱手还礼,笑道:“驸马爷说笑了,咱家也就伺候伺候陛下,当不得驸马爷夸赞。” 忙又问道:“驸马爷也多日未来宫中,知晓驸马爷在为我朝调教些将勇,咱家也没敢前去驸马府打扰,今日怎么……”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气道:“公公也知,净军、幼军为宫廷之军,所用粮饷、器械也本该由内廷所出,刘某心知内廷困难,就想着自立自足,不给内廷增加麻烦。” “想法挺好,现实却残酷,钱粮暂时还不算短缺,也还可以支撑,可刀枪箭矢却甚为麻烦,这不,刘某也只好带着公主前来恳求陛下,发放些炭石开采文书,也好解决了炭石炼铁之事。” 魏忠贤一愣,不解道:“不过是炭石而已,难道还有人敢忤逆驸马爷?” 刘卫民轻轻摇头,示意魏忠贤借一步说话,魏忠贤忙跟着他走到一旁。 “公公也知陛下与刘某的关系,若想着来硬的,那是谁也不怕。” “但是呢……陛下毕竟不是先皇,先皇是老岳父,就算刘某再如何胡闹,在先皇眼里,也不过是个晚辈瞎整胡闹罢了,可在陛下面前就不同了。” “官面上陛下是君,公主面前是郎舅,私下里却是兄弟,公公说,刘某若再胡整瞎闹,丝毫颜面不给陛下,每每让陛下难为,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 魏忠贤想也没想,尖叫脱口而出。 刘卫民点头赞同道:“正是如此,所以呢,刘某才会将河运总督这个最肥的空缺让给了司礼监,以此换取登莱,若以刘某与陛下的亲密,就算死死攥着河运总督不撒手,厚着脸皮,开口向陛下讨要登莱,陛下难道会拒绝了?” 魏忠贤不由点头,他可是历经了三朝,自刘卫民入京后所有的事情他都亲身经历过,知道以眼前之人的强横,死死攥着河运总督,那是谁也没法子的事情。 刘卫民见魏忠贤脸色,心下轻轻一笑,面上却叹气一声。 “陛下登基,刘某也懒得理会其他之事,老老实实看着自家一亩三分地,本以为炭石只是些许小事,没想到竟有人不愿出售于我,又不愿为了这等小事,再令净军挨个将人揍一遍,让陛下为难。” “公公也知,刘某与外朝各大臣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司礼监王公公也懒得理会,还不如直接找陛下省事些。” 第101章 一群驸马逼宫 魏忠贤知道刘卫民与外廷、王安之间的恩怨,听了这话也不由微微点头,又是一阵叹息。 “驸马与外廷相恶,与王公公也有间隙,为了些许小事入宫,咱家也觉得甚至不值!”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挑,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陛下也才刚刚登基,就算刘某再如何不喜王公公,也不能毫无过错请奏陛下,罢了他,换了魏公公主持内廷吧?” 魏忠贤双手猛然一抖,忙看向刘卫民,却见他只是低头来回踢腾着地上一颗小石子,还微微摇头连连叹息。 “刘某也听闻魏公公与客嬷嬷相善,王才人久锁于深宫,陛下自幼便于客嬷嬷相善,几如陛下亲生娘亲,魏公公自然也是待陛下真心实意,内廷由公公执掌也让人放心,刘某也省的些许小事还要麻烦陛下。” 魏忠贤双手更加不可抑止颤抖,说出的话语也颤抖起来。 “驸……驸马说……说笑了,咱家……咱家何……何德何能……” 刘卫民却摇头叹息,神色也甚是郑重。 “魏公公,你与宫内大多数宦官不同,如何进入皇宫内廷的,刘某也不必明言,公公自知。” “内廷宫人多是自幼入宫,尤其是如今司礼监诸位管事。” 魏忠贤脸色瞬间苍白,刘卫民却像是未曾看到,又低头来回踢腾脚下小石子。 “宫内争斗尤为激烈,能爬上高位者无不是自幼入宫的清白人家,好像这也成了宫内内臣的惯例,本驸马虽不知这究竟好不好,但刘某却知晓,公公与他们不同。” “公公年长而入宫,看遍世间百态,尝尽人间心酸苦楚,深知普通百姓心酸无奈,纵然执掌内廷,执掌我大明朝政,想来也会善待我大明百姓,竭力护佑大明江山稳固。” “至于王安……” 刘卫民摇头轻叹,说道:“本驸马自始至终都不喜此人,或许此人真的有些学问,也是个正臣,可刘某却极为不喜,别的不提也罢,仅仅只是此人劝解先皇罢去各地税监,去除商税、矿税一事,刘某就不喜此人。” “吃饭吃多了,撑死了,难道就要因噎废食?” “刘某不可否认,有些内臣肆意妄为,仅仅因为些许不法之人,就可以不顾朝廷府库空虚,不顾朝廷困顿,罢去本该属于朝廷的赋税?” “此等之人……不用也罢!” 刘卫民摇头叹息,自顾自走向不住看过来的小媳妇,只留下呆呆傻傻的魏忠贤。 进了小院,也不用他人禀告,自顾自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内不仅仅只有大舅哥一人,除了奉圣夫人客氏外,竟然还有瑞安驸马万炜、延庆公主驸马王昺、寿宁公主驸马冉兴让。 牵着小媳妇的手推门入内,他也没想到房内竟有这么多人,魏忠贤也没与他提及,心下正暗骂那老小子不地道,瑞安驸马万炜却皱眉不悦。 “宁德驸马拜见陛下,为何不令人通报?” 刘卫民根本就没料到他们也在,听了万炜不悦话语,对朱家皇室宗正也不愿太过得罪,尴尬笑了笑,说道:“宗正大人莫怪,小子下次多多注意些。” 冉兴让见万炜还要不悦开口,忙上前拉着刘卫民手臂,笑道:“镇国来的正巧,我等正商议着为陛下选些秀女,还想请镇国劝解劝解陛下呢!” 感觉屋内怪异,不由眨巴了几下眼睛,见大舅哥小皇帝低头不语,再看向客氏一脸的阴沉不悦,沉思片刻。 “陛下……也算是到了成婚纳妃的年纪,只是……” 刘卫民轻拉了下冉兴让衣襟,在耳边低语道:“陛下心意如何?” 冉兴让一阵苦笑,微微摇头不语。 见他如此,刘卫民又是一阵头疼,想了想,说道:“纳妃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总要选些合适的……” 刘卫民话语未完,王昺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张送到面前。 “礼部已经选了些秀女。” 刘卫民一阵错愕,不由再次看向大舅哥小皇帝,四目正好撞倒了一起,朱由校又低头错开他的目光。 从王昺手中接过纸张,低头随意翻看了几下,毫不在意屋内人是否欢喜,拿起首张纸张,看着画师高超技艺,心下暗自赞叹不已,虽只是水墨画作,画中端庄、秀丽女子就像是站在自己眼前,娴静端视着自己。 “妍儿,相公觉得吧……此女是不是太漂亮了些?” 朱徽妍不敢抬头看向众人,直到纸张塞到小手里,才轻轻扫了一眼,也不敢多言,只是轻轻点头。 “娶妻娶贤,美色倒是其次,且此女眉宇间太过严厉些,陛下生性喜静,待人柔和,妻强而夫弱……终不是很合适。” 又翻看第二张。 “嗯,此女看起来还算不错,就是嘴唇单薄了些,显得稍微有些凉薄,家和万事兴,上敬下怜,时时心怀感恩之情最佳,这个也不成!” 第三张…… 第四张…… …… 刘卫民每看一张美人图,先是赞叹美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随即又是大贬特贬,不是说人家眉毛浓了,就是嘴唇薄了,或是鼻子不够中正坚挺,反正都是不行,低头在旁的小媳妇更加不敢视人,手里也多了厚厚一摞纸张。 “够了!” 就在刘卫民准备口干舌燥,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贬低呢,万炜大怒。 “宁德驸马,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母!” 刘卫民眉头陡然一挑,当着众人面,双眼看向万炜,不冷不淡。 “刺啦!” 手中美人图瞬间成了两片碎纸。 “刺啦!” 四片碎纸缓缓飘落于地。 “你……你大胆!” 王昺大怒,手指颤抖。 “大胆?” 大手一把拍开王昺手臂,声音阴冷可怖。 “谁给你们的胆子?” 刘卫民冷脸上前,更加高大的身躯强迫着王昺不住后退。 “延庆驸马,礼部选秀女,可曾经过司礼监?” “可曾事先告知陛下?” “是陛下纳妃,还是你延庆驸马纳妃?” 刘卫民身为净军指挥使,就算他不去皇宫,皇宫中大大小小事情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耳朵,大舅哥纳妃,如此重要之事又岂能错过? 宫中没有任何消息,能瞒过他的眼睛、耳朵的也只能是外臣私下里做了这件事情。 他不反对给大舅哥纳妃娶妻,但起码的尊重得要有,本想着随意点评一下,这些人顺坡下驴,这件事情就算完事儿,也算是提前给自己大舅哥打了声招呼,哪怕他们第二日再将这些美人图送到眼前,他也不会再多嘴一句,反而会劝说眼前低头不语的大舅哥皇帝。 最后一句话语几乎就是叛逆大罪,冉兴让一脸惨白,见王昺就要愤怒大骂,忙上前挡在身前,向朱由校弯腰一礼。 “陛下登基,臣等心忧陛下后宫无主,这才想着为陛下选些合适之女,今次也只是让陛下先行观看观看,若陛下觉得不妥,臣等也好为陛下选出些称心如意女子。” 刘卫民嘴角一阵不屑讥讽,若真如冉兴让之言,此时屋中绝不会出现这么多人,最多一个万炜就已经足够,尽管他也不明白,一群屁权利没有的驸马,怎么今日就来逼宫了呢? “朕……朕知晓了,你们退下吧。” 正当他不解走神时,大舅哥已经挥手赶人,冉兴让唯恐王昺、万炜多言激怒了刘卫民,忙躬身行礼退出房门。 从小媳妇手里接过一沓美人图,刘卫民皱着眉头又翻看了几下。 “你的年岁的确到了迎娶婚嫁的年纪,久悬不定终究是不妥的。” “皇家不比其他,是天下瞩目之所,若久悬不定,必是谣言遍地,今日心忧客嬷嬷割子之痛,明日……或许就是对客嬷嬷最大的伤害。” 刘卫民知道客氏与朱由校特殊关系,且不提客氏是不是真心待朱由校若子,朱由校待她却是真心实意,真心待她若母。 朱由校极为聪慧、心细,听了他的话语,一阵沉默,最后看向一脸犹豫的客氏,不得不点头应允。 “大兄,此事……” 一见他表情,刘卫民赶紧摆手说道:“可别,是你小子娶媳妇,对眼不对眼,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心知,当然了,选媳妇还是选你妹子这样的,省心!” 感受着自己头顶传来的温暖,朱徽妍小嘴不由撅起,又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心下却是甜滋滋。 没了外人,刘卫民也成了小贼一般,眼睛四处乱瞅,脚步更是不停,围着一张紫檀书桌打转。 “这张书桌不错,不如卖给大兄得了,价格任你开!” 手指轻轻划过桌面,又低头看向桌底,发现连桌底都雕上了精美图案,尽管他也看不懂,看起来像是个美人骑着乌龟观海情景,有啥讲究他也没弄明白,看着挺好看的。 见他左看看、右瞅瞅,很喜欢模样,朱由校也很欢喜他喜欢自己作品,很是大气一摆手。 “大兄喜欢,拿去就是了。” 刘卫民大喜,往桌子上猛然一拍,不知何时,桌面上竟然出现一沓纸张来。 “给大兄多盖几个大印,盖完,大兄搬桌子走人!” 自力更生 第102章 不就是些炭石吗,还能吃了老娘 小媳妇怀里抱着一沓开矿文书,刘卫民扛着颇为沉重的紫檀书案,两人有说有笑离开了乾清宫。 天工阁内,朱徽妍、客氏两女至始至终未出言一句,直到刘卫民喜滋滋扛着书桌离开后,客氏才皱不悦。 “陛下,那张书桌很贵的,而且也不该给宁德驸马这么多开矿凭证。” 朱由校抬头看向客氏,见她一脸不悦,很少见的没去劝慰,反而轻笑道:“嬷嬷不用担心,大兄不会让朕吃亏的,最迟一个时辰,大兄就会送来银钱。” “至于……开矿凭证……” 朱由校情绪莫名低落,轻声说道:“嬷嬷不该逼迫大兄的,大兄不想朕难做,这才前来讨要凭证的。” 客氏一愣,有些不解,疑惑道:“陛下都已经登基为帝了,宁德驸马爷只是因为有净军才如此狂妄,陛下收回了净军,他还能如何?” 朱由校却只是摇头,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嬷嬷不懂,大兄也不是狂妄,朕……也不能做下不忠不孝之事。” 听到这话语,客氏更是惊讶不解,而朱由校也不做任何解释,拿起刻刀开始为半成品的屏风雕刻龙形凤纹。 客氏眉头紧皱,看着他低头雕刻许久,最后还是默默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人默默雕刻。 “唉……” 朱由校丢掉手中刻刀,沉默许久,起身来到一口木箱前,又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古铜色钥匙,打开木箱后,里面只有一紫黑色木匣,手指轻轻拂过紫黑色木匣,脑中想起父皇的惊慌失措,没人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奇,木匣中的纸张上究竟写着什么。 直到父皇临走前,才将紫黑色木匣交到了他的手中,才知道父皇因何惊慌,才知道皇爷爷为何要在病重待死时,还会起了废储念头。 想着父皇刚刚登基,霸道的妹夫就狠狠打了王安,折了父皇脸面,可最后又如何? 禁足一月,仅此而已。 …… 相比魏忠贤,客氏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刘卫民与魏忠贤在外说了一番话语后,魏忠贤就像失了魂一般,王安派人召唤他回司礼监,他也不去了,带着个小宦官在外等待消息,先是得知几位无权无势驸马爷大怒离去,随后不久,又得知刘卫民喜滋滋扛着张桌子离开,焦急等待了许久,一宦官才急匆匆跑来,说是奉圣夫人出了天工阁,忙带着小宦官喜儿急匆匆去寻客氏。 “巴巴……巴巴……” 客氏一见是一脸急切的魏忠贤,脸上不由一红,笑骂一声。 “死样,天还未黑呢……” 魏忠贤一阵无语,客氏年岁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虽不通诗文,但长的还是颇为丰韵,魏忠贤就不同了,几乎大了客氏二十岁,与客氏站在一起,看着就是典型的老牛吃嫩草。 初见两人时,刘卫民也是一阵不解,但想想皇宫乱七八糟的事情后,也就想了明白,当然了,这种事情他可不想细细探究,也没那嗜好。 看着客氏勾人眼神,魏忠贤心下却没半点兴致,急忙上前询问天工阁发生的事情。 一听他问起这事儿,客氏就有些不喜,随口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有些不解说道:“宁德驸马太过霸道,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偏偏陛下还护着。” 魏忠贤大惊失色,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一脸急色说道:“巴巴,今后可别说了这些话语,宁德驸马……宁德……” 魏忠贤陡然一惊,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急忙说道:“巴巴刚刚说,陛下说你逼迫宁德驸马,驸马才入宫讨要开矿凭证?” 客氏不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说道:“陛下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魏忠贤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心惊胆战道:“巴巴,你……你真的逼迫了驸马爷?” 客氏毫不在意道:“不就是些炭石吗?” 魏忠贤真的急眼了,双手直拍大腿。 “巴巴……你……你糊涂!” 魏忠贤也不多做解释,提着衣摆就走,丢下一脸诧异的客氏,直到魏忠贤拐过墙角不见踪影,客氏才满面恼怒一跺脚。 “老泼才,不就是些炭石吗,难道那横小子还敢吃了老娘不成?” “呦!” “巴巴,你这是怎么了?” 就在客氏跺脚不悦时,一声尖利声传入耳中,客氏不由转头去看,正见魏朝领着两个低头弓腰的宦官缓步走了过来。 魏忠贤是半路“出家”为宦官,原本只是北直隶肃宁人一小富户,父魏志敏、母刘氏,打小就极为聪慧,也曾上过两天私塾,但他太过调皮捣蛋,被先生赶出学堂后,整日也成了逮鸡撵狗浑小子,年岁稍大些,父母也逐渐管教严厉,也开始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好农夫,后来父母给他娶了个媳妇冯氏。 看着也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般无二的小时候调皮捣蛋,父母嫌孩子小,再加上工作比较忙也懒得管教,稍大后,为了孩子未来,用鞭子棍棒管教,改了劣习后娶了媳妇,然后生娃,好好过日子…… 一代又一代就是这么过来的,魏忠贤的人生轨迹几乎与常人没什么区别,可命运就是这么风云无常,给人们开了个小小玩笑,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竟然分出了一条狭小沟渠,而魏忠贤偏偏就一头钻进了这条沟渠。 婚后的魏忠贤有了一段幸福时光,还有了个可爱的闺女,可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线,同村人找他凑手赌了两把,就这两把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没几年,魏忠贤将家里赌了个精光,因为赌,媳妇跟着挑货郎跑了,为了偿还债务,闺女也卖给了杨家做了童养媳。 一无所有的魏忠贤来到北京城,厮混良久,最后还是赌债缠身,无可奈何下,只得咬牙阉割入了宫。 成年人为宦官很少,就算成了宦官也是最低级的那种,关键是魏忠贤欠下的赌债太多,也根本还不起,吃了酒楼饭食,往地上一躺,赌输了钱,抱着头、缩着身子往地上一躺,爱咋滴咋滴! 欠下了无数钱财无法偿还,欠了普通人家的还好,顶多揍一顿了事,关键是这混蛋欠了宦官徐应元的赌债! 咋整吧? 魏忠贤就是没钱,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徐应元对他也是无可奈何,魏忠贤也说了,不是不还钱,而是没钱还! 无可奈何下,徐应元就给魏忠贤出了个骚点子,说是入了皇宫如何如何好,万一被外调任了税监更是发了老鼻子的财。见魏忠贤一脸不乐意,又是一阵威胁,要他还钱。 魏忠贤无可奈何下进了宫,光荣的成了名公公,而徐应元也的确够意思,或者是想着让他还钱,送些礼,说些拍马屁话语,将他推荐给了东厂厂督孙暹。 徐应元是孙暹徒子徒孙,这一推荐,如同插了翅膀,一下子越过了本不可以逾越的巍峨大山,或许命运真的很奇妙,万中无一的不可能好事,就这么生生砸在了魏忠贤头上。 不仅仅如此,魏忠贤拜在司礼监秉笔、东厂公公孙暹门下只是个开始,没一日,孙暹让御马监刘吉祥代为管照。 按照内宫规矩,管照者,等同于科考座师。刘吉祥与魏忠贤的关系也就成了师生的关系。 御马监是大明二十六卫中一员,是从原各京卫养马、御马单独踢出来独立成军的卫所,职责就是放马养马,后来就成了宦官掌控的卫所。 刘吉祥就是御马监掌印公公,魏忠贤也因此学了一身本领,挎刀纵马、左右开弓无所不能。 未入宫时魏忠贤就颇为义气,虽赖却任侠义气,为人也颇为舍得大气,见人就呵呵傻笑,这样的人到哪里都颇受欢迎,在宫内人缘颇好,也因此很快就捞了个外调四川任税监一职。 皇宫是个权利场,争斗尤为激烈,魏忠贤花钱似流水,见人就傻呵呵,吃了亏也不计较,很受他人喜爱,原本此次外调四川已经内定好了的,本该是孙暹名下徐贵,结果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魏忠贤截了胡,不忿恼怒之下,直接向司礼监打了小报告,说他好赌、无赖,因欠下了好多赌债才躲进了皇宫,这样的人跑去四川必然贪婪无度。 离开京城时,魏忠贤并不知道徐贵打了小报告,人刚到四川,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被孙暹门下邱千乘抓了起来,一顿鞭子打下去,魏忠贤不得不老老实实掏出五十两银子。 刘卫民知道未来几年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天下,自然要细细了解此人的过往,看到他这段经历时,也是不住摇头。 天下税监,抓了一百个,保准一百零一个刚到地方时,都会多多少少收到些银钱,算是地方商贾给的“安家费”,就因为这五十两,魏忠贤倒了老鼻子的大霉,差点被邱千乘活活饿死在柴房,而这时,诡异多变的命运再次给人们开了个小小玩笑,一个和尚的出现,挽救了奄奄一息的魏忠贤,也让他踏上了条巅峰之路。 这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宣武门外柳巷文殊庵高僧秋月! 第103章 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但凡好赌得都比较迷信,为了赌运昌隆,魏忠贤对此毫不吝啬,见寺庵就入,见佛就拜,香油钱每每都是多于常人,也因此,他在京城各寺庵颇受欢迎,也是他命不该绝,秋月和尚竟然来了四川游历。 宦官,就算不似魏忠贤这般赌徒,对佛家之言也多为信奉,秋月又是京城高僧,秋月一求情,邱千乘也不得不放了奄奄一息的魏忠贤。 宦官身处权利场,本就对名利吉凶极为敏感,秋月太过有名,与宫内大宦官多有熟识,他也担忧秋月和尚一不小心说了他不顾同门之谊,生生饿死了同一门之人,无可奈何,只得给了魏忠贤十两银钱,打发他回京了事。 魏忠贤算是倒了血霉,本想着过了好日子呢,结果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可他不知道,因这一劫,他的人生开始踏上巅峰之旅。 魏忠贤遭了大难,竟无人相救,悲戚哀鸣下,秋月怜悯,给他一封信,自此拜入内监总理马谦门下。 马谦掌管着内库,魏忠贤回京后,入了十库甲子库,是个挺肥的职事。 要说魏忠贤精明,万历帝时,王才人生了皇长孙朱由校后,不久就被打入了冷宫,再加上朱常洛自己日子都不好过,打入冷宫的王才人更加艰难,也就是这种情况下,魏忠贤没事就弄点钱财,或是肉食啥的偷偷送了过去,与此同时,朱由校也被寄养在西李李康妃名下,魏忠贤也还是未曾断过。 在救济朱由校母子过程中,魏忠贤结识了魏朝,魏忠贤入宫后虽改了名李进忠,可本姓是魏,与魏朝同姓,两人也因此相善,再加上时不时奉上银钱,贿赂贿赂,替他给王才人母子送些吃食,这关系就铁了,甚至倒头拜了把子。 魏忠贤这么一做就做了好些年,该送银子的照样送银子,该偷偷送好吃的还是偷偷送过去,李康妃虽后来养了朱由校,可毕竟也只是个后娘,并不是太过看中,朱由校跟个没娘的娃没区别,也正因此,身为娃娃的奶娘客氏客巴巴就与魏忠贤有了过多的交集。 大明早先年,宦官地位是不如宫女的,后来宫女只是宦官的依附,刘卫民的大舅哥打小不被人重视喜爱,自幼又跟了个不管不问的后娘,身为奶娘的客氏境遇可想而知,若不想死在宫中,也只能攀上一个地位不错的宦官,于是就成了太子府管事宦官王安之义子魏朝的“内人”。 兄弟妻,不可欺。 魏忠贤或许一开始也没想着跟客氏如何,但是一再送钱、送粮,送着送着,两人竟然看对了眼! 刘卫民自打摆脱了生死危机后,他就尤为重视自己大舅哥身边之人,当他从净军宦官嘴里得知客巴巴、魏忠贤、魏朝三人之事后,他就知道魏朝绝对干不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魏朝自幼入宫便在王安门下,可谓是根正苗红,前途自不必多言,头上有大树遮掩,人生道途极为平坦,这也行成了佻而疏的性格,说简单些他就是性格暴躁而粗心大意,不会考虑客氏感受。魏忠贤就不同了,魏忠贤自一开始,他的目光就盯在王才人母子身上,盯着刘卫民大舅哥身上,作为乳母的客巴巴更是不会轻易疏远得罪,反而常常说些曾经英雄过往,说些客巴巴从未听过的低俗笑话,甚至做些让人脸红心跳事情,两相对比,魏朝不输到老家那才怪呢! 刘卫民知晓魏朝根本打不过老谋深算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只是,他并不知晓,看着魏忠贤、客巴巴眉来眼去,怒火中烧的魏朝会给他弄了个不同寻常的仇敌。 “呦——” “巴巴,哪个混蛋招惹你生气,咱家可为你出头。” 客巴巴一见此人,就有些不喜,理了理鬓角发丝,不由分说道:“还不是怪你,老娘本本想着赚些炭石钱,你这老贼偏偏说不与宁德驸马,说什么压驸马府一头,趁机夺了净军,现在好了,陛……” “哼!” “也不想想驸马府之前殴打你义父的事情。” 客巴巴张嘴想说“陛下不喜”,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即转到了刘卫民殴打魏朝义父王安一事上。 魏朝眉头微皱,脸上却笑道:“义父与巴巴能一样吗?陛下自幼便是巴巴喂养,几如陛下生母,宁德驸马就算敢对义父动手,也绝不敢动了巴巴一根汗毛不是?” 客巴巴顿时头颅一昂,很是不屑一顾。 “那是!谅他也不敢!” 魏朝凑近了些,低声说道:“宁德驸马太过猖狂,外朝诸多相公哪个没被他羞辱,义父还是先皇大伴呢,只是稍微提点了点,让他稍微收敛些,莫要太过猖狂,结果就遭了毒手。” “如此睚眦必报之人,巴巴今日得罪了他,俺也相信,巴巴必然不怕他,可挡不住将来报复国兴啊!” 客氏一愣,听到魏朝竟提到自己儿子,顿时大怒,扬手就要挠了魏朝一个大花脸,魏朝忙后退数步,大怒。 “巴巴,你这作甚?” “作甚?” “老娘挠死你这不知羞得老贼!” 客巴巴大怒,又要上前一步,魏朝大惊,忙再次后退。 “若非是你这不知羞得老贼,宁德驸马怎会盯上我儿?” 魏朝一拍大腿,一脸急切。 “巴巴,你听俺说,事情不是还没到了那一步吗?” “再说,宁德驸马也就仗着内宫净军,没了净军他不被人砍了脑袋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找巴巴麻烦!” 客巴巴一愣,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转念又一想今日天工阁朱由校的态度,心下又恼怒了起来。 “老贼,你说得轻巧,宁德驸马打了你义父,也没见先皇夺了净军,你以为陛下刚登基就会夺了净军?!” 听了客巴巴这话语,魏朝心下猛然一惊,他对眼前的女人太了解不过了,不由凑上前来,低声询问。 “巴巴,陛下态度如何?” 客巴巴一翻白眼,不欲理会他,就要抬步离去,衣袖却被扯住。 “巴巴,你觉得那人与巴巴在陛下心中谁更加重要些?” 客巴巴想也没想,猛然一甩衣袖,指着魏朝鼻子大骂。 “陛下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你这狗贼说陛下向着谁?” 魏朝忙抓住她手臂,一脸奸笑道:“这不就是了,陛下心中最重要的是巴巴,与义父完全不同,无论巴巴做下什么事情,陛下也不会太过怪罪,所以……巴巴你得让宁德驸马知道你的厉害,如此他就不敢对国兴如何了!” 客氏一脸疑惑,细细想了想,微微点头,说道:“宁德驸马今日已经向陛下讨要了不少开矿文书,就算咱们不卖给他炭石,又能如何?” 客氏说着,猛然想起刘卫民的凶恶来,唯恐老混蛋将自己儿子牵扯入其中,一脸凶狠道:“老贼,老娘警告你,若是挑唆我儿,老娘饶不了你!” 魏朝忙点头,一脸正气道:“巴巴,人人皆知俺与你的关系,又岂能害了国兴?” “哼!” 客巴巴冷哼一声,心下对他愈发不满。 魏朝见她不悦,忙低声说道:“巴巴也知炭石矿情景,月月都会有人死在里面,大家心照不宣,外人却知之甚少,若是……宁德驸马炭石矿一日死了……民间……朝廷……” “嘿嘿……” 客巴巴愣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头。 “若真是如此,炭石矿也必然被朝廷查封!” 魏朝一脸奸笑道:“还不止这些呢,陛下给了他文书不假,可他也得找到人手才行啊!” 客巴巴微微点头,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也没察觉有何不妥,说道:“只要你们做成了,老娘自会在陛下面前帮了你们,但有一条,别扯上老娘的儿子,否则别怪老娘翻脸不认人!” “那是那是!” 魏朝一再保证,指天骂地绝不牵连到了侯国兴,随后又有意无意问起魏忠贤,结果却被客巴巴碎了一脸,一脸不悦离开。 看着客巴巴带着两个宫女离开,本还嬉皮笑脸的魏朝瞬间阴沉了下来,站立好一会。 “哼!” “魏忠贤……” “咱们等着瞧!” 魏朝迈开大步,径直前去司礼监。 大明内宫职司有司礼监、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神宫监、尚御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十二监;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四司;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八局。 除了十二监、四司、八局外,还有内府供用库、内承转运库、十库、职房…… 内廷几乎就是个小朝廷,且不言司礼监地位如何,从各监、司、局分布来看,司礼监几乎就处于中心之处,犹如人之心脏,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或是刻意为之。 万历帝十岁登基,先是老娘与张居正压着,二十岁时提出要临朝理政,结果老娘李太后告诉他,三十岁之前想也别想。 张居正死后,或许李氏知道儿子的不满,自此隐身而退,但万历帝也还并未掌控朝政。 先是冯保与张居正,其后又是陈矩、李太后与东林党人,内外交叉勾连,这让万历帝极为失望,至此再不上朝,外朝缺失官吏颇多,甚至于内阁仅一人,六部各部只残留尚书一人,有时连六部六位尚书都还缺失,一人身兼数职亦是常事。 外廷如此,内廷也好不到哪,司礼监秉笔也只有小猫三两只,万历帝就一个态度,你们爱斗不斗,斗跑了人,你们自己兼着。 第104章 司礼监大太监们的态度 外廷、内廷在万历帝时期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一旦空缺了下来,想要补上职司却很难。万历帝病逝后,朱常洛登基,所有缺失的官职迅速得到了补充。 天不从人愿,除了刘卫民早早从家中暗藏的《明史》中知晓外,谁又能想到朱常洛会这么悲催,忍受了几十年的苦楚,却仅仅只是做了一月大明天子。 朱常洛病逝,紧接着就是刘卫民大舅哥朱由校登基,外朝人事变动不大,甚至没怎么改变,内廷却是变动不小。 魏朝低头一路急行,所遇相熟宦官也是一概不理不会,径直来到司礼监。 司礼监几如千步廊左右官衙,甚至比那些官衙还要复杂,掌管整个内廷的司礼监,如同一个独立的微型小千步廊左右官署,坐北朝南正厅大堂是掌印宦官召集一众属官议事之处,东侧一系列房院是管事、掌班、领班、司房处理事务之所;西侧就杂了许多,管帽子、衣靴、茶房、厨房、打听房、看庄宅…… 司礼监看起来是个比较复杂些的四合院,里里外外好几重,掌管着内宫所有事务,但真正有实权的仅仅只是几个大宦官。 最大者是司礼监提督,其次是掌印,再次是秉笔、随堂、管事、掌家…… 司礼监,顾名思义,就是掌管礼仪、传授礼仪的部门,一开始也就是印印书,教授宦官读书识字,教习礼法,正因读书识字、教授礼仪,司礼监逐渐成了内廷管理者。 作为管理者就要有监督、刑罚、以及各种书籍、仓储管理,而司礼监提督就是管理这些事情的头头。 内阁大臣先将朝臣奏折收拢收拢,看着还行的,有啥意见就在奏折上贴个小纸片,用黑墨写的小纸片叫“票拟”。 票拟送到皇帝桌上,看着还成,红笔写个“可”、“准”,不成的扔一边退回去,或是直接丢垃圾桶封杀。 一来一回,只是内阁与皇帝之间的互动。 本来是没宦官啥事的,可大明有骨气的文人太多了,动不动就跟皇帝置气,动不动雪花似的奏折飞入皇宫,正儿八经的奏折还成,可谁也不愿天天看到骂架的奏折,再加上司礼监宦官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文化也提高了不少,甚至都能写书作传了,干脆就把这些杂七杂八奏折全扔给司礼监,让司礼监先把打架骂人的奏折踢一边去,挑些能看的、质量好些的出来。 自宣宗皇帝开始,司礼监就有了这么个权利,专门挑奏折的权利! 内阁贴好小票,将奏折送进司礼监,司礼监挑挑捡捡,将差不多的送到皇帝案头,那些不能看的咋整? 皇帝大手一挥,你们自己整,于是秉笔就沾着红墨水开始批红、打XX,秉笔批红、打XX,还需要稳妥些,需要一个人稍微检查一下,防止哪个使坏故意坑人,所以就有了最后一步,掌印太监盖大印! 如此可见,单论司礼监最大者,不算兼职情况下,司礼监最大者是提督不假,可提督不能批红、不能盖大印,不能参与外朝内阁送过来的奏折,他只是掌管教书育人、管理、监督司礼监一干事宜,而最为重要的那部分却被排除了在外。 司礼监之所以在大明地位如此之高,哪怕内阁宰辅也不得不拱手礼让,就是因为批红、盖大印,从这方面,掌印又是事实上司礼监老大。 但是,司礼监提督往往是秉笔太监兼任,而且还是皇帝最亲信之人兼任,秉笔批红,掌印盖大印同意秉笔批红,也就是说,掌印太监往往需要成熟稳重之人。 于是,就会出现,有时秉笔兼任东厂厂督权势大过司礼监掌印太监,以及掌印太监死死压住排行老二的秉笔情况,谁能压住谁,决定权在顶层的皇帝手中。 万历帝病逝没一个月,刚登基的朱常洛病逝,刘卫民十五岁的大舅哥朱由校登基为帝,时间太过集中,外朝不显眼,几乎没怎么变动,内朝却不同于外朝。 外朝皆是一步步科举考上来的,朝廷一旦任职,想罢免就要有合理的理由,哪怕再蹩脚的理由,也要面子上稍微过得去,内朝却不同。 内朝都是些宦官,说句难听的,哪怕是掌印,权势再如何强大,那也还是皇帝的家奴,一句话就可以去职降罪。 一人飞升,鸡犬升天。这句话语用在宦官身上再为合适不过了,尤其是司礼监职位中的秉笔兼东厂那个位置。 万历帝死后,崔文升丢了东厂,因红丸一事,不仅仅没了秉笔宦官一职,自己也被羁押在东厂监牢中,还连累了一大群司礼监宦官跟着倒霉。 朱常洛登基,一直伴随的王安成了掌印宦官,甚至还兼任着东厂提督,权势之强一时无两,可仅仅一个月,东厂提督换成了邓义潜,其余秉笔虽未换,却增加了刘养、魏忠贤两人。 变动也颇为不小,但刘卫民知道,这也只是时间太短、朱常洛是朱由校父亲的缘故,一两年后,司礼监就会彻底大换血。 魏朝大步走入司礼监,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去了正堂左厢房,屋内正有数人闭眼不语。 看到一身过肩坐莽服的王安睁眼看向自己,魏朝忙上前跪倒。 “义父,孩儿已经办妥。” 王安低头静静看了魏朝片刻,却转头询问坐在一旁不语的邓义潜。 “邓公公以为如何?” 邓义潜眉头微皱,轻声说道:“先皇刚刚去世,陛下也才登基,为了丁点炭石就与宁德驸马起冲突,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宝微微点头说道:“宁德驸马虽行事霸道,可也并未太过插手宫内之事,诸位也知前些日宁德驸马查抄巨贪李三才之事,也为内宫供奉了高达三百万两银钱……” 李宝话语未完,沈蔭身体却突然欠起了下,尽管只是整理了下衣摆,李宝话语却也因此被他打断。 沈蔭笑道:“宁德驸马虽押解入宫三百万两,但却私得了两百余万,李三才贪婪无度,宁德驸马吗……” 王安微微点头,说道:“大明天灾不断,辽东又将兵乱再起,昨日袁巡抚又送来的奏折,你们也是看了,朝廷已经无法再拖欠辽东军饷了。” 王安话语虽未提刘卫民“私吞”两百万银钱之事,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下的不满。 李宝心下叹息,说道:“李三才短短十数年竟然贪下了四百余万两,由此可见商贾之富庶,为何不多征收富户些赋税以为国用?” 说着,李宝一一看向屋内所有人,轻声叹息道:“神宗之时,净军、幼军皆入宁德驸马门下,至今已有年余,宁德驸马也从未问我等,问过兵部讨要过一文钱,先皇光宗在位时,宁德驸马公然从李三才所贪四百万两抽取百万两入驸马府,又以此胁迫朝廷大臣获得百万,先皇也从未以此治罪。” 宋晋微微点头,说道:“户部空虚,天灾频繁,如今辽东又闹粮饷,前日内阁上奏陛下请求内库支应些钱粮,刘公公也未多言其事……王公公,陛下刚登基不久,如此之时,为了些许炭石就与宁德驸马起了冲突,咱家是觉得有些不妥。” 宋晋话语让李宝、邓义潜微微点头,沈蔭却摇头不悦道:“陛下登基不久不假,可也正因如此才需清明朝纲,宁德驸马自入朝廷以来,肆意殴打、侮辱朝廷命官,更甚者竟然无令兵围朝廷大臣府宅,纵然李三才该死,可总要有所司依法依例而行吧?” 一直未曾开口的高时明也不由微微点头,说道:“幼军也就罢了,但净军皆为宦官内臣,怎可再让外臣任其职?” 司礼监,作为内宫最高掌权者,净军本就属于内臣,按理说,刘卫民顶多只能算是司礼监一个秉笔太监或是管事一级,可自从刘卫民统领了净军后,净军就像是脱离了内廷自成一系,不仅仅如此,还多次羞辱司礼监公公,这绝不是司礼监愿意看到的。 听到高时明话语,宋晋、李宝、邓义潜也微微摇头不再言语,尽管三人不想在此时与宁德驸马府起了冲突,但所有人都知道刘卫民掌握的净军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唉……” 王安深深叹气一声,沉默少许,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说道:“宁德驸马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净军掌握在一个外人手里终究是不妥的,而我大明祖制也不容他人破坏!” 说着,王安低头看向魏朝,说道:“此事交于你去做,当知陛下刚登基不久,朝廷更需稳定,若此等小事都办不稳妥,今后……你知后果!” 魏朝忙低头叩拜,说道:“义父放心,此事皆是些商贾与侯国兴所为,绝不会牵连到了义父与诸位公公!” 邓义潜一脸怪异看着跪地的魏朝,轻笑道:“你小子如此心狠,就不怕客嬷嬷恼怒?” 众人皆低头看着跪地的魏朝,魏朝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向王安重重一叩首,义正言辞道:“若以孩儿一命换取大明昌盛,孩儿愿利刃加身在所不惜!” 王安心下一叹,微微点头。 “起来吧,后果也没我儿想的这么严重,宁德驸马虽与陛下私交甚好,却也比不得客嬷嬷自幼抚养恩情,当是无碍!” 1 第105章 了不起与公公掷骰子赌输赢【第一章】 刘卫民并不知道有人想要用炭石来逼迫,此时的他一脸欢喜将自己书桌更换掉,后世古董最值钱,自己大舅哥如此奇葩之人,亲手打造的檀木书桌放到后世,那还不是发了老鼻子的财? 当然了,也正如朱由校所言,他也绝不是白拿了大舅哥东西的人,忙让人去库里取了五万两银子,正准备让人送去呢,结果小豆芽来报,说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来了。 刘卫民一脸诧异,他有些不明白此时魏忠贤跑来作甚,难不成这么急着想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心下疑惑,却也没多想,急匆匆来到前厅,正见到坐卧不安的魏忠贤频频看向房门外。 “魏公公这么急着为陛下讨债啊?” “哈哈……” 刘卫民一阵大笑,也没走向主座,而是径直走到魏忠贤身边坐下,一小宫女忙上前为他奉上茶水。 “来来,这可是从陛下那里讨来的,魏公公先品尝一二再说其他。” 刘卫民一边端起茶水,一边招呼已经恢复了常态的魏忠贤,两人微微饮了口茶水。 稍微感受了下茶水的清香甘醇,魏忠贤不由摇头赞叹道:“不满驸马爷,您这茶水还是咱家托人从江南特意弄来的,一共也就三两而已,没想到陛下竟然全给了驸马爷,陛下对驸马爷的宠信令人羡慕至极啊!” “呵呵……” “客嬷嬷也差不了多少,说起来还是陛下待人温善,若非如此,刘某与客嬷嬷也绝无可能有如此恩宠。” 刘卫民很随意说了句笑言,魏忠贤心下却是猛然一惊,忙点头说道:“驸马爷说的是,陛下待人宽厚,亦是我等之福分。” “驸马爷……咱家刚刚得知,听说……听说侯千户……那个……那个……” 看着魏忠贤一脸小心,刘卫民眉头微微抬起,放下茶盏,毫不在意笑道:“些许小事无足挂齿,在商言商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是是,驸马爷说的是,只是些许小事,小事……” “不过呢……” 刘卫民眉头微皱,叹气道:“魏公公,你也是知道,刘某也就想弄些炭石炼炼铁,在商言商不假,刻意提高价格,增加开矿难度,甚至税收啥的,这都是正常的经商手段,刘某不会在意这些。” “但咱们可别玩大了,正常的竞争可以,若用了些超出刘某底线的手段,刘某脾气公公也知一二。” 魏忠贤心下大惊,忙坐正了身子,拍着胸口说道:“驸马爷放心,这个咱家可以保证!” 魏忠贤又重重叹息一声,说道:“兵部也好,内廷也罢,都未曾给过驸马爷一文钱财,军卒铠甲兵器也还需驸马爷自筹,咱家也是知晓驸马爷难处,若是早一步知晓,咱家定会倾力相助,又怎会阻止驸马爷获取些许炭石?” 刘卫民点头赞同,说道:“确实如此,你我一无仇,二无怨,公公刚刚入了司礼监,人望也单薄了些,刘某就算帮不了公公,那个……那个……监军大人也能说上两句,多多少少也算是照应吧。” “公公上有岳父老臣压着,再加上刚刚进入司礼监,怎么着也没必要此时胡乱得罪刘某不是?” “是是,驸马爷说的太对了,说起来巴巴也是不知此事,一定是有人暗中挑唆,驸马爷放心,今后绝不会再有此类之事!” 魏忠贤忙提起茶水给刘卫民倒茶,嘴里满是保证。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说道:“公公不必如此,你我都是陛下近臣,自当守护相望,还是那句话语,正常的经商手段,刘某毫不在意!” “不过……” 刘卫民想了想,笑道:“不若刘某为公公讲个故事吧,就是不知公公愿不愿意听。” 魏忠贤忙说道:“咱家都听说了,驸马爷的故事宫里人都爱听呢!” 刘卫民挠了挠头,很有些不解,自己也就给小媳妇讲过故事,每日哄她睡觉而已,眼前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怎么会知道的?有些奇怪,但他也没太过追究。 “既然魏公公喜欢听,那本驸马就讲一个!” “话说,东汉末年……” 一提到讲故事,刘卫民就来劲了,人也来到正堂摆着的桌案前,跟个说书先生似的,就是刘养也端着个大茶壶跑了进来,也没影响他唾沫横飞,双手更是不时挥舞比划。 魏忠贤微张着嘴巴,一脸震惊,刘卫民还以为这宦官老儿听上瘾了呢,将《三国演义》那是突突说了个没完没了。 “净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不能讲讲《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 刘养翻着白眼珠子,翘着二郎腿一摇一晃,手里还拿着个大茶壶,不时呲溜吸一口。 看着他这个样子,刘卫民就来气。 “监军大人,您老不去司礼监跟人唠嗑,咋又跑回来了?” “哼!” “有啥可唠的,还不如看蚂蚁上树有意思呢。” 刘卫民一阵翻眼,也不打算理会他。 “得嘞,您老就自己看蚂蚁上树好了。” 说着,看向一脸苦笑的魏忠贤,刘卫民脸色也极为郑重了起来。 “魏公公,故事正如监军大人所言,很是老套,想来公公也不止听过一次,但是,故事中隐含着的道理颇多,公公可有所悟?” 魏忠贤一愣,刘养也郑重了起来,他可不认为眼前小子只是讲故事这么简单。 《三国演义》里面所述的太多,魏忠贤一时间也有些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何意。 “公公觉得十常侍如何?” 等了好一会,见魏忠贤沉默不语,决定稍微引导一下。 “十常侍横征暴敛,卖官鬻爵,其徒子徒孙遍布天下。” “灵帝病逝,太子辩登基,十常侍欲以董太后垂帘摄政,以至于何太后不满,欲以大将军何进斩杀十常侍,结果却反被杀,随之十常侍亦身死洛阳。” “十常侍身死,大将军何进身死,辩皇子随后也身死……” “随后……” “天下大乱,天下一分为三,汉室再不存……” 刘卫民缓缓说着,语气不平不淡,刘养眉头紧皱,魏忠贤一脸犹豫。 “公公以为……十常侍如何?” 魏忠贤眉头紧皱,一脸犹疑看向微笑不语的刘卫民。 “十常侍……不……不该横征暴敛、卖官鬻爵,乃……乃乱臣贼子……”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点了点自己心脏位置,笑道:“公公……你这里……” “不够真诚!” 刘卫民伸手示意魏忠贤饮茶平息情绪,笑道:“横征暴敛也好,卖官鬻爵也罢,这都不是本质!” “一个国家维持稳定,手里一定要有足够震慑心怀叵测的力量,而东汉拥有的震慑力量……则是何进大将军手中的军卒。” “十常侍本身并无多少权利,权利的源头在皇帝身上,灵帝病逝后,纵然在外的将领还给些脸面听调,那也绝对是些心怀叵测之人,期望浑水摸鱼之人,此种人,可杀不可留!” “十常侍也好,何进外戚也罢,本就是皇家身上葛藤,当然了,若何进真的雄才大略,真的有足够能力掌控一切,杀十常侍也就杀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外戚夺了天下之事。” “但是!” “这要有一个先决条件,首先,他真的有绝对掌控的能力;其次,天下基本上要保持平稳。” “灵帝病逝时,正值黄巾大乱之时。” “秦亡于陈涉吴广,汉亡于黄巾,唐亡于黄巢……” 刘卫民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唉……” “或许,公公以为不是,但究其根本,就是如此!” “民变一起,迅速平定还好,若无法做到,心怀叵测之人必乘乱而起!” “必动摇国之根基!” “……” “灵帝之时,民乱一起,若十常侍、何进之流足够聪明,双方就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政治的本质是利益的交换,双方都不想依附的大树坍塌,不想一起完蛋,那就各自后退一步好了。” “你发你的财,我打我的仗,先把准备整死大树的叵测之人干倒再说,先保住事关自身生死的大树不倒再说。” “魏公公,以为如何?” 魏忠贤胸口起伏不定,他算是真的听明白刘卫民话语。 “驸马爷说的是,啥事儿咱们都可以商量商量,咱们都是陛下的奴才,是一伙的。” “呵呵……”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 “魏公公所言甚是,咱们本就是一伙的,比十常侍、何进那帮蠢货强多了,啥事儿咱们商量着来,若真有啥解不开的,了不起刘某与公公掷骰子,赌一把就是了。” “呵呵……” “刘某可是听说了,公公可是赌桌上国手,刘某估摸着会输得很惨!” “哈哈……” 刘卫民、魏忠贤相视大笑,刘卫民起身拉着魏忠贤走出厅堂,指着已经准备好的银钱。 “五万两!” 魏忠贤一惊,刘卫民却拍着他的肩膀,指着他的鼻子大笑。 “哈哈……” “公公,你可别误会啊!” “五万两银子可不是给公公的,这可是本驸马购买陛下书桌的银钱!” “哈哈……” 刘卫民大笑,拉着魏忠贤来到十口木箱前,随手打开一口木箱,拿起一锭银子,却突然摇头轻叹起来。 “不瞒公公,刘某抄了李三才府邸,用刀子逼迫朝臣富户,这才得了两百万两,可这点银钱还真不够刘某塞牙缝的。” 第106章 盗天仓鼠【第二章】 魏忠贤一阵诧异,不解道:“驸马爷,净军、幼军也用不到这么多吧?” 刘卫民却摇了摇头,叹气道:“公公,你不懂啊~” “净军一万,幼军五千,一人一年所用粮饷十八两,这只是军饷,所用吃食呢?衣甲兵器呢?伤残补贴呢?这可都是钱啊!” “净军……刘某没打算继续增加,保持一万即可,但是幼军刘某准备恢复定额五万卒,准备五年内训练出一支大明最强军卒,一举平定北疆之祸。” “公公也知,刘某是个人见人厌之人,向朝廷讨要那是想也别想,内廷那点钱……还是刘某抄了李三才得来的,如今外廷更是整日盯着那笔钱财,刘某更不愿挤兑内廷。” “所以啊,只能自己做些生意赚钱,自己养自己,可公公也知,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可以养活六万军卒,那得需要多少本钱?” “就这两百万……刘某都觉得玄乎!” 魏忠贤一阵无语,若这么算,两百万还真不一定够了。 “驸马的确……的确也是难啊——” 刘卫民无奈叹息,拍了拍魏忠贤肩膀。 “日子再难,也得咬着牙撑着不是?” “谁让咱们是爷们呢!” “唉……不说了,公公能来,刘某已经很高兴了,至少说明公公还是在乎刘某的,公公也还需记住,刘某不是公公的敌人。” “现在是,将来也是!” 魏忠贤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了点头。 “咱家会牢记驸马爷话语!” 刘卫民向小豆芽招了招手,小豆芽忙上前。 “找些人,小心护送着魏公公回宫。” “诺!” 小豆芽躬身领命,大步离去安排人手。 刘卫民向魏忠贤一拱手,笑道:“魏公公,刘某也不留公公吃了饭再回宫,刘某实在是还有些事情要做。” 魏忠贤忙拱手还礼,说道:“驸马爷没责怪就已经给了咱家脸面,哪里还敢继续叨扰。” “呵呵……” “公公说笑了,宁德驸马府的大门永远为公公敞开,公公何时前来,刘某都是欢迎之至,只是今日刘某真的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做,不能多陪陪公公,甚是心存愧疚!” “哪里哪里……” …… “那……刘公公、驸马爷,咱家就此别过!” “公公慢走……” 两人拱手道别,小豆芽带着数十净军骑军,押解着五万两银子缓缓离开驸马府。 刘卫民、刘养两人将魏忠贤送出府门,直到魏忠贤消失在街道拐角,两人才转身回府。 “小子,此人可行?”刘养突然开口。 刘卫民眉头微微皱起,静静说道:“小子的大舅哥自幼几如丧母,又是个重情义之人,待客巴巴若母,魏忠贤与客巴巴又眉来眼去,将来必登高而俯视朝廷内外。” 刘养一脸怪异道:“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那客氏与之对食的并非此人,而是王安之子魏朝?再说,陛下登基,必不久纳娶宫妃,后宫有主,客氏自不能再居于皇宫,朝臣们也不会允许。”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监军大人若是客氏,居于东宫时,吃了上顿没下顿,对食之人又每每呵斥谩骂,而在这时,突然冒出个时不时送来些救济银钱,送些饭食之人,此人又风趣体贴,监军大人若是个村妇,一个只能依靠勾心斗角才能活下去的村妇,天长日久之下……大人若是此等妇人,大人会选哪个?” “选每每谩骂呵斥之人?” “还是个每每在困难时,体贴呵护之人?” 刘养一开始很想跳起来,重重敲击眼前混账小子的脑袋,可听到最后反而眉头皱成了山,沉默良久,还是微微摇头。 “镇国,不是老头子不赞同你的话语,而是……而是你不懂宫内宦官、宫女的规矩。” “虽我等宦官为不全之人,咱……你阿父与你阿母也无法与正常夫妻那般明媒正娶,但我等也绝非儿戏,名分一旦定下,甚至比民间寻常夫妻还难以隔离!” “内廷所有宦官、宫女也绝不会答应!” 刘卫民大大白了刘养老儿一眼,这老宦官自打在昭狱占了自己便宜后,时不时就占起自己便宜,两人相互斗争了几次无果,他也懒得与之计较了。 听了刘养话语,刘卫民却不屑一笑:“宫内的规矩再大,难道还有我那大舅哥的嘴大?” “魏朝是谁的门人?” “是王安!” “王安秉性如何,不用多说了吧?” 刘卫民说道:“皇爷爷不喜岳父,或许也正因此,王安不仅仅不会阻止岳父整日花前月下,还会大力支持岳父日日做新郎,对大舅哥喜爱木匠活计也绝不会阻止,可如今不同了。” “我那大舅哥成了皇帝,还是个少年皇帝,王安乃冯保之门人,身上带着冯保的痕迹呢,大人真以为王安不会与朝臣们一同欺负我那大舅哥?” 说到这里,刘卫民突然皱起眉头,低头思索今日几个驸马跑去天工阁的事情。 “奇怪了……” 见他如此,刘养疑惑问道:“怎么了?” 刘卫民皱眉说道:“今日前去天工阁时,却见到瑞安、延庆、寿宁三位驸马爷在,而且还拿着礼部挑选的一干女子画像。” “陛下要纳妃?”刘养一惊。 刘卫民摇头说道:“我那大舅哥若是纳妃,自然会先通知司礼监,由司礼监传达礼部,由朝廷向天下各州府选拔秀女。” 刘养微微点头,程序上是如此。 刘卫民皱眉道:“若是如此,此等之事不可能不被我等知晓,大人身居司礼监,若司礼监事先知晓,大人也应该得知了才是。” “可……可这种事情……外朝再愚蠢,也不当……不当隐瞒了司礼监啊?” “嗯……至少王安是知晓的!” “可……可他们究竟为何如此?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刘卫民眉头紧皱,纵然他使劲拍着脑袋,最后也还没能想明白。 刘养同样有些不解,想了会,说道:“会不会是这些人想将自己满意的女子送入宫中?以此来争夺陛下的恩宠?”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或许有这个意思,但绝非仅仅如此。” “大人应知,秀女的选拔必须是礼部、司礼监同时派遣人员前去各州府,只有两者同时点头,秀女才会被认可,仅仅只是礼部是不合规矩的,也不可能被天下人认可。” “再说了,若真想选出外廷满意女子,根本无需这么麻烦,只需在选秀女过程中,多送些银钱给主事宦官即可。” 刘养微微点头,知道他是对的,想了下,说道:“不若让过山风去查查?”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过山风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宜妄动。” “算了!” “先以静制动好了,总会有更多端倪冒出来的。” 刘卫民狠狠甩了甩脑袋,继续之前话题,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那大舅哥虽性子跳脱了些,这也正常,毕竟年岁还轻,但他也绝对不希望再与皇爷爷一般无二,客巴巴与魏朝的关系,魏朝与王安的关系,客巴巴与我那大舅哥关系,一旦客巴巴与魏朝结合,我那大舅哥就与王安算是绑在了一起,就算不想被王安、外朝裹挟也不可能,从这点来看,皇室也不允许客巴巴与魏朝结合。” “相比魏朝,魏忠贤就清白了许多。” “早先年,魏忠贤是秉笔太监孙暹、御马监刘吉祥的门人,后来因为门人间内斗,魏忠贤也差点死在了四川,自此脱离了两人,被秋月和尚推荐给了十库总理马谦,做了个甲库小管事。” “一个甲库小管事,却每每用银钱救济正困难着的王才人、大舅哥,看似后来随在王安门下,实质上,还是马谦的门徒。” “所以呢,魏忠贤要比魏朝更加清白,也更符合帝心!” “一者帝心不欲让最亲近之人,被潜在绳索死死套住;又一者客巴巴自己心意。” “大人,怎么算,那魏朝也没半分胜算吧?” 刘卫民不屑嗤笑。 “规矩?规矩用在普通人身上还可以,用在帝王身上,而且还事关大明兴衰,纵然大舅哥年纪轻了点,又怎会在意你们嘴里所谓的规矩。” 无论《明史》所载,还是现实情况,魏朝都不可能成为客巴巴对食宦官,这点刘卫民很清楚,一番解说下,刘养也默不作声,最后只能无奈点头,承认刘卫民是对的,但他对如此“明目张胆”支持魏忠贤还是有些疑虑不解。 “客巴巴仅仅只是个妇人,纵然今后受宠跋扈,但魏忠贤此人野心更大,你小子就不怕最后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 刘卫民不屑一笑,转身走向内宅,边走边说道:“监军大人不是整日在小将耳边唠叨,什么树大招风……什么风必摧之……” “现在小将听了大人言,准备趴着、卧着装死,大人竟然又不乐意了?” 刘养心下一阵恼怒,抬手就要在他脑门上重重来一下,刘卫民眼珠子猛然瞪成牛眼。 “干啥呢?” “小的就够混蛋了,咋了,你这老不死的还为老不修?” “哼!” “有些人是命里注定的,挡也挡不住,骤然强行逆天,最后倒霉的必然还是老子!” “想从老天手里改天换命,只能一点一点的,像偷粮食的仓鼠,一点点偷取,如此才能水到渠成!” “哼!” 第107章 大明闻香教【今日第三章】 “哼!” “啥都不懂,白活了这么大的年岁!” 刘卫民一阵冷哼。 “大舅哥与客氏就是母子关系,是十几年一把屎一把尿养出来的关系,客巴巴若是个严母还罢了,大舅哥还能此时有些逆反心理,可你这老儿哪只眼见到客巴巴严厉过?” “不捧到天上就不错了!” “哼!” 刘卫民又是一阵冷哼,哼得刘养哑口无言。 “此等情景,与之为恶,纵然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与十常侍、大将军何进相互厮杀,最后便宜那些心怀叵测的混蛋们,又有何区别?” “哼!” “魏忠贤野心大?” “小将还嫌他野心小了呢!” “野心大?” “没了小将阻拦,小将蹲下了身子,趴在了地上……” “他魏忠贤会如何?” “会与外廷好的穿一条裤子?” “会与外廷联手对付小将?” “没了小将在面前……他魏忠贤还不是与外廷那些混账整日掐架!” “罢了税监,没了商税、矿税,大明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北疆战事又起……” “大人是要小将天天跟外廷那些混账斗法吗?” “还他娘地练不练兵了,还打不打建贼,帝国北疆还要不要安稳了?” “哼!” 刘养瞪眼抬臂,刘卫民比他眼珠子瞪得还大,连连冷哼怒喝,最后更是甩袖大步离去。 看着一脸恼怒离去的小混蛋,刘养眨巴眨巴小眼睛,手臂也放了下来,脸上却未有半分恼怒,反而背着双手,一摇一晃出了驸马府大门。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战力超群,刘卫民一开始没想着活命,本想着用自己一条小命挽救一下大明国运,或许后世的惨剧会改变也不一定。 只是他也没想到万历皇帝会像个国手,抬手下了这么诡异一步棋,他竟然成了大明宁德驸马,竟然还执掌着净军,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心怀必死,破罐子破摔,那可是百无禁忌,如今不同了,活了下来,有了媳妇,他就要为后来考虑,作为替代他的混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那就是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别人……谁也不成,只能是他! 刘卫民身为净军指挥使,掌管着数万净军,宫内上上下下几乎无人可逃过他的眼睛,最后发现,无论谁都无魏忠贤这么好的条件,而《明史》也详尽记录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也只有他最符合大明当前利益、需要。 若非刘养逼迫,这些话语,他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多言一句,再加上刘养老儿进入了司礼监,成了秉笔太监,有些事情也的确需要他知道自己心意,省的后来一不小心给自己招惹没必要的麻烦。 书房中正有一人静静坐在椅凳上,连动上一动都不敢,正是过山风陈三严。 陈三严、小豆芽在前往通州时,差点栽在了通州,也很意外的让他察觉到了闻香教的存在。 闻香教算是白莲教的一支,白莲教存在就要久远的许多,甚至蒙元丢失了天下也跟白莲教有很大的关系,最先掀起反叛起义的,正是白莲教之人,就像一个小小不起眼火星,也因此掀开了一个大时代的降临,蒙元末年,掀杆而起义军无数,但头上基本上都戴着白莲教的帽子。 这也造成后来明太祖如此打压白莲教的原因。 白莲教失败了,认为明太祖是最大的叛徒,后来甚至投靠到了蒙元身上,继续造反大业,甚至因而造成了土木堡变故。 高达数万白莲教聚集于河套土默特部,为其耕种、经商,甚至打探情报、随军作战。 大明与蒙元数次交手,几乎年年开打,双方互有损失,但随着明朝逐渐衰落,不得不对其怀柔,但居于蒙元的白莲教也一直未曾就此归于大明。 明太祖起家之时亲眼见识过白莲教的强大,再加上白莲教屡屡引蒙元越过长城侵入边境,对白莲教打压从未心慈手软过。 闻香教又有些许不同,闻香教又称东大乘教,是河北滦州石佛口王森创立。王森原名石自然,祖上是白莲教之人,躲于山中打猎为生,早年救了一个黄天教道士,受到此人影响,结合白莲教教义,竟然自创了一番理论,从道、释、儒三家学说中断章取义抽取了些思想、圣言,提出“炼丹”应劫一说。 王森祖上就是白莲教之人,白莲教信奉的是弥陀三圣,即弥勒佛、观音、大势至,大致的意思是大灾难来临的时候,“白莲”就会现实,弥陀三圣就会普度众生,刘卫民也不知道“白莲”之意是不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意思。 王森救下的黄天教道人来头也不小,黄天道创始人名叫李宾,是万全右卫名下膳房堡之人,膳房堡是长城戍堡,李宾随父亲李运戍守边疆,后来因作战还伤了一只眼,无聊之下喜欢了道教无为养生,之后更是创立了黄天教。 黄天教更像传统道教,与无为教很相似,讲究“无为法、无生境”,但也融入了些养生之法,更多的倾向于如何长生。 李宾死后,道通由妻女传下,因黄天教只是传“无为、长生”,并不是教人如何造反,所以一开始很受欢迎,流传也很广泛,至于后来有没有人利用黄天教造反,那又是另一说。 但无论是白莲教,还是黄天教都有提及“三教应劫”之说,即无相劫、庄严劫、星宿劫,也是过去、现在、未来三佛劫。 王森也的确厉害,结合白莲教、黄天教,认为三劫不可避免,让大神现世救自己,那还不如自己救自己呢,又觉得黄天教无为修身养性不大靠谱,就决定自己整一个。 自己凭空想象是不可能自创一个“自救”法子的,而道教里有一个炼丹之法,于是乎,王森就提出了一个炼气自凝内丹以渡劫的法子。 当过山风、小豆芽在通州遇袭后,刘卫民就决定摧毁漕帮上层,控制漕帮河运,只是他也没想到会意外发现闻香教的踪迹。 经过一番调查了解后,反正他是挺无语的,怎么看着就像是后世小说里的修真渡劫,至于王森救下了什么九尾狐之说更是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自己制造个噱头罢了。 甭管刘卫民信不信,大明不少老百姓还是相信的,传扬的又是些打坐炼气,自结内丹得道成仙渡劫啥的,明庭一看,与黄天教也差不了多少嘛,而且还能得道成仙,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这得道成仙可不是凡人打打坐,双手抱拳就能结丹的,那得拿钱,得让天师给个什么大力丸啥的,得让天师引导引导啥的,反正就是得收钱! 不给钱甭想结丹,也甭想成道得仙。 反正他是一个劲的直摇头,王森最后也还是被弟子出卖,被官府抓了起来,更是因梃击案砍了脑袋,闻香教也遭受了重创隐于暗处消失不见踪迹。 净军封锁外城抓捕漕帮各堂主时,意外抓住了个老相识,也意外的掀开了闻香教的一角,但他并未给李三才安上一个勾结反教名头,这些被抓之人也被死死看押在城外皇庄里。 刘卫民推开房门,正见过山风陈三严坐卧不安等待。 径直坐到主位,朝他一笑。 “你都成了一帮之主,多多少少也带点霸气好吧?” 陈三严哪敢安坐于椅,跪地说道:“在驸马爷面前,小的什么也不是,哪里敢有劳什子霸气?” “呵呵……起来吧。” “诺。” 陈三严弓着身子站在刘卫民身侧,不敢抬头去看,只能用眼角余光看着微微轻点桌面的手指。 “那女子……还未开口?” “是的,路引小的也仔细查过,是假的,她好像知晓大人不会对她动刑,嘴硬的狠。” 陈三严说着也不由微微抬头,正撞上看过来的不平不淡眼神,忙又低头。 “梆梆……梆!” 手指停顿,刘卫民心下微微一叹,他自己也未想到,竟然会在京城抓到小辣椒,脑中想着刚刚莫名其妙跑到了大明时情景,眉头皱成了山。 小辣椒是明人是绝不会错,第一次见到时,他就知道,没想到的是在这里竟然见了面。 “大人,此女尽管没开口,但她绝对是闻香教之人。” 刘卫民微微点头。 “漕帮可否清理干净?” 陈三严忙点头说道:“小的也不十分确定,但小的知道,就算漏了几个,也绝不能再像上次。” “梆梆……” 手指再次轻轻敲动桌面…… “你安排一下,让他们可以顺利逃脱,但别让他们察觉到异样。” “啊?” 陈三严一愣,他没想到刘卫民会说出这句话语来,随即反应过来,忙慌忙点头应下。 “是,小的绝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刘卫民微微点头,不去再想此事,说道:“从现在起,你专门安排些人手,给我死死盯着锦衣卫千户客光先、侯国兴,他们两人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所见之人的背景,以及这些人是谁的人……” “安排的人手一定要机灵,绝不能让他们察觉,哪怕放弃也要稳妥。” 陈三严心下微微颤动,人已跪倒在地。 “大人放心,小的会小心谨慎,绝不会暴露!” 刘卫民点了点头,起身来到陈三严身前,低头看着他。 “记住了,你不是在为本驸马做事,而是为我大明做事,上次通州之事你已经被人看在了眼里,所做隐秘之事时最好低调些,所用之人也要机灵稳妥,不能再像以往混混模样。” “当然了,身为漕帮领头人,河运上的事情不必如此小心,太过低调反倒让人轻视,有本驸马为你撑腰,他人也不敢动了你。” 第108章 臭大街的宁德驸马【三章,第一章】 控制漕运就控制了大明经济命脉,尽管刘卫民将漕运总督让了出去,但河运上来往运输的人却是漕帮,控制了这些人,也就控制了运河流通,没有强大背景的漕帮,绝不敢违抗运河总督的意志,但有了刘卫民站在背后,情况就又有了不同。 没法子,谁让他需要的小钱钱太多了呢,没有一个来钱的门路可不成,与陈三严又聊了一会,那些炭石商家扣住炭石不愿卖给他,他也绝不会让这些人好过了,这些家族的生意想通过运河,那也别想这么容易。 刘卫民对陈三严一一交待,魏忠贤也拉着五万两银子回了皇宫,五万两银子是很大的一笔财富,许多富户也很难一次性拿出如此之多钱财,仅仅只是一件木桌,竟然卖了这么多小钱钱,大舅哥很是高兴,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又让小豆芽拉回来几张板凳,见到小豆芽拉回的东西,刘卫民又是一阵无语。 如此大的紫檀木书桌,搁在后世老值钱了,而且还是皇帝亲手制作,那价值更不用提了,只是他忘了一件事情,此时的檀木虽贵,但还达不到五万两银子的地步。 他并不相信魏忠贤会说服不了客巴巴,对于今后事情也没太过在意,事情太多了,学堂也准备妥当。 皇家学堂,名字霸气无比,可也就是名气,他的名声玷污了“皇家”两个字,招募令已经早在一月前就张贴了出去,结果一个月了,竟然就没几个人来报名,来的也就七名先生,最让他意外的是,七人当中还有两个快饿死的西洋人,剩下的五个人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童生,连个秀才都没招到,可是把他气坏了。 七个人饿的一把风都能吹走,人都来了,尽管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千金买骨,一人给了三两银子,又帮他们买了些衣物,锅碗瓢勺啥的,将他们扔在学堂里也就不闻不问起来。 人手不够,咋整吧? 无可奈何下,只能从皇宫里抓壮丁,甭管是宦官,还是宫女,只要识字,年纪合适,逮到谁是谁,就这样,皇家学堂算是凑够了教书先生。 皇家学堂,教授的东西与大明现下的不大相同,为了让学生尽快掌握自学能力,拼音字母则是最佳途径。 这不,刘卫民又抓壮丁了,身后不仅仅跟着小豆芽,还跟着小花木兰刘英儿和他弟弟刘卫坤、小媳妇朱徽妍,以及从皇宫里抓来的小丫头朱徽倩,四个娃娃全背着小书包。 学堂在崇文坊东大街,老岳父给的院落,占地是不小,比他的驸马府还大,就是远了点。 刘英儿、朱徽妍年岁稍大,自己能爬上马车,刘卫坤年岁最小,小胳膊小腿的,需要人抱着送入马车。 刘卫民弯下腰来,一见小屁孩鼻子还冒着泡泡,眼泪汪汪的,不由掏出手巾为他擦拭鼻涕。 “本小旗大人都将四弟的名字给了你小子,咱爷们还能不能出息点?” “告诉你小子啊,这名字的人如今可是当了官,让你读个书,又不是害你,还哭鼻子……” 说着,小屁孩又眼泪八叉了,看的他是一阵无语,刘英儿却露出半个脑袋,一脸凶巴巴。 “不许哭!” “上车!”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刘卫民越是用手巾给他擦眼泪、鼻涕,眼泪鼻涕越是哇哇不止,结果小丫头一声冷哼怒喝,竟然自己用衣袖抹起了眼泪鼻涕,迈着小腿就要上车。 刘卫民狠狠点了下他的小脑袋,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啊你,就是欠收拾!” 抱着小屁孩送入马车,又回头去看另一个小屁孩,要说自己小姨子还真是聪明伶俐,一听说要带着她出宫上学堂,给一帮子宦官当老师,背着漂亮的小书包就跟着出来了。 “姐夫,可不可以也让八妹去学堂啊?” “嗯?” 刘卫民一愣,笑道:“八妹也想去学堂啊?” “是呢,皇宫很无趣,上次见到孙嬷嬷掐八妹手臂呢。” 说着,小丫头低着小脑袋,轻声说道:“倩儿告诉了娘亲,娘亲说……她也没法子,小德子偷偷告诉倩儿,说姐夫可以,他们都怕姐夫。” 刘卫民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成!晚些时候,送倩儿回宫的时候,姐夫陪倩儿走一遭,看哪个敢欺负八妹,姐夫揍不死他!” “姐夫最好了!” 小丫头大喜,刘卫民则牵着她的小手爬上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刘卫民、小豆芽骑马在前,身后跟着数十名一身黑色裹贴净军骑卫。 宁德驸马府出行,整个街道无人敢挡,名声太臭了,都知道宁德驸马比最坏的阉宦还可恶,动辄就抬鞭打人,可谁又能知道,骑在马上之人心下的无奈。 刘之坤正行走在街道,手里还提着个竹篮,素布遮掩下也看不到里面装着的是些什么,正当他刚站到一家肉铺前,人群一下全向两侧拥挤,后背更是不知被谁狠狠撞了一下,不由转过身体。 “宁德驸马出来了……” “小祖宗,你小心些说话!” 刘之坤一愣,顺着人群目光看向街道,正见一队人马缓缓走来,最前面的那个不时扬起手中马鞭之人,不是自己三哥又是何人? “听说了没,宁德驸马也置办了个书院!” “听说了听说了,嘿嘿……说起来你们都不信……” 一身短身打扮汉子大大伸出一个巴掌,可能觉得是少了点,又身处两根手指。 “七个!” “就招了七个先生……” 话语未完,一名头戴方巾书生摇扇打断汉子话语,很是一脸不屑。 “不懂别瞎咧咧,什么先生?一老掉牙的童生也算是先生?” 一名光头汉子摸着大脑袋,咧嘴一笑。 “俺知道,整日躲在娘娘庙的两个洋死要饭的,他们也去了驸马府,嘿!还别说,就那俩洋乞丐还就成了先生!” “这个驸马爷还真是……” 光头汉子正咂巴着嘴巴啧啧称奇,一旁的飞碟帽猛然伸手拍在光头汉子肩膀上。 “邢七,有些饭可以吃,有些话却不能说,驸马爷也是你能说的?” 光头汉子肌肉猛然绷紧,转头看向飞碟帽,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张五爷现今攀上了高枝,一下子成了漕帮严字堂堂主,怎么着,瞧不起了俺们一仙堂?” “一仙堂?” “还是少做些孽,都是混饭吃,老子也懒得理会你们,但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城外臭水河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邢七,你明白的。”张五不屑一顾。 “你……” 邢七大怒,张五身后数名大汉猛然上前,手中短斧让邢七不由后退一步。 “张五爷,光天化日,你敢……” “敢什么?不敢捅了通州李家?还是不敢封了满城店铺?” “你……张五爷,是俺嘴贱,改日俺给你陪不是,告辞!” 邢七最终还是低头认错,周边不少人看到这一幕,之前调笑话语也不敢再言,街道上那人太狠了,根本就是招惹不起。 宁德驸马府也就罢了,高高在上,也没怎么听说驸马爷没事跑出来溜达,可这漕帮不同,北京城是大明的帝都,但北京城本身并不是很富裕,所需之物必须要从南方运来,必须通过河运,以此为生百姓太多,而漕帮就是其中翘首,几乎垄断了整个码头搬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漕帮也不过是些苦力,与官府是没法斗的,小头头也好,堂主也罢,三五年横尸街头比比皆是,虽庞大,并不为官府所重,但一切都变了,漕帮拜在了宁德驸马府的门下,不仅北京城三教九流畏惧,就是官府也让其三分。 看着身前飞碟帽,刘之坤眉头紧皱。 刘卫民走在街道中央,尽管看起来一脸无趣,手中马鞭一上一下轻击着手掌,很是无聊的样子,心下却感叹连连。 曾经他听一位管理培训老师说过,说第一印象很重要,也绝不会有人给你第二次第一印象的机会,看到无数百姓纷纷躲避,他就知道老师是对的。 就在他走神时,也不知是哪个混账家长,人群混乱时竟然弄丢了孩子,一娃娃突然摇摇晃晃跑了出来,孩子太小,约莫三四岁样子,怀里还抱着个木棍,看样子应该是个擀面杖,一屁墩正坐在街心哇哇大哭。 “唉……” “还算给本驸马一个脸面,要是不被吓得哇哇大哭就好了……” 刘卫民翻身下马,随同的马四海一脸怪异,但也抬手勒住了战马。 大刺刺站在娃娃面前,低头看着一脸鼻涕眼泪的小丫头,或许是有人的缘故,刚才还咧嘴大嚎,现在竟抬头看着他,不哭也不闹,但手里的擀面杖却搂的更紧些。 撩起裹贴衣摆,又将腰间天子剑向后扯了扯,刘卫民这才屈膝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不久前用过的方巾。 “长大了也不知会漂亮成什么模样,可这一咧嘴哇哇大哭,那可就丑得没法看了。” “又不抢你擀面杖,抱的这么紧实作甚?” 刘卫民一边将怀里女娃揽在怀里,一边为她擦拭眼泪鼻涕,还不满嘟囔。 “叫啥名字?” “妞妞……” “家哪里的?” “……” “谁带着你跑出来的?” “舅舅……” “回家了后,妞妞跟娘亲说……就说驸马爷说的,舅舅是个坑货!” “……” 第109章 皇家学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第二章】 刘之坤一脸惊讶,看着自己三哥蹲着为女娃擦拭眼泪,本以为他会将女娃交还家人,却见一畏畏缩缩瘦高个上前,更不会想到,瘦高个被三哥一脚踢了个跟头。 无数人伸着脖子,看着宁德驸马爷抱着孩子来到路边,在女娃脖子上挂了串猪肉,看着他低头踢着一块拳头大石块来到街心,看着他翻身上马,又如之前一般无二,不时扬起马鞭,不时轻击手心,这一幕正被刚刚带着媳妇从登莱回来的马云鹏看到。 “还是一样的混蛋。” 翠娘却轻声说道:“驸马爷其实挺心善的。” 马云鹏回头看了一眼怀抱着儿子的翠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头不再多言。 本来是个挺好的事情,将女娃送还给家人就算完事了,就算不温言安慰,也别将人家一脚踢了个跟头吧? 马云鹏远远看着脖子上挂着串肉肉却不知所措的女娃,心下又是一阵感叹。 刘卫民当然是不知道马云鹏返回了北京城,更是不知道他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就算知道也无所谓,无数百姓伸着脖子看着呢,这么多人看着都不在乎,还能在乎了他马云鹏? 朱徽妍、朱徽倩、刘英儿三女娃也伸着脖子看到了这一幕。 “姐姐,姐夫为何要踢那人啊?” “……” 朱徽妍一阵无语,与刘卫民朝夕相处,也算是对他的性子多有了解,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告诉妹妹,说相公就喜欢欺负人吧? 刘英儿却不屑一顾,说道:“小旗大人是让那人多长些记性,哪能自己逃跑却丢下儿女的。” “再说了,挨上一脚,却得了一大串肉肉,俺觉得是值了。” 朱徽妍又是一阵无语,小丫头尽管年纪还轻,但自幼生活在皇室,母亲时时教导,早早的就比刘英儿懂得与人交往道理,她知道,若没那一脚,周围无数百姓也绝不会全都大大后退一步。 一路前行,一路百姓奔走,刘卫民是不知道自己小媳妇心下在担忧着什么,就算知晓也不会太多解释,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浮云。 今日第一次正式带着人出来,第一次正式去皇家学堂,好名声也好,恶名声也罢,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后世不也还有拼了劲的往绯闻身上凑的女星吗? 好坏且不论,先让人知道自己干嘛的就行。 刘卫民心下想着,人已经来到了学堂门前。 皇家学堂啥气派都无,唯独门前俩大石狮子和学堂匾额最是霸气侧漏。 大石狮子,是他从皇宫里拽出来的,匾额是万历帝亲自书写,鎏金大字,天下独一份,谁也不敢用金粉匾额,更不敢在匾额边缘雕刻五爪金龙。 站在三尺有余的巨大匾额下,刘卫民又是一阵心酸感叹。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门联!” 刚刚牵着妹妹的手,在宦官帮助下,朱徽妍刚下了马车,正听到他的嘀咕,小脸不由一红,为了这幅门联,小丫头亮出了小虎牙也没能成功,人家都是……事事关心,他的倒好,天天向上! 刘卫民对这幅对联极为坚持,事事关心他不知道好不好,但他知道东林党都成了事事斗争的好手,也把大明斗没了。 回头一看,小媳妇正噘着小嘴低头不理不会,心下一叹。 “行了,不就是天天向上吗,有什么不好的,一日一台阶,早晚会登顶的。” “今日是学堂第一日开堂,妍儿总不希望相公……” “是妍儿不好,相公咱们进去吧?” 刘卫民话语未说完,朱徽妍忙拉着他手臂。 “夫唱妇随,妍儿真是个好媳妇!” 刘卫民心下大喜,忙不吝啬大赞,朱徽妍也小脸通红,就在小媳妇不知所措时,一名披着大红色袍子、头戴小帽的大鼻子匆匆跑了出来。 “山……山长……” “行了行了,听着就费劲。” 看着眼前大鼻子老头,刘卫民摆了摆手,说道:“俄巴底亚,以后你与迈克尔直接称呼本驸马刘,或是Mr刘。” 俄巴底亚忙躬身说道:“遵从您的意愿,Mr刘!” 刘卫民一阵无语,不应该是“遵从您的意志,我的主人”吗? 心下感慨连连,也没打算过多难为这位不远万里叭叭前来送温暖的俄巴底亚教士,大步走入学堂。 “俄巴底亚,上次与你说的事情,你有了消息没?” 一听刘卫民说起此事,俄巴底亚大喜,忙说道:“Mr刘,您真是上帝的使者,您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汤若望教士已经带着您需要的东西,很快……很快的!” 俄巴底亚此时也不结巴了,刘卫民看着眼巴巴的老头,不由笑道:“俄巴底亚,你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放心吧,只要汤若望教士……” “汤若望?” 刘卫民一愣,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Mr刘?” “啊?” 刘卫民一愣神,却被俄巴底亚打乱了脑中思绪,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却笑道:“俄巴底亚教士还请放心,只要汤若望教士送来是玉米、红薯、土豆……这些粮食,本驸马就请奏陛下,将利玛窦教士的教堂还给你们,并保证为你们再建一处教堂,本驸马说话算数!” “真是太好了,Mr刘,您是上帝在东方的使者!”俄巴底亚大喜。 刘卫民心下却甚是无奈,自从来到北京城,他就派了人前往广州、福建,可这都有了一年,竟然还未寻到自己所需要的高产作物,按理说此等之物早就该出现在广州、福建才对,可自己就是找不到! 当自己招募教书告示贴满全城时,牛人没招到一个,却来了两个快饿死的西方传教士,刘养与两人聊了一会,差点没拔刀砍人,是怎么看都不喜欢这两个西洋人,但刘卫民却大喜过望,一番交流下,竟然真的可以通过他们在吕宋、爪哇岛弄到自己需要的作物,狂喜之下,满口答应要为俄巴底亚修建一座教堂。 俄巴底亚是个标准的传教士,会造炮,但也只是个半吊子,可他的助手迈克尔却不同,这个人更像是个西方冒险者,不仅仅精通铜炮铸造、火铳锻造,竟然还精通海船建造,除了这些,迈克尔对海洋知识也极为丰富,就是此人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 相比俄巴底亚,迈克尔更受刘卫民重视,对他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给了他一间独立房舍。 学堂第一日开讲,竟然不是自己最期望的学生,而是一帮将来需要传道受业的“老师”,也算是够悲催的,更加悲催的,这些未来灵魂师只能是些一二十岁的小宦官。 按照后世开学典礼形式,所有人全都站在操场,其实就是后院原本的花园,被他三下五除二全给平了,成了光秃秃的操场。 操场上没有太多建筑,唯一有的只是一个大些的木台,旁边有个搂腰粗的巨木,上面飘荡着一面巨大龙旗。 一干未来老师都站在台下,没一人开口交头接耳,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刘卫民缓缓登上木台,朱徽妍、朱徽倩、刘英儿三女也一一登上了木台。 看着台下五十四名“老师”,感受跟在身后三女紧张心情,心下又是一阵无奈叹息,大明皇家学堂竟然只有一大三小四名老师。 可这就是无奈的现实。 深深吸了口气,刘卫民大步站在台前,看着被净军管教了几日的学生,看着排列整齐的少年,不由笑了。 “本驸马是谁,脾性如何,你们一清二楚。” “本驸马也不欺瞒,原本就是想着用些大儒、宿儒来传道受业,一开始就没想着了你们。” “可惜……” “现实很残酷!” 刘卫民指向看不到的学堂大门处。 “咱们这个学堂是‘皇家学堂’,匾额是神宗陛下病重之时亲手所做!” “但是,如此尊贵无比的学堂,门联却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字。” “本驸马不怕丢人,也不怕你们笑话,为了这八个字,宁德公主埋怨了本驸马好些日。” “岳麓书院,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白鹿洞书院,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 “应天书院,应天始兴学书院冠华夏,学子频中第俊才擎宋廷。” “东林书院,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 “可咱们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为何?” “因为你们——” “因为本驸马都要好好学习,都要天天向上!” “因为人家是名流,除了神宗陛下那块匾额,咱们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低头好好学习,有的只是一步一个脚印!” “所以,咱们就好好学习,咱们就天天向上!” 刘卫民一一看着下面半大孩子,神色极为郑重,他知道,这些孩子未来代表着什么,尽管他们只是半大孩子,只是些半大的宦官,可他们必将开创一个未来。 刘卫民相信,那些不屑一顾狂妄自大之人,一定会为今日所作所为后悔。 或许他培养不出什么名流宿儒,或许他一辈子培养出来的学生,只是些写写画画不入流书生,但他相信,简体字必将统治未来大明天空,他的杂学也必将成为未来的主流。 历史将证明一切! 第110章 迈克尔的大下巴【第三章】 没有慷慨激昂,也未引起下面一帮半大宦官太大反应,但他对此并不是太过失望。 宦官不同于他人,尤其是出身司礼监一帮小宦官,他们早已被人调教成了听话机器,至少在还未成为大宦官前,他们只是听话机器。 司礼监不只是批红、盖大印,司礼监的老本行就是传道受业,只不过传道受业的对象只是宦官、宫女而已。 这些小宦官能被司礼监看中,专门用来培养书写记录的小宦官,他们都有极为优秀的学习天赋,这也是抓他们来做壮丁的主要原因。 典礼之后,刘卫民也没浪费时间,直接回课堂为他们讲解拼音字母、声调运用,这些都是些幼儿园知识,但初次接受却极为困难,他也没说什么生母韵母,就只是简单教他们如何去读。 教习很简单,剩下的就是大声一遍又一遍朗读,一遍又一遍书写记忆,这些事情朱徽妍、朱徽倩、刘英儿都可以去传授,数月来她们已经越过了这个阶段。 将小竹竿交到小媳妇手里,对一脸涨红的小媳妇多多鼓励几句,自己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刘卫民也没跑远,而是来到一处偏僻的房子,这处没什么稀奇古怪,而是另一传教士迈克尔居住的地方。 大明传教士早先年就存在,而真正打开局面的是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 利玛窦一开始并未在大明传教,而是在莫卧儿传教了三四年,之后才在澳门登陆。大明此时也刚刚平定沿海倭寇,对海禁尤为严厉,百姓也不待见这位万里之外的洋人。 利玛窦在澳门居住了些时间,发现若想打开局面,首先就要融入大明文化,还别说,他还真的成功了,也随后去了南京、北京,结交了不少大明官吏。 因为他的缘故,基督教也获得了很大的发展,尽管教徒不是很多,最大的南京教堂也不过三百来人,但利玛窦病逝后,万历四十四年,南京教案爆发,几乎将所有教徒、教士全部逮捕驱逐,大批传教士也被驱逐到了澳门。 说是大批,其实整个大明的传教士也就二三十人,若没发生了此事,刘卫民或许还能知道些,若知道北京城也有教堂,他早就跑去看看了,直到见到两个悲催的西洋传教士,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当然了,北京城的教堂也被贴了封条,被万历帝没收了。 说起大明传教士,就不得不提起他们为何不远万里前来大明,原因或许有许多,但直接原因却是西方教派之争,也就不得不提起一个极为强悍的家族——哈布斯堡家族。 公元293年,罗马帝国皇帝戴克里先采行四帝共治制,即戴克里先、马克西米安、伽列里乌斯、君士坦提乌斯一世四人共同治理罗马帝国。 戴克里先和马克西米安退位后,君士坦提乌斯一世在西部、伽列里乌斯在东部,他们各自继承了皇帝,即东西罗马,与此同时又增加了塞维鲁斯和蛮族人马克西米努斯,同样四个皇帝。 西罗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一世死后,他的儿子居士坦丁想就任皇帝,但东罗马皇帝伽列里乌斯不承认,只承认他是“凯撒”,坚持让塞维鲁斯做西罗马皇帝,与此同时,另一位,也就是退位了马克西米安儿子马克森提乌斯想让退了位的父亲重新登位,于是战争开始了。 这场战争打了百十年,最终居士坦丁成了唯一的罗马皇帝,并从罗马迁都拜占庭(君士坦丁堡),东罗马也就成了拜占庭帝国。 西罗马帝国在乱斗过程中起起复复,最后被蛮族摧毁不复存在,之后是墨洛温家族建立墨洛温王朝,在之后是加洛林家族建立的加洛林王朝(法兰克王国),而加洛林王朝查理被罗马教皇加冕,成为查理曼大帝,成为西罗马覆灭后三百年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西罗马大帝。 加洛林查理曼大帝死后,法兰克王国一分为三,即东、西、中三个法兰克王国,相互间更是争斗不断。 内斗争夺尤为激烈,也造成了霍享斯陶芬家族的兴起。 霍享斯陶芬家族腓特烈一世、二世时期,一个不起眼的家族悄悄兴起,也就是著名的哈布斯堡家族。 七世纪时,在丕平二世建立新法兰克王国时,伊提珂尼迪斯家族获得阿尔萨斯,该家族成为阿尔萨斯公爵,随后一百年该家族实力迅速扩张,但八世纪查理?马特成为法兰克宫相后,认为法兰克王国不应该让名下诸侯轻易继承上代爵位,至少也得上供啥的,结果造成王国诸侯不满,战后,伊提珂尼迪斯家族战败,只得低头臣服。 随后发生阿拉伯人侵入,伊提珂尼迪斯家族男丁全部阵亡,仅剩下女儿阿尔曼格达斯。该家族也一分为三,其中就有哈布斯堡家族的前身布莱特高家族。 在随后两三个世纪的发展,布莱特高家族主人吉特拉姆逐渐夺回原伊提珂尼迪斯家族领地,但随后被奥托大帝处死,其兰德林?布莱特高远走他乡避开灾祸,长子维尔纳从了神职,任主教,次子拉德波特也就是哈布斯堡家族创始人,建造了鹰堡(哈布斯堡)。 之后两三百年,哈布斯堡家族一直未离开森州(瑞士),也成为了森州四大家族之一,即基尔堡家族、策林根家族、萨伏伊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 哈布斯堡若无意外,基本上不大可能成为后来强大家族,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意外的女人,让这个家族不再平凡,而这个女人就是策林根家族的安娜。 十世纪时,奥托大帝执政时,策林根与哈布斯堡前身布莱特高家族一样悲催,布莱特高家主被奥托大帝砍了脑袋,而策林根答应好好的施瓦本公国却捞不到,最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为了补偿策林根家族,将布雷斯哥特家族的领地给了策林根家族,也由此有了公爵之名,凭借这个公爵名头,策林根还差点成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国王,因为策林根家族放弃争夺,神圣罗马帝国由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菲利普继承,再次作为补偿,又给了策林根家族大片土地。 只是很可惜,策林根家族到了安娜这一代,因为安娜并无兄弟存在,父亲死后,策林根家族也彻底瓦解,但安娜却继承了一部分策林根家族土地。 这还不是意外,最意外的是父亲死后没三个月,安娜竟然生了个男孩,而这个男孩也成了策林根家族爵位唯一继承人,也就是真正让哈布斯堡成为世界霸主的鲁道夫一世! 自此后六百年,哈布斯堡家族先后拥有国王称号有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西班牙、葡萄牙、墨西哥、意大利,公、伯爵更是一堆。 到了明朝万历时期,西班牙是世界霸主,野心勃勃哈布斯堡家族腓力二世对外极为强硬,他试图建立一个大天主教帝国,对新兴的新教极力打压,妻子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病逝后,同情新教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登位,腓力二世求亲未果,组建无敌舰队远征英格兰,此次远征却大败而归,自此西班牙逐渐衰落。 腓力二世在位期间多次用兵,致使财力匮乏,故而才大力开拓海外殖民地,与此同时,天主教也期望开拓更多信仰之地,以应对逐渐兴起的新教,甚至随后爆发了三十年新旧教派战争。 新旧教派的激烈争斗,战争带来的财政不足,都促使西方各国竭力开拓海外殖民地,竭力争夺信仰资源,这一切本无与刘卫民没一毛关系,他也不清楚这些事情,仅仅只是捡了个快饿死的大下巴而已,这一切就与他有了那么一丝似有似无的关系了。 刘卫民推开房门,屋内之人竟然丝毫未曾察觉,依然低头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迈克尔,怎么样了?” 刘卫民轻轻拍了拍迈克尔的肩膀,迈克尔才有了察觉,忙要起身,一双大手却按在了他的肩上。 “不用这么客气。” 刘卫民低头看着桌面上纸张,正是一张战舰图纸,线条极为复杂,要比自己大舅哥弄的还要复杂的多。 “大人,已经差不多了,最多再过两日即可完成。” 听着他的话语有些怪腔怪掉,对此刘卫民也毫不在意,但对他说出的话语却很满意。 “迈克尔,我知道,你们能不远万里前来,不仅仅是因为对上帝虔诚信仰,同时你们也是天主教顶尖的精英人才,掌握了不少天文地理,甚至对机械也多有涉猎,但……但你们应该不会学习造船才对,这些知识至少也要精研好些年才成,而且还需要正儿八经的传统教育。” 刘卫民很有些不解,造船可以说是这个世界顶级科技了,里面运用的知识很多,不仅仅机械,还有天文地理、风向……看着面前直尺、三角板、圆规、量角器,看着密集让人头晕眼花的线条,如此设计本领,传教士应该不能掌握才对。 西方教育与东方不同,西方教育主要是教会,以及宫廷教育,而东方则是从下至上,至少也会有乡学、县学,更别提无数村里面的私塾了。 在教育方面,刘卫民绝对相信,西方远不如东方更加容易得到教育的机会,只不过双方教育重点不同。 第111章 来自大明驸马的诱惑【第一章】 刘卫民一脸疑惑看着眼前大下巴,迈克尔却沉默良久也不开口解释。 “算了算了,不想说就算了,本驸马也不强求。” 刘卫民又想了想,说道:“迈克尔,有没有兴趣帮本驸马造船?或是帮本驸马训练些海船?” “大人,迈克尔只是个意大利人。”迈克尔一脸怪异。 “本驸马知道你是西方传教士,可那又如何?只要你愿意,本驸马可以让你造船,甚至让你统领百十艘大船纵横大洋也不一定。” “啊?” 迈克尔大惊。 刘卫民不经意眉头一抬,双手重重一拍他的双肩,手指指向上下三层战舰,笑道:“如此战舰想来是不错的,之前陛下也曾设计了一艘,是以我大明宝船改建的,与这三层炮舰差不多,但比这个要大,是五桅大舰。” “当然了,中西造船相差颇大,你们西方人能造出这种炮船,我们大明同样也可以,双方也必定有各自的优缺点,现在……” 刘卫民指了指迈克尔面前的战船图纸,笑道:“你将此等图纸交给了本驸马,难道就不想见识见识我大明的超级战船?” 刘卫民趴在迈克尔肩头,轻声诱惑道:“想一想,一望无际的大海,数十艘海上怪兽乘风破浪,无数炮火震天炸响……” “有没有兴趣?” 身体直起,又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这么着急答应本驸马,想好了再做决定。” “本驸马不急!” 刘卫民双手重重一拍,也不打算再打扰了他,为了他手里的图纸,他甚至答应了俄巴底亚向皇帝求情,允许他们在大明传教。 修建教堂是小事,解开传教禁令才是真的不容易,不过此时应该不是太过困难。 他了解过南京教案的事情,其实还是与朝廷党争有些关系。天主教利玛窦与东林党关系不算太差,甚至得到东林党的同情,但比较传统的五党却极为厌恶。 起因是因为天主教不认可中国传统宗族祭祀,利玛窦却以为天主教若想在大明获得百姓认可,就必须尊重大明这个传统,甚至对宗教仪式也做了不小变动,只要求教徒不参加极为隆重的祭祀典礼即可。 这种改动在大明士人看来小了些,可对于传统而顽固的天主教来说,却是颠覆性的妥协,利玛窦死后,强硬派传教士严厉了教规,也由此引发了南京教案。 刘卫民不反对天主教传教,在他看来,先行跑来大明的传教士都是这个世界顶级人才,不仅仅在文学上可以开阔大明视野,同时也可以弥补大明科学知识的不足,推动大明科技技术发展。 禁海政策说不上好坏,一体两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利一面,大明是个农耕社会,更加注重的是国家稳定,封闭的环境有利于国家稳定。同样的,大航海的开启,世界逐渐向外扩展,封闭就已经不再适宜,就需要走出去睁眼看世界。 刘卫民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知道时代大致发展的方向,对传教士也没这么抵触,当然了,在他看来,这些传教士只是在做着徒劳的事情。 大明封闭的时间太久了些,造船工艺已经有些落后了这个时代,枪炮也落后了一步,但相差也不是很多,追赶并不是极为困难,可是航海呢? 优秀的海员呢? 各大洋航海图他有吗? 造船技术虽落后一步,但只要他集结大明顶级造船工匠,相信不会比西方差了半分,枪炮这些外人看起来很难,他却认为很简单,自己也在按部就班培养自己的工匠。 西方教育制度不同于东方,通过刘卫民对迈克尔的了解,首先就排除了他所受的教育来自于教廷,也不可能是造船匠出身,正当大航海时代,欧洲各国是不可能放任这般人才流失在外,剩下的……也只有皇室,或者贵族,是落魄了的贵族罢了。 见到两个快饿死的洋乞丐时,他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宝贝,但他还是对两人进行了测试。 用利益测试! 明码标价,会天文地理机械制造啥的,只能做个教师养家糊口,可若会绘制海图、建造海船,能找到他需要的农作物种子,他就给建了座教堂,让俩人在北京城有个自己安乐窝,只不过俄巴底亚比较狡猾,提出了解除禁止天主教传教禁令的条件而已。 刘卫民可以确定,这些传教士可以帮他弄到农作物种子,提这个条件也就是想让他们老老实实给自己当一辈子苦力,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也就这么一提,在他看来,海上漂着的那些西方殖民者,是不可能允许如此大国重器流落海外,不可能轻易让大明获得的,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随意一提,还真让自己捡了个大宝贝! 刘卫民自顾自走出房门,出了房子还特意为迈克尔轻轻关上房门,以便可以让他安心工作,想法很好,他还是有些自大了。 他不认为迈克尔会给他画了个假玩意,若因为这个原因而再次造成教案之事,估计教宗能活剥了他,可他想不到的是,迈克尔的确会给他画个三级战列舰,若刘卫民强烈要求下,甚至可以为他建造,但是用了几年,或是遇到大风大浪散不散的架那就不好说了。 这么一艘三层战列舰花钱可就海了去,若在海上飘着飘着就散了架,估计刘卫民能哭死在茅房里,而且还是屁证据都找不到的郁闷。 有时候,真正技术人员坑起人来那才叫真的坑。 耳听着脚步声远去,迈克尔却一直盯着紧闭房门,眉头更是皱成了山。 许久…… 迈克尔拿起手中铅笔,轻轻在一处极不显眼的地方画上一条细线,盯着画出的细线足足一刻钟,嘴里轻轻一叹,人也缓缓趴在桌面上,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眼中泪水…… “吱呀……” 迈克尔猛然惊醒,抬头去看,正见到俄巴底亚推门走了进来,忙起身向后站了站,身体微弓等待俄巴底亚训斥。 俄巴底亚此时一点也没有刘卫民见到时的猥琐,反而是多年身居高位之人,身上无形威压让人敬畏。 没有话语,甚至连看向迈克尔都无,径直坐在尚还有些温热的椅凳上,细细看着桌面上三级战列舰建造图纸,又随意翻看了几张。 “宁德驸马……可否看出来了些不妥?” “……” 一阵沉默,俄巴底亚也不开口,他知道身后之人最终会开口的。 “没有,宁德驸马没能看出什么来,他并不是很懂船只建造,但是明国有高明的船匠。” “嗯。明国是有高明船匠,可那又如何,如此复杂战船谁还不会出了点差错,当然了,你不能做的太过明显了,至少建造出来的是可以使用的。” “是的大人,此船建造出来航行是没问题的,但是不能高强度海战。” “这样就够了。” 俄巴底亚微微点头,对迈克尔回答很是满意,但下一刻却被迈克尔话语镇住了。 “宁德驸马说……想让您的仆人为他建造此船,说……说我可以统领明国海船。” “什么?” 俄巴底亚猛然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迈克尔。 “迈克尔也不知道,宁德驸马为何会有这个决定。” 迈克尔话语说完,低头不再言语。俄巴底亚双手按在桌面上,眉头紧皱,屋内一时诡异寂静。 “此事……太过重大……先不要答应。” 也不等迈克尔答应,俄巴底亚大步走出房门。迈克尔弓着的身体缓缓直起,竟有了一丝莫名的高贵,房门缓缓关闭,迈克尔再次坐回桌案,沉默片刻,缓缓打开书桌抽洞,入眼竟然是一卷泛黄牛皮纸…… 学堂初立,所学的与后世小学生没任何区别,在这些半大少年宦官没有掌握拼音前,没能学会简单的加减乘除前,他们是没有办法教授幼军娃娃的,为了权威,他也只能强忍着将幼军娃娃教育向后稍微推延些时间。 尊师重道,老师就该有些老师的威严,就该有老师本该有的权威,是没有办法将老师与学生混在一起教授。 整整一日,刘卫民都没有离开皇家学堂大院一步,为了让自己能够腾出更多时间,也为了给三个女娃增加更多信心,自迈克尔那里出来后,他就抱臂坐在讲堂最后。 学堂伙食还算不错,虽不是什么奢侈饭菜,但也还是四菜一汤,基本的营养还是跟得上的,对此他很满意刘养推荐的年老宫女厨娘。 上午是一遍又一遍拼音朗读、书写,下午则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同样的,0——9虽简单无比,初次接触的半大孩子还是不怎么适应,就算是刘卫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半大宦官聪慧,他们也的确是内宫宦官的佼佼者,虽一时还不一定全部书写,或是全部掌握,但一下午也算是看着知道是几了。 一日下来,仨丫头也累的有气无力,但她们也好像进入了老师的状态,也不怎么畏惧了如此场面。 对此他有自己的解释,这些宦官本就是皇家的奴仆,自幼生活在她们的周围,所有见到她们的小宦官都要低头退避,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宦官还真不一定吓得住她们,除非在太子府时,真正欺负过她们的宦官。 刘卫民抱臂坐在最后,虽不言语一声,却成了仨丫头最有力的支持。 第112章 朕……朕……乏了……【第二章】 疲惫不堪的娃娃上了马车,刘卫民跨马护随在侧,朱徽倩却露了半个脑袋,好像担心刘卫民忘了今早答应她的事情。 “姐夫,明日让八妹也来学堂吧?” 刘卫民不由一笑。 “这是提醒姐夫吧?” “放心吧,姐夫可没忘呢,一会儿姐夫亲自送你回宫,去看望八妹!” “说起来,是有些日没去看皇奶奶了,估摸着……姐夫得挨骂!” 一想到郑贵妃,脑袋就是一阵头大,朱徽倩好像很害怕郑贵妃,一听他提起皇贵妃奶奶,小脑袋一下子钻了进去,车帘也是放了下来,见她如此,刘卫民嘴角更是泛起一阵苦涩。 自打大舅哥登基后,后宫无论是郑贵妃,还是李康妃都老实了许多,最多也就在自个院里发几句牢骚而已。 刘卫民对李康妃没多少感情,对郑贵妃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觉得有些对不起万历帝。 “媳妇儿,咱家还有没有些上好的绸缎?” 刘卫民想了想,对着马车问了一句,片刻后,朱徽妍钻出半个脑袋,想了下,说道:“库里还有些,具体是多少,妍儿也不是很清楚呢。” 刘卫民心下一阵苦笑,张嘴想调笑几句,最后还是转了话语。 “相公也不怎么喜欢穿那玩意,入宫也不能空着手不是,就算岳母心疼闺女不说啥,皇奶奶却会敲相公脑袋的。” “那……回府后,妍儿给相公带一些吧。” “对了,再准备八千两银子,顺便也将岳母、姨娘的租子送过去好了。” 刘卫民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租子一块送入皇宫。 未等小媳妇点头答应,又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 “姐夫,是父皇那些庄子的租子吗?” 刘卫民听了这话语,无奈点头。 “可不就是那些租子吗,你小丫头有了月例,难不成还想着这些租子?” 别看小姨子年纪小,一提到钱财就成了个小财迷,已经从他库里扒走不少好东西了。 “一个月就十两月供……还没姐姐一个铺子银钱多呢!” “呵呵……十两可不少了呢,一两可以买两石江米,一两银子够你吃一个月,再说了,吃饭穿衣又不花钱,你小丫头要钱作甚?” 刘卫民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脸怪异看着小丫头。 “不会是攒着,将来贿赂管家嬷嬷,多见几面你的驸马吧?” 刘卫民不说这话还好,话语一出,小丫头竟然扭捏起来,小脸也红扑扑,很是让他怀疑。 “倩儿不理坏姐夫!” 小脑袋钻入车帘内,朱徽妍却向他翻了个白眼,也跟着放下了车帘,这更加让他怀疑起来。 大明驸马就是个悲催,也就他比较异类,当然了,万历帝也挺异类的,将来的驸马绝不会与他这般,一个异类就够皇宫内外大佬们头疼得了,若都像他这般,朝臣们还不得翻了天的可着劲的闹? 当然了,他也相信,自己还是有能力护住车内小丫头的。 马车骨碌碌,太阳还在半山腰时,一干人也已来到了驸马府门前,刘卫民没有回府,而提前回府的小豆芽也已经准备好了八千两银钱和两匹绸缎。 刘养一脸阴沉,刘卫民刻意没去看他的臭脸,就当啥都没看到,只是抬手向后挥了挥手,拉着八千两银钱缓缓进入西华门。 天色还需大半个时辰才能完全黯淡,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进出皇宫。 进了西华门后,身后拖着的马车就一分为二,五千两银钱径直让人送去乾清宫,自己拖着三千两银子、两匹绸缎,站在西华门内却傻眼了…… 慈宁宫,看着名字大家就应该这里都是居住着哪些人,没错,就是前代皇帝宫妃的地方,郑贵妃和万历帝妃子们全住在这里。 万历帝病逝后,儿子朱常洛登基一个月又病逝,作为晚一辈人的妻妾是不能再同居于一处,也就只能在仁寿宫。 慈宁宫在西,仁寿宫在东,乾清宫居中,乾清宫后面则是坤宁宫,左右两侧则是东西六宫。 乾是天,坤是地,一个是皇帝的寝宫,一个是皇后寝宫,两侧东西六宫则是皇帝妃子们居住的地方。 三波女人居住的地方则是各自独立的大围墙隔开,现任皇帝的女人不能与上任、上上任皇帝的女人居住在一个院落。 刘卫民大舅哥还是半大孩子,尽管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生娃娃了,但在他看来还是个半大娃娃,而且也还未纳娶妃子,自然也没儿子,但皇宫还有一个男丁居住,就是他的弟弟朱由检。 朱由检也还年幼,还需要他人照养,而这个人就是东李选侍——李庄妃。 李庄妃是朱常洛的妃子,也只能与朱常洛遗孀妃子们一般居于紫禁城东侧,但因为朱由检缘故而居于东宫,居于勖勤宫,位于仁寿宫稍南的院落。 进了西华门,刚想拉着车子去仁寿宫,却不得不蹲在地上挠头起来。 “姐夫,怎么不走了?” 小丫头看着他蹲在地上一个劲的挠头,很是不解,刚才还好好的呢。 “这可咋整啊?” 刘卫民头皮都快挠破了,心下那个后悔就别提了,咋就想着今日拉银子入宫呢? 小丫头见他一个劲的挠头皮,马车也不坐了,跳下马车蹲在他面前,很是奇怪看着他。 “倩儿,要不今日住姐夫家里好了,与你姐姐睡一起,咋样?” 小丫头瞪着忽闪忽闪漂亮小眼睛,不解道:“为什么啊?娘亲也不让倩儿住姐夫家里的。” “唉……” 刘卫民更头疼了。 “咱拉了银子入宫,五千两银子,那是姐夫自己田产税赋,虽说吧,那是皇庄,是皇爷爷给姐夫的,也不用缴纳赋税。” “是呀,皇庄不用纳税的,倩儿知道啊!” “姐夫不是想着咱大明穷吗,姐夫也不愿占你大兄便宜,所以按照咱大明田税交了五千两,但咱不能说是税,只能说是姐夫给你大兄的赞助费,记着没,谁问你,都说是赞助费!” “嗯,倩儿记着了。” “可这三千两却麻烦了啊!” 看着小丫头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刘卫民就是一阵脑袋大。 刘卫民指着不远的慈宁宫。 “皇奶奶在慈宁宫不?” 小丫头点了点小脑袋。 “倩儿与岳母是不是住在仁寿宫的喈凤宫?” 小丫头有些不解道:“当然了,难道姐夫忘了?” 刘卫民一脸无奈,又指向东宫。 “倩儿大姨娘是不是住在勖勤宫?” “是呀!” “好吧,拉着三千两银子,不把银子送给最近的皇奶奶,不交给路过的大姨娘,却一路招摇过市送去住在最后的你家……” 刘卫民右手猛然砸击左掌心。 “咋整吧?” 小丫头这才反应了过来。 “那……那怎么办呀?” 刘卫民心下那个悔就别提了,也不知自己今天是咋了,竟然犯下如此低级错误,还不如八千两一块送去大舅哥,让大舅哥送去仁寿宫呢,可这银子已经分两拨送了。 “唉……” “七妹,今日……今日姐夫就不送你去仁寿宫了,明日大兄亲自来接你与八妹,行不行?” “姐夫意思是说,倩儿带着银子回去吗?” “嗯,姐夫……姐夫得去慈宁宫啊,若不去慈宁宫,皇奶奶肯定会骂姐夫的。” 小丫头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好吧。” 计算失误,竟然犯下如此低级错误,无可奈何,刘卫民只得将小丫头送上马车,对一干净军细细吩咐几句,自己则抱着两匹绸缎前往慈宁宫。 刘卫民一脸无可奈何,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内宫所有妇人的焦点,包括正伸着脖子的小皇帝。 “陛下……陛下……” 魏忠贤一溜小跑跑进殿来。 “陛下,驸马爷……驸马爷去了慈宁宫……” 朱由校一愣。 “慈宁宫?” 魏忠贤张着嘴深深喘息一下,连连点头。 “是……是慈宁宫,驸马爷抱着……抱着两匹绸缎……去了……去了慈宁宫。” “银子呢?” 朱由校尚未开口,客巴巴却已问出。 “银子?遂宁公主拉去了喈凤宫啊!” 客巴巴闻言顿时不满起来。 “宁德驸马家中百万,怎的如此吝啬,竟然只给了五千两!” 魏忠贤额头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巴巴,可不能这么说驸马爷,这些钱财……” 话语还未说完,朱由校却摆了摆手,打断魏忠贤话语,一边轻轻摇头,默默走向书案,上面放了张纸张。 朱由校坐在案后,拿起纸张看了一遍,叹气道:“嬷嬷可能不知,大兄本无需送来这些钱两,大兄的田产,除了李三才的那些外,全是皇爷爷给的皇庄,本就是大兄的,五千两也只是大兄无需缴纳的田地税赋。” “七妹拉去喈凤宫的三千两,是大兄缴纳过税赋后给的佃租。” 在小豆芽拉着五千两前来乾清宫时,魏忠贤已经知道了这些,客巴巴却是一愣,但还是有些不悦。 “就算是佃租,那也该交给陛下,怎么能拉去喈凤宫呢?” “就算……就算做好人,那也轮不到他,皇宫尽是些妇人,他……” “嬷嬷!” 朱由校猛然出言打断,神色间有了些许恼怒,魏忠贤心下更是不由一颤,跪倒连连叩头。 “陛……陛下息怒,巴巴她只是……只是一时心急,陛下息怒……” 客巴巴这才有些心慌,也跟着跪倒,但也没开口求饶,只是低头不语。 朱由校看着跪地两人,又低头看向纸张。 “朕……朕……乏了……” 第113章 你个小龟孙……【第一章】 “世子……世子……” 王承恩急匆匆跑入院内,尚未进入东厢房,人已经大喊了起来。 与寻常人家差不了多少,宫内里面的“宫”其实也是一座四合院,比较大些的“宫”,比如乾清宫、仁寿宫、慈宁宫、东宫等等,这些“宫”可能会分出数个独立小四合院,这些小院可能也是“宫”,比如刘卫民岳母居住的喈凤宫,就是仁寿宫下小宫。 朱由检毕竟不是太子,不能居住在东宫正宫,只能居住在东宫偏宫,但也算东宫下第一的偏宫了。纵然如此,他也不能居住在勖勤宫正堂主屋,只能住在勖勤宫东厢房,而正堂居室则是东李庄妃居住。 王承恩一阵疾走惊动了堂屋里礼佛打坐的庄妃,见她眉头微皱转头,一直躬身低头的中年宫女无声无息倒退出屋。 朱由检正在屋内练习书法,听到王承恩急切喊声,不由回头,却见一头汗水的他跑了进来。 “大伴,可是发生了事情?” 朱由检一开口,王承恩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在这时,宫女李婉也走了进来。 “王公公,世子正在学习,还请安静些。” 王承恩张了张嘴,无奈点头,轻声说道:“七公主回来了,还从宁德驸马府带回了一车银子。” “七妹回来了?” 朱由校一冷,并未理会银子的事情,而是开口说了句毫无营养话语。 朱徽妍、朱徽倩两皇女,尤其是朱徽倩今早被接出宫前去皇家学堂,在仁寿宫造成了不少震动,宫内有小学堂,不仅仅小公主要学习《女训》之类,就是小宦官也要跟着读书识字,但这只是在宫内,可刘卫民打破了这个规矩,不仅仅带走一群小宦官,更是带走居住在仁寿宫居住的小公主。 朱由检眉头紧皱,想着今早司礼监诸多宦官、内阁大臣前去乾清宫情景,想着自己大兄不置可否态度,心下一阵叹息。 “七公主拉回一车银子?” 宫女李婉话语惊醒了朱由检,小屁孩眉头皱成了小老头,一脸不悦。 “宁德驸马就算……就算疼爱七妹,他毕竟也只是外臣,接七妹出宫前往皇家学堂已经不符合礼制,如今又送入皇宫银两,天下百姓又如何作想?” 王承恩张嘴想要劝解,李婉妇人却点头,说道:“世子说的是,七公主毕竟是待字闺中皇女,天下悠悠众口,就算朝廷内外臣子皆知宁德驸马与七公主只是兄妹之情谊,天下也会有流言传出,对七公主清誉终是不妥。” 朱由检点头,人已起身走向屋外,王承恩无可奈何,只得默默低头随在身后。 小丫头朱徽倩很急切,尚未等马车完全停住,已经急吼吼跳下马车,若非护在一旁的净军忙伸手搀扶一下,估计会狠狠摔了个屁墩。 “娘……娘……” “呃……” “康妃娘娘……” 朱徽倩刚急吼吼跑进哕凤宫,差点一头撞在李康妃身上,按照礼制,皇后之下以贵妃为长,其次以“贤、淑、庄、敬、惠、顺、康、宁”为尊,再次则不论。 光宗朱常洛诸多妃子中两李,即东李、西李,且不论名号,仅以东西而分,李康妃当在教养朱由检的李庄妃之下,但李康妃性子稍强,也颇受帝宠,名下诸多子女也甚是怕她,一见是李康妃当前,小丫头顿如犯了错的娃娃,揪着衣角不敢抬头。 李康妃看着眼前低头不敢言语的朱徽倩,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也极为复杂,一大一小两人竟然相对无言。 “倩儿回来了啊。” 傅懿妃一声话语打破了平静。 “娘亲!” 朱徽倩好像真的有些畏惧李康妃,看到娘亲走来,忙提起小衣裙,一溜烟跑到娘亲身后。 “驸马没有与倩儿一起前来么?” 傅懿妃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却向李康妃微微一笑。 “倩儿有些鲁莽,没有冲撞了姐姐吧?” 傅懿妃只是个杂牌称号,与李康妃是没得比,光宗或活着的时候,傅懿妃虽不是与其他女子打起通铺,但也差不了多少,生了女儿后地位才涨了起来。 李康妃却笑道:“倩儿活泼,并无大碍。” 说着又看向露着半个脑袋的朱徽倩,笑道:“倩儿今日前去皇家学堂,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这么开心?” 朱徽倩身子向后躲了躲,低头说道:“倩儿前些日见八妹一个人……见八妹不开心,与姐夫说了,姐夫都进了宫,但是……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将银子送来,所以没来……” “可是……可是姐夫说了,明日进宫带八妹去学堂。” 小丫头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明白,但李康妃、傅懿妃却听了个清楚,但两人反应却不相同。 “银子?什么银子?”傅懿妃一脸奇怪。 “娘亲忘了吗?父皇不是给了姐夫好些皇庄吗?难道娘亲忘了?” 朱徽倩继续说道:“姐夫说,父皇给下的皇庄算是姐夫租的,父皇不在了,银钱只能送到娘亲这里……” “七妹,银钱是皇庄的租子?” 人未到,稍微尖锐话语已经传入院中。 众人不由转身去看,正见朱由检来到院门处。 朱徽妍有些不大喜欢跟个小老头似的小小五哥,小手一伸“盒子枪”,说道:“姐夫已经送去大兄那里五千两,门外还有三千两。” 话语说完,朱徽妍却发觉院内有些诡异,也不由躲到傅懿妃身后,很小心看着几人。 “租子?” 朱由检眉头微皱,他知道自己父皇给了那人三十座皇庄,一座皇庄才一百两? “傅懿娘娘,三千两……是不是少了点?” 傅懿妃尚未开口,李康妃却说道:“三千两是少了些,往年咱们租子也当有个小万两的,妹妹是不是与宁德驸马说上一说?” “娘娘,不是的!” 小丫头忙从傅懿妃身后钻了出来,说道:“姐姐说了,近年来北直隶也遭了不少灾,百姓已经很穷了,所以就免了所有庄子的租子,这些钱还是姐夫自己从家里拿出来的呢,姐姐还说,今后庄子也只收一成租子,姐姐还说,每个月送来一千两呢。” 李康妃、傅懿妃、朱由检三人全都愣住了,他们也没想到朱徽妍会说出这句话语。 刘卫民不准备太过剥削庄子农人,只准备收取他们一成租子,算是十税一的国税了,但他也没打算就此解除这种主从关系,皇庄不同于其他,解除主从关系本就极为困难,最为关键的是,他希望以名下皇庄种植高产农作物,当做试验田来引导大明百姓。 也准备分别每个月拿出两千两,东西两处“养老院”各一千,可这也就与小媳妇这么一说,具体的他还需要仔细琢磨琢磨,尽管手里还有不少银钱,可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刘卫民若听了小丫头话语,一定会深深后悔,感叹果然不能乱说话语,不过小丫头话语却意外的让他少了不少麻烦。 “每月一千两,也还算那小子有些良心,这事儿就这么着吧!”李康妃双眼紧紧看着傅懿妃。 傅懿妃心下一叹,点头说道:“姐姐决定好了。” “妹妹生了个好女儿,将来倩儿也不愁嫁了个好驸马,可就苦了媞儿,将来她娘亲就是想多给些嫁妆,也是拿不出啊!”李康妃眼睛依然停留在傅懿妃脸上。 傅懿妃心下更是苦涩连连,没想到朱徽倩再次露出半个脑袋。 “姐夫说了,皇爷爷、父皇对姐夫都是恩宠有加,八妹寻驸马时,姐夫给八妹寻个称心如意的,所用钱财也都是姐夫的,这些钱财只是给各位娘娘、姨娘胭脂水粉钱。” “姐夫还说……不想让皇爷爷、父皇在地下不安心……” 朱徽倩眼睛湿润,声音越来越低,无人再开口多言一句…… 刘卫民并不知道东面“养老院”的事情,他就算知道,可那也是明天的事情,而此时的他正围着慈宁宫中央一棵大树打转。 不来回打转都不行! “小龟孙……你……你气死老娘了!” “给……给老娘站住!” …… “皇奶奶……你……你也听孙女婿解……” “解释个屁!” 郑贵妃拿着个扫地把子满院子追打,刘卫民哪里是这么老老实实跪着的人,围着大树乱转。 或是郑贵妃累了,用把子指着刘卫民鼻子大骂。 “陛下去了,你个小龟孙就是如此欺负老娘的吗?” “两匹绸子……” “你……你……陛下活……活着的时候……就该……就该砍了你个小龟孙脑袋……呜呜……” 悲从中来,郑贵妃猛然丢下扫地把子,坐在地上抱膝痛哭,见她如此,刘卫民也瞬间被捏住了七寸。 “皇奶奶,您这是干啥,您也听皇孙婿解释解释,若真的该打,您老再打也不迟……” “再打不迟?” “啪!” “你个龟孙就不会围着树打转吗?” 大怒的郑贵妃拿起扫地把子,照着眼前脑袋就是狠狠一下。 这次刘卫民没有闪躲,生生挨了一下,伸手架着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您老二话不说就要打人,皇孙婿能不躲吗?” “哼!你还有理了?乾清宫五千两,仁寿宫三千两,你个龟孙就拿两匹绸子,你个龟孙还有理了?” 刘卫民眼角不由瞥向远处站着的一群妇人,知道郑贵妃性子比较泼辣霸道,宫内妃子、贵人无不怕她,就是王皇后也不敢随意招惹,她拿着扫地把子满院追杀,所有人都跑了出来看热闹,却没一人敢上前劝阻。 第114章 自行车继续延后推迟【第二章】 “皇奶奶,昭妃娘娘、端妃娘娘、顺妃娘娘、德嫔娘娘、荣嫔娘娘,可都看着呢……” “看着咋了?” “看着好!” “呜呜……” “陛下去了……呜呜……你个龟孙……” “皇奶奶,皇奶奶……” “别叫老娘皇奶奶……有你个龟孙这么欺负人的吗?” 刘卫民一脸苦涩,只得低头认罪。 “皇奶奶,你就不能听孙婿把话说完啊?” “说!” “就在这说!当着大伙的面,把话给老娘说清楚了!” 郑贵妃大怒,指着刘卫民鼻子大骂。 刘卫民一脸无奈,想要扶着她坐在树下石凳上,却被她猛然甩动手臂甩开,无可奈何,深深叹了口气。 “孙婿是拉了八千两银子入宫,可那些本就该属于陛下与仁寿宫的。” “陛下那五千两银子,是孙婿名下田地税赋,一亩田地一斗的税赋,送去仁寿宫是岳父给的那些皇庄今年租子。” “本来么,皇庄是无需缴纳税赋的,可咱大明不是穷吗,孙婿再浑,也不能浑这个不是,别的皇庄咱就不提了,孙婿名下田地是要纳税的,当然了,孙婿不能说成赋税就是了,今日在您这,孙婿开了这个口,出了这个院,任谁俺也是不认的。” 刘卫民搀扶着郑贵妃坐下,叹气道:“岳父不喜孙婿,可岳父终究是不在了的,您也知道岳父的性子,留下这么多姨娘……” “唉……” “大明这么多花钱的地方,孙婿是抄了李三才的家,弄了些银钱,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仅辽东一地损失,这些钱财就是不够的,十万将士的抚恤银钱可还没发放呢。” “内库银钱不能轻动,得用在刀刃上,内宫用度一再缩减,别说仁寿宫,就是皇奶奶这里也甚是拮据,所以孙婿才将租子送了过去,也好让岳父在地下安心不是?” 郑贵妃听了这话,心下恼怒稍熄了些,可还是一脸气愤。 “你岳父是安心了,陛下呢?陛下就安心了?” 刘卫民感觉嘴里更加苦涩。 “孙婿这不是还没说完吗,今日孙婿送银钱入宫,那是为公,是孙婿本就应该做的,是孙婿欠下的。” “公事的办完后,才应为私不是?” 郑贵妃听到这里,心下好受多了,不过也还没给他好脸色。 “哼!陛下就在屋里摆着,你说吧,怎么个私!” 刘卫民挠了挠头,他知道眼前的郑娘娘也不是非要将他如何如何,只不过是好个面,不愿让人说她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皇奶奶,这么着吧,皇爷爷在的时候,各为娘娘月例是多少……孙婿……孙婿加倍!” 刘卫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语,心下更似跟滴血似的。 “哼!从上个月算起!上个月的月例,内库还没给呢,老娘晚上都没灯点!” 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心下顿时对司礼监不满起来。他知道大明皇宫听起来多么高大上,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万历帝还算好的,早期张居正会来钱,宫里还算稍微富裕点,而且病逝的万历帝也不像他的儿子这么喜好美色,一共也就九个嫔妃,几十年来也没增添过,一人一个小院还是可以居住的下,哪怕现在,还活着居住在慈宁宫的,也还能做到互不干扰,可仁寿宫就不同了,几个侍妃住在一个屋里,打通铺是很正常的事情。 雷火损毁的宫殿至今也未曾修复,此时的大明王朝的确困难无比,可正常的灯火用度还是要保证吧? 刘卫民不相信是大舅哥的主意,就算心下再如何不喜郑贵妃、李康妃,这种给人口舌之事还是做不了的。 刘卫民眉头微皱,却也没立即发火恼怒,而是一脸笑意满口答应。 “皇奶奶放心,孙婿明日亲自给您送来一千两,绝不短了各位娘娘用度!” “皇奶奶,您老也知道,皇爷爷待孙婿如何,俺刘三是皇爷爷的殿前骑士,孙婿就是欺负谁,那也不敢欺负您老是不是?” “您老若是……若是觉得闷了,招呼一声,孙婿让人陪着您出去转转……” 郑贵妃一脸怪异,刘卫民却咬牙切齿,一跺脚。 “朝臣、司礼监不乐意,让他们与孙婿打擂台,陛下那……孙婿也扛下了!” 话语说出,心下却乱颤不已,他还真担心眼前妇人跑出去乱逛,到时候可就真够他头疼了,郑贵妃听了他说出这句话语,反而抬手照着他伸着的脑门就是狠狠一记。 “真当你小子九颗脑袋啊?就是陛下活着的时候也不该说了此话!” “哼!赶紧滚回去给老娘准备银钱,日落宫内不留人!” “是是,孙婿这就去准备银钱,绝不让皇奶奶受了委屈!” 刘卫民又赶紧说了几句废话,就在郑贵妃一脸不耐时,一溜烟跑了个没影,逃走前还又向万历帝几个遗孀一一躬身行礼,这才出了皇宫,而且在宫门关闭前,数名腰悬利刃净军提着灯油,一一送去慈宁宫、仁寿宫。 先是接皇女出宫,又拉着银子去仁寿宫,司礼监的公公们也都跪在了小皇帝朱由校身前。 朱由校至始至终都未抬头开口,只是一心一意打磨着手里桃木挂坠,直到常云急匆匆前来,跪在地上说着慈宁宫内刘卫民、郑贵妃所言所行,又说着净军宦官为慈宁宫、仁寿宫送去了灯油。 王安、邓义潜、沈蔭、李宝、高时明、魏忠贤、王体乾、刘养…… 除了刘养好些,其余人等一个个全脸色微白,身体微颤。 “陛……陛下,臣……臣弹劾宁德驸马,外臣……就算宁德驸马体恤各位娘娘,就算……就算宁德驸马心忧我大明,也……当将银钱交与户……户部……” “砰!” 声音不大,只是小小桃木挂件扔在桌案上,王安脸色却更加惨白,身体几乎伏在了地上。 “魏忠贤,慈宁宫上月例钱未曾发下吗?” “宫内真的缺少各位娘娘的灯油所用?” 听着“魏忠贤”三个字,魏忠贤嘴里满是苦涩,忙膝行几步跪在朱由校面前。 “陛下还请恕罪,宫内采买用度一直都是王公公掌理,老奴只是一心为陛下理膳,对此并不是很清楚,老奴也绝不敢短了各位娘娘一干食用。” 朱由校低头看向趴着的王安,轻声说道:“王公公,朕想知道,两宫上个月的月例钱是否发下?宫中是否真的缺少灯油?” “陛……陛下……” “行了!” “砰!” 朱由校真的恼了,猛然一拍桌案,起身来到一干人面前。 “你们说……宁德驸马不该拉着银钱送入皇宫,不该让皇妹出宫前去皇家学堂,可你们谁给朕送来哪怕一文银钱?” “王安,你在城外有没有田地?城内有没有店铺?” “邓义潜,你有没有?” “沈蔭、李宝、高时明,你们有没有?” “有没有?” “有没有给朕,给大明上纳过一文钱赋税?” “有没有——” …… 朱由校大怒,这一刻竟有了暴怒的万历帝身影,愤怒的目光一一看向所有人,屋内跪了一地人,却无一人敢大口喘息。 …… “宁德驸马府一百二十七个庄子,名下田地两千顷,税五千两!” “可你们谁知道,宁德驸马免去了名下田产三年所有佃租,你们谁知道,宁德驸马三年后,佃租仅一成!” “王安,告诉朕,你的佃租多少?” “说!” 朱由校大怒,抬脚踹在王安肩头。 “六……六成……” 王安整张脸紧紧贴在地面,声音颤抖的几乎说不成话语。 朱由校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愤怒了,拖着身子坐回案后,一手扶额,一手轻轻摆了摆。 “从明个起,刘公公督理宫中用度。” “朕……” “乏了。” 满头冷汗宦官们正要起身恭退刘养却叩头一礼。 “陛下,老奴年老体衰,最近些时日更是每每头眩眼花,实难担此重任,老奴以为……魏公公身强体壮,素来恭谨识大体,老奴以为,魏公公督理宫中用度必不会出了岔子。” “还望陛下体恤老奴。” 魏忠贤心如震雷,众宦官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反而最镇定的却是朱由校。 看着刘养良久,朱由校才轻轻一叹。 “刘公公……” “罢了,就如此吧。” “都下去吧。” 朱由校轻轻摆了摆手。 “老奴遵旨!” 一干人叩头礼拜,躬身退出房门,殿内只剩下朱由校、一干低头不敢言语宫女、内侍。 整座乾清宫无一丝声响,朱由校扶额闭目许久…… “唉……” 一声无奈叹息飘荡在殿内,宫女、内侍低垂的头颅更低了一分。 朱由校低头看向桌面皱皱巴巴纸张,看着狗爬铅笔字体,嘴角更是无奈苦笑。 “大兄啊……” “你啥时才有时间……” “朕的自行车……” “唉……” 又是一声无奈叹息。 刘卫民很忙,自行车虽不是很复杂,可这玩意全是钢管做的骨架,刘卫民也不是没尝试着使用铜管,结果差点没把他摔成半身不遂。 自行车使用的链条容易弄,哪怕轴承他也可以做倒,螺丝虽麻烦,他也能像做枪管中的膛线那般勉强做倒,无非麻烦些,直线形膛线改成半米长的螺旋形膛线麻烦,需要在拉扯刻刀时旋转钢管,或许是角度的问题,做出来的螺旋形膛线枪管没一个合格,但是做成一厘米螺丝绝对没问题,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钢管! 对于他来说,每一根钢管都是极为珍贵,哪怕他准备弄起无数压水井,他也没想着动用一锤一锤锻打出来的钢管。 所以……自行车继续延后推迟。 第115章 魏忠贤上位【感谢朋友推荐、月票】 “刘公公……刘公公……” 出了乾清宫,刘养正要前去西华门留宿,原本的住处不想去,反而喜欢上了西华门边上的一间低矮小房舍。 与一干大太监微笑拱手,正要离去,却被大步上前的魏忠贤拉住衣角,这让在外等待着的客巴巴不甚欢喜。 魏忠贤也不去看一干脸色不愉的王安等人,甚至还来不及与客巴巴说话,见刘养转身就要离去,忙上前拉住,一脸苦笑。 “刘公公提刀跨马,哪里有半分身体不适模样啊?” 刘养却微笑道:“咱家的身体咱家还能不清楚?再说了,魏公公又不是不知,咱家那浑小子就是个整日惹祸精,咱家不愿送银钱入宫招惹是非吧,浑小子偏偏与咱家作对,更是混账到将遂平公主带出了宫,这不,明日说还要将乐安公主带去学堂,魏公公,你给评评理,你说,公主能随意带出皇宫吗?” “嘿!可那浑小子却振振有词,说什么神宗陛下亲典皇家学堂,若没个皇子皇孙做个什么先生、学子,那叫什么皇家学堂?” “魏公公,你给评评理,那混账小子气不气人?” 魏忠贤心下一阵苦笑,人却摇头说道:“咱家倒是觉得驸马爷说的有些道理,皇家学堂是我大明皇室学堂,遂宁公主、乐安公主当然可以前去学堂就学,有驸马爷照看,咱家也不相信哪个敢对公主狂言放肆。” “只是……” “这督理宫中用度……咱家成不成啊?” 刘养毫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魏公公若不成,那谁成?” “不过啊……魏公公,咱家那臭小子虽是个混账小子,浑身上下毛病无数,可就这么一丁点咱家喜欢,是个长情的浑小子。” “神宗陛下待浑小子如何,光宗陛下又如何,咱家就是不说,魏公公也是一清二楚,那小子见不得两宫娘娘受了委屈。” “当然了,咱家也不是难为公公,知道咱大明朝廷困难,两宫娘娘用度……就由那小子来出好了。” 刘养小心看了眼一脸好奇的客巴巴,向魏忠贤身前靠近了些,魏忠贤见他如此,忙上前凑近。 刘养在他耳边低语。 “咱家别的不能保证,唯一可以保证两宫不会为难魏公公与客嬷嬷,驸马府也绝对站在魏公公身边,只希望公公看在仙去的神宗陛下、光宗陛下面上,成了朝廷内外大总管时,别难为两宫娘娘们。” 刘养身子向后稍微让了让,微微一拱手,笑道:“咱家还有些事情要忙,这就别过。” 刘养拱手微笑离去,魏忠贤如同溺了水的鱼儿,良久才深深吸了口气,心下却久久无法平静。 就在这时…… “魏忠贤,姓刘的不识大体,若非王公公多次保你,你怎会有此时荣光,怎么着?” “翅膀硬了?” 随堂宦官张邦诏很是不满他与刘养低声密语,当着一群阴沉着脸的大太监出言讥讽。 魏忠贤眉头一皱,心下暗怒不已,看向张邦诏也阴阳怪气起来。 “刘公公又如何不识大体了?刘公公若让张公公督理内宫用度,刘公公就是识了大体?” “哼!” 魏忠贤一甩衣袖,嘴里冷哼不断。 “陛下素来忠孝恭谨、仁爱持重,先皇仙去数月,王公公就如此苛待先皇遗妃,若是被人知晓,天下骂名是陛下承受,还是你张公公承受?” 张邦诏大怒,指着魏忠贤怒吼。 “你……无耻小人!” 秉笔太监高时明眉头微皱,不悦道:“魏公公应当知晓,内廷虽还有些银钱,可萨尔浒……十万军卒抚恤尚未拨付,辽东如今又起了闹饷之事,粮饷已经无法一拖再拖,再加上江淮大饥,宁德驸马送入宫的三百万两堪堪补足而已。” 李宝轻轻叹息一声,无奈道:“时事艰难,我等也并非克扣两宫用度,只是暂缓节约,等些日,江南赋税入库自会补足。” 客巴巴一开始对魏忠贤不顾自己感受,却拉住刘养嘀嘀咕咕很是不满,但听着张邦诏话语时,不满成了犹疑,等到高时明、李宝话语说完后,见一干大太监神色,这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对一干人挤兑魏忠贤不满起来。 “暂缓?” “凭什么!” 客巴巴一把将脸色阴沉的魏忠贤拉到身后,冷脸说道:“你们为何不自降用度?老娘还道为何宁德驸马送银子去仁寿宫呢,原来是你们暗中使坏!” “哼!” 客巴巴拉着魏忠贤手臂就走,一直未开口的沈蔭大怒,正要上前理论,手臂却被邓义潜一把抓住,王体乾却不着痕迹看了一眼。 沈蔭心下恼怒,转头看向邓义潜,强压着愤怒。 “为何要让一卑贱婢女离去?若非是她,你我怎会同意削减慈宁、仁寿两宫用度?又怎会有今日之辱?” 邓义潜微微摇头,张嘴想要劝解,可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心下直觉一阵憋屈。 郑贵妃有万历帝护着,极为强势霸道,将太子府压的几乎抬不起头。 万历帝病逝后,太子朱常洛登基,一人飞升仙及鸡犬,可谁又能想到,美梦竟然破灭的如此突然? 这些人心下对郑贵妃、李康妃极为恼怒,在他们看来,若非郑贵妃送了这么多美人,光宗朱常洛也不会一病不起,若非李康妃在旁一味魅惑,先皇也不会如此纵欲而病,甚至在食用仙丹初见效果时还与先皇苟合,先皇又怎会一命呼呜? 仙丹有无效果,这些人很清楚,尽管御医有诸多理由辩驳,可有无用处他们作为近臣最是清楚,在他们看来最致命的一击是朱常洛食用了仙丹后,又行了房事,这才是最为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看到光宗病逝后,赤身裸体情景,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人心下极为恼怒郑贵妃、李康妃,在客巴巴暗示后,也暂停了两宫月例银钱,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如今客巴巴竟然倒打一耙。 一干司礼监大太监恼怒,刘卫民却不知里面还有这些事情,他将银钱送入皇宫,纯粹就是不想欠了国库,不想欠了老岳父的人情。 尽管不靠谱的老岳父也是为了自己太子储位,在万历帝强压下不得不给了他三十座皇庄,可刘卫民还是不想欠下太多人情债,当然了,还有就是些不可与人道的私心。 在他决定誓死想要改变历史轨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舍去了自身一切,可最终还是未能成功。 他失败了,但他的失败却挽救了他的性命,也与大明皇室绑在了一起。 或许换了个人,可能会自此与皇室保持一定距离,所有人都知道天家无恩义,谁也不敢保证,哪天身处皇宫大内那条天龙就张开了血盆大嘴,一口连皮带骨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可刘卫民不同,还未来到这个世界前,在另一个世界他就是个亡命的拳手,被劈腿净身出户后,更是一个人背着旅行包深入丛林,打算就此死在丛林中,他的天性就带有压上全部性命、舍去一切的执拗,哪怕有时看起来嘻嘻哈哈,什么都无所谓的混账劲。 当他察觉万历帝将他与皇室绑在了一起,发觉自己自此打上了“皇家”烙印,他就知道,自己越是与皇家保持距离,自己死的越快,他就已经决定紧紧将自己绑在朱姓皇室身上。 与皇族绑在一起,那就先从对皇帝毫无威胁的宗室遗孀身上开始吧。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送了一趟银子,竟然加速了魏忠贤上位的进度。他确实不知道司礼监拖欠两宫月例银之事,他是进宫将自己小姨子从皇宫带出了宫,可自己岳母与郑贵妃、李康妃性子完全相反,是个真正心慈心善之人,就算刘卫民当面开口去问这件事情,傅懿妃可能都不会跟他说起,反而会劝解他恭谨勤勉啥的。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魏忠贤、客巴巴、司礼监诸多大太监、两宫诸多娘娘……整个皇宫都会为今夜不眠,唯独驸马府不同,至少没心没肺的宁德驸马爷不会,向自己小媳妇诉苦几句,呼哈呼哈一觉睡到大天明! 刘卫民的生物钟很准时,而且醒前总是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有时他也会自嘲自己大脑太过活跃,与往常一般无二,做了个自己差点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的噩梦,但他对此毫不在意,这样乱七八糟的梦不知做了多少,他早已习惯了,正一挺腰身坐起,还未发力,竟然发觉小媳妇正趴在胸口熟睡,口水还将自己胸前打湿。 “哼……” 一声无奈长哼,怪不得会做了个被石头砸死的噩梦,双手伸到她的腋下,将她放回自己被窝,就这种动静,朱徽妍竟然只是咂巴了几下小嘴巴,双手更是无意识挥舞几下,看的他是一阵哭笑不得。 刘卫民并不愿意娶了这么小的小丫头,可现实是残酷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现在小媳妇还小,先当妹子养着,现在还能分被窝同床,等过两年,他就准备先分居几年,年纪太小,还是不宜生养娃娃,太危险了,她危险,自己更加危险。 第116章 谨遵……陛下圣意!【感谢要多说几遍,给朋友们鞠个躬!】 细细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刚打开房门,正准备出了屋先活动下身体,就见小豆芽蹲坐在阁廊下。 “主人。” 小豆芽起身,刘卫民却越过阁廊进入院中。 “有事?” 架势拉开,一拳一脚显得并不是很威猛霸气,反而与曾经公园中老大爷一般无二,缓慢而认真。 “三子刚刚来了一趟,说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井取水,今年天气干旱了许多,庄子的井已经快枯了。” 小豆芽站在身后不平不淡说着话语,刘卫民收起展开的双臂,静立片刻,这才转身看向他。 “三子还在府里吗?” 小豆芽摇头说道:“去了东市,说是与老何去买些筐篓,河里已经快干了,准备抓些鱼送过来。” “净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对了,一会你就留在府中,等他们回来,让他们拉走一万两银钱,咱们可以免了所有庄子的租子,但是他们需要出售给咱们粮食。” “一会儿去书房,书桌上摆着张告示,让婶娘安排一下,多找些人抄写,在咱们庄子……也不仅仅是咱们庄子,能张贴的都张贴。” 刘卫民想了下,还是决定将范围向外再扩张些,而他嘴里的告示,其实就是张购粮告示,不是简简单单的用钱购粮,而是期望用自己的方式建立个大明粮仓,一个可以抵御饥饿风险的粮食基金。 小豆芽还没能明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豆芽足够听话,这比什么都重要。 明朝的赋税比较低,三十税一,一亩地三四石,纳粮一斗,后世有化肥,一亩地可以收两季,一亩地一年可以收个二十石,但在没有化肥出现前,一亩地只能一季,当然了,这也不绝对,如果肥料足够的话,是可以一亩两熟,或是三熟,但这绝对是极为少数的,一家人顶多能有一亩此等肥地就不错了,这还需要将所有的家中肥料全部用在上面,通常情况下只能种上一季。 一石粮食一百二十斤,一斗十二斤,一两银子可买上等稻米两石,买麦子四石,杂粮要更多些。 刘卫民自己有多少地自己都不大清楚,他没太多时间过去这些事情,前些日刘养将一张账单“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看到自己竟然要拿出五千两田税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地主。 他知道自己身处是个怎样的时代,大明资本主义萌芽还在酝酿当中,但他更知道这是个小冰河时期,天灾频繁发生,资本早期积累总是伴随着散发出来的恶臭,贪婪、最大追求利益是一切资本家都具备的特性,南方本是这片天空下最大的粮仓,可此时的南方所种之物多是些茶桑,南方自己粮食都困难,对北方的支援已经降到了冰点。 刘卫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送入皇宫五千两税赋,为此刘养几天来没少跟他置气,他知道是为了自己好,看起来他自己纳税与别人无关,花出去的银钱也是自己的,可皇庄不比其他,这很容易得罪无数勋贵,但他还是顽固的坚持拿出五千两。 刘卫民对小豆芽一番交待,自顾自前去洗刷整理自己内务,直到自己独自一人稍微吃了点食物后,准备亲自赶着马车前往皇宫时,小媳妇朱徽妍还抱着靠枕未醒。 驸马府距离皇宫不是很远,自西华门进入,需要经过一片杂乱工地,皇宫屋舍被毁坏不少,至今也还未修建完毕,但在之前,他还需要转道前去慈宁宫,昨日答应郑贵妃的事情可不能忘却,若是没带着银子,下次估计又得被撵的到处跑。 马车刚来到慈宁宫院门前,就见梳着俩小辫的小宫女坐在门前,见到他的马车,忙跑了过来,当起了马夫的刘卫民一见她头上摇晃着的小辫,就忍不住想笑。 大明皇宫内的孩童其实与民间孩子差不了多少,三岁前无论男女,哪怕皇子皇孙一律都是秃头,三岁至七岁时,女孩子就开始留起与牛角差不多俩小辫,其余的地方全都剃掉,看起来很搞笑,七岁以后才显得正常些,至少刘卫民是这么觉得。 一见顶着俩小牛角喜儿跑来,刘卫民也跟着跳下马车。 “驸马爷,驸马爷……” 别看小丫头年幼,蹲行礼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就是顶着俩小辫让他忍不住想笑,伸手捏住小鼻子,轻摇两下,笑道:“喜儿不是专门在门外等驸马爷吧?” 喜儿被他捏住小鼻子也不敢挣扎,奶声奶气模样很是可爱。 “娘娘奶奶说……半个时辰不见驸马爷,嗯嗯……就要喜儿不让驸马爷进门。” “是吗,那驸马爷晚了时辰没?” “嗯呐……应该没晚吧……” “呵呵……” 刘卫民不由一笑,抬头正见到院门打开,一群宫女宦官伴随着郑贵妃走了出来,一看郑贵妃这架势,嘴里一阵泛苦。 “哼!” 郑贵妃未语先哼,刘卫民忙丢下喜儿小丫头,三步两步上前,忙跟个狗腿子弓腰站在一侧。 “皇奶奶,孙女婿这次带来了一千两,您若是不满意,明个孙女婿再给皇奶奶送来。” “哼!” 又是一声冷哼。 “还不搬下来?” 与曾经的大明贵妃一般无二,冷哼后,一帮子宦官宫女忙不迭搬运马车里的银子,看的刘卫民一阵肉疼,脸上还得小心陪着笑脸,心下那个郁闷就别提了。 就在他郁闷之时…… “皇家学堂……开讲了?” 刘卫民一愣,神色也黯淡了许多,默默点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语。 “陛下……” “陛下病危前……嘴里一直念叨着皇家学堂。” “开讲了……也可以安息了……” “可以安息了……” 纤手轻摆,人已不在。 头颅低垂,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部定格,只剩下轻声低喃。 “安息……” “陛下,您在看着小将吧?” …… 身体挺拔如松,手按天子剑单膝跪地。 “臣,东宁卫左协威字营小旗刘卫民!” “谨遵……陛下圣意!” …… 马车远去,所有人只是看向逐渐消失人影,门内妇人早已泪流满面…… 马车骨碌碌,穿过门洞,穿过废墟工地,一路缓缓前行,所有宦官、宫女低头退到一旁,一个并不高大身影站在阁楼,低头看着马车由远及近,由近转道穿过大红宫门,看着马车转道前往仁寿宫。 …… “陛下,此处风大。” 客巴巴来到乾清宫,前去天工阁也未发现他的身影,细问之下才知来到了这里,提着衣裙来到阁楼,却发现阁楼前只他一人背负双手身影,所有宦官、宫女只是远远低头站在角落。 感受到肩膀处温暖,朱由校没有回头,双目依然看着空无一人的行道。 “嬷嬷,能不能不为难大兄?” 客巴巴一愣,她有些不明白朱由校话语,却莞尔一笑。 “陛下,嬷嬷哪里敢为难宁德驸马,驸马爷不为难嬷嬷就不错了。” 朱由校心下轻轻一叹,却沉默不语。 “陛下,此处风大,还是下了阁楼吧,嬷嬷为陛下熬制了些汤水,挺不错的。” 朱由校心下更是一叹,也只能微微点头,最后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行道。 “陛下,嬷嬷前来时,正见瑞安驸马等在乾清宫门外,虽说陛下确实已经到了纳婚成亲的年纪,嬷嬷也是心生欢喜,但皇后不比其他,还当选个稳妥些的大使才是。” 客巴巴一边搀扶着朱由校下阁楼,一边不经意说着话语。 “宁德驸马公中体己,何不让宁德驸马为此次大使呢?” 朱由校一愣,他没想到客巴巴会说出这番话语,想了下,微微摇头叹气道:“学堂刚刚开讲,大兄也腾不出时间来,校儿的老师也挺不错的。” 客巴巴心下一个咯噔,想要再开口劝解,朱由校却又说道:“嬷嬷也知大兄脾性,前些日嬷嬷也是在天工阁见识过了,大兄与瑞安驸马起了争执,若两人再居于一处终是不妥的,老师就稳妥了不少。” 听了此话,客巴巴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前些日怎么看那个宁德驸马都不甚自在,更可气的是魏忠贤却每每与他厮混在一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她有些想不明白,经过魏忠贤细细解释,这才发觉自己的不妥来,对魏朝也愈发不满。 客巴巴仅仅只是个乡村民妇,大字不识一个,尽管魏忠贤同样不通诗文,比她却更通人情世故,也知晓利弊权宜,但客巴巴再如何无知,也知道“督理内宫用度”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的人际关系很是简单,除了身边几人,基本上从不与他人来往,宫内一直都有刘卫民是刘养养子的流言,与驸马府极为熟悉之人,听了这话语也只是不屑一笑,可更多的人是相信这句话语的,客巴巴相信不相信另一说,但她绝对相信,若驸马府想与她做对,昨晚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忧虑、敌意消失,这才想着推荐刘卫民主持皇帝秀女选拔之事,也幸好朱由校拒绝了,若是真答应了下来,估摸着刘卫民会打入皇宫,先将他大舅哥按住打一顿再说。 第117章 驸马爷吃瘪【谢谢推荐】 顺顺利利接走了朱徽倩、朱徽媞俩女娃,刘卫民前来寻朱徽媞,李康妃是千肯万肯的,除非她真的很愚蠢,而事实证明这个女人并不是很蠢。 接到了俩女娃,还需回府去接自己小媳妇,若无朱徽媞这个八妹,今日他也无需进宫,随意让人去接自己小姨子即可,如同后世上大学,尽管父母都知道子女已经长大,上大学第一次还是要送了第一趟。 刚进入府邸,竟然看到马云鹏、翠娘两人坐在厅堂内。 “不年不节的,来给老子送礼作甚?” 刘卫民张口就是口花花,马云鹏一脸无奈,叹气道:“若是外人当前,还以为面前是个泼皮无赖呢,哪里会知道宁德驸马当前。” “呵呵……泼皮无赖就泼皮无赖好了,只要老子能得了便宜。” 说着,刘卫民又转头看向翠娘,笑道:“翠娘,你家可恶婆婆没欺负你吧?若是欺负了你,老子再将眼前浑小子丢入大牢发霉!” 马云鹏大怒而起,刘卫民却向他一瞪眼,指着自己脑袋恶狠狠说道:“说你娘可恶还不承认,老子的脑袋现在还疼着呢!” “赶紧给老子掏医药费!” “可恶!可恨!咋不一把子打死了你这混蛋?” “你说什么?” 刘卫民大怒,腾地一下站起,指着马云鹏就是一阵暴吼。 “来来来……” “有种咱到外面再战三百回合,老子打不死你!” “你……可恶——” 马云鹏大怒,二话不说就要出去跟眼前混蛋单挑,朱徽妍、朱徽倩、朱徽媞、刘英儿四女娃无动于衷,翠娘可是吓了个一脸惨白,她可是知道刘卫民比武招亲的事情,若出去了,那还不是自家相公吃亏,忙死死拽住马云鹏手臂。 “哼!老子不与你这无赖混蛋一般见识!” 马云鹏顺势坐下,占了便宜的刘卫民,反而像是吃了多大的亏似的,气哼哼坐下。 “……” “四十万两!” “老子今天就要!” 朱徽妍漂亮小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很是愤怒的相公,心想着肯定又要打架了,却不知老脸都快成关公的他,下一刻却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小豆芽——” 鬼魅一般的小豆芽神奇的出现在他身前。 “主人!” 俩大牛眼死死盯着翘起二郎腿的混蛋,看着混蛋一脸奸笑,鼻孔就是一阵白雾缭绕。 “打开库门,让这混蛋自己搬——” 刘卫民指着马云鹏愤怒暴吼,一拍屁股起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马云鹏朝着没了人影的房门大喊。 “慢走啊,别摔了个大跟头……” “扑通……” …… 刘卫民那个郁闷就别提了,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拍拍屁股上泥土,气哼哼来到后院铁匠铺子,举锤就是一阵狂风暴雨叮叮当当。 还别说,这么一阵叮叮当当,郁闷发泄了不少,心情也好了许多。 “陈七,咱们的学徒怎么样了,毁坏的还是这么多吗?” 刘卫民气哼哼跑了过来,工匠们也不敢上前招惹,就是年岁颇大的陈七也远远躲着他。 驸马爷问话,陈七忙上前,脸也不擦,咧着嘴弓腰笑道:“驸马爷,现在已经好多了,造两个有一个是好的,的确……的确是……那啥……” “驸马爷,您……您别生……生气啊……俺……俺陈七……也……也还打了三个……那个……坏了一个……” 陈三越说声音越低,也不敢抬头去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大掌柜”。 “陈七啊,本驸马不怕花钱,也不怕你们浪费,可……好吧,你再多找些匠工,本驸马需要更多合格的。” 陈三心下一阵犹豫,偷偷瞧了眼眉头微皱的刘卫民,忙低头低声说道:“驸马爷,不是俺陈七不愿意,咱这里的学徒都是自己庄子里后生,可靠!” “可若是找了些外人……” 刘卫民眉头微皱,这也是他一直犹豫的地方,枪管属于军械,属于严控物资,他自己制造已经不合乎规矩,不被外人流传出去还罢,一旦流传出去,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麻烦,犹豫良久,最后只能无奈摇头叹气。 “算了,现在就这样吧,你从学徒中选出些技术好些的,让他们再带几个学徒。” “驸马爷,他们……” “就这么决定了,从今个起,你不用带学徒了,你来做主事,主要负责检验,教授他们如何打造更好的,别他娘的给爷打马虎眼!” “听到没?” 刘卫民一瞪眼,陈七也只能点头答应。 “俺听驸马爷的……”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不能带学徒,别以为爷就亏待了你,自今日起,你每月二十两银钱,提拔上来的学徒每人每月八两银钱,学徒每月一两。” 刘卫民看向几十个伸着脑袋的学徒,大骂道:“尽是一群混账,爷不亏待你们,你们也他娘地跟爷多卖些力气,别他娘地老是浪费爷的银钱!” “听到没?” 一帮子或大或小半大小子大喜,尽管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一个个满脸喜色。 “听到了!” 刘卫民不由被气笑了,还真是一帮小混账,但还是大声说道:“每五人提拔一人,今后每月考核一次,一个月产出十五个合格的,爷另有奖励。” “但是!” “光有奖励可不成,每月少于十五个合格的,奖励不仅屁都没有,爷还要扣一两银子,连续三月达不到十五个合格的,降为学徒!” “与此同时,学徒当月达到十五个合格的,自动升为工匠,不仅待遇与工匠们相同,爷还会一次奖励十两银子!” “爷不怕你们从爷兜里拿钱,就怕你们不上进,拿不到!” “哼!” “尽是一群不上进的混蛋!” 刘卫民一甩衣袖,嘴里连连冷哼,陈七一脸小心陪在一旁送他出了后院,刚出了后院就听一阵鬼哭狼嚎。 刘卫民一阵摇头苦笑离开后院,前院马车也已经准备妥当,男娃要比女娃安静些,四个小丫头在一起那就能翻了天,在他背着手摇摇晃晃出现时,四个女娃还在马车里打闹呢。 跳上马车,也不骑马了,刘卫民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前行,或许是朱徽妍、朱徽倩俩丫头一人占了一边的车窗,朱徽媞从前面帘布中露了半个小脑袋,一脸好奇打量着外面陌生世界。 “八妹没出来过吗?” 刘卫民随意抖动着缰绳,偏头去看小丫头,或许她与这个姐夫还不怎么太熟悉,尽管自己娘亲一再与她交待,还是有些畏惧。 “啪啪!” 大手拍了拍身下木板,小丫头犹豫了片刻,才从车厢里爬了出来,坐在他的身边。 “八妹以后就跟着姐姐一起去学堂,若哪个敢欺负你,跟姐夫说,姐夫削他!” 说着,刘卫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随手塞到她背着的小书包里。 “学堂呢……现在还只是学着些简单的,三个小姐姐先帮着姐夫教着,姐夫比较忙,还有些事情要做,不能一直陪着你们。” “所以呢……八妹去学堂后,姐夫就会离开,等到傍晚姐夫再送你回宫,午时八妹可以跟着姐姐去逛逛街,喜欢什么可以买一些,没了银钱就问姐夫讨要。” 刘卫民很无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有后台的娃娃跟没后台的娃娃就是不同,也不知是不是他对朱徽妍、朱徽倩俩姐妹太过宠溺,俩丫头根本不怕他,甚至都敢与刘养对怼,身边的朱徽媞就又有了不同,只是听着他说些话语,却低头不言语。 当然了,他也相信,孩子天性就是好动、好玩,好奇心特重,进了学堂后没几天,也绝对会跟那俩小姐妹一般无二。 正如刘卫民所想那样,第一日前往学堂,所有人都避着走,今日就好了许多,虽也有人自主退避三尺,更多的只是本能的避开马车,而不在是“宁德驸马”这个人见人厌的招牌。 马车刚刚停稳,宦官周义淮忙大步上前,看着他戴着的平巾,身穿青色贴裹,不由摇头笑道:“周公公,在学堂任教喻,本驸马觉得公公当穿曳撒,或是道袍、直身更合适些,毕竟学堂里更多的是坐着。” 周义淮一愣,讨笑道:“驸马爷说的是,咱家在宫里也就只是刘公公身边的常随,曳撒是不成的,下次咱家穿个直身好了。” 刘卫民笑了笑,也不再多言,对着周义淮又是一阵细细嘱咐,要他好好照顾好朱徽妍等人,自己则拉着马车离去。 大明朝的衣物大致可以分为道袍、直身、贴裹、曳撒,当然了也有平民百姓穿的短身小衣啥的。 道袍、直身、贴裹、曳撒都是右襟开,道袍与直身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在后身开襟,一个是在腿的两侧开襟。 而贴裹与曳撒看起来也差不多,一个是上衣下裳,一圈都是褶,一个是后面不分,前面开襟有马面。 啥是马面,就是前面再来一片布挡住开襟的那道缝隙。 皇宫宦官穿衣戴帽都有讲究,司礼监掌印、秉笔、随堂、乾清宫主事、皇帝身边近侍,都可以身穿红色贴裹,其余的需穿青色贴裹,但他们都是贴裹。 啥意思呢,就是说有事没事,老是在皇帝身边经常转悠的这些宦官头子,他们穿红色的,皇帝看着喜庆、愉悦,外臣面前也显得威严有面。捞不到经常露面的,就只能穿青色的。 为啥他们要穿贴裹,不是曳撒?那是因为这些宦官在皇帝面前得站着,开襟是为了坐着方便,贴裹没有开襟,不是为了让人坐着而设计的。 曳撒就不同了,只有司礼监写字、提督、各衙门总理、管理才可以穿,也就是说司礼监那些大太监也不是不可以穿曳撒,但有个条件,就是在自己衙门办公写字时可以,出去就不成了。 第118章 本将军为你们而骄傲 穿衣有讲究,戴帽也有讲究,一般的小宦官帽子与乌纱帽差不多,但是没有后山,也就是没有乌纱帽伸出来的两个长长的翅,脑后垂着两条丝带,而大太监又不大相同,小宦官的帽子是平巾帽,而大宦官是刚叉帽,出了衣帽区别,衣服色泽不同,还有衣服的图纹不同,最受宠的,皇帝可能会赐下坐蟒,下面则是斗牛、麒麟、飞鱼,麒麟、飞鱼差不多,没有过肩不过肩的区别,但坐蟒、斗牛却有过肩与不过肩区别,过肩地位稍高些,蟒服也有数量的差别。 除了这些,还有牙牌,牙牌上有穗,穗下八寸丝绳,不外出办事的时候,正常佩戴在右边,若外出时,要将牙牌戴在左边,还要收起丝绳。 宫中大宦官有不少掌印的宦官,十二监、八局,各掌印太监一名,当然了,也还有其他掌印太监,比如盔甲场,这些掌印太监会有印绶,与牙牌差不多,夏天用玉的,冬天则是金牌或是两个小金鱼,掌管一个部门就带一绶,两个部门就两绶…… 除了这些,就是腰带的不同了,小宦官,屁官职没有的,没有腰带,常随宦官是角带,有牙牌戴刚叉帽的六品宦官是玳瑁、犀带,再往上比如胸前是蟒、斗牛、麒麟,或是衣摆是飞鱼的,腰带就是玉的。 宫内宦官看起来挺眼花缭乱的,但一眼看过去,大差不差也能看出个高低来,就比如说刘卫民自己吧,他是净军指挥使,也就“总督太监”,是二品“宦官”,刚叉帽他有,贴裹、曳撒他也有,只需要将刺绣了坐蟒缀補,往绣着飞鱼衣摆的贴裹上面这么一贴,刚叉帽一戴,再束上金丝玉带,牙牌、印绶、天子剑、镇纸往腰上一挂,他人一见,就算不知道他是谁,就看这行头,那也是能躲就躲的威风八面之人! 只不过他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衣服上绣着好看的飞鱼服也就罢了,可这胸前贴着块破布是咋看咋别扭,也不愿意挂一串叮当作响的玩意,刚叉帽那是更不能戴了,他又不是真的太监,所以平时也就穿比较容易骑马的曳撒,头发用金丝小梁冠用玉簪子一插,长发垂在脑后,看起来还不算太丑,也利索些,当然了,别的杂七杂八他不佩戴,但万历帝给他的镇纸、天子剑却一刻未曾忘下。 净军原本有总督太监一人,提督太监四人,之下则是管理佥司数十人,因为净军有东、西、南、北之分,总数更是高达六万之多,一开始刘卫民任的是南海子净军指挥使,后来万历帝才将整个净军、幼军放到了他的手里。 四个提都分别任东、西、南、北四处净军,掌管范围更是高达四十里,并将此四十里分为二十四个铺,还有一个老大的菜园子,不仅仅要收拾整个皇宫屎尿,还要为整个皇宫提供菜蔬、瓜果,这些也只是净军的职司一部分,更为重要的是看管皇家猎场、为外出镇守地方太监提供伴随带刀宦官侍卫、为东厂提供武力支持、守卫皇宫,这也是为何刘卫民刚刚任职南海子净军时,崔文升堵门阻止的原因之一。 若说司礼监掌管着整个皇宫职司,那么净军就是整个皇宫的基石。 自刘卫民任下了净军指挥使,做了这个“总督太监”后,净军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原本四个提督太监该掌管的职司全部废除,名下只有两个部分,一个内务,一个外务。 内务就是给人端屎端尿,给御膳房提供菜蔬,这种掉面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去做,扔给了刘养老混蛋,让他兼任着。 外务才是他最为看中的地方,上万人每日里跑去皇家猎场撵鸡逮兔,就像当下他在做这个事情。 从皇家学堂出来后,他就领着上万人钻进了林子。 “还有多久?” 孙世义看了看一旁的沙漏,说道:“还有两刻钟。” 刘卫民眉头微皱,心下却有些叹息,宦官体质终究还是差了些,都训练了这么久,换做正常的汉子,现在也…… 刘卫民正想着“正常人该从林子里钻出来”时,一队相互搀扶的净军出现在他的眼前。 “嗯,还算不错。” 孙世义心下一颤,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身背十五斤负重,三十里丛林越野,能走下来就算不错了,还要他们一个时辰必须走完,可他却不敢质疑眼前驸马爷的决定。 又等了一刻钟,出现的蹒跚身影更多了。 时间慢慢过去,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地上默默坐着无数双手不住按摩双腿宦官。 一刻……二刻……三刻…… “来人!” 孙世义身体猛然一颤,忙大步上前,额头更是晶莹耀眼。 “派人去寻,将人带出来。” “诺!” 孙世义不敢迟疑,忙下去传令,心下满是苦涩,至今未出来的全是骑军,一向被他瞧不起的步军,虽然有些未能按照时间走出丛林,但那只是极为有限的两百来人,而且在时间过去的一刻钟内,人也全都走了出来,可骑军就惨了,下了马的骑军竟然跟不会走路的孩子一般,几乎是与步军反着来的,规定时间内走出来的很少,而且至今还有百十人未能走了出来。 刘卫民双腿微分,双手背后,双目始终盯着丛林出口,看着一脸不悲不喜的他,很是让人替至今未归之人担忧。 太阳一点一点偏移,所有步卒已经一一站成十排方阵,所有人都在等待…… 不时会有骑马净军从林中钻出,马背上也多了个昏迷不醒之人,直至最后一名昏迷之人出现时,所有人都以为一直纹丝不动的指挥使会雷霆大怒,谁也没想到他只是大手一挥。 “各回驻地休息!” 刘卫民大步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孙世义却一脸苦笑上前拜倒。 “请大人责罚!” 刘卫民看着跪在地上的孙世义数息,说道:“你……或许所有人都以为本将军会失望,或是恼怒吧?” 双腿轻踢马腹,刘卫民站在万余军卒身前,一一扫向所有人。 “你们以为本将军会失望。” “本将军是有些失望,但本将军更欣慰!” “你们今日表现,本将军看到期望看到的一切!” “本将军站在这里三个时辰,合格者有之,未能按时间抵达者有之,脱力昏迷不醒者有之,但你们没有半途退缩,始终奋力向前!” “此次没有监军,没有退缩逃跑,有的只是兄弟相扶,有的只是顽强向前!” “本将军很欣慰,看到了想看到的一切!” “本将军为你们而骄傲!” “啪!” 刘卫民郑重行了一礼。 “轰!” 无数人齐齐半跪低头。 刘卫民默默看向所有人,提动马缰,向一干千户微微点头。 “休沐三日。” “不许赌博!” “违令者,连坐!” “诺!末将领命!” 步军千户刘大鹏、马胜、阮明、赵五、孙振鸣、王阳、刘震,骑军千户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黎忠南……齐齐向已经远去之人抱拳领命。 刘卫民随机突袭负重越野,甚至让骑军下马进行越野,尽管对宦官体力有些失望,但他对如今的净军相互搀扶始终向前的意志很满意,两军相争,勇者胜! 心满意足的他骑马再次返回学堂,看到朱徽媞将小手里的拨浪鼓藏在背后,很有些想要再次捏住她小鼻梁的冲动。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而充实,接送娃娃上下学是他很喜欢做的事情,听着车内嬉笑胡闹,整个人也成了无忧无虑的孩子,可烦忧总是有事没事找上门来。 马云鹏讨要四十万两银钱,他没有开口询问缘由,他相信余丛升,也相信马云鹏,双方早已建立起相互信任关系,辽东现今任何事情都不想过问,大哥刘卫山、二哥刘卫海被扣在了辽东无法离开,他也只是送了封信件,要他们小心些保住性命。 他不想过问任何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他自己的事情却遇到了麻烦,购粮告示已经张贴了出去,雇佣风水地理师却遇到了麻烦。 这个时代开挖水井必须要风水地理师来查勘地形,还需要用他也弄不懂的仪器来定风水,反正开挖一口水井是挺麻烦的,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压水井自己又不是没见人打过,甚至小时候自己家中就有这么一个玩意,随便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用长长的铁棍不住来回夯击地面,一般也就五六米就弄出了水来,若不出水就换地方再来,哪里会如这个时代这么费劲。 他很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带着人前去庄子“咣咣”一通,谁知却被庄子的老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说着他也不怎么明白的话语,大概的意思是破坏风水,有什么灾祸的啥的。 他免了所有庄子的佃租,不就想着笼络些庄子里人心么,花钱请些风水师也算不了多大的事情,结果这点屁大的事情,竟然还有人给自己捣蛋,竟然连一个看风水的都找不到。 等到自己将朱徽妍、朱徽媞两个小姨子送回仁寿宫后,见到少了个手臂的小三,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呢,平时小三要来府里也只是白日里,还没一次夜里跑来的情况,见到小三,以为是新的刘家寨有什么急事呢,结果却说出了这等事情来。 第119章 挖井风波【感谢推荐】 “梆梆……” “谁啊~” “师娘,是泽厚。” “是泽厚啊!” 房门一阵“梆梆”敲门声传入院内,正在忙着做饭的刘氏丢下侍女,隔门询问后,这才“吱呀”一声打开院门。 “泽厚,快快进屋坐。” 刘氏忙招呼刘之坤入屋,正要出屋去取些茶水,刘之坤忙伸手阻止。 “师娘,老师不在家中吗?” 刘氏笑道:“看着日头也该回来了,泽厚还没吃吧?” 刘之坤正要开口,门外一声娇笑声传来。 “娘亲开门,沈姐姐来了。” 刘之坤听了“沈姐姐”三字,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也还是起身与刘氏一同来到房门处。 院门打开,外面果然站着两女和几名丫鬟婆子。 “泽厚你也在啊?” 孙秀婉抬头见刘之坤站在院中,不由一愣,刘之坤却拱手一礼。 “泽厚来寻老师,不想师姐今日有客人。” “奴家也是没想到,刘公子与婉妹妹如此相熟。”沈允婻捂嘴轻笑。 刘之坤看向稍矮孙秀婉的沈允婻,知道她是江南沈家之女,再次拱手说道:“刘某亦想不到会在师娘家中见到沈姑娘。” 刘氏有些感觉不对,忙插口说道:“都别在这里站着了,还是进屋吧,就是家中清贫,还望沈姑娘莫要嫌弃。” 沈允婻伸手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笑道:“婶娘说笑了,我沈家是个商贾之家,有的也是些低俗铜臭而已,哪如孙姐姐家中……” 沈允婻微微仰头,秀气挺直的鼻梁深深吸了口气。 “吸……” “满园菊香……真香!” “嘻嘻……沈姐姐你可真坏,院中哪来的菊花啊!” 孙秀婉满面笑意,伸手就要挠她腋下,被沈允婻笑嘻嘻闪躲,躲到刘氏身后寻求庇护。 “婶娘,家兄素来敬佩孙大人,婻儿前来时,家兄特意让婻儿带了根上等人参,婶娘要是不收,回去后家兄定然埋怨婻儿招惹了婶娘不喜。” 刘氏微微犹豫,人参他知道很是贵重,担忧自家老爷回来不喜。 “婶娘不会真的让婻儿被家兄骂上一顿吧?”沈允婻抱着刘氏手臂轻轻摇晃。 “沈姑娘……这太贵重了……” 刘氏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自家老爷占据了上风。沈允婻却将锦盒送到刘氏手里,笑道:“婶娘可是不知晓呢,人参在咱大明珍贵,在辽东可是几文钱就能收了一支的,前些日家叔自辽东归来,带了满满一大车的。” “婶娘就收下吧,要不然……要不然婻儿都没面皮来婶娘家中了~” 沈允婻抱着刘氏手臂一阵轻轻摇晃,一双凤眼更是不住向孙秀婉示意。 刘之坤想了下,上前说道:“沈姑娘话语虽有夸大了些,但人参在辽东的确便宜些,师娘……不如收下吧。” 刘氏见刘之坤开口,也不再拒绝,三人拥着刘氏回到了屋中。 待众人一一坐定,刘氏询问了些沈允婻家中之事,与正常长辈差不了多少,无非是先询问些她家中长辈身体可否安好,家中有哪些兄弟姐妹,之后就是女儿家些许羞臊之事,与普通长者一般无二,闲聊了一会,刘氏这才离去,让年轻人可以更自在些。 刘氏离去后,沈允婻道“第一次来婉儿妹妹家中,姐姐整个心脏都砰砰乱跳呢~” “姐姐就爱说笑,娘亲很好的……”孙秀婉低头低喃。 “那是自然,姐姐也没想到婶娘如此慈祥呢。” 沈允婻好像没有感受到屋中略微紧张尴尬,反而起身细细看起屋中摆设、字画来。 孙府的确不甚富裕,屋中摆设也很简单,屋中只有一张八仙桌摆在正堂和几张藤条椅凳,再者就只是正堂墙壁一副山水水墨字画,简单的令人不忍直视,孙秀婉见她巡视屋中摆设,脸上羞涩尽管消退了不少,但闪躲却增了三分。 人与人就是这么奇怪,贫穷的见到了富裕之人,总是本能的会不自信起来,总是有种鸵鸟心理,尽管孙秀婉才情也不算太差。 刘之坤神色就要坦然了许多,在沈允婻起身那一刻,他也站起了身来,站到厅堂高山流水前,笑道:“此画虽非真品,却也是老师得意之作,老师刚正清贫,又不喜他人相赠之物,让沈姑娘笑话了。” 沈允婻瞪着一双美目,诧异道:“这是孙伯父之作?” 又回头看向孙秀婉,一脸不可思议道:“素闻孙伯父尤善山水之作,姐姐本还不信,今日之见,姐姐方觉自己是了井底之蛙……” “不值一提劣作而已,姑娘谬赞了。” “老师(爹爹)……” 就在这时,孙世纪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刘之坤抱拳弓腰礼拜,孙秀婉则上前挽住爹爹手臂。 “爹爹,这就是沈姐姐。” 孙世纪摆了摆手,刘之坤退立到一旁,细细打量一番沈允婻,但见眼前女子年岁当在二十,轻薄翠烟披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难见双脚,看起来有些难掩诱惑,但面孔却有些男儿之色,柔顺发丝也不如寻常女子,只是随意用了根粉色头绳随意扎裹垂在脑后。 打量一番,孙世纪一边走向正堂桌案一侧的座椅,嘴里一边说道:“前些日曾闻小女提及过沈姑娘,老夫也见过沈姑娘诗词小令,确非寻常女子可比,颇有男儿之志。” 沈允婻自孙世纪入屋,脸上透露的英气愈发逼人,若刘卫民站在面前,很可能会直接开口,让他身着些黑色紧身劲装,头戴斗笠、腰悬利剑,这样才符合些她的中性脸孔,而不是不伦不类,反而忽视了她剑眉入鬓和中正挺立鼻梁。 还好浑小子不在这里,不然会说了沈允婻不伦不类。 在他看来,脸孔有些中性,头发也垂在脑后,可你倒是穿身道袍或直身啊? 刘卫民性子怪异,很喜欢与人调笑,再好的话语到了他嘴里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每每将人能气了个半死,孙世纪虽也算是老古董,说话就含蓄了许多。 沈允婻规规矩矩给孙世纪行了一礼,竟然不是女子蹲身福礼,而是与书生一般无二抱拳拱手,孙世纪也不在乎这些,只是点了点头,随意说了句客套话语,人也转头看向刘之坤。 孙世纪端起茶水饮了口,说道:“都察院诸事繁多,泽厚怎么今日前来了,可是有事?” 刘之坤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沈允婻,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师可知宁德驸马府于京畿各村庄张贴购粮之事,以及欲要挖井之事?” 刘之坤话语一出,所有人无形中挺直了些身体,孙世纪也沉默了起来。 “学生于坊间听闻,开挖水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用钱财颇多,坊间皆言宁德驸马府欲费百姓钱粮以肥己,且北方近年来天灾频繁,南方钱粮入京师日益减少,宁德驸马府欲囤积居奇……” “坊间传闻……泽厚以为如何?”孙世纪抬眼看向刘之坤。 刘之坤眉头紧皱,犹豫着说道:“学生也是见了宁德驸马府告示,告示上所说也不像是要囤积居奇,学生只是对开井之事颇有不解。” 孙世纪微微点头,不仅是刘之坤,他心下也有些疑惑,挖井本身是个好事情,但是挖井并不是如此简单之事,不仅仅要一点点向下挖出方圆五六尺洞穴,还要准备上好砖石砌在内壁,以防水井坍塌。 孙世纪祖籍就是南方人,知道南方挖水井还好些,南方多水,挖出丈余即可见水,北方干旱,挖了五六丈亦难出水,且纵是南方富饶之地,一村一寨也难以挖出一口井水,通常都是富商之家捐献些钱财,村民自募些钱财,官府出面,如此方可稳妥。 知道归知道,但孙世纪知晓宁德驸马府有钱,前些日就有数十万两送往登莱。钱财不缺,挖些水井自然不在话下,对此他内心是颇为支持的,但是…… 想起今日与老友相聚时,各人反应,又一时沉默不语。 …… 孙世纪心下轻轻一叹,说道:“前些日宫中传出的消息,泽厚可知?” 刘之坤默默点头,轻声说道:“学生虽对三兄作为也颇有些质疑,但三兄能将名下田地赋税送入宫中,学生也是赞同的。” 孙世纪微微叹气道:“非但如此,宁德驸马府已经取消了名下田地所有佃租,就是为师也是赞叹不已。” 说着又轻轻摇头,叹息道:“宁德驸马虽行事蛮横霸道,但……不言也罢,此事还需等待些时日方可见分晓,采购纳粮之事……虽有囤积居奇嫌疑,但告示上所言,对出售粮食的农户来说也是件好事,或许并非你我所想亦是不一定。” 孙世纪看向刘之坤,神色颇为郑重了许多。 “泽厚与宁德驸马为兄弟之谊,宁德驸马行事也多遭人之病垢,你自己心下却需秉承中正,万事需慎言、慎行,不可急切妄言定论。” 孙世纪遭受过萨尔浒、李三才两事后,在刘卫民身上就显得谨慎许多了,购粮告示他看到了,为村民挖井引水也是件好事,也不敢随意插手此类之事。 第120章 挖井风波(中) 沈允婻看着孙世纪、刘之坤两人沉默,犹豫着说道:“市井之担忧也并非没有些许道理,伯父、刘公子对商贾之事不甚精通,可能不甚明白其间的道理。” 孙世纪、刘之坤两人一愣,不由看向一阵沉默的沈允婻,孙秀婉更是不着痕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襟,但沈允婻好像若无所觉,低头轻轻莞尔一笑。 “伯父、刘公子也知我江南商贾颇多,各家都有各家长处,但……细究各家所行之事,有一处却是所有商贾都必须具备的。” 刘之坤眉头微皱,沉默稍许,拱手问道:“还请沈姑娘明言。” 沈允婻还了一礼,笑道:“此等之事说起来我沈家也是做过,有些十步笑百步之嫌了。” “江南……乃至天下商贾,起家之时都需一个良好的名声,只有如此,方可财源广进,宁德驸马如今所做之事也正是如此。” “告示上说了很清楚,购粮之时与市价等同,这与寻常经货粮米商贾并无不同,所异者是后面之言。” “大明近些年来灾祸频繁,百姓皆困苦不堪,甚者卖儿鬻女多有发生,灾祸一起,粮价更是数倍乃至十数倍售粮之时。” 说着,沈允婻看向孙世纪、刘之坤,笑道:“伯父、刘公子当知不久前江淮之事。” 孙世纪、刘之坤微微点头,他们身为官场之人,自然知晓今年江淮受灾之事。 “告示所言,凡售粮与宁德驸马府农户,出粮之时皆可以高出两成回购,如此售粮农户避免了来年高出数倍粮价风险。” “且……宁德驸马府贷出给农户的银钱利钱也仅五厘之息,这要远低于市面所贷之息。” “如此之下,纵然如我沈家之商贾亦想借贷于宁德驸马府,京畿之地民户又岂能推之于外,名望之声……” 沈允婻心下一阵叹息,纵然如她,对告示所言也是佩服不已,尽管此类之事谁都知道可因而获得极大利益,但他们也知晓里面蕴含多少凶险,若无强大势力、雄厚财力,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沈允婻没有明言里面蕴含着如何的凶险,而是笑道:“京畿百姓皆出售米粮与宁德驸马府,宁德驸马府亦是掌控了京畿之市面粮食售价几何,自然所获颇丰。” “短期内,看起来对京畿百姓甚是有利,但以我江南沈家来看,三五年后情形自不相同,宁德驸马府一旦将天下米粮商贾挤出京城,唯宁德驸马府一处有粮可售,唯驸马府一家可以钱粮收购百姓手中之粮,如此……” 孙世纪、刘之坤心下剧震,他们算是明白了沈允婻所言,按照她的说辞,未来宁德驸马府将所有粮商挤出北京城是可以预见的,到了那时,宁德驸马府一旦掌控了京城粮食,也就掌控了京城数十上百万人的生死。 商贾都是因利而贪,贪婪才是商贾的本质,刘卫民没有站在沈家小妖女面前,若在此处,估计上前就是一拳打了过去,竟然说自己是无良商贾。 沈允婻看着眼前两人一脸担忧,心下不由一阵自得,脸上却有与他们一般无二,亦是担忧不已。 …… 小三黑夜前来,告诉刘卫民没人愿意为他看风水打井,顿时明白背后有人捣鬼,北京城的态度也彻底激怒了他,其余庄子的老人担心风水,担忧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自辽东跑过来的妇孺,他的本家“刘家寨”就没了丁点问题。 “你们不让打井,老子偏偏就打井给你们看看,没了风水地理师,就打不出水来?” “一处打不出,老子就多打!” “打的跟马蜂窝似的,还他娘地就不信了,后世都能三下五下弄出水来,现在就不行了?” 刘卫民大怒下,强压着购粮告示张贴日期,等他令一帮子半大宦官小子抄写了千百张后,幼军、净军纷纷出动,几乎将整个河北道张贴了一遍,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是玩真的! 告示一经张贴出去,各大商贾大惊失色,于是乎……满北京城都开始流言着刘卫民欲要控制整个北京城的命根子,讥讽他根本不懂挖井之难,说什么他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挖井根本就是个骗人幌子…… 反正说啥的都有,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说谎话,谎话也就成了现实,甚至都影响到了皇家学堂一干未来的“教育家”们,影响到了身在皇宫的朱由校小皇帝,更是让身在慈宁宫的郑贵妃担忧不已。 刘卫民刚刚送了朱徽倩、朱徽媞俩小姨子回仁寿宫,心下正郁闷不已呢,刚刚在仁寿宫中听了老岳母和李康妃一阵担忧唠叨,本想着跑到慈宁宫,期望郑贵妃皇奶奶给自己狠狠打打气,结果…… “唉……” “皇奶奶,您老咋就不相信孙女婿呢?您老说,俺啥时候让您老失望过?不就是打个井吗,至于这么难吗?” 郑贵妃嘴角都快磨破了,听了浑小子不置可否话语,很想拿起扫地把子狠狠敲他的脑袋。 “哼!” 重重冷哼一声,郑贵妃一脸恼怒道:“混账小子,你以为北京城是江南水乡啊?你以为挖井是如此简单之事?没有水脉你还能挖出了水来?” 刘卫民低头耷脑不言语,郑贵妃更是一再戳着他的脑袋,一摇一晃跟个不倒翁似的。 陪坐在一旁的李顺妃,见他一摇一晃就是不开口的倔强,心下一叹,轻声劝解道:“镇国,打井并非如此简单之事,地下如地上一般无二,也是有河流山川的。” 刘卫民抬头看向李顺妃,眼中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李顺妃竟然懂这些,不过他还是一脸不置可否。 “顺妃皇奶奶教训的是,孙女婿也知道地下与地上一般无二,也是有山川河流,可是……” “孙女婿怎么说呢……” 刘卫民指着房顶,说道:“地上有天空,天空有雷霆暴雨,大雨降下之时,地面湿润,水往低处流,就会形成河流。” “地下其实也‘下雨’,只不过不是真的雨罢了,地上湿润,土壤潮湿,地下就更容易产生积水,地上河流无阻碍,可一日千里。地下却大大不同,有泥沙阻碍,水流会被极大阻碍,尽管也是水往低处流,但是……” 刘卫民指着郑贵妃面前的洁白茶盏,双手合拢比划出一个空洞,说道:“地下若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空洞来,就算此处空洞不是居于地下河流之处,此处空洞也会因是个空洞而留住些许水来,仅此处留下的水也当足以用于一家日常之用。” 刘卫民又不由低头叹气一声。 “怎么就不相信呢?孙女婿虽不确定哪里是地下河流,但孙女婿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京畿……或是整个河北之地并非如陕甘、山西那般如此缺水,打***,绝对会有五口有水。” “孙女婿是不知道地下河流在哪,孙女婿也不是看风水的先生,但***有五口是可以保证的,尽管这五口井并非处于真正的地下河流之上。” “孙女婿不确定哪里有地下河流,但一千口,一万口……甚至更多,孙女婿还就不信了,一个村子里家家都有井,还就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地下河流的,只要有这么几口井,干旱来了,咱还真的怕了?” 郑贵妃、李顺妃,不仅仅是他们,屋内一干宦官、宫女,甚至门外偷听的魏忠贤,双腿差点没站稳了摔了个马大哈。 刘卫民却依然低头,深深叹息,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继续低喃。 “顺妃皇奶奶说的话语是对的,但还有些其实并未说透了,一般百姓挖井,挖到了地下石头,挖不动了,就认为那就是到地底了,其实不然。” “挖到了石头,那也许只是地下石头第一层,如……如山中泉水一般,那层石头之下有可能还有更多的水,可能就是一片大海,咱们所用井水其实并非真正干净的水,而那层石头下水才是最好的水,就比如山泉流淌出来的水比河流的水甘甜。” “当然了,咱们现在弄穿石头有些困难,但打出一般的水井还是没问题的……” “啪!” 刘卫民一脸茫然抬头,大手捂着脑袋,很是不解为何郑贵妃会如此恼怒。 “混账小子!” “千百口?一家一口?你当你很有钱粮啊?” 郑贵妃大怒,她小时候见识过水井是如何挖的,也见识过水井内壁的石头是如何一点点砌上去的,听了刘卫民话语,照着他脑袋就是狠狠敲了一下。 听着郑贵妃话语,他也知道她因何恼怒,嘴里不由更加苦涩,双手扶腿站起身来,向她深深一礼。 “皇奶奶,孙女婿说的再多,您老也是不信,反正皇奶奶住在宫里也有些气闷了,不若明日……那个……等孙女婿与陛下打声招呼,孙女婿带着诸位皇奶奶,咱们一起去刘家寨去看看,看看孙女婿能不能年底弄出千百口水井,咱眼见为实,这总可以了吧?” 众人一惊,李顺妃一脸担忧看向郑贵妃,郑贵妃却一脸怪异看向一脸无所谓的浑小子。 “你小子可是知道本宫……” 一听“本宫”两字,刘卫民就知她想要说什么,苦笑道:“陛下也是您的孙儿,奶奶疼爱孙儿,孙儿又岂不孝顺奶奶?” “陛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陛下向来心善孝顺,能与皇奶奶出宫一日游玩,这也是种人间幸事不是?” 屋内一时诡异寂静。 郑贵妃紧紧看着他的双眼,过了好一会才微微点头,轻轻说道:“若你小子可以说服陛下,皇奶奶可以出宫……若你小子敢欺瞒了皇奶奶……” “本宫就带陛下狠狠抽你!” 第121章 挖井风波(下) “宁德驸马求见陛下——” 常云目不斜视站在门外高呼,声音尖锐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掏耳朵,本想着送俩小姨子回仁寿宫,只是去慈宁宫与郑贵妃报道一下,就可以回驸马府与小媳妇秀恩爱了,却不料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无可奈何,只得来大舅哥这里,商议下出宫视察他的皇庄事宜。 自天工阁得了小宦官送来的纸张后,不靠谱的大舅哥很难得的一本正经回到乾清宫,坐了个一板一正。 “宣。” 声音正在变声期的大舅哥,说出的话语也有些尖锐,站在门外的刘卫民正要抬腿,一旁的常云忙高呼。 “宣宁德驸马进殿——” 刘卫民鼻孔白眼呼呼乱冒,抬步迈过高高门欠,大手却猛然一屈,很是“凶狠”撞在常云肚子上,一脸涨红的常云顿时成了虾米,佝偻着身子,一脸苦涩却不敢呼痛,正看着这一幕的朱由校、魏忠贤、客巴巴又是一脸无奈。 “真是的,又没个外人,整这么正式作甚?” 说着还牛眼瞪的老大,瞪着朱由校侧后一片白布锦。 “刘老儿,老子可知道你小子在后面,要是让老子知晓你小子敢乱写,看老子不将你脑袋打的都是包!” “哼!” 刘卫民对着看不到脸,只能看到露出两只脚的刘若愚一阵威胁,他可是知晓这老刘头写了本《酌中志》的书,专门记录了些内宫事宜,尽管他觉得里面也有好多事老刘头为了出狱,写了不少自己加工后的事情,但大多事情还是真的。 听了刘卫民赤裸裸威胁话语,老刘头没有答应,但白布锦却是一阵晃动。 刘卫民自己是不怎么在乎名声的,但好歹也照顾些大舅哥不是,可是,在魏忠贤、客巴巴眼里,眼前的混账小子怎么也不像照顾的样子,很无耻、放肆软趴趴躺在椅凳上,脑袋跟没了骨头似的向后耷拉在椅背,双腿八字形伸的直直…… “唉……” “兄弟啊……哥哥是不成了……这日子是真没法子过了啊……” “明个跟着哥哥出去视察视察呗?” 刘卫民一挺身坐起,看着一脸憋着笑意的大舅哥,心下就是一阵恼怒。 “咣叽咣叽……” 也不屁股离椅,三下两下,丝毫不顾紫檀木椅凳感受,硬生生来到大舅哥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就是一阵摇晃,客巴巴看的一阵恼怒,脚步刚要抬起,却被一旁的魏忠贤拉住手臂,只是微微摇头。 眼角余光看到客巴巴、魏忠贤两人小动作,却不闻不问,依然不住摇晃着大舅哥脖子。 “哥哥都到了这一步,你是大舅哥,是俺生死与共的兄弟,你小子可不能见死不救!” “听到没……听到没?” 朱由校很奇怪竟没有因为威严被挑衅而恼怒,反而很开心被他抱着脖子摇晃。 “大兄,俺可是听说你要打井,还成百上千的,成不成啊?俺可不想被人笑话啊!” 刘卫民瞳孔深处精光一闪而过,脸上凶狠更甚三分。 “成不成?大兄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再说……就算不成,那也是大兄贻笑大方,跟你有何关系?” 刘卫民大手攥住朱由校跟个女人纤细小手,掰着他的手指开始口花花起来。 “这一呢……古语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尽管帝王家冷漠了点,但你小子非常人,是个人情味十足的帝王,将来是后世传奇般的帝王,后世子孙会以你小子做例子,证明历史上并非所有帝王都如此冷漠无情,会以你小子为例,证明皇家无情只是个伪命题。” 刘卫民说完这句话语,又猛的摇晃了下他的脖子。 “对不对?” 朱由校一脸无奈,只得点头回答。 “是……听大兄的,总成了吧?” 刘卫民鼻子里不住冷哼哼。 “什么叫听大兄的,本来就是如此好吧?” 接着又掰起第二根手指。 “这二呢,你小子是皇帝,我大明未来的中兴帝王,中兴帝王不论其他,就这态度得端正了,不怕做事的人出错,关键是得让人做事,前怕狼后怕虎,屁事不做,事情永远都不会变好。” “其三,身为大明皇帝,身为大兄的大领导,自己做不好的,就要交给会做的人去做,皇帝、大领导呢,需要的不是自己去做,而是让人去做,要学会用人。” “再说……大兄初心是不是好的?有没有问你要过一文钱?打井也是大兄的事情,没问过百姓要过一文钱,花钱也好,不成功被人笑话也罢,都只是大兄一人扛着,成功了呢,百姓受益,每家每户都有井可用,每块田地边都有水井可用,无论家用,还是耕田种地,都是件好事不是?” “是不是这个理?” “……” “是不是?” 刘卫民又狠狠摇晃了一下,唯恐他细细思索,还准备一举拿下了他呢。 “其四……大兄心疼你小子,天天在宫内憋着,大兄看着就难受,出去走走,透透气,人也心情好些,也让百姓看到你的诚意,确实是想着百姓好的,若大兄真的失败了,你也有个借口禁了大兄的足,也好让北京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出了口气,让他们茶后饭余也好指着我宁德驸马府,说‘看吧,陛下狠狠收拾了那个混账透顶、蛮横无理的宁德驸马’不是?” 朱由校、魏忠贤、客巴巴一阵无语,屋内宦官、宫女更是深深低垂着脑袋,哪里敢抬头去看一脸“骄横”搂着陛下脖子的小混蛋。 “成不成,给个准话,大兄还得去慈宁宫接着挨骂呢!” 朱由校脖子都快被他摇晃掉了,很是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点头。 “大兄都说了,俺还如何拒绝?” 刘卫民大喜,松开了他的脖子,重重拍打着他的肩膀,大拇指更是高高翘起。 “够哥们义气!” “好大舅哥!” “今后哥们就跟着你混了,让大兄去撵鸡,绝不逮狗,让去东,绝不去西!” “呵呵……” 刘卫民拍打着大舅哥肩膀,胸口擂的咚咚响,一再保证今后跟着大舅哥身后混事,大拳头一抱,很江湖义气唱了个“告辞”,临逃走前还说了句“不许恼怒生气”话语,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门,朱由校一脸傻愣愣,最后成了无奈苦笑。 客巴巴心下却是甚为不喜,张口说道:“陛下,宁德驸马也太过放肆了,哪能如此……如此放肆?根本不将陛下威严放在眼里!” 朱由校想了下刘卫民生平过往,摇头苦笑道:“大兄一向如此胡闹的,不过……校儿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嬷嬷难道不觉得大兄真性情、不做作吗?” 说着,又看向魏忠贤。 “大伴不觉得大兄话语很对吗?” 魏忠贤心下一叹,心想着你都“大兄大兄”得了,还如何让人反对?无可奈何,只得上前一步,讨笑道:“陛下说的是,驸马爷一向如此,有一说一,不会绕着圈子。” 朱由校点头,问道:“那……大伴以为大兄打水井造福百姓,朕领着两宫娘娘是否合适?” 魏忠贤眼角瞥过一脸不乐意的客巴巴,心下更是无奈连连,脸上却不由郑重点头。 “老奴以为驸马爷所言甚是,我大明天灾不断,北方更是旱灾连连,若驸马爷真的可以挖出千百口水井,确实造福亿万百姓,如此善事,陛下当随之一观。” 魏忠贤并未言及仁寿宫、慈宁宫两宫,朱由校却点头,说道:“那就宣两宫旨意吧,两宫娘娘随朕明日前往一观。” 魏忠贤不敢反对,忙跪地叩头。 “老奴谨遵陛下旨意!” 圣旨已经下达,客巴巴就算想要反对也为时已晚,而魏忠贤前去两宫传旨更是引起轩然大波,慈宁宫郑贵妃才刚赶走刘卫民,圣旨就传了过来,整个人也傻眼了,不仅仅是他,就是仁寿宫一干朱常洛遗妃也全傻眼了,当然了还有司礼监一干大太监。 魏忠贤一脸郁闷,先是跑去慈宁宫,又跑去仁寿宫,最后才拖着疲惫身体来到司礼监。 结果,还未进入院中呢,就遇到了自己的情敌,正见到魏朝带着俩小宦官向外走来。 “呦~这谁啊?这不是……那个什么来着……赌儿、偷了么?” 魏忠贤大怒,赌他是喜欢对赌,可何时自己成了偷儿? “魏朝,说话注意些,别自己咬了自己舌头!” 魏朝身子向前微微倾斜,一脸讥讽。 “怎么着,跟爷急眼了?偷了义父的职司时怎么不急眼呢?” “早知道一个落魄至死的赌儿成了今日卑劣偷儿,当日就该打死!” “魏忠贤……你说呢?” 魏朝一脸温和笑意,眼中却满是阴狠冷冷。 两人冷冷对视,就在这时,刘养一手扶腰,一手轻捶腰腹,趴在桌子上趴了一日,腰鼓有些酸胀,刚走出自己房门,正瞧到两魏跟斗鸡似的,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魏公公,这都快日落了,怎么还未回去,今日不会是公公当值吧?” 刘养像是未看到魏朝一般,不着痕迹将魏朝推到一边。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一脸无奈道:“驸马爷刚刚来过宫里,陛下这不让咱家来传旨意吗?” “啊?” 刘养大惊,忙问道:“那小子不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不行,咱家得赶紧回驸马府,那小混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魏忠贤正缺少帮手呢,哪里会愿意刘养逃了,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陛下口谕,刘公公可不能离开!” “走走,一同入屋再说。” 魏忠贤根本不容刘养反对,拉着他的手臂就向正房走去。 第122章 压水井风暴前夕 看着魏忠贤硬是拖着刘养进入正房,魏朝心下一惊,想也没想紧跟着进入,一脚刚踏入,就听到魏忠贤尖着嗓子开口。 “陛下口谕,宁德驸马恭谨体国,怜悯农人饮水困难,欲在一百余村庄开井,朕心忧百姓生计,明日当携两宫娘娘亲临,监督其事,钦此!” 魏忠贤也不管传的口谕咋样,反正意思对了就是,就是简单一句,皇帝明天要带着一干娘娘出宫。 王安、沈蔭、李宝、高时明、王体乾、刘养一干大太监傻眼了。 刘养反应的最快,他就一直居住在驸马府,知道这几日那小混蛋天天在后院叮叮当当,说着什么要让人好看。他当然知道小混蛋因何恼怒,本还一阵取笑呢,哪里会想到竟惊动了皇帝。 正待开口询问魏忠贤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他早上出来的时候,小混蛋还说着自己悄悄把这事儿办了,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话语还未问出,魏朝却指着魏忠贤鼻子大怒。 “好你个奸诈阉奴,定然是你蛊惑陛下出宫,你……你大逆不道!” 自己就是宦官,魏朝竟然张口大骂“阉奴”,想来是真的急眼了,其他人相视却默然不语,刘养皱眉不悦了。 “魏朝,你不过是一常随,这里是司礼监,岂是你肆意撒泼耍浑之处?” “滚出去!” 魏朝大怒,正要上前理论,刘养却看向门外宦官,怒哼一声。 “都聋了?还是死人一个,需要不需要咱家在南海子挖个坑?” 门外守着的两个宦官心下一惊,忙入内,也不顾魏朝反抗,一人架着一手臂就向外拖…… “慢着!” 沈蔭眉头微皱,看向刘养眼神有些不喜,说道:“只是口误而已,我等都未因口误而恼怒,刘公公又与一小儿置气作甚?” 李宝忙上前劝解。 “算了算了,一些小事……小事……” 刘养眉头一抬,阴笑道:“我等本就是宦官阉奴,诸位都不恼,咱家又恼他作甚?” “只是呢……子不教,父之过,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公公尚未开口,一个常随就敢指着鼻子大骂,我等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此处没外人还好,若是让外人看到这一幕,他人还当王公公怨怼陛下呢,咱家可不觉得这事儿是件好事儿。” “诸位以为呢?” 刘养也不理会他人,拉着魏忠贤一屁股坐下,看到门口一脸愤怒阴冷的魏朝,嘴角不由一阵冷笑。 “魏朝,爷们给你个忠告,你只是陛下的狗,是狗呢,就要听话,甭管陛下对错,否则……要你何用?” “刘公公所言甚是,陛下旨意无人敢阻。”魏忠贤忙点头。 刘养整日无所事事,没想到此时反应如此之大,魏忠贤心下暗自庆幸拉上了他,知道眼前老儿整日呼呼大睡,什么事儿都不过问,甚至司礼监内任何职司都不担任,但他知道,这是没触及到了宁德驸马府,果然如此,触及到了宁德驸马府,眼前老儿顿时成了战斗鸡。 刘养也不愿再看众人,微闭双眼,一时间所有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刘老混蛋一句话语将所有人嘴堵的严严实实。 过了好一会,刘养睁眼看了一周人群,突然轻笑道:“既然无人反对陛下与娘娘们出宫,此事也就这么着吧,咱家也就不打扰诸位公公安排具体事宜了,还要回驸马府好好教训那小混蛋。” 刘养一阵摇头叹息。 “陛下就算想要与一干娘娘出宫,小混蛋你也当劝说才是啊……唉……都是奴才的命,就是心知不妥也无法反对……” “忠心……太他娘地忠心了!” 刘养摇头晃脑起身离去,魏忠贤一脸呆滞,看着老混蛋拍拍屁股跑了,也站起身来。 “陛下口谕传到,诸位公公还是多多准备妥当,出了岔子,咱们谁也担当不起。” 魏忠贤随意拱了弓手,跟着转身离去,临走时还对着魏朝冷哼一声。 …… “混蛋!” “砰!” 王安大怒,刘养指桑骂槐一番,更是用言语堵住了他们的嘴,反对?如何反对?反对就在告诉他人自己不忠不孝。 刘养的话语表述的很清楚,人也走了个没影,邓义潜心下一叹,如今再如何恼怒又如何? 邓义潜是秉笔兼东厂提督,咱们之前也是说了,这个位子,就表明邓义潜应当是皇帝最为信任之人,而实质上他却是朱由校父亲的人,新帝登基,司礼监别的秉笔,甚至掌印太监或许还会继续留任,唯独他地位最是危险。 邓义潜这些日能够感受到小皇帝朱由校对他的不满,此时的他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再出头,只能低头闭嘴不言。 李宝却皱眉说道:“陛下一人出宫就已经是非同小可之事,两宫娘娘随同……这……这不合乎礼制啊!” 李宝话语却让一屋人沉默不言,许久也未见人应和一声,魏朝咬牙道:“姓刘的用言语挤兑,咱们已经无法阻止,但内阁呢?内阁那些老大人难道还阻止不了?” 王体乾猛然抬头,邓义潜似有所觉,回头看向王体乾,知道因银钱之事,此人对外朝廷臣极为不满,心下叹息却最终也什么都未说出口。 王安沉默片刻,看向屋内所有人,轻声说道:“陛下携两宫娘娘出宫,此等大事非国朝大典不可,仅仅只是宁德驸马些许小事……终究是不妥的,我等若置之不闻不问,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我等?” …… “邓公公以为如何?” 众人许久也不开口,王安无奈,只能开口询问邓义潜。 邓义潜却转头看向王体乾,轻声说道:“王公公以为如何?” 王体乾眉头微抬,却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双手握着茶盏,盯着只剩下残渣的茶盏。 “宁德驸马为百姓挖井是好事儿,陛下与两宫娘娘前去观看……咱家以为是件好事儿,也能激励富户多为百姓做些好事。” “王公公此言差矣!” 王体乾抬眼看向魏朝,魏朝却抱拳说道:“挖井又岂是如此简单之事?最终还不是强迫百姓拿钱为宁德驸马府开井?” 王体乾低头轻笑道:“咱家不知道驸马爷最后会不会强迫百姓支付银钱,未曾发生之事,咱家也不敢妄加揣测,咱家只知道宁德驸马取消了名下田地三年佃租,五千两赋税也已入了内库,这是咱家亲眼所见!” 王体乾双手扶膝起身,叹气道:“时间太过紧迫,咱家还需去一趟御马监。” “陛下出行,东厂、锦衣卫也不能不随同伴随。”邓义潜也起身拱手。 两人离去,屋内更加沉默,一刻钟也无人开口,下一刻众人纷纷起身,没有一句话语,只有微微拱手大步离去。 所有人都一一离去,唯有魏朝站在王安身边。 “义父,孩儿去了!” 看着魏朝一脸坚定,王安心下一阵犹豫,最后又无奈深深叹息一声,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终究未说出半句话语。 今夜是个注定不眠之夜,魏朝出宫后,短短一个时辰,几乎整个外廷官员都知道了此事,纷纷向内阁首辅方从哲府邸聚集,全都是一张冰冷脸孔,来如此,离去亦是如此。 半夜刘卫民的房门被小豆芽敲开,刘卫民稍微看过纸张后,随手撕成粉碎扔出房门,一阵风刮过,再无任何痕迹。 不知是不是小豆芽敲门声,或是自己起床动作稍微大了些,等到他返回内间时,正见朱徽妍坐起身瞪着双漂亮大眼睛看着他。 “些许小事,不用担忧。” 刘卫民随口说了句,随意踢掉鞋子爬上床,将她按回被窝,笑道:“明日算是给你放个假,陪着你大兄一起去刘家寨,相公要打井,顺便为你们解释一些物理机械常识,算是野外授课了。” 刘卫民一脸笑意,朱徽妍却有些担忧,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掌,正准备钻进被窝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相公,一根棍子真的可以打出水来?” 刘卫民一阵好气,“狠狠”拍了下她的小手,笑道:“西瓜你也吃过的,若是用一个中空的麦秸插在西瓜汁水里,你能不能吸到嘴里?” 朱徽妍想了想,微微点头,说道:“妍儿没吸过,娘亲不让,妍儿吸过蜜水。” “呵呵……” 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说道:“道理差不多的,只要地下有水就可以将水吸上来。” “一开始呢,出来的水比较浑浊,但是用上几日,水就会很清澈,而且比村子里使用的水还要干净。” 刘卫民钻进被窝,侧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相公应该早些日在府里弄几口压水井的,只是相公更需要将钢铁用在枪管上面,咱们的工匠次品多了点,钢铁只能紧着后院使用。” 伸手为她捋了捋额前一缕乱发,叹气道:“北直隶周近炭石商贾不愿多贩卖给咱们炭石,相公本想着过些时日,炭石厂矿有了炭石,将炼铁大炉子立起来,可以多炼些钢铁,相公再多打几口井,再加上过山风的竹子也没运来,这才耽搁至今。” “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提前,相公也挺无奈的。” 朱徽妍小手竟然抚摸起他的脸颊来,这让刘卫民不由一愣,看着她的双眼内爱恋、温柔竟然一时愣住了,猛然转过身体。 “小丫头,相公可是警告你啊,你还小着呢!” “哼!” “相公~” “娘亲也是十三……” “别跟相公说这个,那是你老爹比较禽兽!” “相公……” “这个可没得商量,相公在考虑……是不是该分床睡了……” “相公……” 第123章 古之四民,今之三民【今日三章】 下午一点,发第二章。 …… 驸马就是个悲催的入赘者,还是没任何地位的高级奴仆,死在公主前面那是好的,若公主一命呜呼,驸马可就悲惨了。 有过一次净身出户的经历,刘卫民在朱徽妍身上,那可是小心再加小心。 在小媳妇亮出小虎牙时,他投降了,但是他也不是没有丁点收获,政治本质是妥协,除非必须你死我活的斗争,于是乎,两人都妥协了,不分床,但是两人之间需要用隔板挡住。 隔板就隔板吧,结果双方又在隔板大小上再次爆发了冲突,结果还能如何,接着妥协呗,看着小媳妇比划的高度,刘卫民直接气的翻身不去看她。 一大一小闹腾了半夜才睡下,与往常一般无二,刘卫民天未亮就已经醒来,朱徽妍依然抱着被角酣睡不醒。 若是往常,刘卫民绝不会轻易吵醒了她,但今日不同。 “妍儿,醒醒……醒醒……” 大手捏住她小鼻子,果然没三息时间呢,朱徽妍拍打着他的手臂醒来。 “今日可不能再睡了懒觉,还要入宫呢!” 朱徽妍一惊,忙坐起身来。 “相公,相公,今日……今日穿什么啊?” 刘卫民一愣,这才想起今日不能胡来,沉思片刻,说道:“就穿那身红色的五谷丰登襖裙吧?” 听到他说红色,小嘴没有翘起,最怕他说绿色的好看,显得娇小可爱啥的。 “咱这是去庄子里,也算不得什么真正大典啥的,襖裙就可以了,再说了,咱们也不能太漂亮了,得给人些活路不是?” 朱徽妍一听他口花花,小脸一红,不过也没拒绝,点头算是认可了。 自己小媳妇衣服装扮好整,自己就犯了愁。 刘卫民眉头紧皱,沉思良久,最后还是起身来到黑色曳撒前。 “相公,红色曳撒好看。”朱徽妍不由开口。 “相公觉得……还是黑色……霸道些。” 刘卫民拿起黑色曳撒,小梁冠也不戴了,直接用跟红色线绳随意扎了下,将印绶、腰牌、镇纸、天子剑一一挂在腰间,冷峻的面孔更甚三分。 见他如此,朱徽妍心下顿时担忧起来。 “相公……别……别打架……”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回头一笑。 “放心吧,一帮混账还轮不到相公动手。” 刘卫民大步走向房门,房门打开脚步却是一顿。 “相公前去南海子,妍儿一会儿自去皇宫,相公还有些事情处置,一会儿后,咱们在皇宫见。” “对了,别忘了吃点东西再去宫中。” 说完头也不会,大步走入黑暗。 …… 千步廊承天门前,乌压压一片,全抱着笏板跪地不起。 没人开口,不时会有人前来默默跪在人后,天色渐渐鱼白,人群也愈发乌压压一片。 刘之坤有些心忧老师的身体,不着痕迹从怀中拿出一棉垫。 “老师。” 孙世纪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怎么客气,将之放在膝下,心下更是感叹连连,他也没想到半夜竟还有人敲响房门,只得无可奈何跪在承天门前。 “轰、轰、轰……” 震天脚步声响起,几如一人踏地,听着整齐划一脚步声,孙世纪、刘之坤不由回头。 “轰、轰、轰……” 四列纵队,一眼看不到头,人人头戴飞碟帽,人人黑色紧身劲装,蒙面、负弓、悬刀、持矛。 “立定!” “轰!” 刘卫民眼睛微眯,双腿微微踢打马腹,战马缓缓上前。 没经历过高头大马逼近时,永远都不知道这种威压气势,数十骑紧紧跟在刘卫民身后,根本不管眼前是否有人撅着屁股跪地,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人死活,战马依然坚定向前。 刘之坤一脸惊骇,忙起身拉着老师,与其他人一般无二闪躲避开践踏。 “大……大胆!” 给事中杨涟大怒,毫不畏惧起身挡在刘卫民身前。 一人马上一人马下,一人眼中冷漠,一人愤怒怒视。 很突兀,刘卫民猛然踢动战马,整个人人立而起。 “轰!” 双蹄重重踏地。 “嘿嘿……” “原来给事中大人也畏惧!” 刘卫民轻踢马腹,战马径直走过吓得跌坐在地的杨涟。 “你……你……阉贼……你……” 一个高高中指却向他高高竖起。 “艹!” 刘卫民理也不理会杨涟,缓步走到脸色微白的方从哲身前,静静看着大明内阁首辅数息,身体向前微微倾斜,瞳孔深处不时冒出难以抑制火焰。 “方阁老,小子自信并无多少得罪了阁老大人,为何方阁老一直与小子作对?” “奸孽小人,君子不耻与之为武!”刘一燝冷哼一声。 “哈哈……哈哈……” 刘卫民突然仰天狂笑。 “哈哈……” “奸孽小人?” “哈哈……” “哈哈……” “刘一燝刘阁老是吧?” “大……大胆!刘阁老名号岂是你这奸孽小人叫的?”汪文言大怒。 “啪!” 刘卫民大手冷漠抬起,紧跟在后的孙世义狠狠一鞭抽在汪文言脸上,谁也没想到他会暴起伤人,又是狠狠挨了一刀,被司马礼连鞘绣春刀砸倒在地,一时间也忘记了呼痛惨叫,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嘴角满是不屑的马上之人。 “方阁老,小子给阁老大人一个机会,带着你的人离开,小子就当今日什么都没看到。” “别以为本驸马是在威胁……不对,本驸马就是威胁!” “萨尔浒之事,本驸马没有追究。” “李三才之事,本驸马没有追究。” “今日之事,方阁老转身就走,本驸马亦不追究半分,但本驸马给方阁老一个忠告,万事莫要出头。” “还有……” “五党如今情况可不是很好,若再背上天下骂名,或是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可别怪本驸马没提醒了方阁老。” 刘卫民不去看方从哲微颤身体,而是看向刘一燝,眼睛微眯。 “刘一燝,刘季晦,刘阁老……” “本驸马也给你个机会!” “给你东林党一个机会!” 刘卫民大手一指千步廊所有官吏。 “本驸马允许你,允许你东林党做此次跪谏头领——” “敢不敢——” “信不信——” “信不信,老子让你和东林党成为大明过街老鼠,信不信?” “信……是……不……信?” 刘卫民翻身下马,身材更加高大的他站在刘一燝面前,极为狂妄用手指一点一点点击着面前老人,心中更是怒火高涨。 一群屁正经事不干的老混蛋,竟然还每每阻拦干事的人,真以为自己是大明的主人了? 本不想与他们正面怼,眼前一幕却深深刺激到了他。 “别以为学问高了,别以为人多就他娘的以为自己嘴大,别逼急了老子,逼急了老子,老子让你们臭大街,老子毁了你们所有的一切,让你们想死都难!” “别以为老子做不到,识相的就给老子滚!” …… “驸马爷息怒……” “啪!” 田尔耕脸色微白,刚要上前劝解,刘卫民重重一鞭抽在他的脸上,阴冷暴戾让田尔耕不由后退一步。 没人开口,所有人都不知道眼前蛮横狂妄的人是否是真的在威胁,还是吓唬人的把戏。 脸色微白的方从哲深深吸了口气,向刘卫民微微拱了拱手,苦笑道:“刘驸马,老朽并非想要阻拦陛下出宫,老朽也知刘驸马所做之事皆利于天下之事,只是两宫娘娘……” 刘卫民轻轻一笑,低头一脚踢飞不知是谁的笏板。 “古之四民,士农工商,今日只余三民,农、工、商!” “无士!”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剧变。 刘卫民看向所有人,一脸不屑。 “怎么?” “不服?” “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 “今日之大明天灾不断,南北亦是如此,北方农人无以产出,南方多水,素来为各朝钱粮广盛之地,北方多缺水,多承干旱之灾,故自隋帝杨广开运河后,历朝历代皆以南粮以应北方之不足,以稳固江山社稷!” “今日如何?” 刘卫民不屑一顾。 “今日之南方稻谷之田几何?” “桑田之地几何?” “茶麻棉田几何?” “尔等半数江南之人,告诉老子,你们家中皆是稻谷之田的几人?可有一人家中尽种稻谷之田?” 刘卫民奋力怒吼,发泄心中怒吼,一个个都知道“无农不稳”,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却都去种植利益更高的经济作物,也不想想这个是什么时代,他早就想着骂娘了,一直憋着,想着用自己法子,一点点改变却屡屡被人阻挠。 “无工不强……是!工匠都被你们挖走了,这里有几家不是经营商贾之事?” “是!” “无商不富!” “无商不富不是他娘地让你们富,而让大明穷!” 刘卫民大怒,一一指着所有人。 “一个个不缴纳田地税,一个个不缴纳商税,你们他娘地倒是多种点粮食啊?” “好!” “你们不种粮,也不交税,那就他娘地别一脸狗屁圣人嘴脸,阻碍老子种田——” “就你们还士?” “你们是在打‘士’的脸吧?你们也不过是披着士的皮的商贾,甚至你们还比不上商贾呢,至少商贾还知道走南闯北,还知道贩卖货物,还知道付出劳力,知道去做事!” “士,事也!” “你们做什么了?” 刘卫民一脸愤怒,猛然推了把刘一燝,怒道:“来来,告诉本驸马,你做了什么事情?” “废除商税、盐税是吧?” “天灾人祸救济百姓,钱你出几文钱?” “九边卫所、辽东卫所军卒粮饷,你又出了几文钱?” 第124章 司礼监变天【五点时还有一章】 “你没出一文钱,你们也没有,因为你们田地不缴纳一文钱,因为你们家中商铺从不缴纳一文钱。” “大明国库里,无数将士嘴里吃的,你们兜里俸禄——” “谁出的钱财?” “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 “是他们一文钱……一文钱缴纳的赋税!” …… “呵呵……” “这就是我大明的士!” “呵呵……” “哈哈……” “我大明的士,没别的本事,就有一样本事天下无人可敌!” “跪地!” “拿天下人来要挟陛下最有本事!” “陛下、两宫娘娘出宫,向天下表明重视我大明根基,重视‘无农不稳’,怎么就成了违背祖制?” “你们可真有脸,真有脸跪在着承天门前——” 刘卫民翻身上马,猛然踢动战马,丝毫不理会眼前是否站着的刘一燝,径直撞过去,看着模样是要踏死他一般,一旁的郑国泰大惊,忙一把拉开。 “滚——” 刘卫民不管前面跪着的大臣,不管踏死重臣造成何等后果,一人骑马在前,数十骑在后,数十人踏上金桥,守卫在宫门前的军卫哪里敢阻拦半分。 “传令三军,一刻钟,一刻钟千步廊还有人,鞭三十,打死不论!” “诺!” 孙世义勒马转身站到人前。 “一刻钟,尚在千步廊者,鞭三十,打死不论!” 刘卫民心下火气颇旺,他知道,就算自己将他们骂死一片,也绝不可能让他们放弃种植的茶桑,也绝不可能让他们缴纳一文钱,该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穷苦百姓承担全部赋税的,还是依然如故。 刘卫民对这些人极为不屑,他们执政弄钱的法子无非就三种,精简官吏,让皇室、王族掏钱,还有就是让穷的叮当响的刨土老百姓掏钱,他们就是不提自己掏钱! 无商不富在大明就是一个笑话,是富了,但只是富了眼前这些人,富了商贾,大明却越来越穷! 他知道自己会如何得罪人,可他不在乎,得罪了天下商贾如何?得罪了天下士绅如何?得罪了吃饱撑的整日与这些人厮混的皇族又如何? 他还真不在乎,他身上就有这股犟劲。 刘卫民在宫门外大骂群臣,甚至没皇帝的命令私自下达军令,宫内更是乱了套,从无数文官跪在承天门那一刻,内宫就乱了套。 但随着时间推移,内宫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小皇帝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安等人,脸色也愈发怪异。 “王安,宁德驸马说,江南皆以桑麻为重,稻谷为次,可是真?” 王安身体微颤,头抵地却不敢言。 “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 “农耕为我大明稳定根基,邓义潜,朕与两宫娘娘可否出宫,可否重视我大明稳定根基之农?” “陛……陛下……老奴……老奴……不是老奴……”邓义潜心下大恨王安,额头青紫,连连叩头不已。 “士者,事也。” “说得很好啊……” “稳……强……富……这应该是我大明的士应该去做的吧?” “该想着,为我大明增加稳固根基的粮食;该想着,如何制造更多精良器械保家护国;该想着,如何让我大明富有四海万国来朝……只是想想还不行,还要身体力行,而不应是跪在宫门前,阻止朕与两宫娘娘身体力行。” “王体乾,宁德驸马说的对吗?朕有些不确定。” 王体乾心下不住暗骂王安,暗恨他绑架了司礼监,头却重重顿地。 “砰!” “老奴以为宁德驸马说的对,真正做事的人才是我大明的士!” “呵呵……” 朱由校呵呵一笑,下一刻脸色猛然一变。 “王安、邓义潜,你们老了!既然做不了事,还是修养修养好了!” “自今日起,王体乾为司礼监掌印,魏忠贤兼东厂。” 王体乾、魏忠贤两人一阵错愕,随即心下狂喜。 “老奴领旨!” 朱由校看着王安、邓义潜两人瘫软在地,轻轻摆了摆手,无数官吏跪在承天门外彻底激怒了年轻的小皇帝,是个人还有三分泥性呢,门外官吏也就罢了,眼前一干司礼监宦官也敢前来逼迫。 朱由校双眼缓缓闭上,小手微摆,魏忠贤忙示意几个宦官将王安、邓义潜拖走,心下却想着木匣中纸张,想着今日之事,嘴角竟若有若无略带笑意,这一刻,朱由校竟然如此神似已经逝去的万历帝。 朱由检站在东李身边,张了张嘴想要劝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皇兄,相公……相公不是故意的……” 怯生生声音入耳,睁眼却看到一身黑色曳撒,手按天子剑之人龙行虎步走来,脸上不由灿烂一笑。 “那是大兄,皇兄又怎会生气?” 听着“大兄”两字,朱徽妍也安心了不少,衣角也快要被她扯成了碎片。 刘卫民好像未感受到眼前阴郁气氛,先是随意向坐着的大舅哥拱了拱手,又看向小媳妇、丈母娘、小姨子各位姨娘、奶奶一大帮子人,挠了挠头。 “这里估计俺是最小的了,各位大人,吃了没?” “呵呵……” “妹夫你吃了没?” “说实话是没吃,不过也被一帮胡子一大把的老混蛋气饱了,若是大舅哥与各位‘大人’没吃东西,那咱就去刘家寨随意蹭点好了。” 说着,忙跑到郑贵妃面前,很狗腿弓着身子。 “皇奶奶,小的来接您了!” 郑贵妃看着低头弓腰的小子,眼神极为复杂,沉默了好一会,李顺妃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才冷哼一声,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阵训斥。 “陛下在的时候,你小子就混账胡为,怎么如今还是如此鲁莽?” “是是,孙女婿是个小混蛋,老是做些混账糊涂事情,今后还需皇奶奶多多训斥管教。” “天天待在死气沉沉的宫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一见郑贵妃翻眼,刘卫民忙低头认错。 “是是,皇奶奶不是出去游玩散心的,是准备抽孙女婿皮、扒骨的,当然了,孙女婿可不会轻易让皇奶奶得逞了。” “呵呵……” 刘卫民扶着郑贵妃上了颇为豪华马车,接着是端妃、顺妃、德妃,刚刚抹了把汗,又急忙跑到丈母娘身前又是一阵谄媚讨好,不过这次他可不敢随意搀扶丈母娘和二三十个“小姨娘”,最多也就将两个小姨子抱上马车。 一阵慌里慌张将一干妇人弄上二十余辆马车,大舅哥也不帮忙,只是咧着嘴看着他手忙脚乱,也不知是为何,所有娘娘们年纪也不算多大,除了万历帝几个嫔妃年岁大些,自己老泰山的妃子们可就不同了,年岁最小的竟然跟小媳妇也大不了几岁! 万历帝的妃子们那是奶奶辈的,扶着上马车也就罢了,可那些老泰山妃子们是怎么回事儿?自己不到跟前低头哈腰两下都不带动身的。 费了老鼻子劲才将一干人一一安置好,自己也累成了哈巴狗。 两兄弟骑马走在人前,刘卫民一阵不由哀叹。 “怪不得大舅哥不乐意出宫,这也太累人了,下次打死俺也不来了!” “还好吧……” “听说妹夫得了个弗朗机海船,比我大明如何?”朱由校随意问道。 刘卫民笑道:“大舅哥又不是不知道,俺可是不懂这些的,西洋海船此时还只是些图纸,前些日马云鹏拿走了四十万两,大舅哥的大帝号应该可以弄两艘,剩下的就是火炮了。” “等咱大明大帝号造好了,再弄两艘西洋海船,让咱大明船匠多练练手,知晓双方利弊,今后也好制造更加强悍海船。” 朱由校眉头微皱,说道:“有船只还需火炮,火炮才是最费银钱的吧?” 刘卫民苦笑点头,叹气道:“大舅哥你是皇帝,一声令下,自然可以集起咱大明最好工匠,木料也不缺,咱大明废弃的宝船场虽废弃了,可当年种下的树木还在,而且山东、辽东暂时也有足够以用木料,总体来说,四十万两若仅是商船,可以造了十数艘,五桅三层战列舰却只能两艘,这还不算火炮费用。” 刘卫民建造的五桅三层战列舰长97米,宽21米,设计炮位122门,吃水11米,最高的桅杆就高达70米,堪称绝对的巨无霸,可他知道,这也还不是大明巅峰时期宝船,大明巅峰宝船长139米,宽50米,是真正的巨无霸。 大明宝船废弃时间太久,而且大明宝船与他需要的样式也不大相同。大明宝船两头高,有楼,跟个房子似的,中间有些低矮,他需要的是中间可以放置更多火炮,大明海船因为中间低矮,无法做到动辄一百多门火炮巨舰,只能重新设计,而且船只设计还要与火炮重量相匹配,也就是火炮口径相符合,不至于头重脚轻翻船,所以在制造好海船后,他还要亲自计算船只重心、承载极限等等数据。 反正挺麻烦的,刘卫民觉得仅这两艘巨舰能两年完成、三年内试航就不错了,这还是全力以赴日夜不停建造。 两人在前,说着海船之事,朱由校纯粹是因为自己本身对这些事感兴趣,而刘卫民却有着自己心思,他更想开拓海洋领地,更想着从外掠夺财富以弥补日益困顿的大明财政。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承天门前,御道只能朱由校一人行走,而他也只能走旁边的金桥,看着千步廊左右两侧身姿笔直净军,看着空无一人的千步廊,两人嘴角同时露出满意弧度。 第125章 神往之土【三章玩】 刘卫民大手莫名其妙抬起,身后马车随之一一停下。 轻磕马腹,刘卫民提马缓缓站在人前。 “将士们好!” “轰!” 无数净军猛然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左手按刀柄,右手抚胸,低头震天嘶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士们辛苦!” “为大明万里江山服务——” …… 刘卫民拨转马头,返回朱由校身后,抚胸低头。 “陛下,请!” 朱由校心脏鼓跳如雷,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遭变故,有些担忧看向低头抚胸的刘卫民。 “陛下,请!” 魏忠贤见朱由校目光闪躲犹豫,强压下心中狂跳,忙翻身跳下马来,大步走到朱由校身边,手牵着一身雪白大马。 “陛下,老奴为您领路。”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皱,最终也未抬头阻止。 无人起身,无人抬头,只是单膝跪地抚胸,六千净军步卒只是低头按刀,无形压力让人窒息,但所有缓缓穿过人群皆头颅高昂。 “轰轰……” 整齐步伐随着最前战马移动而轰鸣,或许是朱由校已经适应了无形威压,小脸反而异样兴奋绯红,也不愿魏忠贤缓步牵着战马前行。 出了皇城,四千身着黑色曳撒头戴飞碟帽再次躬身立于两侧,在震天“为大明万里江山服务”声中,朱由校终于一人提马在前,穿过无数按刀抚胸净军将士。 上万净军伴驾出城,无数百姓、官吏只能站在路边或是站于酒楼窗前,默默看着几如一人踏着整齐步伐净军缓缓远去…… “素闻宁德驸马最善训军,果非虚言!” 随着几如一人轰鸣声,孙世纪的心脏也如战鼓轰鸣,心下竟有种难以抑制想要拔刀紧随其后,竟有种想要临战杀敌强烈欲望。 “泽厚,为何从未听闻你说起宁德驸马之事?” 孙世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激烈跳动心脏,回头看向同样目光复杂的刘之坤。 刘之坤沉默片刻才轻轻摇头,轻声说道:“大兄持重敦厚,二兄待人真诚义气,唯独三兄……三兄较为孤僻,甚少与人交往,除了看守城门,皆是一人独处,也因此并不被家父所喜。” 孙世纪不由一阵苦笑,远远看着远去的背影,心想着如今也还不是不被他人所喜? 千步廊无数官吏大臣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想要辩解却无可奈何,江南稻谷田地日益减少是事实,朝中文武大臣也是人人家中经营商铺,也……也确实未曾缴纳多少银钱。 事实就是如此,如何反对辩驳,总不能在无数人面前,说自己只是缴纳三五两银钱吧? 被人痛骂最后又不得不起身离开,谁也不敢保证,令人厌恶的宁德驸马会不会与萨尔浒、李三才一般无二,将所有人架在高空无法脱身。 尤其是无数人听到他与方从哲阁老的话语,没人敢肯定疯子一般的宁德驸马会不会再继续沉默。 萨尔浒,刘卫民沉默。 李三才,刘卫民沉默。 谁敢保证,他还会继续沉默? 方从哲站在窗前,刘一燝站在窗前,杨涟、左光斗、汪文言、吴亮嗣……无数朝中大臣三三两两站在窗前,或是愤怒,或是沉默,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无数军卒护卫在数十马车两旁缓缓远去,缓缓出了城。 …… “宁德驸马挖井,没有风水先生,他凭什么挖出水来?” “俺们村子里的水井都枯了,如此之天旱哪里还有水来……” “也幸好此时天旱,若是早些时候,俺田里的庄家可就完了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此时挖井确实有些不怎么合适,很难挖出来水的……” “要不……咱们跟着去看看吧,兴许……兴许宁德驸马真的能挖出来呢?” …… 一群看笑话的百姓犹豫着各自猜测,有的说或许可以挖出水来,更多的却是不屑一顾,文武百官更多的则是不屑,就算侥幸挖出来了水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噱头,难道还真能解了民生困苦? 不管信或不信,或是只是想跟着欲要看些笑话,在严整军卒后,跟着越来越多的百姓。 刘家寨是座新型村寨,全是些辽东前来的百姓,村中更无多少年壮男丁,但数月营建后,刘家寨该有的都有,没有的也有。 与北直隶无数村寨不同,刘家寨更像是座庞大无比军事堡垒,按照刘卫民规划,十六座巨大四合院拔地而起,每一座四合院都占据数里之地,如此巨大四合院,乍一见并不能看出端倪,但从高空向下注视,就会发现,十六座巨大四合院相连后,会是座与北京城相若的巨型城市。 朱由校与刘卫民并列于战马之上走在最前,远远看到一座只是篱笆围成的村庄,不由笑道:“大兄,这就是刘家寨吧?” 刘卫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怎么说呢,大兄自辽东遣回数千战亡将士妇孺,但仅此一处可是安置不下的,而这里也不是刘家寨,只能算是刘家寨名下一小小防御戍堡罢了。” 朱由校以及紧紧跟随在后的魏忠贤不由一愣。 看出大舅哥眼中疑惑,刘卫民指向远处巨大无比四合院,笑道:“时间太短,外围只是些篱笆,但将来这些篱笆都会全部拆除,会与北京城城墙差不多,会修建成高大城墙。” 刘卫民用手指远远比划着一个圈。 “如此之大戍堡一共有十六座,囊括了方圆三十里,准备用五六年,甚至更短时间,将之用泥土砖石连接,使之成为北京城子母军城。” “北京城为母城,而居于北侧的此城为子成,主要是囤积粮食、工匠作坊,以及净军、幼军驻防之处。” “北方多旱,粮食亦是不足,每每需要从南方运往北方,但是南方商贾士绅,甚至百姓逐年增加更加值钱的茶桑、麻棉之经济作物,运往北方粮食逐年减少,已经不足以养活北地之民。” “所以呢,大兄就想着在北京城边上修建座子城,专门为北京城及北方边镇卫所提供充足粮食,以稳定大明国之根基。” 朱由校、魏忠贤两人一脸骇然,魏忠贤更是失声惊问。 “驸……驸马爷……这……这怎么可能?” 朱由校同样惊骇不敢置信,这些日外廷已经从他内库里拉走了百万两,如此巨大城池消耗更是难以计数,更何况今后还要养活如此之多人丁,哪来的钱粮? 刘卫民却微微摇头,叹气道:“今日今时是不可能得了,也没那么多钱粮,所以啊,大兄需要自立自足,所以才讨要了些开矿文书,没有炭石,大兄也没法子短期内建造如此北京城子城。” “至于粮食的问题……” “大兄已经着手在做,估摸着顶多再过半月,高产粮食种子就会送到北京城,有如此之物,大兄有信心北方可以自足,唯一担忧的是咱大明百姓不认可,需要有人先行耕种。” 刘卫民无奈苦笑,说道:“此等高产之物,早先年就已经出现在了大明,只是大兄不知因何未曾被人传开,大兄自前年就已经遣人前去了广州、福建,至今也未能寻到了此等之物,也只能花些力气从弗朗机人手中获得。” 一想到如此时间都未能寻到,刘卫民就是苦笑不已。 “早就该出现的高产之物,却至今未能寻到,只能说明我大明百姓心中担忧,或是不知该如何食用,所以呢……大兄不得不免去名下田地所有佃租,并保证粮食收获时回收新型作物,若非如此,大兄也不知该如何说服百姓耕种。” 朱由校一脸奇怪,问道:“大兄的意思俺也是懂了些,大兄是想着皇庄种植这种作物,可这种作物真的可以养活北方无数百姓?” 不仅仅朱由校不信,魏忠贤也是不信,刘卫民却很是自信点头。 “这是自然。” 刘卫民说道:“此等高产之物名为土豆、红薯、玉米,不在大明,亦不产与西方诸国,而是产自于遥远的另一片大陆,那里……可以说是上天钟爱之地,有亿万万两白银,有泰山之多黄金,更有数倍大明国土的土地,但那里却没有国家,只有咱们山东一地的野人,与关外野人女真差不多,人丁稀少的可怜。” “但是呢……那里却有咱们大明与西方诸国从未有的高产作物,就比如这土豆、红薯吧,一亩地可以产出三五千斤,玉米稍微少些,肥力足够也可七八百斤不成问题。” “大……大兄……你……你说的是真的?” “那里……那里真的……真的有如此之多黄金白银,真的有一亩数千斤粮食?” 刘卫民眉头一挑,嘴角更是微微泛起,眼角瞥过魏忠贤一脸期待模样,很是郑重点头。 “这是自然,若非如此,大兄怎会费了老鼻子的劲讨要登莱之地,又如何顶风要建造大帝号战舰?” “陛下啊……你可是不知道,那弗朗机……陛下知道吧?” “知道。”朱由校忙点头。 刘卫民点头,一脸郑重道:“但陛下应该不知晓,弗朗机只有咱广州一地之大,更不知道他们有一支花费了一万万枚金币打造的无敌舰队!” “不知道,每年有数十上百艘大帝号般大船装满金银运回弗朗机。” 第126章 驸马解说员【感谢月票、推荐,今日三章齐发】 “这……这绝不可能!” “几十……几十上百艘……满满金银……这……这得多少钱啊?” 魏忠贤失声惊呼,一脸骇然看向刘卫民。 “驸马……驸马爷……弗朗机……弗朗机如此之富……怎么……怎么还会来……来我大明……这……这不可能……” 朱由校一脸骇然,同样也有些疑惑不解,刘卫民却一脸不屑。 “魏公公,能不能别开口,如此小儿之语会让人笑掉大门牙的!” “多而贱的道理公公总是懂吧?” 刘卫民说道:“西洋从那片蛮荒土地获得了无数黄金白银,但是他们没有精美的瓷器,没有华贵无比的丝绸,而且他们身上也臭臭的,需要东方的香料掩饰身上臭味。” “公公,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若将江南织造交给本驸马,朝廷允许本驸马与弗朗机经商,本驸马三年后,每年至少往内库送入百万两白银,十年后,本驸马至少每年送两百万两入库!” “算了,说这些,你也是不懂,等那些教士送来了本驸马需要的作物种子,等来年丰收时,你就知道本驸马是不是在撒谎。” “等本驸马建造了大帝号后,等本驸马拉来整船整船银子后,你就知道本驸马是不是在撒谎。” 刘卫民很不屑大手一摆。 “反正说了这些你也是不懂的,不过老子警告你啊,你要敢拦着老子养活大明北方百姓,要敢拦着老子弄红头发大鼻子银子,别怪老子拿先皇镇纸打人!” “陛下拦着,老子也照打!” 刘卫民又冷哼一句,魏忠贤都快哭了,他哪里敢有半句多嘴,眼前拍着腰间镇纸、天子剑的混蛋话语已经吓到了他。 大明一年赋税才多少?天灾人祸之下,流浪饥民又有多少? 朱由校深深吸了口气,以往从未听过面前大兄说过这些话语,如此惊骇话语又有几人相信? 但他相信! 他的皇爷爷相信! 朱由校这一刻相信了,他想明白了,为何自己皇爷爷如此宠爱眼前大兄,甚至父皇至死也没敢收回那柄天子剑。 只是他也不知道,刘卫民并未将这些话语与他人说起过,以前他没有条件,说了也是白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只有土豆、红薯种到土里,只有收获了,别人才会相信。 就在他们谈话时,刘卫民曾经的马夫赵四带着小三急匆匆跑了过来。 “小旗大人。” 赵四还如以往低头哈腰,刘卫民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点了点头,说道:“陛下与两宫娘娘今日可是来了,庄子里可有准备好了,若是没有准备妥当,看老子咋收拾你!” 赵四忙弓着腰,小心应承。 “小旗大人吩咐,俺赵四哪里敢有半分懈怠,全都是按照小旗大人吩咐好了的,绝不会有半分岔子。” 刘卫民点了点头,回头正要与朱由校说回庄子,却看到远远跟在后面的无数百姓,眼珠子一转,眼睛随意四周看了看,随意一指。 “这里也算是地头了,就在这打口井吧!” 昨日打井所用之物已经送去了庄子,赵四很怀疑只一根铁棍就能打出水?为了稳妥些,半夜无人时,自己与几个老家伙,小三努力回忆着刘卫民所说话语,几个人忙了一夜,还真的打出了水,有了一次经历,赵四那信心可谓是十足。 刘卫民随意用手指一指,朱由校、魏忠贤更是心下大惊,魏忠贤正要开口,想着劝解劝解,稳妥些,谁知赵四一拍胸脯,声音更似雷鸣,反而让刘卫民怀疑起这老家伙是不是偷着试了试? “小旗大人放心,俺这就去拿家伙什去!” 赵四一溜烟跑了,看着跟壮年小伙似的他跑了没影,刘卫民心下更是怀疑起来,不过他也没太过在意,只是向孙世义招了招手。 “大人。”孙世义抱拳行礼。 “此处无需如此之多军卒,留下五百卒即可,其余人等前去庄子暂行休息。” “啊?” 魏忠贤一惊,刘卫民却摆手,不容孙世义一绝。 孙世义只得拱手领命退去。 刘卫民向若有所思的朱由校咧嘴一笑,提马走向后阵数十马车。 刘养及一干司礼监宦官正留在车队中看顾,见刘卫民打马前来,刘养皱眉上前。 “小子,怎么停在了这荒郊野外?” 刘卫民看了看后面无数百姓,笑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啊!若不让人看到小将打出了水井来,可没人会心服口服的!” 刘卫民见到王体乾走了过来,丢下刘养迎上前,拱手笑道:“王公公,野外也还不错吧?” 王体乾刚刚成了司礼监掌印宦官,但他更知道眼前人是不能随意得罪的,忙点头笑道:“驸马爷说的是,这里开阔,人心也跟着大了不少。” “王公公说的是呢,所以呢,本驸马就准备在此处打井,诸位娘娘也好多开阔开阔心胸,将来王公公也身心宽广些不是?” 王体乾一愣,未等他细想,刘卫民却又说道:“两宫娘娘都是些女眷,本驸马也不敢太过亲近,王公公就安排些遮帐好了。” 未等王体乾、刘养反应过来,刘卫民已经走向向他招手的郑贵妃。 刘卫民心下哀叹不已,脸上还得满面桃花。 “皇奶奶,小刘子向您请安……” 刘卫民学着宦官一礼,嘴里更是捏着嗓子口花花。 “呵呵……,诸位妹妹,臭小子是不是个混账小子?” 刘卫民咧嘴一笑,忙上前搀扶着郑贵妃下了马车,又一一将另外四位“皇奶奶”搀扶下了马车。 “孙女婿这不是想让皇奶奶心情舒畅吗,若孙女婿跟个小老头似的,那多无趣?” “小滑头!” 郑贵妃伸手轻敲了下他弓着身子的脑门,四下里看了看,一脸诧异道:“你小子不会在此处打井吧?这里可不像有水的样子?” 刘卫民一脸无所谓道:“孙女婿在哪打井都无所谓,反正您老的孙女婿又不是风水先生。这里足够开阔,看起来就让人心情舒畅,若回了庄子,与宫中又有何区别,在此处围上围子,地上铺了布毯,弄些獐子、野鸡、兔子啥的烤着吃,也是挺不错的选择。” “诸位皇奶奶不会反对吧?” 李顺妃不由一笑,说道:“驸马就不怕打不出水来?” 刘卫民上前弓着身子笑道:“一口井打不出水来也正常,但咱这半个时辰就能打出一口井,多打几口总会有水的。” 一干妇人满脸惊讶,郑贵妃不由说道:“这么快?” 刘卫民一脸叹气道:“皇奶奶,咱不是说过了吗?用跟铁棍来回凿泥土就是了,用不了多久,或许半个时辰都不用呢。” 刘卫民陪伴着万历帝几名妃子,自己小媳妇则跟在岳母身边,陪伴着老岳父一干妃子。 朱徽妍年纪虽小,可毕竟是嫁了了人的,尽管还没成为妇人,可在人前她却极力表现出贵妇模样,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下又是一阵好笑。 众多娘娘一一下了马车,数百宦官、宫女忙碌着搭建遮蔽的围子、屏风,相熟娘娘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调笑。 赵四去匆匆,回来的也匆匆,身后跟了一帮子胡子一大把老人与半大娃娃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关注,更多的是看着一干人拿着的家伙什。 其实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每截三米铁棍十根,铁棍不似无缝钢管,要求很低,直接铸造即可。 赵四带着人急匆匆前来,扛着铁棍的,扛着桌面破了一个口子的木桌,还有竹竿、压水井机头,所有人都好奇起来,怎么没有挖井的铁锨、榔头? 见赵四将家伙什全都带了过来,刘卫民招手下,赵四带着一群人忙弓着身子来到郑贵妃以及一干娘娘面前,甚至朱由校大舅哥也来到了近前。 见一干人满是疑惑,刘卫民开始充当起解说员来。 刘卫民指着没了破洞桌面的木桌,说道:“大家也是看到了,木桌很简陋,其实是挺坚固的,木桌作用呢,只是让人们打井的时候更加方面,更省些力气。” 刘卫民看向赵四,赵四忙上前,将一根鸡蛋粗细的铁棍插入木桌,朱由校低头看向木桌下面,发现木桌其实是双层的。 赵四又拿过几股绳索绑住铁棍,将之一切做好,躬身退后几步。 刘卫民说道:“铁棍下面比较尖锐,主要是为了可以更容易钻透土壤,更容易钻的更深些。” “如果将木桌变成农家使用的石磨,将圆形铁棍铸造成三角形,石磨中心处可以将铁棍死死咬合住,以牛马之力使之转动,可以钻入更深的地底,可以取出土壤下,第一层岩石下水源,而这层水源才是真正水源,无论天气如何干旱,此等水井也绝不会干涸,当然了,咱们今日取出的水只是土壤中蕴含的水源。今日之所以拿出木桌,也是为了更加形象说明如何使用牛马钻井。” 刘卫民点头像赵四示意,赵四忙招呼一些老人、半大小子,一群人开始“嘿呦嘿呦”夯击地面开始钻了起来。 一开始地面比较松软,很容易向下钻孔洞,三米铁棍很快钻入大半。 众人散开,刘卫民又开始解释起来。 “铸造铁棍比较容易,甚至可以十数米,只是使用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呢,就使用了螺丝的法子,使之钻入多少,增加多少铁棍,如此甚至可以达到数十米。” 第127章 真真出水了【第二章】 刘卫民将一个一尺柱型铁管交到朱由校手里,说道:“此圆环上有交叉孔洞,两截铁棍顶端都是有两个孔洞,而且上面有倒钩卡槽,两截连在一起,扣上铁管后,将小铁棍穿过孔洞,如楔子一般,两截铁棍就连接在了一起,增加了长度。” 说完后刘卫民让开了些,赵四再次上前,两个助手手拿着铁棍,只见赵四先将地上铁棍套上铁管,两截铁棍卡槽卡牢实后,两个小铁棍插入孔洞,乍一看起来,两截铁棍如一根浑然天成。 事前钻入了一截,再向下一已经有了些困难,小三提着木桶开始往孔洞里灌水,一面数人来回抽出一截铁棍撞击地底泥土,小三不时就会灌入些水来。 “为了更容易将水井打的更深些,就需要不时增加些水以润滑泥土。” 说完这些,刘卫民也不再开口,站在一旁看着赵四等人一次次重复增加铁棍长度,一次次夯击地面,众人听着他的解说,眼前情景又不难理解,看着赵四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却无人开口。 “小旗大人,好像到了地底石头。” 赵四等人实在无法再向下钻了的时候,看向刘卫民。 刘卫民点了点头,赵四等人开始向外抽起铁棍来,为了避免泥土掉入孔洞,一只手臂的小三特意将孔洞周围清理干净。 不一会铁棍完全抽出,随后扛着一根长长打通了节的竹竿上前,开始测量需要多长竹竿来,测量后,竹竿开始缓缓放入十数米的孔洞。 测量很准确,将整个竹竿完完全全塞入了孔洞,又一人扛着压水井头人上前,一番修改后,压水井下端与竹子紧紧连接在了一起,为了避免漏气,又用些素布沾了水紧紧裹住,做完这些,赵四忙拿出铁锨开始填塞孔洞,并用四块巨石彻底稳固压水井头,避免在用力压水的时候伤到了下面的竹竿。 “按理说呢,竹竿应该使用铁管,铸造铁管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咱现在穷些,今后富裕些,会全部更换成铁管。” 刘卫民来到压水机前,说道:“压水机其实不难,铸造也容易,可以压出水的道理与咱们吸水没有多少区别,里面先加些水……然后用力向下按这个把手……按下把手后,竹管里的空气就会被挤压出来一些……然后抬起,然后再压,再加点水……因为第一次时,里面的气比较多,需要多一些水作为引子,等到将里面的气全抽出来后,以后只需要一大碗水做引子就可以了。” 刘卫民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呼哧呼哧”来回压着水井,十几下后,他很幸运,竟然出水了,是口地下有水的井。 刘卫民看向朱由校,见他有些跃跃试试,笑道:“大明第一口压水井,还是陛下先来。” 朱由校大喜,三步两步来到压水机前,他没有直接压水,而是转了两圈,仔仔细细观察一番后,这才开始压起水来。 “驸马,很轻松呢!”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再“大兄大兄”相称。 刘卫民点头笑道:“运气不错,第一口井就出了水,现在是因为打井时落了泥土,有些浑浊,两三日就会清澈。” 回头见所有人都有些跃跃试试,不由咧嘴呵呵一笑。 “诸位也可以都试试,这玩意并非难做,过些时候,在皇宫也打些水井,也省的取水这么费劲了。” 刘卫民都如此说了,朱由校不得不让他人试试,让开了些身子。里三层,外三层,上百人将压水井围了个死死的,远处无数百姓全都伸着脖子,欲探究竟却不可得。 “好像……好像真的出水了……” 汪文言一脸惊骇看着人群欢呼。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难道是事先挖出的水井?”杨涟一脸不解。 方从哲深深吸了口气,心下更是不住高呼庆幸没在千步廊继续跪谏,若真如宁德驸马府传出话语那般,可以成千上百打井,他们一旦阻止,天下人又当如何看待满朝文武? 方从哲不相信杨涟话语,他不相信远处如此多人围观,若事先挖了井,那些人会完全看不出来?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顿时将方从哲惊醒,忙去看向远处,只见一些老人和半大孩子走了过来,所有人之前就看到了这些人在那钻井。 赵四一群人也不管这些是不是百姓,还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内阁阁老,一群人来到跟前,所有人无形中分出老大一片空地。 赵四又开始按照之前模样,开始“咣咣”夯击地面起来,所有人全都屏住气息不敢出声,好像是怕惊到了什么一般。 打井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最主要的还是工具、材料,不用小半个时辰,一口井就打了出来,安装好压水井机头,倒了些水,小三一只胳膊呼呼压了起来,不一会了,大股大股浑浊地底水被压了出来。 一半大娃娃扛着个木牌往地上一插,一群人扛着家伙什大步向庄子走去。 “这……这牌子上写的是啥啊?” 一光着膀子的汉子拉住一破落书生询问。 “压……压水机……机头驸马府提供……不许……不许偷盗……” “老子还就不信出了水……” “老夫看哪个敢坏了压……压水机,老夫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拄着拐杖老者大怒,举起拐杖就要棒打欲要上前汉子。 “俺……俺就想试一试,太爷您别生气……” 没人敢上前,就是方从哲也犹豫着是不是上前试试,拄着拐杖老者颤颤巍巍上前,一手轻轻按在木质把手上,学着小三模样,轻轻向下一按,一股混着泥土浊水冲出,老者又轻轻提起,再向下一按,又是一股水流冲出…… “梁……梁麻子!” “你该死——” 老者大怒,冲着人群一身穿官袍中年怒吼。 “如此……如此善事……为何阻止驸马爷?” “你……你混账!” 户部书吏梁启耀脸色一白,见所有衣着破旧百姓看过来,心下一慌,不由说道:“如此浑浊泥水,如何……人如何饮用?定是……定是宁德驸马使了邪术……” “你混账!” 老头大怒,尚未再怒骂,梁启耀身旁一瘦弱汉子大怒,上前就是一拳,怒骂道:“你他娘地吃不吃粮食啊?谁家的水井刚挖好不是如此浑浊?” “就是,任谁家井水刚开始都是如此,而且看着这水质,应该比俺村子里的还要好些。” “是呢,这才多久?半个时辰?哪个村子里挖井不是挖上好几个月?” “对呦,这也太快了,就这么三下两下就出水了,俺都不信自己眼睛了……” “宁德驸马这也没看风水啊,怎么三两下就出水了?” “是呢是呢,那老头随意就这么一指……” “听说驸马爷要在皇庄,挨家挨户打井呢……” “朝廷官员也太坏了,驸马爷又没问朝廷要钱,非得拦着干啥啊……” “就是就是,俺可是听人说了,驸马爷在千步廊大骂,说是当官的不交税,只让俺们老百姓缴税,驸马爷给打井还不让呢……” “还有这事儿……” “嗯嗯,今早的事儿……” …… 无数百姓围着压水井吵吵嚷嚷,刘之坤扶着苍白若死的老师转身就走,与他们这般的还有不少,田尔耕躲在人群中,更是身子向后一仰昏死过去。 一口压水井无数人上前一试,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唯恐弄坏了水井。 刘卫民不理会百姓如何去说,更不会叭叭去恳求文武百官,他陪着朱由校有说有笑去了庄子,在野外打井只是为了给他人去看,而庄子里的水井才够重要,一干人直到午时才离开庄子返回京城,而离开庄子时,打了三十余口压水井,出水了二十三口,对此刘卫民很是满意。 一路朱由校看着他都是一脸怪异,临分开时,朱由校才开口问起憋了一日的疑惑。 “大兄,你怎知这些的?” “多看书,多学习,书看的多了,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随意找个借口解释了下,至于大舅哥信是不信,他才不管呢。 刘卫民正准备调笑小脸兴奋的朱徽妍小媳妇呢,刘养这个没眼色的老太监硬是拉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说!你小子哪学来的这些本事?” 刘卫民眉头一皱,不悦道:“大人脑子秀逗了吧,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人用嘴都能吸出水来,只不过用压水机头吸水而已,换了个东西来代替嘴巴,难道这道理还想不明白?” “这个吗……道理是有些道理,可这……可这……” 刘养也糊涂了起来,一时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刘卫民也没打算让他多想,更不想与他揪扯不清。 “行了,想这么多干嘛,有了压水井就用好了,对了,明日小将可能要去看看炭石矿如何了,家中的事情就由监军大人代为管一下,接送三位的公主就麻烦了监军大人。” 刘养点了点头,随意说道:“这些都是些小事,不过你小子究竟又想着作甚,不能再像今次,明明压水井如此简单的事情,在驸马府里打上两口,又哪里会有千步廊……” 刘养一脸骇然看着眼前嘴露微笑小混蛋…… 第128章 沈家之女【三章完】 “你……你小子就……就是如此看好那魏忠贤?”刘养一脸惊骇。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此事不是与你说过了吗,魏忠贤肯定会登了高位,挡是挡不住的。” 刘养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道:“魏忠贤野心很大,现在还不敢将你如何,今后你就是如此确定不会反噬你一口?”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事情总得做吧?小将又不愿大明没完没了的争斗,与其将精力放到这些事情上,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些事情。” “行了,你推一把,我推一把,魏忠贤如今已经算是身居高位了,小将冒头冒的也太多了些,已经不能轻易出头了,还是让魏忠贤来吧。” 刘养一阵沉默,一旁的朱徽妍却瞪着大眼睛,有些事情她不是很懂,但从两人话语中,他知道自己相公是支持魏忠贤的。 相比其他人,刘卫民更愿意与魏忠贤打交道,这不是个冒进的人,大兄将他托管的东西早已送了过来,翻看《明史》的他,知道至少三年内,魏忠贤不会与东林党彻底撕破脸,由此也可见魏忠贤并非是个激进之人,后来身死时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与他为敌,想来这种关系维持几年是没有问题的。刘养的担忧他也不是没有,没人愿意始终被人压了一头,但现在他需要一个挡在身前,需要一个分担火力之人,大明的情况太差了点,几近崩溃的边缘,已经不能再继续动荡朝政了。 刘养的话语没错,压水井他早就可以自己在府邸钻打,他是不想浪费过多钢铁,更愿意将这些钢铁使用在无缝钢管,更愿意制造后装火绳枪。当然了,这也不是唯一理由,还有就是想借此再次打压一下朝廷文臣,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多一些忌惮,如此他省了些麻烦,可以专心打造自己的“帝国”,至于魏忠贤只是随手推一把而已。 压水井对百官的打击太大了,皇帝处罚,他们不怕,与宦官“奸孽”争斗,他们也不怕,但是来自百姓的愤怒才是最为致命的。 孙世纪病了,刘之坤一脸苦色守在床前,沈家女沈允婻带着些礼物前来,也只是默默安慰哭红了眼睛的孙秀婉。 “老师,这件事也怪不得文武朝臣,大兄……大兄做的……的确有些过了,是不该让陛下与两宫娘娘一同出城的。” 孙世纪两眼无神,双颊泛起病样潮红,听了刘之坤话语,微微摇头叹息。 “泽厚,宁德驸马没错,错的是我等……” “今后……今后可莫要随意置评他人……” “老师……” 沈允婻看着孙世纪微微摇头,犹豫着问道:“孙大人,宁德驸马真的可以半个时辰打一口水井?” “唉……” 孙世纪再次苦笑摇头不语。 沈允婻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转头看向刘之坤,眼中满是疑惑。 刘之坤知道出城看三兄笑话的都是些男人,甚少有女流前往,沈允婻、孙秀婉两女也只在家中等待消息。 见沈允婻、孙秀婉询问目光,也不由苦笑点头。 “三兄性子孤僻暴烈,甚至……甚至于千步廊前鞭打朝臣,但……压水井的确不似我大明百姓挖井取水,所耗银钱亦少之又少。” “唉……宁德驸马……造福无数百姓,鞭打……鞭打我等亦……亦可……”孙世纪心中更加苦涩。 沈允婻、孙秀婉一脸骇然。 孙世纪叹气道:“宁德驸马收购农人余粮,泽厚……不得再……不得再掺和其中。” 刘之坤一脸苦笑,此时别说是他,就算是内阁首辅,也绝不敢再招惹了一怒即打人的三兄。 孙世纪叹气道:“幸好宁德驸马没再追究,否则……文武百官又当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孙秀婉皱眉不解道:“宁德驸马挺奇怪的,自入京城就是非不断……” “住口!” 孙世纪是真的怕了刘卫民,一听女儿开口,口气顿时严厉了起来。 “宁德驸马虽性情暴烈,不愿过多与朝臣解释,但自入京城以来,所作所为,公允的讲,并无任何危害大明之举,今后亦不可对宁德驸马无礼!” 老爹如此,孙秀婉哪里还敢有半分质疑,忙点头答应。 刘卫民现下还想着狠狠打了文臣们的脸,会更加怨恨他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四弟的老师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语。 沈允婻无可奈何,孙世纪、刘之坤都不愿说太多关于压水井细节,又细细安慰了孙世纪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刚上了马车,沈允婻对着空无一人的马车突然说道:“立即去查所有关于压水井之事,本小姐要尽快知晓!” “诺。” 车外一声轻柔低语。 马车骨碌碌向前,沈允婻却眉头紧皱,她有些想不明白,用什么法子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打造一口水井。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来到一处幽静院落门前,马车未曾停下,竟然径直进入院中。 马车的停顿惊醒了沈允婻,侍女掀开车帘,沈允婻自顾自跳下马车。 “五兄可有回来?” 沈允婻刚跳下马车,一中年妇人忙上前接过送过来的大氅。 “五公子已经回府,正与几位好友在听风阁。” “哦?” 沈允婻一愣,脚步微微一停,转身走向听风阁。 尚未迈入听风阁,一缕《明月几时有》传入耳中,沈允婻不由露出笑意。 “咯……” 莲步摇曳登上阁楼,门外两名侍女蹲身福礼,沈允婻推门走入房内,正举杯欲要向朱佑敬酒的沈钟亮不由回头,见是沈允婻,不由一笑。 “七妹来的正是巧了。” 沈允婻前来北京城不久,但却极短时间内名满京城,在坐的朱佑、钱谦益、万国相,就是成国公小世子朱佑、魏朝也起身抱拳,唯独汪文言好似未觉,只是端起茶水微笑不语。 “七小姐才名久传江南,早闻才名,如今才有幸一见,甚幸,甚幸啊!”钱谦益深深一礼。 沈允婻蹲身福了一礼,笑道:“钱公子报国之志名满江南,小女子亦是艳羡之至呢。” “小女子见过汪大人、魏公公,见过世子、万公子。” 汪文言这才微笑点头,向沈钟亮笑道:“沈家果然非同寻常,令妹钟灵俊秀,令人羡慕之至。” 沈允婻微笑神情一顿,不着痕迹走到汪文言身边坐下,笑道:“素闻汪大人智谋高远,一人可敌万人,小女子仰慕之至,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汪文言见到沈允婻掩口轻饮,见细长幽雅脖颈,心中竟然冒出莫名欲火。 一口饮尽,汪文言正要开口,沈允婻却起身走向沈钟亮,在一旁坐下,笑道:“小妹刚刚在孙大人那里得知,我大明竟然有人可半个时辰打一口水井,还真是厉害呢!” “切……” 万国相不屑一笑,说道:“有什么可称道的,不过是用根铁棍而已,如此简单之事,钱兄家中就有此物。” “哦?” 沈允婻一脸惊讶看向钱谦益,不由开口问道:“钱公子,小女对此等稀奇之物甚是感兴趣,就是不知钱公子可否赐教一二?” 钱谦益老脸一红,原本只是与万国相吹了一句,心下深感后悔,竟然有种骑虎不下之感,对一旁的万国相也有了些恼怒、不悦。 可……一大姑娘正眨巴眨巴着漂亮凤眼…… 钱谦益捂嘴轻咳一声。 “咳!” “不过是些许取水之物,算不得什么高明之处。” 抬头看到沈允婻双眼迷离,钱谦益心下更是后悔不已,但还是努力回想自己见到城外压水井样子。 “我大明挖井取水当开三丈之井,但此等之井颇为消耗民力、财力,故而可用三丈之余铁棍于地开洞,以空心之竹注入地底孔洞之水。” “当然了,最为困难的是如何将地底之水取出,这就需要铁制压水井头,只有如此方可将地底之水取出。” “啪!” 未等他人开口,万国相大手一拍。 “万某就知钱兄智谋过人,非寻常之人可比,定是那小人偷学了去!” 魏朝、汪文言一脸怪异,看到不住点头的朱佑、沈钟亮,却也不开口反对。 沈允婻越是听着钱谦益话语,越是疑惑不解,皱眉沉思好一会。 “钱公子,奴有些不解,一铁棍孔洞也只有鸡子大小,纵然有水,又能取出多少?” 众人一愣,钱谦益心下更是莫名一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呢,万国相纸扇“唰”得打开,脸上更是带着得意。 “沈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地下与地上其实也没太大区别,地下也是有河流的,空心竹竿正好插在地下河流之上,孔洞虽小,自是可以将无穷无尽地下之水吸出。” 沈允婻起身向万国相行了一礼。 “万公子所言甚是,只是这水脉却极为不易寻到,地上河流一见即知,地下又岂是人眼可见?” “看来此等之法果然不足一用……” 众人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沈允婻说的不错,如此打井需要地下水脉,可……可他们在城外,并未见到宁德驸马有风水先生查勘地形啊?也只是见一老头随意一指,就这么……出水了? 众人不解,全都看向钱谦益,钱谦益哪里懂得这些,更不可能知道压水井其实与人力开挖的水井差不多,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孔洞,但底部因为不断吸水,会在底部制造个圆形孔洞,一个用来储水的“圆形水池”,并且会有不断注水水源的水池。 第129章 沈家女的拒绝 听风阁上,沈允婻一句话语让钱谦益不知该如何回答,众人更是一脸不解,一群书生,眼见为真,当水井挖了出来时,肉眼可以看到水井里有水,就会认为有水。 但他们却不知,他们看倒的水也不是他们嘴里的地下水脉河流,与压水井抽出来的水一般无二,都是地下渗透出来的地下水。 沈允婻提出来的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很难让人回答,所有人都知道,越是地底,土地越是坚硬,如此小孔与磨盘大的水井相比不值一提,如何存得下如此多的水源? 所有人不解,真的会每次都可以找到地下河流? 万国相嘴里说的钱谦益家中有压水井,沈允婻根本就不相信,她根本不相信如此之物出现在江南,会不被在江南传扬的沸沸扬扬,可那又如何,她只想知道更多的关于压水井信息。 看着阁内所有人神情,沈允婻心下很失望,不由看向角落里盘膝坐在古筝之后的女子,长长剑眉莫名有了些气势。 “柳娘,宁德驸马的水井是否为真?” 此话一出,满屋人尴尬无比。 杨柳儿心下一叹,起身就要双膝跪在近前,沈允婻却随手指了指一旁草团。 一干面色冷淡之人,默默看着她低头来到沈允婻身边盘膝坐下。 “听闻宁德驸马精于工匠之事,先是有辽阳城改造之事,后有两柄不用任何火折便可杀人火铳,柳娘曾居于辽阳城,当知此事,宁德驸马真的可以轻易打出水井吗?” 沈允婻话语不冷不淡,屋内所有人却是一愣,不由郑重看向杨柳儿。 杨柳儿心下一震,低头轻声说道:“奴不知宁德驸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也如小姐所言,驸马确实精于工匠之事,城外压水井使用很是方便,纵是六十老妪亦可以轻松取水。” 沈允婻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眼中神色莫名。 “也就是说……宁德驸马欲要开炭石矿……也应与人不同?” 魏朝大惊,双手猛然一按椅凳扶手站起。 “沈姑娘,你这是代表沈家拒绝此事吗?” 沈允婻没有抬头看向魏朝,而是眼神复杂看向成国公幼子朱佑。 “公子应知宁德驸马开矿所为何,数日前就有宁德驸马府打造千百口井水之言,而此事务必需要更多炭石炼制钢铁,若无今日之压水井,诸位之事,我沈家与诸位合作也就合作了,今日千步廊之情景,诸位远比小女子更为清楚,我沈家承担不起如此后果,小女相信成国公府也承担不起。” 沈允婻起身向朱佑微微蹲身行礼,朱佑忙慌乱站起,额头更是冷汗直冒,话语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再不明白利弊,除非头上顶着的真是肥肥脑袋。 “我……我成国公府哪里敢阻拦,我……朱某……朱某只是前来以文会友……” 朱佑神情慌乱,也不敢继续留在此处,忙向沈钟亮抱拳。 “朱某家中还有要事,还请……还请沈兄见谅。” 朱佑向沈钟亮一礼,又转身向沈允婻深深一礼,也不多言,慌慌张张就要离去…… “沈姑娘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之前未曾售卖与他炭石,至今不也依然如故?”汪文言抬眼看向沈允婻。 沈允婻沉默半晌,她知道眼前之人话语意味着什么,见沈钟亮额头冷汗,眉头更是微不可查皱了下。 “东林人忧国忧民,更是为我江南做下无数善民之举,我沈家虽为江南一商贾,亦是敬之佩之,然则今时不同往日,大明旱涝交替,百姓多为艰难,宁德驸马虽狂惫骄横,但事关无数百姓生死,我沈家终不能为之。” “还请汪大人见谅!” 朱佑忙点头,颤声说道:“沈姑娘所言甚是,我……我成国公府绝不能做此事。” 沈允婻起身一礼,朱佑忙让到一旁,与杨柳儿紧跟在后,与个小跟班一般下了楼,看着两人离去,魏朝胸口起伏不定,看向沈钟亮冷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公子该不会后悔吧?” 沈允婻未前来时,沈钟亮还一脸悲愤,听了七妹话语后,心下惊慌震颤,千步廊之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城内更是骂名一片,如果……如果炭石与此事连在了一起……这……这…… 不听魏朝威胁话语还好,听罢后更是后悔不已,心下惊恐反而一瞬间成了愤怒,脸上也冷淡了数倍。 “魏公公,我沈家只是一江南商贾,有利之事自然不愿落后于人,但此事已经不再是些许钱财之事,而是事关我沈家身死存亡,魏公公、汪大人不会逼迫我沈家家破人亡、子孙皆发配边疆为奴吧?” 万国相、钱谦益此时哪里还敢插嘴半句,两人尽管不喜刘卫民,但听了沈允婻话语,这才知晓掺和此事究竟意味着什么凶险。 钱谦益点头颤声道:“魏公公,此事确实不妥……” “闭嘴!” 魏朝一翻眼,人却看向汪文言,他知道,沈家也好,眼前两个不名一文学子举人也罢,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东林人的态度。 “中书大人,那可恶小儿一日盛似一日,若不早早清除此等恶贼,朝廷又岂能有一日清明?” 汪文言心下也犹豫了,抬头见到沈钟亮、万国相、钱谦益脸色微白,站起身,不冷不淡道:“此事我汪某不知晓半分,东林党也从未听闻任何关于炭石之事。” 话语说罢,汪文言只是向沈钟亮微微点头,大步离去,汪文言的离开,钱谦益、万国相哪里还敢掺和此等之事,也跟着慌里慌张离去,大怒的魏朝阴沉着脸猛然甩动衣袖,理也不理沈钟亮,大步离开听风阁。 …… 沈钟亮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屋中,不知何时沈允婻又坐在一旁独自饮着茶水。 “唉……” 沈钟亮深深一叹,正要起身,却见到沈允婻不知何时坐在身边,吓了一跳,摇头苦笑。 “七妹,进来时候也弄出点动静好不好,都吓了五兄心神摇动。” “嘻嘻……五兄胆子这么小啊?刚刚不还是……不还是准备与宁德驸马府撸袖准备大干一场吗?” “唉……” 沈钟亮苦笑一声,说道:“什么大干一场啊,还不是用些阴暗之事?也幸亏七妹提点及时,否则五兄可是为我沈家招惹了大祸啊!” 沈允婻神色也郑重了起来,点头道:“五兄所言甚是,魏公公想借刀杀人,想要挑起客氏与宁德驸马争斗不休,东林之人想让内官与驸马府恩怨不断,计策颇善,但是……却非我等商贾可以随意介入其中。” 沈钟亮眉头微皱,轻声说道:“客氏与陛下若母若子,纵然事败,以萨尔浒、李三才以及今早千步廊之事来看,宁德驸马很可能再次退避,给陛下些许颜面,但客氏因而也会受到些许惩罚,陛下不可能对无数百姓生死而视而不见。” “此事我等若摘了个一干二净还罢,可若一旦事败,魏朝等一干宦官必死无疑,东林之人甚是报团,陛下也不能尽除党人,仅一干宦官是无法让陛下、客氏、宁德驸马满意的,而我沈家……” “沈家必是家破人亡!” 沈允婻神情冷峻,两鬓斜入剑眉丝毫不若男儿。 沈钟亮更加苦笑不已,竟没料到自己竟然也会被人遮住了眼睛。 两人庆幸自己逃的一命,却不知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早已入了刘卫民双眼,每日晚,过山风陈三严都会亲自跑来驸马府,一张纸条会无声无息摆放在书房桌案上。 刘卫民不想与魏忠贤起了争执,对于他来说,此时的他更愿意多一个盟友,更愿意转移身上存在着的若有若无靶心,魏忠贤就是最佳人选。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与魏忠贤两人潜在的竞争关系,如此微妙关系,他不想因此破坏。 “大人。” 陈三严身子微弓,不用刘卫民多言,自怀里掏出一方小锦盒,轻轻放在桌案后躬身退到一旁,而小豆芽依然站在房门口,低头不言不语,精神却若有若无缠绕在不远处角落里人影身上。 丝毫不在意屋内有无人影,刘卫民自顾自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数张纸张,一个个看过,神情却不冷不淡。 “咯……” 书桌抽屉打开,刘卫民拿出一张与现下宣纸完全不同雪白厚实纸张,上面有不少线条和人名,又自顾自拿过直尺与铅笔,陈三严、小豆芽皆低头静静站立,唯有角落里黑衣人平静看着他写写画画。 一刻钟后,刘卫民将锦盒推到桌案边缘,头也不抬。 “此事到此结束。” 陈三严不敢多言,上前拿过锦盒,躬身一礼。 “诺。” “注意些河道,若是有大鼻子的弗朗机人,要好生护佑,所带之物不得有失,敢阻拦、心怀不轨者,斩之。” “小人记下了。” “嗯,去吧。” 刘卫民头也不抬,轻轻摆了摆手,陈三严、小豆芽退出房门,仔细将书房关上。 “刷刷……” 刘卫民依然一个人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呼……” 大大伸了个懒腰,从书桌下放置的锦盒放在桌案上,里面有不少同样纸条,不过却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三五张就会被装入一信封,信封只有日期再无其他。 第130章 压水井专利费 “相公,今日要去庄子吗?” 刘卫民正待穿衣起床呢,小媳妇朱徽妍很难得醒了个早,露着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 “怎么了,醒了这么早就是问相公这句话语?” “昨日……娘亲想要相公在宫里也打口井呢。” 朱徽妍正要从暖和的被子里钻出来,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一口井而已,过两日让小三带着家伙什去一趟宫里就是了,天气有些冷了,别不当回事儿,若真病了,苦的可不仅仅只你一人。” “嗯,相公也多穿些衣物。” 听了她的关怀话语,刘卫民不由轻点了下她的鼻头,笑道:“你家相公身体壮如牛,好着呢!” “行了,你再睡一会,等相公入宫接了七妹、八妹,一会再送你们去学堂。” 刘卫民一边穿着衣物,一边说道:“相公估摸着要在庄子里待上十天半个月,这些日若是觉得一人寂寞,可以去七妹、八妹那里住上几日,与岳母多相处几日也不算太差。。” 朱徽妍大喜,又要钻出被窝,再次将她按了回去,嘴里不满嘟囔道:“真是的,说话就说话,一点都不老实。” 刘卫民也不去看噘着小嘴不满的她,跳下床来走向外间。 此时已经是九月,看起来太阳高挂,但早晚却冷,北方要远比南方的秋冬来的更早,只不过此时已经月余没落下一滴水,空气也显得甚是干燥。 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先是稍微活动两下身体,洗刷一遍后自顾自当起马夫,抱着个木盒自顾自入宫前去接两个小姨子出宫。 唯一不同的,在经过乾清宫时,并未径直饶过前往仁寿宫,而是停了下来,将马车扔给一直跟随在后的常随宦官马四海。 “四海,你去接一下七妹、八妹,本驸马有些事情要寻魏公公。” 说着也不理会马四海答不答应,从车内拿过木盒,随意抱着木盒走向乾清宫。 马四海看着他将木盒夹在腋下,一手不时还往嘴里塞些饼子,看着他毫无任何肃穆觉悟走向乾清宫,不由摇头轻叹,拉着马车转道前去仁寿宫。 天工阁与乾清宫正殿不是很远,原本只是间直房,因朱由校喜爱才改成了“天工阁”。 这个时候,朱由校一准在乾清门,一准正昏昏欲睡听着文武百官不时出列奏报朝廷大事。 大明驸马只是皇家高级奴仆,皇帝不高兴,屁品级都没有,但大多都会给个锦衣卫千户的虚头,所掌职司也多是祭祖之事,有时也任些无关紧要的职司,比如领些京卫看管宫门啥的。刘卫民却有些不同,身为幼军、净军指挥使,已经是二品大员了,大朝的时候是可以站在殿前闭嘴不说话的,只不过他不乐意与大舅哥一般打瞌睡罢了。 内宫宦官、宫女都知道他是如何的受宠,一个人抱着木盒坐在乾清宫台阶前,也没人敢上前驱赶,任由他啃食着鸡蛋菜合。 菜合子都啃食完了,都等了好一会儿,眼瞅着马四海都拉着马车回来了,怎么还未下朝? 刘卫民抬头看了看日头,最后还是向马四海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自行出宫离去。 他一个人在乾清宫大殿前无聊数着蚂蚁,却不知殿内正因他的事情头疼不已呢。 压水井在人前算是出了大风头,就算再如何怀疑,冒出的水却是真的,尤其是死守着城外压水井一夜未合眼的陕甘、山西官吏,城外两口压水井一夜就算没停过,这个人压水累了,那个人上去就是一阵呼哧呼哧压着水,一夜未停,原本浑浊的泥水反而洁净了许多,水量却未见半分减少。 守了一夜的陕甘、山西官吏,一听说一小小刘家寨竟然一日打了几十口压水井,顿时恼怒了起来,更是拿着家伙什前去刘家寨子理论,刘家寨子哪里会理会他们,很奇怪的是,这些官吏们自己却争吵着殴打了起来,甚至两地官吏一直争吵到了朝堂上,他们的争吵殴斗尚未分出胜负,山东、河南也脸红脖子粗参与了进来。 高高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一阵头疼,在城外刘家寨子里,刘卫民就已经明确说过,这些压水井数量不足,打井容易,关键是压水井机头数量不足,查看库里的机头,皇帝也很无奈。 远远看着正在外面蹲着身子戳蚂蚁的大兄,朱由校就是一阵苦笑不已。 “诸位爱卿,朕亲眼查看过刘驸马库存压水井机头,刘驸马也曾言,并非不愿为我更加干旱的陕甘、山西打井,而是因为那压水井机头皆为铁制,驸马府并无多少炭石以炼制机头,故而……” 吏部左侍郎王图怒视工部侍郎张甲徽,抱着木笏向朱由校深深一礼。 “陛下,宁德驸马所缺者炭石、铁石也,月余前,宁德驸马府欲购炭石以炼铁石,山西产炭石却不欲与宁德驸马府,若非如此,今时今日刘驸马又如何缺少生铁以造取水之器?” “臣恳请陛下,臣愿为宁德驸马提供炭石、铁石,臣愿于秦地炼制取水之器,以造福陕甘之民!” 张甲徽脸红脖子粗,他哪里会想到刘卫民还有这么一手,若是知晓世间还有如此简便取水之物,说什么也不敢断了驸马府所用炭石,这要是被人传回山西,他们张家还如何在山西立足? 张甲徽心下苦涩,不得不看向刘一燝,希望东林党可以站出来为他说话,却不料竟无一人站出来求情。 无可奈何,张甲徽只得站在殿前,跪地哀求。 “陛下,臣……臣因……因道路长远……刘驸马与的银钱太少才……才……臣愿出银五千两、炭石矿三座与……与刘驸马。” “老臣……老臣恳求陛下为山西打井!” 朱由校一阵无奈,又看向殿外无聊逗蚂蚁之人。 “传……刘驸马上殿!” “传刘驸马上殿——” 常云一摆拂尘,尖着嗓子就是一阵高呼。 刘卫民正无聊逗着蚂蚁呢,他哪里想到从不让他上殿的大舅哥,怎么招呼自己起来? 一脸茫然走进大朝,看着一帮文武百官全低着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先跪地礼拜总是没有错的。 “臣府军前卫指挥使刘卫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刘卫民自来了北京城,一次大朝都没有过,在外面逗蚂蚁被招了进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爱卿平身。” “谢陛下!” 刘卫民抱着锦盒爬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站在郑国泰身边,还是朱纯臣身后,一脸疑惑看向朱由校…… “刘驸马,陕甘、山西少雨多旱,急需为民打井饮水,可否……刘驸马可否遣些工匠前去教授百姓如何取水?” 众臣心下一阵腹诽,直接下圣旨不就可以了,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不过想归想,却只是低头不言。 刘卫民以为大舅哥准备说多大的事情呢,原来只是压水井…… 刚想答应,可见到王图、张甲徽站在人前,王图他没有多少印象,可张甲徽却让他有些恼怒。 “陛下,压水井并非多么复杂的事情,只要有些许材料随时都可以打井,陕甘、山西素来干旱粮少,但两地自古便居于高处,与河北、山东、河南以及南方诸处不同。” “西安府周近之域、太原府及南之地易于出水,皆因山势所夹之处,或是周遭河流之多之故,再往北,居高之所,必须要打数十米之井,此等之井就麻烦了许多,耗费颇巨,臣无充足钢铁、炭石之物,所以……” “当然了,压水井所需之物制造之法可以传于任何州县,但是臣要一次性征收百两银钱专利费,一个县一百两,州县可以自己为百姓打井。” “明码标价,此物为本驸马发明创造,若不缴纳百两专利费,本驸马一旦知晓哪个州县有偷盗,擅自使用本驸马之物,本驸马就要处以百倍惩罚!” “刘驸马,身为大明臣子,百姓嗷嗷待哺,你怎能用此物要挟穷苦百姓?” 杨涟终于抓住了刘卫民小辫子,不等他人一脸骇然反应过来,大步站到刘卫民身前大声训斥。 刘卫民却不屑看向杨涟。 “咋了?” “本驸马发明创造的东西,凭什么让扣住炭石、铁石矿的家伙白白使用,他们打造了压水井机头卖了个好价钱,难道本驸马就只是得了个转身就丢到垃圾堆的名声?” “真以为本驸马傻了吧唧的咋滴?” “之前不卖给炭石,不卖生铁,甚至他娘地找个风水先生也被人横插一杠,真当本驸马是个傻子?” “一百两,少一文钱都不成!” “一个个肥的流油,动辄家资百万两,拿出百两造福治下百姓都不舍的,你杨涟凭啥在这里指责老子,信不信?在陛下面前,本驸马照样打你一头包!” 方从哲呼吸连连,之前差点没忍住站出来,可一听到“家资百万两”五个字眼,顿时露出痛苦之色,双眼更是闭上不愿去看。 与他这般的大臣不少,一开始还真是摩拳擦掌,一听到眼前混蛋又有意无意提到他们个个肥的流油,很想大声斥责,可有李三才在前面摆着,无可奈何只能闭眼不愿去看,更不想去听。 朱由校、魏忠贤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着刘卫民,但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东西给了他们,他们也绝不会一文钱不要,白白给百姓打井,可这些人就这么容易掏钱?正有些疑惑时,下一幕彻底改变了他们原本理解的世界。 “刘驸马,王某五百两,明日送到府上!”王图一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 张甲徽一见王图站出来,心下又是一阵后悔,忙跑了出来。 “一千两……王某出一千两,替我山西十个县买下!” “……” “三百两,老夫买下洛阳、陈留、宜阳三个县……” “老夫替卢氏县买下压水井使用!” “……” 第131章 鞑靼、瓦剌 有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没想到自己在朝堂上咋咋呼呼,竟然还做了笔大买卖,甚至都不知道是何时结束的大朝。 “驸马爷……驸马爷……” 魏忠贤一阵轻呼,抱着木盒的他被惊醒了过来,人也不有感叹这些朝臣是如此的会算计。 就待他要开口,方从哲却上前拱手一礼,笑道:“刘驸马今日可谓获利颇丰啊!” “呵呵……” 刘卫民摇头一笑。 “区区百两之银,非但大赚一笔、挽救了文武百官于民间威望,顺便还可以让天下人看到本驸马丑陋嘴脸,此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呵呵……” “本驸马的确算是获利颇丰~” “是也不是,方阁老?” 魏忠贤一愣,方从哲却微笑点头,笑道:“老夫也未曾想到,刘驸马会在朝堂上有如此之言、之为,只是老夫很好奇,刘驸马为何会如此,老夫可不相信刘驸马会如此之愚蠢。” 刘卫民随手将木盒送到魏忠贤怀里,向方从哲微微一笑。 “本驸马今日也是凑了个巧,哪里会想到,朝堂上诸位大人会因屁点小事争吵不休,送上门的钱财不赚白不赚,算是给损失颇大的内库增加点油水好了。” 刘卫民身子向前微微倾斜,满脸笑意。 “方阁老,您老也知道,本驸马虽胡闹,可却从未干涉过大明国政,内廷、陛下对诸位信任有加,政堂也任由诸位大人施为,本驸马咋也不明白,偌大的大明王朝,咋就比不上偏居一隅的南宋朝了,同样是文官执政,咋就穷的非得挤奶似的挤陛下内库?” 刘卫民猛然一拍脑袋,好像醒悟了过来一般。 “原来如此,俺有些明白了,诸位大人是故意逼迫小将自损名声,逼迫小将不得不做个坏人,没了坏人,也显不出文武大臣们的高风亮节……” “还真是醉了啊~” 刘卫民摇头摆尾,更是连连拍着脑袋,脸上极为心痛后悔模样,好像真的上了多大的当似的。 方从哲一脸无奈,一旁看着毫不在意却支着耳朵偷听大臣,全一副见了鬼模样,怎么眼前小子就是如此令人厌恶? 刘卫民也不理会一干人或怒目而视或不屑一顾,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向后摆手,嘴里更是不满嘟囔。 “诸位大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别以为小子自损名声后还要被你们耍着玩,惹毛了小子,别怪俺翻脸不认人!” “……” “唉……” “果然还是如此。”方从哲深深叹息。 杨涟一脸阴沉,冷哼道:“百两银钱,不知又要多少百姓举债度日!” “杨大人所言甚是,贪鄙小人如何也还是贪鄙……” 魏忠贤抱着木盒,也不知里面装着的是些什么,正有些疑惑呢,听了杨涟话语,见众大臣纷纷点头,不悦了。 “宁德驸马爷虽爱财,可得了财还知晓我大明府库空虚,还知晓将银钱送入内库,咱家也就奇了怪了,诸位大人……家资巨万,怎么就无刘驸马一丁点觉悟呢?” “还有啊……百姓举债不举债又与刘驸马何干?诸位拿了钱财,与大明盐商的纲商也差不了多少,一州一县还不是诸位大人说了算?” “宁德驸马爷早先咋说来着……王公公,您可还记着?” 魏忠贤看向王体乾,一脸笑意。 王体乾心下一阵暗骂,又不得不笑道:“宁德驸马早先时候……是说要免费为百姓打井来着,这不是被人卡了脖子,不愿卖些炭石,甚至……连堪舆风水之人也无法寻到。” 魏忠贤不由点头,叹气道:“宁德驸马心怀百姓之苦……奈何总是有人暗中使坏,纵然身有百万之财,也是徒呼奈何啊!” 魏忠贤摇头叹气,也不欲再待在此处,他更加好奇怀里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怀抱着盒子,看起来不急不缓,曳撒下两条腿却跟个小火轮似的。 宦官行走与常人有很大区别,步子很小但迈动频率很高,究竟是何种缘由,刘卫民也不是很清楚,净军全是宦官组成,在训练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种情况,为此他还花了很长时间才改变了这种情况。 刘卫民、魏忠贤两人夹枪带棒的讥讽让一干大臣很是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百两银钱对于他们的俸禄算是很高的价格了,可在此处的官员又有哪一个是依靠俸禄过活的? 大明有钱人很多,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只是这些钱财并不在朝廷府库,而是在民间,在民间士绅官僚手里。 大明王朝就是个异类,朝廷没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更是穷的叮当响,天下所有财富却聚集在了朝廷这些或是愤怒或是不屑的官员姥爷,及他们背后家族手里。 以张甲徽为例,张甲徽的父亲是张四维,张四维的父亲算是开中法之下第一代大盐商,张四维的亲舅舅王崇古本身也是山西大盐商之家,王崇古取进士参了政,其兄王崇义不仅继承了父亲余留下来的产业,更是凭借其弟王崇古一跃成为晋地盐商之首。 作为门当户对的家族,王崇古的两个姐姐,一个成了张四维的亲生母亲,一个成了另一大盐商沈家子沈江的妻子。 张四维考入进士从政,四弟张四教继承家产成为长芦盐场六大纲商之一,张四维其子妻妾皆为长芦纲商王、李、范三家之女,其女嫁于大盐商马家内阁大臣马自强之子。 张、王两家可谓是山西顶级家族,但相比江南盐商又差了稍许,但山西晋商却在北方长芦盐场拥有绝对地位,一切根由还要追溯到隆庆和议。 因北地干旱,粮食自产不足,需要调集大量粮食物资运往九边,于是就有了开中盐法,就是商人运粮前去边地,将粮食交给九边军卒换取盐引,有了盐引凭证就可以拿到食盐成为盐商,这种事情对于双方都是极为有力的,几十万九边将士吃喝拉撒,如此庞大的消费群体自然是个极为庞大的利益,催生了不少富商豪商,王家、张家就是第一代获益之人。 千军过独木桥,若想骤然一跃成为顶级豪族并非很容易,但是到了鞑靼大汉俺答汗这一代时,给了张、王两家最好的时机。 北元自退出中原后,大明朝将北元分成了东、西两部,西面的称瓦剌,东面则是鞑靼。 鞑靼是黄金家族后裔,瓦剌不是,瓦剌与鞑靼若用普通百姓话语来说,只是郎舅关系,是成吉思汗击败瓦剌后,将女儿嫁给了瓦剌首领乌都合别乞的儿子而已,尽管双方自此后多有婚嫁往来,但瓦剌终究算不得黄金家族后裔。 瓦剌一直都比较低调,至少鞑靼占据中原时是如此,直到明太祖击败了鞑靼后,争夺北元大汗位子时,双方才开始了激烈交锋。 后来瓦剌统一了北方草原,但这种时间很短,随后再次崩溃成了堆散沙,以至于后来鞑靼击溃了瓦剌。 瓦剌溃败后,达延汗并将鞑靼分为左右两翼鞑靼,共六个万户,即察罕尔部万户、兀良哈部万户、喀尔喀部万户三个左翼万户和鄂尔多斯部万户、土默特部万户、永谢布部(哈喇慎、阿苏特)万户三个右翼万户。 左翼三万户由达延汗直接统辖,大汗驻帐于本部察罕尔部;右翼三个万户由济农(小汗)统辖,驻帐于鄂尔多斯部万户。 达延汗死后,右翼逐渐强盛,俺答汗一举夺得北元大汗之人。 这里需要稍微说明一下的是,鞑靼左翼三万户居于辽东之西侧,即铁岭之西、之北,双方争斗的极为激烈,鞑靼为了防止明军继续深入草原,于铁岭至山海关西侧草原,调集鞑靼汗部察罕尔部之北兀良哈部(丛林部)、咯尔咯部纵向分列于辽东之西侧,即朵颜三卫,又叫兀良哈三部,即福余卫(科尔沁部)、泰宁卫(内咯尔咯部)、朵颜卫(哈喇沁部)。 原本朵颜三卫是鞑靼及右翼鞑靼部呈弧形防御辽东、大同、陕甘等地的进攻,因为种种原因,朵颜三卫及右翼鞑靼三部与大明的关系并非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处于时打时和的状态,也正因为这种状态,朝廷文官时不时会弹劾辽东总兵李成梁杀敌冒功,辽东之侧就是朵颜三卫,双方亦敌亦友。 辽东之西是朵颜三卫,之北是海西女真,之东是建州女真,很难确定李成梁是真的杀敌冒功,还是为了一再削弱朵颜三卫鞑靼和女真一族的实力,但李成梁时期活着的时候,的确是一人稳住了整个北方局势,这是不争的事实。 朵颜三卫身后是鞑靼左翼,也就是鞑靼汗部本部察罕尔部,再北是外咯尔咯部,再北则是兀良哈部(丛林部)。左翼三部靠近辽东,大明驱逐了中原鞑靼后,双方就是你死我活仇敌,左部又是鞑靼大汗所领三部,故而大明一朝始终盯着左翼三部狂踢猛踹,这也造成了三部的衰落。 右翼三部与朵颜三卫的作用本是相同,都是为了抵御明朝进攻的前沿阵地,一开始的时候,右翼的确每每发动进攻,以牵制辽东对左翼的狂轰乱炸,甚至还屡屡以退出中原的数万白莲教人为卒侵入大同,以至于发生了土木堡惨事。 但这一切在俺答汗时发生了彻底变化,尽管右翼也还时不时闹腾,与之前却完全不同,而这不仅仅影响着北方鞑靼,同时还影响到了山西商贾,俺答汗家庭纠纷,不仅仅成就了山西无数商贾,不仅仅造就了王、张两家成为北方顶级家族,不仅仅让九边相对安稳的同时,更是间接影响到了此后林丹汗带领左翼南下抢占右翼地盘,同时也迫使着刘卫民领军北上漠北草原,纳地千万里…… 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后话。 第132章 一群混蛋 俺答汗一共有矮克哈屯、莫伦哈屯(一克哈屯)、钟金哈屯三个哈屯(妃子),矮克哈伦是其父巴儿速孛罗济农(小汗)活着的时候娶的哈屯,是原配,生黄台吉;莫伦哈屯是其父巴儿速孛罗第三哈屯,其父死后,按照“子死父承”的规矩,嫁与俺答汗,成为俺答汗第二哈屯,生子铁背台吉;钟金哈屯,也就是最为有名、出身奇喇古特部(土尔扈特部)的三娘子,生子不他失礼。 土默特部原名多罗土蛮部,即七万部族的意思,是哈赤温所部,到了满都海时期,其首领是瘸太子,原本瘸太子是支持满都鲁为汗,后来被满都鲁杀死,满都鲁扶持土默特部脱罗干上位,并将女儿嫁给其子火筛,土默特部也由此强大,主少臣强最易发生争斗、战争,满都鲁死后,七岁的达延汗在脱罗干、火筛支持下登位,但达延汗却很厉害,在后母兼妻子的满都海支持下,逐渐掌控左翼三部,并对右翼三部展开了攻打,土默特部是右翼三部之一,一开始的战争是土默特部与达延汗之间的战争,甚至于达延汗此次战败的结局,但也因此次战败,火筛竟然低头表示臣服,并协助达延汗完全击败右翼三部。 为了彻底控制右翼三部,也就有了达延汗第三子成为右翼三部济农之事(因长子、次子早死)。 这次战争对右翼三部伤害很大,但土默特部实力却损失不大,还剩下六个千户(营或奥鲁),而左翼大汗本部却只有五个,右翼本部鄂尔多斯部四个,咯尔咯为三个、永谢布部两个…… 达延汗三子巴儿速孛罗为右翼三部济农,死后其长子衮必里克墨尔根数次攻打兀良哈部,死后,其弟俺答汗凭借土默特部强大实力夺右翼三部之权,并向西击败瓦剌各部,占据漠南之地。 土默特部的强大与逃亡草原的白莲教有很大的关系,中原百姓善于耕种,鞑靼又多次侵入明境,掠夺工匠亦不在少数,相较于鞑靼其余各部,土默特部人丁最多,最为富有,兵器也强于其余各部。 草原各部相互争斗厮杀,本与明朝没有太大关系,但是鞑靼但凡想要成为大汗的黄金家族成员,总是以大明为靶子建立相应名望,所以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都是每每对辽东、太原,陕甘,甚至京畿等地进行骚扰,与此同时,大明也多次进行出击骚扰,以至于后来土木堡之事的发生。 土木堡战败,大明二十万军卒,死伤者高达十万,京师近卫军丧失殆尽,由此明军与鞑靼相争转为被动,因被动而每每出兵于外焚烧鞑靼草场,焚烧草场更是加剧了双方百姓的仇怨,但这一切随着俺答汗的家庭矛盾而有所缓和,至少太原以北的右翼鞑靼部不再大肆侵入边关。 前面也说了,俺答汗一共三个哈屯,而这次家庭纠纷是莫伦哈屯亡子铁背台吉的儿子把汉那吉与爷爷俺答汗之间的纠纷。 把汉那吉父母早逝,一直由莫伦哈屯抚养,早先年俺答汗指定给他娶了个妻子,不怎么满意,又娶了一个,并且还与鄂尔多斯的土尔扈特部一女子(因为这是第三个女人,所以也是三娘子,但与俺答汗娶的三娘子不是同一人)定了亲,而在此时俺答汗也看中该部落一女子,还是自己外孙女,但此女却已与他人有了婚约。 该部落感受到了屈辱,大怒欲要出兵攻打土默特部,俺答汗无可奈何,欲要将孙子把汉那吉未过门妻子赔给人家,这就像用一个女人交换另一个女人一般。 俺答汗的做法激怒了把汉那吉,一怒之下带着两个妻子和奶奶莫伦哈屯离开了土默特部,投降了大明。 把汉那吉的出走,让大明欣喜若狂,准备以此人招募鞑靼,用来攻打俺答汗之人,俺答汗又怎会愿意,准备以大军强迫明军送还这个负气出走的孙子,此时正是明廷极为困难的时候,倭寇扰边,明廷不愿就此与俺答汗争锋,而此时宣大督师正是王崇古。 王崇古请奏朝廷,以为此时不宜双方交战,应趁此讲和,并以此获得鞑靼战马,当时主和之人甚多,张居正就是其一,但双方外交上却极为强硬。 俺答汗为了个女人,硬生生把自己孙媳妇赔给了人家,更是把亲孙子气的投奔了大明朝,这在黄金家族引起轰动,俺答汗无可奈何,只得上表称臣,送还白莲教十余人,明廷交还把汉那吉等人,双方各退一步,并开放大同、宣府、张家口一年一次马市,大明朝每年以十万两购置战马而结束,至此大同以北右翼鞑靼与大明进入相对平和时期。 马市的设立,不仅仅缓和了双方矛盾,更是让山西商贾得以较大发展,因支持马市的王崇古、张四维两家亦获得最大利益,成为山西商贾领头之人。 山西商贾以开中法,以边地贸易获取无数利益,此等商贾子侄多入仕为官,与江南商贾相差无几,这也是刘卫民极为不满的地方,他知道商贾与官员相结合在后世也很难彻底根除,但是整个朝廷上层官员都成了“商贾”,也就造成了如今大明的困局,造成了所有官员都反对征收商税、矿税局面。 刘卫民自顾自离开皇宫,他知道这种局面很难打破,也不是一朝一夕行成的,此时的他还不想触动这些“士商”家族,他还没那个能力,一个人是不可能击碎一个庞大利益群体,但他知道有一个群体有这个实力敲碎这种局面,那就是宦官群体,而魏忠贤自会为他去做这些事情,也总是有意无意提点魏忠贤,为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不满现状的种子。 魏忠贤也不愿再与一干众臣掰扯,抱着木盒一溜烟去找朱由校小皇帝,他以为木盒是刘卫民给小皇帝的,哪里知道这个木盒就是给他看的。 魏忠贤心下很是疑惑木盒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但他也不敢随意打开去看个究竟。 朱由校拿起小铁锤,正准备开始打造他的宫殿呢,一脸诧异从魏忠贤手里接过木盒,疑惑着一一翻看木盒中纸条后,看向一头雾水的魏忠贤很是怪异。 “陛下,驸马爷这……这是说的什么啊?” 魏忠贤见小皇帝一脸怪异,心下也忐忑不安起来。 朱由校想了下,将木盒送到魏忠贤手里,毫不在意道:“这个木盒应该是大兄给大伴和嬷嬷的,里面也没什么,只是些许不大不小的小事。” “不过……大伴和嬷嬷还是……还是别为难了大兄。” “啊?” 魏忠贤双手一抖,差点将木盒抖落于地,手忙脚乱将木盒紧紧抱在怀里,一脸惊慌道:“陛……陛下,老奴……老奴冤枉啊,老奴……老奴绝不敢招惹驸马爷啊!”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应该是些误会,要不然大兄也不会将木盒与了大伴的,大伴也是知晓大兄的脾性。” “是是,绝对是个误会,老奴这就去驸马府解释解释。” 魏忠贤哪里还敢待在这里,连忙告辞跑了出去,刚出了天工阁,抬起的脚步顿时顿住,看着怀中木盒神色愈发难看,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一定与客巴巴有莫大关系,阴沉着脸奔向司礼监。 魏忠贤不识字,木盒中的纸条究竟写着什么,他是一概看不懂,也只能回司礼监找人,先弄清究竟是什么事儿再说。 他也不敢随意去寻外人,刚一脚踏入司礼监,正见王体乾准备离开,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王公公,你可不能离开,先帮咱家一个忙,帮咱家看看这里面究竟写着的是些什么?” 王体乾一愣,不由低头去看魏忠贤怀里的木盒,想也未想,来到正堂书房,本没觉得是多大事情,以为小皇帝的什么旨意呢,结果越是阅读,越是一脸怪异。 魏忠贤大急,抹了把汗水,急切道:“王公公,你倒是说话啊?木盒里究竟是些什么事儿?” “这是宁德驸马给魏公公的?”王体乾有些不确定。 “是啊,大朝后给咱家的,究竟是些什么事儿?”魏忠贤更是一脸焦急。 王体乾微微摇头,将画了许多线条和人名的白纸摆放在魏忠贤身前,又按照年月日时间长短,将最早的一张纸条拿了出来。 “六月二十一日,司礼监魏朝、锦衣卫千户客光先、魏钊、侯国兴、工部侍郎张甲徽、江南沈家子沈钟亮、成国公幼子朱佑、淮阳侯李弘济……等十数人聚于百花阁。” “六月二十二日,魏朝前往侯国兴家中,一个时辰,情形不知。” …… “六月二十七日,泼皮无赖子陈三前往侯国兴府中,半个时辰,携一包裹出府。” …… “七月二日,经陈三姘头所言,陈三藏火药二十五斤。” …… “七月七日,陈三与驸马府炭场管事赵九饮于百花阁。” “……魏朝与朱佑……” “七月十六日……” 王体乾每读了一张纸条,就用手指在白纸上指指点点,顺着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线条一一指明所有纸条上出现的人员关系。 魏忠贤越听,额头冷汗越是止不住冒出,脸色也更加惨白。 王体乾念完最后一张,摇头叹气道:“魏公公,你也是见了今日大朝,宁德驸马爷的脾性你是比谁都要清楚,这些人显然是准备用火药炸塌了驸马爷的炭石矿,挖矿的人死了,若此事被驸马捅到朝堂上,就是驸马不言语一声,外朝群臣也会趁此时赶客嬷嬷和魏公公离京的,陛下再如何宠信公公,也无法阻住天下悠悠众口啊!” “可……可恶老贼——” 魏忠贤大怒,他怎么也想不到盒子里竟然装着这些纸条,之前他已经与客巴巴仔仔细细嘱咐过了,可现在……不仅仅有自己兄长,连客巴巴的儿子、弟弟全都参与了进来。 “王公公,大恩不言谢,还请王公公暂为保密,莫要将此事传扬了出去,咱家这就……这就出宫!” “混蛋!” “一群混蛋!” 魏忠贤大怒,拔腿就向外奔去。 第133章 真不愿陛下再受“丧母”之痛 魏忠贤大怒,刚出了司礼监,正见到客巴巴带着四名宫女寻来,话语尚未说出,魏忠贤就是一阵怒哼。 “巴巴,你自己想死,别拉上咱家——” “哼!” 魏忠贤第一次对客巴巴恼怒,大袖一甩,也不去理会一脸疑惑不解的客巴巴,急匆匆出宫去寻自己大兄。 魏忠贤的宫外府宅在臭皮巷,之所以叫臭皮巷,是因为此处是煮制熟皮的街巷,而他大兄魏钊也就近居在一处。 身为司礼监秉笔兼东厂厂督,他有资格宫内骑马,心下焦急,哪里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一路打马来到自己府邸,很意外的是府门外竟然站着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哼!” 魏忠贤心中恼怒,对田尔耕也不满起来,冷着脸冷哼一声。 田尔耕一再判断失误,李三才是他与刘卫民最佳缓和时机,结果还是让自己搞砸了,压水机一出,田尔耕更觉危机深重,思量许久,最后发现也只有魏忠贤一条路可走,还未等他躬身开口,迎面却是一声愤怒冷哼。 魏忠贤此时哪有心情去理会田尔耕,一撅腚急匆匆进入府邸,就在一干锦衣卫唉声叹气时,魏府管家急匆匆奔了出来。 “田大人,我家主人正在气头上,还请田大人莫怪,先在客厅中等候一二,等我家主人处理了些许事情后,再与田大人陪个不是。” 田尔耕心下大喜忙抱拳躬身道:“小将哪敢埋怨公公,唯独担忧公公不喜小将。” “哪里哪里,田大人还请入府自便,老奴还要前往一趟大爷家中。” 田尔耕忙一摆手,一干锦衣卫忙退到一旁。 “老管家先请。” “请。” 老管家也不敢太过耽搁,急匆匆抱拳一礼,大步奔向对面府邸。 若是平时,老管家来到魏钊家中,也是要通传一声的,今日哪里管的这么多,径直向正堂奔去,刚一脚迈入厅堂,正见魏钊、其子魏良卿正与一干狐朋狗友对饮着酒水。 魏钊一见老管家面色急切,不由站起身来,可还未等他开口,老管家却是急了。 “大爷、大公子,主人正在府中等候……” “呵呵……四叔那里不急,来来,老管家还请安坐,先饮上一杯,歇上一歇……” 魏良卿毫不在意招呼老管家吃酒。老管家脑中满是摔盘砸碗情景,脸上更加急切不安。 “主人正恼怒着呢,大爷、大公子,还是……还是赶紧随老奴去吧!” 魏钊心下顿生不安,魏良卿也愣住了,忙起身询问,老管家却只是摇头。 “老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大爷、大公子还是赶紧随老奴……” “不用了——” 魏忠贤是真的恼怒了,甚至不愿在府中等候,三步两步来到酒桌前。 “你们还知道吃?” “砰!” “哗啦啦……” 大怒的魏忠贤一把掀了桌案,红着眼睛就是一声暴吼。 “滚——” 一桌人都是因为魏忠贤受宠才前来巴结魏良卿,哪里敢触怒此时的他,皆低头慌里慌张逃离杂乱的厅堂。 魏钊、魏良卿终于知道魏忠贤是真的恼怒了,父子两人也不敢再上前,全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砰!” 魏忠贤一脚踢翻椅凳,指着低头两人大怒。 “谁让你们……谁让你们去炸刘驸马的炭石矿的?!” “是谁?!” “呼呼……” 魏忠贤手指抖动,指着畏畏缩缩两人。 “你们想死,自己去城外挖坑!” “若他娘地不想在北京城待了,就他娘地滚回老家——” 魏忠贤大怒,魏钊身体不由微颤,在老家时,他就有些害怕眼前不安分的四弟,哪里还敢开口辩解,反倒是最受他宠爱的魏良卿上前一步。 “叔父,孩儿与父亲哪敢做这种事情,定是……” “啪!” 话语未完,魏忠贤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还敢狡辩?” “还敢狡辩——” “啪!” 大怒的魏忠贤狠狠将怀里的木盒砸在魏良卿头上。 “自己看!” “自己看——” 这一下太狠了,魏良卿脸颊顿时出现一道猩红血线,见他还一脸傻愣,魏忠贤更是大怒,指着地上散落的纸条暴吼。 “看——” …… 魏良卿哪里还敢忤逆顶嘴,忙去拾地上纸条去看,越看纸条,身子越是难以抑制颤抖。 “砰!” 魏忠贤一脚踹翻蹲地的侄子,指着他鼻子大骂。 “若不是刘驸马将木盒送与咱家,咱家还不知晓你们干的好事!” “只需……只需过上几日,只需炭石矿死上几人……咱们都得死!” “都得死——” 魏忠贤一脸狰狞愤怒暴吼,魏钊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嘴角抖动却一句话语也说不出来。 “呼呼……” “魏朝……” “你找死……你找死——”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恐慌愤怒,红着双眼瞪着父子两人。 “家中还有多少钱财?” “叔父……” “你闭嘴!” “还有多少——” “三千……” “全部!” 魏忠贤未等大兄魏钊话语说完,断然道:“全部,一两银子都不许留!” “再加上所有店铺,还有那该死的炭石矿!” “叔父……” “你闭嘴——” “砰!” 魏忠贤又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半个时辰,咱家就在着等着,所有!胆敢私藏一两银子,咱家打残了你!” “去——” 魏忠贤猛然指向门外,魏钊哪里还敢多嘴,自己儿子都成了这般,他也怕这个四弟真的拿凳子砸在他头上。 魏钊父子连爬带滚逃出厅堂,魏忠贤呆立良久,这才低身一一拾起散落的纸条…… 刘卫民本想着接两个小姨子公主出宫,随后就离开京城前往刘家寨,炭石矿的事情已经不能再等了,有好多事情还等着他去做呢。 本想着将木盒扔给魏忠贤,让他自己看着办好了,不料大朝竟然耽搁了时间,眼瞅着日头都快日中了,想了下,还是决定做了饭食送去学堂。 正裹着围裙做着红烧鱼呢,小豆芽前来,说是魏忠贤拉着两车银子来到了府门前。 “魏公公还是蛮讲究的嘛~” 刘卫民点了点酱油,一边盖上锅盖,头也不会吩咐了一句,小豆芽也没开口回答,转身出了厨房。 很快,尚没一盏茶功夫呢,魏忠贤提着衣摆急匆匆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三哥似的魏良卿。 “驸马爷……” 魏忠贤刚刚躬身,尚还未开口说完话语,老大的汤勺出现在嘴前。 “魏公公也曾执掌过御膳房,尝尝本驸马手艺如何。” 魏忠贤小心尝了点汤汁,点头赞道:“纵是宫内御厨,也当不得驸马爷手艺!” “呵呵……” “魏公公,刘某给你木盒,可不是让公公把事情闹到陛下跟前,减了你我情分的。” 魏忠贤心下一喜,忙点头说道:“驸马爷说的是,咱家也着实不知此事,全是咱家不懂事侄儿做下了如此混账之事,咱家已经将人带来了,要打要杀全由驸马爷心意,咱家绝不敢说了半个不字!” 刘卫民拿过碗碟,一边盛起红烧鱼,一边笑道:“刘某知晓此事与魏公公无关,若真是公公授意,刘某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了公公,刘某脾性公公又不是不知。” “当然了……刘某不希望今后再发生此事,为了大明朝……刘某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哪怕……让陛下恼怒刘某一辈子!” 刘卫民嘴角泛起笑意,向面色微白的魏忠贤示意了下,魏忠贤忙拿过一旁的食盒。 “先是萨尔浒,后是李三才,如今又是压水井,刘某相信,就算外朝文武百官再如何不喜刘某,只要刘某不掺和任何朝堂政事,他们也绝不敢再随意招惹了刘某。” “有一个刘某,文武百官就够头疼得了,刘某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喜欢陛下身边再多了外人,应该不会喜欢客嬷嬷、魏公公。” “公公是聪明人,这等不可与人道的关节,公公应该最是知晓,友敌不分这种蠢事,刘某想来公公也不会去做的。” 刘卫民向魏忠贤灿烂一笑,魏忠贤心下惊慌,连连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公公的银钱还是拉回去吧,不过呢,那个炭石矿就留给刘某好了,刘某也的确缺了些炭石。” “至于买矿的银钱……就不给公公了,算刘某欠了公公一个人情,公公需要相助之时,刘某再还与公公,如何?” 魏忠贤大喜,忙低身说道:“驸马爷,此事终是我魏家的错,哪里还敢向驸马爷讨要银钱?” 刘卫民点头微笑,又摇头叹息,说道:“公公是聪明人,只是客嬷嬷那里……还需公公多为劝解一二,刘某除非逼不得已,真不愿陛下再受‘丧母’之痛。” 刘卫民嘴里说得轻巧,魏忠贤却神情剧震,他知道眼前之人若真蛮横起来,任何事情都做的,正要开口…… “那个……魏朝……祸害啊!” “陈三……赵九……已经去了地府,就不知魏朝何时前往啊……” 刘卫民也不理会一脸呆滞、身体微微颤抖的魏忠贤、魏良卿叔侄,自顾自摇头叹息提着食盒离开。 “日落前,客光先、侯国兴、成国公府、淮阳侯府、张府、王府、杨府、马府……不送来一万两,送来炭石矿场……” “抄家!” “诺!” 小豆芽躬身领命,刘卫民只是自顾自提着食盒走向府门,马四海手按刀柄,不急不缓紧跟在其后。 第134章 总是有些无知无畏之人 魏忠贤、魏良卿离开了,刘卫民也离开了府邸,随之十数名头戴平头帽的宦官也出了府邸…… …… “小姐……” 妇人刚要开口,沈允婻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妇人只得低头向后微微退开些。 “立即去查探……宁德驸马府。” “是,小姐。” 妇人躬身退去,沈钟亮瞳孔猛然一缩,看向一旁诧异的刘之坤、卢象升、黎宏业三人,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七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允婻却看向面露诧异的刘之坤,微微叹气一声,说道:“没甚大事,宁德驸马杀鸡儆猴罢了。” 见刘之坤眉头微皱,沈允婻又无奈说道:“说起缘由也怪不得宁德驸马,终究还是我沈家主动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一万两……” “一万两?” 沈钟亮蹭得站起,一脸不可思议道:“一万两?这是在抢啊?” 沈允婻脸色却丝毫不变,只是有些责怪看了一眼五哥,又看向一脸怪异的刘之坤和满是疑惑不解的卢象升、黎宏业。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黎宏业眉头微皱,说道:“刘驸马虽蛮横,但黎某仔细询问过,刘驸马并未骚扰过普……普通人家……” 刘之坤沉思良久,突然说道:“沈姑娘,你沈家是否参与了石炭之事?” 卢象升、黎宏业不由一愣,一脸疑惑看向刘之坤。 刘之坤沉默稍许,说道:“前些日,老师稍微提起三兄开矿之事,三兄除了净军、幼军的事情外,就只剩下了皇家学堂和压水井、炭石之事。” “净军、幼军是神宗陛下钦典,沈家乃至朝中文武大臣也绝不敢随意插手,学堂和压水井想来沈家也不会插手其中,剩下的,也只有炭石矿一事。” 黎宏业、卢象升闻言不由看向沈允婻,刘之坤却再次摇头叹息。 “身为御史,刘某知晓三兄所做之事,有些确实触犯了朝廷例律,但在炭石一事上,沈姑娘可能真的做错了,不仅仅只因为压水井一事。” 刘之坤话语一出,不仅仅沈允婻、沈钟亮、卢象升一脸愕然,黎宏业更是犹豫开口。 “宁德驸马难道还有其他事情需要炭石?” 刘之坤轻声叹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述说,最后却看向卢象升。 “卢兄素来喜爱兵事,刘某尽管不知晓三兄从何而学来的兵略之法,但诸位应知三兄与建州老贼战于萨尔浒之事。” 卢象升微微点头,神色也郑重了起来,说道:“早就听闻刘驸马与陛下以萨尔浒对赌,其中因由却从未听人说起,难道刘兄知晓此事?” 一阵沉默,抬眼见所有人都是一脸郑重,刘之坤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此事太过重大,老师只是说……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满朝文武……” “唉……” “诸位还是莫要再提及此事,事情已经如此,知晓了又有何益?反倒是大兄正在打造新式火铳却是真的。” “新式火铳?” 卢象升一愣,忙起身问道:“听闻刘驸马制造过不用火绳即可杀人火铳,世间难道真有如此利器?” 刘之坤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刘某曾亲眼见过卢兄所言火铳,但三兄也曾言,此等火铳制造困难,暂时还无能力制造太多,还不如后装火绳枪更加实在些。” “后装火绳枪?” “是,的确是后装火绳枪,与此时我军所用火铳不同,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士卒稍加训练,可四五息开火一次。” “我军所用火铳皆为铜制,三兄所造皆是钢铁,枪长四尺有余,枪前配以一尺三分利刺,军卒用时三五成群,与戚帅所用军阵颇为相似。” “因枪管所用钢铁,压水井虽所造简单,但大兄还是未能早早用于百姓,皆因炭石、钢铁不足。” 刘卫民话语仅仅只是简简单单几句,其余人尚还不觉如何震撼,卢象升却用狼一般眼神紧紧盯着刘之坤,说出的话语甚至有些难以压抑愤怒。 “刘兄……为何……为何刘驸马不将此等利器报于朝廷?” 刘之坤轻轻摇头,叹气道:“刘某曾问过三兄,可……” 一想到自己在驸马府中情景,就觉胸口隐隐作痛,最后无可奈何。 “我大明火铳皆是铸造而成,纵是如此,每支火铳也需月余,新式后装火绳枪因枪管皆是精钢所锻打而成,每支合格枪支都需要百两银钱,纵然交给了朝廷……又能如何?” 当他说出“百两银钱”时,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无不摇头叹息,还好刘卫民没在此处,若是他知晓刘家老四将这些事情说了去,估计下次在去府里找茬时,很可能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后装火绳枪看似简单,铸造却极为麻烦,而此时大明的火铳早已落后世界,火炮还不显眼,世界各地所用火炮皆是铜制,但西洋,乃至日本所用火铳皆是锻打钢制后装火绳枪,唯独大明还是浇铸铜制火铳,或许是大明财政真的烂的可以,纵是前装铜制火铳也还是厚薄不一,易于炸膛。 他们在厅堂说着后装火绳枪之事,之前出去的妇人,又急匆匆奔了进来,正要低声在沈允婻低语。 “沈姑娘,可是……” 黎宏业刚要开口,一群黑衣佩刀之人大步走了过来,想要问出的话语也被生生堵在了嘴里。 马胜阴冷的眸子扫视了一遍,看到刘之坤起身,随手拱了拱手。 “四爷也在啊~” 一群身配腰刀宦官,人人面色冷峻,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开口。 刘之坤犹豫了下,上前拱手道:“马公公不知所来何事,可是与这里主人家有些误会?” 马胜看向坐在正堂左右沈钟亮、沈允婻,冷笑道:“指挥使大人已经放了某些人一马,老老实实按照驸马府规矩去做,此事就算到此为止,可总是有些人不识好歹,坏了大人心情。” 沈钟亮身子微颤不敢言语,沈允婻却是神情自若。 “公公说的是,只是我沈家一直奉公守法,公公前来恐怕是有些错了吧?” “呵呵……” 马胜面色一冷,眼睛更是微微眯起,上前数步来到沈允婻身前,细细欣赏着她干净面颊,下一刻右只手骤然伸出,嘴角更是不屑翘起。 “奉公守法?” “咱家在大明,还真没看到了哪个奉公守法之商贾!” “来人……” 马胜眼神冰冷残忍,正要下令抄家。 “慢着!” 沈允婻嘴里大喝,却未能从马胜大手里挣脱。 “马公公,这天还没黑呢,公公是要触犯宁德驸马军令不成?” 马胜瞳孔猛然一缩,冷冷对视片刻,缓缓松开大手,后退一步,不屑点头。 “沈家倒是出了个女中豪杰,怪不得指挥使大人会点了名要见见姑娘。” “带走!” 沈钟亮大惊,卢象升就要大踏步上前,却不料被刘之坤抢先一步。 “马公公……” “四爷,这是指挥使大人亲令,大人说了,四爷好好你当你的御史大人,其余的事情莫要掺和。” 说着又看向沈允婻,冷笑道:“沈姑娘是个聪明人,如此对指挥使大人感兴趣,也就别拐弯抹角,你们沈家还承受不了大人的怒火。” “带走!” 随着怒喝,顿时上前四名黑衣净军。 “这位公公,就算沈家不卖给驸马府炭石,也没必要如此跋扈霸道吧?”卢象升还是没能忍住,甩开黎宏业大步上前阻止。 马胜进来的第一眼,就将目光注意到了高大的卢象升身上,见他上前,不由冷笑一声。 “说的真好,好像指挥使大人真的很在乎炭石似的。” 看向沈允婻的神色更加冷厉阴狠。 “沈姑娘,你沈家自己做的事情,不会不自知吧,真要在人前,要咱家说了出来?” 沈允婻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说道:“小女子随公公走一遭就是了,还请公公莫要骚扰我沈家。” “那是自然。” 马胜突然指着天空,冷笑道:“这天还没黑呢,咱家没工夫陪姑娘闲扯,一刻钟,一刻钟咱家要见到一万两,见不到,沈姑娘应该知晓后果!” 马胜转身向刘之坤微微一抱拳,也没多言,转身大步走出厅堂,只留下一干诡异不知所措之人。 …… “沈姑娘,刘某想知道,沈家在炭石上究竟做了什么。” 沈钟亮不由看向沈允婻,面色煞白不知所措,沈允婻却没有转头看向他,反而微微闭上眼睛,片刻才向一旁的妇人微微点头,妇人慌里慌张走出厅堂。 沈允婻看向沉默等待的刘之坤、一脸怪异的卢象升、黎宏业。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人想要炸毁刘驸马的炭石矿而已。” 卢象升、黎宏业猛然坐直了身体,一脸骇然看着她,刘之坤心下苦笑叹气,人却不冷不淡。 “刘某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沈姑娘。” “告辞!” 第135章 不得不低头 “陛下……陛下你要为嬷嬷做主……那……那该死……那宁德驸马也太欺负人了……呜呜……” 朱由校一脸苦涩,想要张口劝解,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他面前就放着张纸条,别人家都老老实实拉着银子送了过去,甚至沈家女都被捆绑着拉去了刘家寨,他能如何? 苦着一张脸。 “嬷嬷……大兄的脾性……大兄没开口说出了话语还罢……话已说出,嬷嬷你……” “唉……” 朱由校还能说什么,心下也有些埋怨客巴巴起来,老老实实拉着银子送去驸马府,与魏忠贤大伴一般无二,送过去还不是又拉了回来?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净军都已经将人打了,家砸了,钱也送来皇宫了,又能如何? 总不能让他这个皇帝再将银子送出皇宫吧? 朱由校年纪虽不大,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法子去做的。实在是想不出法子,只能将目光放到了魏忠贤身上。 “大伴,你说该当如何?” 魏忠贤更是一脸苦笑,在宁德驸马府听到那句话语后,就急匆匆找到客巴巴,结果这个蠢女人竟然不当一回事儿,还将魏忠贤臭骂了一顿,说是司礼监外对她发脾气乱吼吼。 真的抄了家,打了人,又抹眼泪哭嚎了。 魏忠贤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这件事情也……也怪不得驸马爷,是……是一群混账欲要炸毁驸马爷炭石矿,也幸好驸马爷发现及时,若是真出了人命,捅到了朝廷上,可就……可就麻烦了啊!” 魏忠贤无可奈何,之前自己说什么,客巴巴都只是一脸无所谓,也根本不愿听他解释。脸上尽管一脸忧愁无奈,心下却是很快意,打人、抄家在他眼里也还算不上什么,顶多外廷传言宁德驸马府跋扈霸道,只要他人不知晓事情原委,并无多大影响。 听了他的话语,朱由校不由点头,客巴巴看着魏忠贤却是一脸愤怒。 “陛下,驸马爷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对各家也是轻轻放过,银钱也都押送来了皇宫,估摸着外廷纵然再如何不满,也绝不敢拿此事闹腾。” 朱由校更加满意点头,说道:“此事就这么着吧。对了……为朕拟旨,侯国兴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诺。陛下圣明。”魏忠贤忙跪地领命。 客巴巴再如何不满,见此也只能一脸阴沉离开,刚出了门,还未等魏忠贤反应过来,双爪劈头盖脸就挠了过来。 “老狗才,都是你!都是你——” “巴巴……你……你怎能怪俺?是你……是你自己不听……” “老狗才!还不怪你?若不是你拉着银子,那该死的小贼又怎会挨家挨户讨银子?” 客巴巴大怒,又挠了两下,衣衫不整的魏忠贤一愣,竟忘了抵抗,脸上顿时被划了两道爪痕。 “巴巴,你……你糊涂!” 魏忠贤愣了下,感受脸上疼痛,也有些恼火了,猛然推开客巴巴,又忙上前拉了一把,这才避免客巴巴一屁股摔倒在地。 刚要开口,眼角却看到瑞安驸马万炜急匆匆走来,忙拉着一脸恼怒不情愿的客巴巴离开,直到来到一处僻静之处,魏忠贤才露出恼怒之色。 “巴巴,你怎么还如此糊涂?陛下大婚在即,按照礼制,陛下一旦大婚,巴巴又如何还能居于宫中?此时此情,巴巴又为何还去招惹了刘驸马?” 客巴巴脸上羞红恼怒瞬间惨白灰败。 “不……不是的,俺……俺没有……” “真的没有,之前已经与兴儿说了的,不让兴儿去招惹刘驸马……” “啪!” 魏忠贤双手重重击在一起,一脸愤恨恼怒。 “定是那该死的魏朝老贼,定是魏朝与王安老贼想要了你我的命!” “巴巴你想,一旦炭石矿死了人,朝廷必群起上了奏折,弹劾刘驸马枉顾人命,一旦刘驸马将此事捅到朝堂上,你我就成了阴害先皇重臣,枉顾百姓性命主谋,如此……如此之下,你我哪还有性命可活?” “内外相逼之下,陛下就算再如何不愿,你我就算勉强逃了一命,又如何可再留于宫中?” 魏忠贤无可奈何,叹气道:“巴巴,你……糊涂啊,此等事情又怎可装作糊涂不知?今日你我装了糊涂,明日陛下大婚之时,巴巴被群臣以礼制相挟出宫之时,刘驸马亦可装了糊涂不闻不问,到了那时,咱们……咱们又当如何?” 客巴巴真的害怕了,面色惨白若死,若非魏忠贤搀扶,她已经软倒在地。 “怎……怎么办?” 魏忠贤也是一脸苦涩,他也不是没让客巴巴花钱消灾,可他哪里想到她会如此将自己身家性命不当回事儿,更没想到客光先、侯国兴会动手打了前去的净军,如今好了,大股净军不仅仅拉走了银钱,更是将客、侯府邸砸了个稀巴烂。 “忠贤,该……该如何是好啊?俺……俺真的没让光先、国兴做那种事情,忠贤,俺真没做……不是俺……真不是俺……”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 “刘驸马与陛下虽为君臣,却情如兄弟,陛下下旨晋升国兴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圣意如此,想来刘驸马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不过……光先、国兴必须立即前往刘家寨,亲自向刘驸马陪个不是,也只有如此……” 客巴巴一把抓住魏忠贤手臂,急切道:“忠贤,你……你可得帮巴巴啊,巴巴……巴巴今后都听你的,再……再也不与刘驸马置气了,都听你,忠贤……” 魏忠贤心下深深一叹,但他也知道根本离不开客巴巴,无奈点头答应,但还是对魏朝恼怒愤恨不已。 “巴巴,那该死的魏朝、王安欲要害了你我性命,绝不能再留了,否则……没了今次,还会有下次的!” 魏忠贤不确定刘卫民是否会允许第二次此类之事,他可是亲耳听了刘卫民与皇帝朱由校在城外说的那些事情,哪里敢无视刘卫民当日威胁。 客巴巴那日听了魏忠贤劝解后,也觉得为了丁点炭石与刘卫民置气相斗不值,也叮嘱过弟弟和儿子,也还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对魏朝也愤恨恼怒起来。 “那该死的老贼,老娘……老娘绝对饶不了你!你不仁……别怪老娘不义——” 客巴巴大怒,她哪里还能再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听了魏忠贤的话语,她就知道了魏朝这是要她的命,一想到此处,心下恨意更胜三分。 还好,客巴巴此时再如何恼怒愤恨,她还知道轻重,急匆匆令人去寻自己半死不活的弟弟、儿子。 魏忠贤带着侄子,拉着银子前去驸马府时,如此不同寻常之事引起无数人的注意,但所有人都只是选择静静观看。 随后,宁德驸马府十数名宦官一一找上客光先、侯国兴、成国公府、淮阳侯府、张府、王府、杨府、马府……十余名朝中大臣府邸,但凡参与了此事之人,看到魏忠贤带着成了阿三的侄子前去宁德驸马府,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了,本还不怎么情愿装作不知呢,可好死不死,客光先、侯国兴竟然二话不说,竟然令家奴用棍子打了前去通告的宦官。 刚刚给小媳妇和两个小姨子送过午饭的刘卫民,一听到客光先、侯国兴打了他的人。大怒!大怒的后果谁也无法承受,本想着送了银子,与魏忠贤一般无二,给客巴巴送还回去,此事就算到此为止。 打了净军,性质就再也不同。 客光先、侯国兴府邸被砸了个一干二净,家中但凡稍微值点钱的全都被净军拉了个一干二净,其余各家没等净军上门,一万两银钱老老实实堆放在门前,手中炭石矿地契也低着身子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此事引起无数人关注,无数人心下疑惑不解,但也没人敢轻易跑去千步廊前跪谏,十余万两银钱也再次被马车拖着送入皇宫内廷。 “唉……” “又是如此……” 无数人看到这一幕,也只能无奈叹息,心下见到倒霉的各家奉上的炭石矿地契,心下多多少少有了猜测,宁德驸马府也成了所有人嘴里的忌讳。 内阁刘一燝、周嘉谟、张问达、黄嘉善、黄克缵,兵科给事中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右佥都御史张鹤鸣、中书舍人汪文言……等十余名东林党人站在凤林阁楼窗前,看着客光先、侯国兴一脸沮丧悲戚跟在魏忠贤身后,皆摇头默然不语。 刘一燝抬头看了看将要落山的天色,摇头轻声叹息。 “此事……诸位就莫要再提了,那小儿……今后……今后还是莫要管他。” 张问达微微点头,苦笑道:“也不知先皇陛下是如何从辽东寻来的小子,怎的如此难缠。” 黄克缵却皱眉道:“刘驸马也甚是怪异,好像只是管着净军、幼军之事,好像……还从未过问过朝堂之事吧?” 黄克缵有些不确定看向刘一燝,刘一燝却无奈点头。 “虽刘某不愿承认,可事实却如黄阁老所言,那小子确实从未过问过政务。” 汪文言看到众人微微点头,皱眉插嘴道:“虽如两位阁老所言,但此子素来不服管教,终是朝廷大敌。”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黄克缵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净军、幼军终不是外朝所管之军,我等若打压宁德驸马府太甚,只会让陛下对我等心存忌惮,诸位也是知晓内宫流传之言,而且今日内廷与我等也有了间隙,已不如以往,若是……终究是不妥的。” 第136章 赔礼道歉 满屋人无奈点头,心下更是感叹那个坏小子,若非他胡言乱语,内廷又怎会与他们有了间隙。 天下之事,先由地方上奏朝廷,再由朝廷上奏皇帝,继而皇帝向朝廷颁布圣旨,再由朝廷向地方一一下达君令,这是一个循环,但自宣宗之时,这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司礼监本身只是教授宫女、宦官礼教之职司,随着宦官逐渐识文知礼后,再加上文臣时不时逼迫,皇帝厌烦懈怠政务,司礼监就有了批红之权,大明政务就分成了内外之别。 内廷司礼监大太监合作还好,几如以往,可若不合作,朝臣们的理政之权就会大打折扣,这才是朝臣们最为担忧的事情。 不仅仅凤林阁一干东林大佬愁眉苦脸,五党之人更是叹息不止,眼见着魏忠贤带着一身伤势的客光先、侯国兴出了皇宫,他们就知道再也无法奈何了那个猖狂小子,也只能无奈就此作罢。 经历了一次次打击后,朝廷各党均选择了漠视,对此刘卫民极为满意,他不能总是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没完没了与所有人乱斗,自己的目标可不是在他们,也没这么多精力与他们空耗精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绑了个女人缘故,小媳妇竟然有些担心他不喜欢年龄尚小的她,下课后,竟没与俩姐妹回宫、驸马府,而是让刘英儿姐弟俩拉着她来到了城外刘家寨。 一边扒着米饭,一边为小刘卫坤夹食着菜食,见她低头扒食着米粒,时不时还偷偷瞧他一眼,心下就是一阵好笑。 刘卫民夹了个鸡腿,嘴里故意说道:“吃根鸡腿,长大个,赶明个也好为相公多生养几个娃娃。” “相公……” 朱徽妍竟然吧嗒吧嗒落起了泪水,刘卫民一时间没弄清楚情况,还以为自己是说了她年纪小而生气了呢,忙伸手为她擦起泪水来。 “好吧好吧,相公道歉,自今个起,再也不说媳妇年纪小了,相公保证……” “相公,是……妍儿不好,不该来刘家寨的……妍儿下次不敢了……” 朱徽妍泪水更多了。 刘卫民又是一愣,这才明白是个怎么一回事儿,很有些哭笑不得。 “咱大明驸马可不许胡来的,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这件事情相公可是答应了皇爷爷的,想反悔也不成啊?” “啊?” 朱徽妍一脸惊愕,她还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事情,不仅仅她惊愕,就是围坐在一起的刘英儿、沈允婻也是一脸诧异,至于刘卫坤小屁孩哪里懂得这些,正与肥硕的鸡屁股奋力抗争呢。 事实上,刘卫民与万历帝并无此类契约,但他知道,这个不是契约的契约将伴随着他的一生,知道自己老岳父是个短命鬼,也知道《明史》记载大舅哥同样不是长寿之人。他不确定自己的警告会不会避免命运的灾难,不知道大舅哥会不会与正德皇帝一般,最终还是因为落水呛伤了肺。 他不知道这种灾难最终会不会发生,但他知道一件事情,无论半大小子的大舅哥心性如何好,就算今后躲避了原本命运的灾难,他也绝对相信,一旦年长,一个成熟后的皇帝绝对不会允许他婚娶了其他女人,让本该纯粹的战刀不再纯粹。 万历帝没有说,刘卫民心下也知晓皇家的底线,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说太多,心知肚明即可。 他人诧异,朱徽妍却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头,刚要露出笑意,看到刘卫民一脸坏笑,又不好意思羞红着脸低头扭捏不语。 “哈哈……” 刘卫民大笑,很是无行使劲揉弄了几下小脑袋,更让朱徽妍小嘴翘得老高。 正待他再要调笑几句,小豆芽走了进来。 “主人,魏公公、客千户、侯千户求见。” 小豆芽话语让所有人一愣,刘卫民眉头却不经意间微微抬起,大手按在正低头奋力作战的刘卫坤小脑袋上。 “能吃就是有福之人啊——” “拿几个凳子过来,来了就是客,总不能赶人不是?” 刘卫民随意摆了摆手,也不起身出屋迎接,小豆芽则是无声无息出了土屋。 不一会,魏忠贤带着客光先、侯国兴进了土屋,到了此时他才站起身来。 “天色都如此晚了,魏公公不会这么着急来找本驸马麻烦吧?” “哈哈……” “来来,今日不知公公前来,可没甚好酒肉招待公公。” 刘卫民一阵大笑,随意拍了拍身边椅凳,满面笑意招待魏忠贤坐下。 魏忠贤急声说道:“驸马爷客气了,咱家打扰了驸马爷、公主就餐已经是了大罪,怎敢就坐?” 刘卫民一番白眼,笑骂道:“你魏公公这要是不坐下,就是前来找麻烦的,替客嬷嬷出头来着了!” “岂敢岂敢,都是些不懂事人胡闹,挨了驸马爷教训也是自个儿活该,咱家怎敢怪罪驸马爷?” 魏忠贤顺势坐在了刘卫民身旁,看向对面坐着的沈允婻却有些诧异。 见魏忠贤坐下,客光先、侯国兴更是低着头不看去看,只是在刘卫民手指下坐在沈允婻身边。 “呵呵……” 刘卫民指向沈允婻,笑道:“此女正是客千户、侯千户的同谋,江南豪富沈家女沈允婻姑娘。” “名字挺怪异的,估摸着是长辈们希望得了个儿子,这才给了一丫头这么个名字吧。” “呵呵……” 魏忠贤心下一惊,忙正眼看向沈允婻,脸上也有了些不满恼怒。 “驸马爷的心胸咱家是知晓的,这些混账做的事情,咱家与客嬷嬷确实并不知晓,这两个混账更是胆大包天伤了净军,驸马爷就算打死了,咱家与客嬷嬷也绝不会有半分怨言!” 刘卫民为魏忠贤倒了杯酒水,笑道:“正如公公所言,不过是些不懂事之人做了混账之事,稍微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两人饮下酒水。 “公公也知,刘某并不愿与公公与客嬷嬷起争端,也不愿为难了客千户、侯千户,但是呢……总得警告一下心怀叵测外人吧?若不稍微敲打敲打,我这宁德驸马府可就没完没了整日理会这些屁事儿了。” “公公与嬷嬷能体谅刘某难处,刘某感激不尽。” 魏忠贤仰脖一口饮尽酒水,叹息道:“驸马爷说的是,俺姓魏的和巴巴在这里与驸马爷表个态,但凡这些混账再敢做这些混账事,驸马爷尽管将他们打死,俺们绝无半句怨言!” “呵呵……” “公公说笑了,自家人而已,谁还不能犯了个错不是?” 刘卫民再次与魏忠贤碰了杯。 “都是自家人!” 魏忠贤脸红脖子粗,猛然一拍桌案,指向客光先、侯国兴,大怒。 “两个混账,还不赶紧给驸马爷赔礼道歉?再他娘地敢混账胡为,不用驸马爷动手,咱家就生生打杀了你们!” “哼!” 客光先年岁不过是三十不到,侯国兴此时也只是个半大小子,在魏忠贤身前还真如晚辈一般无二,两人自入宫被客巴巴骂了个半死,也知晓自个差点害死了自个,一路上又被魏忠贤不住调教,面对敢动手打砸他们的的恶霸驸马,再也不敢有稍许反抗念头,起身就要跪下。 “行了行了,一家人哪里用的这些,饮上一杯,哈哈一笑,啥事也就没了。” 刘卫民起身,魏忠贤忙不迭也起身,更是恶狠狠瞪着一脸忐忑的郎舅两人,沈允婻也站起身来,端着酒水笑道:“驸马爷,小女子也与驸马爷一笑泯恩仇如何?” 刘卫民也不回话,仰头饮下酒水,又向众人亮了下酒盏。 一屁股坐下后,这才伸着手指指向沈允婻,看着魏忠贤一脸笑意。 “此女……魏公公可是不知啊,别看此女只是一介女流,心眼可是不少呢。” “哦?” 魏忠贤一脸惊讶看向有些男儿像的沈允婻。 刘卫民夹起一根青菜放入朱徽妍碗中,也不理会同样好奇盯着沈允婻的小媳妇。 “原本刘某并未太过在意此女,咱大明是男儿的天下,一介女流就算倾国倾城也很难有所作为,反而可能因美色而命运多舛,性情刚硬的就更难出头了。” “刘某本以为,此女只是羡慕那不成器的三弟才华……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才华,不过是死读书,敲门砖而已。” “可是呢……” 刘卫民面色有些郑重了起来。 “后来才发觉此女的不简单来。” “哦?驸马爷可是发现了不妥?”魏忠贤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沈允婻。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说起来,此女也算是个可怜人,母亲本是西安大盐商申氏之女……” “公公也知,盐商纲商之由,申氏也是因此入了扬杭之地。” 刘卫民继续说道:“外来的和尚并不一定好念经,何况申氏是与扬杭等地盐商分润一杯羹,申氏女也由此加入沈家,以期望得一援手。” 刘卫民一边说着,一边与魏忠贤饮了杯酒水。 “可惜啊……” “申氏女……一大家闺秀并不被沈家重视,早早的也就因胸中郁结而亡。” “申氏病亡时留下一女,此女名叫沈秀儿……不叫沈钟秀!” 刘卫民双眼紧盯着脸色微白,抬头看过来的沈允婻。 “呵呵……” “沈秀儿……秀儿……沈家一江南大族,纵然所生只是一女娃,也不会与普通百姓一般,也不会是狗娃、狗蛋……更不会是与仆人、女奴一般无二……” 刘卫民看向魏忠贤,咧嘴一笑。 “公公,若您身家千万,位高权重,此时若有一女,定也不会随随便便取了个此等小家姓之名,将来出阁之时,总得想着选个才华横溢伟丈夫不是?” “就如……妍儿,朱徽妍,多好的名字。” 第137章 驸马府女管家 “或许是娘亲不满一个‘沈秀儿’之名吧……” “也或许……她也不满……为何只是个女娃……” “于是就有了个‘允婻’之名。” 刘卫民饮着酒水,冷漠看着眼前身体不住颤抖女子,看着她眼中的挣扎。 “事情还没有结束,沈家没了媳妇,申家也没了闺女,脆弱的纽带没了,战争开始了,战争胜负且不论,沈家女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异端,没爹疼,没娘爱,兄弟姐妹的欺辱谩骂,就这样慢慢长大……” “或许……女娃也在忍受,也在期待,期待着一个脚踩五彩祥云,身披黄金战甲男子,脱离这个让人厌恶的家庭,或许……睡梦中亦含着泪珠……” “可惜啊……” “梦终究还是梦,残酷血腥的现实再次击碎了美好甜蜜的梦……” “她嫁了个好人家,嫁给了江南大盐商江家,一个傻儿……” “呵呵……” “傻儿就傻儿好了,结果仅半年,江家傻儿泛舟时,竟然落水……死了!” “接着……又成了扬州大盐商黄家老爷子的小妾。” 刘卫民满面桃花看向魏忠贤。 “魏公公,你说奇怪不奇怪,黄家老爷子虽是古来稀,可这身体倍棒,偌大的年纪也还照样生娃,可自大娶了个小妾,没三月,又两腿一蹬……死了!” “别……别说了……” “求……求求你……” 看着两眼满是死气流淌着泪水,感受着手臂的紧张…… “唉……” 刘卫民不理会对面苍白灰败女子,而是反手握住湿腻腻的小手,看着朱徽妍神色紧皱,一脸苦笑。 “每次相公讲故事不是先苦后甜,这还没讲到后面呢……” 朱徽妍看向沈允婻,见她一脸泪水,很是犹豫。 “相公,妍儿怕!” 刘英儿默默拉着懵懂弟弟刘卫坤起身,背后两柄火枪也抽了出来,默默站在朱徽妍身后,小媳妇更加紧张。 刘卫民很是责怪看了小花木兰一眼,自己却温和一笑。 “莫怕,相公在呢,若是怕,就攥紧些相公手臂。” “嗯……嗯。” 嘴里说着,眼睛却未曾移开沈允婻半分。刘卫民心下感叹连连,没想到小媳妇是如此敏感,竟然本能的猜测到了一些阴暗之事。 有些人外表很柔弱,内心却坚硬如顽石,有些人看起来硬的似石头,内心却柔软似棉花,刘卫民心很硬,至少在看到对面女子泪流满面时,依然坚硬若石。 魏忠贤越是听着刘卫民话语,对眼前女子越是诧异,阴暗的事情他见识多了,对此他并不会感受太多恐惧,而仅仅只是有些诧异,诧异一个女子竟然做下如此之事。 待小媳妇情绪稍微稳定,再次冷漠揭开沈允婻身上隐藏着的巨大伤口。 “连连殒命……一个年仅十六岁女……女人便有了克夫之名,安静的生活延续了一年,还别说,有些人就是天生奇才,凭借着两位前夫遗留下来的些许钱财,竟然意外的击败了她的亲生父亲,一举拿下了十万两盐巴生意,通过申、江、黄三家,竟然只一日就拿到十万两的现银,击败了自己生父,击败了沈家,仅此次获胜,这个女人净得利两万两。” “后来的事情更有趣了,这个女人竟然又突然冒出来个相公,一个落魄秀才抱着个娃娃,毫无征兆的冒了出来。” “这下可就热闹了,可谓是大乱斗,至于最后四家是如何解决的,他人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申家最倒霉,万贯家资一日散尽,江家、黄家取回了女人的房产、田产……还有本该女人获得的两万两,沈家呢……得了个没活过一月的娃娃……和一个自此成了不是妓子盛似妓子的大掌柜,自此……” “不听不听!” “相公,这个故事不好听!” “不好听?” “嗯!不好听!” “这样啊……要不相公稍微改一下结尾如何?” “……” “嗯……这个女人图谋不轨,接触我大明帝国憨傻驸马的四弟,欲要阴害憨傻驸马,结果这个傻得冒泡驸马一时没把握住,被心爱小公主说的故事结尾不满意,决定让她成为驸马府女管事,女嬷嬷,想如何就如何的女嬷嬷。” 刘卫民一脸讨好问道:“怎么样,我心爱的小公主殿下,这样的结局可还满意?” 朱徽妍傻眼了,她哪里会想到刘卫民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语,不仅仅是她傻眼,屋内所有人都傻眼了,尤其是魏忠贤更是忍不住开口。 “驸马……驸马爷,您不会是认真的……认真的吧?” 刘卫民挠了挠头,很是认真想了下,说道:“本驸马可谓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与那女子……也算是半斤八两吧,反正都是令人厌恶之人,或许能碰撞出火花也不一定呢,让她去江南,好好为老子卖命、赚钱,好像也没啥不妥的吧?” “这个么……驸马爷,此女可……可危险着呢……您就不怕……不怕……” “怕?” “怕他给本驸马吃毒药?还是她敢吞了本驸马钱财?” 刘卫民轻轻摇头,向沈允婻随意招了招手,也很奇怪,沈允婻竟然很听话站了起来,低头来到刘卫民身边蹲下身体。 刘卫民一手勾起她的下巴,轻笑道:“本驸马给你自由,你可以任性放荡,亦可以如良家女子一般养儿教女,只要你选择的男人心甘情愿,但是你要付出你的忠诚,为本驸马赚钱,赚弗朗机人的钱财,如何?” “……” “再给你一个选择机会,不答应也可自由的机会,算是答应了公主的‘好结局’的意愿,本驸马开这个口,沈家就算不答应也得答应,给你一块田地,自食其力,找个老实本分的农夫嫁了,给你个自由平静生活。” 刘卫民松开了她光洁柔滑下巴,端起酒盏小饮一口,吐着酒气摇头叹息。 “生活很无奈,也很残酷,命运更像是个顽皮的孩子,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很难,唯一可以掌控的是自己的态度,是笑,还是哭,这是你唯一可以掌控的,是笑着负重前行,还是趴在地上卑微哭泣,一切皆随你。” 转头看到朱徽妍一脸好奇,有些不解,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尊敬的公主殿下,这样的结局您可否满意?” 刘卫民右手抚胸,朱徽妍却小脸羞红低头。 “相……相公……” “哈哈……” 刘卫民大笑,拉着朱徽妍起身,向魏忠贤随意一笑。 “魏公公,天色也晚了,刘某也就不留公公了。” 又很随意拍打了几下他的肩膀。 “都是自家人,些许小事不必挂齿,改日请公公正儿八经吃顿酒食!” 魏忠贤忙拱手,一脸歉意说道:“如此之晚前来已经是咱家的不是了,哪能还让驸马爷破费,来日……来日咱家一定请驸马爷去最好的酒楼赔罪!” “哈哈……” “魏公公,刘某可是记下了啊!刘某回城时,公公可不许耍赖?” “哪能啊,咱家还怕驸马爷不理睬咱家呢!” “哈哈……” 两人把臂大笑出屋,刘卫民将魏忠贤送走,自顾自牵着朱徽妍小手进入早已准备好的土坯房,不一会,房门轻响,他也没在意,以为是小丫头刘英儿,正自顾自铺着床铺,嘴里还不满嘀咕着。 “老何真他娘地皮痒痒了,明知道老子媳妇过来了,还他娘地准备这么窄小床铺!” “老……老爷……” 刘卫民一愣,回头一看,正见沈允婻端着个木盆站在门口,小媳妇也不知是堵在门口不让进,还是请一个“毒蛇”般女子进屋。 见她如小丫鬟端着木盆,刘卫民心下一叹,脸上却不冷不淡道:“想明白了?” “老爷……” 沈允婻微微蹲身福礼,见她如此熟练的,刘卫民心下一阵摇头哂笑。 “还真当本驸马是那些不知羞耻的老混蛋啊?!” “……” “你是驸马府大管家,不用做这些下人的事情,暂时先在府里留些时日,等本驸马准备些事情后,你带着人回江南,江南以你为主,如何经商你做主,驸马府为你撑腰,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驸马府一力承担。” “你是个聪明女人,你懂的本驸马意思。” “是,老爷。” 沈允婻再次行了一礼,将木盆轻轻放在地上退了出去,她这刚一出去,朱徽妍忙关上房门小手捂着小胸口,很有些惊慌失措,刘卫民微微一愣。。 “咋了?” “相公……她……她……” 刘卫民想了下,试探着笑道:“怕她将相公拐跑了?” “才不是呢!” 朱徽妍坐在他身边,说道:“相公说了,妍儿相信相公话语,相公才不会喜欢她呢。” “有一点点担心,还有……一点点酸味。”刘卫民一笑。 朱徽妍小脸一红,有些不乐意抱着他手臂摇晃。 “相公……” “好了好了,俺家妍儿最好了,这么一个美人儿,谁不喜欢才是个大傻子呢!” 女人最爱听好听话语,哪怕朱徽妍小媳妇暂时还没资格做女人,可也逃不掉这个美妙陷阱,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可一想到沈允婻,还是难掩担忧。 “相公,她……她太坏了……” 朱徽妍很低声说着,刘卫民却一脸无所谓,轻轻捏住她的小鼻子摇了摇,笑道:“这个世界不只是黑与白,还有其他色彩的,每个人的经历也各不相同,有些事情也可能是无可奈何的被迫。” “你自己说说,若相公是个大傻瓜,是个老头子,天天还打你骂你,天天欺负你,你会不会开心?” “相公才不是呢,娘亲说了,相公是个好驸马!” 第138章 刘家寨的老人们 夫妻俩在屋内说说笑笑,却不知外面站着的人影许久才离去,就算刘卫民知道也不怎么在乎。 原本没太过在意这个女子,只以为是四弟刘之坤的爱慕者,过山风陈三严送来的监视情报中提及了此女,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漕帮的势力太过强大,尽管看起来不值一提,都只是些在河道上卖些力气的苦力,本身也确实极为松散,但不可否认漕帮自古就存在,自苏杭一直蔓延到北京城都有这些人的身影,若沈允婻不是扬州之人,沈家若在陕西、山西等地,刘卫民只有两眼摸瞎的份。 越是细究,越是察觉此女的不凡、狠辣,手段也极为高明,更难的是此女极为隐忍,知道利弊、轻重缓急。忠心不忠心,刘卫民还真不是太过在意,他有足够时间慢慢观察,对于他来说,此女暂时是可靠的,这也就足够他开拓南方市场,将一只手臂远远伸到大明最为重要的赋税之地。 万事开头难,自己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前往南方,他需要个足够狠辣精明之人,手里店铺也不算太少了,加在一起也有小一百之数,却全是些歪瓜裂枣,凭借着皇家名头还能勉强生存,可若是单枪匹马去开拓自己的天地,那就是痴人说梦,但他知道大明此时精明商贾不少,慢慢总会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当陈三严送来纸条中出现了这个狠辣的女人时,他就知道自己需要的掌柜找到了,尽管还算不上十分成熟。 晚饭时讲的故事让朱徽妍小媳妇很是不满意,躺在他怀里不依不饶,非得再讲一个结局好些的故事。 刘卫民一夜很累,床太小了,两个人蜷缩在一起让他根本无法舒展开,一大早天未亮就将老何提溜起来,若不是看在他年纪一大把,又是曾经的大厨,早将他按在地上一阵教训了,在他一顿训斥下,老何答应给他换个最大号的床铺,这才一溜烟逃了没影。 刘家寨都是些老熟人,也都知晓他脾气,见他在村子里摇晃也没人敢上前打招呼,很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 在寨子里逛了许久,坚硬泥土小道,不时飘入鼻尖的饭食诱惑,突然发觉他很喜欢不时伸头露脑躲避的娃娃,无忧无虑,真实而舒畅,所有的烦恼都原离了自己。 “小旗大人……小旗大人……” 听到、看到老何又跑了过来,脑中空灵、舒畅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刚才不是跑的挺快吗,怎么?又跑来想挨骂了?” 老何一脸尴尬,忙弓着身子,一脸讨好笑意。 “俺……俺哪敢触犯小旗大人霉……那个……那个虎威?其他小寨管事头人都来了,那个……那个……” 听着老何断断续续话语,他就不怎么喜欢,嘴里不由哼了一声。 “说个话语也这么费劲!” 说着,背着双手走向自己临时住处。 “刘家寨”是一个庞大群里,已经不仅仅是原本只有百十户的寨子,而是十六个“小”寨,当然了,在他的计划里,这只是暂时的,不久的将来,他将会以十六个村寨为基点,将之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座巨大城池,成为北京城的子城。 如此庞大的工程就需要足够的砖石厂,而前来的管事,就是为了这些事情而来的。 一边走在泥土小路,一边想着脑中想要的城市,很快就来到了住处,正见刘英儿准备马车,准备上学堂。 “英儿,这些日就别过来了,挺远的,来来回回也麻烦,处理了这里的事情,小旗大人就回去。” “小旗大人,你可得赶紧些,学堂里的小宦官们都快学完了课业。” “这么快?” “嗯!” 刘英儿很郑重点头,认为那些小宦官真的很聪明。 “小旗大人知道了,过两日就回去。” 拼音字母并非难事,阿拉伯数字也不难,学会应该比较容易些,半大小宦官学完了基础,也就该正式招收学员了。 朱徽妍的湖绿色衣裙很是漂亮可爱,随意夸奖几句能开心半天,是个很单纯的小媳妇,将她送出了小院,直到没了踪影,刘卫民才一脸肃然返回屋内,屋内也坐满了一群老人。 “指挥使大人!” 屋内老人都是辽东时的老弱,现在他们依然还保留着往日习惯,身子挺立站起。 “都坐吧。” 也不知老何从哪搬来的巨大木桌,一群老人围坐在一旁,让他很有种蒋委员长的感觉。 “马四海。”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马四海上前两步,手里还捧着个不小的木盒。 刘卫民正要打开木盒,抬眼看到一身青色直身的沈允婻默不作声站在角落里,抬眼看了她一眼,也没怎么在意,打开木盒,里面有一卷看起来就不小的白色纸卷。 纸卷打开,马四海忙上前用木盒里的镇纸压住,一座颇为巨大的城池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从马四海手里接过小木棍,一脸郑重看向所有人。 “本大人免了所有庄子的赋税、佃租、往日拖欠的租子,损失颇大,但不要期望本大人真的痴傻,租子不要了,庄子的人就要付出自己的劳力。” 刘卫民点着面前城池,说道:“此城将是北京城的子城,是由咱们十六个寨子连接在一起组成的巨城,未来数年,咱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将此城建起来。” “大人,这……这花费也太大了吧?” “嗯,七叔说的是,此城保守估算需要花费一百万两之多。” “一百万两?” “大人,俺不同意,这也太多了,有这钱,咱们干啥不好啊?” “三哥说的是,百万两也忒多了点。” “就是就是……” “啪啪……” 刘卫民小木棍啪啪一敲,别看桌案上不少老头都长辈,可这小木棍一敲,所有人还都闭上了嘴巴。 “诸位不是俺刘三叔伯,就是爷爷一辈的,但咱这算是军议,诸位也都是军将出身,规矩咱就不说了,先听本指挥使大人说完,有何不同意见等会再提。” 看着一个个花白胡子老人闭嘴不言,刘卫民觉得还得用军中的规矩压着他们,要不然还真没发开口说话了。 “百万两银钱,主要还是发放给咱们各个庄子用工钱,转来转去,还在咱们自己人手里,你们都是咱刘家寨的人,现今个个手里都有十个八个庄子管着,虽比不上县官,那也差不了多少。”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身为父母官就要考虑底下人饿着肚子没,有衣服保暖没,这是你们考虑的事情,钱的事情本将军考虑。” “砖石烧制的炉子,以及所需炭石矿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烧转,多多烧转,先以十六个刘家子寨为主。” 刘卫民指着地图,说道:“十六个子寨最终将成为城墙的堡垒,所以……按照图纸所看,这里……这里……这里……都需要两丈厚实城墙,所以,此处烧纸砖石皆为三尺见方巨型砖石。” 刘卫民用手比划了下夹心饼干样子,说道:“与一般城墙差不多,内外两层皆以巨型砖石,中间夹着的则是土坯。” “十六子寨外层是如此,内层就无所谓了,可以如咱们砖石房舍一般,随意些就可以了。” “十六子寨外层建好后逐一连接,本大人名下庄子,所有人,除非年不过十三岁者,都要参与,每日成年七枚铜钱,老弱五枚,管饭两顿。” 刘卫民看了一圈微张着嘴的老人,将木棍往桌上一丢,说道:“现在是提疑问的时候,此时不反对,事情决定后就没了机会,都说说吧。” “三儿,这……是不是花费太大了些,而且……而且你建了这个城是干嘛的?”刘耀祖还是觉得花钱太多。 “三爷爷,咱这个城呢,其实是咱们今后自个的城,是护着咱自家子孙后代的城。” “北方粮食不足,粮食就是咱的命,大明这些年的情况,诸位叔伯爷爷也是一清二楚,不是旱了,就是震了,要么就是蝗虫满天飞!” “或许你们以为三儿弄了压水井,可这也只能保证自个喝水,真要是遇到了几个月大旱,滴水不下的大旱,那压水井出的水还没刚浇地里就干成了土嘎啦,地里能有粮食吗?” “没粮食咋整?没粮食的百姓就会抢有粮食的,就会抢咱的……” “等会等会!” 刘耀祖一抬手臂,忙阻止刘卫民蛊惑演讲。 “三儿,咱自个是有百十个庄子,也能有些粮食,那也不用这么大的城吧?咱整小点不成吗?” 刘耀山点头道:“三哥说的是,俺觉得……就这么点就够用了!” 刘耀山在图纸上一角随意划了点,又仔细想了想,很是点头确定。 不看不气人,一见之下,竟然只有那么丁点儿,更气人的是一帮子老头全都点头肯定刘家老祖的提议。 “五爷爷啊……您这也忒小气了些……” 一见刘耀山瞪眼,刘卫民忙拿起小木棍,感觉还是拿着小木棍有地位些。 果然,一见小混蛋拿起小木棍,甚至有意无意拍打着腰间镇纸、天子剑,一帮老头顿时坐直了身体。 看到这一幕,沈允婻一脸惊讶,她还真有些看不明白了,这在沈家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139章 欲要炼铁炼钢以用 “啪啪……” 刘卫民有意无意敲了几下木桌,轻咳两声。 “咳咳!” “有些事情没有与诸位说,主要是咱们所需要的粮种,一亩田地千斤粮食尚未运来北京,所以……” “啥?” 一听“亩产千斤”粮食,纵然有天子剑、镇纸压着,刘耀祖还是忍不住开口。 “三儿,你不是在骗俺吧,怎么可能会有亩产千斤粮食?” “俺可是种了一辈子的地!” 唯恐眼前臭小子骗人,刘耀祖故意提醒了一句,众人又是一阵不信表情,就是沈允婻也是极为不信模样。 刘卫民直摇头,深深叹气一声。 “唉……” “三爷爷,您老最多也就在辽阳转悠,大明福建去过没?” “您老也别瞪眼,三儿也承认,咱大明的确没这样的粮食,可不代表万里之外的弗朗机人没有啊?” “您老自己说,您敢肯定红发大鼻子没有吗?” 一帮子老头气的胡子翘得老高,却又没法子反驳,别说去过万里外了,就是红发大鼻子弗朗机人,那也只是听过而已。 刘卫民叹气道:“三儿说一亩地千斤,那都是少的,而且这种粮食特耐旱,咱河北一地丰收是绝对没得跑,这种粮食呢……有点像咱大明萝卜,是长地下的,虽说储藏不易,但只要一般农家种上一亩半亩,保证一家人不饿肚子,剩下的呢,咱可以酿酒,卖给辽东,卖给鞑靼,咱只要种了这玩意,钱就哗哗的进了咱的口袋,还有无数粮食,咱就是大明土豪,没个城,咱咋护着咱的钱?” 刘卫民一阵忽悠,一帮子老头还真有些晕了。 刘耀山大手伸出,眼睛紧闭,眉头更是皱成了山。 “三儿,你等等,五爷爷有些头晕。” “你是说……一亩地千斤的粮食……咱有?” “有!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三儿可以保证,最迟半月到京。” “你想用粮食造酒卖钱?” “是!不仅仅卖钱,还要弄酒精治刀剑伤,三儿至少可保住一半刀剑伤不死人。” “这个城是咱的?陛下会答应?” “是咱的,前些日已经与陛下说了,咱的城主要是存储粮食,还有幼军、净军驻防之处。” “嗯……” 刘耀山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做最后决定,长气呼出,转头看向刘耀祖。 “三哥,三儿也算是干大事儿的人,虽……这亩产千斤粮食吧……咱也不确定,不过粮食既然已经在了路上,要不咱再等上十天半月?” 刘卫民心下一阵嘀咕,这刘家五祖宗还真够鸡贼的,竟然一下子抓到了根子上,无论他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最终的一切还是建立在土豆、红薯、玉米高产粮食之上。 刘耀祖很是怀疑眼前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其他人也如他这般。 刘卫民忙开口道:“三爷爷、五爷爷,三儿先说好,粮食种子到了,也不可能立即产出粮食来,至少……至少也要夏收之时!” “还要用你小子说,老头子都种了一辈子地!” “老五,三哥觉得……这酒精好像还算不错,要不试试?” 刘耀山微微点头,说道:“反正都是要烧砖建房的,咱就先烧着砖石,等见了三儿嘴里粮食后,再做决定,这样也稳妥些。” 刘卫民一想这样也可以,砖石放着也不会坏了,等上一年半载也算不得什么,想到这里忙点头。 “还是五爷爷英明,三儿听五爷爷的。” “这样也好。” “是稳妥些……” …… 一阵低语,众人也点头应允了下来。 刘耀祖见刘卫民收起图纸,说道:“三儿,你那压水井不错,就是少了些。” “是少了些,明日三儿去炭石场看一看,是否可以多炼些铁来,若是可以的话,三儿会优先考虑压水井的事儿。” “对了……三爷爷,你那分寨炉子弄没弄起来?” “弄了起来,不过你那弄的成不成啊?” 刘卫民将图纸放回木盒,叹气一声,说道:“三儿也不知成不成,总归试试吧。” 刘耀祖嘴里说的炉子,其实是高炉,是他自己整的高炉,究竟可不可以炼出钢铁来,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清楚。 高炉最重要的炉温,是耐高温的坩埚炉。生铁炼制早就出现,如何做坩埚炉,所用何种土质,大明铁匠比他清楚,做高炉材料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设计,如何建造如此高大炉子。 他整的炉子有点怪异,看起来像是大烟筒,外表用砖石固定,内层像是用土坯砖块一层层垒落,与盖屋一般无二,做成内壁光滑些的土壁,为了增加炉内温度,不仅仅底部增温,周围四壁也同时吹火加温,为此他不得不设计管道,担心铁质管道自己融化了,使用的还是坩埚用的泥土。 刘卫民的高炉看起来不伦不类,所有管道都是自上向下吹,若不这样吹,他怕融化成了铁汁的铁水冒了出来,第一次整,他也不十分确定对于不对。 不伦不类也就罢了,关键是花了他不少钱,还要配套老大的火炉、鼓风机,将炭石磨成粉末增加火势。 若是不成,他只能用传统笨法子,百十斤百十斤的慢慢炼生铁。 高炉虽不确定,或许会造成很大的浪费,可一旦成了,不仅仅会弄出生铁,还可以得到硫酸这个化工基础原料。 铁石矿粉在融化时,冒出的烟气中就含这玩意儿,封闭的炉子冒烟口,可以通过自己设计的孔道自己冒出来,收集收集还是可以得到不少的。 铁矿粉杂质多,再加上往里面吹的碳粉里会有磷硫一些杂质气体,弄出的铁汁,他就算用屁股去想也只能是生铁。 有了生铁,就要变成钢铁,而他真正想要的就是钢铁,要炼钢铁就要用转炉。 刘卫民基本的原理还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去掉生铁里过多杂质,让它充分氧化,根据这个,他也设计了一个转炉。 与高炉不大一样,高炉必须往矿粉里吹火,吹出的火里肯定会有杂质,一准会是生铁,转炉就不能如此。 高炉里面出来的铁汁必须立即倒入转炉,不能凉了,成了铁块,若是成了铁块,刘卫民可没法子在现今条件下让转炉重新化成铁汁,为了保证转炉内部温度不至于变冷的这么快,为了提供给转炉温度,与高炉一般,也得吹火,也得给炉子设计管道,只不过这个管道口不是在炉内开口,而是沿着炉壁内部转一圈再转出来,这样就可以保证杂气不会污染铁汁,不会出来后还是生铁。 氧化就要有足够、无污染的的氧气提供,还不能是冷气,如此还要给吹入的空气预热加温。 这些还不足以成了钢铁,大明土地上铁矿品质不好,还需要判断酸碱性。 刘卫民的高炉、平炉设计简单,朱由校就是工匠小狂徒,就算有困难,一招手就会有大把工匠为他服务,高炉、平炉啥的他也没敢明着说,万一自己搞砸了,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自己先整着,实验时有些门道后,有啥问题时再向大舅哥求救,他是这么想着的,哪里会想到,高炉、平炉还真让他整成了,就是他自己也是没想到的事情。 听到三叔说炉子弄好了,刘卫民就想着实验实验,可一想到自己手里缺少炭石,就是一阵郁闷无比。 按理说,他就是缺少铁石,也不当缺少炭石才对,可偏偏他就是缺少炭石,反而铁石他已经通过漕帮从山东运了些过来。 “唉……老子竟然被小小炭石捆住了手脚……” 刘卫民无奈叹息,一帮子老头却很是怪异看着他。 “三儿,你昨日不是已经弄了不少现成的炭石矿了嘛,将炭石拉运过来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五爷爷,明日先安排些人手运些炭石吧,正好三儿也一一看看炭石矿情况,听说不怎么好。” “是不怎么好,炭石矿时常会伤了人命的。”刘耀山轻声说了句。 自古挖炭石的都是比较危险的工作,没有电力情况下,地底通风不畅,甲烷肯定会很高,这还只是其一,甲烷高了,这个时代的人就会逃跑,不会去挖的,之所以伤人命过多,最主要的还是地底坍塌,没有足够支撑物支撑,坍塌太正常了,商贾都是尽可能赚钱,这个时代,开采炭石花费不了多少钱财,就算死了人赔偿的钱财也用不了多少,主要是运输费用,没有路轨,完全依靠人拖牛拉,一车又能拖拉多少,牛马喂养费用呢,人员吃喝呢,都是钱啊! 因为诸多原因,矿主对人员的安全并不是十分看中,所用支撑梁木也极为简陋,甚至于干脆不用梁木。 刘卫民通过诸多渠道已经了解了些,但还是需要亲自去看一看,能尽量减少些人员伤亡,还是尽可能减少,毕竟他还不是一心只为利的狠心商贾。 庄子有庄子自己的运行轨迹,他不需要太过掺和,眼前一干老者都是当了一辈子的兵,做了一辈子农户的军户,这些事情他们比自己懂得多,土豆、红薯、玉米高产粮食没见到,没产出来,有些事情他就是想做也做不了,现在唯一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尽可能的收购粮食,至少要将本该缴纳的地租粮食收购入库,还有就是收购其他庄子的粮食。 一干叔叔伯伯爷爷们也知道粮食的重要性,满口答应了下来,最快收购回本该属于他们的粮食。 在他们眼里,刘卫民的,那也是他们的,自打辽东就是。 第140章 外公……甜【第二章,感谢推荐和月票】 大明炭石矿很多,贩卖给北京城得炭石商贾也不少,北京城人口百万,如此庞大人口数量,想要以草木燃烧做饭取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燃烧炭石也就成了必然。 百姓燃烧炭石就是要一个便宜,道路基本上都是些土质路面,所用拖拉木车最多也就是重达千斤笨重木车,纵然如此也拉不了多少炭石,所以贩卖京城的炭石大多都是周边矿场。 刘卫民前往的炭场在北京西面三十里的王李庄,听了名字就知王、李姓是庄子的主要姓氏,其实这个庄子人丁也不过百十人而已。 一般来说,大明的庄子都不是很大,除非庄子距离大城很近,这与人丁无关,与耕地有关,地产不足,人丁太多就无法养活,所以人丁一旦超出土地承受能力,最先饿的受不了之人就会主动离开故土远走他乡求活。 居住在大城周边二十里内村庄就不同了,大城之所以为大城,基本上都是一地中心,人口多的原因往往不是因为土地,而是其他缘故,周边村庄贩卖些菜蔬或是做工,也还是可以养活自己的,人口也比其他村庄人口多些,皇庄大多都是这种情况。 皇庄不是仅仅只在北京城周边,但大多都是大城周边,人多、地好、水丰也是皇庄最大的特点,当然了,这也是文武百官最为不满的地方。 他人满意不满意跟他没关系,他的庄子基本上都是皇庄,就算从李三才手里夺来的,地势也是极好的,可这跟自己没有一文钱关系,自己又不是不纳税,该多少纳多少呗。 王李庄不属于皇庄,但地头的炭石矿是他的,刚踏入村口,就看到几个光腚娃娃正你追我打瞎胡闹,看到一扎着俩小辫女娃藏在树后偷瞧…… “哈!” 刘卫民故作不知,等他来到女娃身前时,这才猛的一吓,小女娃受惊,一屁墩坐在地上,两眼含着泪水却不敢哭出来。 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四处小心瞅了一眼,还好除了身后跟着两大保镖和沈允婻外再没其他人,不然还真丢人丢大发了,至于一干光腚娃娃早一哄而散。 刘卫民摸着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来。 “本来还是有大白兔奶糖的,都被那个哥哥抢走了……这个是酸酸甜甜的,也还不错的。” 刘卫民从几颗糖里挑了一颗,是他用食醋熬制的糖果,也就骗骗小媳妇和两个小姨子,身后的小豆芽只喜欢奶糖,每隔几日就要寻些牛奶熬制。 小丫头没与那帮光腚小子跑路,被刘卫民一吓瘪嘴含泪,也不挣扎,刘卫民很轻松将糖果塞入了她口中,看着小脸扭曲,不由乐了。 “是不是酸酸甜甜的?” 小丫头好像第一次吃糖,酸酸甜甜的很新奇,含着泪点头,刘卫民又掏出手巾为她擦了擦眼中泪水,笑道:“可不许跟娘亲爹爹说哥哥欺负你啊……” “这些都给你。” 刘卫民起身前还揉了揉小丫头头顶,看着村子的破败房舍,心下不由一叹。 “……都给妞妞吗?” 就在刘卫民抬腿时,小丫头仰头看着他,刘卫民低头看着满是渴望不确定的小脸,不由一笑,再次蹲下身子,点了点着脏兮兮的小鼻子。 “当然,都是妞妞的,喜欢吗?” “嗯,妞妞喜欢。” “哥哥下次来的时候,再给妞妞带上一些,好不好?” 小女娃用力点头。 “嗯!” “真是个乖巧娃娃。” 刘卫民想也没想就抱起女娃,眼角却看到一半大孩子,拿着个棍子远远定在那不敢上前。 “哥哥送妞妞回家吧。” 刘卫民抱起女娃,缓步向半大娃娃走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笑道:“那个不会是妞妞哥哥吧?” “是……舅……舅舅!” “是舅舅啊……那大哥哥可就不能是哥哥了,下次妞妞可得叫俺叔叔……叫哥哥,俺吃亏……” “……” “妞妞舅舅……好凶……拿着棍子!” “才……才不是呢……妞妞……舅舅才不凶呢。” “呵呵……这个舅舅是不是王友昆啊?” “是呀~原来叔叔认识舅舅……” “不认识!俺猜的!” 沈允婻一脸奇怪看着眼前男人,不由轻瞥了眼一旁冷漠的小豆芽、马四海,这两日越来越感觉眼前之人是如此的怪异,甚至有些看不懂。 “舅舅~” “甜!” 小女娃还挺懂事,竟然张开小手要给眼前半大小子一块糖。 刘卫民很自然将女娃送到半大小子怀里,丝毫不在意半大孩子的警惕后退,一脸笑意。 “庄子里的人都挖炭石吗?” 半大小子对他极为警惕,或许是刘卫民怀抱着女娃,想要后退却强忍着脚步,直到刘卫民将女娃交还到了他手里,才连退数步,手里的棍子有意无意指向刘卫民。 “舅舅……甜!” 半大小子正与刘卫民对峙时,小女娃已经将一颗糖纸去掉,凑到他嘴边,半大小子本能的张嘴,下一刻紧张神情顿时成了讶然,不由低头去看小女娃鼓囊小嘴。 刘卫民也没怎么在意眼前小子的警惕敌意,脚步没有停顿,在经过小女娃身边时,大手轻轻拍了拍鼓鼓囊囊小嘴,笑容依旧。 “小馋猫!” 小豆芽、马四海、沈允婻三人默默从半大小子身边经过,在经过半大小子时,小女娃手里多了个没有兔子的大白兔奶糖。 “这个更好吃。” 刘卫民背着双手,嘴角略带上翘弧度,村庄真的不是很大,所有的屋舍都是些茅草屋,房门也像是用了好些年的残破门板,不过这里的农户却没有庭院,也没有树枝扎就得栅栏,坚硬的泥土道路显得黑乎乎,深深的车轮沟壑证明着这个村庄主要经济来源。 正背着双手在村庄游逛呢,一弓着身子老者拄着根坚硬枣木棍默默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前来我王李庄可是……可是有事儿?” 老者与普通农夫差不多,破旧的葛布上衣稍大一些,裤脚用布条缠裹着,腰间也用黑色布条缠了两圈,刘卫民知道这种穿着主要是为了方面和利落些,或许是天气渐冷,身上披着件不知多少年的羊皮破袄。 看着黑色杂乱胡须,尽管额头布满皱纹,尽管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刘卫民却知道,眼前老人也并非真的如此。 “王村正不必如此紧张,你王家居于此处已经有了数代,本驸马也只是过来瞧瞧炭石矿而已,没别的意思,当然了……除非王村正心存敌意!” 王齐智攥着的枣木棍猛然一紧,眼底冷意骤闪,下一刻却消失无影无踪,头颅不由低垂一礼。 “原来是驸马爷,昨日张管事已经与王老儿说了,没想到驸马爷今日就到了,小老儿未能远迎,还请驸马爷恕罪。” 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笑道:“无碍无碍,本驸马只是前来了解下炭石矿矿。” “对了,听说前些日,矿上伤了人,好像……王村正次子也伤了。” “严重不严重?” 王齐智沉默片刻,嘴里无声叹息,身体更加佝偻了些。 “矿上坍塌处已经清理了,不会影响了炭石。” “呵呵……本驸马说的是人!” “啊?” 王齐智不由一愣,一脸诧异看向有些认真的刘卫民。 “炭石矿一直在那摆放着,坍塌不坍塌也还在那,人没了、伤了,就算再寻些人,那也还不如你们这些常年与矿洞打交道的老人。” “生手,熟手,两者谁更有价值,本驸马还是分得清的!” “王村正……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也不嫌一旁的石板是不是干净,刘卫民自顾自坐下,同时用手指了指一旁石板。 王齐智犹豫了下,没有坐在一旁石板上,而是默默蹲在下首位置,见他如此,刘卫民眼角微眯,嘴角稍微向上翘起,拾起一颗小石子随意砸向不远处石板,没有转头看向按刀静立一旁的小豆芽、马四海,没有去看跟个侍女一般的沈允婻,而是向着远远看过来的一大一小娃娃咧嘴一笑。 “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大明有些根基不稳,总觉得有些妖魔鬼怪要冒了出来,但是呢,谁先冒头谁也先死,就像……就像咱们准备过冬的大白菜。” “大白菜收割堆起来的时候,看着满满一堆,但咱老百姓总是先吃最差的,哪一棵有些坏了,就先吃哪一棵,白菜太多了,天气一日日变冷,屋外风雪一日强于一日,残破的房子上面积雪一日厚于一日,终于有一天破旧房子坍塌了,所有白菜全冻坏了,想一棵棵吃掉也成了无可奈何……” “王村正以为如何?” “……” 刘卫民有一下没一下用着小石子砸着不远处石板,好像毫不在意王齐智沉默不语。 王齐智额头冷汗越来越浓密,紧握着枣木拐杖的大手紧了又紧,沈允婻莫名的感觉马四海、小豆芽身上越来越冷,越听着“老爷”话语,越有些疑惑不解。 “外公……外公……” 诡异的沉默,令人窒息压迫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刘卫民看了眼远处依然警惕不敢上前的半大小子,对着一跌一撞,鼓囊囊着半边小嘴的女娃微笑招了招手。 或许是嘴里香甜大白兔,妞妞对温和微笑的刘卫民甚有好感,也不怎么怕他了,但却没扑在他的怀里,而是扑到蹲着身子的王齐智背上,歪着脑袋从嘴里掏出糖塞到老者嘴边,小脸上酒窝让刘卫民有些莫名嫉妒。 “外公……” “甜!” 第141章 知道你们是谁【第三章,再次感谢】 “驸……驸马爷……二子……二子……” 王齐智嘴唇开阖数次,颓然闭嘴不言,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一无所觉女娃搂着深深低垂的花白头颅,枣木拐杖更是不知何时丢落一旁。 刘卫民缓缓起身,站在低垂头颅无力跌坐在地老者身前,弯腰勾起牛角小丫头下巴,细细看着好奇不解却深邃纯净瞳孔,不由一笑。 “妞妞,叔叔家里有个学堂,要不要跟着叔叔去读书识字啊?” “读书吗?爹爹教妞妞!” “哦?妞妞爹爹还挺厉害的嘛。” “不错不错,妞妞将来定会嫁了个衣食无忧好人家。”刘卫民微笑点头。 有些粗糙手指轻轻点着仰脖的小丫头鼻子,微笑的瞳孔深处却满满冷漠。 “明日……” “希望王村正的三个儿子都在,也可以为本驸马多挖些炭石。” “希望……莫要让人太过失望!” 刘卫民又轻轻提了提小丫头小辫,小丫头仰着脖子,小脸满是疑惑。 “呵呵……” “多好的妞妞!” 刘卫民在小丫头一脸不解下微笑转身,背着手一摇一晃,沿着贯穿村庄小道向西…… “外公~这个叔叔好奇怪呢~” 妞妞搂着王齐智脖子。 “给了妞妞好些……好些糖呢!” “唉……” 王齐智一阵苦笑, “爹!” 不知何时远远的幼子站在身后,而跟前又出现个身材魁梧汉子,乌黑短身粗布,乱糟糟头发,第一眼就知晓他是村寨外面炭石矿矿工。 “友善……外面……外面……” “唉……” 王齐智深深吸了口气,汉子双眼微微看了看四周,低身拍了拍小丫头脑袋,下丫头从老人身上爬下,这才搀扶着老人起身。 “外面有风,爹,咱们还是回家吧。” 王友善搀扶着老人,半大娃娃王友昆则蹲下身子抱起小丫头跟在身后。 四人除了小丫头不时吧唧着嘴巴,不时还拍打着小舅舅的脑袋,其余之人无一人开口,只是默默走在坑坑洼洼的土道。 村庄不大,作为一村之长的王齐智也不似一般村寨村正那般,除了比村子里其他人家多了道荆棘扎制篱笆外,同样的破破烂烂茅草屋,同样只有两个母鸡不时扒拉着院中堆着的木柴。 “爹!” 一扎着已经快成了素布的碎花素布头巾妇人快走几步,忙打开了院门。 “娘~” 小丫头见到娘亲,张着手臂要娘亲抱抱。 妇人长相一般,动作却极为利索干练,随手将女娃抱在怀里,一只手搀扶着老人手臂。 “爹,狗官没发现什么吧?” “娘~” “甜!” 王齐智还未开口,小丫头已经吐出了嘴里的糖,塞到妇人嘴边,听着稚嫩童音,看着小手伸着的模样…… “唉……” 王齐智无奈深深一叹,妇人却有些诧异低头看着女儿手里糖块。 “妞妞,哪来的?” “嗯……好看的叔叔给的!” “好看的叔叔?” 妇人一脸诧异,不由看向王齐智。 “还能是谁,除了那个不靠谱的宁德驸马,还能是谁?” 还好刘卫民在这里,若听了这话,估计会动手打人,妇人却有些眉头紧皱。 王友善甚是沉稳,搀扶着说道:“爹,还是回屋再说吧。” 刘卫民带着百十名净军还在五里外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里的炭石矿竟然成了宁德驸马府财产,更想不到刘卫民会来的这么快。 “梆梆……” 妇人很诡异的轻轻敲击了几下自家房门,沉默数息才推开房门,如此怪异的举动,无论是王齐智,还是跟着的两个儿子,就是小女娃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低矮草屋显得有些昏暗,里面摆设也极为简单,除了一张摆在正堂前的破木桌,就只剩下几个木墩,但木墩上却围坐了一些光着膀子汉子。 “砰!” 矮胖汉子猛然提起酒坛往桌案上一放,大手更是狠狠抹了把嘴边酒渍,大嘴一咧,起身就要上前搀扶王齐智。 “嘿嘿……大师伯,二师兄刚刚弄到的好东西!” “哈哈……” “来来……上座,上座!” 一帮人忙拖着木墩向后移了移,让出更多位置以便于让所有人都能坐下。 王齐智也没太多客气,来到主位坐下,怀抱着女儿的妇人见坐在角落里的女儿噘着嘴不乐意,脸上不由一笑,也不理会大哥与弟弟,而是抱着小女儿来到她身旁。 “怎么了?哪个惹了娘的红娘子,跟娘说说,娘为你出气!” “别理她,越来越混账了!” “爹,俺咋混账了?那恶人就在村子里呢!” 王齐智一愣,脸上密集皱纹更似刀凿斧刻,王友善、王友昆不由相视一眼,却低头不言。 “不像!一点都不像!” 矮胖汉子看向红脸汉子,不住用眼睛示意,脸上更是一副坏笑。 “四哥,五弟好像记得……记得咱闻香教红娘子好像……好像是个天王老子也敢戳一戳的侠女吧?” “呵呵……” 一干人不由笑了起来。 “娇娘,二哥都没将明狗当回事儿,你又担心个甚啊!” “哼!不担心,不担心李三才老狗也不用死了!” “砰!” “混账!” “俺说的是事实!那小贼只要闻到丁点腥味……” “砰!” “滚出去——” 身材高大徐鸿儒大怒,猛然又是一拍桌案,起身指着徐娇儿就是一阵怒吼。 大怒的徐鸿儒谁也不敢招惹,就是怀抱着女娃的妇人也不敢此时激怒了他,忙用手拉扯了小辣椒一把,将她挡在自己背后…… “行了~” “那人已经闻到了腥味。” 王齐智突然的一句话语,坐着的一干人猛然站起,甚至几个木墩也被撞翻滚到了墙角。 妇人脸色苍白,眼露恐慌上前。 “爹,他……他真的发现了咱们?” 王齐智皱眉片刻,轻轻揉了揉眉心,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但他知道我儿友恭在家,知道……好像知道咱家……” “唉……” 妇人蹲在王齐智身前,犹豫回头看了眼自己相公,犹豫着说道:“爹,那人究竟与您老说了什么?” 王齐智看着女儿一脸担忧,又看了眼屋内所有人,轻声叹息,将刘卫民说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无奈道:“那小子看样子是发现了咱家,不过好像也没想着把咱们怎么样,不过你二弟明日得去挖炭石。” “外公,咱搬走吧,被那恶人盯上,谁也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的!”小辣椒忙上前,一脸焦急。 徐鸿儒这次没有训斥小辣椒,反而点了点头,说道:“岳父,还是离开吧,太过危险了。” 矮胖汉子皱眉道:“那明狗是如何知道大师伯的,娇儿,你……没说出大师伯?” 小辣椒顿时急了,看向矮胖的夏仲进说道:“夏师叔,俺就算再如何,俺也不可能说这些的。”说着,又看向徐鸿儒,“爹,俺真的没说,什么都没说的!” 红脸沈智看向夏仲进有些不喜,冷淡道:“五弟,这种事情你怎能开得了口?娇儿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啥性子咱们谁不知晓?” “行了~” 王齐智一摆手,说道:“大丫头是个啥样子,大师伯比你们清楚,尽瞎咧咧!” “这事儿……走是走不掉的,你们比大师伯更清楚刘驸马的事情,百十骑净军不入村庄已经表明了态度,若大师伯稍有想走想法,整个村子的人都得死。” 王齐智抬眼看向角落里的儿子,说道:“明日儿你去挖炭石,这阵子哪里都不许去,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 王友恭心下有些惶恐,他能听出爹嘴里话语的意思,显然是因为自己暴露了王李庄家小,一想到此处心下就是一阵后悔,那夜本可以不去围杀严字堂陈三严的…… 心下再如何后悔,王友恭也只能点头答应。 王友善腰身微弯,低声说道:“爹,咱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妹夫是不是要换个地方?” 王齐智微微点头,说道:“是该换个地方,去……去小泉山吧,那里安全些,那人刚刚收了周边炭石矿,必是要在这逗留些时日的。” 王齐智抬眼看向徐鸿儒,徐鸿儒稍微思索了下,点头说道:“岳父说的是,小婿今夜就离开。” 众人也没想到会发生了这等腌臜事儿,更想不到王家偌大的家族会低头,会将炭石矿拱手相让,也没想到刘卫民会前来此处查看炭石开采情况,但他们知道,刘卫民已经知道了他们不少事情。 围杀小豆芽、陈三严不成,这些人本已经四散潜藏了起来,可他们如何也想到刘卫民会如此疯狂,不仅仅直接出大军抄了李三才的家,更是做了谁也不会做的事情,竟然用兵封锁整个外城。 小辣椒,一干漕帮中教众兄弟被抓,逼迫着他们不得不前来营救。营救过程没太大意外,很顺利的救出了所有人,本是要再次远走高飞的,却因压水井的出现耽搁了两日。 众人心下摇头叹息,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却不知刘卫民为了他们花费了多少精力、时间。 若不是意外的抓到小辣椒,若不是深藏家中的《明史》中明确记录了些事情,他或许还真不会如此小心谨慎,更不会轻易放了东林之人,勾结妖人、建贼,那可是最容易一抓一大串的事情。 第142章 合法贪墨【第一章】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刘卫民很无聊哼唱着老掉了牙的歌曲,跟在他身后的小豆芽、马四海早已习以为常,沈允婻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却很有些奇怪。 王李庄边上的炭石场在东面,现今已经被百十净军围住,王家管事带着一群乌漆嘛黑矿工正低头等待。 炭场很脏乱,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木头和倾倒成堆的炭石,走在如此坑坑洼洼地面,刘卫民几人如履平地,沈允婻却有些跌跌撞撞,这让他时不时就想回头,看向裙摆下隐隐约约的翠花小红鞋子。 刘卫民一边攀爬稍有坡度的矿洞,一边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沈允婻。 “你就别跟着上来了,在这等着吧。” “……” 刘卫民话语说完,人已经来到洞口,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眉头不由微皱了下,矿洞太过狭小,洞口处也只是用些木棍作为支撑,并无木板之物。 “老爷,还是别进矿洞了,太危险!” 沈允婻看到如此矿洞,也不由开口说了句。 “主人,还是别进去了。”小豆芽也开口劝解。 “哼……” 刘卫民无奈摇头,对如此炭石矿很是失望,叹息道:“不仅仅只是危险,就如此矿洞也休想产出多少炭石。” 不用他人劝解,刘卫民也不会钻这种矿洞,万一出现了意外,他就是想逃也是无可奈何。 “行了,都下去吧。” 刘卫民转身就要下了矿洞,又不经意间看到脚下的红色绣鞋,大手不由伸出,搀扶着沈允婻手臂,嘴里更是不满埋怨。 “不让你跟来吧偏来,就你这小脚,哪里走得这种坑坑洼洼?” 强有力手臂搀扶,脚下顿时轻松了许多,沈允婻心下大大舒了口气,竟然忘了如今自己身份。 “还不是想看看你又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话语一出口,沈允婻自己竟然愣住了,刘卫民却无所觉,一脚踢开挡在脚下一根木棍。 “就这种矿洞,就是想要闹什么幺蛾子也是不可能,明日还是去自家矿洞好了,如此矿洞需要重新整顿。” 沈允婻又是不由一愣,两人年纪差不多,本质上同样的强硬脾性,见他若无所觉依然搀扶着自己手臂,也将心下那丝羞意丢到了九天之外。 “老爷的意思是真想弄出些事情来?” “算不上吧?只不过是将矿洞改大一些,用些梁柱、木板……你应该是见识民间如何建房子,道理其实差不多,沿着矿洞向下建‘房’而已。” 刘卫民一边搀扶着她下坡,一边说道:“虽这种法子花费颇多,但却可以减少不少伤亡,也容易铺设路轨,一筐一筐炭石向外拖太慢了,花费的钱财也多,用了路轨就省事多了,只需要用绳索,用绞车牵动,就可百十倍将炭石运出。” 刘卫民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路轨不仅仅可以将炭石从矿洞里运出,同样可以将此处炭石运送到京城,只不过花费却是百万银钱计,所需劳力也颇多,暂时还没那个能力,等些年再说吧。” 将沈允婻送到平整些的路面,刘卫民才松开了她的手臂,未等她开口,刘卫民向五十余岁宦官赵忠礼招了招手。 一直等待的赵忠礼忙提着衣摆快步上前,见他又是摆动频率很高的小碎步,不由摇了摇头。 “指挥使大人。” 刘卫民摆了摆手,不满道:“老赵,这里是炭石场,不是铺着青石板的皇宫,你那小碎步不嫌累啊?” “大人……” “算了算了,你自己不嫌累得慌,爱小碎步就小碎步好了,不过……” 见赵忠礼张嘴想要解释,刘卫民大手一摆,指着身后矿洞,说道:“将你从净军养老院调了出来,给本大人管着这矿洞,一者呢,本大人想给你们这些年纪大些的宦官找个养老的地儿,二者呢,你也是做过福建矿监,知道管着矿洞是咋个一回事儿。” “但是呢,这个炭石矿可是咱自个的矿洞,这些你明白吧?” 赵忠礼忙弓着身子,说道:“大人放心,小的全明白,这是咱自个的!”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咱自个开矿,自个的利益最大,当然了,本大人身为咱大明皇家驸马,那种拼了命剥夺矿工工钱,拼命想着如何偷税,这些掉面的事情咱们是万万不能做的。” “经商获利,无非是两种途径,一个是减少炭石本身的成本,增加产量,另一个是提高矿石售卖出去的价格。” 刘卫民看着赵忠礼,见他小心听着,没有在他开口时反对,对此很是满意,说道:“炭石成本,除了本该应缴纳的赋税外,咱也没有来自官场请吃请喝的成本,剩下的也就是工人挖矿成本和运输成本,这两个占了咱的大头,提高矿工工钱势必会抬高炭石价格,但是呢,为了降低这些,咱就得减少运输方面的成本。” 赵忠礼忙点头,说道:“小的明白,可……可咱的船……” 见他很上道,很满意,刘卫民说道:“你能想到这些,本大人很满意,船只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一个月内,本大人会准备好所有你需要的。” “这里暂时先封了,矿工暂时不用挖炭石,先将洞口挖大些,具体如何做,等回去再与你说,一会儿你与矿工去说,就说他们一月工钱增加三百文,自今个起,每干够一年增加五十文,矿洞伤了人命,抚恤一次增加二十两。” “啊?” 赵忠礼不由一惊,忙说道:“大人欲要提矿工工钱,小人明白大人体恤矿工劳苦,可……可这么增加,咱……咱是要吃亏的啊!” 刘卫民不由一笑,拍了拍赵忠礼肩膀,说道:“矿工工钱只是炭石成本的一部分,大量的炭石出产才是利益的本身。” “行了,你就先这么做着,若真不行,咱再商议着改改,先试个半年吧。” “还是这句话,炭场是咱自个的,是本驸马的,也是你老赵的,本驸马可以拿出炭场之利一成给你,但是你要将炭场真的当成自个的,要是敢贪墨不法,倒时可别怪本驸马翻脸不认人!” 赵忠礼又惊又喜,忙将身子弓的更加低垂。 “大人放心,小人绝对会将炭场当成自家炭场,绝不会贪墨一文银钱。” 赵忠礼知道面前大人性子,说些虚头巴脑反而会让他不喜,也正因自己老实交代了曾经过往,他才得了这么个好差事。 净军被刘卫民分成内、外两部分,内务无非就是种种菜、端屎端尿伺候人,年轻力壮的还好些,可一旦过了四十未能爬上管事一职,基本上就只能凄凄惨惨在“养老院”等死。 能前往福建做税监,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不管是谄媚上官得来的,还是本身具备的才能,能出去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了,赵忠礼同样也存在着大多数宦官身上的毛病,贪财的臭毛病。 养老院不少年老宦官,但能成为刘卫民名下炭石矿、皇庄管事的,全是主动承认了贪墨的宦官,死硬咬着不承认的,全被他做了个小册子,全部被他有意无意潜规则了。 这事儿在内廷还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司礼监更是对他嗤之以鼻,刘卫民也不做任何解释,直到大舅哥没忍耐住,让常云询问他时,宫中才传出他的异类话语。 对于刘卫民来说,死硬不承认自己贪墨的宦官,或许里面真的有几个清白之人,但在他眼里,这些人绝对是些顽固不化的主,这样的人太过危险,反而不如那些主动坦白的家伙,懂利弊,识进退,贪财不仅仅是宦官,任何人生活在皇宫这种环境里,都会多多少少带有这么点特性。 你贪财,我给你就是了,而且还光明正大的“贪”财,直接给你股份,但是你得守规矩。 按照股份分配,老老实实的守规矩,若不守规矩…… “嘿嘿……” 嘿嘿冷笑就是刘卫民对常云最后的答复。 此事在内宫影响很大,随着常云的话语传出,不仅仅小皇帝朱由校往净军养老院塞了些年老宦官,就是慈宁宫、仁寿宫,甚是司礼监也弄了些不大不老的宦官送去了养老院。 当然了,这些老混蛋们也被一一安排了下去。 刘卫民可以允许这些宦官们合法从自己兜里掏钱,但他不允许这些人给自己添堵,坏自己想要发大财梦想,人事权、管理权给了这些宦官们,财务一权却交给了一些落魄书生。 田庄、矿场上面还有一个理事会,就是刘卫民的刘家寨,十六个刘家寨分寨管事头领,这些老人管着所有事情,对刘卫民直接负责。 如同一个金字塔,最顶端站着宁德驸马府,中间则是十六个理事,最底层才是这些管事宦官,是皇家的一只眼睛,一只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信任来自放心,来自毫无威胁,净军、幼军不属于兵部,却可一日屠尽皇宫所有人,对于皇家来说,净军交到外臣手中,如同在自己头上悬了把利刃,只有刘卫民足够的透明,才能让身处皇宫中的帝王完全放心,哪怕是与自己大舅哥极为相善。 所有人送入他门下的主事宦官,全都被一口吃下,没一个退回,除非这些人真的犯了他的规矩。 第143章 价值千万的人和一个掘墓人【第二章】 自王李庄看了炭石矿,刘卫民对此很是失望,决定对名下所有新入的炭石矿进行整顿,矿洞一定要足够宽大,一定要铺设铁轨,而铁轨的铺设就需要足够的钢铁,就需要足够的炭石,这些都不是短期内可以解决的事情,毕竟现在他连需要的枪管还没弄好呢。 刘卫民仔细吩咐了赵忠礼,让他现将矿场上堆放的炭石全部拉去刘家寨,直到临近日暮,这才带着人离开,离开前还特意前去了王村正家中,捏着小丫头鼻子摇晃道别。 身骑高头大马,一身大红色曳撒,腰配天子剑,若不是嘴角时不时露出坏笑弧度,怎么看也是个富家俊俏小郎君。 天色渐暗,若非不善骑马的沈允婻拖累,百十人早已纵马回到了刘家寨。 沈允婻一身青色曳撒,与刘卫民头戴小梁冠不同,乌黑发丝只是用根红色头绳稍微扎了下,垂在脑后的乌黑发丝若不正面去看,只是去看背影,还真不一定会认为她只是个女子。 女人男装不是没有,但很少会有身穿曳撒之女,多是素白直身或是道袍,身穿曳撒之人就已经代表了地位,毕竟可以骑马之人皆是非富即贵。 刘卫民很无聊压着马速,只是一摇一晃哼唱着无聊小曲,沈允婻强忍着大腿内侧疼痛,突然问道:“老爷,那个王村正有问题吗?” 刘卫民是个性子颇为急躁之人,骑在马上还不得不强压着速度,这让他心下有些压抑,不得不无聊嘟囔着无聊小曲缓解胸中压抑,正有些烦躁呢,听了沈允婻话语,不由一愣。 “怎么想起问这些?” “是有些问题,但也是大财主,或许……或许价值千万两也不一定呢。” 刘卫民无厘头说了这么一句,沈允婻一愣,马四海冷漠的脸孔骤然大变,大手不由猛然攥起,胯下战马节奏顿时一乱,向着一旁的小豆芽就要撞了过去,马四海忙拨转马头,大手轻拍了两下战马脖颈,迎来的却是小豆芽不冷不淡目光。 沈允婻心下惊骇,声音有些颤抖,她如何也不相信刘卫民会张口说出这句话语,更不相信哪个家族可以有如此之多钱财,纵然江南顶级家族也不可能家资千万两,那……那只是个小小村正而已,正待她想要开口询问…… “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问了,问了本老爷也不可能与你说的,时机不到,提前泄露天机会受到老天的惩罚的。”刘卫民回头向她咧嘴一笑。 沈允婻忙低头,心下更是慌乱无比,刘卫民却不经意看了一眼马四海,微微摇头看向远处炊烟。 “此事暂时埋在心底就好,不许胡乱插手此事!” 沈允婻抬头看向已经轻踢马腹,看着他冲向炊烟升起的村寨,很有些不解回头,小豆芽却豪不理会,猛然踢动战马,百十名净军骑军紧随其后,轰隆隆远去。 马四海脸上布满了犹豫,见沈允婻回头看了过来,面色顿时一冷。 “大人话语不许第二人知晓,除非你想死!” “哼!” 马四海猛然踢动战马冲出,只剩下一头雾水的沈允婻。 “千万两……” “谁家……” 沈允婻没有理会马四海警告,紧皱着眉头低头思索,最后只能无奈摇头叹息。 “究竟是谁?” …… 刘卫民在外视察炭石矿,一连小半月都未回北京城内,而正如他所想,本来满京城口风已经倾向于他,结果被他在朝堂上这么一瞎整,面相整个大明征收制造压水井机头专利费用,北京城的老少爷们再次吐着无数口水,人望瞬间专移到了朝廷文武大臣们身上,当然了,他的专利也很成功,很轻松赚到了十万两。 小半月的沉寂,刘卫民像是成了透明人,所有人再也不愿去理会他,而不同党派间战争也再次爆发。 如同后世中东是整个世界的火药库,辽东就是大明朝堂上已经点燃了巨大炸药包。刘卫民一再跳腾,整个朝堂不得不将所有精力用在了他的身上,当他们发觉自己无可奈何时,全都很默契的将宁德驸马府扫到角落里不闻不问,而掩盖下的矛盾也再次摆在了所有朝臣面前。 屁股决定脑袋,身为楚党的熊廷弼刚刚调任辽东任经略使,对萨尔浒之战作战不利将勇大肆砍杀,因此而死不少将勇。 萨尔浒战败,明军损失颇重,人心正值惶恐不安时,熊廷弼处决了不少恐慌逃跑的军将,虽看起来稳住了人心,增强了军中颓废士气,但随着袁应泰的入辽为巡抚,各军卫,尤其是辽阳以北各军卫将勇纷纷投靠在了袁应泰门下,双方就因逃将处置上久争不下。 熊廷弼上奏弹劾袁应泰包庇怯懦畏死之逃将,袁应泰就反过来弹劾熊廷弼滥杀无辜,致使辽东各军人心惶恐。 熊廷弼弹劾袁应泰大肆征招鞑靼胡骑,易为建州贼所趁。 奏折尚未刚刚摆在内阁桌案前,袁应泰的奏折就被八百里加急送入内阁,言辽东军力不足,言鞑靼胡骑悍不畏死,以区区钱财以应战急,实乃无奈之举,同时亦弹劾熊廷弼胆怯畏战、蛮横霸道,稍有他人反对即以军法棍棒示人,并弹劾他贪墨军资以养私兵…… 反正两人争吵的尤为激烈,因熊廷弼的强硬,萨尔浒败逃军将畏惧,自辽东所辖西侧边缘山岭逃离军卒将领不再少数,将近三千之人藏于山中,沿着山岭逃回大明,而此等军卒大多都是陕甘军将。 刘卫民在京城如同个孙猴子大闹天宫,但他的一只眼睛却始终注视着辽东,当他知晓藏在山中三千溃卒穿过丛林,翻过长城,由山西向陕西返回家乡,在潼关被河南巡抚张我续抓捕砍杀百十人,并严厉封锁潼关之地,严查畏死逃离军卒。 河南巡抚张我续的砍杀、封锁,让数千溃卒不得不北上山西,或是翻越山岭、渡过黄河返回陕甘,还有过千人北上延绥、灵夏,躲于山中落草为匪。 刘卫民在被迫撤出界凡城时,他就知道了最终结果,大明丧失了十年国运。 尽管他输了,不得不退出界凡城,知道自己一旦踏入抚顺,自己就会被杨镐毫不犹豫砍了脑袋,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数十年不理政的万历帝如此看中,当他被塞入囚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还有机会,还有翻本的机会。 在离开辽东前,特意嘱托了大兄,要他安排些绝对可靠族人、军卒散布于山岭。 五月,看着大兄送来的信件时,刘卫民将自己关了整整一日,甚至丢下了所有事情,只是一个人趴在桌案上。 熊廷弼的无意中所作所为,或许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极为正确无比的事情,畏敌私自逃离,无论在谁看来都是要用脑袋、鲜血来肃整军纪,可谁也没想到,正是熊廷弼的无意、正确行为给大明王朝造成了多么巨大的灾难,更不会想到,正因为这些溃卒被河南巡抚张我续阻住回家道路,不得不北上藏于山林为匪,正因这些匪人而毁了整个大明王朝。 所有人都想不到,仅仅只是一个正确的肃整军纪行为,对未来会造成如此巨大的灾难。 刘卫民看到这封信件时,他很犹豫,最后还是将信件与《明史》放在了一起,深深锁在了隐秘书房中。 熊廷弼、袁应泰的你来我往,朝堂上各大臣更是捋起衣袖演起全武行来,刘卫民在城外逍遥自在,魏忠贤总是三两日就前来倒着苦水,说什么司礼监如何混乱,说着内库又有多少银钱被户部拉走,又有多少送入辽东,话里话外都是对司礼监极为不满。 听着他的话语,刘卫民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会太过较真,尽管多日来只是管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可皇宫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并不能瞒过了他的眼睛。 他知道魏忠贤与魏朝、王安矛盾全面爆发,知道魏忠贤与魏朝在直房为了客巴巴争吵时,惊动了正睡觉的大舅哥,正如刘养老儿曾经提醒过他一般,宦官与宫女的对食关系一旦确定,尽管没有与普通百姓那般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却有而过之而不及。 对食不是谁想对食就可以对食的,虽没有八抬大轿,也还需要司礼监大太监的认可,需要长辈们的点头,谁都知道魏忠贤与客巴巴的关系,这已经算是公开的事情,谁也没挑破这层窗户纸,因为压水井,不仅仅王安丢了司礼监掌印,随着炭石矿之事的爆发,魏朝也被踢出了司礼监,魏朝更加怨恨魏忠贤、客氏,也终于没脸没皮扯破了这层窗户纸。 司礼监所有大太监们当前,小皇帝朱由校当面询问客巴巴心意,魏朝毫无意外的失去了一切,被皇帝一声令下,魏朝不得不前往凤阳守灵,与此同时,王安的去处也被彻底定了下来,发往净军养老院养老。 净军在刘卫民名下,王安竟然成了他名下一老宦官,对此他也不管不问,任由他在养老院自生自灭,没想到,魏忠贤竟将一只手伸到了净军…… 刘卫民刚刚吃饱了饭食,正要起身前去刘家寨第三分寨,前去刘家五老祖那里,魏忠贤带着一人寻了过来。 第144章 高炉点火【第三章】 “魏公公?” 刘卫民对魏忠贤的到来很有些诧异,看到他身后的田尔耕,嘴角更是微不可察微翘了下。 “呵呵……魏公公如今可是大忙人,能前来一次可不容易啊!” 刘卫民拉着魏忠贤手臂,向院门外边走边笑道:“魏公公,你得跟刘某老实交待,是不是得了消息,知道刘某今日开炉,特意前来观礼的?” “啊?” 魏忠贤被刘卫民拉住手臂,也没反抗,与他一同走向院门外,可他没想到刘卫民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一脸诧异不解。 “驸马爷,您要炼铁了?” “不知道啊?那可巧了,走走,与刘某一同去看看,或许今日借了公公运势,一举成功了也说不定呢!” 刘卫民也不理会田尔耕,拉着魏忠贤来到小豆芽身前,正待翻身上马…… “老爷……老爷……” 刘卫民不用回头也知道沈允婻这个麻烦女人,或许是一开始掀了这个女人的老底,对他比较畏惧,头几日处处小心谨慎,可随着对他了解的深入,竟然越来越烦人起来。 刘卫民不知道大明是不是有裹小脚习惯,在辽东,在北京城,他见到的女人都没有裹了小脚,他就以为这种恶俗是以后的事情,可见了沈允婻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有些想不通,长得跟个男人似的剑眉挺鼻,若细心装扮一下,绝对是个偏偏公子,得到的情报也证明了这个女人有着男人的狠辣算计,如此女人,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有双裹着的小脚。 小脚就小脚吧,用的只是这个女人的脑子,又不是她的小脚,可这女人骑术不咋地,还偏偏跟着他四处乱跑,就刘卫民这种性子,做马夫拉着慢腾腾马车还行,因为潜意识告诉他马车就是跑不快的,再加上马车里的吵吵嚷嚷会让他不甚无聊,可骑马就不同了,一旦骑在战马马背上,本能的就想纵马狂奔,却因为这个女人每每强压着一步一步慢走,让他这种急性子很是难受。 一听到“老爷”两字,整张脸也耷拉下来。 “你说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好的脚偏偏整成了小脚,走不快就不说了,你倒是待在家里,老老实实看看书、缝缝补补不行吗?” “老爷,公主已经吩咐过了,要奴婢细心照顾好老爷。”沈允婻低头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看着她脸上一块淤青刮痕,听着她“照顾”话语,刘卫民一阵无语,一阵无奈,也不知她是如何忽悠的,竟然让小媳妇替她说了不少好话,一想到炼铁厂房内杂乱,心下就是一阵烦躁。 “照顾老爷?也不知是你照顾老爷,还是老爷照顾你?” “哼!” “愿意跟着就跟着,别以为本老爷还会等着你!” “哼!” “也不知老子是老爷,还是你是姑奶奶!” 刘卫民翻身上马,也没了与魏忠贤闲聊兴致,拨转马头就走。 田尔耕很疑惑看向微低头的沈允婻,他知道宁德驸马府抓捕了沈家女,知道满京城流传着的宁德驸马霸道不讲理,甚至还有些御史弹劾宁德驸马府强抢民女之事。 原本脑中还描绘着刘卫民手拿小皮鞭情景,别人不知眼前沈家女的事情,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又岂会不知? 可看着眼前情景,田尔耕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转头疑惑看向魏忠贤,却发现魏忠贤好像丝毫不奇怪眼前的一切,只是一脸微笑翻身上马,追向已经跑远的宁德驸马爷。 刘卫民拍马就走,一大群腰悬利刃净军轰隆隆紧随其后。 “小……小姐……” 杨柳儿有些畏惧看着远去的那人,她自辽东就有些畏惧那人。 刘卫民对杨柳儿早就没了印象,在辽东时也就匆匆一面而已,在杨柳儿脑中却跟刻上去的一般无二,沈允婻被绑着来刘家寨,杨柳儿本还有些担忧,没两日,自己也被沈家打扮的漂漂亮亮送来了“狼”窝。 直至一大帮子人远去,沈允婻才嘴角泛起弧度抬头,也没回头去看一脸畏惧、担忧的杨柳儿。 “去找小三,让他准备两匹马儿。” 杨柳儿一想到骑马的颠簸,想要开口劝解,最后还是无奈点头。 “奴婢……这就去准备。” 杨柳儿无可奈何去寻少了条手臂的小三,沈允婻直到身边再无他人,才伸出羊脂般细腻小手,轻抚着微痛脸颊,嘴角更是泛起本不该存在中性面孔的妩媚。 刘卫民心下烦躁,很想打马狂奔上百十里,一刻钟后不得不停下来。 刘家寨一共有十六个分寨,若将十六个分寨连接,从高空去看就是个庞大城市。 刘家寨居于北京城之北,以“一……四”四座分寨为点,各占巨大城市四个拐角。 刘卫民居住的西南分寨为一号,按照顺时针,西北拐角的为二号,东北的为三号,东南为四号。他之所以将炼铁厂安排在了东北三号分寨,主要还是觉得炼铁厂过于污染空气,三号分寨远离北京城,也可以让大舅哥少呼吸几口“赌毒气”多活几年。 刘卫民起的不算太晚,或许是所有人心下都没个底,怀疑他能不能炼出钢铁的缘故,一大早天未亮,各个分寨主事人都跑了过来,再加上其余之人,当他来到三号分寨时,人已经密密麻麻了。 刘卫民刚跳下战马,刘耀祖、刘耀山两位刘家辈分最长老祖,拄着拐杖迎上前来。 刘耀祖犹豫着说道:“三儿,咱刘家寨人可都来了,到底成不成啊?” 刘卫民上前搀扶着刘耀祖手臂,苦笑道:“五爷爷,您老能不能给俺打打气啊?” “再说了,就算不成那也正常不是,哪有万事皆顺的事情?” 刘卫看向人头攒动人群,大声说道:“一会儿开炉的时候,大家都不要靠的太近,水火无情,带着娃娃的更要注意些!” “大人放心吧,俺们知晓的,老族长都交待过了!” “小三儿,俺们可还等着家家户户有井呢……” “对对,俺看着这么大的炉子就带劲……” …… 有称呼“三儿”的,有叫他“大人”的,还有“刘三”、“刘小旗”……咋咋呼呼乱糟糟的,刘卫民又能如何,也只能苦笑不已,此时又不是军议之时。 “行了!” 刘耀祖手指着咋咋呼呼人群。 “咋咋呼呼,都不觉丢人是不?” “都散开!” 还别说,刘耀祖一开口,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也让开了一条不小通道。 钢铁厂在寨子东南,暂时还只是用荆棘篱笆围着,高炉炼铁温度很高,此时的房舍皆是木质,是无法将高炉放入屋舍内的,哪怕屋舍真的修建的十分高大也不成。 篱笆内只有数个巨大建筑,一个五丈高的高炉,八架丈高的巨大鼓风机,为了让转炉可以第一次进行转化,在高炉出铁汁处挖了个数丈长宽,丈余深的坑洞。 无关紧要人员全都之能站在栅栏外伸着脖子观看,刘卫民领着一帮子管事来到高炉前。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又一次来到高炉前,爬上炉顶,透过炉顶向下观看,见到足有一丈高的焦炭,很满意点了点头。 爬下高架,站到高炉数丈外,好像还怕爆炸倒塌,头上特意戴了顶飞碟铁帽。 “可以开始了。” 刘卫民向小豆芽点了点头,小豆芽手中红旗向下一挥。 “开始!” “点火!” 随着小旗挥舞,十数名光着膀子大汉挂住装着早已红通通炭石巨大铁斗,奋力拉动绳索,通过滑轮,铁斗不几息时间被送到高大木塔顶端。 魏忠贤仰着脖子,一手遮在额头,只见木塔上数人用铁钩勾住铁斗底部的铁环,齐齐用力下,铁斗翻转,红通通燃烧着的炭石倒在了向下倾斜的铁皮通道,坡度太大,炭石刚刚倒下就被滑入进了巨大高炉内。 一连二三十铁斗送入燃烧焦炭,这才在刘卫民点头下,数十人开始鼓动八台巨大鼓风机。 魏忠贤和一干人伸着脖子看着这一切,刘卫民说道:“第一次点火最是麻烦,按照常理来说,此等巨炉只需点火一次,之后就无需再点火,只需不住往里面送料,铁汁就会源源不断,只是现在还没那个条件,无法为高炉配上高大房屋,今后会慢慢有的。” 魏忠贤皱眉说道:“驸马爷,这料是什么料啊?” 刘卫民想了下,说道:“炼铁是少不了足够的温度的,所以料是铁矿粉、石灰与焦炭混合,具体使用多少焦炭来混合多少铁矿粉,这个刘某也不知,今后只能一点点摸索,第一次多加了点炭石。” 随着刘卫民话语,魏忠贤与众人全都看到了数十人推着一辆辆木车来到木塔之下,粗大的绳索挂着铁斗一一被送到木塔上,一一被倾倒入高炉内,巨大黑色烟柱直冲天际,不知道是不是火炉内温度太高缘故,高达五丈高炉,火焰竟然直接喷吐到了炉口,原本想着让人关上炉口处巨大了铁盖,看到这一幕也不敢下达了这个命令,反而有些担心“啤酒肚”高大炉子会不会被他烧炸了,厚达一米的炉壁能不能承受如此高温。 不仅仅是他有些担心,看到炉口喷吐的丈余高火焰,站在刘卫民身后之人不由后退数丈远。 “驸马爷……这里是不是太危险了些?” 魏忠贤在火光映射下,面孔却有些微白。 第145章 累成了叭儿狗 “陛下……陛下……” 常云一脚拌在高高门欠上,“扑通”一头撞在殿内金砖上,正一手托着下巴,听着内阁为辽东事情争吵不休,见到常云如此惊慌,朱由校不由一愣,方从哲、吏部侍郎史继偕、礼部右侍郎刘一燝、礼部尚书韩燝、少詹事孙承宗等人纷纷转头。 “陛下……不好了,北方异变……大火……” 常云也不知该如何说了,额头鲜血也不擦上一擦,手指只是指向北方,众人更是听的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朱由校听了却是精神一振,他早就不想听着这些人争吵,起身就要出了乾清宫殿。 “陛下,或是北方遭了火灾,当不至于造成太大危害,辽东之事却不能再久悬不决了。”刘一燝不理不会,上前就是一礼。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此事内阁拿出个条陈呈上来,朕仔细考虑几日再做决定。” 又指着常云。 “北面大火是不是刘家寨所出?” 方从哲、刘一燝等人一愣,不由看向常云。 “回陛下,正是刘家寨,大火染红了半边天,浓烟更是……” 常云话语未完,朱由校已经提着龙袍直奔向殿外,看的孙承宗直皱眉头,与诸位大臣对视一眼,也跟着走出殿外。 朱由校张大着嘴巴看着北方,正如常云所言,一股浓烟直冲天际,火光印红了半边天。 方从哲一脸讶然,眉头却微皱,说道:“陛下,宁德驸马不会是在炼铁吧?那道浓烟不像是发生了大火。” 方从哲话语一出,众人立即反应了过来,浓烟成一道烟柱直冲天际,如同巨大黑龙仰头向天嘶吼,与发生火灾燃起的浓烟明显不同。 都是人精,如此大火,如此浓烟,顿时想起刘卫民欲要炭石炼铁之事来。 “快!快唤刘公公前来……让宁德公主入宫!” 朱由校一想到昨日七妹说的话语,忙又让人去寻朱徽妍,一群人站在院中遥望北方,天空异变引起了所有人注意,就是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的刘养,也被王体乾摇晃着叫醒跑到了院中。 还未等人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皇帝的口谕送来了司礼监,刘养与一干大太监急急匆匆来到乾清宫前。 正焦急等待的朱由校一见刘养前来,忙要抬腿,这才想起自己是皇帝,只得强忍着焦急,等待额头大汗的刘养来到近前。 “老奴见过陛下。”刘养疾走两步,抱拳躬身下拜。 “刘公公,刘驸马是在炼铁吗?”朱由校一脸急切。 刘养也有些拿不准,说道:“老奴已经多日未去刘家寨,并未听闻臭……刘驸马说要炼铁……六公主应当知晓一二。” 王体乾看向北方黑色烟柱,犹豫着说道:“应当是刘驸马在炼铁,如此火势……看着也不像是炼铁啊?” 孙承宗微微点头,说道:“的确不像是炼铁,工部炼铁绝无如此火势。”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见识过炼铁之法的他们,知晓炼铁是如何一回事儿,可再如何也绝不会印红半边天,此时又不是黑夜十分,但谁也不敢十分确定就不是刘卫民在炼铁,只是默默点头,不敢下了定论。 所有人都在犹疑猜测,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的驸马爷正手忙脚乱,指挥着几十上百人搅拌成山炼铁材料,见高炉越来越高涨火头,他也害怕了,混合材料立即大量减少碳粉的混入,过山车般加大铁矿粉用量,正脚忙手乱指挥着同样脚忙手乱几十人,移除已经满登登转炉中铁汁,脚忙手乱清除不断涌出的废渣…… 已经像个小先生的朱徽妍来来回回缓步走动,时不时会停住脚步,检查半大小子的宦官书写拼音字母情况,宫内派遣宦官前来时,她已经站在院中,遥望天空中不住升腾飞舞的黑色巨龙。 朱由校焦急等待了两刻钟,朱徽妍、朱徽倩、朱徽媞三位小公主才提着衣裙急匆匆跑了过来。 或许是朱由校真的等待不及了,迎上前就问。 “六妹,妹夫是不是在炼铁啊?” 朱徽妍顾不得擦拭额头汗水,忙点头说道:“相公是说着今日炼铁,只是相公说他也不确定能不能炼出铁来,等炼了铁再告诉陛下。” “嗯嗯!姐夫说了,若成了,一日可炼两百吨铁呢!” “……” 一干人傻傻看着背着个小书包的朱徽媞,朱由校不解挠了挠头。 “两百吨?” “怎么没听大兄……那个……没听过妹夫说起过啊?” 一干内阁大臣听到“大兄”两字就不由眉头一皱,此时也没开口劝谏。 朱徽媞小脸皱成了苦瓜,最后不得不向朱徽妍求救。 “六姐,姐夫说过200吨是多少斤,媞儿……忘了。” 朱徽妍想了下,说道:“相公说,为了计算比较方便,就如同咱们常用的1石10斗,1斗10升,1升10合,1合10勺,1勺10撮,1撮10厘……就像是1米3尺一般。” “不过相公以为这些有些太过麻烦,就改成了1斤10两,2斤为1大斤,1000大斤为1吨。” “嗯……200吨……也就是200000大斤,400000斤铁。” 听着朱徽妍话语,所有人都傻眼了,若他们知道此时的刘卫民,正脚忙手乱指挥着数百人齐齐上阵,不住往巨大木质搅拌车内装填、搅拌炼铁材料时,看着根本来不及充分氧化成钢铁,就被巨大转炉倒掉的铁汁,他们会更加掉了一地下巴。 刘卫民此时满头大汗,看着一炉炉铁汁被倒入一个二十人才能抬起的巨大木盘,看着木盘上蜂巢一般的孔洞模具上的铁水流淌到了土里,那个肉疼就别提了,成堆成堆的拳头大铁疙瘩堆成了山,就是魏忠贤也捋袖上前帮忙,木塔上已经换了五波汉子,太快了,根本压不住巨大火势,铁汁更像是瀑布直冒,看着这形势,别说两百吨,就是再来几倍也是说少了。 刘卫民不是工程师,他也只是知道炼铁是个怎么回事儿,心想着建个大炉子,越大越好,哪里会知道多大的炉子会产出多少铁来,更是不知晓多少煤炭会炼出多少铁,他又是往里面鼓热风加热,又是掺焦炭往里面丢,炉底还被他铺了三米高的焦炭,这火势一起来,根本就压不住,一车车生料被他丢了进去,围观的人群齐齐上手,十六个主事不得不令人去将数千老老少少全都叫来,全都让人扛着水缸、簸箕、箩筐,齐齐围着小山一般的铁矿石、焦炭、石灰石粉搅拌起来,两瓢铁矿粉、两瓢炭石粉、一瓢石灰石粉混在一起,也不管是不是合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齐齐上阵…… 当朱徽妍与一干朝廷大臣前来时,看到数千人端着簸箕、抬着箩筐送到木塔下,数个铁斗起起落落,目不暇接看着一铁斗一铁斗生料被送入高高的巨大炉中,所有人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刘卫民也不知晓自己的炉子是不是非常合理,看起来不到二十米的炉子算不上十分高大,但炉子的“啤酒肚”却不小,烈火从早上燃烧到了晚上,所有人累成了狗,甚至连吃饭的空都没有,本以为可以烧十天八天的材料,却一日间烧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半夜十分,小山般材料全部烧了个干干净净,火势才渐渐熄灭…… “呼呼……呼呼……” 累成了狗的刘卫民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整个人跟个泥猴子似的,与他这般的还有无数人,全都躺在地上难以动弹。 无力拍了拍躺在肚皮上的小媳妇,勉强动了动身子,这才发觉连挺身坐起的力道都没有了。 “媳妇儿,赶紧起来,可不能这么歇着,会生病的……” 刘卫民休息了一会,勉强挺身坐了起来,又大大深吸了几口气,拉着同样没了力气的小媳妇起来,拖着疲惫身体踢了踢一旁的小豆芽,有声无力训斥。 “起来,不许躺在这里。” 见小豆芽坐起身子,又转身拉起魏忠贤,看着躺了一地的老老少少。 “都不许躺着——” “起来!” “起来……起来……” 刘卫民不时喊着“起来”话语,不时拉人站起…… 随着他的训斥,一个个疲惫身影站了起来,一个个将不愿起来的身影拖了起来,数千人一一打着晃站起。 “沈允婻……沈允婻……娘地,跑哪去了?” 刘卫民在人群里一阵怒吼呼喊。 “老爷……” 人群分开,看着裹着围裙的沈允婻,刘卫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江南沈家大小姐是个小脚,想帮忙也没法子,提着个筐罗还没走上几步呢,自己倒是摔了个马大哈。 无法帮上忙,那就带着一干妇人做些饭食,为所有人烧些热水洗澡好了。 见沈允婻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刘卫民嘴里不由哼了声。 “饭食可有做好?热水烧好了没?” 沈允婻欲要蹲身福礼…… “行了行了,都啥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做好了饭食就赶紧安排人吃饭,饭后让每一个人都要洗上了热水澡,否则会生病的。” “还有,今日所有人都是累了,就不用回各自村寨,就在这里随意歇息一晚,但是一定要有足够铺盖,不够的就从各村寨调拨。” 沈允婻上前一步,不着痕迹搀扶着已经累脱力的朱徽妍,说道:“老爷不用担心,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时辰前就从各村寨拉来了铺盖,刘太爷也已经腾出了寨子里所有屋舍,足够人休息。” “……” “还算……不错。” 第146章 钢铁不够用啊~ “砰砰……” “刘兄……刘兄……” 房门一阵剧烈抖动,腰身几乎佝偻到了地上老妇听到房门震天响,忙丢下手上筐篓,随意驱赶了两下正争抢谷粒的小鸡。 “来了来了……莫要再敲了……” 妇人用了一盏茶时间才来到房门前,刘之坤正抖动着衣摆走了出来。 “刘婶,还是小侄来吧。” 妇人感受到了身后脚步靠近,也没有回头,嘴里只是笑道:“大人哪能做这些下人事情,老婆子开个门还是可以的。” 木质院门已经陈旧,或许是因为妇人身体佝偻无法挺直缘故,门插位置比正常人家要低矮了许多,房门打开,正是卢象升、黎宏业两人,一脸急切站在门外。 “刘兄,你可知刘驸马炼铁之事?” 卢象升没有来得及与妇人见礼,高大身躯直接绕过妇人,大步迎上刘之坤。 听了卢象升话语,刘之坤不由苦笑道:“整个都察院都乱了,刘某又怎会不知?” “走走,赶紧前往刘家寨!” 卢象升不由分说,拉着刘之坤手臂就要往外走。 刘之坤一愣。 “卢兄要前往刘家寨?” 黎宏业来到另一侧拉着他手臂,苦笑道:“昨日黎某与卢兄一同前去了刘家寨,想着看个究竟,结果却被挡了回来,心想着,也只有与刘兄一同前往才可一探究竟,这不就寻了过来吗?” 刘之坤心下一阵无奈,叹气道:“就算如此,咱们也当吃些吃食才是……” “没问题,卢某今日做东!” 卢象升是真的急眼了,昨日北方异变发生时,整个北京城都乱了,本以为是发生了火灾,最后才发觉不对,无数百姓前往北方,半路却被上万幼军阻拦,远远望着巨大烟筒喷吐着浓粗黑柱,不少人就有了猜测,最后也确认,刘家寨确实是在炼铁。 大明炼铁也用炉子,可谁见过如此高大的炉子? 见到如此高大高炉,卢象升、黎宏业就知道一定会产出无数钢铁。人是很奇怪的动物,越是无法亲眼见到,越是心中瘙痒难耐,可上万半大幼军手持着棍棒、长矛就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远远看着无数人往高大炉子里送料,两人更想知道,如此高大炼铁炉究竟可产出多少钢铁? 刘之坤被两人强行拖上了马车,尚未等人坐稳,卢象升一脸急切。 “昨夜从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刘驸马一日可炼四十万斤,如此惊人的消息,为何刘兄从未提起过啊?” 刘之坤不由苦笑道:“两位兄台知晓今日辽东纷乱,忙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时间前往宁德驸马府,再说了,那高大炉子是在刘家寨的。” “刘驸马每每有惊人之举,刘兄应该经常前去刘驸马府邸才是,我等也可以早早解了心下瘙痒。” 黎宏业一阵取笑,可也知这不现实,宁德驸马府名声太差,一干学子官吏饮酒嬉乐间,对刘之坤也多有讥讽不满之语。 刘之坤更是一脸苦涩,自己与宁德驸马府已经保持相当远的距离了,还不是成为他人嘴里讥讽对象,若是日日前往,今后还不知又成了什么模样。 三人坐着马车一路出城,却发现与他们一般的马车还有不少,甚至还有内阁大臣的马车。 三人见此情景,心下更觉震动,却不知刘卫民此时犯了难。 小山般的生料一日用尽,面前的产出却让他很有些不甚满意。 “老爷,是不是……太多了?” 看着一脸震惊不已的沈允婻,又转头看到刘养同样一副见了鬼样子,心下就是一阵直摇头。 “就这还多啊?” 看着面前小山堆的生铁,叹气道:“这里顶多也就五六百吨,就这点够干啥的?” “一副铠甲,从上至下,怎么着也得十斤二十斤吧?再加上一杆枪管也要好几斤,这需要多少钢铁,按照五斤生铁一斤钢铁计算,差不多一个人要消耗一百五十斤生铁,五百吨生铁可以装配……不到七千名士兵。” “就这还多了?” 刘卫民一脸奇怪看向所有人。 “为了尽快可以装配士卒,可以为每一个士兵装配铠甲……至少要装配上半身板甲和头盔,就必须要有重压机械,至少也得有个数十吨级别的吧?” “有了重压机,将巨大的铁疙瘩拉起来就是个问题,怎么着也该需要小儿臂粗细,数米长的铁链数根吧?” “有了这些还不够,还要磨盘大的滑轮……十数米的跷跷板铁塔……为了让铁疙瘩不乱跑,不跑偏,两边还要钢架固定,还要钢铁模具平台……” 刘卫民掰着手指头,这么一计算,别的就不说了,就这简简单单的重压机,就需要无数钢铁,没有重压机,用小铁锤这么一点一点捶打,啥时候能为每个军卒披上甲胄、装备火枪? 也不理会一头雾水却张大了嘴巴刘之坤、卢象升、黎宏业、刘养、沈允婻…… 指着不远处高大的炼铁炉,说道:“就这炉子,炼一次铁能把几千人累了个半死,老子反正是不想每次都是如此,至少也要将绳索全都换成钢铁的,木塔也得换,太危险了,至少也要换成土石的,要更大些,铁斗增大,多加上十几个,搅拌得整成搅拌车,炉子得盖个铁房子,木头容易着火,整成铁家伙……” 刘卫民越是用手指点点指指,越发觉自己穷的叮当响,最后干脆气哼哼不说了,指着小山般的炉渣。 “周云,让幼军将炉渣转移到二号村寨,,本将军过些日要用。” 刘卫民指着周云下了军令,又看向小三。 “将所有铁锭转移到四号村寨,让人将那个炉子弄去四号村寨,计算失误,咱只能用笨法子。” 刘卫民一一安排着所有人,准备将炉渣移去二号村寨,准备在那里整个水泥厂试试,看看能不能烧出水泥来,至于生铁也只能送去四号村寨,将在那里将生铁炼成钢铁,至于眼前高炉,暂时还无法进入其中,等两日他会亲自爬进去,对炉子彻底检查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炸炉迹象,经过这一次慌乱,他觉得这个炉子需要改进,高度还是不够,应该是比例的问题,决定再进行些改进,此次产出还是让人很满意的。 心下终究还是想着先将重压机弄出来,他知道铸造铁质钢管主要是因为浇灌时温度不足,容易有气泡,除非有电炉持续加热,泥模又不能放在火里烘烤,这才无法浇铸钢管,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思路,是不是可以用重压机强行锻压? 刘卫民眉头微皱,整个人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低头不时踢腾着脚下炭石,熟悉他的人只是相视一眼,并不去打扰他的思绪,就在想着重达一吨方形铁块,铁块上有着一个个大圈套小圈孔洞,里面灌上钢汁,强行锻压可能…… “刘驸马,如此国之重器,可否让工部……” 正皱眉思索着铸造锻压的可能呢,卢象升一句话语将脑中思绪打散,抬头看向卢象升的脸色也阴沉了不少。 刘卫民一抬头,正想要发火呢,见眼前高大书生不由一愣,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卢象升与一般学子士人差不了多少,一身素白道袍,头上戴着个四方头巾,看着一身打扮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道袍下隐隐透露出的鼓鼓囊囊肌肉,再配上如此高大身躯,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文人士子不是没有身量高大之人,但十个高大士子有十一个是瘦竹竿,正所谓穷文富武,也只有勤于习武之人才不是瘦竹竿,或是大肚腩。 刘之坤见他一脸不悦,不着痕迹侧身挡了卢象升半边身。 “三哥,这是建斗兄,四弟好友,听说三哥昨日炼铁,三弟特来看上一看。” “建斗?” 刘卫民没有理会屁事不帮尽扯后腿的刘家老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卢象升,“建斗”的字号让他很有种熟悉感。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个武人相遇,总是莫名相吸相斥感,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当刘卫民身上莫名传出些冷厉时,卢象升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身体更是紧绷刚硬如石,空气中像是有道无形火花激烈碰撞。 黎宏业心下忐忑,上前抱拳深深一礼。 “学生湖广士子黎宏业,见过宁德驸马。” “卢兄性情耿直,并无有冒犯驸马之意……” “姓卢?卢象升?” “啊?” 黎宏业、卢象升不由一愣,两人只是个学子,准备参加来年京试科考的,不仅仅是他们,其他人也很是诧异。 话语一出,他就知道坏事了,此时的卢象升连个进士还没考上呢,而他真正的起家巅峰,应该是建州贼绕过山海关,第一次围攻北京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个喜欢与他人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卢象升? 刘卫民刻意不去理会他人疑惑不解,这事儿没法子解释,越解释越乱,越是解释不清,还不如埋在肚子里,让他人自己去猜测。 第147章 朝廷欲夺炼铁高炉 刘卫民对眼前的人很感兴趣,大明能让他感兴趣的人很少,但其中之一就有此人,不是因为此人多么用兵入神,而是此人更像个武人,不太像个文人。 他知道后世有许多人对眼前之人评价很高,但他知道,卢象升勇猛刚劲有余,政治上却是个小白,或者说他也是党争的受害者,在军事上刚刚崭露头角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最后导致身死也甚为可惜。 “可惜了……” 刘卫民抬步上前一步,一把扯开刘老四,看着一脸诧异的卢象升。 “知晓何为将之五善四欲吗?” 卢象升一愣,眉头微皱,他有些不解看着刘卫民。 “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 “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 “此乃武侯言将之五善四欲。” “将之五善四欲,也没多少玄奥难懂之处,一者言战略,一者言战术。” “战略者,战前之谋划,五善说的意思是临战前要居高而视低,要有全局之谋。” “战术者,术之运用,术之万千,当以胜者为重。” 刘卫民身量与卢象升差不多,体型也差不了多少,所有人听着他缓缓说出军略之术,面色更加怪异。 “将之五善四欲,运用一心者为帅,通五善而弱于四欲者,纸上谈兵尔,可为赞画,不可为将帅;通四欲而弱五善者,可为将,不可登帅之位。” “通达五善四欲者,可为帅,亦不可为帅。” 众人不由一愣,卢象升眼中顿时有了些迷茫,刘卫民说的五善四欲他可以听懂,周围之人也可以听了个明明白白,刚说“可为帅”,如今怎么又“不可为帅”了? 刘卫民见他眼中迷茫,不由一笑。 “为帅与否,谋略也好,谋术也罢,只是一合格统军主帅所必备的职业素质。” “职业素质……你可以理解读书识字,与你十年寒窗苦读的学问差不多,论读书识字,写文诵诗,这方面的素质本驸马是远不如你的。” “职业素质足够高,就像你们嘴里所说的朝廷文臣,每一个读书方面的职业素质都足够高,但还有忠奸善恶不是。” “武人也差不多,只不过武人与你们文人不同,因为武人手里有刀子,在这方面要求更高,所以呢,武将就有了仁、义、忠、信、智、勇、严、明八种品质要求。” “有内在忠良品质,又有足够的职业素质,如此才可以算是个合格统帅。” “文武有别,想要两件事情都做好,基本上最后都是一事无成,你要考虑清楚,究竟是从文,还是从武。” “还有……记住本驸马一句忠告,尽管武人也需要懂的政治利弊,政治长远,但武人不可以参与政治,会要了你的命的。” 刘卫民重重拍了拍卢象升肩膀,转身站在刘之坤身前。 “你这个友人很是不错,身为好基友,没事就劝劝他,万事别出头,多往前看一步,任何事情都要在肚里转上十遍八遍,将来成长为一军统帅也不一定。” 刘卫民双手搭在他肩膀,长叹一声。 “三哥不想干涉你任何事情,若你在都察院真的不喜欢,三哥可以让你去登莱,嘴是好汉,手是懒汉,幸者,士辛也,有了本事,就要弓身下腰,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为百姓、天下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哪怕增加一粒粮食、一文钱,只有如此……方是‘于家之幸,于国之幸,于天下之幸’。” 刘卫民嘴角一阵苦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回头,正见魏忠贤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魏公公?” 刘卫民本身性子是有些孤僻,并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见魏忠贤站在他身后,以为有啥事儿呢,忙一脸微笑拉着他的手臂,大手更是推开眼前傻愣愣周云、杜善礼,一边向外走着,一边笑道:“魏公公,您今个不会也是讨要俺的炉子吧?俺可是已经打跑了工部尚书大人了!” 魏忠贤一阵无奈苦笑,说道:“驸马爷,您看咱家像是那种人吗?公是公,私是私,工部想用驸马爷的炉子,没……没那个专利费,那可不成啊!” “哈哈……” 刘卫民拍打着魏忠贤肩膀仰天大笑。 “正是如此!不能这边一有好东西,他人就眼红想着霸了去,事前又没给老子一文钱,也没给咱添一块砖,凭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咱双手奉上,是不是这个理?” 魏忠贤已经尝到了专利费的甜头,对刘卫民话语极为赞同。 “驸马爷说的是,就是这个理。” 魏忠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全傻傻看过来的一干人,声音低了不少。 “驸马爷,咱是不是可以多多建几个炉子?” “嗯?” 刘卫民一愣,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个一回事儿,声音也低了不少。 “不瞒公公,刘某早就想好了,准备建他个百八十个,你也是知道钢铁价值几何,这可是暴利啊!” “一个炉子可以弄五百吨,也就是……一百万斤铁!” “若是弄了一百个炉子……五百个……一千个……这得多少钱啊!” 魏忠贤心脏都快炸了,轰隆隆跟个打雷似的,声音更加低微。 “驸马爷说的是,只是这……这个……” 刘卫民嘴角更加上翘,说道:“不瞒公公,刘某的意思呢,驸马府去做,将来赚了钱,内宫占七成……” “好——” 刘卫民吓了一跳,话语还未说完,魏忠贤就已经尖叫出声,远远站着的刘养很是怀疑两个混蛋又憋着什么坏。 魏忠贤察觉自己失态,面色顿时尴尬起来。 “驸马爷,不是俺大惊小怪,您也知,外朝一帮混蛋全他娘地盯着内库那点钱。” 刘卫民郑重点头说道:“魏公公说的是,也正因如此,刘某才如此想着给内廷七成之利,不过魏公公,你也是知道,这前期投入是不可能获利的,反而会像吞金巨兽不断吞噬驸马府钱财,当然了,无论赚不赚钱,老规矩,税是一文不少送入内库。” “但是……公公得帮我摆平朝堂上事情,咱是赚钱的,不能让刘某没完没了跟人打架不是?”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激荡,点头道:“驸马爷放心,谁让驸马爷不喜,那就是咱家仇人,陛下的敌人!” 刘卫民心下大喜,今日魏忠贤前来,就代表了他的钢铁厂已经成了大明钢铁垄断巨兽。 高炉建造不易,但有了第一次经验,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他也懒得自己绞尽脑汁为钢铁厂选址,后世有哪些著名钢铁厂,就在那里建厂子好了,不过…… 这一切可都是海量钱财堆起来的啊! 刘卫民与魏忠贤商议着炼铁厂之事,却不知工部尚书黄嘉善一脸恼怒寻到内阁刘一燝府中。 萨尔浒大败,再加上红丸一案,无论士林还是民间,都对内阁首辅方从哲极为不满,再加上眼前的熊廷弼、袁应泰两人之间的争斗,方从哲承受着难以压力,甚至京城内已经流传着方从哲辞官返乡之言。 方从哲辞官一事真与不真且不可知,不少官吏私下饮酒寻花时,却皆以刘一燝当为内阁首辅。 头一日刘卫民与十六个刘家分寨奋战一日,数千老少都累成了哈巴狗,很久都没浑身酸疼感觉的刘卫民,正想着好好休息一日呢,结果天刚刚亮,数人抬着黄嘉善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开口就是满口大义,开口就用大明百姓、无数军将来压他,问他讨要炼铁高炉。 费尽心力才弄了个炼铁高炉,而且还要重新检查,重新设计制定高炉各种比例,对生料的配比也需要重新制定,自己啥事儿还都没整呢,这该死老头就叭叭跑来,一开口又是如此的“盛气凌人”,就他这性子…… 刘卫民对自己认可的老人,就算被指着鼻子抽打,他也只是赔着笑脸憨笑,可若让他不喜之人,他可不管是不是正臣,或是名望多高,根本不会给任何好脸色看。 工部尚书黄嘉善是三朝老臣,在万历帝时期,不仅仅是工部尚书,他还兼任着兵部尚书,当他出马前去向刘卫民讨要高炉时,所有人都以为应该不会很困难,结果却被大怒的小混蛋一阵好骂,抬着轿子的轿夫,随同的仆役,二三十人没一个不瘸着腿回去的,就是黄嘉善自己,也还出了刘家寨范围,这才找了个牛车回了北京城。 遭受如此羞耻大辱,刚刚进了刘一燝厅堂,面对十数人东林党就怒吼起来。 “奸逆小儿——” “无耻之尤——” “呼呼……” “刘大人,如此奸逆小儿,绝不能留于朝堂,早晚……早晚为我大明之害!” 看着黄嘉善狼狈凄惨,礼部尚书韩燝皱眉不悦。 “此子的确太过猖狂,如此炼铁之法大利我朝,怎能如此吝啬与人?” 吏部尚书周嘉谟不由转头看向韩燝,叹气道:“宁德驸马的性子诸位又不是不知,不过以己私利而误国事……的确是有些过了。” “岂止是过了?” 杨涟起身说道:“黄尚书三朝老臣,怎能受如此小儿羞辱?此人留于朝堂,终是祸害无穷!” “是啊,此子多为羞辱朝臣之事,更是蛊惑陛下荒废国事,久嬉于木造之事,宫内又多言开海禁、商税、矿税,甚至还要加征辽响,多是出自此人之手!”御史左光斗冷哼一声。 众人相视一眼,厅堂内却是一阵诡异沉默。 汪文言皱眉道:“此子跋扈,多有妖言流于宫中,为害甚于阉党啊……” 第148章 刘卫民的野望 周嘉谟看着所有人,叹息道:“此子跋扈霸道,可是……可是自神宗陛下以来……宁德驸马府多受皇室宠信,奈何? 刘一燝看着一屋子人沉默不语,深深叹息一声。 “唉……” “老夫想来……还是算了,此时此日对那小子也是无可奈何,不过……” “老夫以为,工部匠人无数,那高大炉子建造当不是很困难。” 黄嘉善一脸苦笑道:“看起来确实不是很难,可……可工部哪里还有多余钱财。” 黄嘉善话语一出,所有人全都看向户部尚书张问达,一直未言语半句的他眉头紧皱,心下却暗骂不已。 张问达心下一阵哀叹,说道:“户部的银钱……诸位也是甚为清楚,江南税银确实将要入京,但此次税银也需送入内廷大半。” 闻言,杨涟顿时皱眉不悦道:“神宗之时,内廷拆借户部一百二十万两用于辽东,如今内廷所出银钱,也还是用于辽东军卒,京城官吏都已经拖欠了三个月俸禄,此次江南赋税入京也需发放拖欠俸禄,怎能将大半赋税送入内廷?” “就是,去岁内廷拆借户部一百二十万银两,不向内库讨要也就罢了,户部空虚至此,内廷尚还有些银钱,此次辽东之兵,内廷所出又有何妨?”御史左光斗对内廷死扣着银钱不放尤为不满。 汪文言微微点头,说道:“大明是陛下大明,我等为大明江山社稷呕心沥血,辽东事危,户部空虚,此次银钱当由内库所出。” 刘一燝、黄嘉善、周嘉谟、韩燝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沉默良久方才微微点头。 张问达心下却是五味杂陈,也不知当点头同意,还是摇头拒绝。 周嘉谟见他如此,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朝廷困难至此,吏员已经三月未曾发放俸禄,各部官吏已有怨言,若是再欠下内廷两百万两,今后旦有天灾又当如何?” 张问达苦笑点头,说道:“周阁老所言甚是,就怕……就怕陛下和司礼监不同意啊……” 众人一提起户部钱财,炼铁高炉好像再也不重要了一般,所有人全成了一休哥敲着脑袋,苦思冥想想着该如何劝解小皇帝朱由校。 魏忠贤哪里会想到这些人会将主意打到了内库银钱上,此时的他极为兴奋,一溜烟跑回皇宫,跟小皇帝汇报自己斩获成果。 魏忠贤离开,刘养却对刘卫民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尤其是对他将钢铁七成利让给内廷。 刘卫民反而一脸无所谓,高炉暂时还未完全降了温度,还需两三日才能进去查看炉内情况,炉渣他准备尝试烧制水泥,若水泥也成功了,他就可以加快北京城子城建设,可以尝试兴修水泥路面,减少道路运输费用,甚至可以像后世一般收取过路费。 二号分寨用来烧水泥,三号分寨用来炼铁,四号分寨则是将生铁转化为强度更高的钢铁,至于一号分寨……那是专门留出来当做幼军驻地使用的,将来一旦十六个分寨连接在了一起,居中位置会专门用于工匠制造。 刘卫民对刘家寨早就进行了规划,与魏忠贤说笑着回到一号分寨,他也不怎么管三号寨如何清理垃圾,随着两人离开杂乱场地,刘之坤、卢象升、黎宏业三人正要跟在身后,却被马四海、小豆芽两人冷冷看了一眼,冷漠目光阻止任何人靠近。 刘养地位比较特殊,刘卫民与魏忠贤两人谈笑,他也不插口打扰,直到魏忠贤离开,才将手中茶盏重重顿在桌面上。 “砰!” 刘卫民正皱着眉头,一手扶额闭眼沉思重压机建造细节,以及使用重压机强压下是否可以铸造后装火绳枪枪管的可能,却不料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再一次打散脑中思路。 “不是……” “监军大人,能不能别一惊一乍?” “小将正想着问题呢,被你这么一吓,啥都没了!” 见他一脸不满,刘养顿时有些尴尬起来,相处了这么久,对眼前小子脾性多有了解,知道他极为不喜他人打断他的思绪。 “这次……这次是咱家的不对,不过……不过也怨不得咱家恼怒!” “咋了?小将哪里又招惹了监军大人?” 看着刘养眼珠子瞪得老大,刘卫民一时间也没整明白,一脸疑惑看着他。 “咱自己花钱炼铁,凭啥……凭啥要给司礼监七成利?” 听了这话语,他才明白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不由摇头叹气。 “监军大人……小将算是看明白了一件事情,你啊……就是个大财迷!” “钱是个啥玩意?” “要钱有个啥用?” “往小里说,穿衣吃饭,填饱自个肚子,让自己不至于挨冷受冻,有个房子可以遮风避雨,娶个媳妇生娃传家。” “往大里说……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钱多了,就要为百姓、国家多做点有用的事情……” “打住打住……你小子别跟咱家净扯没用的,老老实实说你想干啥?”刘养一听他准备说一大串废话,忙又一拍桌子。 刘卫民一脸无奈,说道:“监军大人啊,您老是嫌小将多嘴,可若不多说几句,您老人家老是想着眼前小利,小将能不多嘴几句吗?” “您看啊,咱这高炉炼铁,一日可炼铁五百吨,也就是……一百万斤生铁,江南、江北之地,建起两百座高炉,不多吧?” “这是多少生铁?十万吨生铁!” “这只是一日炼铁产量,当然了,事儿也不能这么算,还需考虑原料能不能及时供应,炉子是露天的,阴雨天也没法子炼铁,但这也是不少了,垄断大明生铁熔炼生意,应该是没问题吧?” 刘养微微点头,他听得懂刘卫民话语,若非知晓里面蕴含着的惊天利益,他也不会如此恼怒。 刘卫民却说道:“如此之大利益无论被谁独吞都是原罪,陛下信任小将,可大人莫要忘了‘人言可畏’一词。” “高炉尚未建起,惊天巨利也只是存在于纸面上,不言朝廷文武愿不愿意,就司礼监那一关也不是可以轻松绕过的。” “炼铁尚未开始,麻烦就会接憧而来,大人在小将说出‘七成’之时并未开口阻止,想来大人是知晓必须要让给司礼监些许利益的,或许大人以为是多了,可小将却以为少了,若非是小将所出银钱,小将或许只占两成亦是可能。” “让出巨额利益,外朝若是不服,外朝也只会与司礼监打擂台,有司礼监帮忙护佑,地方上也会少了无数麻烦,再说了,短期内……至少三年内是无需给司礼监多少钱财的,有这段时间,也差不多够捞回本钱了。” “好处还不止这些,自古以来盐铁都是朝廷专利,咱占了三成,已经是占了朝廷大便宜,主动、一次性将重利送出,今后谁也不敢说咱的坏话,说了那也是无用。” 刘卫民笑了笑,说道:“一者减少无数麻烦,省出了更多时间安心做事,二者加固了皇家与小将的情分,三者让司礼监与外朝争斗不休,四者从不良商贾手里夺回铁利,充实大明府库,有如此之多理由,让出七成之利又何妨?” “再说了……小将的目的也不在此处。” 听了这番话语,刘养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子想的更加久远些,正要捏鼻子同意了,却不料他又说出让人一愣话语。 “小子,难不成你还有其他想法?”刘养一脸疑惑。 刘卫民却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府里有多少钱财,大人一清二楚,可这点钱财又能干啥?” “一艘百门火炮大船,就算不给工匠工钱,就算再如何节省,一艘战船也要几十万两,建造高炉以及各种各样的建筑,净军、幼军所需花费,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海量金银,所以呢……咱们就需要整个大明钱财来支撑。” 看到刘养一脸骇然,刘卫民轻笑道:“监军大人吓到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也没多少复杂,小将就想建个‘卫民钱庄’,以两百万两银钱作保,以一厘利息为饵,将民间百姓手中钱财吸引到小将手中。” “沿运河一路向南建立钱庄,至于钱庄如何获利,自然是借贷了,存钱一年一厘息,两年二厘,依次逐渐上涨为五厘息,借贷一分至五分息,想来应是不错的生意,当然了,卫民钱庄是咱们驸马府独自经营,小将是不打算任何人介入其中。” 刘卫民的野心不止于此,现在他还没有与西洋人接触,让登莱余丛升试探性出海,与倭国交易结果暂时尚未出来,金银铜之物还很不足,无法做到金银本位,但不代表将来他不会不发纸币。 发行纸币才是真正的暴利,通常一分本金可以发行三分纸币,如此暴利他是如何也不想放弃。 卫民钱庄必须是他独自经营,绝对不能让他人插手,因为钱庄不同于其他,这关乎着无数百姓兜里的钱财,他可以让内廷监管,可以让户部监管,但他必须完全掌控经营,在这件事情上,他不相信此时的大明任何人,哪怕海瑞站在他面前,他也绝不会相信,就凭大明朝廷自己的纸钞不断贬值,他就有理由拒绝。 刘养是真的被他话语吓住了,钱庄早就存在,但没一个是付给储户利息的,只有收取银钱的,这也让刘养很是担忧,但他不敢一定认为眼前小子就会亏了,异类的小子至今好像还没有吃亏的时候。 第149章 镇国伯之名 刘家寨一日炼铁百万斤,整个北京城像是被吓到了,刘卫民也不怎么理会北京城纷纷扰扰,没过几日,当朱徽妍小媳妇令人送来一封信时,又不得不领着百十骑急匆匆赶回驸马府,一路上全是对他指指点点的百姓。 信件没有太多话语,只有一句话:弗朗机教士来了。 一路疾驰来到家门前,却发现家门却被人堵了个严严实实,正见魏忠贤伸着脖子焦急等待。 刘卫民跳下战马,快走两步抱拳道:“魏公公,怎么陛下也来了驸马府?” 魏忠贤远远见到刘卫民,就已经提着衣摆迎了上来,听了他的话语,忙还礼道:“陛下听说弗朗机人来了驸马府,想着见见驸马爷所说高产之物,这才前来了驸马府。” 闻罢,刘卫民不再与魏忠贤继续客套,大步流星走入门内,果然自家垂花门大开。 刚入了垂花门,就见院中小山般一堆布袋,来不及给大舅哥行礼,三步两步来到“小山”前,亟不可待打开一个布袋。 “呼……” 看到布袋中拳头大的土豆,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来,露出孩童般灿烂笑容,神色间从容了许多,一一察看起其余布袋。 “大人……可还……可还满意?”俄巴底亚教士很小心询问。 刘卫民检查了一遍,心下更是狂喜不断,听到俄巴底亚询问,这才一一看向院中所有人,走到大舅哥身前行了一礼,又看向一旁的洋人,一脸笑意。 “这位就该是汤若望教士吧?感谢教士对主的虔诚,仁慈的主让您为大明送来了阳光,阿门……” 刘卫民又不是基督教徒,乱七八糟的胡说一通,在胸前不伦不类画了个十字架,看的一干教士一愣一愣的,汤若望却显得很是沉稳,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主的光明普照大地,一切皆遵从主的旨意,能将主的荣光普照在东方大地是我等的荣耀,伯爵大人不必太过客气。” 刘卫民一愣,朱由校、客巴巴、朱徽妍、刘养……所有人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汤若望最后会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话语。 见到大舅哥一脸疑惑不解,刘卫民忙上前解释道:“西方的爵位与咱们不大一样,公爵就与咱们春秋时期的各个诸侯国国王,其余的伯、子、男爵也各有自己的私人领土,或许汤若望教士以为臣有不少土地,与他们国家的伯爵差不多富有,这才以为臣是伯爵,应……应是个误会,误会,误会……” 刘卫民一阵慌乱解释,他是驸马,却一直没有什么爵位,正待他准备与汤若望解释呢,不料大舅哥的一句话语吓住了他,脸上更是露出刘卫民也无法理解的怪异笑容。 “既然弗朗机人都说了,朕也不能小气了,凭着宁德驸马功勋,为个伯爵也是可以的,就……就镇国伯好了。” …… “陛下……这……这怎么可以?” 朱由校话语惊住了所有人,未等刘卫民上前推辞,客巴巴已经失声惊叫。 朱由校摇头笑道:“宁德驸马所做铁炉,一日可产百万斤铁,如今又寻来可活亿万百姓之粮,一伯爵足矣。” 刘卫民苦笑道:“陛下,臣可还没证明此物高产呢?” 朱由校缓步上前两步,低身从布袋里抓了把金灿灿玉米粒,一脸笑意。 “朕刚刚已经询问过了汤若望教士,此等之物确是高产之物,此物由驸马寻来,朕自要重赏以筹其功,更何况……不是还有七成铁利嘛!” 看着大舅哥向他挤着小眼睛,嘴角泛起一阵无奈,但心下却甚为高兴。 什么成国公,什么定远侯……可这又如何,就算给他个王爷,那也没“镇国伯”带劲啊! 有了爵位与无爵位是不同的,没有爵位,自己永远只是一条不知可以活到什么时候的狗,一旦有了爵位,自己就已经算是皇家的一份子了,意义在他人眼中自是不同,他也顺坡下驴,故作不知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院中并无一干朝廷外臣,若一帮子文臣在了此处,定会哭喊着死谏不可,“镇国”两字也太大了些,对此他也很是打怵,想了下还是有些迟疑不定。 “陛下,您也是知晓臣的脾性,说实话啊,臣甚为喜爱‘镇国伯’名头,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臣身为武臣,就想着武臣的职责,想着永远让大明国泰民安、万国来朝,只是……只是‘镇国’两字的确大了些……” “是呢是呢,陛下,‘镇国’两字确实不妥啊——” 客巴巴未等刘卫民话语说完,急忙再次劝解。朱由校却摆手已笑。 “名头虽大,也还是个虚名、杂牌罢了,宁德驸马既然喜欢,就用‘镇国’两字好了,也好与大兄之字号相合。” 朱由校,甚至整个大明也分不清西方人哪里是哪里,通通都以“弗朗机”相称,汤若望领着一帮子教士前来,几乎等同于一国使者,原本他与刘卫民还以君臣相称,还没一刻钟呢,又“大兄大兄”的叫了。 听了“大兄”两字,魏忠贤心下一个劲的叫苦,见客巴巴还想劝解,忙拉了她一把,上前拱手道:“陛下说的是,左右不过是个名头,驸马爷也不是很在乎这个‘镇国’……老奴也以为陛下英明。” 朱由校又是一阵得意点头,随口对弓着身子的常云下了圣旨,他人一见如此,还能说什么,说多了反而得罪了每每不按常理出牌的宁德驸马。 刘卫民知道大舅哥嘴里“虚名”是何意,就比如“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卫国公邓愈、郑国公常茂”开国六国公,这些人的名号都是以“诸侯国”为名,次一级的就是具体地方为名的爵位,如临淮侯,最次的就是听起来很好听的爵位,就比如刘卫民这样的“镇国”伯。听着好听,地位却低,与有名无兵的锦衣卫千户一般无二,只是皇帝恩赐个名头,除了多给些钱粮俸禄,屁用没有。 刘卫民不在乎这个,听了朱由校话语,院中一干宦官也只能捏鼻子认了,朱徽妍小媳妇小手却攥握的发白。 看着小媳妇一脸紧张,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知道自己小媳妇在紧张着什么,看着她看了过来,刘卫民只是微微点头,朝她咧嘴笑了笑。 看向大舅哥与一帮西洋教士,说道:“陛下,院里有些杂乱,汤若望教士虽与佛、道一般无二,皆以教人向善为己任,但所知建造之术颇多,对海外奇珍异兽所知亦是闻所未闻,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陛下不若与汤若望教士入屋详谈,容臣先将院中粮种整理一番。” 朱由校想了下,点头笑道:“也好,朕先在屋中等待驸马。” 说着邀请汤若望入屋详谈,汤若望等人看了一眼刘卫民,他们在俄巴底亚信件中早已得知,知晓眼前甚为年轻驸马在皇室地位如何,看过来的眼神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刘卫民知道这些人心中想着什么,只是向汤若望微微点头,就在俄巴底亚抬步要跟随着进入厅堂,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俄巴底亚,陛下与以往大明皇帝不同,年轻意味着好奇,又喜爱工匠之物,若你们想与大明正儿八经做生意,想让大明认可你们的存在,你给老子记着了,别他娘地有事没事与陛下说些什么听不懂的教义,说什么隐晦难懂的文学!” “记着了,捡些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兽,说些你们大航海时得了多少金银,说自己多么富有,越夸大越好!” “明白吗?” 刘卫民拉着俄巴底亚低声细语,刘养故意落在做后,甚至就站在他身后支棱着耳朵偷听,听了几句,脸上更是露出怪异神色。 俄巴底亚心中更是一惊,他知道东印度公司每年所获多少,哪里愿意大明与他们分润难以计量财富,脸上忍不住露出犹豫之色。 刘卫民见他一脸白痴般犹豫,顿时恼了,恨不得狠狠踹上一脚解恨。大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一脸威胁。 “俄巴底亚,老子知晓你们每年所获多少,更知道你们无敌舰队的失败,如今整个西方异教徒都在叫嚣着推翻你们,哈布斯堡家族需要一个强大外援,我大明疆域万里,人口一万万五千万人,如此强大的帝国成为哈布斯堡强大外援,摧毁异教徒,强大的教皇陛下必将让主的荣光遍布整个世界。” “俄巴底亚,你要知道,我大明精美丝绸、瓷器在西方价值几何,十倍获利意味着什么,异教徒在海上兴起又意味着什么,这可是数以万万计金银,你我两家友好合作,不久将来整个大洋必是你我两家横行之地……” “若是……若是有朝一日,贵教遭受了异教徒强大威胁,无能为力时,本驸马……本驸马愿亲领十万大军,愿为主的利刃,主之雷霆,扫平西方一切异教徒,让主的荣光照耀万世!” “……” “好好想想!” 刘卫民搂着俄巴底亚脖子低声诱惑,俄巴底亚心下狂跳不已,其他的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刘卫民最后一句杀伤力十足。 此时的西方正值各海上强国虎视眈眈之时,无敌舰队的覆灭让罗马教廷遭受重创,急需外援维持西班牙海上霸权。 听了刘卫民话语,俄巴底亚终于低下了头颅。 “驸马大人,俄巴底亚明白了大人话语。” 第150章 江南织造大臣、海务总督大臣 “小豆芽,将所有布袋打开晾一晾……好家伙,还有番茄、辣椒……小心些,这都是种子,别他娘地太用力……” “小心些……” “玉米……对对就是金黄色米粒的,晾晒三日,找人挑拣一下,所有坏了的捡出来……” “其余的晾一晾即可,不要在太阳下暴晒,晾晾即可……” “小三,立即让人回庄子,立即将本驸马挖好了的土窖烟熏一下,消消毒,土窖一定要给本驸马多拴几只猫,别他娘地让老鼠作践老子的粮种!” “番茄种子、辣椒种子、花生、瓜子……都给老子暴晒三日,用坛子装好了,坛子给老子包着油布护着!” …… 刘卫民越是检查一干教士带来的农作物种子,越是欣喜异常,嗓门不知大了多少,房内正与汤若望谈笑的朱由校,不时会伸着脖子看向门外。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刘卫民才拍了拍手上泥土,在一小宫女丫头端着水盆下洗了手,这才大步走向厅堂。 汤若望见刘卫民走入厅堂,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先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没想到伯爵大人懂的如此之多。” “呵呵……汤若望教士可是不知,本驸马之前就只是个农夫,虽教士带来的种子是我大明未有之物,但我大明讲究触类旁通,知道这些并非难事。” 刘卫民先与朱由校行了一礼,这才邀请汤若望就坐,伸手邀请双方饮茶。 “本驸马之前已经请奏了陛下,利玛窦教士的教堂很快就还给贵教,按照约定,本驸马也将给贵教再修建一座教堂,感谢贵教为我大明不远万里送来粮种之事。” 汤若望、邓玉函、罗雅谷、龙华民,以及徐光启、李之藻、杨庭筠和孙元化四名大明人忙站起身,向朱由校又是躬身一礼。 “非常感谢陛下地恩慈,主的荣光必将照耀大明每一寸土地。” 魏忠贤、王体乾、客巴巴……一干人眉头微皱,刘卫民却笑道:“那是自然,陛下身为上天之子,上天自是护佑我大明万世荣昌,生生不息。” 刘卫民看向朱由校,笑道:“陛下不知,咱们大明一匹上等丝绸价值十两银钱,到了万里外西方则值百金、两百金亦是正常。” “当然了,所获颇丰不假,航行海洋上的艰难、凶险更是不足与人述说。” 刘卫民话语很随意,一干司礼监大太监却傻眼了。 “唉……” 刘卫民轻声一叹。 “我大明天灾人祸不断,如头顶八月炽阳,三年久未下雨之将近干涸的池塘,纵是向下挖土百丈也难以养活水中鱼儿,如今所需者就是开沟引渠,自他处为池塘引入外水,以便养活待水之鱼。” “陛下,臣愿为我大明开沟引渠,臣肯请奏陛下,允许臣与弗朗机人经商引水。” 朱由校事前早就听了海洋经商好处众多,并且刘卫民还画了老大的一个饼,一听他今日正式提出经商之事,小脸也有些晕红,正待答应,魏忠贤忙站出来,重重咳嗽两声。 “咳咳!” “驸马爷所言甚是,我大明急需开源以增民用,可是……驸马爷也是知晓我大明久遭倭寇、海盗之扰,驸马爷一旦经商海上,海盗必会因财货而再次骚扰我大明海疆,驸马爷又当如何护佑我大明行商百姓?” 刘卫民很满意魏忠贤的上道,先是看了一眼司礼监各大太监,最后才将目光放在魏忠贤身上,嘴角微微上翘。 “魏公公所言甚是,我大明久疏于海防,故而才让海上盗寇如此猖狂,闭海之策亦是明智之举,本驸马亦不敢置我大明百姓于水火,但本驸马为了大明,甘愿身入凶险。” 说着,刘卫民看向朱由校,说道:“臣准备先以扬、杭设立商行,调登莱百艘大船入其中,一则与弗朗机通商,二则伺机剿灭海上盗寇,若真不可行,损伤也仅我宁德驸马府一家,若三五年后,陛下以为可行,我大明再行开海之策。” “好!” 朱由校猛然起身,小脸有些兴奋的通红,反倒是刘卫民有些呆愣了,他是与大舅哥旁敲侧击说了不少海洋之事,甚至还被得知了此事的孙承宗训斥了几句,本以为还需仔细斟酌几番呢,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答应了? 看到刘卫民一脸疑惑不解,魏忠贤心下更是苦笑连连,在刘卫民指挥着府内之人收拢粮种时,这群大鼻子叽叽喳喳,全说的是如何满登登银子,说着外面世界如何富有,稀奇古怪的动物更是满地走,比傻狍子还傻的土著…… 听了光屁股野人抱着人头大的狗头金当枕头,年轻好玩的小皇帝哪里还能忍得住,一遍又一遍问着万里外美丽大陆的事情,当然了,刘卫民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看着魏忠贤很上道,刘卫民不着痕迹向他伸出三根手指,看到老混蛋沉默良久,微微摇头的样子,刘卫民无可奈何,又伸出一根手指,目光瞬间坚定了起来。 王体乾、沈蔭、李宝、高时明、宋晋、刘养……甚至连朱由校和一干大鼻子教士也全都看向刘卫民一会伸出两根,一会又伸出三根,最后一脸扭曲别过头伸出四根手指,看着魏忠贤很是满面桃花点头,很是有些怪异相互对视。 “陛下,老奴以为……苏杭织造年年亏空,驸马爷前有压水井,今又有一日百万斤钢铁,老奴相信驸马爷定可短时间内扭转江南织造亏空。” 听了魏忠贤话语,沈蔭大惊,忙上前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江南……江南织造所占我大明商税……” “沈公公,江南织造太监是公公义子不假,可江南织造今年奉供了内库多少?可有七万两银钱锦帛?” 魏忠贤上前跪倒在朱由校身前,大声说道:“宁德驸马爷的本事老奴一向佩服,老奴相信,两年,驸马爷仅需两年,江南织造必将为内库增加百万两银钱!” “这不可能——” 沈蔭一脸骇然重重顿地叩首,嗓音更是不住颤抖。 “陛……陛下,江南……江南织造一年……绝……绝无可能一年百万两……除非……除非宁德驸马肆意劫掠江南民财……” “是吗?” 魏忠贤话语一出,所有人全是一脸骇然看向刘卫民,朱由校却只是低头看向跪在地上沈蔭,皱眉良久。 “宁德驸马取消了名下三年佃租,有无劫掠民财?” “沈蔭,宁德驸马打造压水井,有无劫掠民财?” “刘家寨一日炼铁百万斤,有无劫掠民财?” 朱由校又转头看向司礼监一干大太监,很有些不满,轻声说道:“前日,大伴说,宁德驸马府将于我大明各处营建钢铁大炉,为我大明铸造钢铁,所有营建之资皆有宁德驸马府所出,朝廷却占所获之利七成。” “朕想知晓,天下商贾无数,江南更是天下商贾聚集之所,有几家商贾如宁德驸马如此忠于国朝之臣,如此之臣,会是劫掠百姓之臣吗?” “高时明,你来告诉朕。” 高时明忙低头跪地。 “老奴……老奴以为魏公公所言甚是,宁德驸马整顿江南织造实乃最佳之人,老奴无任何疑虑!” “宋晋。” “陛下英明,宁德驸马公忠体国。” “王体乾。” “老奴以为驸马爷实乃护国爱民之能臣,老奴无任何异议。” “田尔耕。” 一直站在人群后,低头不敢有任何异议的田尔耕身体微震,他算是彻彻底底怕了刘卫民,魏忠贤又开口支持,更是不敢有任何疑义,忙低头跪在地上。 “臣以为……宁德驸马爷文武皆非常人可比,不能以庸俗之人视之,臣无疑议。” “邢锐……” “臣……” 刘卫民很有些诧异,大舅哥品性如何他最是一清二楚,怎么感觉大舅哥此时很有些强势,甚至……甚至还有些火气,一脸不解看向刘养,刘养则苦笑摇头不语。 魏忠贤话语对刘卫民很有压力,江南织造本身不算什么,只是皇家内宫专署,重要的不是江南织造这个部门,而是旗下织户、桑田,这才是被刘卫民最为看中的地方。 当然了,也不仅仅如此,南方四大茶、桑麻棉、盐、米经营商贾占据了江南主要财赋,而江南又极为排外,想入驻其中就必须要一个楔子,没有比江南织造再为适合不过的契机了。 尽管魏忠贤耍滑头,提出两年百万两银钱入库条件,刘卫民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心下大致计算了下,应该还是可以做到两年后百万两的要求的。 刘卫民皱眉思索,两耳几乎屏蔽了所有外来干扰,直到刘养轻碰了他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大舅哥的确很给力,也或许但忧他会在江南遭遇诸多困难,竟然将福建、广州、苏杭等地船舶厂全都置于他的名下,更是让人惊讶的是让他就任海务总督大臣。 临走前,朱由校大舅哥站在他面前,竟然学着他习惯性动作捶了下他的胸口。 “大兄,小弟听说爪洼有不少紫檀木,帮俺弄一些呗?” 未等刘卫民反应过来,朱由校带着一帮子大鼻子已经离开。 该死的魏忠贤临走前,还向他伸出四根手指,在他面前不住摇晃着该死的爪子,很是让刘卫民恨的牙痒痒。 第151章 东、西本源的不同【感谢朋友地推荐、月票】 “唉……” 刘卫民送走大舅哥,刚回到厅堂坐下就是一阵唉声叹气,朱徽妍坐到身边,抓着他手臂温言劝慰道:“相公也莫要太多担忧,就算……就算江南织造两年后没有百万两银钱,皇兄也不会如何了相公的。” “唉……”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江南织造的事情相公不是很担忧,只要陛下许了相公与外海上经商,百万两银钱还是可以做到的。” “相公就是觉得时间有些紧了,刘家寨那里还罢,已经造了个炉子摆在了那里,等相公仔细检查一下,一些地方更改些许,再依葫芦画瓢建造并不是很困难。” “耕种新作物也是来年的事情,唯一需要的是红薯冬日里先行育苗,与寨子里熟悉农事老人仔细交待一下,问题也不是很大。” “最关键的问题是学堂的事情,还有……还有那些大鼻子洋人并非是如此好糊弄的,他们的文化思想与咱们大明不同,他们更看重的是实力,实力不足,不会被他们尊重的。” 刘卫民一想到大明海上实力,心下就是一阵感叹,人也不由看向身后一直站着的橛子马四海。 “老马,知道你手里有一支皇家秘卫,本驸马从不探究,也从不过问,但今日你要在最短时间内前往登莱,告诉余大人,要在最短时间内尽可能改造一些大型福船,要与大帝号一般无二,船舷务必等齐,务必达到六十门以上火炮炮窗,火炮不足,就先集中到几艘船上,其余船只可以全部用木头代替,总之……总之要尽可能保证大型福船有足够炮窗,要看起来足够威武!” “告诉他,一定要保证这些海船可以航行到苏杭、吕宋,一个月,老子只给登莱一个月时间!” 马四海深吸一口气,也不开口回答,只是点头大步走出厅堂。 刘养皱着眉头,说道:“你小子不是说,大鼻子洋人一直希望与咱们交易吗,有必要……震慑?” 刘卫民反手抓住小媳妇小手,看向刘养却深深叹息一声。 “若是知晓大鼻子国土、人文,大人就不会问了这些话语。” “监军大人也算是半个军武之人,应该知晓丝绸之路,咱大明在东方,丝绸之路等西域诸国……若说是个桥梁,桥梁的另一头就是大鼻子西洋国度。” “西洋所有公爵国度加在一起,与咱们大明地域差不多,但却如同春秋战国之时,所有诸侯国头上有一个‘王’,就是刚刚离开的一群教士头领——教皇。” “如此之多的诸侯国聚集在一起,所重的就不再是什么仁义道德,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赤裸裸实力,有实力才可以被尊重,没实力就会被吞掉。” 刘卫民轻轻摩挲着手中柔夷,心下却想着西洋之事,想着自己已经改造了些的福船。 “此时的西洋最为强大的家族是哈布斯堡家族,名下之人据有众多诸侯国王、大公,甚至教皇也出自此强势家族,但是他们有了另一个强势挑战者,而且这个家族最强者的无敌舰队战败了,与大明一般无二,他们也面临着财力的不足,也与大明的建州贼一般,他们也有了个强大的敌人。” “所以他们才会不远万里前来大明传教,以教派打通朝廷之人,让大明可以与他们做生意,赚取钱财。” “看起来,双方是没有必要展现强大实力,对于双方都是大有利益的事情,双方又远隔万里,劳师远征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难以承受的灾难。” “可是,正如小将所说,他们只尊重畏惧实力强横者,他们的舰队不知摧毁了多少城市国度,或许这些教士、商人更愿意无流血就可赚取更多利益,但是他们的船队,他们的军将更愿意赤裸裸掠夺。” 刘卫民眼睛微眯,他知道西方的自由民主其实就是赤裸裸的自私自利,与东方儒家不同,他们更加崇尚赤裸裸物竞天择丛林生存法则,大明海事荒废太久了,若非海盗的兴起,为了应付难以计数的海盗,这才几十年内建造了些大型海船,若非如此,或许此时他连装逼资格都无法做到。 大明福船与西洋船不大相同,西洋船两头尖尖,福船为了两头有个“楼”,船头船尾比鸟船开阔些,而且整个身体也显得宽大、臃肿,装载货物够多,但是航速上却差了人家不少。 福船两头有“楼”,船身中间部分低矮,无法与西洋船只那般将诸多火炮密集放置在船身处,同样庞大福船与西洋炮船交战,因航速缓慢,火炮仅有人家一半,所以,福船数倍也很难占据上风,主动权全在对手手里。 刘养皱眉沉默良久,抬头看向刘卫民也郑重了许多。 “镇国,你老实说,这些大鼻子教士来我大明是不是心怀不轨,会不会是邪教之流?” 刘卫民点头说道:“教士传教本身没多少问题,咱们大明尚还足够强盛,若换了一些小国,就有了不同。” “大人也知南京教案之事,传教士到了哪里都只是外来之物,都会遭受地方一些人反对,可一旦这些教士遭受了反对,海上船队就会攻击那些实力不强小国,因此等之事,他们不知抢占了多少土地、财富,大人若说他们不怀好意……也是可以这么理解。但咱们大明足够强,他们想要如以往攻击掠夺我大明,那是自己找死!” “至于邪教……那还不至于,我大明就是放开了任由他们传教,也不会有多少人信的,仅一个不允许大明百姓供奉先祖一条教条,他们也就别想得了百姓多少支持,与邪教不大相同。” 刘养是知晓南京教案,听了他的话语,不由摇头苦笑,小媳妇朱徽妍却有些诧异。 “相公,他们的神不允许咱们祭拜先祖吗?” 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是的,他们认为耶稣至高无上,要祭拜也当是他们的神。” “说起来是两者文化不同,远古时期,天上破了个大洞,他们的神造了个很大的船,将所有人、动物全都装进了船里,渡过了天地大灾。” “咱们呢,咱们的先祖女娲用石头将天上洞补上了,老祖大禹带着人治理水患,救活了所有人。” “所以呢……西方人认为他们的神救了所有人,他们就要对他们的神感恩、礼敬。” “咱们就不一样了,咱们的先祖女娲用石头补上了天,她的子孙、咱们的老祖先大禹带着人治理大水,所以呢,咱们认为是咱们的先祖坚韧不拔、万众一心才避免了如此天灾人祸,同样为了感恩,也同样崇尚万众一心的坚韧顽强,面对再如何的困难也不后退的拼搏精神,所以咱们要每年祭拜祖先。” “他们感恩他们的神灵,咱们感恩咱们的先祖,本质上就不相同,他们再如何传他们的教,那也只能无能为力。” 刘卫民知道自己的国度文化是如何的强大经久不息,想要让如此强大国度放弃自己的传承,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刘养一直都不觉得大鼻子的教有啥好,听了他的话语,这才明悟自己为何排斥大鼻子教的原因,朱徽妍跟着点了点小脑袋,说道:“怪不得俄巴底亚在学堂讲教,总觉得有些怪异呢!” 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心下有些不悦恼怒起来,心想着得找个时间好好敲打敲打下俄巴底亚。皇家学堂是他未来的希望,绝对不愿意任何人改变了他心目中的圣地。 刘卫民与刘养对视了一眼,看着朱徽妍也郑重了起来,说道:“妍儿与七妹、八妹年纪还小,跟着大鼻子学些学问可以,但他们的教就不要相信了,你们是大明皇家子嗣,敬的应该是咱们大明先祖。” “记住了?” “嗯,妍儿听相公的。”朱徽妍点头答应。 刘养皱眉道:“看样子……司礼监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刘卫民拍了拍小媳妇手臂,笑道:“妍儿饭食做的越来越有滋味了,相公有些饿了,相公在寨里好些日了,想吃些小媳妇做的饭食。” 刘卫民说了这句话语,刘养不由眉头一抬,也不作声,朱徽妍一听他喜欢自己的饭食,心下一阵欣喜,起身说了句等着的话语,喜滋滋前去厨房做饭,与他待的久了,逐渐也成了普通人家儿女,规矩也就没了规矩。 房中只有两人,刘卫民端起茶水,轻饮了口,这才皱眉看向刘养。 “监军大人,今日陛下反应是不是过了些,不仅给了小将‘镇国伯’爵位,答应江南织造、商行也急切了些,这些事情若不与朝堂外臣争斗一番,想要达成是很困难的,难道发生了小将不知晓的事情?” 刘养端起茶水饮了口,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刘卫民也不催促,静静等待。 “唉……” “说起来,还是三号寨子里的高炉……不对,高炉应该只是个引子,究其缘由……当是萨尔浒之事!” “萨尔浒?” 刘卫民不由一愣,若刘养说高炉,他可以理解,可萨尔浒都过去了一年,怎么还与萨尔浒有牵连? 刘卫民皱眉不解道:“杨镐不是已经处斩了吗,家人该流放的流放,该发配为奴的也都发配了,皇爷爷也已经将此事强行压了下来,怎么还没完没了?” 第152章 户部欲要赖账 “三号寨高炉日产百万斤生铁,消息一经传出,除了工部些小官吏和御史弹劾你跋扈霸道,弹劾你羞辱当朝老臣和希望将高炉置于工部外,并无群起弹劾你之事发生,想来是你之前所作所为,已经震慑了朝廷诸多文臣。” 刘卫民眉头微皱,点头说道:“高炉是小将亲力亲为一手所建,所花费钱粮也是驸马府之财,工部再如何想要以大义夺了去,那也是休想。” 刘卫民不屑说道:“那些人计算的挺好,以工部尚书前来,以大义讨要,小将答应了他们,他们可以白白获了个大大发财的门路,不答应他们,他们也还可以在士林民间诋毁了小将,反正左右都是他们占了便宜。” 刘养不由一笑,说道:“所以你就打了人,狠狠抽了那黄克缵老儿的脸面?” “小将总不能白白憋屈了,任由他们给小将气受吧?总得让小将得得本不是?” “呵呵……你啊你,还真不是个吃亏的主。” “不过……” 刘养面色郑重了些,说道:“求仁得仁,你再次羞辱了外臣文武,同样再次让他们忌惮不已,他们也得了他们想要的民间同情。” “只是……你答应了内库七成铁利,消息传出皇宫后,外廷就恼怒不愿了。” 刘卫民眉头微微皱起,不解道:“他们拒绝缴纳商税、矿税,拒绝内廷派遣宦官为税监、矿监,小将将七成铁利交给朝廷,算是小将给国家交了税款,与外廷有什么干系?” 刘养微微点头,说道:“若所有人都缴纳赋税,你缴纳给外廷也是应该,他们不缴纳赋税,如何缴纳税款也是你的自由,这本没多少道理可讲,况且你若光明正大向户部缴纳赋税,或许他们会极力阻止也不一定。” “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愿意内库获得如此庞大利益,他们也因此为借口,纷纷上奏,言内库太过富裕,应将江南供奉并入户部,缩减皇室供应用于国事,同时还以辽东饷银、官吏拖欠为由,欲要将户部欠内库银两一应取消……” “等等……” 刘养越说刘卫民越糊涂,眉头更是皱成了山。 “江南供奉是大明朝供养内廷皇宫的份子钱,无论到了哪个朝代也本就应该有的,外朝凭啥要取消?” “还有……内库是皇室私财,皇室不从户部库里搬钱就已经不错了,小将就纳闷了,户部怎么还坑起内库钱财?” 刘卫民是真有些窝火了,无论到了什么年代,就是后世那么发达的年代,只要哪个国家还存在着皇室,每年都要由财政拨付给皇室一些定制钱财,也就是国家赡养皇室的份子钱,这个钱是不能被哪个人黑掉的,除非皇室不再存在。 同样,每年江南会对皇宫供应金银、纱罗、丝绸、玉带、象牙、珍珠玛瑙、珊瑚等等,再加上其他地方供应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其他杂七杂八东西,加在一起差不多有百万两之多,当然了,这个“百万两”可不是指百万两银子,而是指所有东西价值有百万两。 这些看起来不少,足有大明赋税七分之一,但要知晓皇宫里宫女宦官有多少?仅刘卫民手下净军就有六万之多,在加上宫女、妃子啥的,那也差不多有个小十万人了。 刘卫民在辽东之时,一年定制粮饷十八两,拿不拿得到这么多,是不是用一沓不值钱宝钞且不管他,反正定制就是这么多,这么一看,皇宫一年用个百十万两银钱根本不算太多,至于相比较朝廷七百万两赋税来看……那完全是朝廷自己整的乌七八糟。 户部官衙记载的很清楚,不算杂七杂八赋税,仅盐铁一项商税,宋朝,哪一年不是千万贯以上的赋税? 结果到了大明,所有赋税加在一起,才七百万两! 反正刘卫民对每年二十万盐引,每一引不足七两,也就是一年盐税不足一百四十万两是无语了。 大明盐商一开始是没有纲商的说法,开中法就是谁去边关送粮谁就有盐引,谁就有资格拿盐做生意。 也不知是朝廷弄的盐引多了,还是奸商一盐引可以弄出百把十盐引缘故,反正就是年年发放盐引,年年积压盐引,最后到了百十年前的老盐引还存在的地步,以至于到了朝廷发放新盐引没人购买的地步,全他娘地用旧盐引去盐池换盐的地步。 这可咋整吧? 朝廷发盐引没人要了! 旧盐引朝廷也不能不认,这可是牵扯到了朝廷信誉的重大事情。 咋整吧? 于是就有了“纲商”一事,也就有了垄断一说。 朝廷将天下盐商拢吧拢吧,分成十个纲商,每年发放二十万盐引……比如说,今年是甲坐庄,朝廷将甲手里所有往年旧盐引全部收回,按照甲手里的盐引数量支付相应盐巴,而二十万新发放的盐引就由剩余九家购买吞下,九家支付给朝廷一百四十万两银钱,今年的盐税就算玩事了,明年轮到乙坐庄,同样的道理,就这么轮着来,至于你们十家是一个人独卖天下盐巴,还是无数人分润销售,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朝廷不管,朝廷就要一百四十万两银子。 甭管是何种缘由,反正刘卫民对于朝廷一年仅一百四十万两盐税很是无语。 大明财政一年七百万两赋税,无论是谁说破了天,如同一个公司管理者,作为大明天下管理者的外朝文武,他们都要承担最主要的责任,收税、管理、经营权……都交给了你们,府库里没钱,他们不承担责任,谁承担责任? 所以刘养一说外朝因为自己没钱,就要取消皇室本应该有的份子钱,就要赖掉欠了内库的银钱,他能够理解那才叫怪了呢,尤其是赖掉内库欠款,他最是气愤,眉毛也不由竖了起来。 “外朝文武越来越混账透顶,自己贪了、罢占了朝廷本应该有的赋税,自己肥的流油咱也不说了,他们怎么能赖掉内库的钱财呢?” “是,大明穷,内、外两库都能饿死了老鼠,可那能怪的了谁?” “张居正张太保好不容易十年里,给大明整了四千万两在库里存着,可这些年也被朝廷折腾完了,天天打倭寇、打鞑靼……咱别的不说,就杨镐带着大明数万军卒帮助朝鲜打倭寇,花了多少钱?” “杨镐无能,本该一鼓作气击败倭寇,大好的局面硬是让他打了个大败仗,死了的军卒抚恤,再次调兵入朝鲜,前前后后花了他娘地五百多万两,内库他娘地硬生生被迫拿了三百万两。” “萨尔浒十万大军调动,仅调动就花了三百万两,皇爷爷硬是被逼拿了太后三十万两棺材本,还他娘地向户部拆借了一百二十万两,欠了户部一百二十万两。” “这还只是调动十万大军,战败阵亡军卒抚恤呢?” “一个军卒,二十两抚恤不能再少了吧?” “十万大军,怎么着也得两百万两抚恤,尽管没有这么多军卒丧命,但两百万两只少不多——” “外廷……外廷又从内库扣出一百万两!” 刘卫民是真的恼火了,朱徽妍、刘马氏,以及从沈家回到驸马府的沈允婻,全都站在房门外,以为他又与刘养吵架了呢,一听他细数最近发生的内、外府库,内、外庭因为钱财发生之事,全躲在门外墙角偷听。 刘养看着眼前小子比他、比宫内宦官还要恼怒,很是一脸怪异。 刘卫民很是恼火外廷一干文人所作所为,若刘养不提外廷欲要赖掉内库银钱他还不恼火,越想越愤怒。 “内库钱财再如何多,那也是皇室、陛下个人私有财产,外廷无能,宋朝被蒙元朝鞑靼欺负的这么狠,偏居江南一地百年,每年赋税多少?” “没有一万万贯,也有八千万贯吧?咋到了我朝就成了七百万了呢?” “皇室的内库是皇家的份子钱,户部征收的赋税是治理天下的费用,天灾人祸也好,平定叛乱也罢,就是修渠平路……所有所有的一切,一切本就该有外朝户部全部承担——” “这可倒好……自己无能,户部一没钱,就他娘地逼迫内库讨要,这是什么行为?” “这他娘地是以天下百姓,以社稷安危……向陛下,向皇室要挟!” “尼玛……” “老子也是醉了,陛下省吃俭用,欠下一屁股债,与户部分摊本应该全由户部承担的责任,内库承担了本就是外朝文武无能,承担他们的无能致使我大明朝穷的叮当响责任!若不是老子抄了李三才的家,给内库供奉了三百万两……现在内库就他娘地该……就该欠下户部二百二十万两银钱了?!” “娘希匹的,老子送了三百万两,江南刚刚送入内库百万,还了皇爷爷拆借户部萨尔浒调兵一百二十万两,萨尔浒胜了也就罢了,全因那些混蛋,不仅打断了我大明十年国运,还要他娘地付出两百万两抚恤!” “怎么着?” “户部没钱,内库与外朝平摊了一百万两,又借给户部一百万两……” “百万两银钱这边借给了户部,外朝就他娘地想赖掉不还了?” “啪!” 刘卫民大怒,一巴掌拍掉桌案上茶盏、茶壶,指着门外怒吼。 “他娘地……” “老子就看外朝哪个混账敢赖掉内库钱财?” “谁他娘的敢赖账不还,老子挨家挨户砸,哪怕一个扫地的仆役,都得给老子还钱!” “卖地、卖店铺、卖房子、卖儿卖女……都得给老子还钱——” 第153章 愚蠢的泼妇【今日三章酬谢】 “还钱?”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内库、户部外库相互争斗扯皮,与你小子有一文钱关系?” 刘养冷哼一声,起身狠狠瞪着刘卫民,对面前浑小子遇到点火就成了炮仗很是不满。 刘卫民心下却着实恼了,伸手猛然推了把面前可恶老混蛋。 “砰!” 刘养没想到他会如此愤怒,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凳上,受力太猛,又一个屁墩摔倒在地。 两人全都傻眼了,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看。 “丁是丁!” “卯是卯!” “朝臣无能致使我大明陷入如此困境,小子知道大明困难,辽东一堆烂摊子需要摆平,户部没钱财支撑,内库可以与户部分摊,但这不是外廷文武推卸责任的理由!” “外廷若觉得无能为力,他们可以全都辞职不干,这个世界离了谁都照样旋转,老子还就不信了,这个世界还能少了人?”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 “外廷只一味推卸责任,若不逼迫他们,他们只会推卸责任,只会将责任推卸到内库,推卸到陛下身上,从不去审视自己!” “哼!” “他们若敢赖掉内库百万两,你看老子敢不敢来打上门,挨家挨户抄家!” 刘卫民心下恼怒,大步摔门走出房门,正见到门外一帮子人蹲坐房门外…… “哼!” 又是重重一声冷哼,大步走向后院,沈允婻正要起身,朱徽妍忙一把拉住她衣襟。 “可别,相公是真的生气了,去后院打打铁,消消气就好了……” 话语未说完,不由抬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刘养,刘养却看着恼怒远去的背影…… “火爆的性子……啥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唉……” 刘养无奈摇头叹气,低头看着蹲在门口墙角的朱徽妍、刘英儿、沈允婻三人,又是深深叹气,脸色却有些郑重。 “今日之言不许与任何人谈及,烂在肚子里!” 朱徽妍忙站起,点头说道:“公公,相公不会真的去砸文武大臣府门吧?” 刘养不由露出苦笑,摇头说道:“若外廷真的赖掉内库百万两银钱,镇国……不好说会不会真的失心疯……” “不过,内廷不会轻易坐视外廷赖账的。” 刘养抬头看向远处千步廊,叹气道:“外廷这是被迷住了眼睛啊……如此作为只会激怒了陛下,今后……有的他们受得了……” 看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阁廊尽头,心下摇头叹息,想着今日皇帝朱由校反应,就知小皇帝是真的恼火了,“镇国伯”爵位,仅凭字号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哪怕只是个杂牌爵位。 沈允婻一直在外面听着屋内愤怒咆哮,心下更是震惊莫名,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卫民会如此疯狂,一改多日来在她印象中的人影,心下莫名生出畏惧来。 一直都只听说皇帝是如何的吝啬,一直以为皇帝是如此的愚蠢,天下都到了这种地步,怎么还死抱着死物不放手,听着房内愤怒咆哮,她突然怀疑起自己,世人言语是否就一定是对的? 难道…… 外廷是对的? …… 刘卫民心下愤怒恼火,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舅哥会来了这么一出,心下还有些疑虑大舅哥是不是对他不满,是不是有了卸磨杀驴的想法。 他没有太多嗜好,就是喜欢独处,喜欢无聊时看看书,知道每一个帝王想弄死某位宠臣时,爵位就是一个微不可察的信号,直到听了刘养话语,才知道大舅哥为何会有了“镇国伯”之事。 他对一帮大鼻子前去皇宫没有太多想法,大鼻子大多都通晓些科技,大舅哥对此又极为感兴趣,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情。 刘卫民心下窝火,一拍屁股前去后院打铁发泄,自己也察觉了情绪太过激动,本能的想要转移自己愤怒情绪。 “镇国伯”太过敏感,甚至刘卫民也不怎么用自己“字”,他人也是能避免就避免,可如今小皇帝心中恼怒外廷,与外廷置气也就罢了,却偏偏给了他这个拉仇恨的爵位来。 消息传播的很快,如飓风般迅速蔓延整个千步廊两侧,六部官员第一时间聚集到了内阁刘一燝官署房中。 看着一屋子人,刘一燝不由咳嗽一声,这两天受了风寒,刚想开口,嗓子就是一阵瘙痒…… “咳咳咳……” 吏部尚书周嘉谟不由递过一杯茶水,叹气道:“没想到陛下会如此恼怒我等……” 杨涟皱眉道:“刘家寨欲要建炉炼铁,就算欲要让出七成之利,也不当是内廷,户部如此空虚,国事如此困顿,难道陛下就不顾江山社稷安危?” 左光斗点头说道:“内廷如此富庶却不顾天下安危,全是阉奴作祟,我等应当为天下百姓安危上奏陛下,弹劾阉奴不顾社稷安危、百姓生死!” “汪某却觉得……刘家寨那个奸孽才最为该死!”汪文言阴沉着脸。 刑部尚书黄克缵眉头紧皱,犹豫道:“那些弗朗机传教士所送来之物……真可以亩产千斤?为何黄某从未听闻他人言及?” “黄尚书多虑了,此等之物早先年就已存在。” 众人齐齐看向左光斗,左光斗捋须皱眉片刻,说道:“河南道御史徐光启徐子先,诸位当是知晓吧?” 众人沉默片刻,微微点头,黄克缵犹豫点头,说道:“徐子先与诸多教士相善,当是知晓此等之物。” 左光斗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弗朗机人所献之物,早先年就出现在福建、广州。” “玉米所产与稻谷、黍麦并无二样,所需水肥亦不差半分,所产也相差不多,入口却粗糙难咽,并不被百姓所喜,唯独未完全成熟时入口尚好,即使种植也是家中殷实富裕之家,以菜蔬而食。” “至于红薯、土豆……与萝卜所差无几,众位也知萝卜亩产几何,两者与萝卜一般不为耐储,与我等所食稻谷相差太多。” “且……土豆有毒,听闻福建、广州早先年亦是吃死不少百姓,故而才被百姓弃之不用。” 杨涟微微点头,说道:“老夫也曾听闻了此等之物,极不耐储,且价值极低,百姓又大为不喜,哗众取宠罢了。” 众人听了左光斗、杨涟两人话语,紧绷着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汪文言笑道:“既然此等之物与我等所食萝卜一般无二,‘镇国’之名更不当用之,我等当上奏陛下,弹劾刘家寨奸逆诓骗我皇陛下……听闻那奸逆……欲要让皇庄百姓皆种此等华而不实之物……” “砰!” 太常少卿赵南星大怒,猛然一拍太师椅扶手,怒起道:“如此奸逆小人,如此不耐储之物,一旦来年大旱,数万百姓又当如何安身?老夫必上奏弹劾如此奸逆小人!” 刘一燝心下一阵叹息,转来转去,怎么又转到了那小子身上? “诸位,刘家寨小儿……纵然不识此等不耐储之物,他也已应允百姓,用银钱预购此等之物,我等再如何弹劾又有何用?”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刘一燝强压下胸中憋闷。 “刘家寨炼铁之炉,我等亦是无可奈何,诸位也知,此等之物皆由那小儿自筹自建,所得之利送入内廷……虽有不妥,我等亦是无可奈何。” “但内廷奸宦却阻止我皇救济百姓,不顾大明社稷安危,如此奸宦才是我等大贼,当上奏弹劾之!” 众人一阵沉默,刘卫民张贴的告示他们也已经读了好几遍,虽不屑皇家学堂那些上不了台面老童生,但意思还是很清楚明了的,驸马府一共两千来顷土地,来年所种之物,驸马府一概收购,无论产出多少,都会以往年百姓田产收入支付相应银钱,如此之下,弹劾又有个屁用。 众人微微点头,决定让几个上不了台面官吏随意上奏弹劾一下,至于……爵位…… 汪文言皱眉说道:“陛下欲要册封奸逆小人爵位,汪某以为不妥!” 众人一阵沉默无语…… 周嘉谟微微叹气,说道:“此时弹劾奸逆小儿种植弗朗机之粮,终是不妥,杀敌当是一击致命,不若……不若请成国公帮忙如何?” 众人一愣,一直没开口的刑部尚书黄嘉善点头称赞。 “此计甚好,奸逆小儿还当不得‘镇国’之名!” 一干朝臣纷纷点头,刘卫民的“镇国”字太招人怨恨了,不仅仅这些东林党之人,就是武将勋贵也是每每牙根痒痒,如今若再弄个“镇国”爵位来,让人情何以堪? 不仅仅是外廷文武,内廷也是不住嘀咕,小皇帝一通敲打后,就算心有不满也只能暗自腹诽,只能捏鼻子认下,客巴巴可就不一样了,那个恼怒不喜就别提了,根本不给魏忠贤丝毫脸色看,更是在朱由校耳边不时小声嘀咕,更甚者,竟然跑到小皇帝生母灵位前吐槽。 外廷刘卫民无可奈何,内廷客巴巴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还未等他消了胸中恼怒睡下时,小豆芽就送来了纸条。 “哼!” 在小媳妇一脸担忧下,他只是冷冷一哼,随手丢掉纸条不欲理会。 “愚蠢的泼妇!” 第154章 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第二章】 刘卫民对客巴巴这个愚蠢村妇极为不满,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只能不理不会,朱徽妍很有些担忧。 “相公,要不……要不辞了爵位吧?” 见她担忧起身,刘卫民一把扯下低矮隔板,朱徽妍很默契钻入他的被窝。 “进来可以,不许作怪,相公可是个正常男人……” 躺在他的怀里,抬头看着有些皱眉的脸孔,朱徽妍突然说道:“相公……要不找个姐姐吧?” “净想些没用的,学堂里还好吧?” “嗯,小先生已经学会了拼音字母,简单些的加减乘除也都会了呢。” 感受着胸前不时轻柔画着圈圈的小手,心下一阵苦笑,还不如硬下心用隔板隔开呢。 “咱们现在比较困难,事儿也多如牛毛,原本相公是想着,先弄起咱们的钱庄,多弄些炼铁炉子,试试能不能将水泥弄出来,为每一个军卒配备后装火绳枪……相公想守着京城,守着学堂,守着你……” “一边教教学生,一边打打铁,赚赚小钱钱,种种地,将刘家寨整好了……” “忙碌又充实……相公觉得这样挺好……” “可惜啊……大明没钱,没小钱钱赈灾养民,没小钱钱平定战乱,没小钱钱养活你们……” “过段时间,相公可能要前去江南一趟,时间……相公也不是很确定,或许三月……或许半年,也或许一年……” “中秋相公忙着弄炉子,也没好好过个中秋,或许年关……” “……” “相公……再找个姐姐吧!” 刘卫民轻轻将她小手从嘴边拿开,摇了摇头。 “这辈子……就你与我,就这么过了。” 轻轻抓着小手放在胸口。 “房子太小,住不下太多人,一个就够了。” “相公……” “咋还哭了?没必要为如此感动吧?” “相公,妍儿喜欢相公!” “那是!整个大明朝也没相公这么好的驸马,妍儿若不喜欢本驸马,喜欢……可不能喜欢别人,相公会砍人的!” “呵呵……” 刘卫民嘴里呵呵一笑,心下却突然一阵悲哀,曾经……曾经也是这么深爱着,有了媳妇,有了女儿,这辈子又何求? 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温婉妩媚,看着女儿牵着他的手,看着她坐上宝马渐渐离去…… 心是如此撕心裂肺。 使劲眨着眼睛,手上不由紧了紧怀中女人,在这一刻,他认可了,她就是他的女人! …… “相公,水泥是什么,怎么从未听相公说起呢?” 两人静静相拥了许久,朱徽妍突然开口问起“水泥”来。 沉默…… “妍儿应该见过修建房舍,砖石与砖石之间,需要一些东西黏沾在一起的,而水泥就是黏合的东西。” “高炉炼铁,会产生许多残渣,而那些残渣掺上些石粉和黏土一起焚烧,焚烧之后,混在一起就是水泥,只要加了些水,就可以盖屋建房,就可以铺路建桥,哪怕将咱的驸马府修建成十丈高也不怕坍塌了。” “当然了,相公暂时还没想着盖房子,相公更愿意修路铺桥,房子好坏,能挡风遮雨就够了,有了道路,货物价格就会降低了,百姓受了灾,也可以很快救济……好处是挺多的。” 与往常一般,朱徽妍只是听着他说,也不开口问这问那,好像对炼铁炉子,对水泥,对他身上一切的迷都不是太过关注,关注的只是喜欢听他说话,哪怕她也不明白的话语。 曾经与大舅哥说过,要娶就要娶这样的小媳妇,省心。 与她说着水泥事情,说着学堂,说着大鼻子弗朗机…… 他静静说,她静静听…… 十月初一是朝廷大朝之时,万历帝不登朝理政是常态,光宗登基后一改他父亲作风,可这还没几日就病重待死,如今是小皇帝朱由校登基,还没轮到任性到了不大朝的地步。 天未亮,所有朝臣都一一来到千步廊前,宫门大开的时候,他们会通过金桥入宫。 入了承天门,过端门,再入午门,入了午门再过金桥,过了奉天门依次是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大殿。 奉天门东西两侧分别是文楼和武楼,也就是文华殿和武英殿。 朝廷内阁差不多都会安上个“大学士”头衔,根据宫殿重要先后次序就可以看出,第一位的是华盖殿大学士,第二是谨身殿大学士,因为奉天殿名头太大了,就是皇帝也只能真正大典时才能用上一次,没有哪个人敢顶着“奉天”两字为大学士头衔。 先文后武,所以三大殿东西两侧的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为第三、第四。 文渊阁在文华殿南面,所谓“东阁”指的是内阁办公处,因为只是“阁”,不是“殿”,所以只能排名第五和第六位。 一般来说,加“大学士”衔都是学问深的臣子,但又有些区别,华盖殿是接见属国或外国使臣的地方,所以华盖殿大学士往往偏重“礼仪”,所以谨身殿大学士偏重“克己持谨”,文华殿大学士偏重“文采学识”,武英殿大学士偏重“武功韬略”,文渊阁同样注重“文采学识”,与文华殿稍有不同,文渊阁只是藏书阁,文华殿却是经筵之所,主要辅佐太子之处,至于东阁大学士最为普通,只要偏重“熟于政务”即可,毕竟入内阁就是为了帮助皇帝处理政务的,若连“熟于政务”都做不到,还入个屁内阁。 一般内阁会有好几个朝廷大臣担任,内阁大臣前后排列顺序,先看官职几品,是一品、二品,还是三品,若品阶一般样大,再看头上加的五品学士头衔,最后就是看入阁前后时间。 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座大殿从名字上也可以看出干嘛的,奉天殿有“奉天承运”的意思,所以这是皇帝登基大典用的宫殿;华盖殿的“华盖”就是皇帝头上的“伞”,面见使臣常用;谨身殿是“克己谨慎”之意,主要是册封皇后、太子,或是公主、王爷啥的。 大朝原本是应该在奉天门进行,因为雷火,这三座大殿、门楼都坏了,就转而放在了乾清门。 自千步廊向北,沿着内宫中轴线,一路走着前往乾清宫着实不近,若是刘卫民这般壮实小伙,那倒是轻松,而且乾清宫距离西华门也近,当然了,刘卫民也不愿意去大朝。 朱由校大朝是很无聊的事情,下面人说,他也只是微闭着眼听,任由一干大臣争吵。 朝会每日都是要进行的,只不过大朝会更加隆重,人也比较多些,皇帝往往会露面一次,每日进行的朝会可能只是面对空无一人的龙椅,宦官会先高声询问一遍,什么“有本……无本……”啥的,然后收巴收巴群臣手里奏折,然后退朝了事,但是天天上朝的大臣却不能不去,不去就要打板子,就要扣钱。 万历帝经常……已经不是经常了,而是天天让一干大臣面对空无一人的龙椅,朱由校大舅哥就要好了许多,至少现在还是天天上朝,听不听是另一回事,反正比他皇爷爷那是强了许多。 常朝人少,都是些各衙门大佬,半月一次的大朝时,千步廊左右官署的头头们,五品以上官员都得去,就像是被刘卫民俘虏的费英东,因为朝廷给了个锦衣卫千户,他就得大朝时跑去露个面,给皇帝磕几个响头,平时却连露面都不露面,就知道躲破房子里,刘卫民每每想到老混蛋祸祸小丫头,就想打上门踢上几脚。 有些日子没有回城了,就想着给老岳母、老奶奶们磕个头。老岳母那里还好,不会拿扫地把子满院子追杀,也不会骂人,还可能给他整件衣服穿,或是拿着好吃的回去,郑贵妃郑奶奶那里可就要了人老命,不拿着把子满院追杀就不错了,骂上几句“小龟孙”那都是阿弥陀佛的幸运。 上朝的时间正是乌漆嘛黑的时候,刘卫民拉着两千两银子入宫却是日上三竿之时,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朝议也早该散了,也不用碰上自己不喜欢的朝臣。 果然如他所料,等他拉着银子入宫,来到慈宁宫院门外时,喜儿小宫女正托着下巴等他送钱呢。 “小屁孩一个……财迷!” 嘴里嘟囔着,大手还不得不奉上一把糖果。 “就这些了,赶明个本驸马爷要去江南,到时候给你整些其他口味的糖尝尝。” “驸马爷,还有没大白兔?皇娘娘奶奶前些日还说驸马爷糊弄人,净用廖糟熬制的糖,没大白兔好吃。” 一听小丫头说了这些话语,刘卫民顿时紧张起来,见四周并无郑贵妃偷听,提着小丫头小辫,一脸忿忿不平。 “都拉过勾的,你咋还能坑了驸马爷呢,说过的话语还算数不,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不是……不是喜儿,是……是皇娘娘奶奶……” “哼!” 一声冷哼,刘卫民瞬间丢掉小辫,更是不由自主后退一大步,神情紧张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郑贵妃。 “越来越混账!” 看着郑贵妃将喜儿拉到背后,看到昭妃、端妃、顺妃、德嫔四个“奶奶”出现在门口,不得不低头耷脑上前。 “皇奶奶,孙婿明日……明日将大白兔送来。” 李德嫔见他如此畏惧,不由捂嘴轻笑:“呵呵……也就姐姐可以让驸马低头认错,满朝文武可都不成呢!” “哼!” “他啊……就是个上蹦下蹿的猴子,三天不教训教训就瞎整胡闹!” 郑贵妃嘴里训斥,眼中却甚是得意。 “既然都炼出了铁,好好炼你的铁也就是了,偏偏要给内库七成利,现在好了,满朝文武现在还在乾清宫争吵不休呢!” “啊?还没散朝呢?” 刘卫民心下一惊,郑贵妃却一翻白眼,冷哼一声。 “哼!你说呢?七成铁利,你个龟孙知晓不知晓这是多大的一份银子,外朝能轻易放手?” 第155章 刘驸马的面壁思过【第三章,三章完】 听了郑贵妃话语,刘卫民心下无名火焰蹭得窜了起来。 “皇奶奶,外廷是不是还要赖掉内库百万两银钱?” 郑贵妃见他表情,就是他想要做甚,嘴里不由重重一声冷哼。 “哼!你个小龟孙若敢再撒泼耍浑,就给老娘跪在陛下面前,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起来!” “赖掉不赖掉,那是外廷和内廷的事情,你个龟孙,真以为司礼监会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以往内廷欠了外廷钱财,哪一次不是户部直接扣下,可曾考虑过内廷宫殿损毁未修事实?” “内廷与外廷的事情,少管!” “哼!” “还不赶紧搬银子,要老娘动手吗?” 郑贵妃一阵冷哼,对着一群宦官宫女就是一阵训斥,刘卫民反而啥火气都没了。 刘养与郑贵妃不同,有万历帝皇爷爷牌位在慈宁宫摆着,他就算恼火、郁闷,也只能自己憋着。 看着眼前小子低头耷脑,郑贵妃或许是怕他真的跑去乾清宫门前闹事,揪着他的耳朵扔进正堂,大门一关,只剩下浑小子跪坐在蒲草团上,与灵位木牌大眼瞪小眼。 …… “唉……” “陛下啊,小将真没想着让外廷与内廷争斗不休……小将心下是挺希望内廷与外廷厮杀不断,是想着让魏忠贤狠狠收拾外廷那些腰圆肚肥的混账们。” “俺知道,俺刚弄了个炼铁炉子,工部黄老头就巴巴跑来了,知道这个老小子没安好心,若真的为工部、为大明着想,来找俺的顶多也就是些主事、工匠,哪里需要姓黄的老小子……还是好些人抬着轿子来的!” “俺知道,那老小子啥意思,不就是想着甭管讨来没讨来,都是他压了俺一头么。” “唉……” “这种小伎俩,陛下您老一眼就能看穿了,小将说这些也是啰里啰嗦……一帮子混账不想着多为大明缴纳些赋税,就知道坑普普通通的百姓。” “说是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好,可他们倒是多缴纳些赋税啊?他们交了税,咱爷们也能少收百姓赋税不是?” …… “炼铁七成铁利给外廷也好,给内廷也罢,其实还是给了护国将勇,给了受灾百姓,给谁都是给,也并无多少区别……” “陛下,您老是明白的,对吧?” “可给了那些混账,他们会如何?” “会说了咱爷们一个好字吗?” “会体谅咱爷们一下吗?” “不会!” “该如何还是如何……或许在心里还会将俺骂了个狗血喷头,谁让咱缴税呢?” “交了税……是原罪啊……” …… “陛下,刚刚皇奶奶可是骂了您老孙女婿,说外廷赖掉内廷银钱与俺无关……陛下,这件事情俺可以暂时不管不问,但姓魏的老小子若不顶事儿,俺可真的敢满朝廷抄家啊……” “您老不开口,孙女婿就当您老同意了,到时候……俺再弄他个千把万两,一下子让咱老朱家吃了个肚儿圆!” “嘿嘿……” “陛下,您老可是不知啊,咱大明文武老肥了,拢巴拢巴一下可是有个上亿两呢!”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咱爷们要是将天下混账家伙们都抄了个底朝天,小将敢向您老保证,咱爷们那就谁都不怕了!” “什么建州贼!” “什么蒙元鞑靼!” “咱爷们全他娘地一棍子敲闷了!” “嘿嘿……” …… “唉……” “可惜!” “没人挺咱爷们,只能老老实实,一文钱一文钱的小钱钱往家里扒拉……” “真他娘地苦啊……” …… 整个殿堂就他一个人,当然了,紧闭的大门外还坐着个俩小辫的丫头,不时咂巴着小嘴,感受着嘴里大白兔的香甜,不时还透过门缝看向草团上佝偻的身躯,好像屁大小丫头能拦着人逃跑一般。 今日是大朝日,也是十月初一,该给慈宁宫、仁寿宫送月例银子的日子,如今谁都知道宁德驸马承包了神宗、光宗两位先帝遗孀妃子们的日常生活,日上三竿进了慈宁宫,这都快日中午时了,怎么还没从慈宁宫出来? 要说还是老岳母傅懿妃性子沉稳,也不着不急,李康妃带着大大小小二三十号妃子、美人、侍寝啥的,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几十号人还等着发放小钱钱呢,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了咱们的宁德驸马,也有些焦急了,正巧这朱徽倩、朱徽媞俩小姐妹背着小书包回来了,没等李康妃开口,俩小丫头小嘴叭叭说起经过慈宁宫事来,经过俩小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述说,众女这才知晓刘卫民被郑贵妃关了房子,对着万历帝牌位面壁思过呢。 一干女人傻眼了,傅懿妃仔细询问女儿朱徽倩,也是没问出个所以然了。 “唉……那孩子又不知怎么招惹了郑娘娘,这可怎么办啊?”傅懿妃一脸忧愁。 李康妃不悦埋怨道:“真是的,直接拉银子来仁寿宫,也就不会发生了这般事情,现在咋整吧?” 听了李康妃话语,傅懿妃心下有些不悦,李庄妃却皱眉说道:“刘驸马自西华门入宫,理当先去慈宁宫,只是郑娘娘……” 见李庄妃一脸犹疑,李康妃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不会是因为刘驸马的七成铁利吧?” “这孩子也真是的,想要给了陛下钱财,用别的法子也成,就是送入了仁寿宫……” “可别说些胡话!”李庄妃忙开口阻止。 傅懿妃叹气一声,说道:“驸马这孩子还是不错的,按照定制给了宫里,将来也省的他人闲言碎语。” 李庄妃微微点头,说道:“正是此理,七成铁利终非是些小利,当是定制为好。”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女人成了“老人”,如今也如乡村邻里妇人,竟然没了曾经的争斗,相互聊天谈话也平和了许多,以往东、西两李见面就是相互瞧不起,如今反而可以坐在一起聊天。 几十个大大小小女人,地位最为尊贵的还是三人,他人也不敢随意开口,朱由检却有些不喜刘卫民,突然低声说道:“宁德驸马既然拿出七成铁利,为何不交给户部,户部充裕了,自然不会再有拆借内库之事。” “而且……还听说黄尚书还在刘家寨……” 李康妃眉头一皱,不喜道:“炼铁炉子是刘家寨自己出资建的,就是将来再建炉子炼铁,那也还是宁德驸马府自己出资营建,拿出七成铁利给朝廷,那是宁德驸马忠心朝廷,是忠亦是孝!” “至于给谁,这是心意,炉子没见工部拿了一文钱,没见工部出了一名工匠,炉子炼出了铁,工部就要伸手取了炉子?满朝文武家中店铺、田庄这么多,也没见了哪一家送了户部一文钱!” 李庄妃眉头微皱,叹气道:“宁德驸马考虑的也颇为周详,七成铁利送入皇宫,内库有了钱财,人心也能稳妥些。” 傅懿妃微微点头,正要开口,李康妃点头道:“姐姐说的是,有了钱,他人才知恩义。” 说着,指向乾清宫,说道:“乾清宫至今尚还未散朝,所谓何?还不是户部没了钱,还不是因为驸马送入皇宫三百万两银钱,还不是因为七成铁利,若没这些钱财,他们怎会如此与司礼监争吵?” “有了钱财,就算内宫拿给辽东军将,辽东军将也只会感恩陛下恩义,而不是朝廷那些混账文官!” 李康妃一想到自己在乾清宫被外朝文官逼迫情景,心下就是一阵恼怒不悦。 傅懿妃、李庄妃,以及一干妇人也不由微微点头,道理很简单,谁有小钱钱谁是爷,户部拿着钱财去了辽东发响,将勇就会对方头巾文官唯唯诺诺,宦官们拿着钱财前去抚慰,将勇就得低头小心应对,就会嘴里恭敬皇帝陛下。 看着人躬身,听着人嘴里高呼万岁,真正有几分是真,内在终究是有稍许差别的,这些妇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浮浮沉沉这么些年,她们还是能分出里面的区别的,也正因如此,对刘卫民做法也十分认同。 见朱由检低头不语,李庄妃看向傅懿妃,忧虑道:“郑娘娘总是关着驸马也不是个事儿,妹妹是不是找个人过去看看?” 李庄妃开口,傅懿妃脸上但忧更甚,她可是知晓郑贵妃的厉害,唯恐自己女婿遭了委屈,其余女子同样担忧不已,至于是不是担忧兜里小钱钱那就不得而知。 “娘亲,不如……不如倩儿与八妹一同前往吧?”朱徽倩担忧自己姐夫遭了难。 朱徽媞也跟着点着小脑袋,这些日,小丫头背后有了靠山,胆子也大了不少。 李康妃银牙一咬,说道:“就这么着吧,这都午时了!” 众人也没太好法子,若是她们前去,仁寿宫就显得低了慈宁宫一头,尽管她们本就该低了一头,可这面还是要挺着不是?让宦官、宫女前去也是极为不妥,无可奈何,也只能让俩小丫头前去。 只是她们并不知晓,刘卫民大舅哥正闭眼不理会朝堂上争吵谩骂呢,常云不着痕迹转悠到了朱由校身边,在魏忠贤诧异目光下,很小心嘀咕了几句。 朱由校一愣,本还昏昏欲睡、哈欠连连,猛然直起了身。 “宁德驸马面壁思过?” 朱由校乍一听这消息,哪里还记得此时正是大朝之时,声音陡然拔高,本还嗡嗡的大朝瞬间落针可闻。 朱由校这才发觉此时尚未散朝,看着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眉头微皱。 “传宁德驸马上殿!” 关于这本书 今天才发现,正版第21章被屏蔽了,我也没弄清什么原因,还请大家原谅些。 第156章 大朝会打人(上) 刘卫民还在与万历帝牌位唠嗑,唠着自己自己遭受的困难,唠着朝廷混账们的可恶,唠自己所希望的未来,感觉还没唠过瘾呢,房门就被喜儿小宫女推开了房门,看着门外一大一小两女,竟有些茫然不解…… “滚吧!” “……” “到了大朝上,敢胡言乱语,敢混账胡闹,就给老娘继续在这里待着!” “啊?” “啊什么啊,赶紧给老娘滚,见着就烦!” “……” 刘卫民一阵摸不着头脑,却知道自己算是又成了自由鸟儿,忙不迭赶紧起身逃离。 正当他准备拉着银子跑路呢,小丫头喜儿又晃悠着俩小辫跑了出来。 “嗯嗯……皇娘娘奶奶说了,驸马爷不合适与外廷闹得太凶……还有……还有大白兔……皇娘娘奶奶喜欢……” 话语没完,“砰”的一声,院门已经关闭。 看着紧闭的院门,刘卫民心下又是无奈,又是感动,默默看着院门许久,这才转身跟在一脸焦急的常云身后。 朱由校一脸焦急,足足等了两刻钟,一干摇摇晃晃的老臣才看到悠悠晃晃的马车。 “哼!” 汪文言看着一脸惨白摇摇晃晃的刘一燝,嘴里不满低声请哼,一旁的杨涟微微用眼角余光轻瞥了他一眼,轻声不满道:“慈宁宫距离乾清宫如此近,陛下旨意下了两刻钟,也不知是真的猖狂,还是无视陛下权威!” 声音不大,却可让高高在上的朱由校听了个一清二楚,见下面众臣皆微微点头,朱由校只是看着一干摇摇晃晃的臣子微笑不语。 在一干不满目光下,刘卫民跳下马车,又仔仔细细与常云交待了几句,这才整了下衣衫,昂首挺胸走进乾清门。 大朝时,上朝的官员最多,无关紧要的低级官吏已经站到了门洞外,刘卫民手按天子剑,龙行虎步通过人群,站在朱由校身前跪地。 “臣,净军、幼军指挥使刘卫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也坐正了身体,小手一摆。 “镇国伯平身!” 众臣一愣,内阁刘一燝不由看向内阁吏部侍郎史继偕,正待史继偕出列反对,刘卫民高呼“谢陛下隆恩”时…… “朕听闻镇国伯在皇爷爷灵前思过,可有其事?” 众臣又是一愣,刚刚还在争论“镇国伯”不妥呢,皇帝就已经在所有人面前一再称呼“镇国伯”三字,如今又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语,听着朱由校问话,魏忠贤心下更是感叹连连。 刘卫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挠挠头皮思索一下,大手刚抬了起来,这才想起现在站在什么地方,脸上满是尴尬。 “臣前两日打了黄尚书的轿夫、仆役,皇奶奶恼怒,说臣太过霸道,就算他人想摘了俺的桃子,那也是朝廷重臣,不当如此无礼,所以才让俺在皇爷爷面前好好认个错,也好让皇爷爷原谅俺的过错。” 说着,刘卫民又转头看向工部尚书黄嘉善,抱拳躬身行了一礼,面色很是肃然。 “本驸马已经向皇爷爷好好认错了,已经被皇爷爷狠狠训斥了一顿,皇爷爷说,黄尚书宰相肚里能撑船,定会原谅本驸马的无心过失!” 话语说完,刘卫民又背过身子。 “黄尚书,本驸马不是个傻瓜,您老前去刘家寨心思如何,天知地知,您老心下自知,真心为国有几分,本驸马不想猜测,但别没事找事,想法子为辽东将勇多提供些不炸膛的火铳,这才是身为工部尚书应该去做的事情。” “事事关心?” “笑话!” “自己分内之事都做不好,凭什么去关心其他事情。” …… 刘卫民背着身子,一脸不屑,他可不管身后老头以前如何,他只知道,工部本就该低头好好做工研究,整日想着在朝堂上指手画脚,他最是不屑一顾。 “咳咳!” 魏忠贤看到一干大臣脸红目赤,忙用力咳嗽几声,尴尬笑道:“那个……黄尚书其实也还是不错的,驸马爷话语有些……有些过了……过了……” “陛下,臣弹劾刘驸马虚应国事,以弗朗机之粮诓骗陛下,欲以栽种有毒之粮毒害我大明百姓!” “臣恳请陛下,砍杀如此奸逆贼子!” 刘卫民一愣,不由转身看向一脸愤怒的左光斗,眉头紧皱,有些不明白,此人为何不弹劾自己殴打黄嘉善轿夫、仆役,不弹劾自己肆意侮辱朝廷重臣,怎么变成了弹劾他找的粮食了? 一脸不解,不明白为何此时弹劾,粮食还未下地,还未有产出,难道他们就不怕如压水井之事,再次让他们难堪下不了台? 刘卫民不解,却不知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弹劾,只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吏。 杨涟大步出列,拱手说道:“弗朗机之红薯、土豆、玉米,并非如奸逆小人所言如此高产,玉米不过与我大明稻谷一般无二,亩产亦是三四石而已,至于红薯、土豆,与我大明百姓所食萝卜一般无二,虽亩产数千斤,亦为百姓之菜蔬,不可为粮!” “臣弹劾奸逆小人诓骗我皇,以菜蔬充我百姓之粮,以此谄媚我皇!” 汪文言大步站到杨涟、左光斗身侧,大声说道:“臣禀奏陛下,弗朗机之粮江南亦有之,但此等之物已毒死我大明百姓数十人,臣弹劾奸逆小人枉顾百姓性命!” 刘一燝心下叹息连连,说好的暂时不以此事对眼前混账小子发难,如今却成了这般,不得不出列抱拳。 “陛下,弗朗机之物确实有毒,也如几位大人所言,此等之物只可为菜蔬,不可为粮,河南道御史徐大人最为熟悉弗朗机,陛下一问便知。” 刘一燝话语刚落,黄克缵大步上前,冷冷看了一眼刘卫民。 “老臣弹劾刘驸马枉顾我大明百姓安危之罪。” 内阁史继偕、何宗彦,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张问达、吏部侍郎陈于廷,给事中陈良训、许誉卿、魏大中、礼部员外郎顾大章…… 拖拖拉拉一大堆,就是一堆勋贵们也站了出来,看着人群中的费英东,刘卫民眉头更加紧皱。 朱由校神情有些惊慌起来,看向人群中的徐光启,也有些担忧害怕。。 “徐……徐爱卿,红薯……” “陛下!” 朱由校话语未完,听着大舅哥声音,刘卫民脸色突然变得冷漠如寒霜,心中惊慌的魏忠贤看到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下竟安稳了许多。 朱由校一时呆愣,看着自己大兄缓缓转头,看着他手按天子剑站在所有人面前。 “诸位……同僚……”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站在人群后的四弟刘之坤,嘴里却不屑一笑。 “姑且算是同僚吧,尽管本驸马以为……与你们为同僚……是本驸马之耻辱!” “大……大胆!” 刘卫民看都不看杨涟一眼,只是抬起手臂轻轻摆了摆,人已站在低着头的刘之坤面前。 “你种过地没?” “……” “拿过锄头没?” “……” “说。” “……” “说!” “……” “砰!” 毫无征兆,一拳砸在刘之坤脸上,看着摔倒在地,仰着脖子一脸鲜血看着自己,看着四弟脸上茫然,刘卫民的脸孔更加冷漠。 “起来。” “……” 刘之坤像是提线木偶站起。 “见过红薯吗?” “见过土豆、玉米吗?” “……” “吃过吗?” “……” “说——” “没……没有……” “没种过地,没见过,没吃过,仅仅只是人言人语,仅仅只是因一帮枉顾我大明百姓生死混账们话语,你就要站出来,反对有可能活无数人命的粮食?” “谁给你的狂妄、自信?是爹,还是娘亲,亦或是大哥、二哥?” “你知不知道,仅仅只是你迈前一步,无数百姓就得啃食树皮,无数百姓就会去吃土,就会生生涨死自个,无数百姓……就会将自己儿女放入锅中——” “你知不知道,你一小步,会害死无穷无尽百姓——” “爹娘就是这么教导的你吗?” “啊?!” “啪!” 重重一巴掌,刘卫坤口鼻鲜血直喷,眼泪却不争气流淌…… 看着躺在地上的四弟,刘卫民很想抬脚踢死眼前的混蛋,强忍着怒气,狠狠转身站在费英东面前…… “啪啪……” “砰!砰!砰……” 刘卫民站在费英东面前,像是将胸中怒火发泄到了眼前之人身上,伸手“啪啪”拍打着面前丑陋脸孔。 费英东心下大怒,刚想抬臂反抗,一拳已经重重击在他侧肋,疼痛不可抗拒,费英东腰身忍不住弯下,膝盖重重撞在丑陋脸上,一道鲜血飚起,庞大身躯重重撞在一旁的李如柏身上,人群一下散开老大空地。 朱由校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站起了身,一脸惊骇看着大兄突然暴起伤人,一帮文武更是吓呆了,全张大着嘴巴看着眼前一幕。 刘卫民冷冷转头,阴冷眸子看向十几名拔刀军卒。 “滚!” 一声暴吼,十几名军卫连连后退,再不敢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躯蹲下,大手死死捏住费英东下巴,目光阴冷可怖。 “知道吗……老子很想一刀砍了你,想让大明百姓饿殍遍地?” “你休想!” “有老子在一日……” “你就休想!” “老子会让你看到,老子是如何杀回辽东的!” 公第157章 大朝会大人(下)【今日三章,第二章】 刘卫民嘴角一阵不屑,看着所有人不屑,起身站到杨涟面前…… “你……你想大逆不道吗?” 杨涟脸色大变猛然后退,汪文言却上前挡在刘卫民面前。 “砰!” 一拳重重砸在汪文言脸上,看也不看是不是被他一拳打断了鼻梁骨。 “呼……” “终于打了个早就想打的混蛋……” “不容易啊——” 刘卫民嘴角摇头冷笑,转身站在刘一燝、周嘉谟身前。 “两位老大人,本驸马有些疑惑,大人既然早已知晓弗朗机之粮,为何会坐使无数百姓饥饿至死,也不愿他人耕种?” “本驸马有些不明白,为何口口声声说一切为了忠义,为了大明社稷,为了大明无数黎民百姓……” “为何救民之粮放在眼前,为何早就知晓弗朗机有此高产之物,却视而不见?” “……” “噢对了……” 刘卫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也不再理会脸色惨白的刘一燝、周嘉谟,拍着脑袋来到皇帝座前坐下,腰间天子剑也被他解下放在面前。 “有毒,你们还知道生了芽、发了青的土豆有毒!” “魏公公做过御厨,刘某五谷不分,想知道稻谷若是发了霉,还可不可以食用,购买的肉肉若是发臭了,不知还可不可以食用?” 刘卫民一手指向弓着身子的魏忠贤,魏忠贤哪里敢招惹此时的他,忙苦笑道:“食物坏了,自然是不能食用的。” 刘卫民点了点头,指向面色大变的徐光启。 “徐大人与弗朗机教士相善,敢问徐大人,弗朗机人难道不是人,食用土豆为何没有全部毒死?” “还是说,弗朗机人根本不食用土豆,只是为了好玩,不远万里带着这些土豆?” “徐大人可否为本驸马解惑一二?” 众人心下大骇,全都转头看向徐光启,徐光启心下更是苦涩连连,一大早,天尚未大亮时,他就不知被人询问了多少次,问他土豆有没有毒,发了芽、变青了的当然是有毒的了,徐光启实话实说,只是没人问他后面话语,此时听着刘卫民话语,所有人也都知道了隐含起来的意思。 徐光启心下叫苦,却不能不当着皇帝的面说出实话。 “确如……确如刘驸马所言,发了芽、变青了的土豆有毒,但只要削去青色部分,食之……食之无碍。” 看着面前抱拳躬身之人,刘卫民心下一阵感慨,也不愿在他身上纠结,点头说道:“徐大人还算是个实在人。” “一斗稻谷有一角储藏不善,受了潮,发了霉,难道整整一斗粮食就要弃之不食?” “还有,你们所说红薯、土豆与萝卜菜蔬等同,本驸马真的很想打人!” “不错,红薯、土豆可以当做菜蔬食用,但真的就一定是了菜蔬?” 刘卫民嘴里一阵不屑,手中天子剑不时点击着地面金砖,发出“当当”声响。 “萝卜……以至于净军园子里所种菜蔬,皆有专人每日担水浇灌,故而菜蔬鲜嫩而多汁。” “此等菜蔬纵然食饱,也难撑一个时辰,一泡尿下去,屁都不剩。” “菜蔬揉碎了,用水无论如何搅拌,用纱布过滤后,水中也无与稻谷一般的粉面。” “没有粉面,它们就不是粮食,就无法与粮食一般顶饿,就无法增长力气!” “但是红薯、土豆……它们不同!” “它们与粮食一般无二,它们有粉!” “它们不仅比萝卜这些菜蔬有粉,它们还更耐旱,比麦子还要耐旱,麦子绝收,红薯、土豆照样亩产几千斤!” “一亩红薯可养一家半年不挨饿,一家纵有五亩田,两亩红薯养家,就算一亩田种麦子全部用来纳税,也还剩下两亩麦子可以卖了钱购买油盐酱醋茶……” “平时帮人做做工,挣挣小钱,有了红薯、土豆抗旱粮食保底,日子总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至少饿不死人!” “没了土豆,没了红薯,大旱一来,麦子绝收,稻谷绝收,土地摆在那有个屁用?” 刘卫民伸手一指刘一燝,不屑道:“刘阁老,你家子孙昌盛,老大人告诉我,你刘家子孙是否都是个个抱着书的书呆子?” “有的当官,有的经商,有的娶了这个大人的闺女,有的娶了那个侯爷的孙女,有的子孙却娶了商贾之女……” “你刘老大人都知道把手里鸡蛋多放几个篮子……你们所有人都知道规避风险,多相互勾连,凭什么……凭什么不让百姓规避风险,不让百姓种植些其他作物?” “哼!” “还真是搞笑,本驸马又没有强逼着你们种植,你们就是想要老子手里好不容易弄来的粮种,老子还不屑给呢!” “哼!” “老子费劲心机,满世界寻找了一年之久,这粮食还没种下地呢,一个个开口朝廷,闭嘴黎民社稷,一个个明明知道我大明有此物,自己不大力推广,不去种植也就罢了,却来叽叽歪歪阻止老子,老子是吃你们的,还是喝你们的?” “有毒……” “有毒那也是先毒死老子,也是先毒死俺们刘家寨上上下下几千号,俺们心甘情愿为了天下百姓吃死了自个,也如了你们的愿!” “哼!” 刘卫民天子剑一顿地,自顾自站起身来,向傻了眼的大舅哥一拱手。 “臣狂悖妄语,还请陛下恕罪,诸多大人若真以为臣有罪,那就等臣来年收获了土豆、红薯、玉米后,到时候陛下再砍臣的脑袋!” “还有……” “臣只是个低头做事的人,没太多时间与人大打口水,还请陛下将臣逐出大朝,也省的碍人眼睛!” 朱由校一脸无奈苦笑,但他也知大兄是真的恼怒了,对一干面色苍白臣子也有些不满起来。 “镇国伯就在朝堂上,诸位爱卿若是有不满、不明之语,可以当面质问!” 原本站在中间的群起弹劾大臣们,也不着痕迹全都站回各自位置,听了小皇帝朱由校话语,还能说什么? 朱由校看着所有人全都低头不敢再言,就是被打的一脸是血的汪文言也默默退回位置。 刘卫民话语已经说了很清楚,红薯、土豆是与萝卜不同的,人家有“粉”,萝卜没有! 越说越成了饿死无数百姓的罪魁祸首,一干东林党再也不敢多言一句,心下更是一个劲埋怨左光斗、杨涟,若不是他们说什么土豆有毒,说什么红薯、土豆与萝卜是一样的菜蔬,自己又怎会傻乎乎跑出来遭此屈辱? 杨涟心下更是愤恨不已,若非那该死的钱谦益登门拜访,说了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他哪里知道什么红薯、土豆的事情,今日一大早见了徐光启,唯恐钱谦益哄骗于他,又特意询问了一番,再三确认土豆确实有毒,这才与魏忠贤、五党人争了个血头血脸,所有人争斗的极为激烈,自天不亮开始,一直到了午时也未能分出了胜负,结果刘卫民一出现,蛮横的强行分出了胜负。 这帮老混蛋们根本就不了解红薯、土豆,更多的甚至闻所未闻,如此情形若还能胜,那才叫一个怪呢。 刘卫民最终还是离开了大朝,小皇帝询问了一遍也无人开口,随着小手轻轻挥动,气哼哼的坏小子也只能滚出大朝。 马车依旧,除了常云外,还有俩小丫头坐在马车上,不是朱徽倩、朱徽媞俩小姐妹又是何人? “姐夫……不会又打人了吧?” 三人目光全盯着一片殷红大拳头。 “也没打几个人,就三个……对了,你们怎么跑了过来?” “看着……也不像是来救姐夫的啊?” 刘卫民低头看了下拳头,又看向俩小姐妹,有些疑惑她们为何不进了大朝? “姐夫可是被人欺负惨了,都被陛下赶出了朝堂,也没见你们跑去救俺……” “姐夫……那个……倩儿是不能进大朝的……” “唉……” “都是苦命人呐……” 刘卫民也不再多言,自顾自爬上马车,又当起了他的马夫来,心下却暗自嘀咕自己运气太背,下次再送银子一定要错开大朝日子,朝廷大朝绝不再有事没事跑了过来。 太气人! 他是气哼哼走了,整个大朝也没法子再继续下去,所有人都不开口,就是小皇帝嘴里一再说着“镇国伯”三字,也没人开口反对,但是一提到钱的问题,大朝立即陷入相互厮杀混战局面,这让魏忠贤极为恼火。 让他后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声令下,五党立马与东林党混战成一团。 方从哲准备致仕回家,五党人人自危,随后全都拜在了魏忠贤门下,原本魏忠贤并不愿意与东林党彻底撕破了脸面,可外廷要动了他兜里钱财,那就绝无再退避的可能。 刘卫民也不理会朝廷争斗,只要魏忠贤不退步,他也就放了下心来,拉着银子前去仁寿宫,当然了,他也没捞了个好,先是丈母娘训斥一番,紧接着就是一干大小姨娘齐齐上阵,可是把他训了个凄惨。 丈母娘,老岳父的大大小小老婆训斥也就罢了,甭管年龄够不够大,那也是大小姨娘,是老岳父的女人,挨了训斥也就罢了,结果朱由检这个半大二舅哥还在一边叽叽歪歪,不劝劝老岳母小姨娘们少训斥几下也就罢了,还敢在里面横插一杠,看着小屁孩鼻孔朝天就来气,一巴掌拍过去,二大舅哥也老实了许多。 与岳母解释完,本以为该安安稳稳拉着空车回去了吧? 结果……又被郑皇贵妃奶奶揪着耳朵,继续对着皇爷爷灵牌思过。 第158章 十吨重压机 他是早早入了皇宫,结果到了宫门将要锁闭时,才拖着马车回了府邸,一见他这样子,刘养老儿不开口劝慰,反而开口就骂了个“该”字。 身心疲惫的他也不愿与混账老儿一般见识,小媳妇却甚为心疼,大朝上发生的事情她早已得了个大概,心下对一帮文武大臣也尤为不满,至于自家相公打人,心下也认为是该打。 朱徽妍小媳妇对疲惫不堪的驸马相公甚是心疼,亲自拿着跟她脑袋大小的厨勺,忙碌了小半个时辰才整了满满一桌饭食。 大朝上的打人事件很是严重,差点再次引起监生学子跑到千步廊跪谏,甚至天都黑了,还有几个愣头青跑到驸马府门前静坐。 爱咋滴咋滴,刘卫民也不理会门前围着看热闹的百姓,结果…… 没了结果,门前太学生一个个全被太学院教喻领走,临走前还对着紧闭的大门抱拳拱手一礼。 东林一干文官们不愿开口,魏忠贤和五党之人哪里愿意放过打击的机会,第二日满城都流传了大朝上的点点滴滴,本还嘴里骂着宁德驸马蛮横霸道,过了一夜,口风全变了,竟然全都打听起红薯、土豆、玉米起来。 刘之坤挨了打,鼻子骨差点没被三哥恼怒打断,一个人提着些肉食早点,站在老师院门外,许久也未敢敲响老师院门,刘氏提着篮子刚打开院门,抬眼正见到鼻子上贴着的狗皮膏药红肿脸颊的刘之坤,吓得她差点将手中竹篮扔在了地上。 “泽厚……你……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快进屋里!” 刘之坤一阵犹豫,刘氏却拉着他进了院内。 “师娘,老师没……没生气吧?” 刘氏一愣,很有些疑惑不解。 “生气?” “生什么气啊?” “你老师还没起呢!” “也真是的,越老越成了小孩,竟然睡起了懒觉来……” 听着师娘低声埋怨,刘之坤心下更是苦涩连连。 正当刘氏拉着刘之坤刚一脚踏入正堂屋内,孙秀婉一身文士袍走了出来,见刘之坤脸上伤势,一阵错愕。 “泽厚,你……你这脸上怎么了?” “先别说了,赶紧扶着泽厚入屋。” 一见师娘、师姐一左一右就要搀扶,刘之坤忙说道:“不用不用,就是些皮外伤,不大碍,不大碍的。” “也不知哪个混账,竟把你伤成了这般,等一会儿师娘好好与你补补……” “补?补什么补?老夫觉得还是轻了!” 刘氏一直将刘之坤当成了自己儿子,见他伤成了这般,心疼埋怨,内间却传出一声怒喝。 刘氏有些生气了,正待入内与自家老头子好好理论一番,内间小门却“砰”得打开,刘之坤忙低头站在一旁。 “你这老儿越活越回去了,你看看泽厚这脸被人伤的……” “咋了?” 孙世纪一瞪眼,嘴里一阵冷哼。 “哼!” “大朝上,刘驸马打了你,可有怨言?” 刘之坤忙撩袍跪在地上,低头轻声道:“弟子没怨言,弟子……弟子不该……不该枉顾……” “哼!” 孙世纪终究还是心疼眼前弟子,终究还是没让他说出后面话语。 “哼!” “刘驸马所作所为不管如何,都需谨之慎之,关乎百姓口粮之事更是谨之慎之,大明年年遭灾,外城究竟有多少饥民你可知?” “若刘驸马所种之粮真如亩产数千斤,你知会救活了多少百姓吗?” “如此事关无数百姓生死,你……” “哼!” 孙世纪冷哼大怒,刘氏、孙秀婉本还要上前劝解,听了几句话语后,再不敢多嘴一句。 “是……是学生没能……没能考虑周到,只以为……只以为……有毒……” “哼!” “大朝上,刘驸马解释的可还算清楚?” “菜蔬?” 孙世纪手指指着刘氏,冷声一声。 “现在,现在就去拿厨房里的萝卜,给老夫揉碎了,给老夫用素布、用水滤几遍,现在,现在老夫就要看里面有没有面粉!” 刘氏一愣,不由说道:“老爷,萝卜里怎么可能有面粉?” “红薯、土豆、玉米有!” 刘氏、孙秀婉一脸不解,刘之坤却低头不语。 孙世纪说道:“你可是不信刘驸马之言?用不用为师带着你亲自前去驸马府?” “你与刘驸马本为兄弟,宁德驸马府得了亩产数千斤之粮,你有任何疑惑不解,本可以亲自登门询问,为何不亲自前往探究?朝堂上如此之多朝臣被羞辱,那是活该!” 刘氏、孙秀婉大惊,忙上前拉住刘之坤低声询问,孙世纪冷着脸也不去阻止,本来这种事情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前去宁德驸马府一趟,所有文武大臣也不会遭受了如此羞辱。 朝臣被如此羞辱却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但孙世纪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内廷必会拿了此事反击,消息一旦传入民间,这让无数百姓如何看待满朝文武? 孙世纪心下对一干大臣不满,但终究还是文人臣子,绝不愿无数百姓冷眼看待他们。 刘之坤无可奈何,只得将大朝上的事情说了个仔仔细细,刘氏、孙秀婉全傻眼了,她们当了一辈子官宦人家,还从未见过一次哪个混账敢在大朝上殴打朝臣的。 “刘驸马也真是的,就算……就算如此,说清楚了也就是了,也……也不当打人啊……” “哼!” 孙世纪又是一声冷哼。 “刘驸马脾性你们又不是不知,本不会如此,现在好了,天下无数百姓又如何看待我等臣子?” 刘之坤不言语,刘氏、孙秀婉尽管是女子,也知此事一旦传入民间又该造成多大的风波,可事已至此,任谁也是无可奈何。 “辞了御史,去登莱吧!” “啊?” 刘之坤大惊,刘氏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老爷,你疯了?” “去登莱,今后泽厚还如何留于朝堂?” “啪!” 孙世纪猛然一拍桌案。 “糊涂!” “宁德驸马在京,泽厚就可以安然留于朝堂?” “俺不同意!就算泽厚没法留在北京,那……那就去南京!让……让婉儿一起去南京!” 刘氏话语一出,满屋寂静…… 孙世纪心下无奈叹息,一开始收下刘之坤时,哪里会想到他还有个会如此闹腾的三哥,眼见女儿扭捏,沉默许久…… “唉……” “去休……去休!” 孙世纪一脸无可奈何,最后也只得点头,辞去太学教喻,在刘氏开口捅破那层窗户纸时,他就已经没了选择余地。 与孙世纪一般没有多少选择的还有黄嘉善、刘一燝、黄克缵、周嘉谟…… 谁也没想到大朝上的争斗会来势如此凶猛,当一些太学学子跑到刘卫民家门前静坐时,一干看热闹百姓纷纷围着看笑话,结果却看到太学教喻不但领走了学子,还对着紧闭的院门躬身行礼。 或许北京城的百姓好奇心真的很强,越是被一层纱罩着,越是想掀开一探究竟,再加上魏忠贤、五党人刻意打压,放出了大朝上细节,结果……东林党各大佬门前全都被无数百姓给堵了个死死…… 百姓没见过什么红薯,没见过土豆,但所有人见过城外已经成了景点的压水井,亲眼见过刘家寨里喷吐着的浓烟,没人敢随意怀疑宁德驸马府里一亩田千斤粮的事实。 东林党遭受的压力,甚至传出黄嘉善、刘一燝、黄克缵、周嘉谟上奏请求致仕消息,刘卫民一概不理不会,而是再次跑到刘家寨,检查他的炉子,进行生铁转换钢铁工作。 高炉或许是营建的足够厚实,深入炉内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妥,但是他知道,这个高炉是存在着不少缺陷的,至少火头冒出炉口就不正常,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冒浓烟、火头吧?他可是还想着收集烟气当中的硫酸呢! 他不敢将这种事情随意交给了别人,尽管他不是什么真正工程师,但总好过并不明白的寨子里的人。 高炉的肚子被再次加大,高炉的高度也加高了一丈,为了保证肚子变大后,肚子里的温度过高烧坏了炉子,炉壁厚度再次加大。 转炉无法承受里面冒出的铁汁,造成了不少浪费,对此转炉也再次变大,为了更加省力,转炉也被吊了起来,只需三五人用铁钩就可以倒出里面铁汁。 第一炉没有经验,或许今后十炉、几十炉都无法直接产出钢铁,或许依然还只是些生铁,刘卫民却没有丝毫沮丧,他知道,无数次失败才能成就最终成功。 他需要的足够韧性的钢铁,生铁需要再次融化成铁汁,需要充分氧化去掉里面的杂质,仅此一项就要了他的老命。 不过还好,经过多次熔炼、氧化,他得到了想要的钢铁,至少不用一锤一锤锻打炼钢了,有了这些钢铁,又使用生铁做成了个十吨重的大铁疙瘩。 没有足够的钢铁制造粗大铁链,暂时也之能使用大腿粗的麻绳来替代吊索,使用了部分钢材,大部分却是巨木做就的木架,工匠们做出石塔作为支撑,看起来是如此的不伦不类,但却是这个时代第一台重压锻造机。 重压机制造完毕,刘卫民立即投入如何铸造无缝钢管的事情来,他没有太多时间浪费,不久后就会前往南方,他更愿意作最后努力,尝试是否可以直接铸造自己可以接受的无缝钢管。 第159章 重塑大明还是有希望的【今日三章,第一章】 刘卫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没有太多时间理会朝堂上发生的一切明争暗斗,只是全身心投入到自己事情当中。 随着他建造成了简易重压机,刘养也很奇怪的丢掉司礼监任何事情,甚至连做个样子整日呼呼大睡也不愿,反而跟着他来到了四号寨子。 看着刘卫民蹲在四方见方一尺厚的钢铁平台上,看着他用尺子测量已经固定了的光滑实心钢条长度,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这法子成不成啊?” “成不成……需要尝试之后才好下定论。” 刘卫民没有回头,身上汗臭味能把人熏死了,可他还是眼也不眨盯着长长木尺。 “铁条来代替钢管中空,外面套着钢铁平台,先浇灌,因为钢铁平台一共三层,只要成功了,最下面的和中间的今后就不用再移动,枪管若可行,钢制火炮自然也是可行……” “最关键的就是开始,所以……一定要测试极为准确!” 刘卫民又测试一个个固定了的钢条间距,一一测试后,并没发觉有何错误,这才重重舒了口气,一旦有一个失误,所有的都要重新来过。 “监军大人,此事绝对要严格保密,小将做的这个东西,不能被任何人传扬出去。” 刘养微微点头,严肃道:“放心吧,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 为了保密,刘卫民几乎每一道工序都会更换一批人,就是担心哪个亲眼见识过全部过程后传扬了出去,这会对他造成很大的麻烦。 刘卫民跳下平台,又用细布仔细擦拭了一遍后,随着他的命令,上百净军齐齐抬过来一个足有70厘米厚的钢铁平台,只不过这个平台有这十六个孔洞,与下面平台的十六个手指钢条相合。 百十人抬着四方四正的铁台尤为轻松,他唯恐人员不足,力气不足伤到了下面的钢条,特意用百十人,用八根数丈巨木生生抬着。 钢铁平台足够平稳,刘卫民在一旁指挥,不时进行调整,巨大钢铁平台一点点放下,直到与下面完全相合,为了保证每一个枪管管壁厚薄一致,最下面的平台边缘微微凸起,只有上面的平台与之完全相合,上下才看着如完整一体。 刘卫民沿着平台转了一圈,手指感受这平台的边缘光滑,很满意点了点头。 在他点头示意下,有一个与平台被抬了过来,不过这个要薄了许多,只有一指厚度。 看着钢铁平台再次叠放在一起,刘卫民深深吸了口气。 “小豆芽。” 刘卫民向小豆芽点头,正不断冒着炽热钢汁炉子被推了过来。 眼看着钢汁缓缓浇灌入孔洞,刘卫民不由低头看向钢铁平台之下,看到细长钢丝出现,不由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钢汁浇灌入钢铁平台上的孔洞里,会不会出现钢管中空情况,不得不在铸造平台时特意留了个极为细小孔洞,用以疏导里面窝存的空气。 铁汁的浇灌,下面钢丝拉成了线,直到平台上所有孔洞都满登登后,刘卫民示意人用铁板一一堵住下面孔洞。 不足一盏茶,刘卫民看着平台上铁已经暗红,示意他人退开些。 “咣!” “咣!咣咣……咣……” 巨大的铁疙瘩与下面的钢铁平台相合,只不过铁疙瘩上面有十六个凸起,每一次重压下,凸起就如同捣蒜捣击着下面孔洞,连续二十下,刘卫民摆手,数十人死死拽住绳索,另有人将绳索死死捆绑好,避免铁疙瘩突然砸了下来,伤到人。 “抬起来,小心一些。” 随着他的话语,先是小豆芽拿着锤子丁丁当当敲了几十下,二十人这才上前。 “用力!” 二十人齐齐用力,最上面的平台缓缓抬起,连同十六个钢管一同拔了出来。 刘卫民有些急不可耐,拿着锤子一一将十六个钢管弄了下来。 “怎么样?” 刘卫民没有回答刘养的急切,而是用铁钳子夹住钢管,也不顾尚还炽热的钢管,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将这些钢管先埋在炭石中,慢慢降火。” 刘卫民吩咐了一下,这才看向刘养,笑道:“看起来还不错,厚薄一致,也没什么致命伤,至于最后结果,还需等待明日测试。” 嘴里虽这么说,心下却已经认可,已经有八成把握成功了。 此次成功对他的意义太过重大,不仅仅可以让他尽快为军卒配上后装火铳,更能大大减少所耗钱财,说不定还能狠狠捞上一笔。 “枪管算是成了,其余的枪托啥的配件一定要尽快配置,按照我说的法子去做。” “主人放心,工匠已经准备妥当。” “嗯。” 或许他的法子别人没想出来,大明工匠对他所做的事情,也或许一时没弄明白,但只要看上一遍,立马就能重复做出第二个,第三个…… 后装火绳枪最重要的就是枪管、枪膛,其余的都只是些小事,无论设计,还是制造枪托、扳机啥的,仅天才木匠小皇帝一人就可以摆平所有事情,对此并不担心,他需要做的是,将所有事情分开、标准化进行。 铸造可以标准化,锻造出来的却不可以,一点点用锤子锻打出来的,几乎每一个都是定制,这会浪费很多时间。 眼看着十六根钢管被放入暗红的炭石中掩埋,刘卫民起身走到钢铁平台前,心下却想着有更多钢铁时,要多弄几个这样的平台,锻压些铠甲之类。 “镇国,内阁方从哲、刘一燝、韩燝、沈淮、朱国祚,吏部尚书周嘉谟、工部尚书黄嘉善、刑部尚书黄克瓒致仕离职,你知道吧?” “嗯,知道,不过这与小将有何关系?” 看着刘卫民毫不在意,刘养不由诧异道:“叶向高可是进京任了首辅,难道你不担心?” 刘卫民一愣,叹气道:“内阁如今就剩下叶向高、史继偕,又新进了东林党韩爌、拜在魏忠贤门下的礼部右侍郎顾秉谦、魏广微。” “不仅仅如此,东林党赵南星为吏部尚书、孙慎行为礼部尚书、王纪为刑部尚书、孙承宗为兵部尚书,剩下的户部尚书张问达,以及刚刚升任的魏广微一个工部尚书。” “总体来看呢……朝廷还是东林党强势些,但是魏忠贤不也抢了两个内阁和一个工部尚书吗,也算是不错了。” 刘养见他一脸无所谓,苦笑道:“你小子是不是不知道叶向高的厉害?还是无知无畏?” 刘卫民却摇头笑道:“叶向高虽是东林党魁,此人声望也极隆,甚至也善于调和朝廷纷争,但他终究是老了,人老了,胆子就会变小,会因为家小而胆子变小,绝不敢与魏忠贤硬碰硬的。” “反倒是孙承宗……此人不可小觑……” “孙承宗?” “嗯。” 刘卫民看向眉头微皱的刘养,笑道:“东林党创始之人是顾宪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所谓的东林八君子。” “其后就是内阁首辅叶向高、吏部尚书赵南星和已死的李三才,至于刑部员外郎顾大章、兵科给事中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户科给事中魏大中等等只是些中流之人。” “东林党于朝廷大大小小几十上百号人,可这又如何?” “小将的大舅哥是个长情的人,东林党当年尽管支持小将老泰山,但对大舅哥真心好的,也就孙承宗一人,大舅哥又不憨不傻,谁对他好还是分得清的,所以呢……魏忠贤若想对付咱们的兵部尚书大人,那可着实不会容易了,当然了,这得看孙承宗本人手段,手段足够高明,魏忠贤或许至始至终也只能与东林党拼了个旗鼓相当,若任着性子……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其他人……” 刘卫民低头检查着锻压枪管平台,一边用手抚摸平台契合有没有因为重压而移动、脱节,一边说着话语。 “一味的死硬,一味的要求皇室宗亲缩减开支,一味的要求皇室宗亲拿出银钱,为了民间清名威望,受了灾全体上奏请求减免税赋,其实减来减去,减少的还是他们自己,百姓遭灾后,抵御风险的能力极差,若真想减轻灾民负担,分级承担更加合适。富了的多拿些钱粮,穷的少些,甚至不纳税都是可以的,也能实实在在减轻朝廷负担,毕竟,自朝廷调粮、调银终究还是慢了些,而且也容易养肥地方的不良商贾,让他们大发国难财。” “一味要求别人,自己却不纳钱粮,就算偶尔讨些钱财修桥铺路,得了名利的还是他们自己,而这只是本应缴纳赋税的一小部分。” “所以呢……这些人自一开始就站在了大舅哥的对立面,又没多少情谊在身,他们越是闹腾,越是让大舅哥厌恶,魏忠贤收拾起来,也越是顺手,这些人是没办法与孙承宗相提并论的,小将又岂会在意他们?” 刘卫民摇头微笑道:“与其为了这些人,这些事情而浪费时间,小将还不如实实在在低头做些事情,钢管锻压可以成功,就可以一两年内装备五万幼军。” “钱财咱们也还是不足,无法养活五万幼军、一万净军,但小子以为,五六年的时间应该是可以的,有了数万强军,任谁也是无可奈何了小将,小将也就有了能力平了北边之祸。” 刘卫民咧嘴一笑。 “皇家学堂如同一个幼苗,将来也必定是皇家学堂取代东林书院,重塑大明也还是有些希望的。” 第160章 好媳妇儿【第二章】 大明王朝病了,就像是一个集团公司,下面的工人全都被中间的经理、主管掌握,而且他们获得的财富,远远大于老板所得的钱财,两头穷的叮当响,中层管理员却富得流油。 老板、公司全都为这些经理、主管打了工,公司没有足够的钱财发展,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给工人发放薪水,内部困顿至此,外部又面临着威胁挑战。 刘卫民知道,此时的这家公司还并未真正面临绝境,不久的将来还要面对底层工人的罢工,还是要拿着工资的那种大罢工。 如此困境,他能如何做? 罢免中间贪婪、无能的经理、主管是必须,但他还无法骤然去做,最基本的盘子要守住,而他如今所做的就是要敲打,而不是摧毁,要做的是开拓公司的业务,是稳住下面的工人。 尽管他知道,一个国家不是一个企业,国家的治理更加复杂,但他还是决定自己培养自己的经理,培养自己的底层主管,自己去开拓公司业务,至于击败外来的竞争对手,他还不能如此。 对手击败了,企业也倒闭了,这不是他的选择。 炼铁高炉需要重新设计,需要更多的高炉炼铁,可他已经没了太多时间,朝堂上的事情他不想管,有魏忠贤这位强力副总裁,帮他与一帮子经理、管事们争吵私斗,他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而他这个业务员将不得不前去登莱,学堂的事情也只能让刘养帮着照看。 学堂的其他学科暂停,文史类的却可以磕磕巴巴摸着石头教授,一开始刘卫民就没打算继续使用古体字,一开始就打算使用简体字,一个简体字后带着个括弧,带这个相应的繁体字,有时候他也很奇怪,自己小媳妇是将他的简繁“字典”给万历帝看过的,结果万历帝从未询问过他这些事情,从未询问过他所学从何而来。 被他拉壮丁的这些半大宦官们,在刘卫民一一讲解了蒙学所对应的简体字时,这些半大小宦官们也从不疑惑、质疑,真的极为懂事听话,这让他省了不少口舌解释。 皇家学堂在内廷就是个独立存在,在外廷、民间是个被人遗忘的存在,但简体字还是被人传出了些风声,只是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就这几个人,天下文人墨客都不使用的文字,又能有个屁前途。 不被科考承认的文字,到了何时也是没前途的,可谁又能想到,今后又是何种盛行光景。 读书识字磕磕巴巴,唯有兵事教学上还算正儿八经,幼军赞画们担任着幼军军事教学、训练,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核,刘卫民对此还算比较满意。 幼军扩展到了万卒,年二十的有之,年八九岁的有之,甚至开裆裤的也有,而这些军卒大多都是辽东阵亡将勇的子女,朝廷没钱,抚恤迟迟跟不上,一听说幼军置于了他的名下,甭管大小,全给他送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数千妇孺。 也不明白朝廷的抚恤是如何给的,除了每个月给点填饱肚子的杂粮外,屁银钱也没给他,为了这事儿,他没少找兵部麻烦,最后还是大舅哥出了面,说是他老师孙承宗将钱财用在了辽东。 大舅哥都出面了,他还能如何?只能将数千妇孺安排着进了刘家寨。 反正谁都知道,宁德驸马府有钱,都开了个钱庄,能没有钱吗? 是的,刘卫民是开了个钱庄,大明头一份,存钱不收租金反着给人钱财的钱庄,可就是有些小悲催,存钱的就没几个人,甚至与魏忠贤商议着,希望将内库银钱存入他的钱庄,结果还被魏忠贤冷哼一声,严词拒绝了! 皇家学堂悲催无人理会,卫民钱庄同样可怜巴巴的只有自己存钱在里面,几乎都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了,可他人看着……怎么觉得小混蛋不急不躁的呢? 刘卫民是不怎么着急,一个月里他铸造了大铁疙瘩锻压机,甚至还成功了无缝钢管的锻压铸造,这是他最为开心的事情,至于钱庄,他知道暂时只能如此,将来总会有转机的。 怀里夹着本自己编造的数学书,刚刚讲授了些极为简单的应用计算,夹着书来到迈克尔讲堂外,随着铃声,迈克尔也夹着本书走了出来。 “大人!” 迈克尔学着书生行了个礼,刘卫民却大大咧咧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本驸马过些日要与龙华民教士前往吕宋,与阿尔瓦将军商谈双方贸易的事情,要不要一起前去登莱?” “大人……迈克尔只是个奴仆。” “奴仆咋了?” “本驸马还是皇帝陛下的奴仆呢!只要你有本事,想跟着本驸马混事,本驸马就带着你!” “怎么样?要不要去看一看我大明宝船,随本驸马前往吕宋?” 看着迈克尔神色有些犹豫,刘卫民又说道:“你也甭管那些教士愿不愿意,到了咱的地盘,咱的拳头够大,嗓门够大,咱就说话算数!” “只要你小子想去,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本驸马!” “怎么样?” “大人……大人可以说服俄巴底亚大人?” “还当是谁呢,他若敢不答应,本驸马将他扔到城外臭水河里!” “放心!” 刘卫民用力紧了紧手臂,几乎将迈克尔搂在了怀里一般。 “本驸马看好你,让你做登莱水师副帅!” “啊?” “啊什么啊,就这么说定了!” 刘卫民应是扯着迈克尔前往食堂,至于那些传教士……他才不管呢,他更愿意与迈克尔打交道,感觉两人脾性有些相似,都是做事的人,那些传教士与东林党比较合得来,整日谈天说地,除了徐光启这个大明教徒还成,被一干东林党人骂去了山海关造枪炮了。 得了位海军训练大将,刘卫民很是欢喜,回到府邸时,正见着小媳妇在房里为他整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由一阵哀叹。 “媳妇儿,你这是准备搬家呢?哪里需要这……怎么还有女人的衣物?” 刘卫民拿起一大红肚兜,又不由看向小媳妇小飞机场,比划了两下。 “这……也不像是你的啊?” 朱徽妍小脸一红,忙把大红肚兜抢了过来。 “是……是沈姐姐的。” “嗯?” 刘卫民又是一愣,摇头苦笑道:“海路最是艰难,还是让她走河运吧,也省的本老爷这么难受。” 朱徽妍一脸怪异看着他,眨巴着漂亮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刘卫民才明白。 “这都哪跟哪啊?带着她,本驸马爷还不如带着你呢,至少你脚是好的!” 他可是被沈允婻的小脚整惨了,还偏偏以各种理由跟着他,结果没走多远就走不动路。 朱徽妍不知被他在耳边唠叨过多少回了,知道他对小脚极为不满,也跟着不由犹豫了起来。 “妍儿……妍儿已经答应了姐姐,姐姐说,她三叔在登莱,就算没相公,姐姐也是要去登莱拜访一次的。” “也不知你是怎么被她灌了迷魂汤的,这话也信?她就是想……” 刘卫民随手抖了下已经叠好了的裘衣。 “相公是要去南方的,这个就不用了吧?” “要的呢,前日公公说,海上风大,此时又天冷了,冬雪都下了,不能不穿的。” “好吧……” 刘卫民总觉得像是搬家,东西也太多了点,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也就够了,结果整了一大堆,争论了几句,最后也只能任由她心意。 打心眼里,他就不想带着沈允婻走海路,运河上还好,大海上却是波涛汹涌,而且此时正是东北风刮得呼呼的。 …… “相公……沈姐姐其实很可怜的……” “嗯?” 听着外面扑簌簌下着的雪花,感受着怀中女人心脏跳动,心下却飘到了北方,他知道此时的建州贼,应该完全消化掉了萨尔浒带来的巨大利益,来年就该爆发了辽沈之战,想到熊廷弼、袁应泰两人还在争吵不断,心下就是一阵感慨,正想着是否遣一支兵前往皮岛,却听到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无厘头话语。 微微紧了紧手臂,刘卫民笑道:“还想着这件事情呢?” “别看她只是个女人,却是头野猫,很容易伤到自己的。” 刘卫民无奈长出一口气。 “当然了,你家相公也的确需要一个野性十足的人,不够野,不够狠,还真无法一个人撑起半边天呢!” 朱徽妍向他怀里挤了挤。 “相公,是……是因为江家、黄家吗?” “怎么说呢,这个女人对人狠,对自己也狠,江家、黄家只是击碎了这个女人的幻想而已,以及后来的申、江、黄、沈四家相互混战争斗,这些都算是彻底击碎了那个女人的幻想,真正够狠的是毫不起眼的那个孙姓书生啊……” 刘卫民没有亲眼看见四家之间的争斗,但他知道最后那个孩儿消失后,孙启夏那个突然冒出的书生也随之杳无音信,孙家上门几次也是无果而终。 够狠、够果决,在他待在刘家寨的日子,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狠来,只不过他有些不十分确定,这个女人究竟是倔强,还是真的阴狠…… “相公,妍儿不能帮相公,沈姐姐可以……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姐姐姐姐的叫?”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在她额头亲吻了下。 “还真是个好媳妇儿。” 第161章 金角银边草肚皮【第三章,三章完】 刘卫民知道沈允婻有很强的野性,性格够狠而果断,但对于她总是有意无意介入自己的生活,这让他很是恼火。 大舅哥朱由校已经解开了传教禁令,但事情并非会如此轻易结束。 他知道最早开拓殖民的是从西班牙分裂出去的葡萄牙,也因此西班牙、葡萄牙双方战争不止,在这个时代,西班牙已经再次吞掉了葡萄牙,也因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覆灭,对葡萄牙的掌控也随之减弱。 英国击败了无敌舰队,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此时英国已经对东方航道构成了严重威胁,随着教派战争的爆发,刘卫民知道此时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也知道这些教士绝不会仅仅满足传教。 甚至隐隐约约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更加亲善占据大明朝堂绝对实力的东林党。 他不知道是不是西方人本就存在的天性,还是五党人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些大鼻子,对此他也并不是十分太过在意。 天空再次飘起了大雪,推门入眼全是厚厚积雪,一身大红曳撒外罩着件红色马甲,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原本他是不愿穿成这样,朱徽妍却极为坚持,最后也只能如此。 此次南下兵分两路,配备最新式后装火铳一千净军、一千幼军沿着运河一路南下,刘卫民则带着百十净军亲卫乘坐大明海船前往南京。 驸马府上上下下早已准备妥当,清一色骑军亲卫,没有太多话语,只是向刘养微微点头了下,又为朱徽妍擦拭了几下眼泪,在她额头亲吻了下,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吁——” 刘卫民轻拍了几下战马脖颈,缓步走向一群穿着贴裹怪里怪气的大鼻子。 “汤若望教士、龙华民教士。”刘卫民一脸微笑向两人微微抱拳一礼。 刘卫民翻身下马,看到人群里的叶向高,不由笑道:“叶阁老偌大的年纪,如此风寒竟然出城想送,若因此受了风寒一病不起,那可是我等之失了。” 同行的赵南星一脸恼怒,叶向高却笑道:“老友远行,自是要送上一送的,也想与宁德驸马见上一面。” “哦?” 刘卫民微微一愣,不由笑道:“小子最近可没招惹是非,难道又有幸被你们东林党盯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叶向高随意招了招手,老管家忙低着身子送上一壶酒水、两个酒盏。 “宁德驸马为我朝立功甚伟,同殿为臣,不知……可否一笑泯恩仇?” 刘卫民眉头不由一抬。 “一笑泯恩仇……” “呵呵……” “叶阁老,您老是不是与小子开玩笑呢?小子何时与贵党有仇怨过,也也不过是趴在自家一亩三分田上,没人招惹,自是不会暴起伤人。” “与家犬护食一般!” 叶向高眉头微皱,点头笑道:“宁德驸马所言甚是,任谁动了自家碗里食物都是不高兴的,刘驸马,是不是这个道理?” “呵呵……” “正如叶阁老所言,但是呢,你我都只是大明王朝的一条狗……” “尚书大人也别瞪眼,小子话糙理不糙,事实也是如此,碗里有多少食物,那是身为大明主人给的,给了多少得看陛下心意。” “当然了,小子是不屑于抢夺他人碗里食物的,除非……除非一些人明明碗里有了足够食物,还他娘地不长眼,老是盯着小子碗里的食物。” 叶向高眉头紧皱,数息才舒展点头笑道:“宁德驸马所言甚是,已经有了足够的食物,想来也没人再觊觎驸马碗里的食物的。” 刘卫民微笑点头,笑道:“叶阁老说了这话,小子就放心许多了……” “对了,有件事儿还真的让人极为头疼,叶阁老也知,俺只是刘家寨一个浑小子,但再如何浑,也还是有些担忧俺那刘家老二,不知叶阁老可否帮个忙,让俺刘家寨老二前往镇江?” “镇江?” 叶向高心下陡然一惊,默默看着眼前只是低头轻踢着脚下积雪的小子,一刻钟…… “宁德驸马是觉得沈阳、辽阳守不住了吗?” “呵呵……” “叶阁老可是有损我军志气的嫌疑啊!” 刘卫民微笑抬头,一脸无所谓笑道:“小子也就这么一提,您老可不能给小子安上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哦!” “成与不成,全在叶阁老心意。” 叶向高又是一阵沉默,微微点头,叹气道:“素闻刘驸马是练兵好手,又闻言净军、幼军更换了装备,为何不让净军、幼军北上辽东啊?” 刘卫民眉头微抬,笑道:“叶阁老的意思,是让俺北上与建州老贼再厮杀一场吧?” “若叶阁老向陛下举荐,刘某可以考虑,只是……” 刘卫民轻轻点了点胸口,笑道:“叶阁老这里是真心的吗?” “……” 叶向高沉默不语,刘卫民却转身迎向急匆匆赶过来的魏忠贤。 “驸马爷……驸马爷……” “魏公公,刘某刚刚还想疑惑,公公怎么也不来送送本驸马呢。” “哎呀,不瞒驸马爷,咱家最近实在是太过繁忙了,这也才刚刚腾出些时间,急匆匆前来送送驸马爷!” 魏忠贤忙递上酒水,低声说道:“不瞒驸马爷,咱家这些日,心中总觉得有啥大事儿发生,驸马爷又将前往吕宋,前去江南,咱家这心里总觉得不够踏实。” “哦?” 刘卫民不由一愣,他没想到魏忠贤会说出这句话语。 “驸马爷,您差点俘获了建州老贼,对辽东之事也最为了解,咱家总是心下不安,总觉得驸马南下,辽东就会出事儿。” 刘卫民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盯着魏忠贤担忧老脸看了足足一盏茶。 “还是魏公公忠心为国啊……” 魏忠贤心下一喜,看着刘卫民神色却又更加担忧了起来。 “驸马爷的意思……” 刘卫民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说道:“刘某有句话语可能会让公公不喜,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忠贤正要开口,抬头却看到叶向高缓步走了过来,忙拉着他手臂走到一边,更是回头狠狠看了一眼跟着的田尔耕,田尔耕心下一阵叫苦,不由大手一挥,数十锦衣卫立即按刀站成了一堵墙,挡住了叶向高的去路。 叶向高见锦衣卫如此,眉头微皱,却也无可奈何。 魏忠贤低声说道:“不瞒驸马爷,因熊廷弼、袁应泰两人争吵,陛下已经恼怒了好几次了,他们越是上奏弹劾,咱家越是心有不安。” 刘卫民叹气道:“公公也知眼前情景,若是我军在萨尔浒……哪怕萨尔浒我军大败,只要重创了建州老贼,三五年内,建州贼绝不敢轻易踏入沈辽之地……” “罢了,说这些也是毫无用处,但公公心下不安当是真的,来年开春,建州老贼必会侵入沈辽,而那时……沈辽将难以抵挡。” “那……那怎么办啊?”魏忠贤有些傻眼了。 …… “魏公公,刘某想知道……辽东可有公公完全信任领兵将领?” 魏忠贤犹豫道:“熊廷弼……可否?”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气道:“此人不行,看着是领兵之人,不过还是个御史罢了,斩杀萨尔浒逃将,虽树立了个人威望,却失了辽东各卫所将领支持,纵然听命也是阴奉阳违,终难成事。” 魏忠贤眉头紧皱,熊廷弼是五党之人,方从哲致仕前,五党就有了些官吏投入门下,现在更是纷纷聚在门前,而五党人纷纷劝他支持熊廷弼,如今听了刘卫民话语,心下有些抵触,又有些担忧。 见他沉默不语,刘卫民就知他心意如何,叹气道:“鸡蛋永远不应当放在一个篮子里,公公也是赌桌上的国手了,公公比刘某更加心知肚明。” “一次性推出筹码,自己心知必胜时,那自然是大小通吃,可若身上仅有这点钱财,一无所知情况下推出所有筹码,不仅仅可能会输了个精光,更是会饿着肚子,甚至成了一无所有。” 刘卫民话语不是太过隐晦难懂,魏忠贤想起自己赌输了后的光景,也不由微微点头。 “驸马爷说的是,可咱家……咱家也没太多的鸡蛋,更无其他篮子啊?” 刘卫民伸手搂过魏忠贤脖子,低声说道:“下棋呢,不一定非得你顶我一下,我就非还回去不可,金角银边草肚皮。” “未胜先虑败,咱先假设,假设沈辽战败了,明军士气大丧,建州贼会不会一鼓作气冲破山海关?” “会不会将整个辽东全部吞掉?” “辽东距离京师如此之近,一旦建州贼打到了山海关下,谁来承担这些责任?” 刘卫民叹气道:“这些事情都需要谨慎考虑,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大败后的情形,就算辽沈败了,也要让建州老贼不敢再轻易乱动,这就需要在辽沈的背后放了一颗棋子,一颗可以完全放心的旗子!” 魏忠贤微微点头,可他还有些不明白,说道:“驸马爷的意思,咱家是懂了,可咱家……驸马爷,您就别绕了,您说,俺照做就是了!” 刘卫民心下微微一笑,说道:“魏公公当知……我刘家有……四个兄弟吧?” 魏忠贤算是彻底明白了,说道:“驸马爷的意思咱家懂了,咱家这就请奏陛下,调大爷、二爷前往镇江!” 第162章 不用你们出一文钱一尺布【今日三章】 刘卫民考虑良久,最终还是以为二哥前去镇江,大哥前去复州比较稳妥。 镇江堡在鸭绿江畔,复州也临海而望,对于登莱便于支援,纵然沈阳、辽阳丢失,前有广宁卫阻拦,侧翼有复州,背后有镇江相互牵制,战局不至于彻底崩溃。 魏忠贤很满意的离开了,他不知道大哥、二哥是否可以安然调去复州、镇江,隐晦的提醒了叶向高,也与魏忠贤细细说了一遍,至于成不成,只有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有些事情他开了个头,但结尾如何,他也不能确定,这或许就是不去参与朝政最大弊端,没有亲身参与其中,也只能寄望于一些人,希望他们可以为大明的将来稍微考虑一下。 刘卫民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带着人冒着风雪前往登莱,沈允婻终究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本来他已经将这个女人捆着丢进了马车,马车也的确随着净军一路南下,可等他一路奔驰入了莱州,在余丛升、马云鹏陪同下前往胶州湾,还未来得及察看船厂呢,这个女人就后脚跟了上来。 在北京城外的话语,本以为应该有一定把握,至少可以将大哥刘卫山、二哥刘卫海调离熊廷弼、袁应泰的掌控,给魏忠贤另一个选择,让他们成为辽东另一股力量,或是给自己一个将来干预辽东之事的理由,可他没想到,话语已经说了很清楚,本以为不会有太大波动,可事情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魏忠贤代替大舅哥朱由校询问辽东之事,原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最终结果却是让人意想不到,无论熊廷弼还是袁应泰,两人竟然纷纷上奏,奏折更是一路送入司礼监,魏忠贤自信以为熊廷弼至少可以调刘卫山前往复州为将…… 结果…… 魏忠贤大怒,未等小宦官读完熊廷弼奏折,就是一脚踢翻了炕上小几。 “砰!” “混蛋……” “混蛋!” “难怪……难怪驸马爷,会说了那句话语——” 魏忠贤听着小太监读着奏折,心下阴冷一片,更是愤怒无比。 刚走进屋里的王体乾一愣,见炕床上小几翻倒,跌落的茶壶也打湿了炕头,小宦官更是跪在地上不敢吭言一语…… “魏公公……你……你这是怎么了?” 王体乾不由弯腰拾起地上奏折,只是看了一眼,神色瞬间郑重无比。 “咱家是尤为佩服刘驸马的本事,所言之事也甚为稳妥,余督师在登莱训练水师、军卒,其缘由咱们都是一清二楚,一旦辽东战事不顺,余督师就可越海击其敌后。” “影响军卒士气……这……是不是过了?” “砰!” 魏忠贤一把将手中暖炉重重砸在地上,一脸狰狞怒吼。 “混蛋——” “怪不得……怪不得驸马爷问咱家……问咱家辽东可有可靠之人——” “怪不得——” 魏忠贤愤怒狂吼,王体乾目光不由一滞…… “来人!” “来人——” 中年宦官王进急匆匆奔入堂内,不敢抬头,跪地叩首。 “公公。” “现在……现在就去山海关!” “给老子……给老子将这狗屁奏折……狠狠甩在该死的熊蛮子脸上!” “立即——” 王进哪里敢忤逆,忙弓着身子,低着头正要拿着奏折出了房…… 王体乾却皱眉说道:“忠贤,是不是再等等?若是逼迫熊廷弼太甚,是不是不妥?” “呼呼……” 魏忠贤鼻息粗重,双眼也渐渐泛红,就在王体乾以为他会再次暴怒大骂…… “呵呵……” 魏忠贤突然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脸上已经没了狰狞暴怒,嘴里更是呵呵笑了起来。 “很好……” “很……好!” 魏忠贤伸手一指不知所措的王进,王进忙上前,将奏折交到他手中。 “都不放人是吧?” “那……你们就用命,与宁德驸马爷对赌吧!” 王体乾心下大骇,看着魏忠贤跳下火炕,提着鞋子大步走出房门,想要阻止却又无可奈何,他也是经历了萨尔浒事情之人,知道任何关于辽东之事,那人的意见都是极为重要。 “希望……不要闹得太大啊……” 王体乾在屋里担忧,魏忠贤已经大步走向天工阁,他知道这个时辰,皇帝朱由校一定在那里。 一路急匆匆,路上所遇宦官、宫女皆低头让到一旁。 “老奴求见陛下!” 魏忠贤看到开着的房门内是谁,没有径直走入房内,而是站在门外躬身说了句,朱由校正皱着眉头听着叶向高、史继偕、韩爌、顾秉谦、魏广微五位内阁大臣,以及赵南星、孙慎行、王纪、孙承宗、张问达六部尚书说着熊廷弼、袁应泰之事,抬眼看到魏忠贤站在门外,忙开口。 “大伴,快快进来。” 闻言,魏忠贤忙低着身子走入房内,正要关上房门…… “房门莫要关上,大兄……镇国伯说过,冬雪时用木炭取暖,不宜关上房门,要气体通透。” 魏忠贤心下一阵苦笑,也不再去关上房门,而是走到朱由校身后站定。 其余人等好像没有听到“大兄、镇国伯”话语,全低垂着眼皮不言不语。 没人开口,屋内诡异寂静让朱由校有些不适,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说道:“内阁、六部皆以为熊经略主内,主山海关之事,袁巡抚主外,主沈辽之事,大伴以为如何?” 魏忠贤抬头看向叶向高,见叶向高抬头看了过来,微微一笑,说道:“老奴无甚意见,熊经略、袁巡抚不顾朝廷大局,整日争吵不休也终不是个事儿,分开些……也挺好。” 魏忠贤的话语像是扔进了死寂池塘的石头,顿时泛起一阵阵荡漾。 叶向高笑道:“魏公公话语有些重了,正所谓理不辨不明,只要心中有大明,终究还是好的。” 魏忠贤忙笑道:“叶阁老说的是,魏某也觉得叶阁老话语不错,所以魏某也认为分开些比较好。” 众人目光不由一滞,魏忠贤看向顾秉谦,说道:“前些日,顾阁老言熊经略赏罚分明,老奴亦是赞同,不过……既然如此赏罚分明……” “陛下,驸马爷当年以弱军强行出抚顺,于萨尔浒差点俘获了建州老贼,更是一战而歼灭三千余建州贼,并坚守界凡城数月,若非无人前去支援侧应,我十万精锐明军也不会一战而没,若我十万大军可以暂缓几日,等驸马爷与神宗先帝沙盘结果出来,我辽东也不会有今日之困。” 阴冷眸子看向屋内神色大变的群臣,许久都未有人提及如此忌讳之事,没想到魏忠贤今日竟然提了出来。 “陛下,事已至此,老奴也不愿再提及往事。” “朝臣,乃至熊经略、袁巡抚皆以为驸马爷恩赏不明,弹劾驸马爷释放昭狱逃将,当杀之以肃军纪,以示朝廷恩赏分明,老奴也深以为是。” 魏忠贤一一看向屋内所有人,笑道:“顾阁老以为,熊经略杀逃将肃整军纪,但老奴却以为,有威当有其恩,可老奴怎么听说……刘卫山、刘卫海两位悍勇之将,如今却如牢狱囚徒,老奴本以为如总兵一般大将军,却比个小旗尚且不如,萨尔浒杀敌如此之多,却遭了如此苛待……” “魏公公此言差矣!”赵南星突然开口打断。 赵南星抱拳,向眉头紧皱的朱由校拱手一礼,说道:“启禀陛下,据老臣所知,刘卫山、刘卫海直至萨尔浒之时,也还是个东宁卫一卫所军卒,萨尔浒所获之功颇多,如今已然是了千户之职,并无魏公公所言恩赏不明之事。” 朱由校眉头微微舒展,看向孙承宗,笑道:“少傅,赵尚书所言可是真?” 孙承宗心下一愣,不由看向脸色有些不悦的赵南星,心下叹息一声,拱手一礼。 “回陛下,正如赵尚书所言,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已是千户之职。” 魏忠贤眸子一冷,不冷不淡道:“赵尚书言萨尔浒之时,两位将军实乃一卒尔,此事确是如此,但陛下也知两位将军以一卒而统千卒,驸马爷于萨尔浒一战而灭数千建贼,两位将军也足以证明有千户之能,可咱家却有些不明白,为何如此悍勇之将,如今却无一卒之兵可统?” “少傅大人,咱家有些不解,驸马爷遗留给辽东数百强卒悍将,为何如今却只能如一小卒一般?” 孙承宗眉头微皱,不悦道:“魏公公也知,如今辽东兵源不足,各军皆是不足……” “不足兵额?” 魏忠贤冷哼一声,向朱由校抱拳拱手道:“老奴启禀陛下,刘卫山、刘卫海及驸马爷留与辽东的数百悍勇将卒,他们用数千建贼头颅已经证明了其悍勇,驸马曾言,如此之悍卒强将弃之不用,是对我大明无数将勇最大的亵渎!” “兵源不足,军饷不足,器械不足,冬衣不足……一切的一切,这都不是问题!” “驸马言,他于辽东之时尚可自立自生,相信他们也定然可以,驸马愿出十万两银钱资助,愿为他们配备铠甲战具,只要陛下下旨,让其独自为军!” 魏忠贤转头看向孙承宗、张问达、魏广微三人,不冷不淡。 “宁德驸马出资十万两银钱,为我大明于辽东再立一强军。” “孙尚书,兵部不需出一刀一铳。” “张尚书,户部不需出一文一尺布锦。” “魏尚书,工部不需出一刀一枪。 “陛下,他们只要兵部和朝廷一道旨意!” “还请陛下圣裁!” 第163章 未来的世界【第二章】 魏忠贤不再提及任何关于调动刘卫山、刘卫海前往复州、镇江之事,心下暗自决定,严格控制内库银钱流入辽东。 他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无法再辩驳,兵源自招,银钱自筹,所有的事情不让朝廷过问,只是派了些宦官监军即可,至于孙承宗提出的文官监军,直接被魏忠贤一口否决。 魏忠贤心下恼怒,甚至对顾秉谦、魏广微也不假辞色,出了天工阁,理也不愿理会两人,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未等日落,数十骑奔出北京城,一路向登莱,一路向山海关…… 北京城发生的事情,刘卫民并不知晓,他此时正板着脸,本已经将她绑着丢入了马车,没想到竟然又跑了过来,也不理会跟在后面低头的沈允婻、杨柳儿两女,只是与龙华民、迈克尔、余丛升、马云鹏等人打马走在前。 余丛升对着龙华民笑道:“过了那道高坡就可以看到胶州湾,那里就是我们的造船的地方。” “大人,大明船真的有百米?” 听着龙华民不知询问了多少次,刘卫民不由笑道:“正在建造的宝船没这么大,但我大明的确建造过百米以上的宝船。” 刘卫民与余丛升、马云鹏相视一眼,对龙华民的震惊很是满意。 众人很快来到高坡顶端,向下远远看去,不仅仅龙华民、迈克尔震惊,他自己同样呆愣良久。 胶州湾像个巨人双臂拢抱着的海碗,不仅仅海碗里布满了无数大大小小船只,远处海面上如山一般的巨舰更是密密麻麻,看起来少说也有四五百艘,他可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战舰,怎么……怎么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来? “呵呵……走吧,看看我大明最强悍战舰!”余丛升微微一笑,打马冲下高坡。 看着海面上壮观情景,刘卫民也深深吸了口气,没有见过万马奔腾,没有见过山一般巍峨巨舰,永远不能体会是何种震撼。 “龙华民教士,迈克尔先生,一同吧!” 刘卫民微微示意,打马冲下高坡,一干净军轰隆隆护随在侧。 沈允婻看着海面上无数战船,感觉双耳已经听不到了任何声音,只剩下耳边轰隆隆心跳。 “这……这……” 龙华民、迈克尔两人张大了嘴巴,指着眼前半成型了的巍峨巨舰无法言语。 不用看到巨舰真正建成的那一刻,迈克尔就知道,眼前并排着的两艘巨舰,比他见到过的任何一艘战舰都要更加庞大、更加强悍。 …… “大人,您的海船……有些臃肿,航行应该不如我国海船。” 迈克尔大为震惊,仔细察看过后,发现眼前的海船船体较宽。 刘卫民点了点头,笑道:“迈克尔,你说的很对,这是我大明与贵国的区别。” “贵国国土太过狭小,只有我山东一地之大,而我大明疆域却开阔无比,人口众多,疆域广大,所需之物就要众多,所以我大明船只就要足够庞大,装运的货物要足够多的多!” “龙华民教士,迈克尔先生,你们应该知道,秋冬日刮东北风,春夏则是东南风,贵国自吕宋归国一年也就一两次,我大明也是差不了多少,民船一年自南向北,也是一年两次而已。” “所以船慢一些、臃肿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若贵国与我大明海船开战,同等火炮下,贵国的海船一定会先行沉没,因为我大明海船要求装运的货物足够多,所以船只就要有足够抵抗海浪的能力,船只更加稳健!” 刘卫民为了唬住两个大鼻子,又开始胡咧咧了。西洋海船可以通行各大洋,大明宝船也证明了自己的坚固性,两者各有优势,抗风险的方式各不同罢了。 西洋海船是加大吃水深度,降低重心,大明则增加了西洋海船没有的水密仓。 大明船只增加水密仓,可能也与周边海域复杂有很大的关系,水密仓主要是为了船只触礁沉没,在船底进行一个一个格子分开隔离,水密仓放置压舱石,盖上盖子封死后,就算底部触礁,也不足以让船只沉没。 龙华民尽管有些怀疑,迈克尔登上仅完成一半的大帝级战列舰,看到底部水密仓、设计的吃水线和炮窗数量后,只是沉默不语。 就在众人一一抚摸着覆盖着冰雪的庞大战列舰,胡子拉碴的余广跳上船来, “镇国,哈哈……俺可是等你小子好些日了,听说你要来……” “哼!” 未等余广上前搂抱刘卫民,余丛升就是一声重重冷哼,不瞒道:“越活越回去了!” 刘卫民却一脸笑意,上前抱住张开了双臂却一脸尴尬的余广,重重拍打了两下他的后背,笑道:“千户大人越来越精神了,原本的大肚腩也没了,哈哈……” 刘卫民拍着余广肚子爆笑,回头对余丛升笑道:“大人也莫要太过严厉,小将很喜欢千户大人将小将当成自家人呢!” 余丛升心下很满意点头,看向摸着头皮憨笑的余光却狠狠瞪了一眼。 “私下里老夫也不管这些屁事,军中怎还能如此孟浪?” 余广素来畏惧余丛升,忙“啪”得挺立笔直。 “登莱水师第一舰队指挥使余广,前来报到!” “请大帅检阅!” 看到余广如此,立即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兄弟,心下一阵感叹,人却正色严肃了起来,挺立笔直,重重捶击了下心口。 “礼毕!” “诺!” 余广脸上露出笑意,站到一侧,手指遥遥指向海面。 “按照大帅军令,我第一舰队五千大料船四十艘,四千五百大料六十二艘,小船不计。” “一小队齐射。” “诺!” 刘卫民心下没底,他对余丛升准备情况并不是非常清楚,但一个小队应该没问题。 随着命令下达,令旗手挥舞了几下,远处海面巨舰缓缓移动,本还都挤在一起的船只缓缓散开,小半个时辰,外围船只全都航行到了远处,只留下十艘五六十米巨船。 迈克尔透过单孔望眼镜,看到十艘巨舰缓缓排成一条直线,黑洞洞炮窗一一打开,远远对着胶州湾…… “轰轰轰……” 炮火依次炸响,远远看着水面上不住掀起的水柱,迈克尔只是紧紧盯着不时闪现的火光。 一艘一艘驶过胶州湾出口,一一被浓烟笼罩,剧烈炸响让无数人站在岸边观看。 “大人,您船上火炮数量与我国相当,就是威力差了些。”迈克尔脸上颇为平淡。 刘卫民不由一笑。 “迈克尔,你这话语有些不实在啊!” 龙华民一愣,正要开口辩解,刘卫民却遥遥指向远处大舰。 “贵国船只不似我大明船只宽大,所以你们的火炮口径较小,再加上贵国的火炮是子母炮,无论装药量,还是闭气性都不如前装火炮,射程自然是前装火炮更加遥远。” “当然了,有一利就有一弊,论开炮频率,我大明前装火炮要慢了许多,你们开三五炮,我军才可开上一炮。” 刘卫民向龙华民咧嘴呵呵一笑。 “呵呵……” “说不上究竟谁更加有利些,我射程远,远远可以打到你,只要射程外干掉你,你开火再如何比我快,那也只是徒劳。” “可若被你近了身……” “呵呵……” “那就看谁更加抗揍了,是我一炮打死你,还是我被无数火炮轰成渣……” 刘卫民伸手指向天空。 “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刘卫民一番话语算是不偏不倚,纵是龙华民、迈克尔也是哑口无言。前装火炮与弗朗机子母火炮相比,前装射程远、射程慢是事实,但眼看着远处无数炮窗,心下已经有大致计算的迈克尔,也知道他的话语是对的。 刘卫民又摇头叹息道:“贵国的子母炮还是有许多优点的,本驸马也打算将来多制造一些,甚至考虑将来建造钢铁巨舰也不一定。” “什么?” 龙华民大吃一惊,余广更是张大了嘴巴,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有这种事情发生,反而迈克尔、余丛升却只是震惊。 见迈克尔只是震惊,刘卫民对他没发出惊呼很是满意,点头赞叹。 “果然还是玩技术的人最是清楚。” “钢铁虽然沉重,但却不代表就无法浮动不起来,当然了,这里面有许多困难需要解决,比如如何保证船体完全封闭不进水的问题。” “不仅仅是漏水问题,还有海水腐蚀钢铁,还有船只设计建造,航行速度等等一些列问题。”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三十年……也或许本驸马这辈子也不一定可以建造出来钢铁巨舰,但这是未来!” “一个钢铁世界的未来!” 在所有人一头雾水不解目光下,刘卫民突然指向迈克尔,无厘头说了句…… “我很看好你哦~” 余丛升见他手指着大下巴的迈克尔,脸上露出怪异神色,他不是工匠,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钢铁巨舰之类事情,对此心中也只是好笑,像是与眼前无数船只一般,不过是些糊弄人的玩意,但此时也有了些惊讶了,看着眉头微皱的迈克尔,他是真的惊讶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几十年后,刘卫民还就真的整出了大明第一艘钢铁巨舰来。 第164章 为你请个郡主名头【第三章,九千字,完。】 刘卫民陪同着龙华民、迈克尔两人,视察了下未完成的大帝级战列舰,其余的舰船并未登舰视察,他不确定余丛升改造福船情况,需要亲自登舰看一下才好继续忽悠。 一干人被余丛升邀请回府,众人还未刚刚坐定,八百里加急信件就被随从净军送到了面前。 本没觉得会有什么大事,等到拆开了信件,眉头才不由紧皱了起来。 “……” “镇国,可是发生了事情?”余丛升开口询问。 刘卫民抬头看了一眼余丛升,笑道:“是些小事儿。” 说着又看向龙华民,笑道:“今日跑了不少地方,想来教士也是有些累了,不若先行休息,三日后再登船南下。” 龙华民与迈克尔对视一眼,学着文人士子起身抱拳。 “伯爵大人有些事情要处置,我等先行告退。” “愿主保佑!” 听着不伦不类话语,刘卫民嘴角不由露出苦笑,起身回礼。 “愿主保佑!” 刘卫民送了两人出屋,转身时眉头已经隆起。 余丛升没有与他客气,径直拿起桌案上信件,一目十行看罢,皱眉说道:“魏忠贤让你大兄、二兄另立一军?” 刘卫民来到余丛升身边坐下,轻轻摇头叹息。 “叶赫部、铁岭已失,若两处未失前,以万卒强军屯兵鸦鹘关,只要顶住了压力,建州贼还不敢轻易出兵叶赫部、铁岭,如今前往就是个送死。” 又是一脸不解。 “小将前来登莱时,提醒过魏忠贤,甚至还隐晦与叶向高提了下,沈辽已经保不住了,此时要做的事收缩兵力,将沈辽百姓全都后撤到广宁。” “建州贼人丁不足,没有这么多人口耕种,也没太多人丁防御各处,就算将沈辽交给建州贼,他们也会很犹豫,而且……小将更愿意他们坚守空无一人的城池。” 刘卫民看向余丛升、余广两人,至于被他变成了侍女的沈允婻和杨柳儿,直接被忽略无视。 “铁岭的丢失对我军极为不利,萨尔浒战败,我军又失了无数战马,如此夹击、奔袭之下,无任何险关阻拦,沈辽丢失是必然,所以小将就想让大哥、二哥分别前往复州和镇江,我登莱也可以给予些支持,从侧翼和背后分别牵制住建州贼,让他们得了沈辽也无法继续南下。” “大明精锐一日丧尽,若想再战,至少需要再练十万精锐,而这需要时间,前有广宁,东侧有大兄,西侧则是鞑靼,虽鞑靼此时犹豫,但绝不会此时完全倒向建州贼,鞑靼此时更希望做个墙头草,两边吃利,三五年内,绝不会轻易让建州贼深入草原,饶过山海关攻我腹心,再加上后背二哥的威胁,如此之时的建州贼乃身处四战之地。” “我军可年年骚扰敲打以练兵,建州贼无充足人丁却占了广大土地,四处奔走疲于应付,三五年后,自会一举灭了建州贼。” 余丛升、余广沉思片刻,纷纷点头。 “小将提点内阁首辅叶向高,隐晦告诉他沈辽必败,想要东林党稍微卖了小将一个面子,放了二哥前去镇江,按理说……他们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难为小将,若不输了还罢,若是真的输了个底朝天,难道他们就不怕小将找他们麻烦?” “最是让人想不明白的,熊廷弼怎么也跟着胡闹,难道他就不怕输了后,魏忠贤剁了他的脑袋?” 余丛升皱眉沉思,余广却说道:“熊廷弼主持山海关,就算前线战败,也与他没一文钱关系,不放你大兄,魏忠贤也不能拿他如何,至于袁应泰……一个自大老儿罢了,他或许还梦想着一举击败了建州贼吧。” “哼!” 余广不满冷哼一声。 “他也不想想,杜松、刘綎如此悍将都输了个底朝天,就他还想着获了倾天之功?” “哼!” 余广嘴里冷哼不屑,余丛升心下微微叹息。 “或许……还就是如此简单的缘故,熊廷弼虽是楚党,但此人与东林党关系还算不错,如今方从哲方阁老已经致仕,东林党几乎占据了整个朝堂,还真说不好,此时的熊廷弼究竟是如何的态度了。” 刘卫民微微点头,东林党换人,换成了叶向高,曾经方从哲就是叶向高推荐成了内阁首辅的,人情有时是要还的,而且叶向高也不似少壮派那么激进,再加上孙承宗也不是激进的人,还真不好说是不是余丛升、余广所言那样。 “唉……” 刘卫民深深一叹。 “魏忠贤老小子狠狠将了一军,十万两银钱,老小子也真他娘地会狮子大张口,这下好了,大舅哥都已经下了旨意……” “也还不算太差,你大兄刘卫山为辽阳总兵,尽管此时手里无兵无将,但也还有三四个月时间,或许还可以在鸦鹘关打上一场。” 余丛升摇头,刘卫民叹气,但两人都知道鸦鹘关是如何的凶险。 “也罢,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或许期间魏忠贤出手阻止了也不一定。” 刘卫民说道:“大人,冬衣、粮食可否腾出些?” 话语问出,余丛升、余广不由相视一笑。 “还别说,你小子还真会整事儿,那个什么……羽绒服,还真他娘地暖和!” 余广咧嘴一笑道:“儿郎们在些海岛上收拢了不少鸟毛,也按照你的意思整了无数芦苇,用些粗布整了内衬。” “嘿!” “还别说,真的很暖和,儿郎们都喜欢着呢,库里还有好几千,若是不足,儿郎们再腾出些,至于粮食……粮食是不怎么多,只够俺们自己食用,但鱼虾多的是!” 刘卫民不由乐了,水师就这点好,鱼虾不缺,训练打鱼两不误。 “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吧。” “暂时海面并未冰封,先从水师挑选一千人护送银钱、衣物、鱼虾,一千人暂时给大哥、二哥镇着场子,小将让监军大人最短时间……” “不行……” 刘卫民眉头突然皱起,这才想起,他只是连夜锻造火枪相关配件制造,并未准备锻打刀枪、铠甲平台。 皱眉良久,突兀的向低头跟个婢女似的沈允婻招了招手,沈允婻忙低头提着衣裙上前。 “既然这么想坐舟船入海,这次你来做本驸马的大使,时间已经耽搁不得了,你去吕宋与弗朗机谈判,记着,你代表了大明帝国,代表了本驸马!” “诺。” 刘卫民摆了摆手,余丛升眉头微皱,也不在意沈允婻是不是站在边上。 “一个女人……是不是太儿戏了?若是朝廷听闻你私命使节,还是个女人为使……” 刘卫民皱眉片刻,无奈苦笑。 “有常公公跟着,再加上千户大人亲自护送,应该无碍……” “再说了,故事里不也说过,去什么样的国家用什么样的使节,弗朗机一弹丸小国,用个女人也足够了。” 又看向沈允婻,一脸严肃。 “去吕宋前,先把自己整一整,让自己更像个公主贵妇,多问问迈克尔他们国家的女王是个什么样子,就照着他们女王样子整,别怕花钱!” 话语一出,余丛升、余广差点一屁股砸了个坑,沈允婻、杨柳儿更是不可思议抬头看了过来。 刘卫民无奈摇头。 “咱大明的女人去了他们屁大国家,与个女王驾临也没多少区别,只是糊弄糊弄,又不是真的……” “那啥……” “反正无碍的,本驸马去与陛下说,朝臣们若想吵架打官司,那也只是本驸马的事情,你只需要记着了,该是咱们的,一文钱都不能少,绝不能让大明吃了亏!” “记住了,国与国之间,礼仪只是块遮羞布,利益才是王道!” “至于本驸马……” “本驸马还有些事情要回京处置一下,最迟会年后前往南京,大鼻子若有疑义,可以来南京与本驸马亲谈。” 刘卫民很不在乎说着,余丛升却是一脸无奈,说道:“你就胡来吧,啥时候把自个小命胡来没了,你小子就不瞎整了。” 听了余丛升话语,沈允婻也一脸担忧。 “老爷……真的……真的可以吗?” 刘卫民看着她的担忧,又是一脸好笑。 “命比纸薄,心却比天还高!” “咋了?” “今日让你当一回大尾巴狼,这就怕了?” 沈允婻银牙紧咬,盯着他的一脸好笑。 “老爷不怕,奴婢……奴婢也不怕!” “小姐……” 杨柳儿刚开口,刘卫民转头看过去,又不得不低头不敢再言。 “没这么恐怖,不过是穿的漂亮些罢了,若真的给我大明赚来一座金山银山,本驸马为你找了个王爷做义父,向陛下给你请了个郡主,那也算是值了。” 沈允婻一脸愕然,刘卫民却转头看向一脸苦笑的余丛升。 “大人不知,若是本驸马前去,那是一点问题儿都没有,大鼻子尤为尊重王室之人,装个公主、女王啥的,有些事情不好谈的,也会容易无数倍。” “而且……” 刘卫民伸手指了指看过来的沈允婻,笑道:“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大人莫要以为她只是个女流,大人就可以轻而视之,会栽跟头的!” 余丛升、余广不由看向再次低头不言语的沈允婻,他们并不知晓眼前女人事情,以为她只是面前小子的侍女,听了这话语,才正色了起来。 魏忠贤送来的信件,打乱了刘卫民的行程打算,为了辽东的未来,他不得不返回北京城,银钱、粮食、过冬衣物,这些他都可以很短时间内,为大哥、二哥准备好,但是所用武器却麻烦了许多。 魏忠贤信上已经说了很清楚,兵部、工部是不会给他提供所需,只能是他自己准备。 所以他必须回北京,为辽东谋划未来。 第165章 回京擦腚【三章,第一章】 常云哭了,当知道刘卫民决定后,他痛哭流涕了,或是看着他真的太过伤心,刘卫民有些不忍,答应他一切都是装样子。 就在常云还要可着嗓子打雷下雨,有些恼怒的浑小子也急眼了,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拳头更是死死抵在他的额头。 “再不答应,再敢给爷打雷下雨,爷就以大鼻子女王礼!” “是大鼻子的女王,又不是咱大明的那啥,你跟爷急个啥眼?” “大海上岛屿无数,你老小子要是也想整个王爷啥的玩玩,赶明个爷给你抢个岛屿,也让你去当野人的王!” “这总成了吧?” 刘卫民话语一出,惊到了余丛升、余广、沈允婻、杨柳儿,更是镇住了宦官常云,打雷下雨立止,反而成了捣蒜磕头起来。 常云磕磕碰碰爬上战船,杨柳儿看着脸色还未恢复的他,有些不忍上前搀扶,低声说道:“驸马爷也就是随意一说,当不得真的。” 常云颤颤巍巍爬上东宁号,听着杨柳儿话语,心下更是悲苦难耐。 “你一女娃……你哪里知道驸马爷脾性啊?!” “驸马爷……驸马爷心下肯定有了这个念想的,肯定有了的……” 跟在身后的余广咂巴了几下嘴巴,点了点头。 “那小子……不好说,估摸着还真的想抢了人家岛屿。” 余广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常云腿脚一软,余广忙伸手扶了一把。 “俺说老常,你咋怕成了这般?” “咱家……咱家……” “别咱家了,就算那小子要是真的抢了岛屿,真的给了你,那你就接着呗,反正朝廷找麻烦,那也是找他小子,跟你有个毛关系?” 余广皱眉想了想,说道:“老子好像是听说过……那小子是想着要抢些地盘来着的,好像也要与大鼻子一般,弄什么总督府啥的……” “不好说,若皇家学堂那些宦官娃娃有些本事,还真不一定会成了总督啥的,你们宦官无儿无女,就算做了总督,那也只能为大明着想……” “这也跟了一地王也没了多少区别……” “这么算的话……那小子好像……也没算说错吧?” 余广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想着刘卫民与刘养说过的话语,却不知常云、身后的沈允婻整个人都傻了。 “反正都是人家的,抢来也是赚的,有机会抢他娘地!” 余广一拍脑袋,心里暗自决定,人却不由看向正在远处与三叔说着话语的龙华民、迈克尔,对着几人低声吩咐。 “这是我大明最高机密,不许对大鼻子……任何人都不许说!” 常云一阵苦笑,两女忙点头答应,余广看到三叔与两大鼻子拱手道别,忙又爬下东宁号。 刘卫民凭借着大舅哥毛笔一划,大明所有大舰几乎全都并入了登莱水师,福船两头有楼,腰身较宽,船舷也低矮,为了唬住大鼻子,工匠们不得不用木板将两楼连接,看起来跟西洋船差不多。 这些只是匆匆改造,只是来唬人的,真正改造需将两头“楼”拆了。两头有楼,就显得两头重,拆了后,按照三层战舰要求增加层板,但问题又来了,大明船只有水密仓不假,但吃水浅,重心偏上。 重心偏上,船只就不稳,就无法挡住数丈高海浪,无可奈何,只得将船只重新改造,底部大量增加压舱石,同时加强底部强度,让底部可以承受更大压力,几经改造才改了三十来艘五千料大船,而真正全部具有火炮的也就第一舰队十余艘。 原本船只都是什么“镇海、威海”号,或是“甲字、乙字”号,为了不是很混乱,刘卫民按照大小,一律以大明各军卫、军堡命名,比如余广第一舰队指挥官座舰就是东宁号,正在建设的两艘大帝级战列舰则是辽东号和登莱号。 东宁号是已经按照西洋舰改造过的,不再是两头高中间低的福船,原本只有三十二门火炮,改造后拥有七十四门火炮,对此刘卫民极为满意。 十艘大型海船缓缓驶出港口,沈允婻、常云为使,进行了大明第一次与殖民者交锋,刘卫民已经离开了登莱三日,他不知道西班牙人会不会老老实实与他合作,不知道沈允婻、常云适不适应海上航行,一切只能交给老天。 大雪封路,刘卫民带着数十净军一路急行,还是用了六日才返回了京城。 提前通过驿站传回消息,刚回到外城时,朱徽妍、刘养、魏忠贤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看到他们一行人打马过来,魏忠贤正要走出阁亭,刘养却一把抓住他手臂,看着奔了出去的宁德公主朱徽妍,不由一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公公还是莫要作恶人为好啊!” “哈哈……”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远远看到自家小媳妇奔出阁亭,刘卫民不由勒住战马,翻身下马,他却没有如乳燕投怀,反而不急不缓牵着战马。 “相公!” “可是有不少人看着呢!” “相公……” 朱徽妍忙又松开了他的腰身,不由看向围着的一干净军,见所有人全都背对着他们,这才不乐意轻捶了几下他的胸膛。 “相公就会欺负人!” “呵呵……” 刘卫民拦腰将她抱起放在战马上,自己成了马夫牵着战马,笑道:“不过是几盏茶的功夫,一步一打滑的作甚?” “相公,是不是可以过了年啊?听公公说,相公可以过了年再前去江南的。”朱徽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刘卫民一愣,没想到自己媳妇还是个乾坤大挪移的高手,心下不知是苦笑还是感动。 “烦人的事情太多,相公也是无可奈何,唯一可以欣慰的,就剩下了陪着你过年。” 说着,魏忠贤、刘养已经走出了阁亭外。 刘卫民又将朱徽妍抱下战马,看着魏忠贤摇头苦笑。 “魏公公,你这又是弄的哪一出啊?” 魏忠贤忙上前几步,更是一脸苦巴。 “驸马爷,不是咱家拴住驸马爷的腿,那些混蛋太气人了,咱家也是没丁点法子啊!” 刘卫民心下直摇头,也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缠,几人来到阁亭,喜儿小宦官忙送上温着的黄酒。 刘卫民端着酒水与魏忠贤碰了下,饮下了酒水,随意说道:“陛下旨意可是下了?” 魏忠贤点头说道:“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大爷为东宁卫总兵,二爷为副将,内库已经押解了五万两送去了辽东。” 刘卫民不由微笑点头,再次与魏忠贤举杯碰了下。 “公公虽出了岔子,内库拿了五万两银子,刘某还是很感激的。” “唉——”魏忠贤不由长长一叹,苦笑道:“咱家也是没想到,熊蛮子竟然如此混账糊涂,也是咱家对不住驸马爷,内库再不出些银钱,咱家这心里也不甚舒服。”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 “所以说,魏公公是个讲究的人。” “来,敬公公一杯!” 两人饮酒,刘养自顾自饮着酒水,也不去理会他们谈话,朱徽妍只是紧紧靠在刘卫民身边。 “大哥、二哥就算招募到了足够兵卒,短短三五个月,也很难训练一支强卒,若是北上鸦鹘关与建州贼争斗,还是太过凶险了些。” 魏忠贤苦笑道:“陛下也是无可奈何,这是朝臣们提出的条件,不过时间还早,若是铁岭出了异动,想来袁应泰也绝不敢将大爷、二爷随意调离辽阳,丢失辽阳的责任,他担不起!” “公公说的也是,就看大哥、二哥能招收了多少兵马了。”刘卫民微微点头。 魏忠贤饮了口酒水,沉默片刻,突然说道:“驸马爷能不能……能不能前去辽东一趟?” 刘卫民眉头微皱了下,与魏忠贤碰了一杯,叹气道:“暂时是不成的,兵卒战力不行,只能装备精良些,本驸马之所以自登莱返回京城,就是因为刀枪箭矢,要在两三个月内,为大兄他们准备好足够的物资,还有,到时可能要请魏公公帮忙,刘某需要王恭厂更多火药。” 魏忠贤忙点头,满口答应道:“放心,王恭厂是咱家的,全紧着驸马爷使用!” 说起王恭厂,刘卫民突然想起那场诡异的大爆炸来,他不知道这场大爆炸是不是因为火药的缘故,还是开口提点了一下。 “魏公公,王恭厂是火药,火药的危险公公也是知晓,最好还是放到城外,或者将王恭厂内火药全部存储在城外,就算出了意外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损失事小,主要还是对内廷司礼监,对公公会造成很大的压力。王恭厂处于百姓屋舍周围,不出意外还好,出了意外会死上很多的人。” 抬眼看向有些犹疑的魏忠贤,决定将事情再说透一些,同时也担心真的因为火药造成的天启大爆炸。 “公公,有些事情你要知道,论帝心恩宠,公公你是不如刘某的,客巴巴却是可以与刘某一较高下,公公也知,公公与刘某的权势皆来自于帝心恩宠。” “陛下虽年幼,可毕竟还是大明皇帝不是?纵然恩宠无限,小小不言的事情陛下不在意,可若是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数百上千人的伤亡,甚至因王恭厂而让皇宫受损,伤了陛下……再加上外廷以此攻讦,那后果…… 魏忠贤脸色越来越惨白,瞳孔中也有了惊慌,忙点头说道:“驸马爷说的是,等些日……不,明日,明日咱家就让人在外城选个地儿,将火药全移了出去。” 第166章 大舅哥是个男子汉【第二章】 《明史》记载,王恭厂大爆炸死伤无数,更加致命的是伤了大舅哥一个皇子,刘卫民不知道此次大爆炸究竟是不是因为火药引起的,他不敢轻易冒险,最终还是提了出来。 王恭厂在北京城西南角,距离宫城虽还有些远,作为提供着整个大明火药使用的王恭厂,存储的火药可想而知究竟有多少。 为了安全提醒魏忠贤,可还是让外廷很是不满,为此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对此他也是没有太多在意。 吕宋没能去成,回了京城,首先要前去乾清宫、慈宁宫、仁寿宫报道,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何没走成,这个过程还是走一下的。 大雪降下,满京城也萧条了许多,街道上就没多少急匆匆百姓,两侧店门大开也是一个个空洞洞…… 看着他不时看向街道两侧,刘养笑道:“如此天寒地冻,哪有几人没事出来瞎逛,全在家中猫冬呢!” 刘卫民抬头看着阴暗天空,叹气道:“看样子还有大雪啊!” “是还会有些大雪,看着模样,来年京畿不至于太过干旱了。”魏忠贤点头说着。 刘卫民心下却不置可否,京畿纵然不至于干旱,也不代表不会遭了灾。 “来人!” 刘卫民沉默了下,莫名其妙突然开口,刘养、魏忠贤、怀里的朱徽妍也不由看了过来。 “大人。” “去一趟漕帮,告诉他们,给本驸马挨家挨户察看,外城不允许积雪压塌了房舍。” “诺!” 随从净军拨转马头离去,刘养微微点头,说道:“外城多是些流民,所居处远不如城内,小心些也好。” 魏忠贤叹气一声,说道:“还是驸马爷心善啊!” 刘卫民却说道:“百姓受灾,北京城富庶些,自然都奔了过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好了,或许也是帮了自己也不一定……反正河水冰封,漕帮那帮苦哈哈也是没啥活计,不干活,反而会闹出些事端也不一定。” 魏忠贤更是点头不断,说道:“还是驸马爷英明,有了力气不使,人就会闹起事端来。” 在河运上,双方算是同盟的关系,李维翰老小子拜在了魏忠贤门下,担任了河运总督,刘卫民也算比较满意,双方合作的也还不错,半年来仅河运进项就有二十万两。 河运是大明的黄金血液命脉,通行的货物全是大宗货物,或是高价值奢侈货物。 大明农税三十税一,商税五十税一,朝廷下放的税监并非是将原本的五十税一增加到四十税一,或是三十税一,下放的税监也只是监督商贾的五十税一征纳情况。 说起来都让人好笑,就山西重城太原,一年商税才百十两送入户部,顶多象征性交两个子而已。 看着如此低廉税赋,刘卫民也是无语了,太原府如此重城,每年来往货物不知多少,仅皮货一项也不止如此之少税赋,可人家有自己理由,天灾不断,民间困苦,奈何? 税赋增加也好,派遣税监也罢,这都是外廷和司礼监的事情,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他也不管不问,但是漕帮在他名下,他就有了资格。 河运上通行的船只都需要漕帮苦力搬运,刘卫民将漕帮完全变成了一家公司,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勇、严十个堂口,每个堂口下设三个分舵,沿途掌控着这个运河通道、支流,但凡吃搬运苦力的,都必须有漕帮发放木牌,私自接活或是没有木牌的苦力,或是没漕帮发放的小旗船只,绝对无法在河运上通行,哪怕是王爷、阁老的船只也不行。 刘卫民极为蛮横霸道,漕帮也极为嚣张,半年来不知发生了多少械斗,甚至还伤了不少人,也被官府抓捕了不少人,只是这边人进了监牢,没半刻钟就有净军找上门,把人领了出来。 朝廷文武、勋贵们不知弹劾了多少次,甚至福王也让人找到了慈宁宫,但全都没丁点用处,仅漕帮送入内廷十万两银钱“赋税”,内廷就不敢说了半个不字。 漕帮没资格收取赋税,但漕帮控制了整个运河通道,苦力没有资格与船只商贾商谈运货价格,只有漕帮里面的净军有资格商谈,原本自扬州运入北京城的十两货物,运费会直接暴涨二十两、三十两,甚至一百两、两百两,这需要根据运送的货物多少,运送货物的价值。 粮食刚需运输价值不涨,所有奢侈品运输工钱全部上涨数倍不止,具体是什么价格,净军手中都有个小本本,照章办事,可若是被他们发现哪个运粮船里私运货物,无论是什么,一律没收粮船,并用红色笔记录不良记录,下次会对该商贾增加一成运费。 事关普通百姓刚需民生,刘卫民一律按照以往运费运输,并沿途严格控制官府、宦官、**骚扰,因此,漕帮也得罪了大批商贾、宗室,但同时也获得了一些商贾的支持。 得罪的都是些转手数倍利益的大商贾,而运粮和事关普普通通百姓日常生活所需商贾,却比以往获得了不少利益,只需缴纳些运输费用,用于贿赂的钱财却全部消失,对于利润较低的商贾尤为有利。 有人喜,有人怒,刘卫民和他的漕帮一概不问,只要在运河上,那就归他管。 无论是李维翰,还是魏忠贤,他们都极为满意漕帮冲在最前,他们什么都不用去做,只需要每月派人查漕帮账册,定期往内库运送银钱即可。 送的银钱是五十税一的数倍“赋税”,漕帮却不言什么赋税之名,只言是河运分红。 有人反对,有人支持,刘卫民最看中的还是底层百姓的支持,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漕帮无论愿意不愿意,都得听从命令,在腊月寒冬为百姓修补房屋、设粥棚赈济百姓,并沿着北京城一路南下,所有堂口、分舵纷纷出动。 径直穿过一片至今还是一堆杂乱的工地,来到天工阁时,天色已经快要黯淡。 守在门外的小宦官轻声对着门内禀告了一声,就在他将要推门时,朱由校大舅哥竟然自己打开了房门。 “大兄,快快进来!” 刘卫民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被一脸急色的朱由校拉入房内。 进了房内,才看到摆放在中央的一艘西洋战舰。 朱由校一脸得意指着两米多长的风帆战列舰模型,笑道:“大兄喜欢么?” 刘卫民大步上前两步,看着连风帆都是软帆的西洋战列舰,一脸惊讶看着甚是得意的大舅哥,上前就是搂住他的脖颈。 “好小子!大兄看着迈克尔图纸上密密麻麻线条,脑袋都大了三圈,没想到啊,如此复杂的玩意都被你小子整了出来!” “不错不错,这大黑眼圈没白费!” 刘卫民搂着咧着嘴憨笑大舅哥一阵摇晃称赞,也不去理会一脚踏入房门的客巴巴如何作想,指着面前西洋战舰,笑道:“咱大明宝船两头有楼,桅杆全在中间处,之前你改造设计的五桅大舰,桅杆同样也还在中间的位置,看到了西洋船没?” “人家也是五桅,前后各一,中间三桅。” 朱由校忙点头说道:“西洋船的确与咱们大明不同,他们更善于用前后两桅调整船向逆风而行,两头尖尖……好像比咱们的船快些……不过,他们的船没咱们装东西多,也没船底的水密仓。” 刘卫民搂着朱由校双肩,站在西洋战列舰模型前,笑道:“所以说啊,人不能固步自封,人家有人家的优点,咱们有咱们的缺点,要学会摒弃缺点,集合优点,咱们才会进步。” 刘卫民指着尖尖的船头,说道:“利玛窦、汤若望一干教士,他们不远万里前来大明,甚至于可以快速航行于整个世界,就是因为他们的船快。” “咱们大明,在海上是巨无霸的存在,除了些许跳蚤般海盗外,并无哪个敢与咱们一较高下,所以咱们的船要求运货更多,慢一点也无所谓,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兄准备给你挣钱娶媳妇,多给你整些家底,所以咱们的船也要跑得快,还得扛的住狂风巨浪,咱就得吸取人家的优点,集合咱们的优点,为大明打造世界最强战舰!” “大兄是不成的,大兄不懂这个,只能将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你,赶明个,咱大明第一艘中西合璧、世界最强战舰,就叫天启大帝号,纵横四海,所向无敌的天启大帝号!” “怎么样,霸气不?” 刘卫民背着客巴巴、魏忠贤,重重拍打着朱由校后背,又猛然摇晃着他的肩膀。 “有信心不?” “可别跟大兄说不行,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的!” “有信心不?” 朱由校一脸涨红,重重点头。 “大兄说有,俺就有!” “什么叫大兄说?得自己心下坚信,坚信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刘卫民对他话语很是不满,很是捶了捶他的胸口。 “勇士永远都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哪怕全天下都认为自己是错的,自个儿都要坚信自己是对的,战略上藐视一切敌人,战术上要极为重视你的对手,只有如此,你才是无敌的,才可以做到任何自己想要做到的任何事情!” “再说一句,有没有信心?” 朱由校重重点头。 “有!” 又重重捶了下他的胸口。 “这才对嘛!” “男人就要信心十足!” “从今个起,你小子是个真正男子汉了!” 第167章 军资被劫 刘卫民很会忽悠,将自己大舅哥忽悠的心潮澎湃,直到他离开了,朱由校也还没明白,自己是如何答应了册封一个民女为郡主的事情。 趁热打铁,臭小子又一溜烟跑去了慈宁宫,沈允婻前去吕宋,那得有个名头拿出手才成,想来想去,也只能让福王将就着得了个便宜闺女,至于他是如何忽悠的郑贵妃且不去管他,天工阁里客巴巴却成了一脸苦?。 “陛下,宁德驸马他也太过放肆了,让陛下整日就着油灯熬夜就已经很过分了,还一点没大没小,更是将一个不名民女纳入宗室……这……这也太过分了!” 客巴巴不敢说刘卫民无君无父,可见到又是搂着脖子,又是拍背捶胸情景,对此很是有些厌恶不喜。 朱由校愣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上了贼船的,但也不甚在意,摆手一笑。 “大兄一直都是如此,就是在皇爷爷、父皇面前,大兄私下里也是如此的,而且……朕也觉得挺好!” “不做作!” 低身站在一旁的魏忠贤很是无奈,见客巴巴还想再说,忙拉了她一把。 “陛下说的是,驸马爷行事颇为率真,若非为了辽东之事,驸马爷也不会从登莱急匆匆返回了京师,说起来还是熊经略、袁巡抚不晓事理,这才弄了如此多是非。” 朱由校不由眉头微皱,对熊廷弼、袁应泰也有了些不喜,若非两人一年来你争我斗,自己大兄也不会如此担忧辽东之事,自也没了调人前去镇江、复州以防备不测。 “事已至此,若……” “哼!” “朕定严惩不贷!” 魏忠贤同样心下暗怒不已,见皇帝转身拿起桌案上纸张,知道不想再与人说话,忙拉着不情不愿的客巴巴倒退出屋。 刚出了屋,客巴巴猛然一甩手臂,魏忠贤又再次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强拉着她走远了些,魏忠贤才苦笑道:“巴巴,天下各州府正在选秀女入宫,到时候还需驸马爷帮忙……” 话语未说完,客巴巴再次猛然甩动衣袖,一脸愤愤。 “老娘就是看不惯!凭啥他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魏忠贤心下一叹,苦笑道:“不仅仅是陛下,任谁也会如此的。” “巴巴,你看啊,驸马爷手里的净军咱就不说了,全是些宦官,幼军监军,自总旗始,从上至下也是些宦官。” “驸马爷已经将手中最大的身家交到了陛下手中,而且还不止这些,但凡驸马爷名下产业……除了那个没几个人存放钱财的钱庄,驸马爷名下产业都有往内库送钱。” “巴巴,你自己说,换了是你我,可以做到这些吗?” 客巴巴一愣,就算她再如何骄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做不到这些事情的,人也不再言语。 魏忠贤见她如此,叹气道:“驸马爷所作所为,任谁在那个位置上,那也是恩宠无限,根本无法动摇的。” “巴巴,这情分是可以慢慢变淡的,若你总是如此,总会有一日被陛下不喜的,陛下终究还是我大明的陛下,总是要为朱家天下考虑的。” 客巴巴一脸恼怒看着魏忠贤,却又无可奈何,最后甩了下衣袖恼羞成怒离去。 “唉……” 魏忠贤无奈一叹,见她离去背影,也知道她是听了进去,但是能记着几时,他还真不敢打了包票,心里却想着,是不是将两人分开些距离…… 刘卫民与大舅哥朱由校至始至终都没谈及辽东之事,两人好像全没将此事当回事儿,事实上并非如此。 萨尔浒沙盘对赌时,他将大舅哥强行拉入了进去,面对那个沙盘,他细细讲解了辽东敌我态势,并将战败后的大致推演也说了个大概,两人都知道,此时的辽东是无解的,大明朝廷只能被动防守,没有足够国力,已经无法再次发动一次十万大军征讨之事。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辽东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刘卫民所提议也十分认同,只是所有的事情并不能完全按照他们的意志进行。 熊廷弼、袁应泰两人的态度至关重要,两人不合作,为了辽东局势暂时稳定,稳住军心,刘卫民也只能自登莱返回,处理一些糟糕手尾。 宁德驸马回府了,是捂着脑袋回去的,据慈宁宫门外小宦流传,门内竟然听到了鬼哭狼嚎般尖锐“哀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刘养见到混账小子的那一刻,只是高昂着头颅,嘴里更是不合时宜冒出一个字…… “该!” 未允先取谓之盗,他事先没向大领导请示就擅自做主,挨了大领导板子,那也只能躲在被窝里哀嚎,但事情还是要做的。 军卒装备无非就是防护与攻击两方面装备,原本是没考虑太多,一直都是以后装火绳枪为主,并未有准备打造板甲、飞碟帽,在他看来,这些太过简单,有了重压机械,很容易制造,如今不得不感叹自己错了,未能未雨绸缪。 十万精锐短短数日内损失殆尽,极大的打击了辽东各卫所守军士气,看起来袁应泰叫的欢实,整日吵着要北上,可他知道,此时的明军已经畏惧胆怯。 第二日,刘卫民直接搬去了四号寨子,当日就准备熔炼生铁制造板甲、飞碟帽样板,这个并非很难,只需为重压锻造机更换上面模具样板,同时下面的平台也要换上与之对应的样板。 但这些都需要足够的铁材,已经转化好了的钢材他不舍得,三号高炉只能在未能完全准备好生料情况下强行炼铁,仅仅只是三日,高炉再次冒起浓烈黑烟,而这次只是引起少数些人的注意,远不如之前引起的轰动。 未推倒重建的高炉,也再次让十六个寨子累成了叭儿狗,一次产出两百余吨。 刘卫民一连十日都未离开四号村寨,重压机也一分五班倒,累了立即换人,机械不能停,一起一落就是米许薄薄铁皮,一起一落就是十顶飞碟帽,看着挺喜气,完全依靠人力拉拽重压锻造机,可真的是累人,可这是没任何法子的事情。 板甲极为简单,前后一共四片弧形铁皮,在腋下相接处用麻绳串起来即可。 一开始是准备前后两片,结果试了下后,才发现不能弯腰了,于是又改成了四片,胸前、背后各上下两片,最起码能弯腰。 板甲极为简陋,也很难看,防御力还是不错的,时间太短,他是没法子做什么内衬来抵挡重兵器砸击,只能抵挡弓箭射击和刀剑劈砍。 十日一过,他不再过问板甲飞碟帽的事情,而是将目光再次集中到弓箭和长矛上面。 时间太过急迫,也没多少讲究,直接将大舅哥的工匠师傅们变成壮丁苦力,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整些弓箭。 最为容易制造的就是长弓,其他弓箭都需要好几个月,质量差些就差些,他也不怎么在乎,只要够量就成,长矛长短不一,矛杆弯不弯也不在乎。 就这么紧赶慢赶,还真的让他一个月时间赶造出来五千军卒使用的器械。 大雪早已封闭了道路,登莱送来的消息,也让他知道了辽东海面已被冰封。 只能走陆路将物资送去辽东,幼军右军第五营指挥使任勇与小三领五百幼军押解物资北上。 又过了五日,刘卫民正日夜赶制后装火绳枪时,小三一路急匆匆跑了回来…… “什么?” 刘卫民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小三,一把提起小三衣领。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你疯了?”就在刘卫民一把提起小三衣领时,刘养跑了进来。 刘卫民愤怒大吼。 “说——” 小三很少见到他暴怒,眼中却满是泪水。 “数千人围住我等……将货物抢走,领头人说……说是奉熊经略之令,小的找去山海关理论,熊经略赞画却说并未见到物资,任将军前去寻袁巡抚,也被告知不知……” “混蛋——” “砰!” 未等小三说完,大怒的刘卫民一脚将小三踢翻。 “混蛋!” “混蛋——” 刘养死死拦住,刘卫民手指颤抖…… “你……你们……你们是吃屎的吗?” “数千人……数千人竟然不知道是谁?” “养你们何用?!” “臭小子……臭小子……你冷静些……”刘养紧紧搂抱住他的腰身。 刘卫民胸中跟炸了一般,数千人抢走了物资,竟然他娘地不知道是谁抢的,猛然一扭腰身,重重将刘养摔倒在地。 “来人!” “来人——” 门外心惊胆颤的净军亲卫孙儒忙跪倒在地。 “属下在!” “传令净军孙世义,半个时辰必须做好出征准备,少了一息,老子砍了他的狗头!” “传令幼军右军杜善礼,半个时辰,必须做好准备!” “派人告诉魏忠贤……命令陈三严,告诉他,老子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就是杀了人,剁了熊、袁一家老小人头,老子也要他在半个时辰将人给老子送来!” “少了一息,老子要了他的狗命!” “去——” “诺!” 孙儒不敢稍作迟疑,抱拳转身就走。 “臭小子……你……” “闭嘴——” 刘卫民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冲着刘养一阵愤怒暴吼。 第168章 刘驸马请命入辽【晚了点,三章连发】 “帮主,驸马爷这命令……是不是不妥啊?”仁字堂堂主孙尚宾一脸犹疑。 陈三严微微看了一眼孙尚宾,又看向周文海,说道:“驸马爷的性子……老周你是最清楚,老子也不用多说。” 又看向所有人兄弟,说道:“众位兄弟现在日子如何,各位兄弟自知,出了任何事情,自有驸马爷担着,咱们只需听令行事!” “帮主说的对,这些日,通州姓周的总是有事没事找麻烦,正好趁着驸马爷开口,砸了熊家、袁家,也算是杀鸡儆猴,省得那些官府犊子老是没事找事儿!”飞天虎何进摸着大脑袋,很是不喜通州知府周礼翰。 “何大哥说的对,这些混账官府,就是见不得兄弟们吃肉,老子早就想骂娘了,驸马爷今日开了口,咱怕个鸟?!”忠字堂陈小六起身大声说道。 众人一阵点头,出了事,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驸马爷扛着,也正好借此敲打运河沿途官府和滑头商贾。 陈三严缓缓起身,一一看向堂上十数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也没啥好说的,飞天虎你领着人去熊府抓人,豹子你与老子前去袁府。” “此次人不用太多,百十人即可,其余人准备着,若官府敢插手,咱们就玩大的!” “嘿嘿,早他娘地该如此了!”何进站起身,双手嘎巴嘎巴一阵爆响。 周文海看着一帮人纷纷起身,心下一阵叫苦,他怎能不知此事一旦闹腾起来,又会是何等风波,可一想到那人的霸道,也只剩下满满苦涩。 随着刘卫民军令下达,司礼监最先得到消息,净军驻地就在南海子,净军驻地一阵战鼓轰鸣,正在司礼监的魏忠贤,差点没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还未等他让人去询问,师明已经急匆匆跑来询问。 魏忠贤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前去净军驻地询问,孙世义也不明所以,只言是军令。 魏忠贤又急忙让人前往驸马府,结果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又不得不让人前往城外刘家寨,还未等到刘家寨传回消息,五军都督府却传来了消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体乾一脸惨白。 魏忠贤反而镇静了下来,正要开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冷的天额头竟然直冒热气。 “魏公公,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漕帮……漕帮反了!” 魏忠贤眉头一抬,不冷不淡道:“田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王体乾、史宝、诸栋、梁栋、裴升一干司礼监大太监,全都不解看向魏忠贤。 魏忠贤手指缓缓转动手中暖炉,抬眼一一看向屋内已经大换血的诸多公公。 “净军骑军孙世义,接到驸马爷的军令是开拨军令,与此同时的还有三千幼军,如今漕帮围堵熊府、袁府,诸位还是不明白吗?” 王体乾大惊,颤声道:“辽东……辽东……这……这……” “不可能,下官刚刚从五军都督府前来,辽东并无任何事情发生!”田尔耕脸色微白说着。 “不对,辽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若非如此,刘驸马绝不会有如此异样。”梁栋皱眉说着。 魏忠贤点头说道:“辽东肯定是发生了事情,这些可以确定,就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 史宝皱眉说道:“就算辽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当告诉我等才是,刘驸马如此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史宝话语让屋内人等微微点头,魏忠贤却不屑说道:“告诉我等?你们真当驸马爷什么都不顾,只是一味莽撞霸道?” “天真!”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们何曾见过驸马爷吃过亏?” “不说……” “那是因为驸马爷知道,有些事情不适宜让我等知晓,就如漕帮围攻熊府、袁府,熊廷弼是何人?袁应泰又是何人?” “围攻两人府邸,我等该如何出面?” 众人心下一惊,这才想起不妥来,魏忠贤皱眉沉思片刻,看向田尔耕。 “这件事情锦衣卫就不要掺和了,驸马爷性子暴烈,若真的惹恼了驸马爷,估摸着,你的锦衣卫指挥使也做到头了,就算被驸马爷砍了脑袋,咱家也可以保证,陛下绝不会过问一句!” 田尔耕额头更是冷汗直冒,忙点头说道:“属下知晓了,锦衣卫绝不会参与其中。” “嗯。” 魏忠贤摆了摆手,说道:“你这就回北镇抚司,记着了,锦衣卫什么事儿都不知晓。” 魏忠贤也不再理会连连点头的田尔耕,他需要亲自前去刘家寨一趟,只有如此才能了解最终消息。 熊府人丁不是很多,根本挡不住漕帮百十汉子围攻,而且熊府也没怎么反抗,直接将老老少少全都捆绑死死扔到马车上。 袁府就麻烦了些,不仅仅官府衙役阻拦,更是出现一干东林党人和太学学子阻拦。 衙役的阻拦彻底激怒了陈三严,大批手持短斧棍棒汉子前来,双方更是发生了大规模械斗,五军都督府一干宗室、勋贵们恼怒漕帮的霸道,恼怒他们的数倍运费,调动了千余军卫,正准备直接出城前往刘家寨的净军,立即转向南城,四千骑端着刚刚装备的后装火绳枪,二话不说就是噼里啪啦一阵乱打,还未等净军骑军二排开火,死伤几十军卫的京卫崩溃逃散,数千骑紧随其后,反手持刀就是一阵劈砍驱逐。 净军的参与顿时吓住了五军都督府,再不敢妄动分毫,或许是孙世义、司马礼真的不耐烦了,领着数千骑直接冲进袁府,踩伤、撞死者不论。 净军的蛮横不讲理吓住了所有人,在袁府大门被净军拖着的铜炮,架在门前时,袁府院门就已经自己打开了,但是火炮还是如期炸响,直接将院墙轰塌了数丈,无数铁骑冲入袁府,再无人敢拿着棍子阻拦,全都颤抖跪在雪地上。 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京城百姓却奇怪的发现,出了五军都督府、顺天府出动了些军卫、衙役外,锦衣卫、东厂竟然全都保持了沉默。 太过诡异了。 叶向高、孙承宗、史继偕、韩爌、顾秉谦、魏广微、赵南星、孙慎行、王纪、张问达、高攀龙、杨涟、左光斗、汪文言……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全都来到乾清宫,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就连孙承宗这位帝师也被拦在了门外。 王体乾急匆匆带着一干大宦官前来,孙承宗忙上前拦住。 “王公公,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体乾微微摇头,看向数步外一干朝臣,叹气道:“咱家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孙大人应该知晓刘驸马脾性,发生了如此之事,又事关辽东两位督抚,想来是辽东发生了事情的。” 叶向高来到近前,听到这句话语,不悦道:“就算是发生了些事情,也不当如此对待朝廷重臣!” 王体乾看了眼叶向高,心下一阵叹息,连千步廊左右官署都敢打砸的浑小子,激怒了他,啥事儿不敢乱来?知道叶向高也只是听说,并未直接见识过刘驸马的蛮横霸道。 王体乾摇头苦笑,说道:“一些小事儿,或许刘驸马不会恼怒,可真的事关辽东,真的是熊经略、袁巡抚做了……做了什么事儿,刘驸马还真的会如此!” 王体乾说完话语,也不理会叶向高阴沉着的脸,绕过孙承宗,弓着身子来到乾清宫正殿前,与守在门外的师明轻声说了句,推门进入殿内,又不着痕迹将殿门缓缓关上。 朱由校此时正端坐于龙椅,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陛下!” 王体乾的声音惊醒了正沉思的小皇帝。 朱由校抬头看向跪伏在地的王体乾,沉默片刻才开口问话。 “可知了缘由?” “启禀陛下,暂时老奴还不知刘驸马为何调动净军、幼军,也不知因何抓捕辽东两位督师家小,但魏公公已经前往刘家寨,最多半个钟就该回了皇宫。”王体乾伏在地上大声说着。 朱由校说道:“以王公公想来,辽东会出了什么事情,难道……难道是建贼?” 王体乾心下一阵叫苦,却不能不回答。 “回陛下,此时天寒地冻,沈阳、辽阳皆是大城,以城而守,天寒地冻之时攻打极为困难,建贼当不至于此时攻我辽东。” 朱由校微微点头,心下也认为建州贼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可……可又是因何? 朱由校心下隐隐有了些许猜测,眉头紧皱不语…… 魏忠贤此时却是真的急了,一路骑着马在宫内来回奔跑,直到来到乾清宫左近才跳下马,向着乾清宫一路奔走,在殿外见到一干老臣,也不准备理会,正待径直推开殿门,孙承宗再次伸手拦住。 “魏公公可知了消息?” 魏忠贤一脸恼怒,重重一跺脚,一脸愤怒道:“熊廷弼、袁应泰两人混蛋!” “哼!” 魏忠贤也没说出任信息,不理会一干疑惑大臣,径直推开殿门,正待孙承宗入内,师明忙伸手拦住。 “孙大人,没陛下旨意可不能入内啊!” …… “陛下,驸马爷日夜赶造铠甲兵器,好不容易弄出了勉强可够五千军卒使用器械……” “……数百人随军护送……全被数千贼军抢了……整个辽东竟然全不知晓……” “……陛下,辽东上下胆大妄为……陛下,刘驸马请命入辽……” 站在门外的孙承宗,一干臣子全傻了眼…… 第169章 要你们命 刘家寨为刘卫民准备最充足的物资,心下发狠,一直不舍的示人的铁疙瘩、炸药包全都带了个齐全,两百余门小炮全都被他拉了出来,这些小炮还是从登莱拉来的,还有就是兵仗局毁坏的铜炮重新熔炼制成的,原本是专门为净军、幼军训练所用。 他有些后悔将一千净军、一千幼军南下南京,既然这些混蛋敢劫掠他的物资,那就玩一次大的,直接废掉熊廷弼、袁应泰,他亲自领兵北上,亲自整合辽东军卒。 魏忠贤急匆匆回宫,很快又打马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圣旨。 …… “朝廷彻查?!” 刘卫民脸色阴沉,魏忠贤更是苦笑叹息。 “陛下……陛下也没法子,但……” 刘卫民大手一摆断然打断,强压心下难以压抑的愤怒、暴躁。 “也别但是!” “十万两银子……老子不要了!老子什么都不要了!” “熊廷弼、袁应泰两人必须留守沈阳、辽阳,沈辽数十万百姓必须撤离沈辽,沈辽若失……他们必须死在沈辽!” “希望……别太让人失望!” 刘卫民心下恼怒异常,冷脸大步离去,魏忠贤想伸手拉住他手臂,却被他冷冷看了一眼。 …… “熊廷弼……袁应泰……你们……很好!” “哼!” “咱们走——” 魏忠贤翻身上马,重重挥鞭下窜出数丈,身后跟着的东厂番子紧随其后。 一行飞碟帽紧随其后,西华门前京卫不敢阻拦,直到尘烟消散…… “呸!” 马六重重吐了口浓痰,正要开口大骂,一道鞭影抽来。 “啪!” 未等马六回头恼怒,又一脚踹了过来。 “砰!” “妈的,你他娘地马六若是想死,就他娘地自个挖个坑,别他娘地以为这是吏部大门!” 西华门前赵总旗正要抬鞭再抽,马老汉忙上前拱手作揖。 “总旗大人……总旗大人息怒,我儿不懂事儿,您老……您老多担待些……” “砰!” 赵总旗指着跌倒在地的马老汉大怒。 “马老汉,你他娘地别以为,与百户大人有些亲戚就可以爬在老子头上!” 赵总旗一手持鞭指着西华门,身子倾斜怒视。 “这里是西华门,不是吏部大门前!” “你们父子自己想要找死,别他娘地连累老子兄弟!” 赵总旗大怒,小旗朱七上前照着马老汉就是一脚。 “早他娘地跟你说了,这里距离净军太近,驸马爷、魏公公、刘公公也是时常走了这里。” 说着朱七忙转身弓着身子,一脸讨笑道:“赵总旗,只是两个屁事不懂的混账,俺回去一定好好训斥,觉不会再有下次!” “若……再有下次,俺就让他们滚蛋,省的为俺们招惹了祸端,连累了兄弟!” 赵总旗知道眼前是宗室之人,深吸一口气,阴沉着脸说道:“早他娘地看这混账不顺眼,驸马爷是什么人,是个什么脾性,魏公公又是个什么脾性?你朱七很是清楚,若非是驸马爷看着你朱七是个宗室,可怜你们这些没王爷命的朱家子孙,你真当可以站在这里,真当有命为了小旗?” 赵总旗对马六极为恼怒,每次驸马爷、魏公公从西华门前路过,总他娘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若真的激怒了哪一个,后果谁也无法承担。 赵总旗的话语让朱七脸色大变,原本只是因为马六是他名下兵丁,这才发觉自己才是真的凶险,忙将身子再低三分,正色道:“总旗大人放心,属下明日就换人,绝不会招惹麻烦!” “大人,您不能……” “滚开!” 马老汉刚要抱着朱七哀求就被一脚踢开,朱七一脸恼怒指着马老汉。 “马老头,你他娘地想要张嘴吃饭,那就他娘地好好管着你混账儿子,驸马爷在吏部抽他,那是看得起他!” “你想吃饭,老子的家小也要张口,这里每一个兄弟家小都要张口——” 朱七又是一脚踢过去。 “滚!” 赵总旗、朱七两人话语引起了整个西华门的不满,正如他们嘴里所言,这里距离净军太近了,一日不知多少趟从这经过,不出事儿还好,一旦让那位爷不满,别说是他们了,辽东督师那般大人物的家小,不也照样绑去了刘家寨? “赵总旗已经很给孙百户脸面了……” “就是,孙百户再如何照顾亲戚,那也不能让咱们兄弟跟着倒霉吧?” “马六那小子刚来头一天,俺就不喜,整日吆五喝六,以为自个是总旗、百户……” “所以说……这人得低调!” “欸欸,要说朱小旗大人也算是够仁义了,这都替马老头挡了多少灾,咱们千户有几个做到这份上的?” “你若这么说,俺更觉得驸马爷仁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朱小旗大人刚来时候的凄惨。” “反正那个马六是个祸害,哪能向魏公公吐口水……” …… 一帮子军卒嘀嘀咕咕,马老汉羞愧难当,手里棍子照着儿子就是一阵棒打…… …… 魏忠贤心下恼怒,宁德驸马府损失无数,内库同样损失了五万两银子,整日拿枪打雁,没想到自个却被雁儿啄瞎了眼。 风风火火一路来到乾清宫直房,与守在门外的师明低声交待了一句,这才提着衣摆低头走入房内。 随着他的入屋,所有坐着的一干朝臣大佬全都看了过来。 魏忠贤掀衣跪地叩首。 “老奴启禀陛下,驸马爷以为,无论抢掠朝廷军资是何人,是流窜到辽东腹心之地数千建州贼人也好,还是辽东军卒做匪也罢,熊廷弼作为辽东经略使,袁应泰作为辽东巡抚,发生如此大肆抢掠之事,竟然一问三不知。” “驸马爷说,若是建州贼人闯入辽东腹心而不知,熊廷弼、袁应泰当斩,若纵兵为匪亦是当斩!” “自萨尔浒我军兵败后,两人身为辽东督师,不齐心合力为国效命抵挡外敌,却每每相诘彼此,以至于辽东军心涣散,以至于发生此等肆意劫掠朝廷军资之事,其罪难恕!” “但驸马爷以为,熊廷弼、袁应泰两人实乃我大明名将,斩之亦是可惜,故而请奏陛下,请两人为沈阳总兵、辽阳总兵,为我大明镇守边关重城。” “请奏陛下令选辽东经略使、辽东巡抚,以便专心辽东兵事。” 魏忠贤头颅抵地,嘴角冷笑连连,屋内却落针可闻。 朱由校一一看向屋内所有人,一脸平静道:“数千军卒抢掠朝廷军资,如此恶事,整个辽东竟然无一人可知!” 朱由校转头看向一旁的刘若愚,刘若愚忙低头奉上一个木盒。 “啪!” 朱由校随手将木盒扔到房屋中央,木盒受力不住破碎,一封封奏折散落一地。 “一年来,朕没有收到辽东一丁点好消息,却收到叶赫部、铁岭的丢失!” “收到的只是催要粮饷,催要兵甲器具,收到的只是两人你来我往的弹劾奏折!” “砰!” 重重一拍椅案,小皇帝猛然起身。 “铁岭丢失,建州贼已经兵临城下,不思如何抵御贼军,如此危急之时,竟然还敢纵兵抢劫、隐瞒不报!” “他们想做什么?” “想将整个辽东送给建州贼子吗?” “是不是还要给朕来一次萨尔浒之事?” “啪!” 小皇帝大怒,一把扫掉桌案上笔墨纸砚,屋内碎片一地。 朱由校心下大怒,自己与大兄在沙盘上谋划萨尔浒之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一旦战败后的结局,大兄也早已说过,辽东可以承受失败,但这种失败不应该是因为自己内斗不断,这种失败无法让人接受。 朝廷争吵不休,辽东争吵不休,叶赫部丢失,铁岭丢失,相互推卸责任……一想到这些,想到自己大兄对辽东局势失落的判断,朱由校就已经从心底认可了撤离沈辽等地所有百姓,就已经认可了大兄的牵制计划,可这些人怎么做的? 一想到辽东竟然阻挠大兄的最后一次努力,朱由校心下愤怒难以抑制,但他知道,抢掠之事不能太过牵扯领兵之将,也不得不强压下大兄的愤怒,但总是要有人为此负责,一想到大兄的本意…… “师明,传朕之旨意……” “陛下且慢!” 吏部尚书赵南星心下一急,忙出口阻止,屋内一干人等心下不由一松。 赵南星起身站到趴着的魏忠贤身边,拱手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自熊廷弼于辽东,辽东诸事纷纷,确有懈怠辽东之事,叶赫部被建州贼攻破,开原、铁岭的丢失熊廷弼难辞其咎。” 魏广微刚要站出来反对,魏忠贤不经意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魏广微不得不闭目不言不语。 赵南星话语刚落,叶向高也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宁德驸马之物丢失,究竟是何种情景,我等亦是不知究竟,若冒然罢去辽东两位督师,辽东恐有动荡,不如……不如朝廷派遣些人前去查看一二,再由陛下处置。” 朱由校看着一干老臣纷纷转头低声交流,见他们纷纷点头,心下就知最终结果又该是如何。 魏忠贤嘴角冷笑,抬头看向叶向高、赵南星,看向纷纷点头大臣,不冷不淡说道:“不知究竟,五千军卒所用之物丢失是不是真?如此之等恶事,无论何种缘由,熊廷弼、袁应泰两人就是该死!” “老奴恳请陛下,调熊廷弼、袁应泰入沈入辽戴罪立功,另调朝中持重能臣督理辽东兵事。” “老奴恳请陛下,身处沈阳、辽阳险地之民撤回关内。” 第170章 这种事儿……臣喜欢,也趁手【第三章完】 “陛下,老臣反对!” “老臣亦是反对……” “阉党祸国殃民,如此作为,岂不是坐视我大明丧土辱国?” …… 一干大臣听到魏忠贤话语,纷纷大怒反对 “陛下,如此大动干戈,辽东必是危急重重,沈阳、辽阳必是军心动摇……” “叶阁老,刘某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我大明名将熊廷弼、袁应泰,两位督师亲自坐镇沈、辽两城,沈、辽两城也必失,是这个道理吧?” 众人一惊,忙回头去看,正见刘卫民缓步走入屋内,径直走到朱由校身前躬身一礼。 “臣,净军、幼军指挥使,见过陛下,有失臣礼还请陛下恕罪!” 朱由校此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前大兄,目光闪躲,本来安坐于椅也有些扭捏。 “驸马……驸马无需在意……” 刘卫民见他如此,心下轻轻一叹,拱了拱手,这才面色冷淡转身看向叶向高。 “叶阁老的意思是,只要调熊廷弼、袁应泰两位大明顶梁名将前往沈阳、辽阳,建州贼必胜!” “换句话来说,本将军自作自受,捏鼻子自认倒霉,全当十万两银子砸进水里,五千军卒所用物资,全当从来都不存在,一切照旧!” “只要一切照旧,朝廷完全相信熊廷弼、袁应泰两人,两人必不辜负朝廷信任,必会守住沈、辽两地不失!” “是这个意思吧?” 刘卫民站在叶向高身前,盯着他的双眼,叶向高张了张嘴,怎敢开了这个口? 见他如此,刘卫民心下极为不屑,又缓步走到赵南星身前。 “赵尚书,是这个意思吗?” “……” “史阁老,是这个意思吧?” “……” “孙尚书,是这个意思吧?” “韩阁老……王尚书……顾阁老……” 刘卫民挨个的,一个一个走到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面前,一个一个询问,任谁也无法开口。 刘卫民不屑一顾,再次站到朱由校身前,拱手道:“陛下当知臣与神宗陛下对赌之事,今日臣再与满朝文武对赌,以沈、辽之地与满朝文武对赌,既然所有人都以为熊廷弼可赢,袁应泰可赢,所有人都认为,辽东军将私自劫掠臣之军资是对的,是臣之活该,今日臣就与满朝文武对赌!” “熊廷弼、袁应泰若赢了建州贼,守住了辽、沈数十万百姓,臣愿已死谢罪,双手奉上臣之所有家资,若臣侥幸赢了,臣也希望,与臣对赌之人全家皆死,以全家性命向数十万百姓性命,向沦为建州贼之手为奴的百姓,一死谢罪!” 刘卫民话语一出,满屋震惊。 “大兄你……” 刘卫民向一脸惊骇大舅哥微微摇头,转身来到叶向高身前,嘴里却冲向角落里刘若愚。 “刘公公,拿御纸,本驸马,本将军与叶阁老对赌身家性命,与诸位阁老、尚书,与满朝文武对赌身家性命!” 叶向高大骇,御纸,一旦写下,一旦…… “陛下,臣弹劾宁德驸马目无君上,以军国之事戏尔,臣……” 刘卫民阴笑着脸站在赵南星面前,伸手掏着耳朵,一步一步迫使脸色大变的吏部尚书后退。 见到赵南星话语无法出口,刘卫民很诧异看着他。 “怎么不说了?赵尚书说的挺好,本驸马正洗耳恭听呢!” 孙承宗见赵南星已经被逼迫到了墙角,不得不站出来。 “刘驸马……” “你闭嘴!” 刘卫民看也不看一侧的孙承宗,手指却一点一点指向脸色大变的孙承宗。 “孙尚书,本驸马敬你是陛下师长,不愿与你争执,你若想与本驸马对赌性命,直接让刘公公写下你之姓名即可。” “赵尚书,之前本驸马在外听得可是清清楚楚,但凡动了两位大明名将,辽东就守不住了,本驸马同意,动了他们辽东军心浮动,很赞同赵尚书之言,动了他们沈辽肯定守不住,所以……本驸马就是要他们死在沈辽之地,几十万百姓没了,总得有人负责,总得有人赔罪不是?” 刘卫民后退一步,缓步走到屋子中央,看着屋内所有人。 “呵!” “你们……高高在上!嘴里说着什么国家,说着什么百姓……也就是说说,你们谁在乎过沈辽两地几十万百姓的命了?” “没有!” 刘卫民指向叶向高,说道:“本驸马前往登莱之时,在城外之时,本驸马有没有隐晦说过刘卫海将军之事?” “萨尔浒,我军战败,十万精锐,数万战马,兵甲武器不计其数,仅银钱就高达三百万两!” “没了!” “全没了!” 刘卫民一一指向脸色微白的所有人,冷笑道:“这一切谁造成的?” “全没了!” “本驸马有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 “辽东空虚?十万大军都没了,辽东能不他娘地空虚吗?” “啊?” “……” “空虚就空虚吧,事已至此,再如何也无法改变。” “可你们倒是给咱大明争点气,老老实实在辽东训练军卒,老老实实组织民壮,老老实实准备再战,成不成?” “一年来……还算不上一年,辽东屁事没干,熊廷弼骂一句,你们还一句;袁应泰还一句,你们还是骂一句!辽东最高两位督师天天吵天天吵!你们这些朝臣亦是跟着天天吵天天弹劾!下面军心就稳了?下面军心就不乱了?” 手指一个个点过去,刘卫民心肺都快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 “行吧——” “你们厉害!” “你们嘴大!” “你们漠不关心,你们不在乎数十万百姓的生死!” “本驸马是辽阳人,本驸马不能不管,家乡父老为了你们白白死掉,真他娘地不值!” “你们不管,本驸马管!” “……” 刘卫民一屁股坐在地上,斜眼看着神色灰败的一群老混蛋们。 “就这样的……只会天天骂架,天天要钱的所谓名将,还想守着沈辽之地?” “我呸!” “守不住……咋整?守不住土地那就保着人吧,有人在,建州贼就是得了沈辽,也只是一片废地,也只会更加分散兵力,只要一群废物守着山海关不丢,老子三五年后,亲自领兵废了建州贼,还有回转家乡的机会。” “可你们又成了啥样?” “刘卫海调镇江堡,不行!” “刘卫山调复州,不行!” “沈辽数十万百姓移出危险之地,也不行!” “想让老子的兄弟,前去已经变成了建州贼的鸦鹘关送死,这个行!” “……” “行就行吧,兴许老子的兄弟多拼死几个建州贼,兴许沈辽之地就坚守了下来……” “可你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老子的东西呢,老子在刘家寨日夜不停准备的东西呢?” “你们不出一文钱,不出一粒粮,不出一两铁,老子的东西呢?你们是准备让老子的兄弟,拿棍子跟建州贼厮杀吗?” 一干老臣面色灰败,想要辩解却无能为力,孙承宗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朱由校身前跪倒。 “陛下,正如刘驸马所言,辽东纷争不止,的确让辽东军将无可适从,我等也是担忧沈辽百姓一旦撤离,大明国土必失,故而才反对撤离之言,至于此次辽东劫掠刘驸马之军资,我等着实不知情形。” 叶向高叹气一声,摇摇晃晃跪倒在地。 “陛下,正如孙尚书所言,我等朝臣亦不愿数十万百姓身遭兵灾之苦,只是一旦没了这些百姓,沈辽军卒又如何安守于城?” “是啊陛下,辽东军将抢掠刘驸马之军资,我等真是不知缘由!”史继偕也不得不叹气一声。 刘卫民冷漠说道:“各位大人不知今次之事,担忧心下自知无法守住却视而不见的沈辽,这些本驸马相信诸位大人话语。” “但是,当着陛下的面,诸位摸着良心,尽管本驸马对此很怀疑,你们身上是否还存在着什么良心。” “哼!” “陛下当前,诸位大人怎么解决数千军将抢掠本驸马军资,怎么向本驸马解释,如此之骇人听闻之事,熊廷弼、袁应泰竟然一问三不知?” “当着陛下的面,是不是告诉本驸马,仅仅砍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头,随意编个理由,内廷五万两,本驸马十万两,五千军卒装备,两百门小炮,全他娘地打了水漂?” “是也不是?” 赵南星一阵恼怒,大步上前,怒道:“宁德驸马,就算这些东西被抢了,那也还是用于辽东兵事!” 刘卫民眼神冷厉,缓缓起身,赵南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魏忠贤忙一手拉住他手臂,唯恐大怒的驸马爷一拳打死了六部尚书。 “魏公公,你干嘛呢?” 刘卫民一脸不悦,说道:“本驸马觉得赵尚书说的很对,反正都是用于辽东兵事,所以呢……本驸马决定了,北京城,但凡在朝廷任职的,甭管大小官吏,都应该拿出家中所有家财用于兵事,都应该与本驸马一般大公无私、忠于国事,先从赵尚书家中开始。” “你……你敢?”赵南星大骇。 刘卫民一脸诧异,说道:“不对啊?赵尚书说,本驸马的东西被抢走了也无碍,反正肉烂了还在锅里,本驸马以为很正确,至于赵尚书家中有无军资……没关系,只要您老家中有银钱,有值钱的东西就没了问题,本驸马的军资也是花钱向商贾购买的材料,只要有钱就没问题了。” “放心!本驸马不嫌钱少,就算您老家中仅有一文钱,俺也算你为国效力,为国尽忠了。” 刘卫民转身向大舅哥弓腰一礼,笑道:“东西不要了,钱算捐给辽东了,熊廷弼、袁应泰爱坑死几十万百姓,也随内阁、六部诸位大人。” “当然了,臣觉得,有满朝文武所有家资奉献,有如此海量巨财,辽东将勇必会奋勇作战,一举灭了建州贼的!” “陛下,臣现在就去朝臣们家中,保证一文钱不少的送去辽东,这种事儿……臣喜欢,也趁手。” 第171章 背锅侠和交易【三章连发,第一章】 刘卫民拱手就要告别,大舅哥尚未反应过来,顾秉谦、魏广微同时抱拳一礼。 顾秉谦大步来到皇帝面前,弯腰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弹劾熊廷弼、袁应泰纵兵为匪之罪,但两人皆为我朝能臣干将,当降职用以抵挡建州之贼,当立功赎罪!” 魏广微大声说道:“臣以为,陛下将国之重事委任于熊廷弼、袁应泰,两人非但以国事为重,以百姓为重,每每相互攻讦,致使辽东军心民心涣散,当降以重罪。” “沈辽皆为建州贼虎视眈眈之地,为了百姓安危,臣以为当遣民众入朝、入关,建州贼灭再返其乡!” 两人齐齐抱拳躬身,竟无一人敢上前反对,朱由校看向叶向高,看向史继偕、不时发出咳嗽却不言语一声的韩爌,看向老师孙承宗,看向赵南星、孙慎行、王纪、张问达,竟无一人上前反对。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叹气道:“皇爷爷、父皇、朕将辽东之事委任两人,不仅仅不能体谅国事之困、之危、之重,如今更是发生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罢去两人之职,令熊廷弼为沈阳留守,袁应泰为辽阳留守,望两人可安守其职,击败建州之贼。” 朱由校犹豫了下,看向孙承宗、魏忠贤,说道:“沈辽之地太过凶险,沈辽百姓安置还请老师与大伴多劳累些。” 孙承宗心下一阵无奈感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非赵南星开口,或许还有缓和余地,此时他也担忧眼前混账小子,真的提兵杀上所有朝臣家门,不得不上前抱拳拱手。 “臣……谨遵圣旨。” 魏忠贤神色甚是轻松,也跟着上前躬身答应。 外朝并不知道辽东会发生如此之事,刘卫民整日待在刘家寨做着什么,所有人都知晓,尽管所有人心下都眼馋十五万两银钱、无数物资,可也只是心下想着而已,只是私下里有些不满,明面上也只会赞叹、夸赞宁德驸马府忠义。 戴高帽子又不花一文钱,谁又能想到辽东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这些人都是人精,大差不差也能猜测些究竟。物资且不论,仅十五万两就是个庞大的数字,一名军卒一年军饷十八两,十八两是定制,往往发放到军卒手中,能有十两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十五万两,意味着可以招纳一万五千军卒,可以养活一万五千人一年。这也只是按照一年来计算,如今已经进入了十二月,所有人都知道,建州贼得了铁岭后,春暖花开之时就是大战之时,如此计算也只是半年而已。 半年,十五万两可以招募三万军卒,辽东之地又有几个三万军卒? 孙承宗跟在摇头叹息的叶向高等人身后出了直房,看着冷着脸的刘卫民,心下竟然冒出一个自己也吓了一跳的念头…… “刘驸马请留步!” 刚要抬步去追刘卫民的魏忠贤,脚步不由一顿,一帮老臣也纷纷转头看向孙承宗。 孙承宗大步走到刘卫民身前,两人默然直视,空气中竟然有了些诡异气息。 “刘驸马,你是不是早就猜测到了,五千兵马军资必会被他人抢了去,是不是在熊廷弼、袁应泰和朝臣们,拒绝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前往镇江堡、复州的那一刻,刘驸马就已经决定制造了眼前情景?” 众人心下陡然一惊,看向刘卫民一脸骇然,心中更是生起莫名冷意。 刘卫民看着紧盯着自己双眼的孙承宗,看着这位自己大舅哥老师,以及后世被奉为战神的名将,脸上突然露出灿烂笑容。 “或许……你会是我大明名将,但在本驸马眼里,你不是!” “双眼若蒙了太多纱帐,若只是紧盯着眼前,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代名将。” “建州贼像是紧缩的拳头,准、狠、有力!” “缩着的拳头,坚硬的石头,无论如何算计都不容易击败。孙大人是陛下老师,可那只是以前,而现在,在刘某眼里,陛下可以成了孙大人的老师,因为陛下比你站的更高,尽管你身材比陛下高大,但陛下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刘卫民嘴角不屑上扬。 “建州贼……看似只是建州贼一件事情,究其本质并非仅建州一事,狭隘的目光只是盯着辽东,只是盯着建州贼,孙大人,不是刘某猖狂,你的成就也到此为止,魏公公都要比你强上数倍,尽管这话很伤人。” “你说的没错,当你们拒绝释放扣押的大兄、二兄的时候,当魏公公未等刘某答应,就先斩后奏答应了十万两银钱,答应所有物资本驸马独自供应的那一刻,本驸马就已经知道了今日之结果。” 刘卫民一开始得知东西被抢了极为愤怒,甚至失去了理智,冷静下来后,这才发觉事情并不是这么坏,这也是他在魏忠贤离开后前来乾清宫的原因,他要给这件事情定个性。 看着孙承宗脸色大变,眼角瞥过一干朝廷大佬涨红恼怒老脸,不屑笑道:“熊廷弼、袁应泰,他们愚蠢的认为你们联手可以摆平一切,是,若没有本驸马……” 刘卫民拍了拍腰间天子剑、镇纸、净军、幼军腰牌,叮当作响让刘卫民笑容更加灿烂。 “若没本驸马,你们可能真的会压着陛下捏鼻子认了,可本驸马够浑、够狠、够疯!” “所以,本驸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大兄、二兄离开辽东又如何,只要将数十万百姓拖离出来,哪怕沈辽所辖所有城、堡军卒全部死了个一干二净,可那又如何?刘某根本不在乎,刘某在乎的只是几十万百姓,没了这些百姓,空无一人的沈辽就只是个牢笼,一个装下了建州贼的牢笼,仅仅攥着的拳头也不得不给老子张开。” “做到这些……刘某所花费的东西就是值得!” “……” 看着沉默不语的孙承宗,刘卫民又不由一笑。 “当然了,你们也不是一无所得,熊廷弼、袁应泰两人的所作所为,孙大人若还看不出沈辽之地的凶险,刘某会极为看不起孙大人的眼光。” “沈辽丢失是必然,之后呢?东林党要承担大部分责任,谁让朝政是你们掌控的呢,谁让袁应泰是你们东林党的人呢?你们不承担沈辽丢失的责任,谁来承担?” “如今好了,你们可以将很大一部分责任推到老子头上,减少了士林间的不满,而且辽东两位督师还由你们自己分配,这么一想想……你们非但没吃亏,还占了刘某老大便宜。” “战线收缩,舍弃熊廷弼、袁应泰,甚至你们可以将下辖各戍堡军卒全部后调,只留下两个孤零零的城池,广宁至山海关皆为重兵云集之地,建州贼就是想吃掉你们也难,若再打了一场胜仗,你们东林党声望自隆。” “这么一算……孙大人是不是该谢谢刘某?” 刘卫民话语不高不低,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叶向高眉头微皱,看向赵南星竟然微微点头起来。 孙承宗沉默良久,说道:“若去掉杂七杂八烂事,确如刘驸马所言,但孙某有个要求,几十万百姓安置必须由刘驸马一人承担,登莱必须置于山海关之下!” “呵!” 刘卫民一脚踢飞脚下一冰块,冷笑道:“孙大人不觉得自己是在狮子大开口吗?” “登莱?” 刘卫民点着孙承宗胸口,不屑道:“孙大人,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孙承宗心下一叹,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沉默片刻说道:“知道刘驸马想要镇江堡、复州,孙某可以答应将金州也置于刘卫山将军名下,但镇江堡、复州、金州必须置于山海关名下,必须服从山海关调遣,朝廷必须置监军于军中!” 刘卫民低头一阵皱眉沉默,想到几十万百姓,心下不由叹息一声,抬头看向一脸肃然的孙承宗,大手伸出。 “啪!” 两人击掌而誓。 “希望孙将军可以将沈辽等地百姓放在心上,以大局为重……说实话,刘某还真不怎么相信你们的承诺。” 刘卫民微微向后摆了摆手,自顾自背着手离开。看着逐渐远去消失的身影,孙承宗心下微微一叹,下一刻则一脸肃然走向叶向高。 皇宫逐渐清冷,魏忠贤眉头紧皱,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前刘卫民说的话语,他竟然一时间不明白、不清楚是个什么意思了,站立许久这才急匆匆前往驸马府。 刘卫民与孙承宗的话语,在刘卫民离开后就已经送到了皇帝桌案前,一边用尺子书画着新型战列舰设计图,从迈克尔的设计图上,朱由校竟然琢磨透了西方人标准设计图纸的绘制。 一边绘制着图纸,一边听着师明低声说着刘卫民、孙承宗谈话,不知何时,小皇帝已经停止了绘制,双手拖着下巴,微微隆起的眉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唉……” 沉默许久,朱由校才轻轻叹气一声,抬头见师明还弓着身子,正要轻轻摆手挥退了师明,抬起的手不由一顿。 “告诉大伴,明日给大兄送去五十万两。” “啊?” 师明不由一愣,抬头见小皇帝看过来,忙低头说道:“奴才遵旨。” 朱由校挥手,师明躬身退出房屋。 “老师……” “唉……” 朱由校一阵摇头苦笑…… 第172章 最坏的时代和最美妙的时代【第二章】 刘卫民不知道东林党是如何商议的,只知道第二日朝廷就定下辽东两位督师,叶向高的弟子王化贞为辽东经略使,孙承宗为辽东巡抚,第三日,王化贞、孙承宗各领几十人冒着风雪前往山海关。 当辽东人事确定后,熊廷弼、袁应泰就已经成了刘卫民与东林党的牺牲品,后世无论对两人如何评价,刘卫民都认为两人该死,且不论胜负如何,仅朝廷如此困境下,两人还相互争斗不休,就凭此一点,他们就是该死。 不知道东林党私下里会如何商议,会如何的内部争吵不休,但他知道,辽东今后三五年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也基本达到了自己预定目标,一次性抽空了沈辽之地百姓,在这场与建州贼隔空无形争斗中,自己第一次真正搬回了一局。 宁德驸马府一扫往日阴郁,也不时会有了小宫女冲入雪中,堆起了大头娃娃来,只是他没想到,魏忠贤竟然一脸肉疼给他送来五十万两银钱。 魏忠贤坐在厅阁里,手里抱着个暖炉,看着院中漫天飞雪,一群小宫女、小宦官叽叽喳喳堆着雪人,摇头苦笑。 “咱家入宫也有了些年头,也就驸马爷待他们真的宽厚,能在驸马爷府中当差,也是他们的福分。” 刘卫民伸着筷子夹了些羊肉丢进火锅里,笑道:“本驸马更愿意与一些娃娃们待在一起,没有诸多你来我往的算计,心神轻松!” 魏忠贤不由点头,说道:“驸马爷说的是,但这也只是在驸马爷府中,宫内可不是这般情景。” “驸马爷,几十万百姓的安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时又是大雪纷飞之时,该如何安置?” 刘卫民从火锅里夹了些萝卜、白菜放进小碗里,一边吃着一边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明日就会有告示贴满全城,试试百姓能否捐献些衣物啥的,至于行走……此时正是大雪之时,爬犁还是不错的。” 魏忠贤饮下一杯酒水,想着眼前之人名声就是一阵头疼,叹气道:“驸马爷,您在北京城张贴告示,那能成吗?” 刘卫民眉头皱起,认真想了想,摇头说道:“估摸着是不成的,本驸马名声太臭了点,咱不成,不是还有北京城大大小小无数官吏嘛,他们总不会拒绝锣鼓震天吧?刘某还就不信了,一大群敲锣打鼓登门讨要些破旧衣服,还能不给些?还要不要脸面了?” “有这些官吏们带头,再加上净军提刀跨马,一一给北京城店家们送去冬日问候,还能不给些?这些人带头,应该会有些富户送两件破烂玩意了吧?” 刘卫民掰着手指计算。 “皇庄所有民户、登莱百姓……反正冬天都是躲屋里猫冬,本驸马又是免了他们税赋,又是减了租子,爷困难了,总得给些支持吧?” “再加上净军不穿的衣物,皇宫内宫女们的破烂玩意,整巴整巴也差不多够了。” 听着他这么一计算,魏忠贤沉默思索片刻,微微点头,说道:“辽东本就苦寒,百姓自身也有些厚实冬衣,加上驸马爷的,也算是够了,可安排到哪里啊?” 刘卫民目光闪动,说道:“复州、金州可以安排些,朝鲜也分担些,剩下的则送去江南,直接送去小琉球、琼州。” 魏忠贤眉头紧皱,犹豫着说道:“驸马爷将人安排在复州、金州没问题,用船只送去小琉球、琼州也没问题,可朝鲜……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卫民看着魏忠贤一阵担忧不解,对此时的朝鲜更是不屑。 “朝鲜李珲不喜又如何,我大明耗费五百万两助朝鲜剿灭倭寇,朝鲜又待我大明如何?” “且不说我军助朝鲜剿灭倭寇时,朝鲜拒绝为我大明将士提供粮食,每每以言语侮辱我军将士,就是萨尔浒时朝鲜作为,本驸马就是占了他们的田地又如何?” “再说了,李珲还能不能活过一两年都是个问题,不过……越是这种叔侄相争,越是这种臣强君弱、四面皆敌、地位不保之时,越是得利最大之时!” 魏忠贤不由一阵苦笑,对李珲的事情,他所知还算颇多。魏忠贤入宫时,也正是倭寇侵入朝鲜之时,正是李珲展头露角之时。 李珲有点像万历帝福王,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李珲一再请求大明朝册封也未被允许,直至登基了后许久才被认可。 相比李珲的父亲,朝鲜宣祖李昖,以及李珲其余兄弟姐妹,李珲算是出类拔萃的,倭寇侵入朝鲜之时,朝鲜差点被打的灭国,李昖逃跑,逃跑前将朝鲜一分为二,让自己儿子李珲跟倭寇对怼,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李珲获得了足够的实力。 子壮父未老,倭寇没了,老爹李昖还朝后,开始收拾这个功高盖主的儿子。 大明因为储君而党争不断,此时的朝鲜也是因储君党争不断。 因倭寇侵入朝鲜,朝鲜打不过,李昖逃跑,准备跑到明境辽东,因为朝鲜岛屿是东西狭长,倭国侵入朝鲜自然是东面最先倒霉,也是祸祸最重之地,所以李昖将朝鲜一分为二,分为东西两个战区。 西面战区归李昖管着,东面是自己儿子李珲领军作战,也正因这个原因就出现东、西两个党派,西面是老皇帝李昖管着的,西党为了屁股下板凳自是支持老皇帝,东党也不想失去权势,全力支持李珲。 李昖还朝,对功高震主的儿子李珲竭力打压,差一点就成了五指山下的猴哥,也就在这个时候,李昖病死了,病死也就病死好了,好死不死在李昖活着的时候,又取了个皇后,而且还给李珲生了个小弟弟李?。 李珲不是嫡子,这个小弟弟却是嫡子,李珲自一开始就不被大明朝承认,就是他爹死后登了基许久也不被承认,也因为这个原因,李珲地位一直都不是很稳当,为了地位稳固,杀兄、杀弟、囚母都做了一遍。 朝鲜因倭寇一分为二,产生了东、西两党,因朝鲜地形又有南北之别,还是因为倭寇侵入,北派实力要强于南派(因北面多山,朝鲜打不过倭寇就往北方山里藏),若李珲的老爹后来不是又娶了个王后,也不会出现北派分裂成大北派和小北派。 大北派支持李珲,小北派支持李珲的弟弟李?,支持李?的还有西派、南人党。 等到李珲登基后,把兄弟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后母也囚禁关了起来,再把支持李?小北派、西派、南人党全都赶走,李珲的地位逐渐稳固。 地位稳固后,辽东建州贼兴起,萨尔浒时,明军请求朝鲜出兵,李珲一拖再拖,甚至明军大将刘綎被困时,朝鲜军只是在一旁采取观望态度,萨尔浒明军战败后,李珲更是遣人前往赫图阿拉,向努尔哈赤解释出兵之事,紧接着熊廷弼、袁应泰为辽东两位督师,大明再次请求出兵协助,李珲再次推托,也正因此让大北派极为不满。 朝鲜派别很多,与大明朝一般无二,但是有实力的也就大北派、小北派、西人、南人四个派别,四个派别如今却全都不喜李珲,全都转而支持李珲的侄子李倧,也就造成了李珲如今的困境。 魏忠入宫为宦官时,李珲崭露头角,对朝鲜的事情颇为清楚,刘卫民一开口说什么正是下手之时,他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大北派、小北派、西人、南人四大党全都排斥李晖,几乎相当于整个朝鲜都厌恶了他们的君主,如此之下李珲还能稳固,还能活的长久那才叫怪呢! 就算李珲现在立即死去,就算他的侄子李倧现在就登基,朝鲜四大党派中掌握兵马大权的大北派,也绝对是个动乱根源,就算刘卫民不说,魏忠贤在皇宫几十年,不知见识了多少党人间的争斗,自是最为清楚。 一想到朝鲜内斗党争,再想想大明,想想北面鞑靼、建州贼,魏忠贤突然发现,周边几方势力,竟然只有小小的建州贼没有党争! 魏忠贤越想越是唉声叹气,说道:“朝鲜甚为可恶,实乃首尾两端之人,但毕竟是我大明藩属之国,驸马爷若是骤然加入……一旦李珲反对,朝臣们会纷纷弹劾驸马爷的。” 刘卫民为魏忠贤倒了杯酒水,两人饮下后,才笑道:“只要陛下点头,本驸马又岂会在意那些文武百官?” “再说了,咱是暂借,是他们‘请’咱们过去的,不请都不成,反正海上寇贼不少,没了倭寇,难道就没有我大明的海贼?” “啥?” 魏忠贤大手一抖,将酒水撒的到处都是,一脸震惊看着眼前毫不在意之人。 “公公有些失态了,朝鲜不过是拿出平安道、咸镜道暂时安置我大明辽东十万民众罢了,又不是不还。”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心下更是苦笑连连,可他也知道,李珲如今是个孤家寡人,如果大明最有权势的宁德驸马支持,那该死的李珲还真有可能卖了平安道、咸镜道,反正是西人的地盘,就是卖了,李珲也不会有任何心疼心里负担。 看着一群不大娃娃欢笑着堆雪人,刘卫民目露笑意,悠悠说道:“这是个很坏的时代,却也是极为美妙的时代,就看……你我怎么玩了。” 第173章 难以定论【第三章,完】 天寒地冻,北京城像是披上了件风雪外衣,街道上不时会出现打扫冰雪的衙役和店家,酒肆茶馆外飘荡着的招牌叮当作响,让京城大街更显萧瑟清冷。 黎宏业、卢象升并未注意店外飘荡招牌,径直推开厚厚遮挡风雪幄布,眼角余光随意扫了店内,除了角落里坐着一对看不清脸面的青年夫妇,店内也再无他人,低头狠狠跺了跺脚下厚厚积雪,这才走入店内。 “客官,可是要吃些东西?” 黎宏业抬头看到店小二年岁不大,心下暗自摇头,卢象升却大大咧咧,并未去想店小二是不是真的很机灵。 “先来一碗打卤面,暖和暖和身子,今年可真是冷啊!”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打卤面很快就好!” “客官两位……打卤面两碗——” 黎宏业看着店小二将桌案擦拭干净,手巾往肩上一甩,冲着里间后厨就是一阵吼叫,摇头笑道:“这家店铺生意如此清冷,小二占了五成!” 卢象升不由笑道:“背后言人之失,非君子之道也!” “哈哈……” 两人一阵大笑,角落里的夫妇不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卢象升看样子是饿了,饭菜没来,手已经拿了双筷子在手,叹气道:“辽东熊、袁两位大人……唉……” 卢象升一想到最近辽东消息,不由摇头苦笑。 黎宏业微微摇头,叹息道:“听闻刘驸马原本已经前往了登莱,准备前往吕宋,因为辽东之事才又急匆匆返回了京城。” “说起来,刘驸马能拿出私财十万两,拿出五千兵马所用兵甲器械,已经算是不错得了,如此物资被抢,若朝廷不惩罚,今后又有何人为朝廷练兵?” 卢象升微微点头,突然说道:“听朝廷传出的消息,刘驸马为了与弗朗机人做生意,甚至请奏朝廷册封沈姑娘为郡主,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沈允婻的一些事情,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对此也有些疑虑。 黎宏业皱眉思索了下,微微摇头说道:“朝臣们皆反对,陛下态度却极为坚持,想来是刘驸马有些道理的,只是你我不明究竟而已。” 卢象升微微点头,他对刘卫民所做的事情颇感兴趣,从觉得那人是藏在纱帐之后,总想掀开神秘面纱的一角。 大明海禁有许许多多原因,而且禁海了这么久,想要一下子解开也不现实,民间有些疑虑也很正常,黎宏业微微想了下,又说道:“刘驸马与弗朗机做生意,赚些银钱是没错的,如今大明困顿,刘驸马经商也应是迫不得已,就如眼前辽东几十万百姓安置之事,花费银钱就是难以计数。” “此事……不提也罢!”卢象升微微摇头叹息。 黎宏业知道卢象升在想着什么,辽东就是黑暗中一把火炬,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士人中掀起三尺浪,更何况发生了如此惊骇之事,消息满天飞,版本更是不知多少,但是他们可以确定刘驸马的军资在辽东丢了,熊廷弼、袁应泰被罢了职,辽东几十万百姓要离开沈辽等地,以他们的聪慧,知道朝堂上必然是经过了激烈争夺。 就在两人心下各自想着几十万百姓撤离沈辽等地,想着辽东的变故时,店小二一手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正放着打卤面。 “两位客官,您的打卤面。” 店小二将面食放在两人面前,又小心看向卢象升。 “客官,可……可还要些酒水?” 黎宏业见店小二小心模样,心下不由一阵好笑,卢象升也没去想店小二心下小九九,大点着脑袋,说道:“两壶酒水,五斤肘子,再来一碟咸萝卜!” “两壶酒水,五斤肘子,一碟咸萝干——” 刚刚拿起筷子,看着一脸欣喜的店小二,正要转头与卢象升调笑两句小店的凄惨,却见卢象升已经“呼噜噜”将整碗打卤面倒进了肚子里,不由摇头苦笑。 “黎某这胃口是永远比不了。” 卢象升大手一抹唇角,笑道:“你们那细嚼慢咽的,卢某也是比不了,会饿死人的。” 卢象升也不嫌干盯着黎宏业吃饭尴尬,说道:“几十万百姓离开沈辽之地,显然是刘驸马恼了,估摸着沈辽各卫所、戍堡军卒也会有不少人跟着逃离。” 两人尽管早已熟识,黎宏业还是有些不习惯卢象升趴在桌上,几乎凑到了面前看着他吃饭,心下叹息,人也不由自主向后撤了撤。 “熊大人、袁大人不该轻易激怒了刘驸马,如今就是想坚守沈辽之地也不可能,结果如何你我自知……” “刘驸马欲杀熊袁不假,洪某却以为,杀袁熊两人只是泄愤,动摇沈辽军心才是刘驸马最终目的。” 两人一惊,忙转头去看,这才发现角落里的一对夫妇是何人,忙起身行礼。 “学生不知是洪郎中当前,有些失礼了。” 刑部郎中洪承畴端着酒水来到两人身前,看着身材高大的卢象升,不由微微点头,笑道:“无碍无碍,洪某不过早两年中举入仕而已,以两位才华,来年定会登科入仕,一飞冲天自不在话下。” 卢象升、黎宏业心下一阵苦笑,想着最近遭遇,皆摇头不语。 洪承畴举杯来到两人身前坐下,那妇人只是远远起身向两人微微福礼,并未跟着过来。 “这间小店生意不是很好,饭量却足,洪某家中清贫些,最喜来了此处吃些饭食。” 卢象升、黎宏业此时也只是个举人,还未入仕,面对洪承畴也有了些拘谨,在洪承畴示意后,这才抱拳拱手坐下。 洪承畴气场比两人更强,店小二送来一碟萝卜干,他也不在意,捏着一根萝卜干轻轻咀嚼,看着两人拘谨,笑道:“这家店两位可能不知,正是刘驸马之产业,萝卜干也比他人家的盐分要足一些,就是此处的管事不怎么会经营,在加上刘驸马的缘故,文人士子并不愿意前来就食,普通百姓冲着分量来的颇多,若非今时滴水成冰,生意还算是不错的。” 卢象升、黎宏业两人听了洪承畴介绍,才知道此间店铺是宁德驸马府的产业,看向洪承畴的目光有些诧异。 “大人难道不怕刘驸马……”黎宏业脸上略有些犹豫。 洪承畴眉头微皱,说道:“刘驸马脾性暴烈,行事多与今时之人不同,亦是难以定论,洪某也不敢多过揣测,就像今日之事,熊经略、袁巡抚前往沈阳、辽阳之事。” 洪承畴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且不管缘由为何,熊经略、袁巡抚必是身死沈辽,没了数十万百姓稳住沈辽军心,各卫、堡军卒逃离是必然,如此之下沈辽又如何以守?” “丢失是必然,也是刘驸马刻意如此,刘驸马已于陛下前明确认可。” 卢象升、黎宏业大惊,卢象升性子更急些,忙问道:“这是为何?如此之下,辽东岂不是任由建州贼肆虐纵横?” 洪承畴举杯饮下酒水,看到黎宏业眉头微皱,笑道:“孟扩以为如何?” 黎宏业犹疑着说道:“刘驸马精于兵事,与建州老贼相争于萨尔浒,杀敌颇多,对建州贼也多为熟悉,如此兵凶战危之时动摇军心,黎某以为刘驸马必有深意,当是……当是坚清壁野之计,以防敌就食于我。” 洪承畴微微点头,赞叹道:“正是如此意。之前刘驸马欲以其兄长分立于镇江、复州时,就已经不看好来年相争,后来发生之事两位也是一清二楚。” “若无辽东抢掠军资之事,或许还不能给了刘驸马借口,朝廷也不会如此轻易退避。” 洪承畴皱眉道:“王大人、孙大人出任辽东督师,熊大人、袁大人也只能前往沈辽,有魏公公出任安民使,沈辽数十万百姓撤离已成必然,沈辽之地也成了鸡肋之地,或许刘驸马以空城计应对建州贼也不一定。” 两人一愣,听着洪承畴话语,这才发觉沈辽等地还真的成了座巨大空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洪承畴微微摇头,说道:“按照刘驸马与孙大人的约定,刘驸马会安置数十万百姓,会于镇江、复州、金州屯兵。” 洪承畴手指沾着酒水在饭桌上画着个圆圈,说道:“按照刘驸马与孙大人的约定,沈辽之东,之东南皆为沈辽之芒刺,之南广宁、山海关为我军之重兵云集之所,之西乃是朵颜三卫、乃鞑靼左翼三部,三五年内鞑靼还无法与建州贼勾结,鞑靼右翼三部也不会轻易允许建州贼途经他们的领地,如此之下,没了数十万百姓的沈辽,确实成了鸡肋之地,也是巨大的一座空城。” 卢象升、黎宏业看着桌面上酒渍,不由微微点头。 卢象升说道:“沈辽数十万百姓离开沈辽,军卒逃离者必众,镇江、复州、金州本就是穷苦之地,安置民众甚少,也只能南下广宁、山海关入关,如此广宁可依此挑选精壮入卒,广宁、山海关可凭此兵力渐厚,建州贼想要突破我军广宁亦是难于登天,沈辽四面皆敌,确实是个鸡肋空城之地。” 洪承畴微微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也因此,朝臣们尽管心下多有不满,也不再与刘驸马在此事纠缠,洪某亦以为此计优劣各半,着实难以让人评置。” 卢象升、黎宏业不由一阵苦笑,他们知道此计看起来的确是个良计,不仅仅后退保存了明军实力,分散了建州贼兵力,但天下悠悠众口用何以挡? 丢失沈辽之地罪过谁来承受? 史书又当如何记载? 一想到那个人将要承担的罪名,两人心下又是一阵惋惜感叹。 第174章 实力强大的漕帮【继续三章,第一章】 三人想到沈辽丢失后,民间会有如何的不满,会对刘卫民造成多么巨大的压力后,心下不由一阵摇头感叹。 保存实力不是没有人预先看到,只是没人敢开了这个口,失土辱国的罪过谁也无法承受。 店小二送来饭食,许久也无人碰触…… “唉……” 黎宏业轻声叹息,苦笑道:“整个大明天下,或许也只有刘驸马敢如此吧?!” 卢象升一阵苦笑,说道:“刘驸马何曾将声名放在了眼里,洪郎中家中也应被净军上了门吧。” 洪承畴摇头苦笑,叹气道:“别说洪某,就是内阁阁老,那也还不是拿了些衣物、钱财?” 黎宏业却笑道:“还好黎某家贫,也还未曾入仕……” “还说呢,你也不是将一双破靴子送了过去?还逼着卢某拿了百十两银钱,不得不缩衣减食!”卢象升白眼珠子一翻。 “哈哈……” 洪承畴、黎宏业两人不由一阵大笑,卢象升更加郁闷不已。 满京城设立慈善捐献木箱,结果除了净军、幼军、漕帮捐献了两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两和一堆小山破旧衣物外,内城百姓也只是三三两两捐了一点,过了几日还是冷冷清清。 刘卫民大怒,不管是北京城喜不喜欢他这个跋扈驸马爷,还是人心真的冷漠,大怒的刘驸马开始按名索骥,先是朝廷官吏,甭管大小,挨个上门讨要,一开始还是敲锣打鼓上门,朝廷大佬们多多少少还要些脸面,也拿了些钱财衣物之类,可到了下面,就是敲锣打鼓也不成了,于是就有了刀兵上门,按照家庭富裕程度强行收取,哪怕在千步廊打扫庭院仆役,哪怕站在府衙门外的军卒也都得多多少少拿出两文钱来。 驸马府的强势吓住了北京城商贾、富户,再敲锣打鼓上门时,捐献也积极了不少,驸马府的名声也更加臭了不少。 宁德驸马府只是登官员府门、商贾富户家门,普通百姓却不闻不问,想着捐献就随意些,不想也不强迫,说起来也很怪,之前自愿捐献的很少,一日下来也没个十文八文的,破烂衣物也极少,可自打被净军、幼军强迫着富户掏钱后,普通穷苦的百姓竟然纷纷拿出了些破旧衣物,尤其是外城穷苦百姓,几乎成了一家人就只有一件外出衣物的地步。 刘卫民一连数日在京城各坊巡视,看到外城摆放着的木箱已经无法承载,心下感叹连连。 “三严,不是百姓冷漠,而是官员的冷漠,是富裕人家的冷漠。” 陈三严弓着身子站在一旁,笑道:“驸马爷说的是,几十万百姓生死,那些大富大贵之人都不在乎,都只是顾着自个儿,穷苦百姓又能如何?或许捐献了些,最后还要被人讥讽,一个人心冷了,满京城的人心也就冷了。”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人世间最怕的就是心冷了,这么着,你安排些人,外城每一坊选出十名声望颇佳老者,富户者不要,只选家境贫寒的,让他们为此次捐献理事,全程督理捐献之事,但凡有哪怕一人贪了一文钱、一尺布,本驸马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还有,所有捐献的布匹全都由漕帮妇人清洗,要用炭火仔细一一烘干、缝补,要在十五日内全部完成,运送之事也由漕帮和理事会去做,本驸马允许你们制造自己的旗帜,让数十万百姓也好记住你们的恩情!” 陈三严心下一阵擂鼓狂跳,忙低头抱拳道:“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出了半分岔子,若大人有一丝不满,不用大人动手,俺陈三自斩头颅!” 刘卫民微微点头,重重拍了拍陈三严肩膀,一脸严肃。 “放心,本驸马绝不会亏待每一位真心为国效力百姓!” 刘卫民抖了抖肩上积雪,转身大步离去,陈三严捶胸弓腰,直到一行净军护卫远去,陈三严与一干头领堂主才直起身体。 周文海难掩喜色,说道:“拥有自己旗帜,这……这该是如何的荣耀?!” 陈三严深吸一口气,一一看向面色涨红的帮众,大声说道:“驸马爷的话语,兄弟们也是听了一清二楚,该给你们的,驸马爷一文不少,谁若敢动了无数百姓忠国之心,老子剁了他喂狗!” “帮主放心,谁若敢动了一文钱、一尺布,不用驸马爷和帮主动手,俺飞天虎就剁了他的脑袋!”飞天虎何进大声说道。 众人忙点头。 “何进大哥说的对,谁敢动数十万辽东百姓东西,那就是与俺们漕帮上下作对!” “都他娘地说俺们坏,有了咱漕帮自己的旗子,看谁他娘地还敢与俺们耍横!” “就是就是,驸马爷这是让俺们与净军、幼军一般无二了啊……” “……” “帮主,俺们绝对会把事儿办的妥妥的,就是这理事会是咋个章程啊?” “还能是啥个章程,驸马爷不是说了么,照着做就是了!” “程十三,你说……驸马爷是不是想着……今后外城全让俺们管啊?” 豹子邢勇突然说出的话语让所有人一愣,人群也都静了下来,全看向呆愣的陈三严。 严字堂堂主邢七有些不确定看向陈三严,声音放低了不少,说道:“内城捐献不如咱们外城百姓,各坊里正也不闻不问,驸马爷绕开朝廷,让咱们弄什么理事会,还真不好说驸马爷是个什么意思。” 陈三严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文海,说道:“驸马爷的事情咱们也不好揣测,老周的本事俺们都是知晓,理事会的事情还请老周多操劳些!” 周文海看着陈三严的郑重目光,心下一阵加速跳动,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说道:“周某自会谨慎做事。” 陈三严看了一圈人,说道:“此处人杂,咱们回帮里再仔细商议下,但规矩必须要守着,不能与人说起今日之事!” “诺!” 众人齐齐抱拳,竟有了一丝军中意味。 一干人翻身上马离去,刘卫民打马行走在清冷街道,外城、内城像是两个天地,外城大多都是外乡逃难百姓居住的窝棚,但经过漕帮一番整顿后,街面上要干净许多,漕帮甚至让一些年老体弱帮众专司打扫卫生,也有专人夜中打更、巡逻,外城治安也好了许多。 内城看着房舍远好于外城,感觉上却不如外城,一路上刘卫民就已经见了好几波泼皮无赖,对这些被漕帮挤兑的不得不流入内城的泼皮无赖,他也不闻不问,远远看着几个泼皮将一人逼到墙角,刘英儿有些不解看向毫无所觉的小旗大人。 “小旗大人,内城泼皮无赖也太多了些吧?” 骑在马上一摇一晃,刘卫民回头看了眼刘英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角落里几个泼皮,轻笑道:“无论何时,总会有些好吃懒做的泼皮无赖,外城皆是外乡逃难的百姓,泼皮无赖更多,以往官府也是无可奈何,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闹出人命即可。” “漕帮一家独大,如今更是承担了官府许多责任,若非本驸马缘故,漕帮必会被官府严厉打压,尽管官府无法管理好外城治安。” “漕帮势大,整个外城百姓都大差不差拜入了漕帮名下,或是亲戚乡邻牵扯,其余帮派也就没法子再欺辱弱小,也就没了财源,没法子在外城生存,可不就逃入内城了么?” 漕帮发展的太过迅速,刘卫民看着都有些害怕,名下几十万“帮众”听着就让人心颤,但他知道,这也是因为府衙无法保护这些百姓的缘故,皆是因为报团取暖才行成的如此庞大群体。 入了漕帮就意味着被漕帮护佑,再也不用向其他人缴纳所谓保护费,短短数月间,发展之迅猛让人瞠目结舌。 刘卫民自一开始就察觉了漕帮迅猛发展的苗头,对漕帮约束也愈发严厉,自一开始他就只是将漕帮当作运输公司来发展的,却忘了漕帮本身具备的性质。 为了此事,更是亲自与大舅哥商议,对漕帮的帮众也制定了等级制度,主要分为正式成员和准成员,正式帮众成员就是直接参与运输的帮众,而普通百姓,只是为了避免其他帮派征收保护费的普通百姓,一律是准成员。 公司就是公司,除了对外城店铺征收固定保护费,用以替代税赋外,取消一切额外费用。 刘卫民派遣些快发霉的养老院宦官专门坐镇外城,对漕帮进行监督,征收的“税赋”也全都一一上交,这些宦官每月给漕帮发放一定数额的银钱,如此之下,这些养老院宦官充当了朝廷的税收官吏,而漕帮只是这个衙门名下的税吏。 一开始的时候,没几家愿意花费数倍五十税一的“高额”代价,两三个月后,再也没人愿意搭理官府的税吏,全都早早提前将“保护费”送去漕帮,在店门前插上红色小旗子,外城也出现了比内城还要繁华景象。 泼皮无赖,贪婪衙役官吏……尽管大明商税仅五十税一,没有背景后台的店铺商家依然难以生存,去除诸多不利因素,外城短短时间内呈现出来的繁荣引起了朝廷的关注,对刘卫民也多有弹劾,其中就有一条,漕帮的强势让内城治安混乱的“罪名”。 第175章 时势造英雄 “先找个地儿吃点东西吧。” 没有回答刘英儿话语,感觉这丫头有些瘪嘴不悦,他也不去理会,反而左右看向两侧的食店来。 “卫民酒楼十三?” 刘卫民一愣,刘英儿不由顺着他目光看向路边摇摆不定招牌,说道:“这间原本是四海酒楼,后来公主说小旗大人的钱庄是‘卫民’钱庄,名下其他店铺也用‘卫民’好了,‘十三’是咱们的第十三个酒楼。” 刘卫民一阵无语,名字也太难听了些,一想到自己给钱庄起的名头,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难听就难听些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今日就吃咱自家饭食。” 看着自家酒楼门前的厚重幄布,再看看其余人家都是紧关着房门,对此很是满意。跳下马来,将缰绳扔给净军亲卫,自顾自掀帘走入店内,看到店内情景不由一愣,感觉与自己心想的完全不同。 他的掀帘让卢象升、黎宏业、洪承畴不由转头去看,见来人是他,三人不由起身站起。 “呵呵……” “还真是巧了!” 刘卫民见是卢象升、黎宏业和一个不认识之人坐在自家店中,不由咧嘴一笑。 “见过刘驸马!” 三人齐齐抱拳拱手,刘卫民走到三人面前。 “荤素搭配,不错不错!” 刘英儿忙搬来一张椅凳,刘卫民一屁股坐下,转头看向傻愣愣小二。 “傻愣着作甚?” “往这桌上加五斤羊肉,白菜羊肉汤一盆,饼子五斤,三壶酒水,不够再添。” 刘卫民随意说着话语,刘英儿见店小二还傻愣愣,顿时不满起来。 “也不知道孙公公都是选的些什么人,一点眼力劲都无,怪不得老不赚钱!” 看着小丫头一脸不满走向后厨,好像不知来了多少次似的,刘卫民向三人伸手示意就坐,苦笑道:“让三位见笑了,小二确实是差了些。” 自刘卫民坐下后,卢象升、黎宏业两人也不知该坐下,还是转身就走,两人也没注意门外摇摇晃晃招牌上写的是啥,见到街道上唯有这家食店是幄布挡着房门,其余店家都是房门紧闭,这才跑了进来,哪里会知道此处是宁德驸马府的产业。 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洪承畴却是神态自若,这也让他多看了几眼。 听着刘卫民话语,洪承畴拱手笑道:“刘驸马的小二虽差了些,饭食分量却很实在,若非外面滴水成冰,生意还是不错的。” 听着眼前青年官吏话语,刘卫民更好奇起来。 “先生当是朝廷官吏,刘某在北京城也算是臭名远扬,先生经常来我食店,就不怕同僚鄙视、不满?” 洪承畴表情认真,说道:“确如驸马所言,洪某因此多被同僚诟病不喜,奈何洪某家资浅薄,只能与妻儿前来此处打些牙祭。” 听着眼前青年自称“洪某”,刘卫民眉头不由皱起。 “福建泉州?” 洪承畴默默点头。 “洪承畴。” 刘卫民心下一震,身体不由坐正了稍许,静静看着眼前有些清瘦之人。 “有些意思……” 刘卫民突然一笑,不理会卢象升、黎宏业两人诧异,提起酒壶为洪承畴倒起杯酒水。 “有没有兴趣到宁德驸马府做个书吏?” 洪承畴看着刘卫民将酒杯推到自己面前,低头看着酒水荡漾,抬头看向自顾自倒着酒水的刘卫民。 “刘驸马,洪某在刑部任郎中,也没想过离开刑部。” 刘卫民轻轻点头。 “有些可惜了……” 也不知是替洪承畴叹息,还是替自己叹息,又转头看向黎宏业,一脸笑意。 “刘某也没看出四弟有啥才华,交友却还算不错,今日又是有缘凑巧,孟扩有没有兴趣入我驸马府,刘某缺了个合适书佐?” 黎宏业一愣,不由转头看向洪承畴、卢象升,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彦演兄可谓是东林之将,将来必会有一番坦荡之途,自不必管他,你与建斗不同,若是未与刘某那迂腐四弟相交为友还罢了,如今已经被他人看做了异类,就算将来考取了进士,最终也会因本驸马而仕途坎坷。” 刘卫民将酒水推到黎宏业面前,笑道:“若是与一般人一般,读书只为做官,只为披上一身官皮,刘某这句话语就算从未提过,若想着弓着腰多为百姓做些事情,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考取功名入仕为官也好,入了宁德驸马府也罢,两者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呢,入仕后,你或许还要面对只是个书吏命运,空有理想、热血无法施展而蹉跎岁月;入不了仕,或十年后入仕,浪费更多光阴,穷苦困顿一生亦是常事。” 刘卫民一笑。 “好好考虑考虑,现在刘某名声是差了些,但人总得向前看不是,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你会为自己今日的决定而庆幸也不一定。” 刘卫民又把一杯酒水推到卢象升面前,叹气一声。 “说句心里话,刘某最喜欢的是建斗,之前在刘家寨也曾说过,若以你的性情,你终究也只是个先锋大将,尽管这句话语很伤人,或许也是因为一些客观原因,但你的性情却占了绝大的缘由。” “若有些兴趣,可以暂为驸马府赞画,先去幼军历练历练,可以一边赚本驸马银钱,一边读书,什么时候觉得在幼军没了意思,亦可随时离去,刘某绝不阻拦。” 又看向黎宏业。 “孟扩也一般,不喜欢可以随时离去,本驸马不会捆住你们手脚。” 刘老四身边出现的两个友人,卢象升太有名气,通过《明史》也有所了解,黎宏业就要生疏了许多,通过送来的情报,刘卫民发现了个有意思现象,每每卢象升有些冲动的时候,此人都能将他压下。 两人眼界窄了不少,至少他是如此认为,有了《明史》在手,像是俯视整个大明王朝,也有了对两个愣头青评价的资格。 三人沉默不语,场面略显尴尬,刘卫民微微一笑,说道:“本驸马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平台,一个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今日大明的平台,愿意不愿意都随你们,不用如此本着脸。” “来!” 见刘卫民举杯,三人心下一阵无奈,只得举杯饮下。 “呵呵……” 刘卫民放下酒盏,起身笑道:“刘某就不打扰三位饮酒,若是有意我驸马府,自去驸马府即可,无论什么时候。” 他一起身,三人也跟着起身,又向三人拱手告别,出了酒楼才想起忘了为三人付饭食钱,又让刘英儿拿着银钱入屋。 三人都是人杰,将来也必会崭露头角,收入门下自是意外惊喜,若实在得不到,也无所谓,时势造英雄,有了自己的大明,未来他们会不会泯然众人矣也着实不好说,民间被埋没的人才还能少了? 有时候,人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刘卫民打马走在前,心下却想着洪承畴的事情…… “小旗大人……小旗大人!” “嗯?” 刘卫民一愣,转头看向小花木兰,见她神色怪异。 “怎么了?” 刘英儿奇怪问道:“那三个人……比小旗大人还厉害吗?” 刘卫民眨巴了几下眼睛,他有些不明白,小丫头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话语。 “比本小旗还厉害?嗯……或许吧,若本小旗身处他们的境况,的确可能没他们做得更好,但这也是身处他们的境况而已。” 刘卫民想了下,又说道:“时势造英雄,不能说每个人都一无是处,明日的将来,英儿就可能是我大明最牛女将军。” “你看啊,咱的后装火绳枪、铁疙瘩你也是见了,若一万军卒装备了此等火枪,配以五百门轻重火炮,到时候本小旗再给你整些投石机投放炸药包,弥补火炮射速不足,两万军卒为一军,若你领着此等强兵,想来纵横天下也是不难吧?” 刘英儿一听小旗大人让自己领兵,小脸立即涨红起来,重重点头。 “嗯!” 刘卫民又说道:“若本小旗只给你一帮一打仗就溃逃的军卒,全是些吃饱就不动弹军卒,你就算力有万斤又如何?有力使不上,最后不还是要被人砍了脑袋?” 刘英儿瞬间变成了有气无力、低头耷脑。 “嗯……” 刘卫民双手一拍,笑道:“这不就是了,有使不完的钱粮,有强力靠山坚定支持,有无数杀人利器不限量供应,有令行禁止精锐军卒,能力就算差一些,那也还不是纵横天下?” “所以啊,本小旗现在什么都不去考虑,先给你多多攒着银钱,多多造着兵器,多多训练些精兵强将,这样你就不怕了!” 刘卫民一阵胡咧咧,刘英儿反而低头不好意思起来,看的他一阵好笑,脚下也不由踢了下胯下战马。 “时势造英雄!” 刘卫民狂奔而去,刘英儿见百十骑纵马狂奔,看着领头将领大氅飞扬,痴痴傻傻呆立许久…… 北风呼呼,漫天大雪封路,魏忠贤在孙承宗前往辽东不久后,也领着五百人前往辽东。 宁德驸马府军资丢失,小三跑回刘家寨的第三日,熊廷弼、袁应泰两人上奏的奏折送到了京城,无论两人的解释如何,内廷外廷已经确定了最后结果。 两人如何也想不到朝廷会如此决定,更想不到自己要去前线坚守沈阳、辽阳…… 第176章 魏忠贤的强势【第三章,九千字,完】 北风呼号,屋内温暖如春,屋内却只有火塘中木柴噼啪炸响声。 “这不可能!” 袁应泰脸色惨白,熊廷弼则恼怒看着王化贞、孙承宗。 王化贞转头看了眼一言不语的孙承宗,再次看向熊廷弼,说道:“熊大人,刘驸马十五万两银钱不提,五千军卒物资不提,王某只问一句,熊大人入辽东也当有八个月有余,敢问熊大人,沈阳、辽阳可否挡得住建贼强攻?” “熊某只主山海关……” “砰!” 王化贞大怒,猛然一拍桌案。 “熊大人,你还知道只主山海关?陛下是让你力挽狂澜,不是让你与袁大人整日争吵懈怠军务!” “砰!” 熊廷弼拍桌而起,大怒道:“朝廷诸公如此不满熊某,熊某离开就是!” “离开?” 王化贞心下一阵恼怒,若非是他一味的与袁应泰争执,情况又怎会到了这一步?那该死的混蛋,又怎会以辽东军务懈怠而插手辽东?越想王化贞心下越是恼怒,目光愈发阴冷。 “想离开?” “晚了——” 王化贞指着熊廷弼,怒道:“你敢离开辽东,你敢离开沈阳,你就等着全家抄斩吧——” 袁应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大人……孙大人,此事……此事真不是袁某所为,是……是熊廷弼,是他令人蛊惑的军卒……” “你混蛋——” 熊廷弼大怒,转身指向袁应泰,怒吼道:“若非是你纵兵抢掠,山海关军卒……” 话语未完,再也无法说了下去,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辽阳巡按张铨犹豫着向王化贞、孙承宗一礼,叹气道:“两位大人,萨尔浒我军大败后,军中将勇多有畏惧之心,守御辽东尚且不足,若在此时撤走百姓,军心更加动荡不稳,沈辽如何以守?” “自古就无临战之时,撤走百姓之举,这不是明摆着让将士们送死吗?”总兵贺世贤一脸不满。 众将纷纷点头,王化贞眉头紧皱,孙承宗沉默片刻…… “沈辽百姓必须撤出,若沈辽之地军心不稳,军卒亦可撤往广宁。” “啊?” 众将大惊,心下更是颤抖不止,所有人都明白了孙承宗的话语,那个辽东出去的小子就是要熊廷弼、袁应泰两人性命。 “大……大人……这……这……” 看着吓傻了的袁应泰,王化贞心下一阵哀叹,但他也知道,若非两人所作所为激怒了那人,自己也不会一日登顶。那人在朝堂上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沈辽等地百姓一旦后撤,无数军卒必然逃入广宁,辽东督师就再无任何风险。心想着今后将获得如何丰厚利益,看向一脸死灰色的袁应泰也冷淡了许多。 “宁德驸马府的物资丢失,辽东两位督师竟然一无所知,陛下大怒未治罪就已经是恩典,为国守城纵死亦荣!” 东西被抢,除了被边缘化的川浙军将未能捞到好处,在坐的军将多是参与了其中,谁也没想到,抢了个不被满朝文武所喜之人,事情竟然闹到了这种地步,更没想到,如此强势的东林党会就此妥协。 众将不语,一军卒匆匆推门入内,在孙承宗耳边轻声说了句,孙承宗脸色顿变。 就在孙承宗要与王化贞低声话语,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众将回头,正见一身大红曳撒的魏忠贤走了进来。 王在晋、孙承宗两人忙站起身来,其余众将也不得不站起。 魏忠贤推门入内,一一看着屋内之人起身抱拳,目光最后落在一脸怒色的熊廷弼身上,对眼前敢违抗自己军令之人,心下更加恼怒厌恶。 “王大人、孙大人,咱家来的不是时候啊~”魏忠贤抱拳随意一礼。 孙承宗让开了一个身位,伸手笑道:“孙某没想到公公这么快来到山海关,有失远迎还请莫怪,公公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孙承宗伸手邀请,魏忠贤微笑点头。 “孙大人,驸马爷正在北京城筹备沈辽百姓所需之物呢,咱这里也不能拖了太多时间,陛下会恼怒的。” 孙承宗心下一阵叹息,拱手道:“公公所言甚是,王大人与孙某也正在商议着此事。” 魏忠贤点了点头,大手一伸,一宦官忙躬身上前,双手正捧着一尺黄绫圣旨。 众人一见圣旨,纷纷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诸将胆大妄为,熊廷弼、袁应泰督军不利,罢去经略使、巡抚之职,各守沈辽之地,不得有误!” 圣旨很简短,没有说明因何降罪,也没有修饰词语,更无劝勉话语,众将却噤若寒蝉。 魏忠贤收起圣旨,冷冷看向熊廷弼、袁应泰。 “两位大人,接旨吧!” …… 魏忠贤身体向前微微倾斜,语气愈发阴冷。 “不接陛下旨意?” 袁应泰身体抖如筛糠,整个人瘫软,苍白若死。 熊廷弼猛然抬起头颅,愤怒瞳目中满是血红血丝。 “阉奴……阉党——” “你不得好死——” 魏忠贤阴冷目瞳更甚三分,下一刻却突然灿烂若春,嘴角上翘弧度愈来愈大…… “呵呵……哈哈……” “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 “是不得好死——” 魏忠贤突然暴吼,指着熊廷弼怒吼。 “你他娘地活该被千刀万剐——” “萨尔浒战败,陛下不追究过失……八个月……八个月你们做了什么?!” “除了你来我往的谩骂争吵……除了让整个辽东无数将勇无所适从……你们八个月做了什么?!” “刘驸马一战杀敌数千,你们杀敌几何?!” “刘驸马为了你们的无能,为了稳妥,欲调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前去复州、镇江……” “为何?” “还不是你们的无能——” “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你们调刘卫山、刘卫海前去鸦鹘关——” “结果就是你们想害死为我大明拼死杀敌忠国将勇——” 魏忠贤暴怒,手指一一指向跪地不敢抬头将勇。 “你们够混账的啊?!” “驸马爷不与你们一般见识,连日连夜,不吃不睡准备物资,准备夺回鸦鹘关,强迫建州贼不敢异动,你们一群混账倒是有本事?!” “对外杀敌没见你们奋勇厮杀,抢起自己人来,却是人人奋勇向前——” 魏忠贤大怒,猛然拔出天子剑往他们面前一扔。 “砰!” “天子剑就在你们面前!来来……让咱家看看,你们有几个敢不遵令造反的?!” “……” 看着身体更加低伏颤抖一群将领,魏忠贤嘴角上扬不屑。 “陛下不治罪已是莫大恩宠,还他娘地不知感恩,你们还要继续违抗陛下旨意吗?” “末将(臣)领旨!” 魏忠贤一阵愤怒训斥,无人敢再有任何疑义,只得低头认错。 “哼!” 魏忠贤低身收起天子剑,冷冷看向脸色苍白的熊廷弼、已经昏死的袁应泰。 “八个月,八个月毫无任何建树,辽东侧翼叶赫部没了,辽东犄角开原、铁岭没了……八个月除了谩骂争吵,屁事儿没办成,抢了刘驸马军资粮饷,还敢以整个辽东挟持朝廷……” “你死有余辜!” “不顾大局,你死有余辜!” 魏忠贤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怒火,袁应泰他管不到,那是东林党之人,可眼前之人既然拜在了自己门下,竟然还不遵号令,竟然敢违背自己意志,若不杀鸡儆猴,以后还如何让他人遵令行事?心下隐隐察觉与宁德驸马府未来的竞争关系,知道自己该如何获得自己班底,对于熊廷弼的背叛更加愤怒,杀心更加炽烈,若非如此,也不会坐视刘卫民将他调去沈阳而无动于衷。 强压下怒火,魏忠贤不平不淡看着头颅也低垂了下来的熊廷弼。 “自己的意气行事造成的过失自己承担,沈阳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为国尽忠,家人可活,不去,你之家人皆死!” 魏忠贤一甩衣袖就要大步离开,脚步骤然一顿,向王化贞、孙承宗一拱手。 “咱家有些失态了,辽东军事上以两位大人为主,咱家此次只是安置数十万沈辽百姓,还望两位大人莫怪。” 一干将领被魏忠贤骂了个狗血喷头,看着一干跪地将勇,王化贞、孙承宗两人心下轻松了许多,齐齐抱拳。 “魏公公多虑了,我等亦全力协助沈辽百姓撤离。” 魏忠贤点了点头,说道:“咱家还要去北城一趟,就不打扰了两位大人军议。” 魏忠贤抱拳拱手,王化贞、孙承宗齐齐抱拳还礼,直到魏忠贤退出房门,两人才直起身来。 不管双方是如何的敌对看不上,在此事上双方各有利弊,也不愿在礼仪上有了亏损。 魏忠贤开口东城,屋内所有人就知道他要前去何处。朝廷命令下达后,刘卫山、刘卫海不得不带着仅剩下的两千军卒撤入关内,但随着事态发展,撤离了山海关后,再次停住脚步,他们要等待北京城押送前来的避寒衣物,护送数十万百姓离开沈辽危地。 魏忠贤离开了议事厅堂,王化贞、孙承宗相视一眼,齐齐坐下。 王化贞开口说道:“诸将可还对朝廷有怨言、异议?” 众将心下一阵苦涩,齐齐抱拳。 “末将(属下)不敢!” “我等遵令!” 看着一干将领低头,两人都未再看向熊廷弼、袁应泰,所有人都知道,两人最后结果是何。 第177章 万众一心勋章【依然三章,第一章】 所有人都不理解,刘卫民依然还是强迫着辽东各级将领,强迫着他们向后退却,他不知道整个大明愿不愿意后退,不知道这些辽东将领心下是否窃喜,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挽救了哪些大明将领。 挽救了他们的命,并不一定会收到足够的尊重和感激,这一点在刘卫山、刘卫海两人身上就可以得到验证。 两千军卒在听到战鼓震响后,第一时间奔入校场,看着一个个面色憔悴依然挺立笔直将勇,魏忠贤心下一阵感慨,本以为刘卫山、刘卫海两人如刘卫民一般高大强壮,见到后,头颅微摇,心下叹息。 “东宁卫左协威字营小卒刘卫山(刘卫海),拜见公公!” 魏忠贤上前,看着身披甲胄两人,重重拍打着两人消瘦肩膀,又一一将两人搀扶起身,深深叹息一声。 “两位将军辛苦了啊……” “为大明万里江山服务,我等甘之若饴!”两人齐齐按胸。 “好!” “好——” 魏忠贤看着两人低头,心下感慨不断,缓步站到两千卒面前,一一看过去,看到与净军一般按刀挺胸威武,心绪激荡难平。 “诸位儿郎皆为我大明好儿郎!” “陛下看到了尔等所受委屈!” “陛下口谕——” “轰!” 两千军卒轰然单膝跪地,低头按胸。 “朕知道了,你们是大明好儿郎……辛苦了!” “为大明万里江山服务——” …… 鲜血沸腾,这一刻,魏忠贤知道自己鲜血沸腾了,是热的! …… “精锐儿郎……” 众将低头听命,王化贞、孙承宗两人急匆匆结束了虎堂军议,领着一干将领前来东城,刚踏入营地就见到这一幕。 川浙总兵陈策犹豫着说道:“两千军卒有一半是登莱水卒,还有的是刘帅自界凡城带回的军卒……自朝廷下令,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自行招募军卒,各卫所、各军皆有数千军卒逃入其中,这……这也是……也是……” 陈策最后话语没有说出,王化贞、孙承宗已经知道了根由,看着眼前两千军卒,心下更是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魏忠贤已经注意到了一干辽东将领的到来,心下对他们愈发不满,若是没有眼前一干人插手,说不准整个辽东已经拜在了他的脚下。 与刘卫山、刘卫海两人低声吩咐后,魏忠贤这才转身迎向王化贞、孙承宗及一干将领。 “魏公公。” 之前魏忠贤去他们那里先拱手,如今他们来到了魏忠贤眼前,王化贞、孙承宗也一一抱拳行礼。 魏忠贤抱拳还了一礼,说道:“刘驸马的物资被辽东抢了,两位大人不会还要让忠勇将士饿着肚子吧?” 听到魏忠贤又提起物资被抢之事,未等王化贞不喜回答,孙承宗忙上前一步,苦笑道:“两位将军亦是我辽东军将,怎能委屈了将士,还请魏公公放心,孙某已经令人准备了五百石粮食,一会就会送入营中。” 听到仅五百石粮食,魏忠贤眉头微皱不喜,却也没开口反对,只是微微点头,说道:“数十万百姓退离沈辽,山海关需要准备些托运之物,马匹也需准备些,数十万百姓性命是如何之重,两位大人心下当知!” 王化贞、孙承宗对此也不敢大意,在北京城商议着时候,就已经明确了此事,知道这件事情关乎着撤回的将勇对他们的支持与否,两人也郑重点头答应了下来。 数十万百姓撤离沈辽尤为困难,还是在滴水成冰、漫天飞雪寒冬腊月,困难程度难以想象。 故土难离,消息传回沈辽会如何,谁也不知,可敌人的利刃已经砍在了脖子上,由不得刘卫民犹豫。 命令下达,漕帮发动了外城无数妇人清洗、缝补衣物,实在是破烂的无法再修补,残破的布条用糨糊糊在门板上,放入指定烘烤房中烘烤,最短时间内做成鞋子。 老人用着芦苇绒絮做着毛窝,妇人清洗缝补衣裳,能填充芦苇绒絮做成异类羽绒袄的一律填充,整个外城老老少少日夜不停准备物资,内城却依然显得如此冷漠、无视…… 刘卫民抱着个木盒,赶着马车入宫接两个小姨子,不是送他们前去学堂,学堂已经放了假期,而是要将她们送去外城,送入刚刚成立的救援理事会衙门。 大雪依然未有停顿,宫中行道依然有些宦官在打扫着冰雪。 “老王头!” 正在打扫冰雪的中年宦官见到刘卫民招手,忙低着身子,一阵小碎步跑到近前。 “提督大人!” 看着眼前躬身低头宦官,听到他又提起“净军提督”这个字眼,刘卫民不由笑骂道:“提督大人?还真当本驸马是个宦官?!” “是,小的记住了,提督大人。”王一元依然弓着身子。 “算了,随你好了。” 刘卫民无奈摇头,指着一干衣衫单薄内务净军。 “如此寒冬腊月,怎么一个个都是如你一般单薄,不怕冻病了?还是犯了什么过错?” 王一元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语,看着他这般犹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下微微感动、叹息。 “罢了罢了……” “天冷,天上又下着大雪,这里就算清扫了也是无用,还是各自回暖房取暖吧,至于陛下、司礼监那里,本驸马去说。” 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卫民叹息一声。 “沈辽数十万百姓是民,你们也是民,不能救了他们,死了自己,尽些心意就好。” 刘卫民心下叹息,将一干手脸红肿宦官赶走,自顾自拉着马车前去乾清宫天工阁。 天工阁内,客嬷嬷正双手拢在袖中,一点头一点头打着瞌睡,伴随在皇帝朱由校身边是最没趣味的一件事情,与科学狂徒一般无二,一旦大舅哥进入状态后,眼中只有眼前摆放的物件,再无任何人。 刘卫民推门入屋,守在门外的师明也不敢高声惊扰了屋内正忙活着的皇帝,对这个从不将规矩放在眼里的蛮横驸马,师明也是视而不见。 推门入屋,屋内温暖如春,看着小鸡叨米似的客巴巴,想笑又只能紧紧闭着嘴巴,知道这娘们的泼辣无脑,他也懒得理会。 “陛下,您不会是想着让俺媳妇去辽东吧?” 看着眼前打磨的锃亮雪橇,看着雪橇上龙凤图纹,刘卫民一阵苦笑,他的话语惊动了正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大舅哥,也惊醒了客巴巴。 朱由校一愣,愣愣看着眼前雪橇,犹豫道:“是……是不怎么适合。” 刘卫民却皱眉认真思索了下,说道:“或许……俺媳妇代表皇室去一趟辽东,收一些民心也算是不错。” “啊?” 朱由校、客巴巴一愣,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转圈抚摸着雪橇的宁德驸马。 “陛下亲自打造雪橇,公主亲临看望民众,无数京城百姓捐献爱心……” “近年来,咱大明天下遭灾频频,朝廷钱粮困顿,救灾不及时,或是不良商贾趁机抬高粮价坑害受灾百姓,再加上贪婪官吏不顾百姓生死,民间百姓心下难免对朝廷、对陛下有些怨怼之言,此次我朝借救援百姓离开生死之地,让天下百姓多多看到陛下,看到皇室对百姓的心意,减少些许天地间戾气,减少些不满怨怼之语,多增些奉献之为,对陛下,对大明朝都是件很好的事情。” “至于……公主、宫妇不得参与政务……” “这也算不得什么政务,只是做一个朱家子孙应尽的义务罢了,代表的也是陛下。” 刘卫民见到客巴巴一副张口欲言模样,又说道:“陛下亲往自然是最佳,但陛下亲去必是劳师动众,花费颇多,二舅哥前去也不成,咱去为百姓送温暖、关怀,不是彰显我皇威严……” “那个……就算彰显威严,咱也得打的建州贼满头包,在建州贼面前彰显威严、霸道!” 刘卫民一番话语说出,朱由校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认真思考片刻,犹豫道:“皇妹尚还年幼,辽东又是苦寒之地,此去辽东……” “应该无碍,臣多准备些取暖之物,魏公公和臣之兄长都在辽东,安全问题自也不用太过担忧”刘卫民神色也肃然了许多。 朱由校想了下,微微点头,又想到朝堂,有些犹豫。 “礼部……” 见他犹豫,刘卫民摇头说道:“陛下,礼部……还是别让礼部前去了,公主前往辽东,越是少些皇家威严,越是多些亲和,百姓越是亲近陛下,将来建州贼越难以破开我军城池。” 朱由校认真思索一遍,尽管心下有些担忧皇妹安全,看着眼前大兄郑重神色,微微点头。 “若大兄以为可行,大兄来安排吧。” 刘卫民点头,将手中木盒送到大舅哥面前,笑道:“臣在家中弄了些东西,辽东百姓遭苦,京城除了外城百姓,余者奉献者少。” “臣素来以为,一方有难当八方支援,百姓自愿奉献精神需要陛下认可,需要给予嘉奖以示君恩,但是咱们比较穷些,也只能给些精神和荣誉奖励,所以……臣弄了些荣誉勋章。” 朱由校一脸诧异,客巴巴也伸着脖子看向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两个银、铜圆牌。 朱由校拿起圆牌,一脸疑惑看向刘卫民。 看着颇为简陋的圆牌,刘卫民一脸尴尬挠头解释。 “原本圆牌边缘是应该弄些瑞兽啥的,可俺不会画这玩意,怕弄不好,弄了个不伦不类让人笑话,就没整。” “两个粘在一起大手代表着携手与共,两手托着‘明’字,意味着所有人齐心合力,才能护住我大明万世荣昌。” 头皮都快被他挠破了,脸上也满带尴尬。 “那个……大兄也想设计更好些,更加有意义些,为每一位奉献爱心的百姓,哪怕他只是个乞丐,也发放一枚‘万众一心’勋章,激励百姓携手与共共渡难关,就是……就是俺……俺真不是这块料……” 第178章 十五万人授勋【第二章】 朱由校大舅哥,看着颇为简单造型的“万众一心”勋章,摇头叹气道:“大兄……将这个放这儿吧,明日大兄来取。” 刘卫民终于放下了心下大石头,笑道:“俺整了个救援理事会,选出些理事,皆是‘爱国守法、尊老爱幼、勤俭持家、团结邻里、积极向上’五好家庭,陛下再帮俺设计个‘五好家庭’锦旗呗?” 客巴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朱由校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的想法,苦笑点头。 “大兄,您这一出,驸马府的房门可就要破了啊!” 刘卫民摇头苦笑道:“陛下,外城老老少少,一家人只剩下了一条出门的裤子,能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就是想着能让沈辽百姓少受些寒风苦楚。” “外城陛下看不到,咱大明皇宫打扫风雪的宦官们总是在眼前的,总还能看到的,身穿如此单薄衣衫,还要出来打扫风雪。能拿出来的衣物,咱都已经拿了出来,他们的爱国护民忠心,值一个陛下奖励,值一个勋章!” “民心重如山,咱不能让他人笑话,笑话这些忠心大明百姓是个傻儿……” …… “朕应下了,两个时辰后,大兄来取。” “内库……” 皇帝朱由校刚要开口,刘卫民忙说道:“陛下,内库东西就别动了,穷苦百姓要的不多,有时候只是要陛下一个亲善体贴,一个勉励。” “……嗯。” 朱由校心绪波动颇大,摆了摆手,刘卫民躬身退出房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大舅哥身上淡淡龙威。 刘卫民退出房门,客巴巴皱眉道:“陛下,外城也当有一二十万人,若一人几枚大钱,这……这要不少钱呢!”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摊开手心,金灿灿黄铜更显耀眼,这样一枚铜钱可以制造好几枚大钱,盯着紧握双手上面的“明”字许久…… “大兄……舍得!” 朱由校轻轻摆了摆手。 “嬷嬷先退下吧,朕……朕要独自待一会。” 客嬷嬷一听不用内库花费银钱,见他有些萧瑟,好像知道自己话语说错了,轻声说道:“嬷嬷没想着不帮百姓,就是觉得……觉得……” 朱由校再次摆了摆手,却没有任何话语,见他如此,客巴巴只得低头福身。 “嬷嬷为陛下去准备些汤水。” 耳听着房门关闭声,朱由校再次张开手中黄铜勋章。 “皇爷爷……” “开心吗?” …… 空荡荡的房子,只有自己轻声低语,一人站立…… 刚走出天工阁,这才想起自己赶走打扫风雪的净军宦官们的事儿来,正准备回去跟大舅哥说一声,想了下,还是招手师明,与师明交待了下,让他转告大舅哥,衣物都捐献了出去,如此寒冷天气,也不能不问。 三大殿杂乱工地都没人去整,雨雪停了再打扫也应不当紧。 他是不当紧了,将一干打扫的宦官全赶去了屋里取暖,可他没想过一干朝廷老臣们,他们可没他这么年轻力壮,他一屁墩摔倒屁事儿没有,顶多龇牙咧嘴拍拍屁股,那些老臣们可算是倒了血霉,摔伤了好几个大臣,内阁阁老史继偕更是断了小腿被抬去了太医院。 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大怒,结果一询问是宁德驸马干的事情,事情捅到大舅哥朱由校面前,内务净军干脆直接丢了手里活计,全被司礼监和各宫宦官宫女们承担了职司,谁让他们衣着厚实呢! 刘卫民可不去管这些事情,他也没那闲工夫,将两个小姨子送去救援理事会衙门,由三位公主坐镇理事会充当荣誉理事,由一干学堂小宦官充当书佐,理事会也不用他去操劳,这些熟悉外城大小事务的老人们守着,也不会出了多大事情,而他自己则守着三号村寨,连天加夜锻造枪管,制造合格枪支,剩下的就是使用黄铜铸造勋章。 大舅哥很给力,很快就设计出来了勋章样式,其他的都没怎么改变,依然是两手相握的手掌顶着个“明”字,唯独增加了盘龙底纹。 勋章样式真的很好看,不愧是天才工匠大舅哥,对此他很是满意。 勋章只有两种,银质勋章和黄铜勋章。 银质勋章是给那些捐献颇多之人的,黄铜勋章是给普通百姓的,外城捐献的百姓很多,内城却很少,但仅黄铜勋章就需高达十五万枚,磨具制造了十套,百十斤的钢铁压力机械制造很容易,纵然紧赶慢赶,也还堪堪在数百辆拉运煤炭大车和无数雪橇、两轮马车出发前制造完毕。 客巴巴不重视勋章,大舅哥也不是个多嘴之人,知道刘卫民在三号印造十五万枚黄铜勋章,也只有一干刘家寨人,整个北京城都在默默看着南面外城百姓日夜忙碌。 也不知是何时,北京城内城各坊都流传着各种各样流言,留言版本各不相同,拢巴拢巴大致都一个意思,就是宁德驸马将数十万百姓撤出沈辽,沈辽必失,是丧土辱国,是大明奸贼! 流言满天飞,外城十数万百姓却像是聋子瞎子,该如何的清洗堆成山的破烂,还是就着冰冷刺骨冰水清洗,该缝补的依然用着红肿手指缝补着衣物,所有的讥讽全不入耳一般,该干啥依然整日整夜忙碌。 还有三日就该是大年夜,郑贵妃、刘昭妃、李顺妃、李庄妃、李康妃、傅懿妃……一干神宗、光宗妃子出现在外城…… “不……不好了……” 一名小吏闯入吏部,沿途更是大吼大叫,正在忙碌的吏部尚书赵南星听着外面骚动,很是不满。 “何人在外喧哗?” 吏部左侍郎孙玮推开房门,一脸急切道:“尚书大人,出事了!” 赵南星见是孙玮推门就知道出了事,忙起身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玮急声说道:“慈宁、仁寿两宫娘娘出了宫,前去了南城!” “南城?”赵南星一愣。 孙玮急声说道:“刘驸马制造了十五万枚……那个……那个什么‘万众一心’勋章,刘驸马请奏陛下,让两宫娘娘代表陛下,对南城百姓授勋……” “什么?” 赵南星大惊失色,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授勋仪式,但他知道这绝不合乎规矩! 赵南星急匆匆奔出吏部衙门,在门外更是差点摔倒在地,与他一般的还有无数官吏,全都奔出了衙门,千步廊一时间甚为壮观! 千步廊如此,整个内城更是大乱,纷纷奔向外城。 而外城又是一番光景…… 无数人,密密麻麻,老老少少全都排列整整齐齐,足有几十个长长队伍,尽管头上依然飘着雪花,十数万人竟然无一丝声响。 两宫娘娘、美人、侍寝啥的,只要是神宗、光宗的女人,甭管有无名分的,全被刘卫民拉出了皇宫,就是三个女娃公主也站到了几十个长长队伍前。 “马六!” 叫花子马六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上前,也不知是天冷,还是激动,整个身体抖如筛糠,刚拄着拐杖来到朱徽妍身前就要跪下,朱徽妍忙上前搀扶,笑道:“本公主没有太多力气搀扶您,陛下感谢您为大明所做的一切,这是您应该得到的。” 小公主身体矮了些,马六泪流满面,只是弓着身子,让眼前美丽公主为自己佩戴黄灿灿勋章。 “谢谢您为大明所做的一切!” 朱徽妍又蹲身福了一礼,马六双膝跪地重重一叩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语…… 看着两个宦官搀扶着痛哭流涕的马六离开,朱徽妍突然发觉自己相公是对的,有时百姓所需真的不多,一句谢谢,一句尊重,足够了! “刘三……” …… 一个又一个百姓上前,一个又一个痛哭流涕,紧紧攥着胸前荣誉勋章…… 内阁、六部、无数官吏看到眼前一切,只能张嘴却不敢上前一步,更不敢出言反对。 内城百姓越来越多,围观之人人山人海,全都看着外城老老少少上前,但凡捐献了衣物,但凡就着冰冷河水清洗衣物,哪怕做的只是力所能及,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会被大明最尊贵的娘娘、公主们温言激励劝勉,会被最尊贵的夫人们在胸前佩戴一枚勋章。 天上飞雪愈演愈烈,大片大片飞雪飞落,无数人成了雪人,却无一人愿意离去,全都默默看着同样成了雪人的两宫娘娘们…… 十五万人授勋,大明从未有过,皇帝未见过,官员未见过,整个天下也未见过,整整一日,刘卫民让世人见识了十五万人的授勋仪式。 数量太过庞大,刘卫民担忧两宫娘娘们身体,想着半途替换成司礼监的公公们,原本还责骂他瞎整胡闹的郑贵妃,此时竟然说啥也要将勋章一一发放到每一位为国为民的百姓手中,就算三个小丫头公主也定要坚持着完成重任。 这些女人们的坚持,所有官吏们的愤怒怒视,刘卫民自己也是越来越心颤,心下一个劲给自己打气,一个劲的说不怪自己,谁让你们是被迫拿出钱粮衣物的,要是主动些,怎么着也会给你们些银质勋章…… 不敢去看无数官吏,不敢去看无数内城商贾富户,心下一个劲念叨着不怪自己,一个劲念叨着全怪他们自个。 “刘驸马,你这……” 离了职却因冰雪暂时还留在京城的方从哲,看着河运总督和一干河运官吏们人人佩戴银质勋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第179章 刘驸马逃难江南【第三章,九千字完】 “刑部郎中洪承畴!” 听到司礼监宦官高呼洪承畴名字,刑部一干官吏全都转头,眼神也不知是羡慕还是愤怒。 “刑部郎中洪承畴!” 洪承畴心下一阵苦笑,谁也没想到刘卫民会来了这么一手,“万众一心”勋章,没有的,那就没爱心,不与民万众一心! 可这六部无数官吏都没有,自己上前…… 出来不好,会成了所有人愤恨对象,不出来也不成,司礼监宦官可正喊着呢! 刑部尚书王纪心下一阵哀叹,上前拍了拍洪承畴肩膀,叹气道:“彦演,不能辜负了陛下圣恩,去……去吧。” 洪承畴无可奈何,只得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朱徽妍身前抱拳躬身。 “公主殿下,臣在!” 朱徽妍双脚翘起,洪承畴忙又弓低了些。 “大明感谢大人,万众一心为国为民!” 朱徽妍蹲身福礼,洪承畴忙又抱拳行礼,退到一旁。 当方从哲唉声叹气时,刘卫民正巧看到洪承畴一脸无奈抚摸着胸前银质勋章,不由一笑。 “方阁老不觉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挺好吗?” 方从哲看着一干脸色铁青同僚,苦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挺好,可……可驸马爷也该与内阁,与礼部商议一下,如此才稳妥些。” “方阁老,不是小子不愿与朝廷商议,内阁、六部心下本就不愿沈辽百姓离开险地,小子在内城放了百十个捐献木箱,好多天也没几件破旧衣物,也还是小子让人敲锣打鼓才讨到一些。” “若说内城百姓穷吧……方阁老也是知道外城百姓捐献了多少破旧衣物,更可恨,更气人的,是那些讥讽外城百姓痴傻之语!” “阁老大人,您老评评理,小子能让为国为民的爱心百姓受辱吗?” “就那黄铜、白银,小子得花多少银钱?” 刘卫民一阵叹息,说道:“小子花钱也好,内城流传的小子丧土辱国流言也罢,俺自个再如何受了委屈,俺也会咬牙挺着,时间会证明对错,将来总会有人理解小子的,可小子不能让这些百姓受了委屈!” “方阁老,您老对咱大明朝政那是一门儿清,您老自己说,若小子在朝堂上这么一说,他们会如何?” “是不是又要与小子打起擂台赛?” 方从哲一阵苦笑,自个家中也被眼前混账小子,敲锣打鼓敲了笔银钱和破旧衣物,低头看着胸前,苦笑道:“难道今日过了就不与你打擂台了?” 刘卫民头颅一昂,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 “马上就要关衙门过年了,能逃得一日是一日,反正事情都办完了,了不起小子逃去江南避祸!” “你……你就是个顾头不顾腚的混账小子!”方从哲一阵恼怒。 “呵呵……” 刘卫民咧嘴一笑。 “小子也想顾头也顾腚,可这不是没法子吗?” “要不……阁老大人再拿些银钱捐了,小子给阁老大人整个金色勋章,外加一个‘五好家庭’!” 听了上半句,方从哲胡子都翘了起来,可听到下半句,忙疑惑问道:“何为‘五好家庭’?” 刘卫民嘴角不由上翘一笑,说道:“勋章是为了感谢百姓们的付出,推动大明百姓士绅积极救援受灾百姓,五好家庭则是专门为救援理事会,那些名望颇佳老人家准备的,只有‘爱国守法、尊老爱幼、勤俭持家、团结邻里、积极向上’的家庭,才能有陛下亲自颁发‘五好家庭’锦旗。” 方从哲心下一阵苦笑,说道:“刘驸马,今后可不能再如此胡来,多与朝臣们商议一下方才稳妥!” 正待刘卫民点头答应…… “老夫如今也已致仕,左右也是无事可做,数十万百姓安置……终还需一个稳重些之人,老夫就帮你一把好了。” 怎么也没想到方从哲会说出这句话语,刘卫民犹豫着说道:“阁老大人,小子的理事会是缺了位重量级理事总裁,可……可这都是没薪金的,只管着一日三餐……” 方从哲一个鄙视眼神甩过来,刘卫民立即闭上了嘴巴。 “哼!” 刘卫民眨巴眨巴着眼睛,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的方阁老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准备加入他的阵营了? 他哪里知道方从哲心下苦楚,自浑小子来到京城,北京城就没有正常过,一波又一波过山车,偏偏还让人无可奈何,熊廷弼的事情让魏忠贤对五党人极为不满,今后又会如何真不好说,无可奈何下,也只能先保住自己再说。 “万众一心”勋章牌牌不值钱,可代表的意义却非同一般,满朝文武只有小猫三两只有个勋章,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们?如何看待致仕回乡的方从哲? 连外城一个不知一名的乞丐都不如吗? 方从哲无可奈何,先加入救援理事会弄个勋章,弄个“五好家庭”保住声名再说。 授勋足足用了一日,腊月二十八,五千净军,三千幼军护送着大大小小上千辆破旧衣物北上,刘卫民将大舅哥做的华丽雪橇拉了出来,唯恐自己媳妇受冻,雪橇爬犁坐垫下被他挖了个窟窿,放了个铁罐子,上面用薄铁板盖着,坐垫放在上面,屁股都暖烘烘的。 手套、面罩、耳护,能戴的都给戴上,怀里再揣着个火炉,如此之下才一一不舍送出北京城。 有净军、幼军护佑,再加上大哥、二哥手里两千兵马,一万兵马护卫下,想来是没多大问题的。 这边送走刚刚上任的理事会总裁方从哲大人,那边他就带着百十骑远走避祸,只剩下满朝文武仰天愤怒,剩下内城炸了天的无数百姓。 为了一个“万众一心”勋章,整个内城百姓全乱了,谁家也不愿被一个外城乞儿鄙视,不愿被一个流着鼻涕娃娃戳脊梁骨。 内城放着的木箱一日间满登登的,守着家宅的刘养不得不苦笑着将破旧衣物送去外城,原本以为自己亏大了,黄铜可不是大明的一掰就两半铜钱,若给北京城所有人家全都发放一个铜质勋章,花费也有万两,没想到被小混蛋在外城这么一折腾,内城无论是官吏,还是商贾,就是走后门也一定要弄一枚银质勋章,再不济……再不济也得整个铜的! 一日下来,正如皇帝与刘卫民所言,驸马府门欠都快被踏平了,去掉明面上捐献二十万两不提,仅走后门送的礼金就有五六万两,六部大佬更是明着讨要金质“万众一心”勋章。 看着库房中堆放着的银钱、贵重物件,刘养忍不住倒吸冷气。 “卫贞!” 库房管事刘卫忙上前。 “孩儿在!” 刘养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坚定说道:“所有钱财,包括各家私下送来的,扣除咱们之前制造勋章花费的钱财外,所有钱财登记造册,全部以……先存起来,等那臭小子回府后再做打算。” 刘养一阵心疼,又冷冷瞪了刘卫贞一眼,说道:“你是咱家义子,为父为你改了卫贞,你就与镇国是了兄弟,若敢坏了镇国名声,污了这笔钱财,为父直接打杀了你!” 刘卫贞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阿父放心,孩儿绝不敢污了大兄名声!” “嗯。” 刘养叹气一声。 “刘家寨子尤为重要,为父要亲往刘家寨留守,驸马府你要小心看守,钱庄卫雅那里你也要小心着,莫要出了岔子!” “阿父放心,卫贞晓得了。” 刘卫贞忙点头答应,刘养又仔细嘱咐了些话语,这才离开了库房。 内宫,无论宦官、宫女,都有收养义子义女养老的习惯,或许有些大臣们会认为,这种风气极为不好,会造成宦官贪污之风,但是却也不得不如此,尤其是内宫银钱不足时。 每年都有送入皇宫为宫女的女娃,年纪大了后,一部分会被送出皇宫,还有些留在了宫内,相比宫女,宦官们基本上死都得死在皇宫,如此就要面临一个养老照顾的问题,皇家没有正儿八经的养老院,不出钱财养老,这些年老的宦官、宫女们怎么办? 无法解决,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有了收养义子、义女的习惯,但是,通常收养义子义女的,都是些稍有权势的公公、宫女,最少也当是个小管事,只有如此才可以养活名下义子义女,权势越大收养越多。 宦官,像净军端屎端尿那种底层宦官,基本上是没有月例银钱,甚至可能连个肚儿圆也捞不到,刘养的出身与世家子一般,根正苗红,是死在梃击案中的大太监刘成的子侄,与魏朝一般无二,一路无风无险成了御马监一管事,本以为去辽东镀金,结果遇到了刘卫民。 刘养收了五个养子,最年长的就是任了净军监军的刘忠,如今改名刘卫忠,其次改名为刘卫贞、刘卫雅、刘卫诏、刘卫辅,竟然全都改成了“卫”字辈,甭管长幼,竟然全都以刘卫民为长,为此刘卫民没少气恼可恶老宦官,自己又不是真的宦官。 闹腾也没有用,自家产业总是要有人看着吧? 刘卫忠为幼军监军,刘卫贞成了他的大管家,刘卫雅为钱庄大掌柜,刘卫诏跟着刘卫民去了江南,刘卫辅随在刘养身边,管着御马监。 他是无可奈何,刘家寨都是些老弱,无论学识、见识还不如些学堂里半大小宦官,更别说刘养五个养子了,文官又与他尿不到一个壶里,看看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就可知有多惨。 无可奈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五个宦官兄弟。 宁德公主带着七千军卒北上,刘卫民带着一个宦官兄弟,一拍屁股跑路南方了,刘养老儿也不愿待在司礼监,将御马监喂养马儿的事情全扔给了养子刘卫铺,余丛升待在登莱不愿回京,内阁、六部想找麻烦,竟然发现找不到人了,只能捏着鼻子等待刘养印造勋章牌牌,至少也要先保住自己名声。 南洋风波 第180章 撅根之策 登莱,胶州,余文礼手拿着一封信件急匆匆来到家门前,还未等到战马停稳,人已经跳了下来,与他一同的,还有原东宁将李广晟。 余家院门不小,是座三重四合院,门前大石狮子颇为威武,满是碗口铜钉的红色厚实大门,证明着余家依然兴旺,大门上方,正是辽阳府时家门的匾额“辽阳余府”四个丹砂大字。 余文礼没有心思欣赏自家匾额,在他跳下战马的那一刻,守在门外的兵卒已经跑到面前拉住马匹。 “大爷!” “老爷可曾在府?” “老爷今日在府。” 余文礼一边大步向已经被打开了大门,一边询问,他知道,通常这个时候,自己父亲会前去胶州湾主持船只建造、改造事宜。 得到奔出的老管家肯定答案,余文礼再不多言,李广晟按刀大步紧跟在后,铠甲叮当撞击声让府内仆役、女婢低头让到一旁。 余丛升最近受了风寒,吃了药身体好了许多,正在侍妾李氏服侍下喝了碗肉粥,躺在床上尚未查看登莱各县送来的信函,常随小厮余小六急匆匆跑来。 “文礼来了?” “是的老爷。” “嗯,让他到这里来吧。” 余丛升轻摆手挥退了小厮,李氏忙要脱去鞋袜爬上床,准备让他坐的更舒服些,余丛升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老夫还没到了不能动的时候。” 又看向余家小胖墩,正是余家老十,李氏的儿子余文良。 “小十,喜欢曾与你下棋玩耍的刘小旗吗?” 小胖墩有些畏惧躺在床上的老爹,李氏听了余丛升话语,心下一阵欣喜,看到小胖墩儿子低头不敢言语,又是暗自焦急,低声说道:“老爷,良儿不知多少次说着想念刘驸马呢!” 余丛升看向小胖墩低头绞着手指不敢言语,叹气道:“小十心思醇厚,就是这怯懦性子……” 听着脚步走入房门声,抬头看了眼躬身进屋的大儿子和李广晟,再次看向小胖墩。 “过些日,爹让人送你去北京城皇家学堂,到了学堂可不许混账胡闹,可是知晓?” 小胖墩似模似样双膝跪倒。 “良儿记住了。” 余丛升看着小胖墩片刻钟,这才看向李氏。 “带良儿下去吧。” “老爷,一会儿别忘了将姜水服下后再睡。” 李氏起身,又在余丛升背后加了个靠枕,带着小胖墩余文良退出里间,出了房时,李氏又细细将房门关上。 余丛升手指轻动,抬眼看向长子。 “文礼,何事?” 余文礼忙上前跪倒:“京城传来消息。” 说着从怀里掏出封信件,双手送到余丛升手里。 见余丛升没有去拆开信件,余文礼低头说道:“广宁卫送来消息,劫掠军资将勇皆是陕甘、沈辽、山海关及袁应泰收留的些鞑靼人所为,川浙及广宁诸军并未参与,东宁卫……东宁卫也……也有些人参与了,是……是大兄……” 余丛升缓缓闭上双眼,停顿的手指再次缓缓轻点着锦被…… “兴义……除我辽东余氏之名!” “啊?父亲……” 余文礼心下猛地一震,刚要抬头为余兴义求情,抬头看到父亲冷漠眼神,忙低头。 “孩儿……孩儿知晓了。” 余丛升微微叹息,轻声说道:“我余家要想回辽阳,熊廷弼、袁应泰之流也好,东林党、朝廷也罢,都无法让我余家返回家乡,只有……只有那小子可以。” “爹知道,你心下对那小子遣离沈辽数十万百姓不满,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有时候,后退是为了更有力的出击,要解决建州贼,解决今后北方女真人、鞑靼人对我辽东的威胁,让咱们余家再无后顾之忧,沈辽数十万百姓就只能后退!” 余丛升双手用力,坐直了身体,俯视着跪地的儿子,眼神冷淡。 “爹不管你心下如何所想,你若敢插手辽东任何事情,敢插手登莱任何军务,爹就砍了你的脑袋!” “宁德驸马府任何政令都不许有任何差池,爹让你为莱州布政使,不是让你插手军务的!” 余丛升冷冷抬头看向李广晟,李广晟忙低头跪地,慌张说道:“启禀大帅,小将是半途与大公子相遇,是来禀告倭国海船回返一事。” 余文礼心下也怕了,忙说道:“李将军确实与孩儿半途相遇,孩儿绝不敢违抗父亲、驸马军令。” 余丛升点了点头,低头查看信件封口有无拆开的痕迹,抬眼看了余文礼一眼,说道:“人要知足,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食,你本身材质平庸,只能算是守成之人,本就不适合动荡之局,那小子天生就是为这种世道降生之人,背有大树依靠,你才能有前途,但你得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该生的心思最好给爹早早掐了!” “兴义那里断了!” 余文礼心下颤动。 “孩儿知晓了,绝不与大兄再往来通信。” “哼!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账!” 余丛升嘴里冷哼,也知道眼前的儿子心性…… “嗯?” 余丛升拆开信件刚看了几眼,嘴里不由发出诧异之声,一张信件被他来来回回看了一刻钟。 “来人!” 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厮余小六,听到家主召唤,忙推门走入房内,跪在余丛升床前。 “老爷。” “通知马巡抚、八弟、九弟、十三郎前来府邸!” 余小六忙叩头。 “诺!” 余小六退出房门,将房门细细关好,余丛升这才询问起李广晟船只前往倭国的事情。 倭寇为祸了大明几十年,此时的倭国刚刚结束了战国时期进入幕府,倭国国小,幕府虽实力很强,德川秀忠也担忧大明明目张胆支持倭国后水尾天皇,对登莱与德川家族通商尤为满意,此次前往倭国二十艘大船,历经数月返回,获得了巨大成功,听着李广晟说着运回三船金银铜、两船硝石,余丛升对此尤为满意。 前去倭国经商,没人心下有底,包括余丛升也以为有些不妥,刘卫民却倔强的认为此时是最佳之时,准备了不少锦帛、布匹、茶叶、瓷器、佛教经典书籍以及杂七杂八东西,而事实证明刘卫民的确是对的,此时的倭国正是啥都缺的时候,运到地方就可以获得数倍利润。 李广晟听了余丛升训斥儿子话语,哪里敢掺和余家事务,早早汇报完了商船之事就拜别了余府。 马云鹏如今是登莱巡抚,是余丛升的副手,胶州湾是刘卫民最为重视的造船基地,登莱的重心也被放在了胶州,余小六令人传令,余丛升八弟余从孝,是登州总兵;九弟余从宾,莱州总兵;十三郎是余从孝长子余兴忠,为威海卫守备将军。 自刘卫民调余丛升为登莱总督后,余家子侄纷纷进入登莱,剩余的各卫所皆由辽东将占据,整个登莱几乎全成了刘、余两家私人之物,但为了稳妥,所有卫所皆有净军派遣宦官任监军,尽管朝廷不满,宁德驸马府却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掌控了整个登莱。 余小六传令,其余人等前来胶州需要时间,马云鹏却在最短时间内来到了余府。 余丛升也没耽搁,直接将信件放到了马云鹏面前,说道:“我余家嫡系子孙皆已经撤离了辽东,但还有些旁系杂枝留在辽阳,只是……马巡抚也知道,人走茶凉,辽阳说不准还有多少人愿意听命于我余家。” 马云鹏皱着眉头,说道:“镇国欲要撤离沈辽数十万百姓,为何还要让公主前去沈辽,难道就不担心建州老贼趁机……” 马云鹏说到此处突然闭嘴不言,好像发觉了哪里有些异常,看向躺在床上的余丛升也满是询问。 余丛升点了点头,说道:“叶赫部、开原、铁岭的丢失,建州贼已经占据了主动,数十万沈辽百姓就成了建州贼眼中最大一块肥肉,建州老贼努尔哈赤实乃天下枭雄,如此之人绝不会轻易让数十万沈辽百姓轻易撤离。” 马云鹏沉默思索稍许,微微点头,说道:“数十万百姓撤离沈辽,沈辽就成了鸡肋一般,确实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余丛升叹气道:“建州老贼与镇国在萨尔浒交战数月,若是镇国领兵北上沈辽,建州老贼很难说会不会在此时冒然出兵,可若是公主领兵,镇国又南下江南……十有八九会亲领大军啊!” “一万军卒……是有些冒险了。” 余丛升摇了摇头,叹气道:“仅仅只是击败建州贼,或是势均力敌还好,可若是此次大胜,镇国还是坚持撤回沈辽数十万百姓,朝廷必是不满!” 马云鹏眉头紧皱,又细细看着手里纸张,说道:“大量杀伤建州贼,撤出沈辽,乃至铁岭、开原百姓,留给建州贼一片白地,纵然是建州贼不愿,也会大量迁其地百姓入沈辽等地以防。” “我登莱水师年年骚扰,幼军年年攻打削弱其人丁,建州贼为了增加人丁兵卒,肯定会加大北地女真各部搜刮,仇恨不满随之加大也是其理。” “一者增加北地女真各部的仇恨,一者减少北地女真各部人丁,若是数年后,镇国领兵十万一举击败建州贼,建州贼就算想要北逃也是无可奈何,北方各部不会收留的,如此……如此建州贼一旦事败,建州老贼及其子孙身死,纵然建州各部降了朝廷,他们造成的仇恨也定然不被其余女真部族所接受,今后也绝不可能再成为大明隐患,遭受诸多损失,女真各部也绝不敢违背大明意志,一举征服极北之地,设州立县也确实是可能的。” 第181章 小公主的困难【五点还有一章,谢谢推荐】 余丛升叹气一声,摇头苦笑,说道:“镇国送来的火铳你也是见了,确实比咱大明火铳威力巨大,若数万军卒装备此等火铳,建州贼绝不是我军敌手,北地女真人数年杀伤损失,人丁损失颇多后,北地之危自解,拓土万里亦是可行。” “只是,这会给镇国造成极大压力,仅公主击败了建州贼就难以与朝廷解释。” 马云鹏一脸忧愁,他也没丁点法子,叹气道:“难道让镇国坚守沈辽等地,每年深入建州,杀伤建州贼丁,达到同样的目的不可以吗?” 余丛升眉头紧皱,极为认真思索马云鹏提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镇国不愿过多损伤我军,建州之地多山岭丛林,道路难行,远不如沈辽地势开阔,我军最善于开阔之地作战,若非山道艰险,十万大军也不会如此惨败。” “还有……” “老夫怎么觉得……镇国好像也想着一举平了鞑靼的意味……” “鞑靼?这怎么可能?”马云鹏陡然一惊,失声惊呼。 余丛升皱眉道:“开原、广宁等地各有我朝与鞑靼互市之地,虽看起来双方还不算太坏,但究其本源如何,你我皆知,终是敌非友,撤出沈辽后,互市断绝,建州贼无法供应鞑靼茶叶、布匹、粮食,双方必是争执不断。” “无论是建州贼击败了鞑靼,掠夺其人丁也罢,还是鞑靼击败了建州贼,双方总是损失众多,况且……镇国也不会轻易让建州贼深入鞑靼草原。” “如此……双方消耗……” 余丛升自己都有些被自己吓住了。 马云鹏更是骇然道:“应该是如此,我军若是不退,鞑靼就可以在我铁岭侧翼不住威胁、要挟我大明增加粮食、盐铁、布匹、茶叶供应,不断壮大自己,甚至在我军全力攻打建州贼时,出兵相助建贼,一旦我军后撤……一旦后撤,让给建州贼开原、铁岭、沈辽,收缩兵力于广宁,鞑靼就再无法与建州贼相善,只会厮杀不断!” 余丛升深吸一口气,从马云鹏手里拿过纸张,再一次细细揣摩,良久才深吸一口气。 “好胆识!” “好气魄!” …… “罢了,那小子被朝廷文武大臣刁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来他早已经想了清楚,再让他背上个丧权辱国,再多背些骂名,估摸着他也不会在意的。” 马云鹏看着咬牙切齿的余丛升,一阵摇头苦笑,难道那个混蛋一早就料到了眼前的局面,故意将自己名声搞的这么臭不成? 马云鹏苦笑道:“公主毕竟太过年幼,与建州贼厮杀终究是不成的。” 余丛升也挠头了,挨个将辽东将领想了一遍,也没想出谁可以承担如此重任,眼前需要的已经不是一个阵前猛将了,而是需要个更加稳妥的大帅。 正不住挠头呢,脑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忙拿过纸张再一次低头,眼睛死死盯在一行不经意字眼,胡子都翘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将纸张信件送到了马云鹏手里。 “没必要太过担忧了,那臭小子已经给宁德公主选了个稳妥些的老家伙,有他在,当不至于出了大岔子!” 马云鹏忙低头去瞧,双眼死死盯在“方从哲”三个字眼上。 “方……方阁老……” 余丛升笑道:“有这位大明三朝首辅在,有公主名义在,再加上魏公公手中天子剑,辽东军将调动都不会有问题。” “没想到啊……那小子果然从头坏到了脚,自己背骂名还不算,还要拉着一群人跟着背负丧土辱国骂名,有了这位在,五党之人就是不想背着奸逆党也不成啊?!” 马云鹏也听明白余丛升话语,心下不由一阵苦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历经三朝首辅阁老,没事儿跑去辽东作甚? 对辽东事情放下心来的余丛升,谈笑间也轻松了许多,正如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却要绝对的重视,净军上下一干宦官们虽训练刻苦,毕竟都是未曾战斗过的小白,幼军同样也是如此,唯一的区别就是幼军的将领们,皆是战败后的辽东将领,是刘卫民从昭狱大牢里捞出来的囚徒,为此余丛升召集了登莱所有辽东将领,包括他的亲弟弟余从孝、余从宾、侄子余兴忠,二十余名辽东将领全部放下一切职司,在余丛升上奏朝廷后,以支援数十万百姓撤离险地名义,二十一名辽东将领带着千余家将,自海上强行凿冰进入辽东。 刘养全力赶造后装火绳枪,每隔十日便有数百近千杆火铳和一批火药被漕帮百十名汉子押解进入辽东。 整个大年夜,小公主与无数军卒、百姓一同吃了个大年夜饭,公主的到来,致仕的方从哲到来,山海关上下给与了很高的规格,魏忠贤以协助百姓撤离的名义,强行调动了五千川浙兵,又调了三千广宁卫军卒,还从山海关府库里拿走两千兵甲器具,为一帮押送物资的漕帮汉子配备兵器。 两万军卒护送着数百近千车辆,拖着三百门火炮北上,明军大举北上,铁岭的代善、抚顺的李永芳大为心惊,代善忙通知身在叶赫部的皇太极,李永芳则快马通知界凡城的莽古尔泰。 战争阴云好像一触即发,莽古尔泰不敢稍有犹豫,快马让人通传赫图阿拉的努尔哈赤。 身在赫图阿拉的努尔哈赤大惊,当得知是那个坚守界凡城数月的混蛋领军前来时,不顾风雪亲领八旗四万大军前来。 等到努尔哈赤来到界凡城,李永芳又传回消息,说是并非刘卫民领兵,而是一个十来岁的宁德公主,护送沈辽百姓撤离的消息…… 火炉噼啪炸响,听着探子传回的消息,一屋建州将怎么也不会相信此等之事,一再询问,结果还是如此。 阿敏转头看了一圈无人开口,说道:“明军未战就迁走沈辽百姓,不会有什么圈套吧?” 岳托微微摇头,说道:“就算是圈套又如何,我八旗大军已经前来,仅仅只是两万明狗,又岂会是我八旗敌手?” 努尔哈赤眉头紧皱,正如阿敏所言,未战就已撤离百姓,如此之时军心必是动摇,如何还可守得住沈辽等地? “领军之人确实是一女娃?”努尔哈赤有些难以置信,又忍不住问了句。 “回皇上,确实是一女娃。” 听着探子再次确认,努尔哈赤眉头更加紧皱,其余人见他如此,也不敢交头接耳。 “阿敏、杜度!” “臣(孙儿)在!” 努尔哈赤抬眼看向阿敏、杜度,两人忙出列跪地。 “领镶蓝旗前去抚顺,听令行事!” “诺!” 努尔哈赤挥手,两人退回座位,明军究竟如何,暂且不得而知,心下暗自决定先等待些时日,探实了究竟再作打算。 众人有些不明白努尔哈赤究竟是何意,一个小丫头领着两万人,直接冲杀上去不就可以了,何至于如此麻烦?尽管众人心下疑惑不解,也不敢开口反对,只得起身抱拳领命。 “奇怪了……明庭会如此愚蠢?” 努尔哈赤不理解,也只能先等等,对于他来说,若是真的将沈辽百姓撤离,也绝非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仅沈辽将勇就不会轻易放走百姓,自己也不用太过焦急。 萨尔浒一战,明军战败,建州俘获颇多,粮资暂时并不缺少,努尔哈赤也不怎么太过焦急,想要等上些许时日观察。 正如努尔哈赤所想,沈辽数十万百姓撤离终非是件小事儿,熊廷弼、袁应泰被迫前去两城坚守,两城也流传出辽人守辽、故土难离之言,百姓纷纷请奏熊廷弼、袁应泰两人,恳求朝廷莫要放弃沈辽,等到朱徽妍领着人前来两城后,面临的竟是无数百姓跪地恳求…… 面对此时情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决了,一行人待在临时府邸五日,依然无法劝解百姓动身,更是愁眉不展。 刘卫山阴沉着脸敲响房门,刘英儿忙打开房门,刘卫山大步来到朱徽妍身前跪倒。 “公主殿下,城中竟然传出公主……定然是该死的熊廷弼令人污垢公主,臣请命先行撤离沈阳、辽阳城外百姓!” “建州贼数万大军已经前来,我军已无太多时间!” 朱徽妍也不知该如何决定,看着刘卫山,犹豫说道:“外城百姓是否……是否愿意撤离?” 刘卫山深吸一口气,说道:“不撤离也不成,沈阳、辽阳存放不下如此之多百姓。” “公主莫要担忧,出了任何事情,自有我刘家兄弟承担,臣恳请公主离开沈阳,前往海州卫城。” “大兄……莫要……莫要伤了百姓。”朱徽妍一脸担忧。 刘卫山点头,说道:“臣本为辽东之人,对我辽东之人最是熟悉明了,只要公主退回海州卫,自会有百姓跟随。” 朱徽妍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只能点头答应。 “一切就交给大兄、二兄了。” 刘卫山点头,抱拳一礼大步离去。刚出了屋子,正见二弟一脸恼怒急匆匆前来。 “大哥,那该死的熊廷弼,竟然以无数百姓性命相挟,竟然垢言公主……” “行了!他不仁,咱也不义!” 刘卫山极为恼怒。 “走!” “回营!” 第182章 公主领兵断后 “砰砰……” “二叔,开门,快开门……” “砰砰……” 房门剧烈抖动,孙老汉大怒。 “大半夜的,二娃子,你干哈呢?门都要砸坏了!” “二叔赶紧开门!” “砰砰!” 又是两下猛烈砸门。 孙老汉大怒,鞋子也不穿径直跳下炕来。 恼怒的孙老汉刚打开房门,二娃子径直闯入房内,拉着孙老汉手臂,头却看向正看过来的一小娃。 “二叔,赶紧收拾东西,别的啥咱都不要了,带着所有的粮食、厚实床被衣物,赶紧收拾,再不收拾,可就全晚了!” 孙老汉一愣,不解道:“究竟是咋了?” “咋了?还能咋了?公主都来了咱们这里,还能咋了?赶紧收拾,俺爹娘正在收拾,一会儿让三娃与俺的丫头在车上挤一个窝……” “里正不是早说了么,公主不可能丢下俺们不管的,走?去了关内,没有地,啥都没有,咱们咋活?俺不走!” 二娃子大急,一跺脚急声道:“公主明日就要领军前去海州卫了,数万建州贼都杀来了!建州贼杀光了铁岭城,二叔你是不知道还是咋了?行,你不走,把三娃子给俺,俺不能让大兄的娃娃扔给建州贼!” 二娃子大怒,绕开孙老汉径直来到炕前,也不管娃娃是不是光着屁股,手脚麻利裹着被子就要抱走,他的动作可是吓住了孙老汉,儿子去年死在了建州贼手里,娃娃是他唯一的根了。 “二娃子,你……你干啥啊?”孙老汉一把抓住二娃子手臂。 二娃子大怒,也不管是不是长辈当前,冲着孙老汉就是一阵怒吼。 “刘五哥就在公主军中,公主明日就带着数万人前往海州卫!是海州卫!知道吗?谁不走,公主就不管谁的死活了!三娃子是大兄唯一的娃娃,二叔还想让大兄断了根咋的?” “这……这怎么可能啊?公主……公主怎么可能不管俺们啊?” 孙老汉傻眼了,也终于急了。 孙家寨也如孙老汉一般,整个村子都乱了,与他们村寨一般的还有其他各个村寨。 刘卫山、刘卫海和一干辽东将领商议后,不顾魏忠贤、方从哲反对,他们断然使用了自己的法子。 第二日,公主行在直接搬出了沈阳城,直接居于军中,大军更是后移十里地,数百辽东本地军卒四散,向各个家乡村寨急奔,刘卫山明确言明,大军只等待他们三日,三日一过,直接返回海州卫。 公主直接离开了沈阳城,数万建州贼就在百十里外界凡城驻扎,这可真吓住了沈阳城上下,熊廷弼带着一干沈阳城宿老在营外苦苦哀求,军卒一概强硬驱离。 刘卫山、刘卫海的方式极为暴烈蛮横,但效果却极佳,沈阳城大乱,无数百姓,连带着两千多军卒逃离,拖儿带女逃入救援理事会安置的营地。 三日,仅仅三日,沈阳周边戍堡、村寨,连带着沈阳九成百姓,无数人向后撤离。 沈阳发生的一切又蔓延到了辽阳及周边村寨戍堡,数万建州贼虎视眈眈,铁岭发生的血腥屠杀,让无数百姓恐慌。 熊廷弼、袁应泰指天大骂,无论用如何言辞,恐慌情绪一旦爆发,想要阻拦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住。 朝廷一心坚守,他们还有一丝希望,公主前来主持撤离,又直接向海州卫后撤,已经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希望,无论愿意不愿意,他们都必须逃离,不逃离就只能死在沈辽城内。 故土难离,尽管如此威胁,还是有一些老人难以离开,还是有些人情愿死在沈辽城内,对此刘卫山、刘卫海只能无奈叹息。 任谁都不会认为数十万百姓撤离是件轻松的事情,努尔哈赤同样以为,可是真当人山人海难民遍布原野上的时候,努尔哈赤终于彻底愤怒了。 “报——” 背插小旗探子一路急奔,冲入虎堂。 “报!” “建州贼代善领兵三千自西杀来,阿敏、杜度、叛将李永芳领兵一万出抚顺!” “……” 虎堂一片寂静,所有将领、官绅全都脸色惨白看向更加惨白的熊廷弼。 “大……大人……怎……怎么办啊……两千……两千残卒不……不可能守住的啊!”副将孙大牛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语。 “老子就说,公主要带人退入广宁,咱就跟着离开就是了,你们偏不走——” “咋办?” “咋办——” 杨勇大怒,冲着孙大牛一阵怒吼。 “现在还来得及,你们不走,俺们走!”申六郎猛然站起身子,向熊廷弼抱拳一礼,说道:“末将不怕死,但如此情景,我等要么毫无意义战死在城内,要么投降了建州贼,俺他娘地可不想降了建贼,丢了俺们杜帅的脸!” 申六郎起身,数名陕西将领也跟着起身,默默抱拳一礼,跟在申六郎身后大步离去。 “大……大人……” “狗贼……” “刘三狗贼……” “你不得好死——” “噗……” 熊廷弼仰天吐血昏厥,堂上更是一阵大乱…… …… “报——” “报!” “铁岭建贼代善夺沈阳,阿敏、杜度、李永芳领建贼一万夺辽阳,努尔哈赤老贼领兵三万正向我军疾驰杀来。” 朱徽妍心下一阵紧张,小脸也有些白了,不由看向刘卫山、刘卫海两人。 刘卫山、刘卫海两人相视一笑,刘卫山起身向恼怒不已的方从哲拱手,笑道:“战阵厮杀是我辽东将勇的事情,百姓安置撤离就交给方阁老、魏公公了。” 魏忠贤如今也被架在了半空,看着刘卫山、刘卫海两兄弟,心下有些暗自恼怒,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 “建州贼大军来袭,就算撤离,也当击退建州贼方才稳妥,海州卫城小墙低,如何抵挡建州贼强攻?” 方从哲点头,嘴里更是不满冷哼。 “哼!” 方从哲怒视刘卫山、刘卫海两个胆大包天混蛋,也不说话。 刘卫山却笑道:“界凡城甚至不如海州卫城,我刘家三兄弟尚可坚守数月,如今我军不算沈阳、辽阳逃了过来的数千军卒,军中尚还有两万精壮军卒,火炮四百余,我刘家兄弟又岂会怕了建州贼?” 一干参与过界凡城厮杀老卒更是呵呵直笑,好像根本不把眼前事情放在眼里一般。 刘卫海说道:“俺们商议过了,方阁老、魏公公先带着百姓撤回广宁,沈辽撤出来的数千军卒全都随公公撤离,于广宁城坚守即可。” “公主呢?难道公主不随咱家一同离开?”魏忠贤大惊。 “不行,公主必须随老夫离开!”方从哲一脸恼怒看着两个混蛋。 刘卫山神色严肃,不容置疑断然拒绝。 “将为兵之胆!净军、幼军是三弟一手所训,三弟不在此处,公主身为净军、幼军主母,须亲自坐镇军中!” 方从哲一脸惊骇,手指颤抖指着刘卫山,大怒。 “你……你大胆!” 方从哲大步走到朱徽妍身前。 “扑通。” “公主,臣弹劾刘卫山、刘卫海胆大妄为,致使我朝公主身处险境,此乃大不敬、反逆之罪!” 朱徽妍心下惊慌,不由看向刘卫山、刘卫海。两人一脸肃然上前,单膝跪地。 “臣不敢保证公主万无一失,但臣可以保证,臣必死在公主之前!” 净军骑军将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黎终南、监军赵义、步军王阳、刘震,幼军右军指挥使杜善礼、将沈耀明、张邦国、李易、魏延山、任勇……三十九名将领默默相视,纷纷单膝跪在朱徽妍面前。 “臣等愿死在公主之前!” 见朱徽妍还有些犹豫,刘卫山抱拳说道:“数十万百姓撤离,若无人阻拦建州贼,慌乱的百姓会让广宁等卫所百姓恐慌,会一溃千里,三弟遣两万军卒入辽,正是让我等阻住建州贼继续南下。” 刘卫山话语一出,方从哲顿时犹豫了起来,他们在沈阳耽搁了半个月,若之前百姓一一撤离还好,半月足以搬空了整个沈辽,如今大多百姓都聚集在海州卫周遭,必须要有人阻拦,否则……身在野外的百姓……后果难以想象。 一想到净军、幼军,方从哲也不得不无奈点头,说道:“老夫左右也是老匹夫一个,魏公公你来主持百姓安全撤离。” 魏忠贤心下一阵犹豫,咬牙道:“公主若不离开,老奴又岂能独自离开?” 朱徽妍看着跪了一地将领,看向方从哲、魏忠贤两人,不知所措回头看向身后刘英儿。 小脸冷淡的刘英儿见她看过来,说道:“两万军卒足以保住海州卫不失。” 朱徽妍对背负双枪刘英儿极为信任,微微点头,看向方从哲、魏忠贤两人,轻声说道:“万事以百姓脱离险境为重,魏公公还是主持百姓撤离一事吧,本宫相信我军忠勇将士。” 魏忠贤心下紧绷的弦猛然一松,人却撩袍跪在地上。 “公主身处险境,老奴若不伴随在前,若是有任何闪失,老奴如何向陛下交待?” “老奴……” 朱徽妍起身搀扶魏忠贤手臂,温和说道:“公公莫要担心,有我数万将勇在,公公不必太过担忧,百姓生死为重。” 第183章 奔袭骚扰【三章,这章感谢朋友】 “报——” “镶红旗先锋遇袭,岳托贝勒遇袭受伤,损兵八百。” 努尔哈赤低头看向跪地探子,眉头微皱。 “怎么回事?” “回皇上,明狗先以千骑诱我军前锋,双方交战一刻钟,明狗败退,岳托贝勒紧随追杀,却遭明狗四千骑围攻。” “四千骑?”莽古尔泰眉头微皱,看向皇太极,疑惑道:“明狗此时还有四千骑?” 皇太极尚未回话,李永芳抱拳说道:“萨尔浒一战,明军战马损失殆尽,此时的四千骑当是一群阉奴。” “阉奴?” 莽古尔泰一脸不可置信,他知道净军、幼军前来辽东,在他想来,这些阉奴也只是群花样子而已,怎么可能击杀了如此之多精锐族人? 不单单代善心下不解、震惊,诸多将领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努尔哈赤却一脸郑重。 “无耻小儿所领之军,不可轻而视之!” 众人一阵沉默不语。 “代善。” 代善上前单膝跪地。 “孩儿在!” “领正红、镶红、镶白三旗,为右协。” “孩儿领命!” 努尔哈赤眉头微皱,似在犹豫。 “莽古尔泰、李永芳。” 莽古尔泰心下猛然一震,大步上前跪地。 “孩儿(奴才)在!” “领所部为左协。” “孩儿(奴才)领命!” 努尔哈赤轻踢战马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左右两协与中军相距五里,不得擅自妄动!” “诺!” 众将领命,努尔哈赤唯恐出了意外,数万大军相隔五里快速杀向海州卫。 刘卫海与孙世义、司马礼等一干将领刚刚清理下战场,一边啃食着干巴巴馕饼,一边商议着是否就此回海州卫城。 黎终南咽下最后一口,灌了口酒水,吐着白雾说道:“二爷,建州贼相隔五里,是不是太紧了些?” 不等刘卫山开口,司马礼笑道:“这仗打的爽快,相隔五里又如何?还能困住了咱们不成?” “哈哈……” 几人一阵大笑,四千骑净军,千骑为一伍,人人手持后装火绳枪,带了膛线的火绳枪射程更远,骑兵也成了步军,上去就是一排排轰射,轰射完就后逃,岳脱一开始并未在意,与他最先交战的黎终南,“砰砰”一阵枪响后,就是狼狈奔逃,还未等岳脱交手,朴世昌领着千骑侧翼冲了上来,也不管可以打死多少人,上去就是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也不与人交手,打过就跑。 刘卫海、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黎终南几人相距不远,每千骑相距一里,骑军竟然成了步军,齐射完就后退到最后装填火药。 辽东的风雪很大,三四尺厚的积雪极大的限制住了步卒、骑军的速度,岳脱两千人马还未跑到近前,人也死了一地,猎手也成了躲避的猎物。 一想到愤怒大吼的岳脱吃了铅丸,众人就是一阵大笑。 吃了甜头的朴世昌笑道:“建州贼在这样的大雪跑不快,二爷,咱们再打一场吧?” 刘卫海刚要点头答应,突然想到萨尔浒,招手唤来探子。 “立即探查莽古尔泰所部据我多远。” “诺!” 刘卫海开口,其余人等相视一眼,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莽古尔泰所部。 司马礼犹豫问道:“二爷,可是有些不妥?” 刘卫海说道:“你们也知,三弟曾领三营军卒前往萨尔浒,当时……自抚顺兵入萨尔浒之狭窄谷道时,三弟令两营自山岭而行,如眼前建州贼左右两协一般。” “此时虽冬雪深厚,亦难免被左右两协围住我军,净军虽训练颇多,却从未真正与敌惨烈厮杀,一旦被困,很难保证不会惊慌失措,萨尔浒之时,与莽古尔泰曾多次交手,左协位于东侧,腾挪空间足够大,也不易被困。” 刘卫海在雪地上大致画了建州贼左、中、右三部,指着最东侧左协莽古尔泰部说着,众人看着雪地上三个箭头,不由微微点头。 女真部善于狩猎,狩猎之时常常以本部为底,两侧厢兵为翼向前延伸,如同一人伸出双臂搂抱一般,八旗就是以此创建,女真人几乎自上而下,哪怕只是几十户的村寨,都会这种围猎式战术应用。 众人看着刘卫海在雪地上勾画出来的三部箭头,正是此等围猎式战术应用,而四千骑净军针对的就是莽古尔泰左协伸出的一条手臂。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孙世义、司马礼等人看着雪地上三个箭头,就知道了刘卫海想要做什么,几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说道:“二爷说的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还是谨慎些为上。” 众将同意,四千净军迅速转移,转而杀向莽古尔泰所部。 刘卫海太过恶心,八旗所部与明军不同,此时并未专门集起各旗骑卒另立为一军,若非是萨尔浒明军大败,各旗顶多也就三五百骑,如今最多也就两千骑,如此之下,反而是四千净军占据了很大优势。 打了就跑,莽古尔泰连连损失数百奴隶阿哈,恼怒之下两千骑追杀刘卫海,结果一追一退,差点被吞了个干干净净,看着退回的残余军卒,莽古尔泰拔刀欲要砍死领兵屯布禄。 看着手臂被铅丸打穿鲜血染满衣襟的屯布禄,整个军帐无人敢开口。 “混蛋!” 莽古尔泰很想举刀杀人,他怎么也想不到明军如此狡猾,根本不与他们正面厮杀。 “立即前去……” “报——” 莽古尔泰刚想开口让人前去中军,探子一声尖叫声传入帐内。 “砰!” 莽古尔泰恨恨将手中酒袋摔在地上,眼睛更加血红,脸上狰狞让人低头不敢言。 “混蛋!混蛋——” “该死的明狗——” 跑出海州卫城的净军全是骑军,三四尺的积雪步卒难行,骑军速度也慢了许多,但再如何缓慢,也比步卒快了许多,净军冲上去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打,打了就跑,再加上退走前丢下冒着烟的小型炸药包,吃了几次亏的莽古尔泰一听到探子尖锐“报”声,心下就是一阵憋闷暴怒。 正如莽古尔泰所想,不远处再次冲上一群端着后装火绳枪的明军。 “砰砰……” 一阵炒豆声传入耳中,莽古尔泰脸色愈发铁青。 “该死的明狗!” “来人!传告阿玛,明狗太过可恶,非数千骑不能宰了可恶明狗!” 探子不敢多言,打马前去中军传讯,低头耷脑的李永芳更是不敢多嘴一句,自己所领军卒皆是汉军,结果自己火铳屁用没有,远远的就被打死不少,这才建议两千骑追杀。 牛录额真死了好几个,巴牙喇、披甲死了好几百,如此惨重损失,看不起一干宦官的大金勇士也再无人敢多嘴一句。 努尔哈赤中军与左右两协不过相距五里,莽古尔泰的悲愤很快就被得知,努尔哈赤也有些犯愁了起来。 “台吉。” 皇太极眉头紧皱,说道:“这群阉奴每千人为伍,相互间隔一里,明狗火铳优于我军,打了就跑……除非是我族全部披甲骑全力追杀,仅左协两千骑无法赶走明狗。” 众人一阵点头,面对此等情景也是无可奈何。 努尔哈赤眉头紧皱,看向阿敏。 “阿敏。” 阿敏沉思片刻,说道:“明狗怯懦,不敢与五阿哥交战,若春秋之时尚好,明军尚无法逃脱,可如此风雪……正如八阿哥所言,非大股骑军围住他们不可,可……谁人领军?” 徳格类见众人眉头微皱不语,对阿敏心有不满,说道:“谁人领军?除了阿玛可领万余披甲骑,谁人可领?” 徳格类话语一出,所有人全都看向阿敏,阿敏沉默片刻,上前跪在努尔哈赤身前,低头说道:“皇上亲领自是最妥,但是此时明军所用火铳与之前好像不大相同,可更远处伤人,而且明狗并不敢真正与我大金勇士正面厮杀,与其追杀这支明狗,不若令右协全速行军,只要我大金勇士围住明狗公主,这支明狗就不得不返回救援,左协之困自解。” 众将一愣,努尔哈赤莫名其妙深深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阿敏,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看向探子,说道:“传令代善,令其全速赶往海州卫。传令莽古尔泰后撤三里。” 皇太极眉头微皱,与众将一般,对于那支跳蚤明军也无太多法子,也只能暂时收缩兵力。 自广宁至山海关,明军所辖之地就像一个肠子狭长,海州卫城、山海关就像是肠子两端的出入口,当莽古尔泰暴怒收缩后,刘卫海就知道已经没了太多骚扰机会,出来时也只是带了两日食物,寒冬腊月对战马的消耗极为不利,见到没了机会,四千骑只有后撤截击代善所部。 代善要比莽古尔泰更加谨慎,当他得知莽古尔泰窘境后,立即将所有携带粮资的马车放在了外围,极大的减少了伤亡,骚扰了半日也不见代善拿出披甲骑来,四千净军骑也只能放弃,后退进入海州卫。 双方骚扰、奔袭,净军占据了不少优势,所斩头颅两千余,俘获战马近千,当他们回到海州卫城时,方从哲见到马上拴着的头颅,这一刻他有些相信了刘家兄弟的话语,对那个混账的刘驸马话语也有了些许认同。 第184章 方从哲的认可【第二章,连发】 刘卫海入城,四千净军全部下马成了四千步卒,海州卫城并不是很大,四千净军也纷纷走出城池,居于城门外,形成十六座冰城堡垒。 刘卫民在小媳妇领军北上时就塞给了她几封信件,上面有如何冬日营建卫堡方法,具体很是简单,无非是用泥土木桩搭建,用水浇在上面冰冻即可。 四千净军骑不再纠缠,代善仅用了一日就来到了海州卫城下,尚未开打,看到城下十六座冰城卫堡,代善就知道又是一座界凡城硬骨头。 看着城外乌压压人群,朱徽妍心下有些紧张,刘卫山仔细观察了下,笑道:“代善果然谨慎了许多。” “可不是嘛,这么久了,连木车推上来试探都无,估摸着也是心知肚明,奈何不了咱们!”刘卫海不由笑道。 方从哲紧皱着眉头,犹豫着说道:“建州贼也是得了些火炮的,城外那些简陋土屋挡不挡得住?” 刘卫山、刘卫海以及其余将领已经强拆了沈阳、辽阳城上重炮,但他们也知道,建州贼是得了些铁岭以及萨尔浒明军丢弃的火炮,想到这里,众人心下也是纷纷摇头。 刘卫海说道:“建州贼并不善于使用火炮,咱们的大将军炮射程更远,他们就算有炮也没太大用处。” 朱徽妍随刘卫民见识过净军、幼军开炮情景,对于刘卫山、刘卫海将大将军炮放在城外有些疑惑不解。 “大兄,大将军炮放在城墙上不是打的更远吗,为何要放在城外啊?” 朱徽妍话语问出,方从哲也是一脸疑惑点头。 “正是如此,大将军炮可打数里之远,放在城头岂不是更为合适?” 刘卫山一阵苦相摇头,叹气道:“以往俺们也是这么以为,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居高而远的道理谁都懂,可火炮不似弓弩、火铳,一旦居于城头,很难打的准,三弟说这是什么射角缘故,炮架也固定的比较死,无法做到上下调整远近。” 刘卫山指着城墙上专门为火炮开出的洞口,叹气道:“就这般死物孔洞,大将军炮只能一个方向直射,在城外就不同了,放在地上可以任意调整射角高低、左右,相比较要更准些,杀的人也要多上不少。” 这么一解释,朱徽妍、方从哲就听明白了不少,旦凡射过弓箭的人都知道,距离远了,弓箭抬起的角度就要大一些,距离近了,角度就要低上一些。 建州贼并不怎么害怕明军城头火炮,就是因为明军城墙上炮架几乎都是一个角度,尤其是重炮,很难调整,再加上无法左右调整较大的炮口,只要人冲出特定的危险范围,火炮就成了件吓唬人的炮仗,并无多大用处。 刘卫民之前没守过城,直到坚守界凡城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些弊端,也就与刘卫山、刘卫海两兄弟提了这些事情。 刘卫山今日坚守海州卫城,安排火炮的时候才想起了三弟刘卫民话语,也就有了所有火炮下城之事。指着城外乌压压建州贼,笑道:“代善被三弟俘虏过,建州贼与我们兄弟交手数月,见识过我等坚守城池本领,若无数倍建州贼,绝不敢轻易攻打我城,公主不必太过担忧。” 方从哲眉头微皱,心下还是有些担忧,说道:“纵然是如此,建州贼亦可围着我等,等待粮食绝迹。” 川浙援辽总兵陈策摇了摇头,说道:“我军有粮三月,此处不是界凡城,距离广宁卫很近,再加上……沈辽空无一人,建州贼很难得到粮食,如此……” 陈策微微摇头,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如何,刘卫山、刘卫海两人强逼着沈阳、辽阳周边各村寨、戍堡逃离,沈阳、辽阳火炮啥的也给搬了个一空,建州贼就算想抓些足够百姓,强逼着沈辽无数百姓充当肉盾攻城也无可奈何,再加上四五万建州贼人吃马嚼,冬日本就需要消耗更多粮食取暖,如此之下,除非堵住无数逃难的百姓,数万建州贼是无法撑太长时间的。 川浙一干将领摇头苦笑,对于刘家兄弟坚持放弃大片沈辽肥沃土地,也不知是对还是错,全都一脸苦笑。 方从哲看着眼前情景,有些明白了刘家兄弟究竟想要做什么,就在刘卫山准备劝解朱徽妍下城休息时,方从哲很意外突然抓住刘卫山衣领。 “说!你们刘家三个混账,究竟想要做什么?” 刘卫山一愣,其余人等更是愣愣摸不着头脑。 “说!” 刘卫山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有些明白方从哲想要问的是个什么意思,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默默塞到方从哲怀里。 “三弟送来的信件。” 刘卫山转身看向朱徽妍,按胸躬身。 “城头太过阴冷,公主殿下还是回城吧,代善暂时还不会攻城,等建州老贼前来后,才会有些惨烈厮杀。” 朱徽妍看向手捏着信件的方从哲,犹豫了下,微微点头答应。 “天气太冷了,大兄也要注意些身体。” 刘卫山点头,方从哲手拿着信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朱徽妍在刘英儿陪同下城时,这才反应了过来,看着刘卫山、刘卫海两兄弟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神情,对视数息后,方从哲才转身走向城下,川浙陈策、童仲揆,副将戚金、朱万良、姜弼,游击将军周敦吉、石柱都司秦邦屏、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十数名川浙将领相视一眼,纷纷转身跟着方从哲下了城头,城头只余下刘卫山、刘卫海及一干辽东、净军、幼军将领。 看着川浙一干将领下了城头,刘卫海摇头苦笑。 “还得靠自己啊——” 刘卫山不置可否说道:“自己家乡不靠自己,还能靠着谁?一切就交给三弟去做吧,希望三五年内一举破了建州贼。” 两人默默看着城外安营扎寨的建州贼大营,城头只剩下呜呜寒风…… 朱徽妍在刘英儿护佑下,径直返回住处休息,方从哲领着一群川浙将领来到议事虎堂,一一坐下后,方从哲才沉默不语打开信件。 陈策及一干将领全看着方从哲紧皱的眉头,一刻钟,方从哲放下了信件,深深叹息一声。 “唉……” 众人见他苦笑,陈策犹豫着问道:“方阁老,刘驸马可有解释为何放弃沈辽之事?” 方从哲沉默片刻,一一看过去,说道:“诸位以为刘驸马因何缘故?” 游击将军周敦吉摩挲着下巴,不解说道:“难道不是因为熊大人、袁大人扣了刘驸马的军资吗?” 陈策见方从哲微微摇头,与童仲揆对视一眼,皱眉说道:“听闻刘驸马不信熊大人、袁大人可以守住沈辽之地,这才将百姓撤入关内安置。” 戚金犹豫着说道:“没了沈辽之地百姓,建州贼也无法得到足够的粮食,想要夺了海州卫极为困难,深入广宁也不大可能,或许……这才是刘驸马的目的。” 众将皱眉思索片刻,默默点头认可戚金话语。 “当是如此,昨日四千净军骑出城并未损失多少,斩获也有两千贼首,建州贼若兵少,也无法围困住海州城,贼兵若众,沈辽之地无人,建州贼也无法支撑太久,除非……建州贼除非从他处迁民。”童仲揆犹豫说道。 秦邦屏苦笑道:“沈辽地势平坦、肥沃,建州贼哪里甘心放弃,自然是要占着的,可一旦如此,建州贼就有了足够的钱粮攻打海州卫、广宁卫。” 众将又是一阵点头。 方从哲看向众人,摇头苦笑道:“建州贼就是不想要沈辽等地也不成,宁德驸马府的臭小子,也会逼迫建州贼占了没多少人的沈辽的。” “啊?” 陈策心下一惊,与一干疑惑震惊将领相视,全都疑惑看向方从哲。 方从哲摇头苦笑,说道:“诸位也是说了,沈辽等地百姓撤入关内,广宁卫军卒必盛于以往,建州贼本就不善攻城,如此之下,想要攻破广宁更是难如登天。” “诸位有无发现,空无一人的沈辽一旦丢给建州贼,开原、铁岭的鞑靼会如何?” “会与建州贼相善?” “还是为敌?” 见一干人脸上诧异,方从哲苦笑道:“鞑靼与我大明市易,建州贼可有如此之多银钱、布匹、盐铁茶?” “没有。” “建州贼人丁稀少,占了沈辽就需要处处防守,不仅仅不能提供给鞑靼市易所需之物,很可能会与鞑靼为敌,抓捕人丁耕种田地,如此之下……” “不仅仅如此,还有北面的野人女真和所有女真各部。” 方从哲一脸苦笑,将信件送到陈策手里,陈策忙低头去看,脸上露出与方从哲一般苦笑。 信件传过一遍,所有人全都摇头苦笑。 “若刘驸马屯兵镇江、复州、金州,年年遣兵深入沈辽……” “唉……” 陈策一阵摇头叹息,若真是如此,他能够看到三五年后建州贼的窘迫,心下也不由佩服起来那个从未见过的辽东小旗。 “罢了,老夫就陪着一群混账小子疯一回好了。”方从哲摇头苦笑,心下却有些认同了刘卫民的计划。 按照信件所述,若无镇江、复州为侧应,一旦熊廷弼、袁应泰丢了沈辽数十万百姓,建州贼实力成倍增长,辽东不仅仅丢了沈辽各处百姓、火炮、物资,更加严重的是辽东军卒愈发不足,辽东防御更加困难,暂后退一步,辽东防御实力不仅仅未见降低,反而更强。 有些事情刘卫民已经当着皇帝的面,与朝臣们解释了个一清二楚,可却没说过信中提到三五年后,一举平掉辽东所有隐患之事。 方从哲是三朝首辅,不似眼前将领,他能看到三五年后,鞑靼与建州贼相互厮杀后的虚弱,能看到明军打击下建州贼的窘迫,能够想到女真各部对建州贼的仇恨,到了那时…… “拓土千万里啊……” 方从哲一阵苦笑,这一刻他认可了刘卫民,认可了坚清壁野计划。 第185章 撑不下去了【第三章完】 城下死尸遍地,城头也破损了不少,张小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癞子头小三仰头灌了口酒水,很有些不舍将酒袋送到张小五手里,忍不住开口骂娘。 “也不知那些该死的阉奴宦官是咋想的,将沈辽数十万百姓弄到了咱们这里,这下好了,激怒了建州贼,咱们也他娘的跟着倒霉!” “闭嘴!你他娘地想找死别拉上俺们兄弟!”小旗孙大鼻子很不满瞪了他一眼。 张小五不由看向正走过来的净军宦官监军,只是狠狠灌了口酒水又扔到孙大鼻子手里。 “已经不错了,听说建州老贼领着三万贼子正日夜攻打着海州卫呢,咱们这里也就万人而已。” “嗯,俺也是这么觉得,若没有沈辽跑过来的数千军卒,俺们还真不一定守得住呢!”伤了手臂得赵四点头。 孙大鼻子见监军宦官随着一些伤员下了城,小声说道:“俺昨日听到百户与千户大人的谈话,建州老贼强攻了海州卫半月,死伤无数,甚至建州老贼都不愿再攻打海州卫了,准备带着大军来攻打咱们广宁,结果公主殿下竟然领着人杀出城,差点把老贼两个儿子打死了,老贼这才大怒誓死强攻海州卫。” “小旗大人,这不可能吧?俺可是听说了,公主带着的兵卒除了川浙那些蛮子,就只是些阉奴和半大娃娃,躲在城里守得住就不错了,怎么还敢跑出城?”癞子头小三一脸不可置信。 张小五踢了一下小三裹着破布的脚掌。 “癞子头,你还别不信,俺可是见识过那些公公手里的火铳,与咱们用的火铳根本不一样。” 小旗孙大鼻子向小三一瞪眼,骂道:“你个癞痢头到死也还只是个小卒,你懂个屁!当年刘驸马领着三千人,应是打的建州老贼放弃了界凡城,老老实实放了刘驸马回了大明,再说了,百户大人与千户大人的谈话还能假了?” “千户大人还说了,顶多再过十天半个月,建州贼就得老老实实滚蛋!” 蹲坐在墙角的书生刚要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书本,听了孙大鼻子话语,与围在一起的军卒一般诧异不解,说道:“按照小旗大人所说,建贼必是损失颇多,怎么可能会轻易退走?” 孙大鼻子转头看向书生,好像想起了什么来,指着书生鼻子大骂。 “书生你个混账,除了之乎者也,你就是个废物,若不是小五拿着盾牌替俺挡了下,老子的命就栽在了建贼手里,娘地,下次说啥不去救你!” 都是一个小旗的,又都守着一面女墙,厮杀时也都看到了书生只是躲在女墙下面不敢露头,连搬块石头扔下去都不敢,孙大鼻子为了救他,硬是挺着长矛架在敌人的刀下,孙大鼻子一再示意书生用刀子捅,胆怯的书生只是抱着头缩成一团,还是张小五用盾牌将那建贼推下了城头。 一想到自己的命差点丢了,孙大鼻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看着他人也是一脸疑惑,没好气骂道:“公主都把几十万百姓救了出来,沈阳、辽阳都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就是紧建州贼抢,能抢多少粮食?粮食吃完了,不滚蛋还能咋滴?” “哼!” “要不是熊大人、袁大人死活不愿让人离开,这会儿城下早没了人影!” 一帮小兵卒嘀嘀咕咕,攻城的代善、莽古尔泰却真的犯愁了,强攻广宁卫半月,数次上了城墙又被赶了下去,军中粮食仅够三日食用,不仅仅是广宁卫城下,海州卫城下的努尔哈赤同样被架在了半空。 先是双方炮战对轰,打了三日,炸膛的炸膛,被炮火崩碎的崩碎,人没死多少,火炮却全都完蛋了。 女真人并未玩过什么火炮,军中汉军虽会炮,可指挥的却是甲喇额真石尔泰,火炮一响热血就直冲脑门,哪里还会在意什么受热熬不住的火炮,结果炸膛的不在少数。 双方炮战的档次也不在一个层次,石尔泰是将火炮一字排开,刘卫山将火炮扎成堆,前后错落相间,本就占据炮口大、射程远的优势,扎成堆、错落相间,齐射后,一个一个的点名,效率很好,三日炮战对轰后,努尔哈赤差点把石尔泰活剐了。 炮战过后,只能推着木车强攻。 小炮对付木车效果不是很好,只有大将军炮可以应付,但是大将军炮毕竟不是机枪,数量也是不足,十六座冰雪覆盖的卫堡却又死死压着无数木车前进。 远了就用火枪噼里啪啦一阵乱打,近了就甩冒着烟的炸药包,与坚守界凡城一般无二,连攻了半个月,除了砸毁了几座卫堡外,死了一地尸体,屁用没有。 半个月死了这么多人,努尔哈赤心下也有些厌恶,本想着让皇太极和徳格类围着海州卫,别让城里人跑出来,自己带着人去打容易的广宁卫,谁能想到,原本一直做缩头乌龟的明军竟然跑了出来,净军、幼军冲出城,对着皇太极、徳格类五千人马就是一阵噼里啪啦乱打。 后装火绳枪比前装火铳射速高,有膛线射程还远,甚至都不用开火后退,直接是前排开火,只需要低头装填火药,后排直接踏步上前,滚动向前开火,这一通噼里啪啦可是把皇太极、徳格类打蒙了,五千军卒大败,两名领军大将也受了点轻伤。 努尔哈赤大怒,五千骑迅速回军攻打,刘卫民的小媳妇又带着军卒跑回了城。 走不能走,强攻又拿不下,努尔哈赤一干将领全被架在了半空。 摔碟子砸碗了三日,努尔哈赤也是无可奈何,城头上也再次出现界凡城一幕,又成了搭戏台唱大戏起来,远远看着城头一帮子大汉穿着女人红衣绿裙,努尔哈赤鼻息就能冒出一尺火焰。 “混蛋……混蛋……” 嘴里喃喃低语,众将却低头耷脑不敢多言。 “如今又当如何?” 努尔哈赤看向阿敏,看向裹着脸颊的皇太极,看向徳格类…… 无人敢开口,法子用尽了,眼前的海州卫城简直就是另一个界凡城,油盐不进。 “台吉,当日说那混蛋必死,朕这才放走了那该死的混蛋,今日又当如何说?” 皇太极心下一阵无奈苦涩,起身跪倒在地。见自己儿子一言不语,努尔哈赤心下更是恼怒愤懑,他还从无今日之憋屈,就算为李成梁质子时,也没这么憋屈难受,一想到自己一时之错造成今日进退不得,心下就有股拔刀砍人暴戾。 范文程见到努尔哈赤大手摸向腰间,忙大步来到皇太极身边跪倒。 “砰砰……” 范文程额头青紫,大声说道:“皇上,今日之事与当日之事相若,明狗怯懦不敢出城与我大金勇士一战,只敢困守城内。” “沈辽数十万百姓逃离,我军无法得到钱粮补给,这才让城内明狗猖狂,但那明狗驸马撤离数十万百姓,致使沈阳、辽阳丢失,熊廷弼、袁应泰两辽东督师已死,丧土辱国之罪……” “砰!” 努尔哈赤大怒,一脚踢翻范文程,愤怒暴吼。 “是不是还要告诉朕,那该死的混蛋必死!” “是也不是?” 努尔哈赤大怒,拔刀就要砍杀跪地不敢抬头的范文程,皇太极忙用身体挡住。 “阿玛,此事是孩儿的错,孩儿也未想到明狗皇帝如此宠爱那个混蛋,这才犯下了今日之错,阿玛要砍杀孩儿,孩儿也无话可说,可……可那该死的混蛋,也绝无可能再留在辽东。” 努尔哈赤一愣,强压下胸中愤懑,连连深呼吸数次。 “为何?” 皇太极脑中高速旋转,说道:“数十万明人逃离沈辽之地,致使沈辽之地落于我手,那混蛋纵有百张嘴,丧土辱国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明狗皇帝再如何宠信,朝中大臣也绝不会允许那混蛋继续留在辽东。” “孩儿得知王化贞为辽东经略,孙承宗为辽东巡抚,一者为明狗朝廷首辅叶向高弟子,一者为明狗皇帝帝师,宠信不在那混蛋之下,两人也绝对不愿让他人插手辽东。” “所以……所以……那混账明狗绝不可能留在辽东!” 范文程重重一顿地。 “砰!” “皇上,明狗所善者唯火铳之法,今之所用火铳当与倭人、弗朗机人所用火铳一般无二,臣愿前往倭国之地,寻的火铳之法灭此明狗!” 努尔哈赤阴沉着脸缓缓坐下,愤怒的眸子在皇太极、范文程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转动数圈,缓缓点头,说道:“明狗火铳之法必须寻到,寻不到……朕活剐了你!” 太憋屈了,都是火铳,自己还没噼里啪啦开火呢,人就死了一地。 挥退了皇太极、范文程,努尔哈赤闭眼沉思许久…… “传令赫图阿拉,迁两万户入沈阳、辽阳。” “传令代善、莽古尔泰,立即与中军汇合。” “传令三军,此次我军大胜,三日后返回沈阳、辽阳!” 众将相视一眼,全都起身跪地。 “皇上威武,我军大胜,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高呼,帐外却寒风冷冽如故,万岁高呼声自帐内不断向外蔓延,整个城外万岁欢呼震天。 刘卫山、刘卫海,一干将勇站在城头,听着山呼海啸欢呼,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来。 震天欢呼声惊动了城内抱着火炉烤火的朱徽妍,惊动了方从哲、陈策…… 一干人急匆匆爬上城头,看着城外欢呼震天的建州贼,陈策有些担忧说道:“不会是广宁出了岔子吧?” “大兄……”朱徽妍有些担忧看向刘卫山。 刘卫山微微摇头,说道:“广宁卫有卒五千,沈辽撤下来的三千军卒皆被魏公公带入广宁,纵不算上广宁城内百姓,广宁亦有八千军卒,代善、莽古尔泰两人不过万人,广宁有城池以守,当是无碍。” 刘卫海微微点头,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 “不会是与界凡城一般,建州贼撑不下去了吧?” 第186章 八百里奏报【今日两章,连发】 “八百里奏报……八百里奏报……” “行人退避……” “八百里奏报……” 背插小旗驿卒疯狂抽打战马,早已成了雪人的驿卒,依然迎着刺骨寒风拼命呼喊。 正在栖凤阁的一干士子们,听到“八百里奏报”声,如同几日来一般无二,再一次起身聚到窗前,刚打开窗口,卢象升就见一队十骑快马穿过。 “卢兄,不会是辽东的紧急奏报吧?”黎宏业眉头微皱。 未等卢象升开口,钱谦益不屑冷笑。 “奸逆小人动摇辽东军心,致使我大明国土丧失,此贼第一!” 钱谦益话语一出,屋内一干士子皆微微点头,辽东发生如此之大事情,他们也是知晓的一清二楚,甚至最后不得不被迫花了银钱买了个铜牌。 卢象升没有去接钱谦益话语,而是看向黎宏业。 “孟扩兄,公主胜负如何?” 黎宏业轻轻摇头,脸上也是犹疑不定。 “刘驸马并未前往辽东,仅以公主领军前往,想来……刘驸马当是有些胜算,当不认为建州贼可以破了净军、幼军……” “哼!” 钱谦益再次不屑冷哼,又一次插嘴打断。 “净军?” “幼军?” “简直就是笑话!” 钱谦益看向屋内一干士子、好有,脸上不屑更甚三分。 “一些胆小怯懦阉奴,一些半大娃娃,难道还能比得上我辽东精锐军卒?” “哼!” “奸逆小人置我大明公主于险地,若出了意外,他罪该万死!” 方逢年眉头紧皱,想到自己叔父方从哲也前去了辽东,心下有些不确定。 “叔父随同公主前往辽东,应……应是稳妥……” 听着钱谦益话语,又见方逢年犹豫,松江士子董中行一脸担忧。 “刘驸马还是有些不够谨慎,我大明公主前往辽东,建州老贼必以数万大军强攻海州卫,净军、幼军又不似辽东军将,之前又未曾与敌厮杀过……” “希望不是坏消息……” 卢象升与黎宏业对视一眼,两人心下也是犹疑不定,宁德驸马南下江南,宁德公主北上辽东,他们也不确定净军、幼军究竟有几分胜算。 众多学子纷纷猜测,有钱谦益这个大嘴巴在,卢象升心下更是担忧不已,暗自后悔未能跟随前往。 八百里急奏一路奔入皇宫,消息还未送到乾清宫,两宫娘娘们就已经站在了乾清宫外。 辽东消息一日数次入京,皇帝朱由校半月来寝食难安,人也消瘦了许多,又听到八百里急奏,正打着瞌睡的皇帝陡然一惊,早朝的臣子们也纷纷转头看向门外。 “报!” “一月十三日,建州贼兵围海州卫,我军与敌激烈交战一日。” “十四日,交战一日,毁贼炮数十,杀敌百余。” “十五日,交战一日……” “十六日……” …… “二十八日,建州老贼欲领兵两万攻广宁,公主领兵出城与建贼皇太极、徳格类交战一日,毙贼千余。” “二十九日,建州老贼猛攻我城,我军杀敌无算。” “三十日……” …… “二月初四,建州贼退走海州卫,公主领兵出城与之交战数阵,杀敌千余,我军损兵五百。” “二月初五,建州贼再围海州卫,交战一日,我军杀敌无算。” “二月初七,建州老贼再退,我军追敌十里。” “公主有奏上呈陛下!” 背插小旗的陈三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双手呈上,师明忙上前接过奏折,快走几步送到倾斜着身子焦急等待的皇帝手中。 叶向高、史继偕、韩爌、顾秉谦、魏广微、赵南星、孙慎行、王纪、张问达等人皆面面相觑,前些日广宁送来的还是不住催促调兵增援奏折,因建州贼众围困海州卫城,一直都无海州卫具体战况消息,只知道海州卫一直遭受猛攻却安然无恙,哪里会想到,公主竟然还敢出城与之交战。 众臣心下不相信,可看着朱由校手中奏折,又不敢随意开口,只能眼巴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脸色,希望可以提前探究些海州卫情形。 “呼……” 一口长长气息呼出,看着一干众臣,小皇帝神色却颇为轻松。 “诸位爱卿莫要太过担忧,公主不久即领军回转京师。” 话语刚落,叶向高忙出列抱拳行礼。 “陛下,海州卫伤亡如何?” 朱由校看向师明,摇了摇手中奏折,师明忙躬身上前接过奏折。 “朕得了个意外惊喜,公主跟随在刘驸马身边,竟然还学会了领兵本领,虽伤亡了两千多我军将勇,所获贼之头颅却有五千之多,杀伤贼寇当有万余。” 师明将奏折送到叶向高手中,叶向高忙不迭一目十行低头去看,脸上也不知是何种神情。 一干大臣不顾礼仪围在叶向高身边,朱由校却转头看向师明,脸上也满是轻松惬意。 “令人将好消息告诉两宫娘娘,就说公主大胜,不久即还京师,让两宫娘娘莫要担忧……” “陛下,臣有本上奏!” 朱由校一愣,不由转头看向左副都御史高攀龙。 高攀龙抱拳一礼,大声说道:“臣弹劾宁德驸马私造火铳,弹劾宁德驸马私造火铳却不与辽东诸军将勇,臣……” 小皇帝想也未想,小手一抬,摆手打断高攀龙话语,面上也露出不悦来。 “净军、幼军之事,诸位爱卿自是清楚原委始末,净军、幼军所用兵甲火铳,皆为刘驸马自出银钱所***卿所奏火铳,若户部、兵部每支所付百两银钱,朕可以下旨刘驸马售与兵部。” 一干大臣闻言一脸诧异,正要出列反对…… “刘驸马曾言,我大明火铳不如倭国、弗朗机,又言我朝辽东御史徐光启徐爱卿,又有举子孙元化、兵部主事茅元仪,天下间亦有善制此等火铳、弗朗机炮,若朝廷欲造此等利器,可由工部工匠督造。” 看着弓着身的高攀龙,小皇帝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高爱卿,可还有疑问?” 众臣心下大惊,叶向高忙上前挡住高攀龙,躬身一礼。 “陛下,高大人也是心忧辽东之事,若我军有了刘驸马手中利器,建州贼三两年可平!” 朱由校神色冷淡。 “士者,事也。弗朗机之高产农作物早已传入我大明,此等火炮、火铳利器,我大明良臣亦会制造,众位爱卿当早已知晓,当早已向朕推荐,而不应是刘驸马装备了净军、幼军后,众爱卿才知晓此等之事。” 顾秉谦、魏广微一脸不悦看向高攀龙,两人正待上前,朱由校却站起身来。 “朕有些乏了,公主不久即领兵返回京城,诸位爱卿任事还需谨慎,莫要让广宁有任何意外,朕不期望辽东诸军三五年击败建州贼,朕只有一个要求,广宁卫绝对不能丢失!” 朱由校起身退朝,只留下一干唉声叹气大臣。 …… “皇兄……皇兄……” 刚来到天工阁外,朱徽倩、朱徽媞提着衣裙跑了过来,见是她们,朱由校嘴角不由微微上翘。 “皇兄,姐姐……姐姐真的当了女将军吗?” 看着两个妹妹小脸上的红晕,在朝堂上的不悦也消散一空,心下更是莫名生起一丝顽皮来,只见朱由校抬头看天,脸上露出很是不确定表情。 “皇兄……只是知道六妹领净军、幼军,知道六妹出城与建贼交战……至于……是不是女将军……皇兄也不知道算不算……” “当然算数了!” “姐姐是女将军!” 看着一脸焦急的小丫头,朱由校脑中满是大兄无行揉弄他脑袋情景,心下充满强烈欲望,也很想伸手将面前小丫头发髻打乱,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大兄。 看着俩妹子眼中羡慕、渴望,他也不由微微摇头苦笑。 “你们不会也想着当了我大明女将军吧?” 朱徽倩小脸绯红,小鸡叨米似的点头。 “皇兄,姐夫回京时候……” 小丫头一开口,朱由校忙摆手打断。 “可别!你们找皇兄,那还不如去求大兄呢!” 朱徽倩顿时有些萎靡不振,噘着小嘴,很是委屈。 “姐姐带着净军、幼军前去辽东时,姐夫就不答应……” 朱由校不由一乐,心下揉弄她的小脑袋的欲望更加强烈,忙抬步走向天工阁,唯恐自己一时把控不住。 “你们年纪太小,净军、幼军是大兄一手训练,又是皇室之兵,大兄不在时,自是需要六妹领兵为帅,等你们年长之时,或许会允了你们……” 俩小丫头顿时双眼放光,对于净军、幼军的事情,刘卫民、朱由校两人仔细谈论过,大的战略上只能是事前仔细谋划,战术上依令行事即可,净军、幼军并非是大明军队的主力,只能算是把尖刀利刃,领兵主帅是谁都无所谓,能力差些也不大紧,只要下面的军卒,直接带兵将领足够强,就算出了岔子也能保证安全脱离困境,这就足够了。 净军、幼军太过特殊,领兵主帅只能是皇家子嗣和宗室子弟,相比较而言,若刘卫民无法统兵,他更希望是皇室公主,而不是王爷或什么侯爷之类,朱由校对这个妹夫兼大兄话语尤为重视,也正因如此,尽管朝臣们反对宁德公主领兵北上,尽管两宫娘娘担忧,还是答应了下来,哪怕领兵的七妹只是一尊泥塑,并不能担任一名真正统兵大将职责。 刘卫民的建议和尝试,朱由校全盘答应了下来,而今日海州卫送来的八百里奏报,也充分说明了一切,哪怕一名什么都不懂,只是担任一个名义上的统帅,有一名朝廷重臣相佐,有军中赞画谋划和将勇指挥,一什么都不懂的皇室女娃,也是可以承担统领皇室之兵。 第187章 秦淮河荡漾【第二章完】 净军、幼军不是大明军将的主流,这一点刘卫民看的极为清楚,大明的“主帅”们皆出于文臣,皆是御史言官出身,至少在他身处的这个时代是如此。 他不清楚这个规矩是如何行成的,他只知道,这些“主帅”们都是先为御史,后为巡抚,巡着巡着就成了大明军镇主帅。 他不知道御史为主帅是否合适,但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御史嘴大、言多,最易牵扯进了党派争端,无论五党也好,东林党也罢,都不能与后世党派相提并论,很难做到由一而终,党派内部争斗也会极大的影响到了同为一党的统兵主帅,被他藏起来的《明史》多有记载,他也很容易得到结论,所以对净军、幼军的统兵主帅选择,他就谨慎了许多,也刻意弱化主帅对军卒的影响,反而着重培养直接统领军卒将领的战略、战术眼光和应用,着重加强军中赞画事前谋划能力和协调能力,加强后勤补给能力。 净军全是宦官组成,幼军又是阵亡将士的遗孤,这两支军队在根子上就与大明各卫所不同,严格训练后,他相信这些人会誓死护着小媳妇,哪怕被数万建州贼死死困住,也会拼死杀出一条活路逃了险地,与顾虑颇多的卫所军卒有本质上的区别,也最适合成为他手里的试验品。 赞画是军中参谋部,大明的统帅既然不行,那就用更多的专业聪明人来谋划,来为主帅提供正确的建议。 净军、幼军赞画们都是辽东萨尔浒战败后的军将,他们本就在军中担任将官多年,学会了数据分析后,与辽东熊廷弼、袁应泰,以及现任王化贞、孙承宗两位督师名下赞画有本质上区别。 在他离开京城时,就已经得知孙承宗名下赞画是谁,兵部职方司主事鹿继善、王则古、孙元化,武选司主事江应诏,入京述职县令袁崇焕,兵部库部司主事杜应芳,山东御史徐光启,兵部驾部司主事宋献、程仑,兵部吏员鲁之甲、万有孚、杨应乾。 在他看来,孙承宗或许很有才,但他毕竟未曾亲身经历过指挥作战,名下赞画又都是些兵部主事、吏员,同样未曾亲历战场,这是极为不合适的。 主帅与赞画参谋,两者间必须要有一方拥有战场经验方才稳妥,而他名下赞画就是久经战阵军将,尽管他们曾经懦弱的逃了。 净军、幼军赞画们学会了数据分析,懂得使用净军营中的沙盘,不再是凭空想象,不再受本能的直觉和他人言语的影响,也更加务实。 沙盘对抗,数据的分析,看起来只是书生指点江山,但也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将官强了许多,剩下的就是刘卫民帮他们严格训练一支强军,为他们打造一座强有力的后勤补给基地,有了这些,他相信,就算统领的皇室子嗣再差一些,战果也绝不会差到了哪里去。 合格的统帅培养不是一朝一夕,短时间内,他也只能加强军队的本体部分。脑袋笨些,迟钝些,那就强壮肢体好了,至少胡乱出一拳就能将人打了个半死地步。 努尔哈赤因粮食不足,不得不退入辽阳,不得不在这个滴水成冰的风雪天气里,自赫图阿拉迁两万户入沈辽,双方也暂时进入休整期。 建州贼的退去,海州卫的消息不断传入京师,传遍整个大明天空,正在泛舟寻八艳的刘大驸马,也在数日后得知小媳妇的辉煌战果。 八艳是没寻到,心下还有些小失落,可他也不想想,此时的八艳大多数还未出生呢,已经自吕宋返回了南京的沈允婻,看着他随手将信件扔入水中,看着他一脸淡漠的失落,好像还在失落着什么“八艳”之女,对眼前的大明最混账驸马很有些奇怪不解。 “老爷若是喜欢秦淮河花魁,女婢可以为老爷寻来……” 偏头看向颇为靓丽的两女,刘卫民却摇头苦笑,抱着脑袋向后躺在船板上,盯着船舱木板,说着两人也不明白话语。 “物是人非啊……” “可惜……甚是可惜……” “自古红颜多薄命……” 刘卫民无奈苦笑,嘴里低喃。 “可惜……” 沈允婻、杨柳儿两人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诡异,他也不去解释,他相信,任何一个后世之人跑到了这个时代,都会期望见上一见八个名传千古奇女子,尤其是那位柳如是姑娘。 刘卫民无奈挺身而起,很是甩了几下脑袋,看向沈允婻,轻笑了下。 “此次你前往吕宋做的不错,没丢了我大明脸面,也不亏了本驸马为你求了个怜花郡主名头。” 沈允婻自己也没想到,他会真的给了她一个郡主爵位,脸上有些犹豫。 “奴婢只是老爷的奴婢,老爷为了奴婢让天下士子不喜,因奴婢而言垢老爷,奴婢以为……不值。” 随意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远处已经露出稍许绿色嫩芽的河柳,悠悠一笑。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值与不值,不是你说不值就不值,也不是一群只知道泛舟寻美,自以为是的无聊士子可以裁判。” “大明呢……” “是根子上的虚弱,参天大树下的土壤没了足够养分,需要的是外在增加些肥水,用一个没有奉养的郡主名头,为大明这棵枝叶枯黄的大树源源不断增添肥水,让大树重新恢复生机,重新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小豆芽掀帘走入船内,也不去看沉默不语的沈允婻、杨柳儿,径直半跪在刘卫民身前。 “主人,崔公公求见。” 透过雕着梅花窗户,他已经看到了崔文升的船只,摆了摆手。 “老相识前来,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小豆芽起身沉默退了出去,刘卫民也懒得起身相迎,不一会崔文升带着几个男男女女进入船内,他这才站起身抱拳。 “崔公公前来,本驸马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崔文升自红丸一事差点损命,花了不少银钱才让魏忠贤救了他一命,因眼前之人一句话语,更是得了南京镇守太监一职,也算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 南京镇守太监权柄颇大,南京大大小小的事儿,几乎就没有南京镇守太监不能插手的,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江防以及各卫所的事情。 南京镇守分为内镇守与外镇守,内镇守就是南京镇守太监,外镇守是南京五军都督府,一个掌握人事任免,一个主持具体事务,因为镇守太监是北京城下派的宦官,代表了皇帝行使权利,而南京五军都督府都是些宗室勋贵掌控,为了避免皇帝忌惮,五军都督府并不敢真的与镇守太监顶牛作对,实质上五军都督府要低上一头,仅仅是皇帝盯着江南的一只眼睛,南京镇守太监就要高上南京各衙门一头。 崔文升落了势,被赶出了大明权利中心,在江南却是首屈一指的权高位重,但面对曾经敢暴打他的刘驸马,崔文升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 听了刘卫民话语,崔文升忙躬身抱拳一礼,脸上也略带谄媚。 “咱家哪敢怪罪驸马爷,咱家唯恐驸马爷怪罪咱家招待不周呢!” 刘卫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崔文升就坐,杨柳儿更是充当起婢女,为崔文升及一干人等奉上茶水。 崔文升不敢大意,杨柳儿为他倾倒茶水时,甚至微微抬起身体,表现的甚为卑微,刘卫民也不在意,知道他怕的是什么,端起茶水小饮了口,嘴角微笑。 “崔公公前日送来的茶叶不错,今日不会将去岁的花魁也送与了本驸马吧?” “呵呵……” 刘卫民不由呵呵轻笑,崔文升忙欠起身体,一脸尴尬歉意。 “前日小奴不知是驸马爷当前,得罪了驸马爷,咱家今日将小奴带了过来,任由驸马爷发落。” 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 “都说秦淮河群芳争艳,江南瘦马如何如何妖娆妩媚,本驸马也就是一时好奇,想要见识一番,不见还好,见了后,方觉甚是无趣。” “呵呵……” “都是些许小事,崔公公莫要太过在意。” 崔文升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女子,一脸恼怒。 “驸马爷不与你一女子一般见识,还不赶紧向驸马爷赔罪?!” 小奴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模样,大红罗裙配着精致细腻面孔,有种骨感妖娆性感,或许“刘驸马”的名声真的烂了大街,游走在南京陪都上层的小奴,也不是太过在意这位北京城前来的恶霸,前日刘卫民想要见识下秦淮河花魁风采,谁知却连人家花船边也没碰到,还被几个士子大大讥讽了一通。 南京官场大多只是像听天书听了些他的混账胡闹,并无几人真正相信,但这不包括崔文升,一听到自己豢养的花魁女子,竟然招惹了大明最霸道的驸马爷,那个恼怒就别提了,也只得带着人前来赔罪,唯恐眼前之人在司礼监,在皇帝面前随意一句话语,将他碾成碎渣。 小奴头也不敢抬起,低头缓步来到他身边,如个婢女跪坐着倒了杯茶水。 “小奴不知驸马爷当前,还请驸马爷恕罪。” 刘卫民并未伸手接下茶水,反而勾起她的下巴,感受着手指传来的稍有些凉意嫩滑,细细观赏了下她的眉眼。 “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差了些稍许气质,粉脂味稍重了些,尚且不如杨柳儿身上那股柔和成熟,年纪轻轻,当多些灵动活泼,无愁强说愁,有些做作了。” 接下茶水,轻轻摆了摆手,小奴低头退下,刘卫民看向崔文升身边几人,眉头微挑。 “几位先生倒有些眼生,崔公公可否为刘某介绍一番?” 想也未想,崔文升指向一老者与一身穿文士道袍女子,正要开口,老者却双手一抱拳,看着他片刻才缓缓开口。 “南京都察院御史孙世纪,见过刘驸马。” 又指向身后女子。 “小女孙秀婉。” 刘卫民一愣,在孙世纪、孙秀婉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无奈起身,向孙世纪深深一礼。 “原来是孙世伯当前,三弟婚娶世伯爱女,世伯当前却是不知……” 刘卫民一脸苦笑,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188章 夺运先机,此一退,可! 为了避免刘之坤受到自己影响,刘卫民从不主动接触这个四弟,尽管他知道眼前孙世纪是四弟刘之坤的老师,两人却从未当面相见。 孙世纪也不管刘卫民是否喜欢,不平不淡说道:“孙某擅自做主将小女许配给学生弟子,未通知刘驸马,还请勿怪。” 崔文升及船内一干人等,全看着怪物一般看向孙世纪父女,男婚女嫁见的多了,还从未听说过不让男方家人知道的,女方擅自做主的情形,这几乎是对男方最大的侮辱,听着孙世纪话语,男方像是入赘的一方,这更让他人难以置信。 刘卫民却没有崔文升等人那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或许也算是件好事,无奈摇头。 “世伯能割舍爱女,已是愚弟前世修来的福分,些许小枝细节并无多大干碍,世伯莫要担忧。” 孙世纪微微点头,脸上虽还是不平不淡,心下却松了口气,礼法上他们孙家毕竟是礼亏在先,若眼前二愣子般驸马爷真的不依不饶闹腾起来,倒霉的还是自己闺女。 孙世纪回头,孙秀婉忙低头蹲身福礼。 “秀婉见过三兄。” 看着眼前穿着文士道袍却行妇人蹲身福礼,刘卫民心下一阵摇头苦笑。 “四妹不与混账四弟一同前来,又是一身男儿着装,当是先礼后兵来了,说吧,三兄何事招惹了四妹不喜。” 船内一阵寂静无声,崔文升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本以为孙世纪与驸马府结成了亲家,若自己哪里招惹了眼前之人恼怒,也好有个中间人缓和求情一二,他哪里想到孙秀婉一身男儿道袍蕴含着的深意。 孙秀婉抬头与刘卫民身后跪坐着的沈允婻对视了一眼,沉默片刻方才低头开口。 “秀婉不敢质疑三兄所做之事,只是有些事情不明,想请教三兄解惑。” 刘卫民眉头微抬,看了眼闭目沉思的孙世纪,目光继续落在成了弟妹的孙秀婉身上,微微点头。 “四妹有话直说。” 孙秀婉又低头行了一礼。 “秀婉若有得罪三兄之处,还请三兄恕罪。” 刘卫民随意点了点头,伸手欲要饮口茶水,拿起杯子却发现杯中空空,沈允婻不着痕迹坐到他身边,倒腾起功夫茶来。 孙秀婉像是没看到,轻声说道:“我大明从未有过女子为使,三兄以一女子为使出吕宋,不知可否妥当?” 刘卫民微微一笑,说道:“女子为使不妥……甘罗十二岁为相为使若何?郑三宝公公为使万国,扬威万里外,若何?” “三兄所重者,唯才唯德,唯为国为重之人,男儿也好,巾帼也罢,并无太多区别。” “西方诸国与我大明所民情民风不同,西方诸国女子亦可为王为侯,所重者皇室威严,故而三兄请奏陛下以一民女入宗室。” 孙秀婉沉默稍许,又说道:“西方之蛮夷,三兄以我大明宗室之尊相交,岂不是有损我大明皇室威严?” 刘卫民沉默片刻,神情肃然。 “君若舟,民若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静则舟行万里,水沸则巨舟倾覆,今之大明灾害频繁,大明国库空虚无银,倭寇初平,北地又增建贼之祸,内外交困,民心不稳,怨火初起,三兄为驸马,为宗室之人,平灭天地之怨火,止住水沸当为首要。” “水静,舟行万里,则大明君威不动,自压万国臣服。” 话语落地,舟船内气息莫名凝重万钧。 …… 孙秀婉沉默许久才将紊乱气息平稳,点头说道:“还请三兄莫要怪罪秀婉无礼。” 刘卫民接过沈允婻送到面前茶盏,轻轻饮下,口腔顿生清香,看着跪坐在面前女子,微微点头。 “无碍。” 孙秀婉看着眼前三兄随意饮着茶水,一阵沉默,面色好像有些犹豫迟疑。 “三兄以公主之尊领兵北上辽东,强行撤出数十万辽东百姓,致使辽东军心动荡,熊经略、袁巡抚身死沈、辽两城,更是将公主置于危险之中,是否妥当?” 刘卫民眉头不由一抬。 “三兄也不说什么熊袁不顾大明生死安危,不言两人不顾辽东数十万百姓生死,不言两人只一味相互攻讦,主次不分,不顾大局,也不言两人私下劫掠三兄之军资,只言辽东国运先机之争。” “我朝成祖于北京城为都,乃‘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意,但自土木堡后,我朝京卫一战而丧失过半,自此与鞑靼相争,由攻而守,国运先机一朝丧失数十年。” “辽东萨尔浒之战,我军战败,剿倭、平蛮、镇鞑靼十万我军精锐一日丧尽,由攻而守,国运先机亦失十数年。” “何以夺回国运先机?” “说起来很难解答,究其根本者,由守转而为攻尔。” “兵法云,守久必失,守久失其城,失其地,失其民,失其国。” “夺先机者,夺攻守之势。” 刘卫民低头取过沈允婻功夫茶水,一饮而尽。 “国之攻守,若两人生死相斗,力强者胜,兵利者胜,甲厚者胜,技巧者胜。” “今时大明,力强而腹病,兵利而脆,甲厚而糙,看似强大却手臂无力,何以胜?” “唯技巧而得先机。” “技巧者,攻敌之咽喉,之侧肋,之敌脆弱之处。” 刘卫民拿过茶盏,沾着茶水,自铁岭、开原向东,在桌面上画了道线,点着海西女真、建州女真、野人女真三部,说道:“正黄旗四十五个牛录,镶黄旗二十,正红旗二十五,镶红旗二十六,镶蓝旗三十三,正蓝旗二十一,正白旗二十五,镶白旗十五,共计二百一十个牛录,每牛录三百人。三兄知道,不可能所有牛录都是三百人,与我大明卫所一般无二,建州贼牛录亦无法满编,三兄就以三百人算起,二百一十个牛录,共计六万三千人,每三丁抽一丁,共计十八万九千丁,加上年幼男丁、妇人、老弱,当有六十万人。” 刘卫民将画出的横线之下,画了个大大圆圈,说道:“沈辽等地各戍堡百姓四十万人,沈辽名下戍堡过百,不言建州贼原本村寨留驻兵丁,过百戍堡每处以百人计,就需万人,大城之堡,则需数千以守。” 刘卫民指着横线两侧庞大土地,不屑道:“四十万沈辽百姓撤离,原沈辽各处卫所数千军卒入了广宁、山海关,四十万百姓离开,没了这些百姓耕种,建州贼又能拿出多少人来攻打广宁?” “鞑靼左翼三部、朵颜三卫鞑靼没了我大明市易,鞑靼屡屡牵制我大明,此乃墙头之草,凭什么与建州贼相善?建州能提供给鞑靼市易所需货物?” “我军居沈辽之南广宁、山海关,居沈辽之东镇江、复州、金州,鞑靼居沈辽建贼之西,今日公主领兵两万,建贼强攻半月有余尚且奈何不得,尚被公主斩杀近万贼军,攻守之势已分,国运先机已得。” “公主不顾己身领军前往又如何?身为大明至尊公主,以己身性命,博取萨尔浒丢失的十数年国运先机,有何不妥?” “撤回四十万沈辽百姓又如何?不撤回四十万百姓,不以大局为重,袁、熊两人只知道你来我往相互争吵,让辽东军将无所适从,只知道纵兵抢掠军资的辽东,就凭他们可以守得住沈辽之土?” “两人该死,老子不怕与人言及,三兄就是要让两人死在沈辽,就是要警告辽东上下,谁敢不以大局为重,老子就是要了他的命,不管他有如何的威望,如何的清正得民心。” 刘卫民抬眼,越过孙秀婉看向孙世纪。 “昔日有越王卧薪尝胆,有韩信胯下之辱,汉唐亦有和亲、低伏之辱,敌辱而自强,其后方可无人可辱,本驸马并未看到熊、袁有自强之志,敌未至而祸起萧墙,两人死不足惜!”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又言,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只一味与敌对怼而不知利弊进退之道,如此还要兵法三十六计何用?” “一退而换得攻守易手,一退而得十数年国运先机,此一退,可!” “今日失一地而保其民,今日失一地而明日得万里疆域之土,今日失一地之土,亦可!” 刘卫民抬眼看向孙世纪,盯着他的眼睛,神情冷漠,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以一个晚辈,而是大明驸马面对整个天下士子诘问。 “孙大人,本驸马解答,满意否?” “……” 刘卫民看着孙世纪面色微白,许久不见答话,低眉看向坐卧难安的孙秀婉,面色不平不淡。 “四妹下次若有不解疑惑相问,只许以刘家子媳之礼,今日你我首次相见,穿着不伦不类,三兄可以当你年幼无知,若下次还敢如此,别怪三兄直接动手将你扔了出去。” 刘卫民性子本就暴烈,心下对这对父女也有些恼怒,不帮忙就不帮忙好了,如今倒好,老四婚娶迎嫁不通知他,跑到了南京自己把婚事办了,如今他都到了南京,不来登门拜见他也不在意,既然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那就别没事跑来诘难,别跑来质问。就算跑来质问、诘难,也别他娘地穿着文士道袍,这种态度让他极为不喜。 第189章 大明需要稳定的海域 刘卫民与刘之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除了冒用了个“刘三”名字外,两人与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相比刘之坤,他更愿意与刘卫山、刘卫海亲近,但他还是小心维持着这种“亲兄弟”关系。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你不能保证每一件事情都能按照你的意愿,对于刘之坤他是没有太多法子,只能如此,孙秀婉一番指责诘问,让他没了半分兴致,至于崔文升身后跟着的一干王府管事,试探性的话语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想做生意的人太多了,尽管这些人尚未低头。 将崔文升送上了河岸,他也没了继续飘荡的兴致。 江南织造衙门在南京玄武湖,织造镇守宦官的府邸还算不错,地方够大,也足够奢华,也就成了他在南京的私人府邸。 “主人,安东尼奥想要求见。” 刘卫民刚回到书房,准备翻看今日北京城送来的消息,小豆芽急匆匆敲门走入房内。 “安东尼奥……让沈姑娘去接待。” 小豆芽点头,躬身退出书房,刘卫民翻看着几封信件,闭眼沉思许久,小豆芽再次轻敲房门,这才将他惊醒。 “主人,安东尼奥希望能与主人当面签个约定。” 刘卫民抬头看着外面已经黑暗了下来,眉头微皱,站起身来一一将信件放入木盒,又将木盒放入角落里的木箱锁上。 “走吧。” 刘卫民在前,小豆芽在后,黑暗的阁廊显得尤为寂静,两人一路来到灯火通明的前厅,刚一脚踏入厅内,所有人不由站了起来,沈允婻更是让出主座。 看着安东尼奥一身典型欧洲装束,刘卫民笑了笑,走到安东尼奥身边,向身披着蕾丝轻纱妇人躬下腰身,稍微亲吻了下她的手背,笑道:“夫人逛了一日街,对我大明可还满意?” 安娜温和一笑,说道:“刘,你们的国家太大了!” 刘卫民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她的驴头不对马嘴,点头笑道:“东西罗马加在一起差不多就是我大明的国土,正如夫人所言,是大了些。” 说着与安东尼奥稍微拥抱了下,这才坐回主位,看着安娜、安东尼奥说道:“葡萄牙距离我大明太过遥远,两国也不甚相同,许多地方可能会有些误会,但这不妨碍我们大明与贵国的交往。” 安东尼奥听到“贵国”两字,不由挺直了些身体,郑重点头道:“非常感谢伯爵大人对我国的认同,但有些事情还需伯爵大人认可。” 刘卫民神色依然未变,微笑点头。 “安东尼奥男爵,还请直说。” 安东尼奥犹豫了下,说道:“大明需要认可爪洼、马六甲属于我们葡萄牙,认可我葡萄牙占领的任何土地!”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恐怕很难,原本这些地方都是我大明的藩属国,想要认可这些地方的归属权……诚实的说……很难!这与我大明的文化、道德、礼法并不不相符,朝臣们很难答应。” 见到安东尼奥有些不悦,刘卫民想了下,又再次说道:“当然了,不答应并不一定是拒绝,我大明可以私下保持中立,中立的意味,想来安东尼奥男爵应该是懂的。” 安东尼奥心下有些失落,但情况也不算太差,正要开口…… “东西方文化上存在着很大的诧异,你们的大陆公国领主太多了,更加注重人丁、财富等等,而你们又乘船远渡到了东方,今日男爵先生也是在城内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应当知道我大明人口有多少,爪洼国距离我大明更近些。” “本伯爵的话语,安东尼奥男爵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伯爵大人,您不能这样,爪洼是我们的!”安东尼奥猛然站起。 刘卫民摆了摆手,马四海后退一步。 “本伯爵之前已经说了,爪洼、马六甲大明持中立态度,你我双方已经定下了贸易上的协定,也不会轻易废弃,我大明是个讲信誉的国家。” 安东尼奥有些疑惑不解看着他,缓缓坐下,沉默片刻,脸上也阴晴不定。 “伯爵大人想要什么?” …… “大小渤泥、万丹、马打蓝素丹、淡目、雅加达、亚齐、柔佛、望加锡,还有吕宋以及孟买……但凡是荷兰联省、英格兰所属殖民地,我大明有权恢复当地王权,亲爱的男爵阁下,我想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安东尼奥一愣,他没想到刘卫民会说出这句话语,正要犹豫是否答应,安娜开口说道:“刘,那些人都是凶残的海盗,就是我们葡萄牙人,也会被他们杀死丢入大海的!” 刘卫民不由笑道:“夫人还请放心,我大明勇士最不畏惧的就是海盗,最厌恶的也是海盗,既然是海盗,我大明水师更没理由拒绝清除可恶的海盗。” 安东尼奥低头沉思片刻,说道:“伯爵大人,我葡萄牙是否可以一同对付海盗?” 刘卫民眉头微挑,点头笑道:“自然可以,贵国若占了,就是贵国的,这点本伯爵可以承诺。” 安东尼奥大喜,忙起身向刘卫民躬身一礼。 “安东尼奥很感谢伯爵大人地慷慨!” 刘卫民站起身拱了拱手,笑道:“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没有这么多客气,只要奥格斯格总督愿意,你我两家随时可以出海驱逐海上盗贼。” 安东尼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下愈发激动,荷兰人、英格兰人已经极大的威胁到了他们领地的安全。 刘卫民轻拍着他的肩膀,邀请了两人共度晚餐,为了更加西方化,他特意准备了个长桌,刀叉啥的一应俱全,双方也不再谈论殖民地的事情,只是谈笑说着各地见闻。 直到送走了安东尼奥夫妇,沈允婻才犹豫着说道:“老爷,朝廷会答应安东尼奥的请求吗,爪哇、马六甲,以及整个南洋之地都是大明的藩属,而且……而且……” 沈允婻心下一阵苦笑,南洋存在着不少岛屿,每一个稍大些的岛屿,在大明礼部备案中都是一个国家,刘卫民的话语几乎推翻了整个大明朝贡制度,今后各个藩属国又该如何面对大明朝廷? 沈允婻心下犹豫,刘卫民也是清楚,但他并不是很在意。 “中立,什么是中立,就是不认同,也不反对,今日是弗朗机人的地方,明日就不一定是。” 刘卫民走到院中,坐在院中长条形木椅上,说道:“西方有句很有名气话语,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感受着脖子上的轻柔,整个身体也不由舒畅向后靠在椅背上。 “西方的生存法则与东方儒家文化不同,西方人更加看中利益,咱们呢……更注重道德礼仪。” “但是国与国之间不能仅仅只是注重利益,或是道德。” “只是注重利益,就会被人极为瞧不起,西方有一个种族,千年来一直流离失所的种族,这个种族脑子特别好使,但是呢……也最是奸诈,赚钱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天下太平的时候,他们活的很滋润,可是一旦打了仗,最先遭受杀戮、抢掠的就是他们,这里打了仗就要跑去那里……背着钱财不断跑路,跑着跑着,跑了千年之久……” “国与国,人与人其实差不了多少,不顾他人死活,只一味想着赚取钱财,终究会被所有人厌恶、憎恨。” “当然了,只一味重视道德礼仪也是不成的,别的不说,就拿朝鲜为例,倭寇侵入朝鲜,若无大明出兵救助,朝鲜早已亡国,为此大明花费了高达五百万两银钱,到头来又如何?” “入朝我军将士连粮食都无,那些混蛋们全都将粮食藏了起来,让我大明数万将士饿着肚子为他们拼命,最后又换来了什么?萨尔浒我军兵分四路,朝鲜军卒拖拖拉拉不愿出兵,刘綎将军被建贼围困,明军死伤无数,朝鲜军全他娘地坐地投降,屁人没死几个。” “五百万两银钱,若不花费在朝鲜,今日大明对待建贼也不会这么窘迫……钱花了就花了,可也得听到个响声不是?” “所以呢,大明朝廷咱可以不管,也管不了,但咱自己得知道,国与国交往需要德、利兼顾,在保证自己的利益情况下,兼顾德行,首先要先保着自个,不能打脸充胖子。” “老爷说的是,奴婢记着了。”沈允婻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一边低声答应。 刘卫民叹气道:“此时正是大航海时代,自这个时代开始,谁掌控了大海,谁就掌控了整个世界。” “西方世界比较乱,与大明国土一般大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国王、领主数百上千个,西方的海边小国与福建、广州一般,一样的山林众多……一样的土地贫瘠……一样的穷的叮当响……” “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这才下了海,才会仅一艘船就敢攻打海上一个小国,才会有了难以计数的金银。” “咱大明与之不同,大明拥有庞大的土地,众多的人丁,管理极为不易,所以稳定才会压倒一切,这才有了禁海之事,可今后的世界毕竟不同了,大航海的时代开启,就意味着谁掌握了大海,谁就拥抱了整个世界。” “可是,咱家落后了人家一步,船只落后了一步,火铳、火炮落后了一步,各大海洋水文地理也是不甚清楚……” “怎么办?” “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奋力追赶,所幸的是,咱大明工匠够多,物产够多,追赶并非多么困难的事情,可这一切还是需要时间,战船建造需要时间,海上船员训练需要时间,大明海上走商的商贾也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就需要一些盟友充当咱们的商贾,需要弗朗机人将大明的货物贩卖到西方,就需要一个暂时稳定的大明海域。” “始皇统一六国,秦灭而汉兴,汉亡则唐盛,中立也不代表弗朗机人可以占据南洋多久……” 第190章 你不懂……【两日较忙,一日两章,连发】 沈允婻手指停顿,有些不确定疑惑。 “老爷……是不是除了弗朗机人的地盘,咱们是不是都要抢了过来?” 刘卫民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微微摇头。 “大海上有一座巨大岛屿,面积有山东、河北、山西,可能还要加上一个河南,这个巨型岛屿在爪洼还要南面些,上面毒虫无数,但却是座无人岛屿,这样岛屿可以完全占了,弗朗机带来农作物,产自万历外的另一片美丽肥沃大陆,那里存在的只是些野人,现在西方人前去了些,但人数很少,也是直接以兵占了。” “这些岛屿可以安置些我大明宗室,哪怕让他们建国也是可以的,将大明权势皇族都迁移出去,只需像西方那样,封地、封国可以有山西、河南这样大的领土,他们只要认可大明是宗主国就是可以的。” “至于南洋这样的有人居住的地方,一个个岛屿可以分封给有功将勇,也可以扶植些当地人为王,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必须承认大明宗主国,必须按照大明律法制定自己的律法,必须保证大明子民经商、行走安全,以及居住、设学堂和财产安全。” 沈允婻眉头紧皱,从身后坐到长椅上,坐到刘卫民身边。 “老爷也说了,国与国之间先保证自己利益,与西方人争斗,咱们肯定要花费不少银钱的,占了这些地方,最后再分封出去,甚至将土地还给当地人,咱大明又得了什么好处?何不如直接成为我大明的府县?” 刘卫民转头一笑。 “有些事情你不懂,大明国土足够庞大,陆地上占了的,可以成为我大明府县,但是海上,距离我大明土地太过遥远的地方,管理起来就要困难的多,就像我大明南越叛乱一般,那些地方也是会造反叛乱的。” “可是呢,将一个个岛屿都整成一个小小王国,都以律法明文确立了下来,他们就是想要威胁到今后的大明,也根本无法做到。” “成了大明府县就又有了不同,都是府县,很可能会有人夺了这些府县,破坏掉大明律法,重新制定他们自己律法成为一个新的国家,如此国家要比一个个独自制定律法的国家庞大的多,今后也就有了可能给大明制造很多麻烦机会。” “一个岛屿一个小国,自己的东西自己紧张,就是哪个家伙有了野心,为了自个利益,其他岛屿小国也不会都跟着造反,大明抬棍子就能揍死,足以保证大明在千年内,在整个东方一家独大。” 刘卫民看着满天星斗,笑道:“这些是大明未来千年大利,大明足够庞大,人口足够多,只要制定合适税收律法,只要朝廷改革成高效廉洁朝廷,只要鼓励百姓走出去,那些地方的律法是大明人制定的,胆敢肆意伤害大明人,大明王朝抬棍子就给揍死。” “只要保护了大明合法商贾,凭借咱大明百姓的勤劳聪慧,大明百姓就会人人兜里有钱,顿顿吃肉,有无数小国成为大明商贾的市场,成为大明的矿场,大明就是让了出去那些土地人丁又如何?还不是随着大明棍子而动?” 刘卫民说着未来,沈允婻有些不明白,再她想来,将那些地方成为大明府县岂不是更好些?但刘卫民经历过后世国家间的争斗,殖民地有时也会成为一个巨无霸国家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与其为大明今后制造出一个、一群跳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全都将他们给阉割掉。 “啪!” 刘卫民一拍大腿起身。 “行了,夜也晚了,说了再多,也还需要一点点埋头苦做。” 刘卫民起身,背着双手,悠哉悠哉去自己寝房睡觉,沈允婻过了许久才起身,看向不远处尚亮着的灯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当沈允婻想要离去的时候…… “大人的话语不许与任何人谈起!” 阴冷话语让人鸡皮疙瘩炸起,沈允婻缓缓转头,正见背后站着马四海。 “马公公,人吓人,会死人的!” 马四海看向灯光一闪熄灭的房间,这才转头看向沈允婻。 “咱家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你只是大人的奴婢,不是沈家之人,大人的话语你最好烂在肚子里,敢外传一句,咱家砍了你的脑袋!” 沈允婻好像丝毫不在意马四海的威胁,学着之前刘卫民,双腿微分,整个身体依靠在椅背。 “马公公就是不提醒,小女也是大人的奴婢,大人极为在意大明各海边卫所,马公公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让大人忧心就够了。” 说着,沈允婻自顾自站起身,拍打了几下衣裳,与刘卫民一般,背着双手走向刘卫民隔壁房间。 马四海看着她离开,眉头紧皱不已。 “哼!” 马四海莫名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阁廊边上的月亮门。 夜空很干净,皎洁月光下,一队长长人影走了过来,经过马四海时微微低头捶胸,直到马四海离去,巡夜军卒才再次游走于整个府院。 江南织造镇守太监府邸是五重四合院,占地极大,刘卫民居住在第二重院落,后面第三重是马四海、小豆芽和一干贴身亲卫居住之处,再后面还居住着五百净军,最后院落则是马厩。 马四海穿过月亮门进入第三重院落,自顾自推开房门,见屋中坐着的五人站起,也不觉丝毫怪异。 “大档头!” 马四海自顾自坐在主位。 “坐。” 五人没有多余话语,抱拳坐下。 “事情可都办妥?” 一身红色曳撒马十一抱拳起身,犹豫说道:“各卫所颇为反对,观海卫指挥使孙奎,是英国公的连襟,与二十余人上奏朝廷,所以……” “所以?所以就不用监军了?”马四海双眼冷光直冒。 马十一忙跪倒在地,冷汗直冒,紧咬牙齿道:“属下定将此事办妥!” “哼!” 马四海冷哼一声,看着另外四人,冷声道:“大人是海务总督,不是他常延龄,南京五军都督府还管不到大人!” “诺!” 五人忙抱拳应诺,马四海一挥手,马十一与另外四人忙退到一边。 “所有海防卫所都要安排净军监军,人死了,大人拿指挥使,拿千户来赔命,任何船只都不许下海,所有超过八百料船只都需要严格登记在册,哪个敢跟咱家耍心眼,咱家让他再也耍不了!” “哼!” 马四海挥手下,五人躬身退出房间。 …… 琼州海南卫、高州府神电卫、广州府广海卫、惠州府碣石卫、漳州府镇海卫、泉州府永宁卫、兴化府平海卫、福州府镇东卫、温州府金乡卫、盘石卫、台州府松门卫、海门卫、宁波府昌国卫、观海卫、绍兴府临山卫、嘉兴府海宁卫、松江府金山卫、苏州府镇海卫、青州府安东卫、莱州府灵山卫、鳌山卫、登州府大嵩卫、靖海卫、威海卫、辽东金州卫、复州卫、盖州卫、广宁卫、宁远卫,除了辽东外,自广州、福建、浙江、南直隶、山东,大明海防一共二十四卫,其下所属“所”一级更是数十近百,而刘卫民作为海务总督,这些卫所也被置于他的名下。 通常情况下,一个卫有五个所,也就是前后左右中五个,但是海防不同于内陆,海边之土通常比较贫瘠,也不可能养活一个卫所五六千人,所以一个卫就可能只有一两个,或三四个所,很少可以达到五个所情况,且与内陆卫所一般,编制也无法满员,多是些老弱军卒。 与海务总督职务相当的是剿倭总督,但那只是倭寇、海盗屡屡侵入沿海等地时的临时职务,倭寇、海贼剿灭后,也就不再存在,刘卫民仅仅只是因为与弗朗机通商,大舅哥朱由检就给他安了这么个名头。 开海通商也好,海务总督也罢,就是由他担任江南织造“宦官”,全都引起了朝臣及江南士绅们的强烈反对。 江南防务主要由南京镇守太监和南京五军都督府负责,南京镇守太监是“内防”,负责将领人事调任、升降、监督;五军都督府是“外防”,负责具体事务,包括训练、作战、后勤等等。 南方各海防卫所本就置于五军都督府和南京镇守太监名下,本就没刘卫民啥事儿,结果他硬是生生剥了人家一半职司,这让南京诸多宗室贵戚们尤为不满。 本就是个人见人厌的家伙,他在北京城做的狗屁倒灶烂事不断传入江南,也就有了临时府邸门前的一幕。 一夜无话,没有小媳妇在身边,生活作息都有些不适应了,天未明就起了个大早,推门就见杨柳儿端着个木盆站在门外。 “若不是沈大掌柜说你之前去过辽阳,老爷还不知道原来咱们是见过的。” 刘卫民将木盆端入屋中,三下两下清洗了脸颊,蹲在地上就着木盆,用柳条蘸着盐巴和薄荷粉末透着牙齿,话语也有些含糊不清。 “老爷听说,周文那小子早就有了家室,正妻是不大可能了,若你喜欢,不介意成了妾室,老爷可为你做媒。” “或者……将来给你寻个合适的,做个正妻也是可以的。” 杨柳儿至始至终都有些怕他,听着他含糊不清话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奴婢……可以一直跟着小姐吗?” 刘卫民有些诧异抬头,看着眼前颇有些成熟妩媚女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语。 “给你寻个合适之人,你懂吧?做个正妻难道还不如一个丫头奴婢?” “小姐待奴婢很好的……” 刘卫民喝了口清水,咕噜噜吐掉嘴里碎屑。 “随你,你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她好了……” 第191章 打人了 刘卫民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个时代的正妻地位很高,一个妓子很难成为正妻,就算是后来的秦淮八艳,也还得不到一个正妻位子。 当然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她自己决定,他并不愿意去强迫着谁,更何况还是个挺漂亮的女人。 有时候,美丽也是一种武器,在他接过杨柳儿递过来的毛巾时候,一道光在脑中突然闪过,看着她眉眼柔和脸颊,突然有个怪异念头。 “沈大掌柜……是有些男儿相……” 刘卫民轻声低喃,杨柳儿脸颊却莫名爬上了些红晕,这让他更有些怀疑起来。 刘卫民好早起,不早起也没法子,又没有其他娱乐节目,刚出了房门,就见小豆芽站在门外。 “主人,都已准备妥当。” “嗯。” 刘卫民微微点头,正要抬步却又一顿,回头看向杨柳儿。 “沈大掌柜醒来时,交待一下,就说本老爷去视察各海边卫所,就说时间不定,让她留在家里,江南织造相关织户重新登记造册,瓷器烧制的事情让她多费些心思,选一些手艺好的老工匠,回京时一并带走,还有就是钱庄的事情。” “是,老爷。” 刘卫民大致交待了下事情,带着小豆芽大步离去,府门才打开,就见三个书生盘膝坐在门前街道上。 一净军牵来马匹,刘卫民正要翻身上马,又丢下了缰绳,大步来到三名书生前,左右看了下,踢了踢才十三四岁的吴万祯。 “一小娃娃也瞎掺和,就不怕本驸马砍了你的脑袋,爹娘伤心?” “还有啊,要坐着,也是坐在那里,你们坐在道路中央,挡着百姓道路,很没品味的!”刘卫民指着驸马府对面墙角。 “心中……心中有道……无所……无所畏惧。” 刘卫民的身躯颇具压迫力,另外两个青年书生不屑一顾,吴万祯说出的话语却有些磕磕碰碰,看着面前低头娃娃,摇了摇头。 “何为道,首走也。意思呢……是让人多思考,多考虑考虑对错。” “有句话语怎么说来着,不做不错……虽说话语是不咋滴,可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做了事情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 “但是呢,正如道家阴阳鱼,正如这黑天白昼,任何事情都有好与坏的两面,人呢,不能只盯着坏的地方,还要去思索有何好的地方。” “本驸马做了事情,自然也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是也有好的地方吧?” 刘卫民踢了踢吴万祯,说道:“一娃娃就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了本事再跑来坐着也不迟,再瞎胡闹,本驸马也将你抓起来,赶紧回去吧,省的让你娘亲担忧。” “还有你们两个。” 刘卫民对年纪较小的吴万祯还能说上几句,另外两个青年书生却不愿太过搭理,世界观已经成型,就算改变也不是很容易,他也没那功夫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 随着他翻身上马,百十骑净军也跟着翻身上马。 “有利就有弊,有弊也必然附带着些许利,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是个很难的问题,需要仔仔细细思索,好好想清楚些再跑来。” “还有,功名当直中取,莫要曲中求,在本驸马府门前挣取稍许名声,不值!看在你年纪太幼小的面儿上,本驸马就不抓你劳改了,赶紧回去吧,省的你娘亲抹泪伤心。” 马蹄隆隆,吴万祯看着远去人影,屁股也挪动了几下。 “表……表哥,要不……要不咱们走吧,万一……万一真的……” “哼!你怕了?怕了,你自己走!”魏士礼不满冷哼。 一旁的孙文启不满道:“打砸千步廊官署,辱骂朝廷重臣,置大明公主于险地,强迫沈辽数十万百姓离开家乡,动摇辽东军心,致使熊大人、袁大人兵败被俘,沈辽更是被建贼所据。” “违背祖制,蛊惑陛下册封一不名女子为郡主,私交弗朗机蛮夷,如此之小人,孙某未曾看出有何利于大明天下!” 魏士礼点头,冲着刚刚走出府门的马四海大骂。 “孙兄所言甚是,祸国殃民之阉贼,人人弃之!” 马四海眉头一皱,他并未听到刘卫民话语,刚出府门就莫名其妙的被魏士礼大骂一顿,心下顿时不悦恼怒起来。 “来人,将他们赶走!” 守在门外的一干净军有些犹豫,马四海嘴里又是一阵冷哼。 “还愣着作甚?” “诺!” 一干净军再不犹豫,手臂挥动就要上前赶人。 “阉党!” “恶贼——” 孙文启大怒,指着马四海大骂。 “丧我大明之土,辱我朝廷之臣,坏我大明祖制……” “恶贼该死!” “恶贼当杀!” …… “狗贼……放开我……恶贼……” …… 听着孙文启、魏士礼两人大骂,见两人挥拳与净军厮打。 马四海大怒,嘴唇颤抖。 “打!” “给咱家狠狠打!” 听着尖锐怒吼,魏士礼、孙文启终于惊慌起来,向着远处指指点点一群百姓大喊救命。 “恶贼……你们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阉奴!你……你敢……” “阉奴打人了……阉奴……阉奴打人了——” 府门前净军大怒,一而再再而三忍耐,耐性到了极限。 “砰砰……” 纷纷举起火枪,狠狠砸在魏士礼、孙文启头上、腰背,跌倒后依然拳打脚踢。 “绑了!” 魏士礼、孙文启两人抱着脑袋不敢再动,嘴里除了哀嚎呼痛,再也不敢喊着“阉党打人”话语。 满脑袋是血的两人吓住了吴万祯,动也不敢动上半分,被人提着衣领扔到一边,也不敢上前救他表兄。 “哼!” 马四海冷哼一声,翻身上马远去,听到马四海打人,杨柳儿急匆匆跑来,刚到了府门前,只见吴万祯一人傻呆呆跌坐在地上,地上三个蒲草团也已散开,一地的蒲草证明着刚刚的混乱。 看着呆滞双眼,杨柳儿心下叹气一声,来到吴万祯身前,低身将他拉了起来,一边为他轻轻拍打着身上泥土,叹气道:“马公公脾气不是很好,还是回家吧,家人会担心的。” “他们……他们抓了表哥……”吴万祯年纪终究小了些,从前也没经历过这样霸道的事情,之前无人理会还好,现在杨柳儿跟个大姐姐似的,眼泪很是不争气的流淌了出来。 杨柳儿看着净军将两人死死捆绑着,眼看着就要吊在旗杆上。 “人留在这里有些不妥,还是送去衙门吧。” 看着一干军卒犹豫,杨柳儿心下叹气一声,来到总旗孙忠身前,微微蹲身福礼,孙忠忙让开身体,抱拳一礼。 “杨姑娘,不是我等不愿放人,这两人也太混账了些。” 杨柳儿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老爷巡视海防各卫所,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南京,还是莫要太过招惹是非,老爷也能安心一些。” “……就依姑娘,小的这就将人送去衙门。”孙忠犹豫片刻,抱拳答应。 杨柳儿知道孙忠因何犹豫,心下无奈,向吴万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自顾自转身走入门内消失不见。 净军打人被不少人看到,之前也曾赶过人,也曾抓人教训了下,却不似今日将人打的血头血脸。 孙忠提着人送入刑部衙门,本以为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谁也没想到会掀起数千人游行示威。 刘卫民是个独行侠,来到了南京后,六部官员不愿见他,他也懒得与他们打交道,只要不拦着他,各人自扫门前雪就是了。 江南冬日乍暖,北方还是冰封千里,江水之源头未曾冰溶,江水也低浅了不少,十艘巨舰无法驶入南京,只能在外海停驻。 刘卫民、小豆芽和五十净军亲卫登上一艘千料福船,其余之人牵着战马自回府邸。 “主人,各卫所颇有反对之声,是不是暂缓遣净军入卫所?” 刘卫民站在船头,看着不时有木船从身边穿过,好像并未听到小豆芽话语一般。 就在小豆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刘卫民却悠悠开口。 “反对?主人我还怕他们成了软蛋了呢!” “对了,哪一个带的头?” “观海卫,孙奎。” “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连陛下的军令也敢不遵。” 刘卫民嘴角露出不屑。 “传令各卫所,指挥使不至者,革职查办!” “诺!” 听着身后“登登”远去声,刘卫民嘴角不由微微上翘,新官上任三把火,若不找个刺头,他还真不好杀鸡儆猴了。 “希望不要太令人失望啊!” 一想到自己十艘主力战舰,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激动,豪男儿就没哪个不喜欢巨舟战舰的,尤其是从他自己手里走出去的战列巨舰。 小豆芽前去传令,大船很快放下一艘蜈蚣船,长长尖尖,一共十人操浆,快速划动时小船速度很快,跟个箭似的越过他的座船。 蜈蚣船也就在内河、近海跑跑,到了大海上就不成了,海浪稍微大一点就能直接将人掀翻,大海上作为传讯的差不多都是些鸟船,这种船两头尖身子肥,船身稍长,有橹,风吹再加上摇橹,速度很快,是海上走商商贾、海盗比较喜欢的船只。 运粮和大宗货物,一般喜欢使用沙船,这种船方头方尾,船底也平,南海地形复杂,有许多暗礁和浅滩,吃水深的船只一不小心就能撞上暗礁,沙船吃水浅,还是平底,就是沿江北上也无太大问题,也是常用的一种海船,但这种船只一般只是沿着海边南北往来,跑的慢,一旦遇到海盗就难以逃脱。 还有一种广州爱用的广船,广船与福船差不多,只不过广船头低尾高,福船是头尾都高。 福船比广船体量要大,注重的是稳健,所以头尾平衡,两头都有个跟“楼”似的“房子”。 第192章 闹事儿(上)【三章,连发,第一发】 有“楼”,船头就不可能很尖,水中阻力就要大些。 广船头低尾高,虽然头部也有个低矮“小房子”,但比福船可要小了许多,头也尖了不少,所以广船要比福船跑得快,与鸟船一样,颇受海商、海盗喜欢。 但是,无论大明哪一种船型,中间的位置都比头尾低上一些,同体量船只,比西洋海船的火炮数量要少了许多。 福船、广船、鸟船、沙船是大明主力船只,除了这些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但大致都逃不掉这四种船型,无非是大小、功能偏重点不同罢了,如同巨舰时代,有主力战列舰,有跑得快的巡洋舰,有带刀护卫舰,有补给舰……反正刘卫民是认为很麻烦的,只不过他的登莱水师第一舰队是打算远洋威慑的,旗下也就取消了杂七杂八的船只,统一改造福船,成了不伦不类的西洋舰队。 福船两头高,比较容易改造,广船前低尾高,改造甚为不易,哪怕是他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来,一旦改造广船,重心一准不稳,原本的头轻改重了,能稳稳当当的才怪呢。 沙船更是不行了,方头方尾跑得慢不说,还是平底,就算改造也只能在海边充当固定炮台,根本无法深入深海。 鸟船两头尖尖跟个月牙似的,改造是可以改造,但无法成为福船那种战列舰,只能改成巡洋舰,火炮数量要少了些,而且还必须是大型鸟船。 时间太短,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慢慢来,先改些福船糊弄糊弄人。 “等老子有钱了,战列舰、巡洋舰都整他个千儿八百艘!” 远远看着自己十艘巨舰一字排开,刘卫民心下就忍不住想弄他千儿八百的,可是一想到需要花费的钱财,心下就是一阵无奈苦笑。 就在他无奈感慨时,还没出了长江口呢,一队净军骑军远远跑了过来。 “主人,南京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豆芽看到远处净军手中烟柱,忙提醒正双眼放光看着远处自己的杰作的刘卫民。 刘卫民一愣,刚转头就见到远处狼烟似的烟柱,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船只靠岸。” “诺!” 小豆芽前去传令,刘卫民眉头微皱,思索着南京能发生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儿也没发觉会有什么大事情,也只能静等传讯消息。 大船缓缓驶向河岸,远处的余广也发现了异样,不解看向常云,问道:“常公公,南京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常云此时消瘦了不少,听到余广问话,也有些疑惑不解。 “辽东的消息咱们也是得知了的,尽管沈阳、辽阳丢了,就算朝廷不满驸马爷、公主迁离沈辽数十万百姓,公主砍的数千建贼脑袋,也足以堵住了朝廷的嘴,应该不会有啥事儿吧?” 余广挠了挠头,点头说道:“是啊,公主亲往辽东,又斩贼数千,仅凭这功劳,朝廷再如何不满,也只能捏鼻子认下才是,镇国前来南京,南京六部尚书大多都是从京城下来的,应该知道镇国的脾气,真激怒了他,还不知道会把江南闹成了什么样子呢!” 常云嘴里更是苦如黄连,他可是比谁都清楚那小混蛋是如何的会闹腾,深深叹气一声。 “希望南京别太闹腾,就凭陛下与驸马爷情分,就凭仅公主领着驸马爷训出来的净军、幼军杀敌近万,任谁闹腾也是不成啊!” “老常,你这话太对了,说一千道一万,镇国那小子拿出来的是真金白银,拿出来的是实打实的战功,镇国又不贪军功,全让给了公主,给了陛下,其他人再如何不满,那也只能徒呼奈何!” 常云摇头叹息。 “所以啊……南京在这个节骨眼,还是别招惹驸马爷为上,惹火了驸马爷,驸马爷也顶多是被禁足而已。” 余广甚是赞同常云话语,打砸千步廊官衙,殴打刚登基先帝宠臣王安,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最后不还是仅仅禁个足? “等着吧,反正咱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知晓究竟,先去喝一杯再说。” 余广拉着常云进入船舱饮酒,传讯的净军探子也上了船。一番报告后,刘卫民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四海恼怒魏士礼、孙文启两人大骂,把人揍了,本不算多大的事情,刘卫民揍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将人送去刑部衙门却引起了大波澜。 魏士礼是通政司右参议魏体仁次子,孙文启是光禄寺少卿孙文浩幼子,而吴万祯的老爹吴梓良不怎么出名,只是一商贾,可人家大伯吴山厉害,是嘉庆年礼部尚书。 魏士礼、孙文启被打的血头血脸,吴万祯一娃娃倒是全须全影,还没等吴万祯回家报信呢,魏、孙两家就已经得知,带着家奴仆役打上了门。 净军自打跟了刘卫民,那就没吃过亏,魏、孙两家打上门,那还能得了个好? 魏、孙两家奴仆、杂役被净军捉住挨个打了板子就不说了,就是魏体仁、孙文浩两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儿,也还是各挨三板子,除了两家女眷关了两个时辰没啥受伤外,其余的甭管大小,都是被按着打了板子。 得知了这些烂事,刘卫民一阵苦笑。南京几乎与北京没太大差别,该有的基本上都有,但南京最重要的衙门却是兵部、户部、五军都督府和南京镇守太监,其他的官衙都只是养老的衙门,就算打了人也算不上多大事情,反正他是没太大感觉。 对待上门静坐示威的学子,刘卫民一概不理不会,爱盘膝静坐那就坐着好了,但他不允许别人在府门前咋咋呼呼,轻则被几棍子赶走,重则抓起来刨地除草,劳动改造,北京城老少爷们都知道他的脾性,去他府门前也是知晓规矩,基本上也没几个咋咋呼呼,要真的咋咋呼呼,那还不如去千步廊跪天门来的实在。 南京就不一样了,这里不了解大明刘驸马脾性,还都是些不得志,郁郁寡欢的落魄官僚聚集地,官场、士林戾气颇多。 一想到南北直隶的区别,刘卫民就有些挠头。 “唉……也不知道哪来的屁事,咋这么多啊!” “主人,要不要回城处理一下?”小豆芽犹豫着问道。 刘卫民认真想了想,说道:“用不着回去,让沈大掌柜各衙门挨个走一遭,但凡是京城过来的老关系,都要走一遭,稍微警告一下,告诉他们别把事儿闹大,闹大了,他们也难收场。” “嗯……就这么着吧。” “对了,玄武湖的幼军拉去看门,守着南京各处要道,以备不测。” “诺。” 小豆芽躬身退下,他又仔细想了下,也没觉得有太大问题,打了人是不好,也会有些麻烦,但是也要南京各衙门大佬点头才行。 “或许……闹一闹也算不错。” 刘卫民小声嘀咕了几句,也就不再理会,命令船只与余广、常云汇合。 小豆芽按照他的吩咐,下达了几条军令,插着旗子的净军又急匆匆一路赶回南京。 江南织造就在玄武湖边上,刘卫民暂时居住的府邸也在此处,此次南下随同军卒两千,一千净军,一千幼军,府邸虽大,却也安置不下如此之多,幼军与部分净军被安置在了玄武湖周边。 半日后,军令送到周云手中,尽管周云颇为无奈,最后也只能服从军令,连同净军一营指挥使刘大鹏分赴南京各处要道驻扎,引起了五军都督府的不满。 收到命令的还有沈允婻、马四海,两人正与安东尼奥、安娜夫妇谈笑,安抚着两人担忧。 看着沈允婻眉头微皱,安娜有些担忧。 “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允婻轻轻摆了摆手,杨柳儿低头退到一边,笑道:“没太大事情,也还是昨日之事,夫人莫要太过担忧。” 说完,沈允婻转头看向杨柳儿,说道:“先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拜访下刘阁老。” “奴婢知晓了。” 杨柳儿向安东尼奥、安娜两人福了一礼,转身前去准备。 安东尼奥、安娜两人相视一眼,纷纷起身。 “郡主有事,我们夫妇就不打扰了。”安东尼奥微微躬身行礼。 沈允婻也跟着站起身来,笑道:“安东尼奥男爵和安娜夫人莫要太过担忧,对于伯爵来说,这些都是小事,并不是很难解决,最终决定权还在陛下手里。” 安东尼奥沉默片刻,微微躬身说道:“正如郡主所言,决定权在大明皇帝手中。” 沈允婻微微点头,很优雅送走了两人。都是精明人,没必要说的太多,弗朗机人所需要的只是钱财,只是高额价值的货物,刘卫民能给,大明皇帝能给,这就足够了,至于眼前小事,皇帝不点头,闹腾的再如何也还是无用,同样身为贵族的安东尼奥也很清楚。 沈允婻不知道安东尼奥夫妇如何作想,她却知道,大明的情况远比弹丸之地的弗朗机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解决。 “小姐。” 沈允婻扶额沉思,杨柳儿轻声走入厅内。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只是此时……是不是晚了些?” 沈允婻抬头看着屋外夜色,揉了揉眉头,说道:“你觉得是否合适?” 杨柳儿低声说道:“幼军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玄武湖,估摸着周将军正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打着官司,崔公公那里也会有人前去,所以……” 沈允婻微微点头。 “胜负未分,不宜妄动啊……” 第193章 闹事儿(下)【第二发】 幼军、净军离开玄武湖驻地,拿着火铳,纵列两队整齐几如一人步伐,从未见识过如此阵势的南京百姓,大乱。 街道鸡飞狗跳,人群慌乱退避,恐慌随着火铳鸣枪蔓延,幼军、净军所过之处,原本人头攒动街道顿时一空,全都奔逃入两侧屋舍躲避,或是干脆逃了个一干二净。 刺刀顶在胸膛,各要道、城门的守军仅一个时辰就全逃了个没影。过程并无波澜,除了几个稍微嘴硬将领挨了一顿胖揍外,从无经历过战阵的江南军卒,在净军、幼军挺着刺刀出现时,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火绳冒着的烟气吓傻了。 玄武湖通往皇朝的太平门、通往江边的龙江船厂的神策门、金川门、凤仪门,以及玄武湖各处要道全被接手看管。 正在讨论净军打人事件的六部官员,听到幼军、净军竟然离开玄武湖,驱逐了南京留守军卒,全都傻眼了,随机更是拍桌大怒。 南京礼部尚书韩燝、吏部尚书刘一燝、户部尚书卫承芳、兵部尚书王在晋、工部尚书沈儆炌、刑部尚书黄克缵六部尚书,以及南京镇守太监崔文升、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养量、兵部左侍郎卫一凤、兵部右侍郎张鸣岗、太仆寺卿岳元生、吏部右侍郎薛贞、光禄寺卿赫名宦、工部侍郎萧近高……一大帮老臣出现在太平门,不出现也不成,净军、幼军的刺刀都顶在了皇城,顶在了千步廊左右官衙的咽喉上了,不出现都不成。 王在晋恼怒,令人传唤周云、刘大鹏,两人却根本不予理会,说什么兵部管不到天子亲军啥的,这可把一干南京老臣气得脸红脖子粗想骂娘。 气愤也好,恼怒也罢,最后还是无可奈何,他人不清楚,刘一燝、韩燝、黄克缵三人最是清楚,也只能领着一帮留守大臣出现在了太平门前。 太平门其实不太平,太平门在皇城北面,但凡皇城都是坐北朝南,有俯视天下之意,所以太平门身后的玄武池又被称为后苑花园,太平门之所以说不太平,是因为当年明太祖在这里杀的人太多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主杀衙门都在左近,这里可以止小儿啼。 一干老臣刚出现在太平门就被拦住,正与监军刘卫忠低声吩咐的周云,见到南京一干大佬们出现在了这里,心下微微叹息,人却深吸一口气,稍微整理了下甲胄,大步走到崔文升身前,猛然捶击胸口。 “幼军左军指挥使周云,见过镇守大人!” 周云没有站在刘一燝面前,没有站到兵部尚书王在晋身前,甚至连五军都督府都督怀远侯常延龄也没有看上一眼,径直站到崔文升面前,崔文升心下又是窃喜,又是暗骂不断,捂嘴咳嗽几声。 “咳咳……那个……” 崔文升刚要开口,王在晋阴沉着脸上前,硬是将崔文升挤到一边。 “这里是南京,是陪都,幼军、净军妄动刀兵,是你周云欲要造反,还是姓刘的想要反叛我大明?!” 周云捶了下胸口,身姿挺立,直视前方,声音铿锵有力。 “服从是吾等荣耀!” “大帅有令,南京动荡,上百恶人冲击朝廷海务总督将军府,南京乃我大明陪都,乃大明南方枢纽重地,发生如此震惊人寰之事,南京六部、五军都督府、都察院、大理寺竟然无人知晓,此乃陪都上下失职!” “大帅训令!” “南京陪都不容有失,兵部、五军都督府难守江南之枢,净军、幼军乃天子亲军,代之!” 兵部尚书王在晋、五军都督府都督常延龄大怒,其余人等更是一脸惊骇,心下亦是暗怒刘卫民抬手就是一个倒打一耙。 “你……” 王在晋正要怒吼。 “大帅有令!” “胆敢冲撞幼军、净军者,杀!” “举兵刀杖者,杀!” 看着眼前冷脸混蛋,王在晋手指颤抖,指着周云怒吼。 “你……你混蛋——” “老夫……老夫要弹劾你,弹劾那该死的混蛋——” 怀远侯常延龄冷脸上前,强压下胸中怒火,说道:“周将军,你知道你在做着什么吗,你这是大逆不道!” 周云一脸冷漠,眼睛依然直视前方。 “末将身为大明军将,末将只知军令!” “老夫是五军都督府都督,朝廷……” “幼军、净军是天子亲军!” “你……” 一句“天子亲军”差点没把常延龄噎死,五军都督府、兵部几乎掌控着天下所有军卒,兵部掌握调兵权,如同司礼监掌印太监,掌最后决定权;五军都督府执掌军卒训导、补给、升降……但这些需上报兵部、吏部、户部后,具体实施。 兵部、五军都督府几乎掌控着大明军卒、将领,那也是几乎,天子亲军如锦衣卫,如司礼监御马监,如刘卫民手下净军、幼军,天子亲军不在兵部、五军都督府治下,自然也管不到周云。 天子亲军给面子听你的,不给你面子,你连毛都不算,场面也一时冷淡下来。 崔文升一见如此,心下无奈连连,却也不敢真正得罪了那个深受帝宠的混蛋,上前苦笑道:“周将军,净军、幼军接管各城门的确太惊世骇俗了些,南京城也绝无奸贼恶人,一切……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就是个误会。” “还是……还是散了吧。” 周云沉默片刻,点头说道:“崔公公也是在北京城待过的,大帅从来不过问门前规规矩矩的书生,不满大帅所作所为可以,可以在大帅门前表达不满,可以上表陛下弹劾大帅,大帅只对陛下解释、担责,没有向他人解释的义务!” “门前辱骂当朝二品大员,是在打朝廷的脸,还是在打陛下的脸面?是不是我幼军、净军,也可以每日堵在各位大人府门前大骂、打砸?” “大帅仁慈,只是稍微教训了下两个狂徒学子,百十人就敢冲击天子亲军大帅府衙,敢问各位大人,诸位是如何治理的江南之地?朝廷的威严,是不是在诸位面前一文不值?!” 一番话语说的太狠了,事实也是如此,无论对错,不满可以上奏弹劾,冲击衙门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衙门是什么,是代表着大明的脸面,没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冲击衙门都是有罪的,就如民告官,就要先遭受一通杀威棍。 周云说的是在理,可是一干大臣心下更是愤恨不已,一时间也找不到反对理由。 净军、幼军驱赶各处城门军卒,就已经告诉他们,自己不怕弹劾,不怕他们向皇帝告状。被迫离开北京城的刘一燝、韩燝等人还好,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宁德驸马府那位的蛮横霸道,南京本地官员恼怒愤恨中,又夹杂着一脸不可思议。 周云也不理会一干恼怒却难以开口大佬,向崔文升双拳一抱。 “崔公公、各位大人,今日周某多有得罪,周某是大明军将,服从军令是周某天职,诸位若有何不满可以请奏陛下,可以去寻大帅,也可以……去寻怜花郡主。” “崔公公,多有得罪。” 周云抱拳一礼,转身走向一净军牵着的战马。 众多大臣看着周云低声与监军刘卫忠交待,看着他打马前去玄武湖…… “唉……” “魏、孙两位大人也真是的,刘驸马将人丢去刑部,明摆着就是稍微教训一下,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现在咋整吧?”崔文升一脸埋怨。 刘一燝轻轻摇头,想要怒骂几句“混蛋、恶贼、奸逆小人”话语,可他也知道,那个混蛋在北京不知做过多少次这般事情,教训了人往刑部一丢,这边丢给刑部,刑部转脸就将人放了,宁德驸马府也是丝毫不管不问,也没见几家敢上门讨公道的。 刘一燝看向韩燝,苦笑连连,叹气道:“此事……” 刘一燝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骂几句过个嘴瘾?弹劾上奏天子?可这又有多大的用处? 韩燝、黄克缵、崔文升也跟着苦笑摇头,崔文升看向心下骇然不已的工部尚书沈儆炌,叹气道:“如今也只有沈大人可以平息了此事。” 王在晋一脸恼怒,说道:“此等恶贼,难道陛下就不管不问吗?” “唉……” 刘一燝表情更加悲苦,摇头叹气道:“此子善于蛊惑,陛下深信此人,奈何?” 崔文升看向王在晋,又看向刘一燝和一干东林之人,莫名其妙笑道:“宁德驸马不想将事儿闹大了,诸位大人也就此算了吧,要不然,刘驸马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灾祸呢!” “刘驸马也就在南京待个半年八个月的,各位大人又何必自招不自在?是吧?刘阁老。” 刘一燝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该点头答应,还是该摇头训斥。 “罢了,今日天色也晚了,明日诸位大人与老夫一同前往织造府,先听听那混账小儿话语再作定论。” 刘一燝无奈,也只能先探探底,户部尚书卫承芳、工部尚书沈儆炌等一干南京大臣全都惊骇莫名,第一次感受到了北京前来的小子可怕,他们却是不知道,刘卫民究竟又会给他们造成了多么巨大的精神打击。 打不得,骂不得,就是雪花似的弹劾,那也是没丁点用处,难不成造反? 一想到“造反”两字,王在晋、常延龄两人目光竟然莫名其妙撞在了一起。 第195章 一个条件【两章连发】 天色一亮,南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空气中诡异的有种莫名的紧张,城门刚刚打开,就有数十骑奔出城门,无数百姓挎着篮子、赶着马车,或是担着担子拥挤着入城,不时会有军卒手持鞭子起起落落,提醒着人们进入城内需要缴纳入城费。 净军、幼军并未控制南城城门,只是制住了玄武湖所牵扯到的城门,一干大臣还是莫名的紧张,刘一燝与几位大臣们商议后,原本是要与工部尚书沈儆炌一同前往织造府,天亮后刘一燝才发觉不妥,几人一合计,决定先让沈儆炌与崔文升一同前去,如此才够稳妥。 沈儆炌是沈允婻伯父,刘卫民尽管曾经差点没打死了崔文升,但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消失,再加上是刘养的推荐,崔文升才得以成了南京镇守太监,如此两人前去,自是稳妥无比。 崔文升得到沈儆炌马车出府的消息后,这才悠哉悠哉令人赶着马车出了府邸。当他来到织造府时,正好与沈儆炌迎面相遇,正当他跳下马车欲要上前拱手时,又一辆破旧马车前来。 崔文升随意向沈儆炌拱了拱手,看着缓缓走了过来的破旧马车,疑惑道:“沈尚书,这又是哪一家?” 沈儆炌看向破旧马车,一看就是雇佣的车行马车,疑惑摇头,示意自己也是不知。 两人以为是哪一位重量级人物,以为与他们一般无二朝廷重臣,也是前来劝解的朝廷大佬,等到孙秀婉提着衣裙跳下马车时,崔文升才摇头苦笑。 “民女见过崔公公、沈大人!” 崔文升苦笑道:“今日只沈姑娘一人吗?” 沈允婻有些疑惑两人脸上的尴尬,蹲身福礼。 “前些日杭州送入户部的账册有些疏漏,户部一直有事耽搁了些时日,今日一早相公前去处理一二,家父也应了杨老大人约定,前去杨老大人府中拜访了,民女刚刚去了灵谷寺为相公祈福,这才转道过来看望看望沈家姐姐。” 崔文升、沈儆炌相视一眼,心中暗骂孙世纪老狐狸,眼前少妇模样的孙秀婉话语也太假了。 “咳咳!” 崔文升捂嘴轻咳两声。 “那个……咱家也是刚从灵谷寺出来,或许是一前一后吧,也没见到姑娘。咱家与刘公公也是莫逆之交,刘驸马前去广州,家中也是无人照看,这才特意前来看看。” 沈儆炌傻眼了,崔文升不解释还好,解释后他也不能再提起净军、幼军昨日之事,也跟着崔文升一般,捂嘴轻咳。 “咳咳……那个……老夫与崔公公差不多,特意前来看看允婻侄女可有难处。” 守在门外净军就算不认识沈儆炌,崔文升、孙秀婉两人还是认识的,在崔文升来到的那一刻,就有人入府前去通报了,正当沈儆炌说着话语的时候,沈允婻领着杨柳儿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允婻见过伯父,见过崔公公!” 沈儆炌、崔文升忙理了理衣裳,一脸正色,心下却暗骂不已,原来沈允婻正是穿着郡主大裳。 “臣见(民女)过怜花郡主!” 面对一身郡主装束的沈允婻,哪怕是沈儆炌、崔文升也不得不低头行礼,尽管这个郡主连自个的“老爹”福王见个面都无,封号更是杂到不知杂到哪里的“怜花”封号。 沈允婻上前几步,虚托搀扶了下沈儆炌、崔文升,满脸笑意。 “伯父、崔公公莫怪,老爷不在,因府中有弗朗机外使,允婻这才穿了身郡主装束。” 沈儆炌、崔文升一脸无奈,崔文升见沈儆炌也不接话,无可奈何抱拳一礼。 “怜花郡主多虑了,纵然无这身装束,郡主也还是陛下亲口册封的郡主,老奴岂敢无礼?” 崔文升嘴里说着,心下却暗骂不断,按照正式郡主册封仪式,沈允婻必须要由皇帝、礼部、司礼监在场,在谨身殿举行册封典礼,必须要有皇帝亲自训话主持典礼,而沈允婻根本就没有这些,只是小皇帝写了个圣旨盖了大印了事。 皇帝的闺女是公主,也有可能只是个郡主,这要看皇帝喜不喜欢,喜欢呢早早就给了公主名号,不喜欢可能一辈子只是个郡主,也有可能太子、王爷的闺女也是公主,这种情况多出于被迫,比如和亲的公主,还有与刘卫民这样的,万历帝还没死的时候,提前将他的小媳妇提格为公主。 公主有大有小,开国太祖时的公主与王爷差不多,都是有封地名号的公主,这类公主最大、最尊贵,其次就是前代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多是皇太后的闺女,再其次是皇后的闺女,有自己居住的殿阁或是母亲封号为名,还有就是皇帝妃子的闺女,也可以用自己出阁前阁楼的名号。 殿、阁有大有小,大的地位自然尊贵些,更惨的是那些打通铺的美人、没名头的宫女,一不小心皇帝宠幸了下,又怀孕生了个闺女,还不被皇帝喜爱,可能这样的公主或郡主,连个“阁”的名头都无,只能随便给个名头,这些还是公主们,若是郡主那就更惨了。 皇帝还好一些,王爷没人问,除了生娃还是生娃,除了王府世子一家通吃外,其余的孩子能给个皇庄勉强度日就算不错了,更惨些的,与仆役也没太大差别,尤其是现在大明穷的叮当响,取消了大多数王室供奉的时候。 虽然沈允婻没有正儿八经像公主那般册封,咋说还是皇帝下了圣旨、盖了大印的,也还有个“怜花”名头,总好过那些王爷小妾生的闺女。 双方在见面的那一刻,沈允婻就占据了上风,垂花门大开,领着沈儆炌、崔文升和一直不吭声的孙秀婉三人穿过垂花门,一路来到前堂正厅。 看着原本的高山流水中堂壁画,如今换成了呼啸山岗图,看着沈允婻一屁股坐在刘卫民的虎皮帅椅上,沈儆炌、崔文升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两人心下有火,也不率先开口说话,自顾自倒着茶水饮茶起来。 沈允婻看到沈儆炌、崔文升低头饮着茶水,也不主动开口,看向孙秀婉笑道:“妹妹前来姐姐这里,怎么没与刘主事一同前来啊?” 孙秀婉忙将府门外那番话语又说了一遍,叹气道:“相公唯恐出了岔子,这才亲自前去杭州。” 沈允婻点头笑道:“若是老爷知晓,定然欣慰。” 沈允婻微笑说着毫无营养话语,孙秀婉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沈儆炌看向崔文升,崔文升却看向孙秀婉,孙秀婉又不住看向两人,三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崔文升、沈儆炌两人若是知晓孙秀婉今日前来,两人根本连门都不会迈出一步,哪有这么巧的,刘之坤去了杭州,孙世纪也跑去寻亲访友。 都是人精,都知道来了此处是干嘛的,正因有了孙秀婉在了这里,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都不开口,厅堂一时间很是诡异寂静,昨夜得知了太平门事情后,沈允婻可以猜测到今日前来的是沈儆炌、崔文升,这才一大早就将柜子里的虎皮拿了出来,也将呼啸山岗图挂了上去,就是给南京一干大佬们下马威,甚至出去迎接时也是一身大典时才能穿的郡主大裳,就是为了气势压倒对方,谈判桌上可以取得心理优势。 只是没想到孙秀婉今日会来,见无人开口,就知道因何,心下又是无奈,又是好气,决定引导孙秀婉挑破这层窗户纸,饮了口茶水,随手将茶盏放在桌案上,看着有些尴尬不安的孙秀婉,脸上露出笑意。 “前几日,妹妹与伯父不满老爷作为,今日妹妹前来,不会是对前日织造府打人不满吗?” 听到沈允婻主动提起了此事,沈儆炌、崔文升精神一振,身体也不由挺了起来,全看向孙秀婉。 孙秀婉神色也肃然了许多,说道:“姐姐,前日之事妹妹也是听了,尽管魏大人、孙大人所做之事有些欠妥,织造府打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对的,更何况净军、幼军还动手驱赶了守城门的南京卫所军卒。” “孙姑娘所言甚是,是……是有些不妥……沈尚书,你以为呢?”崔文升忙点头应和,又看向沈儆炌。 沈儆炌心下无奈,点头说道:“魏大人、孙大人也是爱子心切,这才鲁莽了些,并无不敬朝廷律法之意,允婻……还是……还是唤回净军、幼军吧!” 沈允婻微笑点头,说道:“崔公公当是知晓,北京宁德驸马府门前,也是多有国子监学子上门骚扰,只要不是口出恶毒之语,不上前骚扰军卒职守,老爷也是不管不问,就算有了过激之事,老爷也只是稍微给了些惩罚。” “伯父,崔公公,百十人带着棍棒打上织造府,织造府若不管不问,就会有数百人,就会有上千人,到了那个时候织造府会如何?被迫离开南京?还是伤了数百人条人命?” 沈允婻看着沈儆炌、崔文升、孙秀婉三人不语。 “净军、幼军可以退回玄武湖,但是,南京城需要给织造府一个承诺,一个交待。” “在京城,驸马府不愿插手政务,在南京同样也不愿,除非南京官吏想打破这种局面。” 沈儆炌看着眼前的沈允婻,第一次真正正视了起来,沈家发生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自己也从未想到沈家的一个女子,一个已经低头臣服的女子会走到了这么一步。 沈儆炌低头沉思,崔文升眉头亦是微微皱起,他不愿意刘卫民太过插手江南之事,更愿意让他早早的滚蛋,插手太多,自己就会永远的成为南京老二。 孙秀婉此时也不敢再开口,她只是个民女,哪里敢答应了什么,场面一时间再次沉默诡异。 沈儆炌猛然抬头,一脸严肃。 “允婻,织造府想要什么样的承诺,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沈允婻看着自己的大伯,灿烂一笑,嘴里说出的话语却有些冷漠。 “保证不会再发生此类之事,若是再次发生,织造府有权自行抓捕,自行处置冒犯之人。” “就这样?”崔文升一脸怪异。 沈允婻郑重点头。 “对!” “只有这一个条件!” 第196章 低头【第二章完】 一干留都大臣看着沈儆炌、崔文升,一脸不可思议,全都眉头紧皱。 刘一燝疑惑问道:“那女子只是说不允许在织造府前闹事?没有别得了?” 沈儆炌微微摇头,叹气道:“没有,只有这些,只是说不满可以,不许在门前口出狂言,不许冲撞织造府。” 韩燝看向刘一燝,点头说道:“看样子,宁德驸马府并不想与江南为恶。” 刘一燝神色也轻松了许多,笑道:“若仅仅如此,亦可答应了那女娃。” 刑部尚书黄克瓒心下同样松了口气,自己在北京城的日子里,知道一旦被那小子盯上,若不出些血是别想让那混账小子松口的,也不由点头赞同。 “那女娃要求也不算太高,手持棍棒打上当朝衙门终究是不妥的,确也有损朝廷颜面,但净军、幼军的作为我等是不能视而不见的,老夫还是要上奏弹劾宁德驸马府妄为之事!” 礼部尚书韩燝、吏部尚书刘一燝、户部尚书卫承芳、和一脸不悦的王在晋、常延龄,甚至连沈儆炌、一脸无奈的崔文升也跟着点头,算是承认了黄克缵话语。 王在晋心下还是有些恼怒不悦,说道:“魏、孙两位大人家中又当如何?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吧?江南士绅又该如何看待我等?” 王在晋话语一出,众人一阵沉默,崔文升见无人开口,皱眉看向王在晋,不悦道:“魏、孙两家闹出如此之大事情,不追究他们擅闯朝廷司衙之罪,就已经是朝廷宽大仁慈,魏、孙两家还想要如何?让刘驸马登门认错?就刘驸马那一点就炸的性子,可能吗?” 刘一燝、韩燝、黄克缵登时露出一脸无奈苦色,别说是南京一小官,就是北京内阁大臣,哪个没被那混蛋拐着歪羞辱过? 一想到刘卫民曾经做过的混账事情,刘一燝摇头叹气道:“明初,小不忍则乱大谋,那小子也不会久留江南,还是莫要再招惹于他。” 黄克缵点头,说道:“听说那小子已经与弗朗机答应了六十艘大船的货物,一匹上等丝绸十五两,细布一两两分银一匹,茶、瓷所售价格皆高于我大明倍数,六十艘大船,他吃的下吗?” 众人一阵沉默,崔文升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反而端起茶水品茗起茶水来。 刘一燝摇了摇头,说道:“仅江南织造是不可能拿下如此之多的货物的,但织造府传出传出的消息,六十艘货物并非是一次性,首次是二十艘大船,陛下已经令内库押运库中一些绸缎前来,加上织造府手中货物,杂七杂八凑到一起应当可以有二十艘大船的货物。” 卫承芳看向沈儆炌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说道:“魏、孙两家事情还是让刑部出面吧,两家若是不愿放手,上奏陛下弹劾亦可,毕竟首错在他们。” 崔文升有意无意说道:“前些日咱家与几位王府管事去见了刘驸马一次,刘驸马腾出五艘大船给了各王府,刘驸马说,生意归生意,政治……就是朝堂上的事情归朝堂,按照大明物价提升两成收购江南茶、丝、布、瓷、皮……” “两成?那小子是不是疯了?他卖给弗朗机人至少也是两倍!”卫承芳腾得站起,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崔文升。 屋内之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全不悦看向崔文升。 “哼!他倒是善于做生意,屁事不做,转手就赚了两倍之利!”王在晋冷哼一声。 王在晋话语一出,陡然双目一睁,一脸骇然看向同样惊骇的常延龄。 “那……那混账他……他……” 崔文升看向一脸骇然的王在晋、常延龄,知道他们猜测了些许,点头微笑。 “正如王尚书、怀远侯所想,大明虽封海,还是有些不法商贾私自出海,刘驸马此次就是为了整顿海防军务。” “不许……任何船只出海!” 刘一燝等人大惊失色,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皇帝允许宁德驸马府与弗朗机人交易,尽管朝堂上大臣纷纷上奏反对,朱由校态度却极为坚定,并且让刘卫民主持海防剿灭海寇盗贼,也有些人担心刘卫民独吞海洋贸易,但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百十年来封海也还是照样有人下海。 如今听到崔文升明确答复后,全都一脸骇然看向崔文升,崔文升却毫不在意一笑。 “其实驸马爷也不是不允许他人下海经商,但是呢,经商可以,必须要登记在册,要缴纳一成至三成的税赋,要缴纳一万银两的保证金,诸位若是不满刘驸马的收购价钱,可以自己出海,赚取更多钱财就是了。” 黄克缵皱眉看向崔文升,说道:“我大明商税是五十税一,崔公公,一成至三成,是不是太多了?” 崔文升笑道:“这就不是咱家可以决定得了,陛下已经将此事交给了刘驸马,黄尚书若是不满亦可弹劾刘驸马,想来刘驸马也不会为此恼怒。” 说着,又摇头一叹。 “咱家也稍微有些产业,咱家也没什么本事,不卖给刘驸马还能自己出海不成?激怒了刘驸马,那个……那个什么经贸钱庄直接向民户收购,高于市面两成的价格,想来百姓还是很愿意卖给刘驸马的。” 众人心下又是一惊。 正如崔文升所言,海防各卫所一旦封锁后,想要偷偷出海,风险不知高了多少,就算偷偷出海,也必须拿出些银子给那些卫所军卒,再加上他们不卖,那混账小子直接抬高市面两成价格,如此…… 没人开口,全都低头沉思,想着一切是否值当。 大明禁海,之所以如此激烈反对开海,除了大明本身希望稳定,还有就是一些人偷偷下海走商,没人走海经商,有时可以赚取高达十倍利润,这是一个可以让人砍了脑袋再砍三遍的高额利润。 刘一燝摇头苦笑,叹气道:“此事还需谨慎些,等那小子回南京时再说吧。” 众人无奈,只得点头。 崔文升却说道:“咱家没多少本钱,田地产出也只能售给刘驸马,但诸位不同,有些事情,咱家就是不说,诸位心下也是自知。有些事情呢,还是规矩些为好,各家家中殷实,无论自己走商也好,售于刘驸马也罢,都要比一些普通百姓赚取的更多。” “刘驸马封了海,估摸着至少要封海一年,以刘驸马的性子,就算一年后,想要偷偷饶过刘驸马下海,若是被抓住,那可就不是说能解决就能解决的事儿了,通州李三才的事情,诸位应该没忘吧?” “还有……就算刘驸马开海,福建、广州等穷苦百姓是受益的,至少可以下海打鱼为生,走商的人多了,赚的钱是少了些,可再如何,诸位货物够多,怎么着也比普通百姓赚得多吧?送给卫所的钱财与送入户部、内库,又有何不妥?还是说诸位忠于皇上只是一句空话?” 崔文升站起身来,他再如何也是宦官,再如何身上也印着郑贵妃的印记,若非有这个印记,若非郑贵妃替他说话,刘卫民、刘养也不会替他与魏忠贤求个情,他也甭想跑到南京做了个镇守太监。 崔文升起身离去,花厅内全都皱着眉头思考着崔文升话语。 常延龄看向刘一燝,说道:“难道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吗?” 刘一燝摇了摇头,一脸肃然道:“此人深受三朝皇帝宠信,建贼未除,国库空虚,陛下需要钱粮,所以……” 韩燝点头叹气道:“刘尚书所言甚是,此时纵然上奏弹劾也毫无任何益处,但……此人必是另一个张居正!” “此人太过猖狂跋扈,今后定然会身死族灭!”卫承芳亦是点头。 沈儆炌无奈摇头,却不愿言语。 刘一燝想了下,说道:“此人唯一与张居正不同,就是此子不怎么喜欢过问朝堂之事,所做的也都是以皇家之名,今后身死是必然,公正的说,除了此子跋扈的秉性,对大明也是有些利益的。” 韩燝、黄克缵相互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却又无奈叹息不言。 “有利于大明?丧土辱国之事也算是有利于大明?”王在晋有些不悦说道。 韩燝、黄克缵又是一阵无奈摇头。 刘一燝叹气一声,说道:“或许……或许正因此子撤出几十万沈辽百姓,正因将沈辽之地丢给了建州贼,三五年后,还真说不定被此子一举平了辽东外患也不一定。” “什么?” 王在晋、常延龄、卫承芳、沈儆炌全都一脸骇然看着刘一燝,他们如何也无法相信刘一燝嘴里会说出这番话语。 刘一燝无奈苦笑,说道:“此子行事怪异,也不知神宗陛下怎么就看中了这个辽东小子,别的事情还罢了,此子在军略上的确……的确强于我等。” “萨尔浒之事前,此子就曾于沙盘上与陛下对赌,所言之语与我军大败一般无二,此子不但分析出建州老贼必会全力攻打杜松部,更是断定建州贼会水淹我军,断定杜松将军会亲自领军渡河,断定将杜松部一分为二后袭击马林部,击败马林部后,再击败杜松部南岸我军,再……甚至连另外两路兵马都……” “如同亲眼所见,而且所言之语更是让人无可辩驳……” 黄克缵一脸哀叹。 “可惜了,若是……若是……若是晚半个月,哪怕三五日,我军也不会如此惨败……” 第197章 四大海务副督 “是啊……若是晚上三五日……唉……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韩燝摇头苦笑。 刘一燝点头说道:“正因如此,老夫骤然听闻此子因熊廷弼、袁应泰之故,欲要撤离数十万沈辽之地百姓,动摇辽东军心,老夫心下也是恼怒异常,可事有萨尔浒在前,老夫也只能无奈等待朝廷消息,也幸好方阁老陪同公主前去了辽东,这才知晓了此子欲要如何。” 王在晋、常延龄、卫承芳、沈儆炌听着刘一燝说着刘卫民与万历帝对赌之事,一脸骇然,想不相信,可看着、听着黄克缵、韩燝神色,几人又不得不相信。 见几人神色,韩燝更是无奈苦笑。 “公主领兵迎战建州老贼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了结果,可你们不知道,那小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将沈辽丢给了建州贼,沈辽也就空了,建州贼必然会竭力搜刮各部女真族丁,铁岭之侧的鞑靼没了市易,也定然会与鞑靼交恶,有那小子年年出兵敲打沈辽建州贼,结果会如何?” 黄克缵无奈道:“还能如何?建州贼困守一处,女真各部日益不满,鞑靼仇视,最后还能如何?” “友而仇之,分而治之,釜底抽薪,又困守四战之地,老夫也是以为,那小子三五年必亡了建州贼。” 常延龄有些不解道:“既然如此,公主为何还要放弃了海州?坚守海州不是更好些?” 韩燝苦笑道:“方阁老也曾提起,最后还是被刘家兄弟否决了,海州犹如哽喉利刺,海州在,建州贼会犹豫的。” 黄克缵点头道:“论谋划,那小子的确非常人,老夫也很赞同刘阁老话语,除去行事太过霸道蛮横外,无论是炼铁造兵器,还是造井利民,或是从弗朗机寻来农产之物,都是有利我大明朝廷的,就是这性子……” 与刘卫民数次交手的刘一燝、韩燝、黄克缵,一想到刘卫民的性子,全都摇头苦笑不已,不仅仅是他们哀叹刘卫民蛮横霸道的性子,就是余广、常云也是无可奈何。 刘卫民在崇明岛登陆上岸,结果崇明岛的千户苗固去了镇海卫,刘卫民也没在意,丢下一个净军任监军,带着人视察了一日,军卒情况不是很好,若非手里还抱着根棍子,他都以为是些叫花子,老弱妇孺不少,壮丁还不足百人,缺丁太多,至于为何缺失这么多兵丁,他也没问,甚至根本不用询问,他也知道因何。 仔细吩咐着监军净军后,人也离开了崇明岛,接着就是刘河堡中所,还是没见到卫所千户,接着是吴淞江所、宝山所、南汇咀中后所、青村中前所…… 每一个卫所情况都差不多,没有最差,只有更差,最惨的是青村中前所,就是算上老少妇孺,也才百人。 穿着差些,吃的差些,武器衣甲只剩下了根棍子,船只也跟小渔船没多少区别,一切的一切刘卫民都不介意,差些咱慢慢来,慢慢整,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竟然他前去的卫所连一个千户都不在家守着! 此时的他还在强压着胸中怒火,他还未坐船来金山卫呢,结果后方传来消息,说是崇明岛的监军宦官被千户苗固以妨碍军务鞭打了三十鞭! 看着刘卫民双眼泛红,常云心神颤抖,不由胆怯跪倒在地。 “驸马……驸马爷,您……您可不能冲动啊!” “嘿嘿……都不想妨碍军务是吧?” “好!” “很好!” 刘卫民双眼怒火几欲喷吐。 “来人!” “属下在!”传令净军单膝跪地。 “传令崇明岛、吴淞江所、宝山所、南汇咀中后所、青村中前所,所有下放的净军监军撤出卫所!” “啊?” “传令——” “诺!” 传令兵迟疑,刘卫民差点伸脚踹人。 听着他的话语,常云身子更加不可抑制的颤抖,余广却无所谓呵呵一笑。 自此刘卫民领船队一路南下,一个“卫”都不去视察,只看“所”,身后跟着的书佐只是拿着小本本,也没人知道书佐手里记录的是哪些内容。 一路南下,一路记录…… 乍浦所、三江所、三山所、龙山所、定海中中、中左所、定海后所、钱仓所、爵溪所、石浦二所、健跳所、桃渚所新河所、隘顽所、楚门所、蒲岐所、宁村所、海安所、蒲门所…… 刘卫民领十艘大舰一路南下,脸色一日阴沉一日,直至到了福建大金所,才有了第一个千户留守卫所的将官,尽管大金所与南直隶、浙江卫所一般无二,一样的缺失大量军卒,一样的是拿着棍子的乞丐,但人家好歹有千户、百户留守。 视察了一遍大金所,重点指出卫生情况后,将千户阮大用和四名百户调到船上,随同南下,接着定海所、梅花所、万安所、浦禧所、崇武所、福全所、金门所、六鳌所、铜山所、南诏所、玄钟所。 除了铜山所千户万良因家母病重回了德化县外,其余的都千户、百户都在,刘卫民也再次收下胡宾之、刘三山、赵乾之、孙用、樊猛、戚水、吕仲武、郑之用、赵守严、赵守平十名福建千户,以及三十一个百户。 福建比较穷些,感觉气势上比浙江军卒强多了。 福建转了一圈,继而南下广东,与之前一般无二,大城所、靖海所、捷胜所、平海所、大鹏所、海朗所、双鱼所、宁川所、海安所、海口所、海康所、乐民所、永安所十三所,十艘大船一直前来到了永安州,转了一圈后在琼州府登陆,身后也跟随着二十二艘大型广船,随同的增加了十名广州千户和三十五名百户,与福建差不多千户都还在任。 自福建开始,刘卫民的心情好了许多,福建、广州各卫指挥使也主动登船拜见,这与南直隶、浙江完全不同。 登上琼州府后,刘卫民走了一遍,身后跟着百十人将领,他也不怎么多开口,直到返回琼州府,刘卫民才进行南下之行第一次军议。 琼州知府沈灿只能让出府衙,余广一干登莱将领身子挺直坐在椅凳上,余者将领不自觉间也一个个腰身挺直。 刘卫民首先看向海南卫指挥使胡梦麟,说道:“胡将军自太祖时期就镇守大明最南之地,劳苦功高,还请接下本督敬意。” 刘卫民起身,“啪!”捶胸低头行了一礼。 胡梦麟大惊,忙起身就要拜倒,刘卫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正色道:“胡家卫国南疆两百余年,这是本督的敬意,也是代我大明感谢将军先祖忠义!” “大……大人……末将……末将……” 仅仅只是自己一句话语,刘卫民扶着老泪纵横胡梦麟坐下,又一一看向所有将领。 “忠于大明臣子,陛下纵在千里之外,纵是在北京城,亦从未忘记尔等!” “陛下……万岁,万万岁!” 胡梦麟老泪纵横,哪怕刘卫民拉扯,也滑倒在地,双膝跪地朝着北京方向高呼万岁,一干将领全都跪地山呼万岁! …… 许久众将才收住情绪,刘卫民也再次坐在主座,也不啰嗦,说道:“自今日起,广州、福建、江浙、山东设四名副督,统辖名下各卫所。” “广州副督,胡梦麟!” “福建副督,俞咨皋!” “江浙副都,陈九思!” “山东副督……常云!” 刘卫民每喊出一人姓名,就有一名将领起身,但却只是傻愣愣看着他。 “刘忠国!” 刘卫民头也不回,只是向后伸手,小豆芽忙将怀里的锦盒拿了出来。 木盒打开,露出里面金黄色绸缎,众将身体挺立的更加笔直。 掀开黄绸,露出里面厚厚一沓盖着玉玺大印任命、罢职令,最上面显然就是四个副督任命令。 刘卫民看向胡梦麟、俞咨皋、陈九思、常云。 “上前!” 四人相视一眼,其余三人还好,常云却是冷汗直冒,很想伸手擦拭额头汗水,眼前盯自己那双眼睛却让他不敢抬手。 “上前!” 刘卫民再一次肃然开口。 胡梦麟、俞咨皋、陈九思三人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大步上前单膝拜倒,常云一见另外三人都出来了,慌里慌张双膝跪地。 刘卫民将四张任命状送到小豆芽手里,小豆芽一脸沉稳将四张任命状送到四人手里。 常云低头一看手里任命状,差点没吓死过去…… “填上你们的职务、姓名、籍贯,自今日起,你们就是总兵之上的副督,为本帅副督,协助本督治理我大明海域。” 刘卫民低头看向身体抖如筛糠的常云,一脚踹过去。 “混账东西!你抖个甚?陛下的脸面全他娘地被你丢了个干干净净!” “驸马……驸马爷……老奴……老奴……不懂……不懂啊——” 常云不敢呼痛,再一次爬到刘卫民身前,看着他老泪纵横混账样,刘卫民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是一脚踹过去。 “不懂?” “不懂就他娘地虚心请教,向比你懂的人弓腰请教!” “再敢他娘地丢老子净军的脸,丢陛下的脸,老子就将你挂旗上暴晒三日!” “滚!” 刘卫民对常云一阵大骂,满厅将领全都低头,不敢直视大怒的海务总督大人。 “千户阮大用。” “末将在!” “调镇海卫指挥使。” “诺!” “千户孙用。” “末将在!” “调金山卫指挥使。” “诺!” …… “千户陈谦。” “末将在!” “调观海卫指挥使。” “末将领命!” …… “百户胡恩耀。” “末将在。” “调定海中中、中左所千户。” “末将领命!” …… 第198章 拉拢 刘卫民每念出一人,就会有一名将领上前单膝跪地,就会有一张已经盖好玉玺大印的任命状送上,只需填上职务、姓名籍贯即可,与此同时,一旁的净军书佐就会在一张罢职令随同拿出,对照相应任命南直隶、浙江卫所的福建、广东将领,罢去那些卫所原有的总兵、千户,一同任命后,但凡登船的将领都提升了一大截,或是成了副总督,或是总兵、千户、副将、参将…… 刘卫民看着半跪了一地的将领,说道:“诸位都是我大明忠勇将领,护卫大明万里海疆义不容辞,自今日起,诸位要严格遵守总督府军令!” “诺!” 众将轰然应诺。 “本督知晓,各卫所艰难,不仅仅是各卫所艰难,我大明朝天灾人祸不断,亦是艰难万分,但这不是各位可以疏于训练的理由!” “自今日起,各卫所超过四十岁老卒,未能达到总旗者,一律退出卫所,淘汰者一律为民,为大明荣誉之民,按原军籍兵响三成发放月响。” 看着众将犹豫,刘卫民继续说道:“淘汰年老者,活着一日亦是发放月响,所用钱财就要多上不少,所以为了减少各卫所财政压力,各卫所淘汰军卒将成为卫民钱庄下辖经贸钱庄之海上走商船工,将单立一商行,所赚取钱财将以各卫所按照功绩分摊,商行的目的,其一,养活为我大明付出数十年心血的年老将勇;其二,补贴改善各卫所衣食住行条件;其三补贴伤残阵亡将勇,用以赡养年幼失孤子女。” “本督知道,诸位多多少少都私自下海,或是协助大明商贾下海走商,甚至可能还与海上寇贼有联系,知道你们多多少少因为困难做了这些事情,甚至吃空饷、喝兵血!” “以前的混账事情,本督不想翻老账,过去的一笔勾销,你们想要多少银钱,可以让子女家人下海走商自己赚取,本督给你们这个权利,但是,你们给老子记住了,下海可以,但必须给老子规规矩矩的走海,规规矩矩给老子纳税!” “将领、军卒,就应该做好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做好了本分事情,剩下的才他娘地给老子谈钱!” “诺!” 众将再一次轰然应诺。 “从现在起,各卫所必须要有净军监军,监军若不明不白死了,你们会知道后果。” “内务归监军,训练军卒、稽查走私漏税海商、剿灭海贼盗寇等外事归诸位!” “诺!” 刘卫民微微点头,大手一摆,所有将领各自返回座位。 “诸位名下多多少少都是些渔民,广州、福建附近岛屿众多,但凡上面有我大明子民居住的,都要给予一些帮助,不得轻易骚扰。” 刘卫民想了下,说道:“除山东外,各卫所抽调卫卒,抽调两千人,本督两月后要驱逐澎湖、小琉球所有红发大鼻子。” “晋升江浙、南直隶将勇的,之后随本督前去江浙、南直隶上任,福建、广州将勇加紧训练军卒,整顿军武!” “诺!” 众将起身,齐齐应诺。 刘卫民对福建、广州水师还算满意,一想到江浙那些混账卫所就腻歪,想了下,又说道:“四位副督留下,其余将军各自离去,若诸位将军有相熟的商贾,知晓海上大明寇贼,与本督带着话,若不想做了海贼盗寇,想做我大明商贾,就来寻本督,若冥顽不灵,本督挨个找上他们的老巢,将他们一个个钉死在海岛上!” “本督给他们半年考虑时间。” 刘卫民摆手,一干将领纷纷起身抱拳离去,堂中也只剩下胡梦麟、俞咨皋、陈九思、常云四人。 “俞将军,本督对平蛮将军尤为佩服,就是不知可否请俞将军帮一个忙?” 俞咨皋一愣,抱拳道:“总督大人,不知是何事需要末将去做?” 刘卫民一笑,起身来到常云身边,常云忙起身让到一侧,刘卫民拉着俞咨皋坐下,又看向胡梦麟、陈九思两人。 “此时并非军议之时,胡将军、陈将军莫要太过客气,就当是自家一般,都坐,都坐。” 刘卫民拉过俞咨皋手臂,笑道:“平蛮将军南征北战素无敌手,与戚帅有‘俞龙戚虎’美名,是晚辈素来敬佩之人!” 俞咨皋看向胡梦麟、陈九思,笑道:“刘督师少年英明,仅以三千卒阻住建州老贼强攻数月,建州老贼使尽本领亦是奈何不得督师,如今天下又传公主英姿,天下少年翘首者,非督师莫属,也是难怪陛下如此看重督师!” 胡梦麟、陈九思不由皆点头,正待开口称赞,刘卫民却摇头笑道:“界凡城乃易守难攻之所,居高而守,自是易为守之,公主有数万悍卒相守,又有方阁老相佐,坚守海州卫亦是不难,此等些许小功,与平蛮将军、大小数百战陈公是没得比的。” 陈九思双眼有些湿润,抱拳却不知该说什么,陈九思的父亲陈璘经历颇为坎坷,不仅仅是他,当年抗倭名将,包括戚继光、俞咨皋的父亲俞大猷都没捞到了个好,张居正一死,过的都是凄凄惨惨,若非萨尔浒明军战败,熊廷弼、袁应泰欲要再调江南兵援辽,刘卫民也还未注意到当年这些名将之后。 刘卫民始终相信,就算老鼠的儿子也还会打洞呢,更何况这些名将之后,大明被文官压着,很难出来些名将,最多也就出来些敢打敢拼的悍将,就算是这样的人,结局都不是很好,不是死在了战场上,就是被文官整的欲死不能。 都挺惨的。 这些方头巾不喜欢,刘卫民却珍惜的不得了,他的名声不是很好,但他知道,若是真正战阵上生死将军,听从军令是没得跑的,在大舅哥犹豫着调遣江南军将时,就特意将这些名将之后提了起来,如今看来他的原先预想还是对的,这些将领果然与浙江、南直隶那些将领不同。 他不喜欢被文官党争影响太多的将领,领兵将领就是领兵将领,被一群不懂兵事的方头巾指挥算个怎么回事儿? 看着俞咨皋疑惑,刘卫民说道:“俞将军和陈将军都是在云南厮杀过的,晚辈知晓有一种药物叫青蒿,晚辈知晓这种药物产自云南,还有三七,三七也叫田七。” “南方潮湿、炎热,水中细菌……也就是咱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水中细菌太多,蚊虫、苍蝇也多,就容易得病,尤其是蚊虫叮咬后容易得了疟疾,得了这种病会高烧出汗,很容易死人,但是青蒿却是治这种病圣药,至于田七,将军居于军中,想来是知晓的,治疗跌打损伤很是不错。” 俞咨皋、陈九思一脸讶然,田七还好一些,军中知晓之人颇多,青蒿知晓的人却极少,没想到眼前年轻的总督竟然知晓这些事情。 陈九思点头说道:“末将知晓此物,家中子侄也有居于云南,若总督大人需要,末将可令家人送来些。” 俞咨皋亦点头说道:“末将亦知此物,亦可寻来。” 刘卫民大喜过望,忙向两人拱手,喜道:“那晚辈可就太高兴了,也不让两位将军和云南百姓白出力,是百姓种植也罢,是山里采的也好,所需钱财晚辈一应供应,毕竟这牵扯到了数十万百姓生死。” “数十万百姓?” 俞咨皋、陈九思一脸惊骇,就是与胡梦麟没甚太大关系之人也是一脸惊骇,刘卫民却苦笑点头。 “晚辈不是撤离了沈辽数十万百姓了吗,如今应当已经进入了晚辈名下皇庄内暂时居住,辽东百姓不似江南百姓心细,若不准备妥当些,数十万百姓很难适应小琉球炎热天气,所以青蒿必须要多准备些,还有纱帐也是需要的,若三位将军家人有相关人经营此类生意,晚辈可将此类生意交给三位将军。” 三人年纪一大把,但听了几十万人的生意,还是心下不住一阵跳动。 俞咨皋看向陈九思、胡梦麟,犹豫说道:“青蒿、田七此物云南颇多,花费些银钱自有山民大量采摘,这些比较容易,想来我云南俞家和陈大人两家也当可以提供总督大人所需,家中虽也可做些纱帐,但……绝无可能提供如此之多百姓。” 陈九思微微点头,说道:“正如俞大人所言,我陈家三个月能拿出千帐就已经是勉强了。” 刘卫民点了点头,笑道:“这样可好,晚辈提供纱面、银钱,交给军中各家妇人,做好后交给晚辈,军中妇人若是不足,可交给民间妇人,一顶帐篷……晚辈支付五十文银钱。” “五十文?” 胡梦麟眼珠子猛然一突,忙说道:“督师大人,末将无法提供药物,纱帐可否匀给末将一些?” 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自然是可以的,晚辈需要二十万顶帐篷,若是三位将军吞的下,全部给了三位将军亦无不可!” “吞得下!” 听了刘卫民话语,他们知晓二十万顶纱就是一笔不小本钱,若不提供这些,他们根本无法吞得下,但是刘卫民提供银钱和纱面,再加上军中将卒家眷妇人,那就没了问题。 纱帐制作并非太过困难,与缝制衣物一般无二,家贫的百姓都是自己缝制,辽东百姓却不一样,辽东蚊虫少,也不怎么使用纱帐,自也不会弄这个,也只能让江南人去做这些。 第199章 百万两黄金【两章连发,第一章】 刘卫民自准备撤离数十万百姓的时候,就已经为这些百姓准备好了去处,但江南毕竟不是辽东,若不准备充足些,很容易损伤太多百姓,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辽东百姓撤入关内时,天气尚还冷,还需要在北直隶暂等些时日,需要在皇庄居住些时日。 等他将所有所需全部准备妥当后,二十万辽东百姓才会乘船南下。 俞咨皋心动数十万百姓巨大生意,但还是有些疑惑,说道:“督师将数十万百姓遣离沈辽,末将心下也知督师是坚清壁野,避免建贼就食于我,可这数十万百姓安置,花费起来可就不是个小数,朝廷有这个钱财吗?” 看着常云摇头,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来气,更多却是满满苦涩,无奈叹气一声。 “朝廷是没钱的,只能靠晚辈自己的钱庄低息借贷给百姓,一开始是挺难的,不过占了小琉球后,问题就不是很大了,到时候让人去寻金矿即可。” “小琉球有金矿?” 一听到金矿,常云登时瞪大了眼睛,别人不信,常云特信眼前怪异驸马的话语,其余三人也挺直了身体。 “在小琉球东北处,有一片山领,在这些山的北侧一棱角,与东北角海岸相望,这里有溪流流淌入海,河里有金子,大概有一百万两到三百万两左右吧,应该不难寻到,这里的金子是日复一日山上雨水冲刷下来的,有的个头还挺大的,应该容易寻到。” 刘卫民皱着眉头,一边回忆着曾经过往,一边说着,他也记不得具体位置了,但是只要知道大概在哪一片,挨个小溪河流寻过去就是了。 他却不知道这些话语在屋内四人,以及小豆芽和门口守着的净军心里掀起了多大一片巨浪来。 “百万……百万两黄金……这……这怎么可能?”陈九思一脸震惊喃喃低语。 “不行!” 俞咨皋猛然站起。 “督师,三个月太久,澎湖就有该死的红毛东番鬼,绝不能让他们知晓了小琉球有百万两黄金!” “驸马爷!驸马爷!绝不能让红毛鬼得了俺们的金子啊——” 常云扑通一声跪倒,抱着刘卫民大腿哭嚎,这可把他整愣了,好像……好像他没记得红毛鬼找到了黄金…… 刘卫民犹豫着说道:“将领调动颇大,军卒也需要恢复训练,更麻烦的是浙江军卒,他们更需要些时间熟悉调派的将领,短时间内……” “督师大人,是不是只三千军卒?”陈九思脸上凶狠有些吓人。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此次晚辈带来了十艘大舰,仅此十艘大舰,毁灭东番红毛贼没问题,就怕他们逃到山里藏着,所以需要多些人抓捕。” 陈九思、俞咨皋、胡梦麟三人相视一眼,郑重起身拜倒。 “有督师这句话语就够了,我福建、广州水师可在两个月内聚齐三千军卒,全是精壮军卒!” “既然如此……好!就两个月!” 百万两黄金的诱惑太大,大到屋内所有人都红了眼,几人仔细商议了一番,刘卫民答应,不管金矿有多少,都会拿出一成奖励福建、广州参战军卒。 一成就是十万两,就是百万银钱,这几乎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三十克,据后世所记载,台湾金矿几乎都在金瓜石处,至少也有两百吨黄金,百吨就是高达六百万两黄金,而且还伴随着大量铜矿,仅此一处就是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如此巨额财富,足以安置二十万辽东百姓,刘卫民还能缓解他的金钱不足问题。 也不知为何,俞咨皋、陈九思、胡梦麟三人是如此坚信刘卫民话语,就是他自己也不知是何种原因,但是常云却极为坚信。 船队在琼州停留了一日,刘卫民留下几个净军,主要是因为他想在琼州设立一个货物中专基地。 又留给胡梦麟百十个净军宦官作为监军,当刘卫民告诉胡梦麟、俞咨皋、陈九思,这些宦官保证不干涉他们领军作战,应对朝廷的事情尽管交给他们,有什么黑锅也全甩给他们时,三人再也不抵抗净军为监军一事。 几人仔细商议了下具体事情后,也各自抱拳离开,除了刘卫民带着一帮需要替换浙江、南直隶沿海卫所将官,其余人都一一前往重新就任的卫所。 刘卫民也不去干涉这些将领具体做事,他只需要吩咐下去,不合格将领剔除,选择合适将领,如此也就足够了,不太懂的事情就要交给懂行的去做。 看着十艘密密麻麻炮窗,陈九思深吸一口气,叹气道:“这位年轻驸马督师是不是诓骗我等尚且不可知,但这十艘巨舰却是他亲自打造,听说陛下还专门为他设计、建造更加威武强大的战船。” 俞咨皋沉默片刻,说道:“应当是真的,能一下子甩给咱们如此十艘巨舰,这个驸马爷胆气之豪令人生畏啊!” “是啊~难怪满朝文武也拿这位驸马爷没辙,就他所言退伍军卒待遇一条,纵是当年张阁老也无如此魄力,更难的是陛下绝对宠信。” “唉~能不绝对宠信吗,别说净军是哪些人,看遍他名下所有职事、产业,无不是宦官为监军,如此之下还不信任,陛下还能信任谁?” “是啊~三朝帝王宠信,打砸千步廊各官署也只是被禁了几日足,打了光宗陛下最亲信大伴,还是禁足几日,如今连公主都领军在外了,这宠信……也不知王尚书是如何作想的。” 陈九思一阵摇头,俞咨皋沉默片刻,说道:“此子尤为难得可贵的是不让下面人担责,不仅仅早早从陛下手里弄来任职令,更是甘愿让军中宦官监军担责,转来转去还是此子担责。” 陈九思认真思索了下,也不得不苦笑点头。 “此子手里拿着一沓空白任免令,哪个还敢不遵号令,估摸着浙江会翻了天!” “翻天?不想死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别的咱就不说了,就那四十岁军卒退伍一事,不仅仅成了民,不仅仅那位驸马爷养着给工钱,卫所还会有三成银钱补贴,若老夫是个老卒,老夫也欢欢喜喜脱掉甲胄,残了、死了,娃娃他出银钱养着,就这待遇,真以为兵卒憨傻?翻天?那是自己找死!” 陈九思不由一阵苦笑,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再说了,就算要反也只可能是他们这些穷旮旯的造反,江浙造反?富得流油家私不要了?漂亮女人不要了? 陈九思摇头苦笑,说道:“王尚书、常都督那里又该当如何?” 俞咨皋不屑道:“两小儿也配让我等俯首听命?不言那驸马督师腰配神宗陛下镇纸、天子剑,就是陛下亲命海务总督一职,你我又岂能不遵号令?” “还有一件事情老沉你可能不知,你我能重新领兵,你我两家能重入军武,也全靠那位刘驸马向陛下荐举。” “啊?还有此事?”陈九思一脸诧异。 俞咨皋点头说道:“此事还是不久前方阁老来信告知,而且公主前往辽东时,也是亲点了川浙军卒,估摸着那些军将也会被陛下重用。” “陛下这是要……重振当年武人兴盛之时啊!” 两人看着十艘大舰远去,也不知振兴武人是好还是个坏,但两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海船再未有片刻停顿,半途中数只飞鸽被常云放飞,犹犹豫豫、颤颤巍巍放飞几只飞鸽,回头正见刘卫民龇着牙盯着他还未放下的手臂,结果常云又被紧紧搂住脖子,大拳头抵在额头,刘驸马龇牙咧嘴样子甚是可怖…… 在常云惨叫着“为了驸马爷好”声中,刘卫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风帆鼓荡,不时会有鱼儿跳起,刘卫民突然想起曾经见人钓鱼情景,都不用渔网,直接一起一落甩动鱼竿就成了,想到就干,结果……他连个屁都没钓到,气的又把钓了好几条大鱼的常云狠狠欺负了一顿。 大海航行是挺不错,心胸也宽阔了不少,但等他刚踏入浙江境内…… “命令余广,从蒲门所开始,一路上见江浙卫所就给老子擂鼓,给老子开炮!” 刘卫民进了浙江心下就是一阵憋屈,这股邪火被他压制了一路,前去广州时,他需要看看到底有哪些混蛋敢不遵号令,强压着邪火发不出来,一路走过,也知晓了哪些家伙敢违抗军令。 大怒的刘驸马下令要炮轰大明卫所,这可把常云吓坏了,小豆芽和一干跟着准备上任的总兵、千户们可就傻眼了。 刘卫民话语刚落,常云就是扑通一跪,抱着他的大腿就是惨叫哭嚎。 “驸马爷……驸马爷息怒啊——” “这是……这是咱大明自个的卫所啊……驸马爷……驸马爷……可不成啊……” 刘卫民被他吵的脑袋疼,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提起,一脸恼怒。 “混蛋,老子咋看上你个软蛋?!” “咱自个的卫所?老子一路走来,一个千户都没见到——” “滚开!” 刘卫民大怒,一脚踩在船只栏杆上,指着渐渐清洗的蒲门所。 “余广!” “给老子擂鼓——” “老子要让这群混蛋们睁大狗眼,看看我辽东汉子……是不是他娘地真男人——” “擂鼓——” 第200章 炮轰蒲门所【第二章完】 “千户大人……千户大人……” 小三猛然推开房门,一屋子正在下注的将勇一愣,千户李勇心下一惊,待看到是谁是,大怒,拿着摇骰子的竹筒狠狠砸了过去。 “砰!” “混蛋……谁让你进来的?” 竹筒准确无误砸在小三眉间脆弱处,鲜血顿时流淌了他一脸,小三也不敢反抗,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回禀千户大人,那……那驸马又来了?” “嗯?” 李勇一愣。 “刘驸马?” “是,是从福宁过来的。” “嗨!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大人,莫要管他,让下面人去说,就说我等前去了金乡卫,反正他也不去金乡卫!” “嘿嘿,赵百户这话对头,随意应付一下就完了,老子今日运气刚来,来来,咱们兄弟接着来!” “娘地,老子都输了五两银子了,一只眼儿,净他娘地都入了你这龟儿兜里!” “嘿嘿……反正老子今日赢钱!” 李勇心下一阵犹豫,去的时候没人,回来时卫所若还是无人,这面上…… “千户大人,管他呢,出了事儿上头顶着,与咱们无关!” 一听这话语,李勇也放下了心,天塌了反正有头大的顶着,也就不在意了起来,一群人开始“大、小”的乱吼乱叫,小三也不敢再在门前杵着,退着身子出了残破木房,甚至还小心着关上了房门。 直到小心关好房门,小三才敢用锃亮衣袖擦拭额头鲜血,也不怕感染生了脓水。 该禀告的也都禀告了,小三捂着额头再次来到最高处瞭望台,正无聊趴在瞭望台的老孙头也没回头,听着攀爬声就知是谁。 “小三,禀告了千户大人没?” “禀告了,千户大人说……说大人不在。” “唉……又是这样,俺前些日,听一帮子书生说起过这位驸马爷,那脾气大着呢……你额头怎么了?” 老孙头终于回过头来,见他捂着额头,脸上满是鲜血,又见他脸上神情,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 “唉……作孽哦~” 老孙头很小心从怀里掏出个有些年头的小酒壶。 “别那么捂着,会生脓水的,赶紧用酒洗洗,也别在这吹风,反正也没人管咱们,自个去休息吧!” 老孙头将酒壶塞到小三怀里,好像又担心他浪费了酒水,嘟囔道:“老头子都好几日没喝上一口了,可别用光了!” “嗯,俺晓得了。” 小三答应一声,他见过人肉生脓水生蛆情景,也怕自个眼睛生了蛆,正要下了瞭望木台…… “咚咚咚……咚咚咚……” 震天战鼓响起,老孙头一愣,下一刻忙趴在木台上眯着眼看向远处,只见远处十艘大船缓缓靠近,站在高高桅杆木台上军卒不住用着两面小旗挥舞,看到旗子挥舞动作,老孙头傻眼了。 “咚咚咚……” 战鼓震天,营内,就是千户李勇也甩下骰子,光着一只脚板跑了出来。 “十里……五里……四里……” “快……快跑——” 看到原本十艘大船一字纵列,下一刻成了一字横列,纷纷打开的密密麻麻炮窗,老孙头亡魂大冒,尖叫声传遍营地,甚至不用他拼命明锣示警。 “快跑——” “快逃啊——” 老孙头连手脚并施爬下瞭望木台都来不及,径直跳下木台,正待爬腿跑路,回头一看,小三还傻愣愣看着海面上已经被推了出来的黑洞洞炮口。 “三儿,你他娘地快逃——” “三儿——” 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炮窗缓缓露出的炮口,小三整个人吓傻了,回头看向老孙头,脸上全是泪水。 老孙头大急,奔出数米的他一咬牙,再次返回木台,三下两下爬上木台,吃奶的劲儿都爆发了出来,提着小三就给扔了下去,自己也再次跳下木台,拉着他就亡命狂奔…… 刘卫民用着单孔望远镜看着木台上发生的一切,看着老头拖着个娃娃亡命奔逃,很满意笑道:“老头儿不错,做个百户还是可以的。” “驸马……驸马爷……” “给爷闭嘴!” 一听被捆绑在桅杆上的常云还要劝解,刘卫民就是一阵恼怒。 “人儿逃的差不多了,报距离。” “距我舰八百米!” “仰角五十度。” “诺!” 传令兵对着一根铜管怒吼。 “大帅令,仰角五十度!” “大帅令,仰角五十度!” 传令怒吼传令,刘卫民脑中却显现出一至三层甲板数百军卒正忙碌着搬动齿轮,按照炮架上刻度调整仰角,心中计算着调整仰角需要的时间。 “开火!” 传令兵再次对着铜管怒吼。 “开火——” “轰轰轰……” 耳边剧烈爆炸声让他血脉膨胀,感受着脚下剧烈震动,刘卫民眼睛却始终看向远处营地,石球一个个飞出,除了个别石球落入海中,其余的都准确无误狠狠砸入空无一人的营地。 “传令甲字舰准备登陆!” 传令兵忙跑到另一个铜管面前,怒吼。 “传令甲字舰准备登陆——” “传令甲字舰……” 刘卫民回头,看向登莱号身后甲字号大舰,只见原本数人搂抱的粗大桅杆好像有了分身,突兀的缓缓出现一支横着的横木,横木左右两端正好可以延伸出庞大舰体,而横木两端各挂着一个滑轮,随后两个蜈蚣船被军卒拖拉滑轮拖了出来,再次拉拽另一根绳索,蜈蚣船与横木方向一致,看起来很是稳妥的被放入了海中。 军卒动作很快,数个蜈蚣船被放入了水中,营地一个人都无,数十人端着火枪,很容易占据了此处营地。 看着蜈蚣船,刘卫民还是摇了摇头,甲字舰是个实验舰,是尝试远洋时不带小舰,纯以大舰组队的远征舰队尝试,甲字舰其实就是登陆舰,蜈蚣船被放入舰内,桅杆上的横杆有点像杆秤,平时看不出来,成为桅杆的一部分,使用的时候,拉拽绳索使之横放,有滑轮辅助,将船舱内蜈蚣船吊出来很容易,放入水中也不麻烦,麻烦的是使用的时候,必须要收起桅杆上风帆,看样子还只能使用绳索不是太多的硬帆,西洋软帆绳索太多,无法如此操作。 刘卫民看着甲字舰上面的横杆吊塔,眉头紧皱,脑中想着是否在舰体上开个口子,或是在屁股上开个口子,如此就不是这么麻烦了,用的时候直接坐上人,直接推入水中,想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可能不会成功,木质船与钢铁船只不同,木质船结构要脆弱许多,开个口子势必会影响整个船只的坚固强度。 “这么吊,还不如用人抬着直接扔进水里呢!” 一干将领全傻傻看着他,根本就无法猜透眼前混蛋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曾经也听说了大明出了这么个混账驸马,没有亲眼见过,哪里会知道他混账的程度。 “令人失望透顶啊!” 想了好一会儿,对于甲字舰有些失望,刘卫民无奈一声叹息,转身看向已经被占领了蒲门所,见几十人长驱直入,更加失望无比。 “就这战力,老子十艘战舰能破了南京城!” “驸马……驸马爷,您……您可不能再炮轰南京城啊……老奴……老奴求求驸马爷了……”常云听到他的不满,又是一阵惨叫。 “真是的,不打一下,怎知防御上的疏漏?” 刘卫民转身看着凄凄惨惨的常云,见他老泪纵横,鼻子一把泪一把甚是凄惨,刘卫民很难得有些不忍了。 “老常啊~” “别看咱这是十艘巨舰,说实话,若老子守着这个蒲门所,信不信,老子只需百名净军,就算把营内轰的稀巴烂,也休养登陆了!” 刘卫民一边说着,一边为他松绑,指着空无一人的蒲门所。 “老常你自己看看,不就是开了几炮吗,人全他娘地跑了没影,就凭这,老子就该再炮轰几下,就这守军,斩了十遍千户的脑袋都不亏了他!” 常云可怜巴巴看着刘卫民,哭丧着脸说道:“驸马爷说的是,那……那该死的混账千户该死,可……可这是咱自个的卫所啊?这……这该如何跟陛下交待啊?” 刘卫民一把搂住常云脖子,笑道:“就算跟陛下交待那也是爷的事情不是?” “放一百个心吧,咱就当时实战演习好了,检验我大明卫所防护性,检验我大明水师攻击力,以及我大明军将统兵领军能力,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忍痛撕下华丽外表下的不堪呢,至少知晓自己短处,今后也知道如何应对不是?” “驸马爷……” “行了~咱爷们有你这么丢脸的吗?给爷挺直了腰杆!” 刘卫民看向远处端着刺刀的军卒,一个个将藏起来的军卒赶了出来,看着有些刺头想反抗,被枪托狠狠砸倒在地情景,嘴角就是一阵上翘,目瞳中却是满满冷漠不屑! “韩佑!” “末将在!” “去接手你的兵,另外,将此地千户送来,用你的兵送来,用你的兵给老子挂在桅杆上!” “末将领命!” 韩佑原本不过是个百户,如今一跃成为千户,强压下胸中激荡,捶胸后大步走出船舱。 一船将领,除了辽东将领,余者都是心下忐忑,或是担忧,或是暗自欣喜,跟着这么一个蛮横霸道总督,谁也不知道今后又当是个什么情景。 “不成疯魔……不成功啊……” “呵呵……” 第201章 炮轰蒲门所(下)【两章连发】 韩佑领命,下了小艇,用了一刻钟才登上了岸,至始至终都未与快速划动小艇的军卒说上半句话语,直到两名军卒将他送上了岸。 “谢谢两位兄弟!” 话语平淡无奇,两名军卒却郑重向他行了一礼。 韩佑大步登上岸,没有人迎接,手按刀柄、怀揣着玉玺大印盖着的任职令,大步登上高坡,进入蒲门所驻地。 几十个端着刺刀军卒见到韩佑,微微后退一步,不再如此逼迫卫所军卒。 韩佑向领兵的赵武拱手一礼。 “麻烦了赵百户。” 赵武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数十端着刺刀军卒退开。 韩佑双腿微分,手按刀柄站在数百老弱卫卒面前。 “铺门卫千户李勇,还不在吗?” “……” “都聋了——” “……” “呸!” “一群废物!” “……” 见还是无人开口,韩佑正准备拿出仔细护着的任命令…… “大……大人……” 小三额头满是已经干涩的血迹,颤颤巍巍举起右臂。 韩佑大步走向藏在人群的小三,原本挤在一起的老老少少,像是被无形力量牵扯,自动散开、后退,露出身体微颤的小三。 “姓名!” “俺……俺……俺姓吴……俺娘叫俺小三……” “家中只有你娘?” “俺……俺爹去朝鲜,打倭寇死了……” “……今日起,你是蒲门所总旗。” “啊?” 小三、一群叫花子般军卒全不可思议看向韩佑,甚至忘了自己成了“俘虏”的事实。 “谁是李勇?” 小三不由自主转头看向人群里李勇,韩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李勇身材还算魁梧,只是身上衣着看起来与个叫花子一般无二,裤腿也显得短了半截。 韩佑大步走到李勇面前,见他刻意将头发打散,嘴角更是不屑。 “大明蒲门所千户李勇?” “……” “就你你这份儿,还真他娘地丢咱大明的脸!” 韩佑随口向地上吐了口痰水,展开任职令。 “给爷们看清楚了,陛下玉玺大印,从今日起,大明蒲门所千户……韩佑!” 韩佑指着自己鼻子。 “韩佑!” 又指向李勇。 “想要你的罢职令,就去总督那里去领吧!” 李勇陡然抬头,一脸惊骇不可思议。 “这……这不可能……” “你们这是造反——” “反贼……反……” 李勇惊骇大怒,正要伸手揪住韩佑衣领,一个老大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 “砰!” “绑上!” 韩佑冷哼,人群却没人敢乱动。 “都想造反吗?” 韩佑一一看向眼前敬畏军卒。 “绑了!” 听着韩佑压抑怒哼,小三钢牙猛咬,大步上前就要按住千户李勇。 “砰!” 李勇大怒,从未想到自己今日竟会沦落至此,起来照着小三就是一个大大耳光,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砰——” 刚要抬手臂的李勇,欲要再扇打小三,枪声突兀响起。看着一群畏缩军卒,赵武上前一步,站到韩佑身边,笑道:“老韩,不用太过着急,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军卒够你调教许久。” 又指着李勇,指着一干蒲门所军卒,颇有些不屑。 “就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混蛋,也敢给大帅脸色看?还真当自个长了几个脑袋?” “你……你们这是造反!” “兄弟们……兄弟们别听他们的,他们炮轰大明卫所,他们……他们是造反!” 李勇指着赵武,指着身后几十个登莱军卒,看着一干蒲门所军卒怒吼。 “啪啪……” “继续!” “别跟爷停!” 赵武在人前来回走动,却学着刘卫民的小动作,见到地上的土块就是一脚踢过去。 “给大帅脸色看?” “你们当你们是天王老子啊?” “大帅腰间神宗陛下赐下的镇纸、天子剑,砍不得你们的脑袋?” “一个个全人五人六给大帅甩脸色,一个个当缩头乌龟,真以为法不责众啊?” 赵武看向李勇,眼睛微眯,冷笑道:“知道吗?大帅在前来江南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准备,就等着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所有水军将领,等着所有人违抗陛下旨意!” “别说是你们一群千户、百户,就算是总兵,有一个算一个,陛下赐下的数百张罢免令。” “够不够?” “够不够将整个江南水师将领换一遍?” “数百张空白晋升将领,够不够废了你们?” 赵武冷冷拍打着李勇脸面,冷哼道:“自己作死就别怪他人,想反抗?你跟爷反抗一个试试,试试大帅敢不敢让你一家老小生死难知?” “你……你……”李勇一脸惨白。 赵武的话语如寒风一般,没人会想到有人会这么疯狂,会疯狂到了提前就已经想要换掉整个江南数百将领。 赵武看向一干脸色惨白军卒,双腿微分站定,一一扫视人群,声音冰冷无情。 “老子不管你们信是不信,都得给老子憋在肚子里,谁他娘地不满,可以上奏朝廷,可以弹劾,但是!在朝廷治罪大帅之前,你们必须给老子老老实实遵守陛下旨意!” “否则……” “我登莱兄弟,不介意多挖几个坑!” “……” 赵武对一帮子叫花子军卒不屑一顾,转身向韩佑再次点头,再次与一干兄弟后退一旁,冷脸压阵。 韩佑强压下胸中冲动,他知道,此时绝不能有任何软弱表现,看向李勇眼神更加冷漠愤怒。 “绑了!” 这一次再无人敢犹豫,那些手持带着利刃火铳的家伙们,行事根本就是无所顾忌,用火炮轰炸他们营地,谁敢保证他们会不会真的杀人? …… “还算不错。” 刘卫民用着单孔望远镜,看着远处数名军卒捆绑着一人,见到那人死命挣扎,向着韩佑,向着一帮军卒怒吼,看着十余名军卒随同数十登莱军卒登船前来,也不由笑了起来。 “驸……驸马爷,咱……咱已经杀……杀了一只鸡了,别……别……” “别再杀鸡儆猴?” 刘卫民放下望远镜,看向脸色微白的常云,笑道:“杀鸡儆猴,那也得看猴儿怕了没,若是老老实实的滚蛋,老子可以收手,就看识不识相!” “驸马爷,江浙……江浙还是有些好的将领的。”常云犹豫道。 刘卫民正要抬臂再看向对面,听了这句话语,又不得不放下手臂,叹气道:“正如常公公所言,江浙是有不少不错军将,辽东那些川浙将领就是不错,但是常公公要记住了一句话语,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江浙若有这么三五个千户留在营地守着,本驸马也不会炮轰卫所,但没一个!” “没一个!” “意味着什么?” “常公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们在挑衅,挑衅本驸马就任海务总督权威,挑衅陛下权威!” “不满本驸马、本督可以,可以上奏陛下,在陛下未点头同意前,必须老老实实执行本督军令,想要这种方式来逼迫陛下退避,他们就已经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大明军人了,本事再高,这样的人老子也不会用上半分!” 刘卫民拍了拍常云肩膀,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对错不是你能评定的,也不是老子说对就对,事情做下,对错全交给陛下,让陛下来评定好了,若陛下觉得错了,了不起再关本驸马几日就是了。” 常云听了前面话语,心下好受了许多,正要点头,可最后一句话语,又将他脆弱心脏敲了个粉碎。 两人谈话间,赵武、韩佑已经押解这李勇上了船。 “跪下!” 一净军上前一脚踹在李勇膝弯,看着李勇挣扎着还要站起来,站在刘卫民身后小豆芽眼睛微眯,大步上前,二话没说,举起连鞘绣春刀狠狠砸在李勇脸上。 “砰!” “反……反贼……” 李勇吐掉和着血的牙齿,挣扎着要继续站起,小豆芽欲要再砸,刘卫民却摆了摆手,看着死死捆绑着的李勇,咧嘴一笑。 “蒲门所千户李勇……现在硬气,是不是觉得晚了些,本督炮轰卫所时,为何不硬气一回?若是那个时候硬气,此时本督绝对高看你一眼!” “所以呢……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些,你这一套,本督不吃!” 李勇不再挣扎起身,仰头看着脸色变淡的刘卫民。 “攻打卫所,等若于反叛,难道你就不怕陛下砍了你的狗头?” 刘卫民点了点头,笑道:“人的命也只有一条,掉了脑袋就再也安不上去……可是呢,死也是有重量的,有些人死了一文不值,有些死了却重于泰山,本督只是不想死的一文不值罢了。” “呸!你也会重于泰山?一奸逆小人尔!” 李勇怒视不屑,小豆芽大怒,却被刘卫民再次拦住,人却转头看向一脸不解的常云,看向一干默不作声将领。 “一个人的命其实都很轻,轻若鸿毛,但是一个人若背负了数十万百姓的命,就会重若泰山!” “若本督可以救活数十万百姓,给大明帝国一个选择的机会,别说炮轰一个小小蒲门所,就算炮轰江浙所有卫所,本督也会毫不犹豫,因为……因为你们已经废了,已经无法担负守国护民的责任,你们在不遵陛下军令那一刻,你们就已经没了资格披上这身皮!” 第202章 飞鸽传书(上)【两章完】 李勇被死死绑缚在桅杆上,十艘大舰继续前行,留下了两个监军,刘卫民离开了蒲门所。 十艘大舰一字前行,未靠近金乡卫,指挥使吕胜武就带着所辖千户、百户坐船前来迎接,连见他的面都无,一脸笑意的十余人全被挂在了桅杆上,嘴巴更是堵了个严严实实,刘卫民亲自登岸,金乡卫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升起,金乡卫直接变了天。 一路航行一路绑人,一路变天,各卫所越来越恐慌,在刘卫民第二次炮轰海门卫,将破口大骂的指挥使扔入海中差点喂了鱼后,沿线的指挥使、千户、百户们再也坐不住了,商议着反抗,可是一见十艘大舰上黑洞洞密集炮口,全都逃了没影,全都丢下了卫所逃奔南京,不逃都不成,耍了小聪明提前迎接的将官,可都被死死绑着挂在桅杆上呢! 江浙将武傻眼了,士绅们傻眼了,南京城更是慌乱惊恐,纷纷上奏朝廷弹劾,同时更是欲要踏破织造府。 刘之坤再也不敢藏头露尾,听到混账三哥一路航行,一路罢免、任命将官,哪怕是总兵指挥使一职,也毫不犹豫被一撸到底,刚刚返回了南京,连屁股也未捂热,又立马坐着船只前来阻止。 当然了,刘之坤也未能阻止得了,与一干混账将领们一般无二,也被死死捆绑着挂在了桅杆上,当刘卫民领着十艘大舰来到崇明岛时,殴打了净军的崇明岛甭管老少,全逃了个一干二净,为了讨公道,十艘大舰挨个开火,把崇明岛犁了个遍,看的桅杆上刘之坤、一干将领们全都目眦欲裂。 今时天气已经算是入了夏,江水丰沛,十艘大舰已经可以径直开到南京城下。 十艘大舰威逼南京城,炮窗更是全部打开,南京城大乱,无数人或逃或藏于屋中,数百军卒下船入城,无一人敢阻拦,刘卫民虽将大船直接开到了南京城下,但他也未从南京城正门进入,而是北上自龙江船厂登陆,直接前去玄武湖织造府。 一沓盖着大舅哥朱由校玉玺大印的罢职令,连同一干“俘虏”将领们,一同被净军送去了南京兵部,江浙水师将领他一概不用,爱去哪里去哪里,南京兵部爱如何安排如何安排,反正他是一概不收。 十艘大舰停留了三日,余广和一干将领们补足了补给后,他只是写了封奏折丢给马四海,也没有给个什么解释,又带着十艘大舰再次缓缓离去。 南京城没了如此威压,大游行开始了,雪花弹劾奏折纷纷,但是南京官吏们也是怕了这位宁德驸马,再也不敢在织造府门前游行示威。 此次南行视察,在刘卫民炮轰大明卫所的那一刻,在江浙被罢去数十近百将领时,消息传回南京、传回北京后,整个南京城、北京城都差点给掀翻了,无数官吏们纷纷跪在千步廊承天门前,整整一日也无一人离去,反而愈来愈多趋势,魏忠贤嘴里也生了火疮。 时间已经是天启元年五月,天气渐热,官吏门跪门已有一日,乾清宫门前也是跪了一地的朝廷大臣,皇帝朱由校只是在天工阁内设计着战船。 “陛下,宁德公主求见。” 看着地上丢了一地的纸团,师明不敢抬头,只是轻声说着朱徽妍求见的话语。 朱由校抬头看向窗外,眉头微皱,奇怪道:“宫门不是已经关闭了……” 话语刚出,不由一愣,此时宫门已经关闭,就是在乾清宫门跪着的大臣也都赶出了皇宫,朱徽妍是不可能进宫的。 果然,听了皇帝话语,师明身体再次弯了些,说道:“公主尚在西华门外,说是南城发现了个飞鸽,上面有马公公的密信,漕帮不敢私藏,将之送到了驸马府,公主见是陛下亲信,亦不敢假于他人之手,特来为陛下送信,说是要亲手送与陛下,魏公公已经前去了西华门,是魏公公送来的消息。” 朱由校一愣,忙丢下手中铅笔,起身走向屋外。 “传旨,朕要前往西华门!” “老奴遵旨!” 师明嘴里说着,人紧紧走在边侧,身子微弓伴随着走出房屋,刚出了屋,就见一队宫女挑着灯笼走了过来,见来人是谁,朱由校不由停下脚步,来人正是已经成了皇后的张嫣。 “臣妾见过陛下!” 张嫣低身微微福礼,朱由校上前虚扶她的手臂,不解道:“夜黑天冷,皇后怎的来到了此处?” 张嫣犹豫说道:“陛下……臣妾也不敢多言国事,只是朝臣们都跪在乾清宫一日了,宁德驸马所做之事是否真有些不妥啊?” 朱由校眉头不经意间微微皱了下,却笑道:“大兄所做虽有些不妥,朕想来也是有些缘故的,需再等待些时日才可知究竟。” 张嫣眉头微微皱起,“大兄”之名不知听了多少次,对从未见过的宁德驸马心下也有了些不满来,说道:“前些日南京就传来消息,说是净军、幼军胆大妄为,无君命私自占了南京各处城门,言织造府打伤百十人,这……” 尚未等张嫣话语说完,朱由校微笑摆手打断话语。 “些许小事儿,究其根本缘由,也算怪不得净军、幼军,无故冲撞织造府已经犯了大兄忌讳,军卒次日不也退回了玄武池了吗?” 朱由校又笑道:“皇妹还有些事情要见朕,朕还要前往一趟西华门,皇后自去坤宁宫吧。” 说着,朱由校转身就走,脚步也加快了不少,看着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张嫣不由一愣,皱眉片刻。 “天黑夜冷,去为陛下拿件大氅。” 张嫣开口,身后宫女不敢反对,忙入了天工阁拿了件大氅,一众人跟随在后前去西华门。 二月皇帝大婚,正如刘卫民所想,御史毕佐周、刘兰领头,内阁叶向高、史继偕、韩爌,六部尚书赵南星、孙慎行、王纪、张问达,以及一大帮子朝廷大臣纷纷请奏,客巴巴也无奈被赶出了皇宫,但三月时,客巴巴又重新返回皇宫,而此时的客巴巴却与之前待遇明显不同,已经搬到了仁寿宫,与光宗小媳妇们挤了通铺。 客巴巴原本是要居住在慈宁宫的,若没刘卫民的介入,客巴巴的确是住在慈宁宫,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慈宁宫虽还有些“小四合院”,可挡不住里面是郑皇贵妃奶奶住在里面,没刘卫民给她撑腰还罢,有个混账小子顶着,郑皇贵妃奶奶就那脾气,哪能让客巴巴住了进去? 慈宁宫按理来说,都是居住上一代皇帝的女人,只是刘卫民的老岳父做皇帝也才一月,慈宁宫就只应该是万历帝皇爷爷的女人居住处,仁寿宫就只应该是老岳父的女人居住地,大舅哥就算将客巴巴当成了娘亲,也不应居住在慈宁宫,除非客巴巴是真正的皇太后。 东宫是太子居住的地方,暂时大舅哥还没儿子,东宫被李庄妃和二舅哥朱由检霸着。坤宁宫及左右六宫那是大舅哥刚娶的媳妇地盘,客巴巴也是没法居住的,最后只能住在仁寿宫,可仁寿宫原先好一点的院子都被占了,老岳父的女人又多些,有名分没名分的,大大小小一二十,客巴巴最后也只能可怜巴巴与老岳父的小媳妇打通铺,远不如原本历史那么风光。 刘卫民跑去了江南,宁德公主整日在学堂和刘家寨两地奔波,冬日育苗是刘卫民离开北京城前育的苗,土豆不需要育苗,红薯需要育苗提高产量,上一世刘卫民家中就种过红薯,知道种红薯是个怎么一回事儿,春暖之时,将红薯苗栽到地里后就不需要过问了,长出两三米后,就可以用剪刀剪枝再次扩大范围栽种,等到苗秧长满地时,还需要将秧翻个儿,避免茎叶间又长出根茎来,避免产量降低,其余的并不需要过多管理,是个极为容易栽种的农作物。 但凡地下块茎作物,磷肥是最佳之物,为了高产,一个窝加上一勺木草灰,一准会收获不少,皇宫、百姓生火做饭大多使用木柴,锅底木柴灰还是有的。 刘卫民去了江南,公主又忙着自己驸马相公重视的粮食和皇庄里几十万百姓,少了这么大个的盟友,魏忠贤又与历史上一般,又被外朝给按住了个死死的。 一听到小公主大半夜不睡觉,竟然跑来了皇宫,跑出了房才发现少穿了只鞋子的魏忠贤,急匆匆来到了西华门处…… “魏公公,不是本宫不给公公,是……这个是马公公给皇兄的密信,是不能给其他人看的,除非皇兄同意了才行。” 也不知是谁出了个骚主意,竟让小公主爬了墙头,若是刘卫民在了这里,保准会把那人打了一头包。 “公主,咱家就想知道,驸马爷究竟是为了啥要炮打卫所啊?”魏忠贤仰着酸胀脖子哀叹。 小公主脸上也是一脸无可奈何,摇头道:“本宫也是不知相公为何,应该是那些人惹了相公生气了吧?” 魏忠贤苦着脸,哀叹道:“公主,不是咱家不出力,不帮驸马爷,可也要让咱家知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咱家才好帮驸马爷。” 小公主自己都不知道江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去说?低头看向手里纸条,犹豫着说道:“或许……或许是那些人不愿……不愿让相公领兵去小琉球吧?” “小琉球?” 魏忠贤一愣,有些疑惑道:“公主殿下,驸马爷……驸马爷不会是想着将皇庄里的百姓送去小琉球吧?福建官员说,那里好像被东番红毛贼占了。” 朱徽妍点头说道:“好像是这样,马公公送来的信上说,说相公知道在那里有百万两黄金,相公想要那里黄金安置百姓……” “啥?” 魏忠贤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百万两……百万两……黄金?” 第203章 飞鸽传书(下)【两章连发】 “黄金百万两?公主,您……您没看错吧?” 今夜在皇宫轮值的刘养,原本并不是很在意,正捏着个糖欲要塞入嘴中,听到“百万两黄金”五个字时,顿时郑重了起来。 小公主唯恐看错了,又掏出纸张,可是墙头上这么黑暗,哪里看得清,急得魏忠贤照着一旁提着灯笼的宦官就是一脚。 “给咱家抬高些!” 纵然如此,也还是看不清细小字迹,朱徽妍却说道:“应该是百万两黄金,飞鸽送得信内容很少,只是写着相公说那里有金矿,至少有百万两黄金。” 刘养听到这话语,看向魏忠贤极为郑重,说道:“小琉球有红毛东番鬼,或许炮轰卫所就是因为江浙卫所不听从军令,百万两黄金价值几何,魏公公当是知晓!”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百万两黄金的冲击力太大了,强压下胸中狂跳,点头道:“若是因此,那些混账东西就是活该!” “不行,咱家得赶紧去寻陛下!” 说着魏忠贤就要提着衣摆去寻皇帝,转身发现了一群人提着灯笼走来,心下一惊,忙大步迎了上去,刘养亦是发现了朱由校,亦是紧跟其后。 魏忠贤脚步很快,唯恐刘养跑到了他前面,来到朱由校身前,径直将师明挤到了一边去。 “陛下,驸马爷可能发现了一座巨大金矿,足有百万两黄金的金矿!” 魏忠贤声音又急又快,朱由校脚步猛然一顿,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 “百万两黄金?” 魏忠贤忙拱手道:“马公公传讯,原本应是好几个飞鸽,也不知是被哪些混蛋捉了,还是走丢了,公主得到的,还是外城漕帮送来的,是被一乞儿捉住的,看到是龙形印记,这才连夜送入驸马府。” “说是驸马爷在小琉球岛发现了百万两黄金金矿,但那里有红毛东番鬼,驸马爷需要领军赶走红毛贼,或许正因江浙军将不遵陛下旨意,这才激怒了驸马爷,此时驸马爷当在海上,还未能传回消息。” 师明身体莫名颤抖,百万两黄金的名头太大了,大到了任谁敢阻拦都得死的地步,一想到乾清宫前跪着的重臣,一想到千步廊承天门前跪着的无数官吏、学子,身体更是不可抑制颤抖。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强压着胸中狂跳,没有开口说话,脚步却加快了三分。 一行人急匆匆来到西华门前,抬头见到小公主正趴在墙头。 “开门!” “陛下,就算再如何焦急,宫门此时也不能打开啊!”刘养忙上前劝解。 朱由校心下一恼,看到是刘养这才作罢。 朱徽妍在墙头忙说道:“皇兄还是莫要开了城门,妍儿就只是送个消息。” 说着将小纸条扔了下去。 “快,快找到!” 魏忠贤一脚踢向一宦官。 纸条虽小,一群提着灯笼的宦官很快就寻到了纸条,这时张嫣带着宫女们也寻了过来。 魏忠贤从宦官手里夺过纸条,三步两步来到朱由校身前。 “陛下!” “灯,快将灯拿来!” 魏忠贤刚将纸条递给皇帝,又夺过一盏灯笼,忙挑在皇帝面前。 “常云言,驸马于众将前言,小琉球一谷中,黄金百万两,福建、广州调兵三千,两月后,逐东番贼。”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闭,强压着胸中狂跳…… “陛下,马公公如何说?” 朱由校没有回答魏忠贤话语,而是仰头看向城头朱徽妍。 “皇妹,立即令净军五百前去南京……让田尔耕随同前往,任何人敢阻拦宁德驸马行事,斩!不赦!” “陛下,不可!”张嫣失声惊呼。 朱由校断然摆手,说道:“皇后,此事你莫管,谁敢阻止宁德驸马为我大明获取百万两黄金,朕定不饶他!” “百……百万……百万两黄金?!” 张嫣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在说着什么? “百万两黄金?” 白日里满朝文武大臣跪谏,欲要治宁德驸马反叛之罪,两宫娘娘也是焦急上火,刚刚得到小公主深夜前来,就知发生了大事情,全都急匆匆前来一探究竟,赶来的郑贵妃和傅懿妃、李康妃等人正好听到张嫣失声惊呼。 朱由校一见这么多人都到了西华门,心下一阵苦笑,不由将纸条送到了郑贵妃手中。 三十六个字让郑贵妃来来回回看了十余遍,与得知了消息的朱由校、魏忠贤一般无二,心下狂跳如雷,纸张也在一干神宗皇帝遗妃手里转了一遍,接着就是光宗一干遗妃们,一张纸条用了一刻钟才最后回到了皇帝朱由校手里。 “陛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就算陛下焦急,也需要明日做了决定,还是先让妍儿回驸马府歇着吧。”郑贵妃想了下说道。 朱由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看向城头的朱徽妍,说道:“皇妹先回驸马府歇着,皇兄会为大兄主持公道!” 听了这句话语,小公主放了下心来,忙说道:“皇兄也莫要太怪罪朝中大臣们,相公……相公是鲁莽些……” 朱由校心下一阵感叹,点头说道:“皇兄知晓了,皇妹下梯子时也小心些。” “嗯,皇兄莫要太焦急,马公公传来的消息时,相公可能还在海上,具体事情还需等待些时日,妍儿先下去了啊!” “嗯,慢一些!” 朱由校看着朱徽妍在一左一右两名净军搀扶下下了梯子,直到三个梯子被人取走,直到小公主拍打着厚实城门,说着离去的话语后,朱由校才深深吸了口气。 “皇太妃,此地有些阴冷,还是回乾清宫再说吧。” 郑贵妃看向一干女人,点头说道:“陛下也知那混账小子性子强硬,在京城时,本宫时时提点他时,也还是每每心惊肉跳,如今去了江南,发生了此等混账之事,更是让我等心忧,不过看了马公公送来的消息……当是江浙将官不遵号令所致,若非如此,信上也不会仅提及福建、广州将官,而无江浙之卒。” 一直替自己女婿担忧的傅懿妃,看到纸条后才放了下心来,点头说道:“当是如此,任谁也知百万两黄金价值几何,前些日孙大人又言及辽东军饷之事,朝廷如今困顿,更需要这些银钱。” 李康妃忙说道:“是呢,刘驸马虽说性子强了些,心性却是好的,若非真恼了刘驸马,也绝非发生了此等之事!” 朱由校微微点头,脸色也阴沉了许多,跟着李庄妃跑过来的朱由检犹豫着说道:“就算如此,也当先请奏陛下才是,也不当……也不当炮轰我大明卫所……” 朱由校看了一眼朱由检,摆手打断他话语,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养,也不提前去乾清宫了。 “刘公公,你以为如何?” 刘养抬眼看了眼朱由检、张嫣,向朱由校抱拳一礼,说道:“回陛下,老奴虽不知具体情形如何,但老奴却是曾听宁德驸马提起过小琉球。” 朱由校点了点头。 刘养继续说道:“小琉球岛屿虽大,却多是山岭,我大明也是有些百姓居于此岛,但多是些福建之民,人数也甚少,还有就是居于山岭的一些躲避战争灾祸的古越人,这才被东番贼占了去。” “沈辽之地撤离了数十万百姓,这些百姓需要安置,无论安置于何处,都会对地方造成极大压力,所以宁德驸马就想着将数十万百姓安置在小琉球,如此小琉球今后才算是我大明之土,东番贼想要再夺了去也是休想,如今又在那里发现了百万两金矿,更是要夺了此岛。” “几十万百姓安置已经等不起了,必须要在数月内完成,若如信王所言,几十万百姓等不起。” 朱由校除了木匠活计,就是与刘卫民玩着军略游戏,虽无实战,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拖不起,拖了一日就是损失一日无数银钱和机会,听了刘养话语,更是不由认同点头。 李庄妃见朱由检还要开口,不着痕迹拉了一下他的衣襟,笑道:“刘公公所言甚是,将在外有令不受,紧急之事有时也容不得细细思量。” 又看向郑贵妃,笑道:“今日也是晚了些,既然已经知晓了个大概,咱们一干女流也算是放下了提起的心,皇太妃娘娘,咱们就没必要再打扰了陛下,不如先回去吧?” 郑贵妃点头一笑。 “咱们都是些女流,朝廷上的大事情就别管了,还是让陛下处置吧,就算陛下处罚了那臭小子,也算是不错的,也省得他没事儿总是让人心惊胆战!” “都回去吧!” 郑贵妃开始赶人,一干妇人也只能一一离去,又劝慰了几句朱由校多注意些身体,也带着一帮子姐妹返回慈宁宫。 “陛下,老奴也陪着您回宫吧?” 一帮子妇人开口,魏忠贤也没机会插嘴,直到所有人离去,这才开口,朱由校却不动脚步,眉头更是紧皱不已。 “大伴,你以为当如何?” 魏忠贤一愣,心下一阵极速跳动。 “陛下……若论练兵本事,仅公主领着驸马爷练的净军、幼军就让建州老贼无可奈何,若言忠心耿耿,纵是老奴,亦是自叹不如。” “陛下也知晓驸马爷的脾性,看起来驸马爷脾气火爆了些,实则并非如此,若非他人真的触怒了驸马爷,当不至于炮轰我大明卫所。” “飞鸽应该是有好几只的,陈三严送来的飞鸽还是外城乞儿抓住的,原本是不知信件是送给陛下的,若非上面有龙形图案,也不会送入驸马府。” “所以……所以……” 第204章 坤宁宫【第二章完】 “陛下是知晓驸马爷品性的,驸马府门前,时不时就会有些不满监生学子,只要不是口出污秽之语,驸马爷也从未如何了他们,萨尔浒之事,李三才之事,压水井之事,弗朗机人的高产粮食之事……朝臣们如此逼迫,驸马爷也并未如他们这般逼迫,若驸马爷在京城,纵是今日驸马爷为国为公有理,也定然不会太过逼迫朝臣,但是被驸马爷罢免的那些将领却不同于朝臣。” “朝臣们也只是些文臣,军中将领竟然无视陛下亲任总督大员之令,不思己之过,更是向陛下上奏弹劾,欲杀为国之急、为民之忧大员,此乃大罪!” “众臣弹劾,驸马爷自南京南巡广州,所罢去职之将皆为江浙之将,如此之下,老奴以为江南之将有勾连结党之嫌,若真是如此,更是其罪难恕!” 魏忠贤一脸肃然说着,刘养不经意看了他一眼,也不插嘴多言,手拿着大氅的张嫣却是心神乱颤,尽管她没经历过什么萨尔浒,什么李三才、压水井、粮食之争,可她知道最后一句“结党”之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一地将官全部结党,这比文官结党后果更加严重千万倍。 “陛……陛下……刘……刘驸马只是罢了……罢了他们的职……教训……教训了下他们,并未……并未言……言结党……” 张嫣忍不住插嘴,再不出言阻止,她不敢想象,一旦江浙武将定为了结党,江浙到底会死上多少人。 “刘公公以为如何?” 朱由校却看向刘养。 刘养抱拳拱手说道:“回陛下,老奴虽不知事情究竟如何,但一地十余名总兵、几十个千户全部罢职,也必是有些缘由的,陛下也知,此次宁德驸马前去江南带着的是哪些人,造反之语就是老奴不言,陛下也是不信的。” 朱由校不由微微点头,刘卫民名下将领要么就是净军宦官,要么就是从上之下宦官监军,造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为何朝臣们跪了整整一日,他也只是在天工阁的缘由。 刘养看了眼张嫣,继续说道:“罢去了江浙沿海将官,此事确实太过巨大,老奴以为,宁德驸马看起来有时很鲁莽,实则并非如此,仅仅只是罢职与将一干将领吊在桅杆上处罚,余者并未再有其他,老奴猜测当是与萨尔浒、李三才、压水井、高产粮食之事一般无二,最终处置权交还给陛下和朝廷,一切以陛下之意为准!” 朱由校微微点头,叹气道:“这……确实是大兄的性子。” 又说道:“大兄较为重视学堂、粮食、钢铁和皇庄里面的数十万百姓,大兄去了江南,尽管有方阁老相助,皇妹还是难以应付,刘公公就不用日日前来了皇宫,莫要让大兄太过担忧家中之事。” 刘养忙躬身下拜。 “老奴谨遵陛下旨意。” 朱由校看向魏忠贤,声音有些冷意。 “明日传朕旨意,胆敢捉飞鸽者,大罪!” “老奴领旨!”魏忠贤忙躬身领命。 朱由校心下恼怒,军中紧急重大传讯,唯恐有飞鸽走失,必不会仅仅只放飞一只飞鸽,百万两黄金,如此之重要之事,马四海也绝对不敢轻而视之,必会与常云一般无二放飞多个飞鸽,结果竟然还是外城漕帮将消息连夜送去驸马府,朱由校就算真的不够精明,也知必是被人捉了去。 魏忠贤、张嫣跟在皇帝身后离去,刘养于宫中值夜,也只是居住在西华门边上一小屋中,并未随同前去乾清宫,一个人看着人群远去,也不知在皱眉想着什么…… “大伴,等大兄回京后,让大兄与皇太妃说上一说,将嬷嬷住进慈宁宫吧。” 一前一后,无人开口,朱由校突兀的话语让魏忠贤、张嫣一愣,随即魏忠贤反应了过来,心下大喜。 慈宁宫、仁寿宫,慈宁宫地位更高,听到皇帝话语,魏忠贤忙紧走一步,一脸笑意。 “陛下代巴巴谢过陛下恩赐,有驸马爷在,陛下也省心了不少!” 朱由校微微点头,突然说道:“让东厂查一下,朕想知道,谁动了朕的飞鸽。” 魏忠贤又是一愣,面色也郑重起来,低头说道:“陛下放心,老奴定会查清楚此事,老奴也想知道,哪个如此大胆敢动密监信件!” 马四海是万历帝伴驾贴身内侍,刘卫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事无巨细锁入皇帝锦盒中,魏忠贤知晓,郑贵妃知晓,就是跟在身后弓着身子的师明也是知晓,作为当事人的刘卫民更是一清二楚,甚至身边有哪些人是皇家密探,也是被他与《明史》锁在一起,但他从不介意皇家做这些事情,头上有个紧箍咒有时对自己也是一种保护。 万历帝将锦盒儿子朱常洛,朱常洛又传给了朱由校,知道这个木盒之人不在少数,但却无人敢提及,就是刚成了皇后的张嫣也不是很清楚。 听着两人对话,张嫣也不插嘴,只是低头沉默,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行人很快来到乾清宫。 乾清宫门前原本有两个大石狮子,后来被刘卫民生拉硬拽牵去了皇家学堂,说是什么皇家学堂初立,要借些皇宫龙威镇压妖魔鬼怪,有一段时间乾清宫门前光秃秃,后来又整了两个大石狮子蹲在门前。 殿内没啥多说的,丹陛(就是红色台阶)、香炉、铜鹤啥的也都有,最中间匾额上是“敬天法祖”四个大字。 乾清门则像是个稍大些的门房,中间两根红色木柱,看起来像是分成了三个门洞,三个门洞前是白玉石栏分成的三处台阶,大臣上朝是按照文武之别各走两边,中间俩大石狮子夹着的台阶过道是给皇帝走的。 上朝时,因为皇宫开门时,大臣们才能从前朝午门入宫,皇帝却是在后宫或乾清宫睡觉的,洗洗刷刷后才去上朝,这如同朝臣是客人,皇帝是主人,所以朝臣从前面左右两个台阶进入门房内,而皇帝是从后面进入门房上朝,上朝是早上,皇帝是从后宫东面的小门进去,登上红色的台阶坐上龙椅;下朝后,皇帝自西面的小门回乾清宫或是后宫。 乾清门左右直房是朝廷留守大臣的值班房,皇帝有啥事儿可以随时召唤大臣询问的地方。 自乾清门进入,东西两侧各有南北走向走廊,乾清门内东侧是日华门,西侧的是月精门;东西两侧走廊的尽头,有龙光、川彩小门,这四个门可以前往乾清宫墙外,东西两侧妃子们的居住处。 如同四合院,若乾清宫正殿是农家小院堂屋,左右两间里间是皇帝睡觉的地方,东边的昭仁殿就是农家小院的东屋,西面的宏德殿就是农家小院的西屋。 日华门、月华门,龙光门、川彩门,都是通向乾清宫外东西两侧、南北过道,是为了方便进出妃子们居处的房门。 坤宁宫是在乾清宫后面,从乾清宫前去坤宁宫就需要走上面说的两条阁廊,两处阁廊北端尽头,各有角门,角门披簷,其实就是个小房子,东面的叫思政轩,西面的是养德轩,皇帝进出坤宁宫,从思政轩进出,皇后则是养德轩进出,可能是让皇帝多考虑考虑天下大事,以及让皇后多修身修德的意思吧。 东西两侧思政轩、养德轩合而为一,就是说两条小道走着走着走到一起,走到正中间,男女走到了一起的意思。在这条通往坤宁宫半道上有一处圆殿,金色圆顶的交泰殿,径直穿过交泰殿就是坤宁宫了,也就是张嫣居住的地方。 刘卫民大舅哥喜好工匠活计,就将“西屋”宏德殿叫成了天工阁,而魏忠贤常常将乾清门西面的直房,当成自己在宫内的小窝,就近守着小皇帝,也省的别人说自己坏话不知道。 一行人前往乾清宫,魏忠贤哪里都没去,直接将小皇帝送入乾清殿,看着有些失落的张嫣离去后,又仔细嘱咐守在外面的小宦官几句,这才前去直房休息。 最近的几个月里,魏忠贤、客巴巴被外朝文武压制的有些狠了,客巴巴稍微表现出些热忱,不是张嫣和一干新进的妃子们劝解,就是外朝文武上奏弹劾,弄的魏忠贤与客巴巴都没法子替班着守在大舅哥身边了,可是把他坑惨了,与外朝斗法吧,乾清宫内就会着火,守在大舅哥身边寸步不离吧,外廷文武又不住敲打好不容易聚集到他身边的几个五党文臣,连连吃了好几次大亏,也就成了顾头顾不到腚惨况。 刘卫民大舅哥二月完的婚,一共有三个女子选入宫,张国纪之女张嫣为皇后,居坤宁宫;京城王学之女王氏居于承乾宫,为良妃;南直隶段黄彝之女段氏居于翊坤宫,为纯妃。与此同时,还有顺天府张世登之女,李庄妃身边小宫女张婉、宫女李思芊、宫女范茜茜、客巴巴身边宫女任秀儿、宫女冯宝儿、宫女胡若蓉为德嫔。 因为张嫣、王氏、段氏三女皆为专门选秀入宫为后为妃,所以三女居住条件都很好,张婉、李思芊、范茜茜、任秀儿、冯宝儿、胡若蓉皆为自幼入宫宫女,故而并未直接册封为妃,仅为德嫔伴侍,故而居住在东五所和西五所,除非他们可以诞生子女,被皇帝宠爱册封为妃,方可转而居住在东西六宫。 第205章 方从哲持械入宫(上)【今日三章,第一章】 自民间选拔秀女入宫,每隔几年都会选一次,也会有些年纪大些的宫女放出皇宫为民,但是选拔皇后、嫔妃就严格许多,不仅仅长相貌美,还要贤良淑德的品德,要有司礼监和礼部同时进行监督选拔。 大明的宫妃大多都是出身低微,一干女子任由大舅哥挑选,最后选了张嫣、王氏、段氏三女,其余的女子皆出自于内宫宫女,若无郑贵妃献女发生了“红丸一案”,或许此次德嫔们,至少也会有好几个处于两宫娘娘们门下,而这次除了李庄妃身边的小宫女张婉外,剩下的也只有客巴巴的义女任秀儿,至于剩下的几个德嫔会不会成了客巴巴、魏忠贤名下之女,那就只有天才能知道了。 任秀儿虽是客巴巴义女,终究还是个宫女,此时刘卫民前往了江南,魏忠贤也被压制的死死,客巴巴也不得不居住在仁寿宫最边缘之地,几乎与冷宫没了多少区别。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两宫娘娘,得知了消息的坤宁宫、承乾宫、翎坤宫、东西五所……甚至连小皇帝朱由校…… 今夜皇宫是一个不眠夜…… 天色尚未大亮,宁德驸马府门前缓缓走来一辆尚还算简朴马车,赶车老人勒住马匹,一旁的一健仆忙帮着拽住老马缰绳。 “老爷,宁德驸马府到了。”健仆在车窗前轻声说了句。 车内沉默了片刻才被拉开了车门,露出里面的老人,正是已经致仕的阁老方从哲。 健仆搀扶着方从哲下了马车,直到见到了人下了马车,一直守在府院门前的李轸才大步走上前,抱拳一礼。 “净军三营总旗李轸,见过方阁老,不知方阁老此时前来可有要事?” 方从哲看着躬身抱拳行礼的李轸,莫名其妙摇头叹息一声。 “如此精锐……可惜了……” 李轸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身体依然微弓抱拳。 “老夫听说,公主昨夜去见了陛下,可是刘驸马有了消息?” “小将不知。” “罢了罢了,问你也是无用,与老夫通传一声,就说老夫有事求见公主。” “诺!” 李轸没有太多话语,转身来到房门前,与人稍微低声交待了一句,推门走入府内。 方从哲双手拢入衣袖,看着门外挺立守卫着的净军,心下就是一阵感慨,从来都不认为宦官会成为精锐军卒,直到在城墙上,看着无数宦官挺着刺刀,三五成群与敌厮杀时,这才意识到了大明军卒究竟缺少了什么。 “老爷,咱们方家真的要如此吗?” 老管家突然的话语惊醒了方从哲,不由微微侧了侧脸面。 “我方家可还有退路?” 老管家弓着身子一阵沉默。 方从哲看着紧闭的大红院门,抬头看向神宗陛下亲笔书写匾额,悠悠说道:“救下了数十万百姓,老夫就成了朝廷奸逆小人?” “老爷……刘驸马做下的事情太大了!方家若参与其中,江南父老又如何看待我方家?”老管家还是无奈说了句。 方从哲微微皱眉,摇头道:“刘驸马虽鲁莽,却也不是不知晓轻重之人,此时尚不可妄自下了定论。” “一旦真的下了定论,刘驸马与我江浙就再无任何缓和之地……” 老管家一阵苦笑,叹气道:“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刘驸马还如何与我江浙缓和啊?” “呵呵……” 方从哲不由呵呵一笑,人却走向缓缓打开的院门。 “刘驸马已经多次证明了一件事情,没有到了最后,永远……别这么早下了定论!” 方从哲缓步走到一脸疑惑不解的朱徽妍身前,拱手深深一礼。 “小民见过公主殿下。” 朱徽妍与方从哲已经极为熟悉,见他如此大礼,忙上前搀扶。 “方阁老,您是要去拜见陛下吗?” 方从哲心下不由一阵苦笑,摇了摇头,叹气道:“老夫已经致仕成了一小民,哪还有机会再面见陛下啊!” 朱徽妍、方从哲进入驸马府,在前领路的朱徽妍听了这话语,摇了摇头,说道:“方阁老是三朝首辅,素来持重,天下若无波澜还罢,一旦风云骤起,大明还是需要阁老这般持重老臣的。” 方从哲不由捋须一笑,对眼前小公主话语尤为满意,笑道:“刘驸马若有公主三分稳重,老夫也不用如此忧心前来了。” 朱徽妍脚步一顿,不由转身抬头看向方从哲,小脸也显得有些肃然。 “方阁老说错了,与驸马相比,本宫只是萤虫,只有驸马才有如此魄力,以一己之力救下数十万沈辽百姓,只有驸马才能从东番贼手里,夺回本属于我大明的百万两黄金!” “啥?” 方从哲手一抖,一撮胡须硬生生被他扯下。 “百……百万两黄金?” 方从哲双目圆睁,一脸难以置信看着眼前只有他胸口的公主。 朱徽妍点了点头,转身走在阁廊中,说道:“城外乞儿捉了只飞鸽,是马公公传来的消息,说是小琉球岛上,有座百万两黄金的矿脉,但是那里被一群东番贼占了。” 方从哲深吸一口气,直到两人转入前厅虎堂,直到两人分主次坐下,方才开口询问。 “公主,消息可是确定?” 朱徽妍摇了摇头,说道:“本宫昨日已经与军中将勇询问过了,军中将勇皆以为,此时驸马当还在海上,只有再过十日半月方可得知确切消息,至于驸马……可能很快就会领福建、广州数千卒驱逐东番贼,只有夺回小琉球,见到了金子才能真正确定。” 方从哲缓缓点头,也不知是当信还是不信。 朱徽妍却说道:“本宫以为此事当是为真,驸马不可能为了个子无须有之事,就如此重罚江浙不遵军令将领,也不会仅仅只是领福建、广州之将讨贼。” 方从哲陡然一惊,他终于知道了真正的根结在哪,忙起身拱手抱拳道:“公主殿下还请恕罪,老夫还有要事,就不在叨扰了公主!” 朱徽妍起身,犹豫着说道:“方阁老,不是为了数十万百姓安置之事前来的吗?” 方从哲心下不由一阵苦笑,叹气道:“老夫是有些百姓之事与公主相商,可……可公主也是知晓,刘驸马在江浙动静也太大了些,若不稳妥些,纵使驸马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今后在江浙做事也是颇为不利,还是……还是稳妥些较好。” 朱徽妍心下也有些担忧,江南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极为不确定,听了方从哲话语也颇有些认同,点头道:“方阁老所言甚是,可是阁老也当知晓,一旦驸马言百万两黄金属实,驸马是没有太多时间犹豫的。” 方从哲哪里还考虑这么多,做了这些年朝廷首辅,他很清楚一旦百万两黄金属实,江浙将领又违抗军令在先,而满朝文武又跪在承天门前…… 方从哲不敢去想,再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向朱徽妍告辞,脚下如风一般冲出宁德驸马府。 “快!快去千步廊!” 也不用健仆搀扶了,一头钻入马车,冲着满头雾水的老管家就是一阵急吼。 老管家心下疑惑,却也知晓此时不是开口询问之时。 方从哲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老马真的是老了,心下焦急万分,老马却依然晃晃悠悠。 原本是想着自西华门进入内廷,舍掉自己老脸不要了,也要进入内宫寻到一干大臣们再说,可当他来到西华门时,却发现西华门已经被东厂、锦衣卫接管,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皇宫,指着守在西华门前的崔应元鼻子一阵大骂。 崔应元今日尚还在被窝里时,就被田尔耕硬生生踹开房门揪了出来,原本田尔耕都已经被东林党说服,已经跪在了承天门前,却不料被大怒的魏忠贤狠抽了两鞭,得知了实情后,差点没把魂魄吓没了,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 东厂、锦衣卫封锁了各处宫门,尤其是自西华门进入的大臣,绝不允许任何从驸马府出来的大臣进入皇宫。 要说魏忠贤触觉真的很敏锐,知道昨夜传入皇宫的消息只能坚守一日,宫门尚未开,就已经令东厂封锁了皇宫内各处要道。 指着崔应元鼻子大骂,最后也不得不绕道前往承天门,看着渐渐鱼白的天色,方从哲只能祈祷东厂、锦衣卫也将承天门死死封锁了。 自西华门绕道前往承天门,所走的道路可就远了不少,而当方从哲来到承天门时,人已经傻了,更是无比愤怒,一仰脖子,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承天门被无数手按腰刀的东厂、锦衣卫看了个死死,却是许进不许出。 老管家见到自家老爷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失声尖叫“老爷”,按着人中好一会,方从哲才悠悠转醒。 “老爷……老爷……您可别吓阿福……” “混……混蛋……” “一群混蛋——” 方从哲一把推开老泪纵横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站起,摇摇晃晃走向冷着脸的田尔耕。 “田大人,你知道吗,你会害死无数人的——” 听着方从哲话语,田尔耕一阵不悦,冷脸抱拳一礼。 “方阁老,陛下旨意,田某不得不遵,陛下恼怒江浙诸将不领君令,田某可不敢不遵!” “你……你……” “哼!” 田尔耕一阵冷哼,转身欲要离去,脚步却是一顿。 “方阁老,此事与阁老无关,再与阁老多言一句,江南传给陛下数只飞鸽,竟无一只入巢,若非公主自外城一乞儿手里得了一只,陛下至今尚无江南音信!” “江浙更是数十近百总兵、千户、百户不遵陛下旨意,竟然抱团违抗君命,方阁老应知陛下因何恼怒吧?” 第206章 方从哲持械入宫(下)【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皇帝朱由校冷冷看着深深将头颅低垂的师明,整座乾清门无人敢开口,更无人敢抬头看向双手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的御前宦官。 朱由校冷冷看着师明数息,才接过送递过来的奏折,冰冷目光一一看向跪了一地的大臣。 奏折并未打开,被随意扔在脚下,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些许胸中怒火。 “诸位爱卿,刘驸马尚还未有具体消息传来,诸位就一定要置驸马死罪吗?” 御史薛贞双手伏地叩首,大声说道:“陛下,宁德驸马以兵炮轰击我大明卫所,已经反叛,臣恳请陛下以国法治宁德驸马府叛逆、反叛重罪!” “臣有本要奏,昨夜南京又传来紧急军情,登莱叛军十三日再夺我大明卫所三处!臣恳请陛下发兵登莱平叛!”太常寺少卿丁启浚双手举着奏折。 兵部左侍郎王象乾犹豫片刻,抱着笏板站到堂前,深深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刘驸马虽未有消息传入京师,但以大船炮击我大明卫所终究是不妥的,下臣以为当先遣朝廷重臣羁押了相关之人,制住了军卒才是。” “臣以为不妥!” 杨涟大怒,说道:“此贼已经领兵作乱,朝廷若不重惩,我大明江南必遭此贼毒手,江南乃我大明赋税重地,绝不允许江南惨遭此贼毒手!” “臣等附议!” 高攀龙、左光斗出列。 好像信号弹一般,左右文武纷纷出列躬身抱拳。 朱由校面色冷淡,看着堂下或跪或躬身臣子数息,低身拾起刚刚被自己丢在脚下奏折。 缓缓打开奏折,未抬头看向堂下偷偷观察的臣子。 “刑科给事中惠世扬,弹劾宁德驸马二十七条死罪,是这样吧?” “奸贼祸乱朝纲,臣弹劾奸贼二十七条死罪!”惠世扬重重顿首。 朱由校看向叶向高抱着笏板,看着一干内阁大臣,神色不冷不淡。 “二十七条死罪啊……” 朱由校眉头一抬,转头看向所有臣子。 “难怪……大兄素来不喜你们,不喜欢待在朝堂上。” “魏忠贤。” 朱由校看着一干内阁大臣,魏忠贤低头跪在近前。 “老奴在。” “将昨日宁德公主送入皇宫的密信给叶阁老,给各位忠于我朝臣子们看看,不允许落下了一人!” “老奴遵旨!” 魏忠贤暗自深吸一口气,弓着身子,双手接过面前锦盒。 众臣心下微惊,不由抬头看向阴沉着脸的魏忠贤,见他三步两步来到叶向高身前。 魏忠贤怀抱着锦盒,双眼微眯直视着叶向高,又一一看向脸色微变的内阁阁老们。 “叶阁老,你可要接住了驸马爷的馈赠,阁老大人可别后悔今日之举!” “诸位阁老大人,驸马爷的馈赠有些重,诸位大人最好能接住了,不然……” 魏忠贤眼中冷意更甚,最近这段日子可是被眼前一群混蛋欺负惨了,好不容易有了反击机会,再也不会有丝毫留情。 大手伸出,手中锦盒成了所有人目光聚集之处,大明内阁首辅竟然不敢伸手去接了。 “叶阁老,驸马爷炸了大明卫堡,将江浙沿海戍守卫堡将领罢免了个遍,大罪啊!” “接着。” 魏忠贤再一次将木盒推到叶向高身前。 叶向高双手不由自主颤抖,面色越来越惨白,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眼前竟然有些摇晃不定。 “方阁老……” 史继偕心下大惊,忙一把扶住不住摇晃的叶向高。 …… 看着不住摇晃的叶向高,看着史继偕搀扶着他,朱由校脸上却只有冷漠,看向跪在地上的惠世扬。 “惠世扬。” “念!” …… “朕很想知道江浙所有将领,所有官吏们究竟想要如何?” …… “陛下……陛下……老臣要见陛下……滚开……滚开……” “陛下……老臣要见陛下……” 披头散发的方从哲扯着脸色惨白的田尔耕,一柄利剑更是被架在了脖子上,脖子上不住滴下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田尔耕,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成了人质! 乾清宫外一阵骚动,无数军卒死死围着方从哲,一旁的健仆、满脸泪水的老管家不时哭喊着挥舞利刃,拼命吼叫着赶开围着他们的锦衣卫、东厂番子。 “救驾……救驾——” 异变太过突然,魏忠贤一脸惨白尖叫,十余名宦官拼命挡在朱由校身前,群臣更是大乱。 “陛下……老臣要见陛下……老臣要见陛下……” 就在这时,数百骑轰隆隆闯入宫内,人人端着火枪,第一时间不是围住方从哲等人,而是冲入乾清门,将一干大臣全都驱逐到一旁,将朱由校死死围住。 京城太过安逸,锦衣卫、东厂番子再如何跋扈,面对刚刚与建州贼厮杀过的净军骑军,也只有被驱逐的份儿。 两员披甲大将提马紧紧护在小公主身后,数十员军中大将披甲在后,一行人来到方从哲身前,看着他凄惨狼狈模样,朱徽妍不由一阵苦笑。 “方阁老,半个时辰前,本宫还言阁老持重呢,怎么阁老也成了这般?” 朱徽妍想要下了战马,净军骑军指挥使孙世义忙翻身下马,又一净军上前,单膝跪地,低头任由小公主踩踏,在孙世义搀扶下,朱徽妍下了马,一干大将也一一翻身下马,孙世义、司马礼一左一右按刀护在她的左右。 “当当……” 一直守着方从哲的健仆、老管家在司马礼阴冷一瞥下,两柄利刃无力跌落于地。 “阁老,你这是作甚啊?驸马相公最是厌恶他人逼迫陛下,还是放了田大人吧。” 小手伸出,方从哲像是失心疯了一般,看着围着的一群披甲大将,看着惊慌失措的群臣,眼中死气弥漫,又突然发觉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当!” “扑通!” 利刃无力跌落于地,一直绷着的精神骤然松弛,早已耗尽了气力的方从哲摔倒在地,捂着脖子的田尔耕忙窜出数步,等他回过神来,一脸狰狞欲要上前,却被朴世昌按刀冷脸挡在身前。 朱徽妍没有理会身后,弯腰欲要将方从哲拉起来,可她也只是刚十岁出头而已。 “唉……” 朱徽妍摇头苦笑道:“方阁老,你这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陛下只会更加恼怒,天下百姓又当如何看待我大明朝廷?” “公……公主,你……你不懂啊……” 方从哲失神看向人群中的朱由校、魏忠贤…… 朱徽妍见他如此,摇头苦笑,起身走向自己皇兄,护在朱由校身前的净军让开了道路。 “陛下,朝廷毕竟还是朝廷,皇妹知晓陛下恼怒,知晓陛下因不明缘由的大臣们欺负相公恼怒,但臣妾想来,相公也是不愿陛下太过恼怒的。” 看着眼前已经到了他下巴的皇妹,许久后才微微点头。 “朕乏了……” “皇妹也回去吧。” 朱徽妍犹豫道:“方阁老并非有意冒犯陛下……” “带走吧……” “诺!” 朱由校扶额轻摆手臂,朱徽妍蹲身福礼,嘴里却用将勇之语,怪异,却无人开口阻拦。 朱徽妍将方从哲主仆三人带走,朱由校也在魏忠贤拥簇下离去,一地笏板、鞋子杂乱中,一方枣红木盒是如此的显眼。 “老夫就不信了,以炮轰我大明卫所,他还有理了!” 惠世扬大步走到木盒前,却无一人上前应和,只是看着木盒,脸色却莫名其妙惨白若死,在皇帝冷漠说出那句话语时,一干大臣们眼前就不由自主浮现曾经的过往。 “百万两黄金?” “这……这不可能!” 杨涟大步上前,一把抢过纸条。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百万两黄金?” 叶向高颤颤巍巍拿过纸条,手掌却愈发颤抖,好像一张小小纸条如万斤之重。 纸条被一一传递,气氛却越来越诡异,每一个人仿佛都成了溺水的鱼儿。 “这绝对不可能,小琉球若真有百万两黄金,早已被人发现,怎么可能会无一人知晓,这……这绝无可能!” 惠世扬终于慌了,衣袖下双手不可抑制颤抖,纸条话语不多,但……但他知道调遣福建、广州军卒又意味着什么,江浙将领无一将听令又意味着什么,弹劾……弹劾…… “希望……希望不是真的……” 叶向高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嘴角殷红更是触目惊心。 “对!” “一定是假的!” “此事……此事绝非是真!” 惠世扬咬牙切齿甚是恐怖。 “诸位,此事绝非是真,一定是那该死的逆贼障眼法,是……是刻意打击报复!” …… “惠大人,是不是障眼法,你说的不算!” “来人,暂请惠大人,薛大人、丁大人、汪大人……换个地儿。” “你……阉奴你敢尔!”汪文言失声惊叫。 魏忠贤双眼微眯,下一刻突然向乾清宫正殿方向一拱手。 “陛下旨意,宁德驸马暂未有具体消息传来,百万两黄金暂未可知,一切皆以实物眼见为真!” “但是,江南传入京城飞鸽,为何一只也未有入巢?” “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劫掠陛下飞鸽信件?” “宁德驸马炮轰我大明卫所,撤换数十近百江浙将领,陛下总要给天下一个交待,是宁德驸马真的跋扈妄为,还是江浙军将从上至下,再非我大明军将?” “总要给天下,给江南一个公平!” “陛下令,司礼监魏忠贤提点东厂、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彻查飞鸽遗失,彻查江浙军将!” 魏忠贤看向汪文言,眼中阴冷更胜三分。 “汪大人,驸马爷如今还在海上,还未有奏折上奏,如此焦急要害驸马爷,你……或者你们不会与飞鸽,与那些叛将有关吧?” 第207章 京城动荡【第三章完】 魏忠贤发狠,一次逮捕了十余个大臣,京城大乱,锦衣卫、东厂纷纷出动,欲要探寻飞鸽丢失之事,悬赏告示张贴了三日也未有任何人揭榜。 京城百姓只知道官员拼死跪谏,只知道宁德驸马府在南方一次性罢职了数十将领,甚至还炮轰大明卫所,原本以为这次刘驸马可算是栽了跟头,可是下一刻,事情竟然完全反着来的。 消息满天飞,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了。 刘三从外城抓了些鱼,生意还算不错,不到日中就已经将鱼篓里的鱼儿全部卖光,反正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看着日头,又摸了摸肚皮,向往常一般径直来到卫民酒楼。 “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臊子面,素的,多加点辣子!” “客官也知俺家的辣子啊?” “驸马爷栽种的土豆、红薯、玉米啥的,俺是没吃过,可这辣子却是好东西啊!” 刘三拉着小二衣襟,又小心瞅了瞅四周,低声说道:“小二哥,听说……驸马爷允许百姓种植庄子里的辣子,可不可以给俺弄些种子?” 小二犹豫着说道:“给客官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三管事说了,给了百姓,百姓也不知晓如何种植,种子还比较少些,无法太过浪费,等了来年,庄子那个……育了庙,客观要是想要栽种,自个到庄子里取些苗栽上就可以了。” “小二哥,还有这种好事?” 一个坦露着胸脯汉子,或许是辣子吃多了,满头是汗水,对着店小二就是一阵大吼。 汉子的吼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店小二一阵无奈,向汉子拱手说道:“庄子里的三管事是这么说的,说这辣子可以驱寒气、湿气,是个好东西,百姓若喜欢可以自己种植,只是今年是第一次栽种,种子少了些,来年育苗后,百姓可以自己前去庄子领取一些。” “这可太好了,听说庄子里的红薯、土豆、玉米快收了,来年是不是也给俺们百姓一些?”又一汉子大叫起来。 小二又向刚大叫汉子拱手,笑道:“五爷若是喜欢,自然是可以的,红薯苗可以给百姓,土豆、玉米却是不可以,种子太少了些,估摸着会被驸马爷当作种子。” 刘三忙点头,说道:“刘家寨种红薯、土豆、玉米时候,俺见过,红薯好种,截了秧插地里浇了水就能活,土豆、玉米确实是需要些粮种,就是不知道今年收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驸马爷都说是好东西了,那还能差了,这辣子就是好东西!” 众人一阵点头,辣椒一开始的时候,北京城百姓都不怎么认,可是吃着两天后,北方人就喜欢了这东西。 “欸欸,俺可是听说了,驸马爷找到了座金矿,有一百万两黄金!” “俺就说嘛,驸马爷就是神人,啥都知道,刘家寨又添了两座大炉子,天天冒着烟,俺们村子前些日就给打了几口井,用的可不是那些竹子,全是铁家伙!” “是呢是呢,俺们寨子也打了五口井,驸马爷给俺们打井,还找来了红薯、土豆、玉米,过些日,俺们里正还说着到时候帮忙收粮呢,这又替咱大明找了座金矿!” “要说江南人不如俺们北京人,几十万百姓撤离险地,俺们都能多多少少捐点啥的,这南方人咋还不想让驸马爷去大鼻子那里拉金子啊?” “嗯嗯,就是就是,这么多金子总不能便宜了大鼻子不是?” …… “哼!什么金矿,你们谁见过有百万两的金矿,也就是糊弄人罢了,这个世上哪有百万两黄金的矿山?” “砰!你说啥?驸马爷说有就有!” “就是,咱们谁见过压水井?谁见过刘家寨那么大的炉子?这不是还让驸马爷弄了出来,驸马爷说有,那肯定是有的!” “就是,再敢帮着南方人欺负驸马爷,老子大耳瓜子扇你!” “俺也信驸马爷话语,昨日俺们老族长前去刘家寨,亲眼见公主与一帮管事扒开土查看地里红薯,那块头都快有人的脑袋大了,几千斤是没有丁点问题的,驸马爷说的话语俺信。” “就是,最看不惯一帮子方头巾,没事儿老跑到驸马爷门前,也就是驸马爷、公主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若是俺,早用棍子打人了!” 黎宏业、卢象升待在角落里,看着几十个粗汉子指着开口不满汉子大骂,两人不由摇头苦笑。 北京城挂卫民酒楼招牌的不少,地儿大,所处的地面儿也好,原本是可以当做高档些的酒楼,却硬生生被宁德驸马府经营成了三教九流之所,全是些光着膀子的粗汉子,但是生意却极为火爆,不仅仅量足,原本各家臊子面很少会有什么油水,可自打有了辣子后,自从有了炸了油的辣子,那生意更是一日火爆一日。 黎宏业、卢象升见不少汉子起身,踩着凳子指着那人鼻子大骂,相视苦笑不已,他们知道,如今的北京城已经完全分成了两派,见面就吵,甚至前日还发生了数百人的械斗。 “卢兄,黎某明日准备前往南京,消息真真假假,或许也只有前往南京方可一探究竟。”黎宏业心下好像是做了些决定,神色也郑重了许多。 卢象升眉头微皱,摇头叹气一声,劝解道:“来年就该大考了,黎兄何必如此,纵然此时前往,或许也是已经晚了,数十万百姓已经动身,有方阁老前往,刘驸马当不至太过为难江南百官。” 黎宏业不由一阵苦笑,听了他的话语,就知晓卢象升已经认可了“百万两黄金”之事。 “刘驸马性子虽暴烈了些,却也不愿太过为难文武百官,有方阁老前往,想来是无碍的,只是……只是黎某以为,或许……正因为刘驸马身边并无我等这般之人,故而才每每行事暴烈。” 卢象升一愣,神色也郑重了起来,手指轻敲着桌面,微微点头,说道:“或许……正如黎兄所言,是少了些人劝解。” “但卢某还是以为,黎兄当暂缓些时日,南京之事尚未定论,眼前刘家寨之事却已显露端倪,与其前往也还是徒劳,不若帮助刘家寨一二,公主身边也还需要人相佐,以你我与泽厚关系,当不至于被公主赶出府门。” 黎宏业心下更是满满苦涩,去岁冬日,刘卫民亲自开口邀请,两人最后还是委婉的拒绝了,如今却要贴上前去。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方从哲挟持了田尔耕,赶走承天门前无数官吏后,他们就已经知道,一旦百万两黄金为真,无论北直隶,抑或是南直隶,文武百官都会因此惨遭重创。 来年就算中了状元又如何?他们难道还臣服于内宫宦官不成? 百万两黄金未曾证实,两人心下却已经认可了。 两人无奈感叹,与他这般的还有对面凤林阁,一女蒙面,一女头戴斗笠。 两女自顾自饮着茶水,谁都未开口,场面也略显诡异。 “梆梆……” 敲门声打破了屋内寂静。 “进来。” 秃头汉子推门入内,又细细将房门关闭。 “小姐,方阁老已入南京。” 斗笠女子轻轻摆了摆手,秃头汉子躬身退出房门。 “飞鸽阻拦本就极为困难,漏掉一只也非我等所愿。” 蒙面女子微微点头,说道:“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如今需要将灾祸降到最低。” “那……公子意下如何?” “叶向高已经遣人前去了山海关,如今能劝住陛下的,也只有孙督师了。” 蒙面女子轻声叹息,又说道:“陛下太过宠信那人,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做完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再出来了,万一被那人察觉……终究是不妥的。” 斗笠女子点头,说道:“公子想让我等做什么?” 蒙面女子抬头看向斗笠女子,叹气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不问问公子为何要这么做吗?” …… “有区别吗?” …… “是没什么区别……” “一切缘由还是因为‘百万两黄金’之事,有没有这些钱财暂时不得而知,但是,无论有或无,都尽可能做到无!” “所以……公子希望你们能去一趟江南,去寻……弗朗机人。” “什么?” 斗笠女子大惊,一脸震惊道:“公子怎么可能会如此?” “不如此,此次凶险如何逃脱?至少……要将他尽可能拖在江南些时日。” 斗笠女子不再言语,最后轻轻摇头,说道:“弗朗机人刚刚与他达成约定,应当不会如此愚蠢。” “无论成与不成,都要试上一试,百万两黄金的事情,也要告诉东番贼,能拖上一日是一日,那人若一旦回了京师,就是想要孙督师劝解也是无能为力。” 蒙面女子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将纸张推到斗笠女子身前。 “做了这件事情,你就自由了,至于你的家人,公子暂时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尽力护着他们。”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公子,奴会把事情办妥,还请公子放心!” 蒙面女子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姐姐还是羡慕你们,自由自在,想哭哭,想笑笑……” 蒙面女子缓缓起身,抬腿走了两步,突然说道:“公子知道你们杨家委屈,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咱们这些奴仆们,与那些阉奴没啥区别,只要忠心,杨家就还有希望。” 斗笠女子一脸沉默,蒙面女也不焦急,等待着她的最后决定。 “小妹知晓了,还请姐姐放心,婉儿不会让公子忧心!” 第208章 斗笠女子【今日三章,第一章】 斗笠女站在窗前,看着蒙面女上了辆普普通通马车,光头汉子再次推门入屋,若是漕帮严字堂张五爷在此,定然认识光头汉子是何人,正是一仙堂帮主邢七。 “小姐,此处虽非卫民酒楼,却也极为不妥,小人还是护着小姐离开吧。” “拐卖儿童,开挖他人坟茔之事就别做了,伤天和。” 女子没有回头,看向对面卫民酒楼人来人往,说出的话语却让邢七摇头苦笑。 “小姐,不是俺邢七愿意干这种下三滥的活计,您也知晓,俺也是实在没法子,那些妇人啥也干不了,小姐又不让她们嫁了人家,也不许开设青楼,就算开了青楼,她们年纪也大了不少,也没哪个男人……那啥,俺邢七不是埋怨,大帅当年救了俺的命,小姐说啥俺都听着,可这……若不偷人家孩子,不挖富人坟茔,那些女人咋活啊?” “做个酒楼吧。” “酒楼?” 邢七不由看向对面卫民酒楼,嘴角一撇。 “小姐,那卫民酒楼看着红火,其实赚不了多少钱财,您是没去过……” 邢七话语还未说完,斗笠女子已经转身走向房门。 “小姐……” 邢七忙追了上去,出了门,他也不敢再多言,唯恐出了岔子,本以为女子会直接上了马车离去,谁料她竟然走向对面的卫民酒楼。 “小姐……” 邢七心下一惊,忍不住再次开口。 “客官两位——”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见到两人走来,嗓门已经长长喊了出口,忙又上前弓着腰招呼。 女子没有径直进入酒楼内,反而停住脚步。 “小女子戴着斗笠,是不是不能入店?” 店小二不由笑道:“姑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俺们这里来来往往的,多是些走南闯北的脚夫,出门在外不容易,不愿招惹是非戴着斗笠也正常,更何况客官还是个姑娘。” “客官里面请!” 女子还是未动半分,说道:“你们这里需要不需要女子,可以帮着洗碗端菜的女子?” “啊?” 店小二一愣,不由看向身后的邢七,又看向绿衣斗笠女子,拱手笑道:“客官说笑了,就您这衣物俺都买不起,怎么敢让您洗碗端菜呢!”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忙侧着身子,再次邀请女子入店,这次女子没有拒绝,走入店内。 在外面就听到屋内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入了物才发现里面究竟有多少客人。 “邢七!” 屋内突然站起了一人,正是严字堂堂主张五爷。 邢七的大光头太亮了,刚入了酒楼内就被张五爷看到,只见张五起身走来,四名正饮酒的兄弟也丢下了酒碗。 张五走到邢七身边,眼睛却上上下下打量着斗笠女子。 “姑娘,行走江湖最好别戴着斗笠,让人一见就是个雏,很容易被人骗了的……是吧?邢七。” “张五爷,漕帮管着外城,管不着城内!”邢七一阵恼怒。 张五不由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 “城内也好,城外也罢,都是驸马爷一句话的事儿,要些脸面呢,就少干腌臜的事儿,死了都没脸见祖宗的!” 张五又看向斗笠女子,抬手指了指天。 “姑娘,若听句劝,还是赶紧回家吧,趁着还是大白天。” 张五是漕帮一堂之主,还是现任帮主的亲信,他的起身让不少人转身望了过来。 邢七的名声太臭了,宁德驸马虽然蛮横,却也不偷人家孩子,也不威胁他人要扒人家祖坟,这邢七的一仙堂就专门干这生儿子没**的事情,看谁家有钱就上门威胁,不给钱就扒人家坟茔,按理来说,就他这样的,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可这货带着一帮子女人,还就活到了现在。 屋内有认识这货的,一见他进了楼内,脸上就是一阵鄙视。 “张五爷,一仙堂想与漕帮做些买卖,不知可否?” “嗯?” 张五一愣,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女子。 “张某今日有些眼拙了,竟不知有高人到访?可惜,可惜了啊~” 张五摆了摆手,转身不欲再理会。 “张五爷,只是给一些可怜女子一口饭吃而已。” “吃饭可以,可也得看吃什么饭,没脸见祖宗的饭食,俺们漕帮不吃。”张五脚步未停。 看着张五与四名兄弟坐在角落里,女子沉默不语。 “小姐……” 斗笠女子缓步走向张五,一汉子皱眉不悦欲要起身,张五抬眼却看了他一眼。 “姑娘,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有些事儿能做,有些却连碰都不能碰,会死人的。” “一仙堂正常纳税,只想要做些合法营生。” 张五眉头一抬。 “合法营生……这倒是太阳从西边升了起来。” “大哥,一仙堂的女人个个心思歹毒,又能做什么合法营生,大哥可不能答应了她们,万一出了事儿,驸马爷大怒,咱们都得倒霉。”刀疤脸突然插口。 “姑娘听到了吧,这就是规矩,破了规矩,就是想回头都难,若要张某点头,姑娘需给张某一个理由,可以说服张某的理由,至于可怜啥的,就别开尊口了,借驸马爷话语,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想回头呢,就离开京城吧,找个不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当然了,这要看是不是真的想回头是岸。” 斗笠女子心下一叹,点了点头。 “麻烦了张五爷。” 张五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外城还算规矩些,只要老老实实,别闹幺蛾子,有无我漕帮,也是没人上门惹事的,但是,得守驸马爷的规矩。” “谢张五爷。” 女子再次弓腰一礼,张五也不再理会。 “小姐,咱……咱真的要去外城?”邢七一脸犹豫。 “是不是太危险了?” 斗笠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走向马车。 “卫民钱庄里有五千两,别再偷孩子、撅坟茔了。” “小姐……” “就这么着吧。” 女子登上马车,自顾自赶着马车缓缓离去,只留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邢七。 女子离开,酒楼内,刀疤脸却有些犹豫说道:“大哥,一仙堂的女人绝不是善类,去了外城,若是闹出了事,帮主会恼怒的。” 张五一阵沉默,摇头说道:“你们不觉得一仙堂诡异吗?偷人家孩子,撅人家祖坟,就算她们都是些女人,难道仅因此,她们就能活到了现在?” “大哥说的不错,是有些怪异,咱北京城随便找个人,都可能是朝廷大人们的家人,是有些怪异。” “有些事情你们是不知道的,这些女人皆来自宫中,是年纪大了,宫里待不下去的宫女,还有家人的尚好,没了家人,只能成了乞妇。” “大哥,皇姑寺不是收留这些宫中妇人吗,怎么会沦落至此?” “你们真以为皇姑寺什么女人都收?若非她们有这层身份,官府担心影响了皇家声誉,早就砍了她们的脑袋!” 张五冷轻哼说道:“官府也是没法子,只要她们不说自己根由,最多也就打打板子,反正又没抓到她们把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她们敢开口说自己跟脚,那就是找死,当然了,皇家也会受些损失。” “既然这些女人想老老实实,那就让她们老实些好了,再说,只要守咱们的规矩,就是不来打招呼,一仙堂就是在外城做合法营生,咱们还能动手不成?” 刀疤脸不由一阵苦笑,驸马府的规矩很大,就是他们自个也是不允许乱来的。 驸马府严禁帮派骚扰百姓、商户,虽然税收成了定税,比朝廷额定的要高一些,可外城却越来越繁华,很有一种取代内城的势头,主要就是驸马府的规矩很大,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合法商民。 一仙堂找到张五,几人就知晓他们想要作甚,名声有时看起来不起眼,但真正使用的时候却很是要命。 一仙堂名声坏了,想从良很难,没人愿意给人第二次第一印象的机会,想从良就要有一个更大的靠山看顾,避免开始时的艰难,也正如刀疤脸所言,这些女人撒泼耍浑什么下三滥手段都用,护着她们风险极大。 漕帮不愿与一仙堂有纠葛,却也给她们指了条道,至于北京城老少爷们认不认可,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张五也没怎么在意斗笠女子,只以为此女是一仙堂新任帮主,哪里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女子捉了皇帝的飞鸽,差点让宁德驸马入了大狱,更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子又会掀起多大的麻烦。 斗笠女子一个人赶着马车出了城,天色渐渐暗淡,马车依然骨碌碌前行,却不知何时马车后竟然出现了一队商队…… 京城自收到马四海飞鸽传书,就没安稳过,锦衣卫抓人,东厂也在抓人,魏忠贤好像不把昭狱大牢塞满了不罢休一般,但十日后情况发生了转变,孙承宗带着百十人连夜返回了京师。 要说帝师的威名还是很大的,孙承宗师入宫与皇帝交谈了半日,魏忠贤不得不收敛了许多,但是客巴巴也拥有了一座独立庭院——西三所。 说的好听些,是座独立小院,可西三所又是什么地儿,是皇城西北角,墙院的另一边就是净军的菜园子,与冷宫还是没有太大区别,唯一好些的,就是再也不用与人打通铺了。 第209章 南京的噩梦【第二章】 刘卫民在南京城只是停留了三日,十艘大舰补足了物资,再次出海难行,与京城一路急行前来的方从哲、刘养错开了时间。 两人来到南京城时,大游行已经进行了五日,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游行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起来。 方从哲前来,南京各官署精神大振,南京城外,所有大大小小官吏都出了城迎接,与刘卫民前来时的小猫三两只天差地别,可是方从哲根本来不及与刘一燝等大臣寒暄,打马就向织造府冲了过去。 刘养是“卫党”,尽管也不知南京官吏们是咋想的,混账小子身边根本就没几个文官,若是被他挂在桅杆上好几日的刘之坤算的话,他也就一个四弟“卫党”。 刘养是个宦官,怎么就被纳入了“卫党”一员的?刘卫民自己都没想通,南京官吏不给刘养好脸色,刘养也懒得与南京官吏搭嘎,带着一队净军急匆匆冲向织造府。 刘养、方从哲两人在半路上,就得知混账小子竟然用炮舰威胁南京,哪里还敢有半分耽搁,日夜赶路还是晚了一步,但两人知道混账小子必然是要留下奏折的。 刘养一路奔回织造府,没等沈允婻开口…… “混账小子的奏折呢?” 沈允婻几日来一直担忧不已,反倒是闯祸的刘卫民却大大咧咧,一个劲的说没事儿,也不提为毛炮轰大明卫所之事,只是临走前甩给马四海一份奏折。 沈允婻愣神,刘养却恼怒起来。 “奏折!” “混账的小子的奏折呢?” 沈允婻这才急忙说道:“在马公公那里……” 刘养不等她话语说完,一溜烟跑入府内,马四海也正带着人走了过来,大急的刘养一把揪住马四海衣领,怒吼。 “奏折!混账小子的奏折呢?” 就在这时,方从哲也急匆匆跑了过来,他在城门外根本来不及多言,见刘养打马跑了,紧跟着也跑了过来。 “奏折……快……快将奏折拿来!” 方从哲年纪较大些,没刘养体力好,此时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个不停。 见两人眼睛都红了,马四海心下一阵苦笑,若非为了等待两人,此时他已经随着舰队南下了。 一群人急匆匆跑到书房,而一干南京大臣们也来到了织造府门前。 “混账……混账小子!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等老夫几日?” 一目十行,尽管刘卫民繁体字真的是狗爬的,但还能让人看得懂,刘养、方从哲两老头挤在一起,一目十行看了数遍,果然如飞鸽传书所述一般无二,刘养顿时大怒起来。 “来人,给老夫准备船只!” “立即!” “马上!”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刘养冲着马四海就是一阵怒吼。 刘卫民将奏折甩给马四海就跑了路,就是沈允婻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四海也不将奏折与她观看,直到此时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 “百万……百万两黄金……这……这……” 马四海见沈允婻呆滞,也不管屋内怒吼的刘养,面色冷峻。 “自己知道就算了,若敢传扬出去,被海上大鼻子和海盗们知晓,别怪咱家翻脸无情!” 刘养、方从哲陡然一惊。 “坏了!” 两人这才想起北京城的沸沸扬扬。 刘养、方从哲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财帛动人心,更何况百万两黄金。 方从哲想了下,说道:“此事已经瞒不了太久,刘驸马先一步出了海,此时东番贼、海贼们就算得知了消息,也不如刘驸马快上一步,现在问题是夺回小琉球后,小琉球必须要有足够的军卒,今广州、福建三千卒恐怕不足以应对。” 刘养深吸一口气,恨声道:“江浙将官混账!不成,一定要有足够军卒!” 方从哲皱眉道:“刘驸马也只有调动沿海各卫所权利,江浙军卒如今正不安之时,调动了也很难有多少战力。” 刘养阴沉着脸,冷声说道:“马公公,立即将奏折送去京城,要多带些净军卒,你的飞鸽被人截了,路上还安不安全不可知,立即请奏陛下,宁德驸马府暂领九江兵备,请奏陛下调五千九江水师军卒。” 马四海听到自己的飞鸽被人截了,心下陡然一惊,随机脸色极为阴沉,也不多言,抱拳大步离去。 方从哲一脸苦笑,说道:“刘公公,此时不是恼怒之时,还是与刘尚书等人商讨一番吧。” 刘养心下恼怒,冷哼一声,说道:“方阁老你与他们去说吧,咱家前去,也很难……还是阁老处置吧。” 方从哲心下叹息,若黄金之事是真的,南京上下都难逃干系,江浙将领能集体抗命,他就知道是个怎么一回事儿,若无他们支持,那些将领绝不敢这么齐整抗命。 “也好。刘公公也莫要过恼怒,此时更需要你我平息了此事。” “麻烦了阁老。” 刘养心下恼怒,却也知道轻重缓急,也只能让方从哲出面,唯恐自己出面后,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方从哲出了书房,书房中只剩下刘养、沈允婻、杨柳儿三人。 刘养皱眉说道:“此事最多半日,南京城就会人人皆知,此事太过重大,咱家需立即出海,府中的弗朗机人可还在?” 沈允婻忙说道:“安东尼奥男爵和安娜夫人,已经随同大人前去了福建。” “嗯,那小子虽每每胡闹,做事还算小心,你立即准备快船,或许还能赶得上。” “大人,若朝廷调派九江军卒,何人可领兵?” “何人?” 刘养想了下,说道:“先等方阁老消息,但不管是何人领兵,军中监军必须由净军出任,至少要下派道总旗,对了,周云将军好像就是江浙军将。” “是的,周云将军是江浙一带军将。” “嗯,先将周将军唤来。” “诺。” 沈允婻出了书房,刘养紧皱着眉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江浙离海如此之近,一旦有个风吹草东…… “若是净军、幼军在就好了。” 南下净军、幼军仅两千,刘养此时极为不信任江浙军卒,却不想想,就算净军幼军都在,也不一定适应大海。 方从哲出现在织造府厅堂,南京重臣一一被请入府内,尚未等刘一燝、韩燝、黄克缵、崔文升等人开口,方从哲已经不满说道:“诸位大人,你们可知陛下因江浙军将不遵号令大怒?” 兵部尚书王在晋皱眉不悦道:“方阁老,奸逆小儿炮轰大明卫所,已然等若于反叛,怎可言江浙军将不遵号令?” “是啊!方阁老,是……” 怀远侯常延龄尚未刚刚开口,方从哲一脸冷漠抬臂打断他的话语,说道:“宁德驸马自南京入海,一路前往福建、广州,欲调各卫所军卒击溃东番贼,夺回我大明之小琉球,江浙各卫、所军令之下,为何无一千户、总兵留守?” “诸位可知小琉球上有百万两黄金之事?可知宁德驸马已经调福建、广州三千卒剿灭澎湖之贼?” “什么?” 刘一燝大手一抖,一脸震惊看着方从哲,南京重臣全都惊起,不可思议看着方从哲,他们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凶险。 “这……这不可能!” 常延龄更是脸色苍白,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方从哲冷冷看着他,南京五军都督府掌控着南京兵事,发生如此整齐划一的抗令之事,无论如何常延龄都要担最大的责任。 “最迟明日陛下旨意就到了,各位大人最好平息南京动荡,否则……陛下震怒,江浙……江浙……” “怎么……怎么会这样……方……方阁老……京城……京城……”刘一燝面色苍白若死。 方从哲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了皇宫,心下不由苦笑。 “百万两黄金之事,先是常公公于福建传给马公公,马公公又以飞鸽传向京师,陛下却无得到任何消息,还是公主于外城一乞儿手中得了消息,飞鸽无一只入巢,陛下震怒,诸位应当知晓此事意味着什么。” 常延龄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其余人等更是惊慌恐惧,截杀飞鸽就意味着,有人得知了消息却刻意隐瞒,南北直隶皆弹劾,欲杀为国争夺百万两黄金之臣,再加上江浙上上下下几十近百号将军不遵军令…… 仿佛所有人都闻到浓重血腥气息,崔文升害怕了,他是南京镇守太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难辞其咎,万一……万一再给他安上结党造反…… “驸马爷……您可是害死了咱家,您老倒是提前说啊——” 看着崔文升瘫软在地,其他人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漏洞似的,方从哲下一刻的话语,又将他们彻底送入了谷底。 “百万两黄金,至少等若于我大明朝一年半赋税,而且据宁德驸马猜测,很可能是一座高达三百万两的金矿,除此外还有铜矿,价值难以想象,如此惊人财富,一旦让江南知晓,必会引起海上无数贼寇觊觎,江浙军将已经不从军令,如此之下,刘驸马谨慎些也在其理。” 看着一群绝望江南臣子,方从哲无奈叹息,说道:“以老夫想来,刘驸马既然已经罢免了江浙军将,对诸位也不会太过追究,但是城内百姓必须尽快安抚,九江军卒必须抽调一些,刘驸马已经趁着无数海贼未曾知晓前出兵,想来夺下了小琉球应该不是很难,难就难在必须坚守住!” 第210章 不算太失礼吧?【第三章完】 正如方从哲所想,第二日就有大批锦衣卫、东厂番子出现在南京,一干江浙将领们几如天塌一般,一夜过后,所有人被羁押入狱,不仅仅是他们,五军都督府、兵部全都在审讯范围内。 昨日还有无数百姓游行示威,与北京城一般无二,一夜间全变了,甚至比北京城更加让人心慌。 被绑在桅杆上吹了好几日海风的刘之坤,以及遇事便躲的孙世纪,两人在得知“百万两黄金”后,再也不敢躲起来,全都跑到了织造府,这时才开始深深后悔,刘养当家,说和求情难度也随之骤升了数个等级。 翁婿两人被此时脾气暴躁的刘养赶出了府邸,看着门前进进出出的军卒,翁婿两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老师……” 刘之坤刚开口,孙世纪却转身走向刚刚出府的杨柳儿,只见他抱拳拱手一礼。 “杨柳儿姑娘。” 杨柳儿一愣,蹲身福礼道:“奴婢见过教喻大人,见过四公子。” 孙世纪犹豫道:“姑娘也知今时发生之事,老夫不敢说刘驸马做的差了,江浙一干卫所将领也确实有过,可……可江南经不起如此大的波澜啊~杨姑娘,不知可否与刘驸马,为我江南臣子求求情?” 杨柳儿一阵苦笑,说道:“孙大人,不是奴不愿,现在就是公公也是无可奈何,无法与老爷通传消息,又能如何?” 见孙世纪、刘之坤一脸苦色,杨柳儿想了下,又说道:“具体情形如何,还要等老爷进一步消息,在没有确切消息前,陛下当不至于太过处罚过错臣子,小姐说……陛下或许真正恼怒的是飞鸽丢失之事,还有……还有江浙如此之多将领不遵君命之事。” 孙世纪怕就怕这两件事情,叹气道:“江浙军将之事……老夫也有些知晓,是……是南京兵部、五军都督府私下之为,其他大臣们并不知晓此事,若是牵连太广……江南可就乱了啊~” 杨柳儿摇了摇头,说道:“教喻大人有些多虑了,老爷只是罢免了些将官,其余的事情并未多言,事情应该还没大人所言之重,江南是我大明赋税之地,陛下当会稳妥处置的。” 杨柳儿也不敢在外面太过耽搁,又福了一礼,说道:“老爷那里究竟如何还不可知,公公颇为担忧,奴婢还要前去龙江船厂,教喻大人、四公子莫怪。” 刘之坤一愣,忙说道:“刘公公是要前往福建吗?” “是的,公公担忧,要前往福建。”杨柳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承认。 孙世纪大喜,只要前往福建,见到了刘卫民,就远比现在无头乱撞强的太多。不容杨柳儿开口拒绝,一句“老夫要去福建”话语,拉着杨柳儿上了马车,急匆匆赶往龙江船厂。 大海上漂着的刘卫民,知道自己会造成多么巨大的风波,也知晓百万两黄金对此时大明诱惑有多么致命,不仅仅是大明,就是在一旁的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得知了小琉球上有百万两黄金后,他们也是坐卧难安,反而成了自己副手的迈克尔要沉稳的许多。 此次出海已经不再是十艘大舰,后面还跟着二十七艘一千五百料的广船、十八艘鸟船,被刘卫民一阵蛮横不讲理的罢免、任职,江浙海边各卫所也只能老老实实拿出全部家底,看的他都有些心酸。 迈克尔成为四十五艘广船、鸟船指挥副使,为江浙水师指挥使陈九思副将。船队庞大了许多,此时是逆风而行,远不如顺风之时,用了小半月才到达了福建海域,而摆在面前的则是大大小小两百余艘,见识过登莱水师雄壮后,再见福建、广州水师,反而没有了太大感觉。 大明水师都快被阉割完了,再不奋进追赶,再过上三五年,大明的海域也只能依靠海贼们来守护了,说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可这是事实。 看着海面上飘荡着的大明海船,刘卫民心下又是一阵感慨。 “刘,荷兰在西方有海上马车夫的赞誉,就是我国也很难打得过,真的不需要我国帮助吗?” 刘卫民转过身子,很没绅士气质,背依靠着船舷,两只脚交叉缠绕在了一起,脸上却满是灿烂。 “美丽的夫人,海上只有勇士才能乘风破浪,贵国勇士,还有那荷兰盗贼,能够不远万里来到了东方,就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勇气。” “夫人对我大明了解不多,若是知晓了我大明的历史,知晓我大明为何将帝都建在最危险的地方,夫人就会知晓,我大明勇士同样无所畏惧!” 龙华民眉头微皱,犹豫道:“伯爵大人,本人不否认大明的勇气,但大人应该知晓,一群狼也是可以咬死一头猛虎的。” 刘卫民眉头一抬,不可置否道:“龙华民教士是告诉本伯爵,西班牙为了些许钱财,会废掉刚刚与贵国签订的约定,参与进来吗?” 龙华民心神一震,摇头说道:“伯爵大人说笑了,双方既然已经达成了约定,我想阿尔瓦总督是不会毁约的,只是……伯爵大人应该知晓,海上飘荡着无数饿狼一般的海贼,就是我国也是有些的,就如……大明海上的那些海盗一般。” 安东尼奥也点头说道:“尊敬的伯爵大人,正如龙华民神父所言,海上不仅仅飘荡着贵国海贼,荷兰海贼,还有西班牙、英格兰、异教徒以及我国也是有些海贼的,他们更加残暴无情。” 刘卫民也不回答,指向一脸不屑的余广笑道:“千户大人,咱们辽东人怕不怕这些海贼?大明水师怕不怕?” “嘿嘿……等咱打了,那才知道谁怕谁呢!”余广嘿嘿一笑。 刘卫民也不由笑了。 “几位或许不知我大明人的脾性,俺们看起来温和好欺,谁都能先上来打俺们一拳,其实吧……俺们大明人是最不能吃亏的!” “谁让俺们大明人吃了亏,俺们可是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 “大帅,这话俺们喜欢!” “登登……” 一阵脚步声传来,俞咨皋、胡梦麟领着一群将领登上舰船。 “末将(末将)见过大帅。” 一众将领齐齐抱拳躬身,刘卫民也不再是吊儿郎当模样,直身挺立。 “众将莫要多礼。” 俞咨皋又向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拱了拱手,笑道:“大帅所言不错,没人招惹俺们尚好,若是俺们吃了亏,总是要讨回来的,一群游兵散勇海寇,也还没被俺们放在眼里!” “大帅,咱们何时驱逐东番大鼻子?”胡梦麟更是咧嘴一笑。 刘卫民一笑。 “怎么?诸位老将军这么着急啊?” 刘卫民走到俞咨皋身前,捶了捶他的胸口,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将军若还能饭否,小子将这十艘大舰也置于老将军之下,让余将军为老将军副将!” “呵呵……大帅可莫要看轻了俺老俞,如今照样一餐一斗米!” “哈哈……” 众将一阵大笑。 刘卫民招手唤过常云,笑骂道:“既然诸位将军都等不及了,常公公就领五艘大舰,为胡将军为副将,跟着胡将军好好长些本事,别他娘地给陛下丢脸!” 俞咨皋、胡梦麟,以及一干将领一愣,刚刚也只当刘卫民是在说笑,可看着现在…… 俞咨皋犹豫说道:“大帅,十艘大舰分开……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卫民看着众将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担忧着什么,又伸手轻捶了下俞咨皋胸口。 “十艘大舰,本来就打算留给了你们,只是十艘大舰上的训练之法与当下稍有不同,诸位需要适应一下。” “还有,此次没有文官掣肘,本总督也不插手各位出海作战,该如何去做全凭诸位的本事。” 刘卫民又说了句。 “这艘东宁号也是老将军的座舰,本督的命可就交给了将军,可莫要让俞家蒙尘了。” 刘卫民拍了拍傻了眼的俞咨皋肩膀,转身看向一脸怪异的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三人。 “三位尊贵客人,咱们就别打扰了诸位将军军议了,不若一同前去刘某房中喝上一杯,如何?” 也不等三人答应,刘卫民已经侧身伸手示意,安娜不由苦笑道:“刘,你可真是个坏小子!” “尊贵高雅的夫人,您的刘可不可以认为,这是美丽夫人的优雅赞美?”刘卫民微微一笑,伸手牵着递过来的纤细手指。 “刘,你是个绅士!” “美丽夫人的赞美,刘会骄傲的。” 两人说笑着走向舱门楼梯,一帮将领不由分开道路,全一脸怪异看着跟个宦官似的刘卫民,在他们眼里就是宦官与主子。 龙华民、安东尼奥两人一阵苦笑,也不得不跟在两人身后。 俞咨皋看向常云苦巴着的脸,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常公公,大帅这是怎么了?大鼻子女人就这么好吗?” 常云眼皮一番,说道:“那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人家可是有资格成为女王继承人的,你们……可以看成是个女太子。” “啥?” 俞咨皋、胡梦麟以及一干将领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有啥奇怪的,西方大鼻子与咱们又不一样。” “可是……安娜毕竟是皇室之人,大小也算是个女太子,驸马爷……也不算……也不算失礼了吧?” 第211章 一群“起居郎”宦官们【两章连发】 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非洲战死后,并未留下继承人,最后只能由他的叔爷爷恩里克继承王位。 因为恩里克是主教,教皇又是哈布斯堡家族,坚持让恩里克遵守誓言,不允许他娶妻生子,所以恩里克至死还是没有子嗣。 于是,剩下继承权的只有安娜的母亲,拉甘萨女公爵卡塔琳娜和安东尼奥阿什维、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 按照西方王位继承人顺序,先男后女做法,安东尼奥阿什维是安娜外公次子的私生子,私生子是不会被正统皇室承认的,腓力二世与安娜性质一样,都是外孙,但是安娜的母亲王位继承人序列是在腓力二世之上的,若非因为西班牙强大压力,卡塔琳娜女公爵应该继承葡萄牙王位,安娜也就成了葡萄牙的女王。 腓力二世是哈布斯堡家族继承人,拥有强大实力,卡塔琳娜被迫放弃王位继承,安东尼奥阿什维贵族又不支持,争吵良久也没个结果,腓力二世一恼怒直接发兵吞了葡萄牙。 安娜没有说明是如何与丈夫一同来到的东方的,刘卫民又不是个傻蛋,听了安娜的家族史,那还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吗? 葡萄牙虽然被腓力二世吞了,后来西班牙又败给了英格兰伊丽莎白女王,虽控制着葡萄牙,却只能以自治州形式存在,看起来一体,实则根本就不是这么个事儿。 一干将领哪里懂得这些,但听到安娜竟然还是个女太子,也不敢再多言什么,皇家的威严任谁也不能随意挑衅的。 澎湖岛并非只是指一个岛,而是指围住最大的澎湖岛周边所有小岛集合,这里据小琉球岛很近,地形也极为复杂,浅滩、暗礁无数,刘卫民他自己是无可奈何也无法指挥的,连地形都搞不清,怎么指挥? 刘卫民的离去,船内一干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好一会也无人开口,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景,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俞咨皋看了一圈将领,郑重说道:“诸位,总督大人已经信任我等,就绝不能让这些番贼逃脱了。” 声音刚落,胡梦麟正要点头接话,小豆芽转身对着身后净军低声说了句,看到这一幕,众将皆停住了嘴巴。 六名净军搬了两张木桌,一群将领这才发现,竟然有八个凸起的圆形铁管紧紧镶在船板上。 六名净军抬过两张桌子,桌子只有半腰高,见六个净军小心的将木桌放入铁管孔洞,又用削子死死固定。 看到这里,一干将领们就知道了这些净军想要做了什么,正当俞咨皋要赞叹刘大驸马心细体贴呢,下一刻这六名净军所做的事情,就开始让他们合不上了嘴巴。 一名净军拿着个木尺开始测量起来,不时会在有均匀横格木桌上进行标记,每标记好一处,就会一净军察看地图,按照上面岛屿形状,在一旁的木箱中找出相应图形的木头,用钢针固定在木桌上。 六名净军动作娴熟,好像不知道做了多少回这种事情了,仅仅一刻钟,桌面上就出现了南海澎湖各处岛屿,每一个岛屿上面插了个小旗子,注明是那一座岛屿,一个直观沙盘就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小豆芽拿着个小竹竿,指着沙盘说道:“这个沙盘比较粗糙,因为户部、兵部、吏部、礼部所找到的图纸也只能做到了这些,澎湖各岛大小未进行更加严格的测量,各处有什么暗礁、沙滩深浅、水流急缓都无法得知,只能由各位将军自己判断,毕竟各位对这里更加熟悉。” 小豆芽说完话语,将小竹竿放在桌案上,以便将领们制定计划时方面使用,六个净军宦官也不多言,纷纷坐在角落里,坐在固定死死的马扎上,小本子放在膝盖上,拿着铅笔等着一干将领发言。 看着眼前沙盘,看着角落里的书记官,一干将领全都傻眼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那个……” “刘忠国。” “刘小将军……这个……这个东西……俞某算是看明白了,比大明所用之图看着也容易,他们……他们是……是……” 俞咨皋看向角落里的六个净军,犹犹豫豫,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小豆芽神色丝毫未变,说道:“诸位将军莫要理会他们,他们是记录诸位将军所言话语,会不差分毫记录诸位将军每一句,三人一组,记录后会进行比对,之后会发放给诸位,诸位确认无误后,记录会收藏归档,以便战后诸位可以检讨此次作战有何疏漏,有何可以改进的地方。” “主人说了,出错不怕,战败也不怕,但要知晓哪里出了问题,今后该如何改正,一次次改正,一次次努力,总会一次次胜利的。” “我大明统兵大帅往往出自文臣,已经不似太祖之时,倭寇肆虐之时,我大明出了戚帅,出了俞帅等一干名帅,皆因无文官辖制。主人言,宋弱,弱于以文制武,以外行人插手内行人之事,故而宋弱于外,今之如宋之时,主人并不愿如此,故而才有书记记录之事。” “有记录,就算朝廷一些文人找麻烦,也没有理由捕风捉影,这对诸位,对武人也是一种保护,也可让诸位放手去做本应该去做的事情。” “诸位该如何就如何,只管将他们当作空气即可。” 俞咨皋、胡梦麟、常云……全都一脸震惊看向神色淡漠的小豆芽,常云也从未正儿八经参加过军事指挥作战,他知道刘卫民身后常常坐着低头记录的净军,但却从未询问过这些事情,今日若非俞咨皋,至今他也还是不甚明了。 “唉……” 俞咨皋苦笑叹息。 “老夫算是明白了,建贼因何奈何不得领兵公主,建贼输得不亏啊!” 胡梦麟亦是苦笑点头。 “是啊!” “原本老夫还有些不服,听到总督一日罢免了数十近百将领,心下暗自以为有些不妥,如今……” 一干将领摇头苦笑,谁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统军大帅,可事实就放在了所有人面前,原本他们还有些胆战心惊,结果南京传来的消息,人家屁都没事儿,皇帝不仅不理会无数弹劾,不理会南京城大游行,更是让东厂、锦衣卫逮捕下狱了无数人,就凭墙角里低头的小宦官们,但凡是个稍微明白事儿的皇帝,那也得无条件支持,没见皇帝自个都怕起居郎吗。 武将不怕打仗,就怕文官一张嘴,死在文官嘴里的将领比天上星星还要繁多,大明将领没经过什么系统学习,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是常年与军卒打交道自己历练出来的。 可是,大明军卒自己都废了,将领又能好到了哪里去? 十年树树,百年树人,培养一代人哪有这么容易,新人没起来,老人们就得支撑起这个架子来,文人暂时他也是没法子,大的情势就是如此,他也不可能总凭借着大舅哥无条件信任,凭借个人威望是不可能打造一个大明强盛武将勋贵群体,因人兴,也会因人败,只有合适的制度才可以避免这个弊端。 期望尝试着慢慢改变军中习气,军中制度,他更喜欢拥有强烈军人荣耀感的军官团,而他现在就试图改变一些身边将领。 而他的做法显然已经起到了一些作用,手持着小竹竿的将领们,所说的每一句话语也规规矩矩起来,唯恐自己的粗口被记录了下来,他们可不相信,这些记录仅仅只是他们自个翻阅。 一帮将领在头顶进行着军议,刘卫民与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三人饮着茶水,他也不去提任何关于兵事之事,只是说着西方世界民俗风情,说着大明朝百姓乐事,茶水都喝了好几壶了,肚里也是咣当乱响。 安东尼奥不住用眼神示意安娜,与眼前年轻总督打了数月的交道,算是了解些他的脾性,知道他对女人颇为宽容。 刘卫民当然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见他竟然扯起了安娜衣角,有些不满道:“男爵阁下,您要是有什么事情,自己开口就是了,优雅的绅士可不会去拉扯一位美丽夫人的衣角!” 安娜白了他一眼,安东尼奥脸上难得露出了些尴尬,说道:“伯爵大人,您是一位统帅,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为何不亲自主持呢?” 刘卫民点了点头,笑道:“男爵大人还是有些不够沉稳啊!” 又看向双手拢在袖中的龙华民,笑道:“至少没龙华民教士耐得住性子。” “刘,你不能总欺负安东尼奥。”安娜有些不满责怪白了他一眼。 刘卫民无奈道:“美丽的夫人,您的刘可没说错,您看啊,荷兰那些人虽然在澎湖岛修建了些寨子,可他们才有多少人?” “五艘商船,每艘商船……就算是三十门火炮,就算每艘船只百人,也就五百人,再加上小琉球岛五艘商船,总共也就千人。” “刘,你不能这么算,五百人打败五千人也是有的。” “嗯,是有不少这样的以少胜多战例,但这不属于我大明。” “火炮,贵国是子母火炮,子母火炮优势在于发射炮弹快速,我军发射慢了些,但是射程却远,战船数量是他们十倍,夫人还以为他们会赢吗?” 第212章 黄金又翻了几番【第二章,说是连发,结果自个检查着睡着了……】 “梆梆……” “主人。” 听到小豆芽声音,刘卫民放下手中铅笔。 “进来。” 小豆芽推开房门,手里拿着一沓纸张。 “主人。” 小豆丫将纸张放到书案后,不着痕迹退到一旁。 轻轻揉了揉眉头,这才伸手拿起纸张,他的军议需要六个净军书记官,一者是想着刻意培养些人员,二来他的军议往往人数多一些,你一言我一语,人少也记录不过来,这些人交叉记录,不至于遗漏。 翻看着军议记录,屋内只剩下沙沙声。 “以广州军将为牵制,以福建军卒为主攻,江浙在外游弋阻截……还算中规中矩。” 刘卫民将纸张一一收拢好,又拿出一个空信封,将之收藏稳妥后,这才放入一个木盒。 “另备四份,一者战后给他们,让他们自我检讨,剩下三份收入府中一,兵部一,学堂一。” “同理,各船皆遣书记净军,记录船长军令、言行,依法而行。” 小豆芽忙上前抱拳领命。 “诺!” 刘卫民摆了摆手,小豆芽躬身一礼,退出低矮房屋。 大军云集,剑之所指澎湖大鼻子惊慌不已,他们同样也在想着应对之法。 郎必里哥站在礁岩上远眺,紧皱的眉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男爵大人!” 高律乘拿着个纸条急匆匆爬上礁岩。 “男爵大人,咱们……咱们有救了!” 朗必里哥刚刚还忧虑顿时成了诧异。 “男爵大人,繇吉贝得到的消息!”高律乘一脸兴奋。 朗必里哥忙低头看向手里纸条,当他看到纸条上杂乱上的数字时,眼睛几乎都突了出来,看向南方那个巨大岛屿。 “这……这怎么可能?那里……那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金子?繇吉贝不会是在撒谎吧?” 朗必里哥一脸不可置信,那座岛屿几乎就是个废岛,岛上除了藏在山里的野人,一无用处,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的黄金? 高律乘却咧嘴笑道:“消息绝对是真,明国人的总督为了这些金子,已经罢免了几十个将领,明国皇帝更是愤怒抓捕了很多人!” “有了这个消息,雷尔生总督一定会前来救援我们的,男爵大人也一定会成为总督大人的委员!” 朗必里哥心下一阵极速跳动,公司内奖惩他是最为清楚的,仅这个消息,他就能得了数万盾金币。 “高律乘先生,既然那座岛屿有这么多黄金,这里就已经不能停留了,必须要到那座岛屿上,必须要在总督大人来援前,守住咱们的黄金,绝不能被那些明人夺了去!” 高律乘很是赞同说道:“大人说的是,我们本就人少,只有合在一起才能挡住明国人的进攻!” “说的很对,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朗必里哥再无任何犹豫,径直跳下礁岩,大步向刚刚修建一半的石堡跑去,没半个时辰,荷兰营地大乱…… 为了一举拿下荷兰人,为了更容易在澎湖岛作战,广州、福建水师拿出了不少大型沙船,可当数百艘船只还未到达永宁卫,未与百艘沙船汇合呢,就已经得到了东番贼逃去了大员。 得到消息后,刘卫民有些意外。 荷兰人见势不妙逃走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澎湖岛地形复杂,最适合双方来回缠斗,若是缠斗不胜,再撤离也还不迟。 “若是放弃……何不直接远走了事?” 刘卫民有些疑惑不解,沉思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此事对他也是颇为有利。 俞咨皋见刘卫民皱眉低语,犹豫问道:“大帅,是否还是按照原定计划?” 刘卫民抬头看向一干将领,笑道:“此次由两位老将军为主,本督就不掺和了,不过……东番贼既然逃去了大员……” 看着俞咨皋犹豫道:“老将军,东宁号……小子可能要用上一用,老将军还是换一个大船做旗舰吧。” 俞咨皋一愣,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犹豫说道:“老夫怎么着都行,就是给个舢板,俺们也照样打东番贼,只是……大帅,小琉球岛上的古越人……他们很难缠的。” “难缠?” 刘卫民不由咧嘴一笑。 “不瞒老将军,小子最不怕就是难缠之人!” 陈九思、胡梦麟、常云相视一眼,纷纷起身抱拳,说道:“大帅之安危即我等生死,还请大帅收回十艘大舰,东番贼已经缩在了壳里,我等就是用锤子砸,也绝对会砸开他们的龟壳!” “没必要吧?小子只是……” “砰!” 刘卫民话语未完,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众人心下一惊,忙回头去看。 “混账小子!” “只是什么?是不是你又想耍浑?” 刘养大怒,指着刘卫民鼻子就是一阵大骂,看的他人全都呆愣不已。 刘卫民一见是这老儿,脑袋就是一阵头疼,又不由看向他身后之人,苦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不怕海上颠婆遭罪啊?”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他说“遭罪”两字就是一阵大怒。 “你个浑小子,还知道老子颠簸遭罪?!你知不知道你惹出了多大事儿?” “为什么不提前说?你啥时候能稳当些?啥时候能不让人这么操心?知道陛下、两宫娘娘有多担心你吗?” 一阵狂风骤雨,刘卫民也成了霜打的茄子,赶紧上前,将这老儿拉到帅位坐下,苦笑解释起来。 “小琉球岛有金矿,小子是知道的,可小子不是想拿到金子后,妥妥的后,才好禀告陛下,哪里会想到江浙将领不遵号令,要不敲打敲打江南官吏,江南水师还怎么折腾?” “你倒是会折腾啊?折腾了整个大明上下乱窜!” 刘养一想到现在朝廷上的事情就是一阵脑袋疼。 “混账小子,你与老子老老实实交待,那个岛上到底有多少黄金?你要敢再隐瞒,别怪老子恼怒!” “大概……大概两百吨到五百吨吧……” “砰!” 刘养一听“吨”就头疼,猛然一拍桌案。 “说两!到底多少两?” 刘卫民犹豫看着刘养,低声说道:“至少……六百万两黄金,还有……还有十万吨铜。” “嘶……” “你……是……是……实话?” 刘养差点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两眼瞪成了牛眼,跟着跑过来的孙世纪、刘之坤,以及死活不愿待在南京的方从哲……所有人都傻眼了,就是待在角落里的记录宦官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你小子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给老子待在这里!等待姓余的老儿前来!” “啊?” 刘卫民大惊,说道:“你怎么把大人也叫了过来?从登莱跑到福建这得好几个月呢?” “辽东百姓还怎么安置?” 刘卫民断然道:“不行,我必须亲自去看看,再说了,东番贼在南面,金子在北面呢,正好颠倒了个,只要不让东番贼跑出来,我去看看又有多大紧?难道千户大人手里的兵,还打不过一群古越人吗?” 刘养一愣,说道:“你小子是说……金子在另一边?” “是,是在……” “啪!” 刘卫民正要用手指比划,刚抬起手臂就被刘养一巴掌拍掉。 “行了,自己知道就行了!” 刘养又看向一干将领,说道:“咱家奉命前来,咱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堵住那帮该死的东番贼!谁要敢走漏了消息,咱家剥了他的皮!” 所有将领全都起身抱拳。 “诺!” “行了,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 “诺!” 刘养摆手,一干将领抱拳退去,年轻的总督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们又能如何? “刘驸马,刚刚说的是真的?真的……真的有六百万两黄金?”方从哲见他人都已离去,忙不迭追问。 刘卫民微微点头,迟疑道:“可能还要更多些,这里的金矿、铜矿与其他地方的矿不大一样,只有那么不到十里地方有,比较集中,也容易挖,若是没有人偷盗……可能有六百万……七八百万两也不一定……” “哪个敢偷?咱家剥了他的皮!”刘养眼珠子都红了,好像是他的一般。 方从哲深深一叹,无奈道:“金子越多,南方官吏罪行越大啊——” “刘驸马,可否放手一些?” 听到黄金数量已经从“百万两”一跃翻了几番,孙世纪更加绝望,颤声道:“刘驸马……南方……南方……不能乱啊!” 刘卫民却眉头微皱,看向方从哲、孙世纪、刘之坤三人,见三人一脸惨白,摇头说道:“刘某只管自家一亩三分地,一路回南京不也没怎么着吗?” “还有……别想让刘某掺和政事、替南京方头巾们说话,刘某情愿替魏公公说几句,也绝不会替一干大臣们开口,自萨尔浒到现在,刘某哪次深究过?回过头不还是该骂的骂,该喊打喊杀的不还是以往如旧?又不会承俺一分情!” 看着三人一副哀莫大于死表情,刘卫民就是一阵不喜,说道:“放心吧,顶多有几个倒霉蛋顶雷,其他的也没多大事儿,江浙的大头巾们要是懂事儿呢,仔仔细细照顾好沈辽几十万百姓,江浙将领们若是自请北上入辽,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若还是不识大体,陛下才会真的恼怒。” “与陛下对着干,不听话也就罢了,古今这样的正臣不少,可若再对待百姓冷漠,任谁也会恼怒的。” 孙世纪忙开口道:“刘驸马可以完全放心,几十万百姓绝无任何问题,小老儿愿用人头做保!” 一想到几十万百姓,刘卫民就是一阵头疼。 第213章 驸马爷有法子【今日发文晚了些,两章连发】 刘卫民很想立即登船去寻金子,后世人大差不差都知道金瓜石是世界上单位面积金矿最为丰富的一处矿脉,据官方记录,金瓜石金矿开采出一百吨,但据当时金矿开采官员所说,至少有两百吨,也有专家说是五百吨,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误差,主要是当时偷盗的人太多了,根本无法准确记录。 刘卫民相信金瓜石至少存在两百吨以上,黄金也就罢了,他更看重的其实是黄金的伴生铜矿,高达十万吨的铜矿足以大大缓解大明朝铜钱的不足。 有了这些矿场,大明朝就会更加重视这座荒芜岛屿,首次移民海上的风险也会降低了不少,加速这座岛屿的开发,让大明走出海外第一步。 心下是这么想的,还是要最终确认,可刘养却把他死死锁在了房屋中,根本不允许他偷偷跑去了海上。 躺在床上极其无聊的他,也只能看着房顶,担忧着数十万百姓,但忧着北京地里的庄稼是否已经收获,是否达到了自己所期许的数千斤产量…… 思念好像穿越了时空,寂寞的他想念着北京,想着自己小媳妇…… 从刘英儿手里接过红薯,双手沾满了泥土,人却看向遥远的南方。 “公主姐姐,小旗大人跟俺说过,红薯烤着吃会很好吃呢,小旗大人早早就弄了个炉子,就在寨子里,要不今日烤一些吧?” “就知道吃吃,这是种子!” “姐姐就知道欺负人!小旗大人说过,种子也要选些好的,又不是没有小些的红薯……” “还说?就是小的也不许!” …… 朱徽妍收回目光,知道他们姐弟是故意,不由微微一笑。 “炉子一会儿要送入宫内,晚上咱们再烤一些。” “公主,别管他,就知道吃!俺现在就让小三去拉炉子,选些红薯送入皇宫。” 朱徽妍点了点头。 “你也别太过严苛,小孩子本就嘴馋些。” “公主……公主……” 魏忠贤急匆匆跑了过来,老脸都成了朵花。 “公主,老奴已经称量过了,去掉些个头小的,一共……” 魏忠贤一伸一巴掌,又觉得一巴掌还不够,又加了一根手指。 “六千三百斤!” “六千三百斤啊!” 魏忠贤满脸激动,连连赞叹。 “咱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下间竟然还有此等高产粮食!” 朱徽妍看向无数人正忙着收红薯,说道:“红薯比土豆要容易的多,也容易栽种,的确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些耐旱粮食,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 魏忠贤连连点头,笑道:“是啊,驸马爷仅此一事就不知救活了多少人家,老奴是挺佩服驸马爷的,什么都懂!” “公主,老奴就不叨扰了,陛下还等着公主的好消息呢!” 魏忠贤抱拳一礼就要赶紧回宫,朱徽妍却伸手拉住他衣袖。 “公公且莫要着急,相公临去江南前,就特意做了个炉子,说是红薯成熟了,就请陛下尝尝鲜,让两宫娘娘们也尝上一尝。” 魏忠贤心下一喜,送来的恩宠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忙点头赞道:“还是驸马爷考虑的周全,咱家这就选些个大的……” “公公且莫着急,相公说过,个大的烤着不易熟了,让英儿去选吧,个大的只能让陛下喜庆喜庆,烤着不合适。” “对对,块头大的确实不易烤熟,公主英明!” 魏忠贤心下满是欢喜,原本这种小事用不着他亲自前来,只需要派些宦官,将红薯送入皇宫即可,一想到几日来孙承宗频频跑去天工阁,自个一大早就带着人前来,亲自刨土,亲自称量…… 刘英儿姐弟去取炉子,烤红薯的炉子很简单,刘卫民也不愿意浪费钢铁,除了里面的铁条是铁的,炉体也不过是用比较大些的木桶,里面弄些泥坯内胆,只要不让炉火把木头烧坏了即可。 魏忠贤拉着一筐罗红薯和炉子,唯恐弄坏了炉子,老家伙尤为小心,自西华门一路进入皇城,原本以为皇帝会在天工阁,到了地儿才发现去了后花园。 一听到皇帝去了后花园,魏忠贤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神色也阴郁了许多。 “魏公公?” 王体乾刚进了乾清宫大院,就见到魏忠贤正呆愣咬牙切齿。 魏忠贤被王体乾一声招呼惊醒,忙回头去看,正见王体乾怀抱着个小木箱,有些疑惑道:“王公公,你这是……” “魏公公不在司礼监,驸马爷刚刚八百里送来的……” “什么?” 魏忠贤心下一惊,双眼瞬间盯在了王体乾怀抱着木盒,脸上更是惊喜过望。 “王公公,这么大的事情怎没通知咱家啊?正好咱家要去后花园,公主送来的红薯要献给陛下,还是咱家代劳吧!” 王体乾眉头轻微一皱,却点头笑道:“驸马爷送来的东西,咱家怎敢多耽搁,公公又不在司礼监,这才……” 王体乾心下一叹,也不得不将木盒送到魏忠贤手中,魏忠贤现在哪里还管这些,一把抢过木盒,冲着拉车的宦官就是一阵大吼。 “快!快去御花园!” 刘家寨的车子都比较大,魏忠贤也不可能从乾清宫进入坤宁宫,再由坤宁宫进入后花园,再说那小门也过不了偌大的马车,也只能自月华门出了乾清宫,一路赶往后花园。 还未一脚踏入园子,破锣嗓子就开始尖叫起来。 “陛下……陛下……” 正坐在万春亭与孙承宗下着棋子的朱由校不由一愣,围坐在旁观战的一干妃子们转头去看,正见魏忠贤一手抱着个老大的红薯,一手死死搂着木盒,唯恐他人抢了一般。 看到魏忠贤怀里东西,朱由校不由站起身来,看向孙承宗笑道:“今日刘家寨收获红薯,大伴前去查看帮忙,想来收获是不小。” 孙承宗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头,犹豫说道:“臣听闻红薯极易栽种,若真如刘驸马所言高产,对我大明百姓甚是有益,可是……陛下,若建州得了此物……” 朱由校眉头微微一皱。 “陛下,还有……物多而贱,此物又不易储藏,难以与稻谷、小麦相若,无法远途贩卖,百姓种了此物,稻谷、小麦种植必少,粮价也势必上涨。” “物贱而钱贵,今之税皆以银钱为征,此物若太过高产,田地税赋征纳又当如何?” 朱由校眉头愈发隆起。 “陛下……陛下……” 就在朱由校一时间也未想了透彻,魏忠贤已经奔入了万春亭。 “陛下大喜啊!” “刘家寨……刘家寨一亩收六千斤红薯!” 说着,唯恐皇帝不信,将怀里比人头还大的红薯放在棋盘上,可……气氛却有些怪异。 “公公,亩产六千斤是好事,可若是建州贼得了此物又当如何?物多而贱,百姓种了此物,税赋又当如何征纳?”张嫣看向眉头紧皱的朱由校,也皱着眉头,有意无意说道。 “嗯?” 魏忠贤转头看向张嫣,又看向一干妃子、德嫔、孙承宗、朱由校,心下才明白为何会感觉怪怪。 魏忠贤颇有急智,一时间也想不透里面的根结,但他也是毫不在意,说道:“建州贼得了又如何,难道还能用红薯杀人不成?只要孙大人守住了广宁,咱家就不信了,建州贼再能生,还能有驸马爷砍脑袋来的快?” “至于物多而贱……驸马爷有的是法子!” 魏忠贤弄不明白的,全往刘卫民身上推了个一干二净,听了他的话语,朱由校隆起的眉头也平坦了下来,点头说道:“大伴所言不错,大兄既然敢种了此物,总是有法子解决的。” 魏忠贤心下绷着的弦松了下来,瞥向孙承宗的神色颇有些不悦,他知道,能想到这些的,一准是眼前的帝师。 想也没想,魏忠贤忙把木盒推到朱由校面前。 “陛下,这是驸马爷八百里送来的东西,老奴不敢耽搁……” “什么?” 朱由校忙伸手去拿木盒,众人全都身子倾斜,想着木盒里究竟有些什么。 朱由校亟不可待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有十余个信封,忙打开最上面的一个信封,尽管一脸急切,还是第一时间内查看信封上面的印花、封印。 …… 朱由校双手抖动越来越大,脸上满是红晕,鼻息粗重,双目却半分也不离开信张。 “陛下……刘驸马那里……可有寻到金子?” 朱由校微微抬头看了眼孙承宗,也不回话语,反而细细将信件叠好放入信封内,又拿出下面的信件,同样的极为认真,竟然…… “噗……” “哈哈……” …… “这句话语还算有些道理……” “……不成啊……会让贼人逃了的……” …… “呵呵……” …… “哈哈……” …… 看着小皇帝不时扶额摇头,下一刻又是哈哈大笑,看着他捧腹大笑擦拭眼睛,一干人等也跟着好奇相视,信张上究竟书写的什么事情,竟让小皇帝如此? “陛下,驸马爷究竟说了些什么啊?”魏忠贤也不识字,就算信件放在他面前,那也是睁眼瞎。 朱由校一边擦拭眼角泪水,一边乐呵摆手。 “没什么,大兄给下面将领们安排了些起居郎罢了。” 孙承宗听了“起居郎”三字,眉头微皱。 “老师莫要介意,朕就是这么一比,虽不是起居郎,也差不了多少,军将们军议之时,都会一五一十被净军记录书记员记下。” 第214章 宣示主权【第二章完】 朱由校将信件推到孙承宗面前,说道:“军中有记录书记员,每一个将领言辞都会一五一十记录下来,大兄说,这有两点好处,其一便于军将们战后自检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得失,可以尽可能避免下次再发生同样的失误。” “其二,朝廷就算追究军中将领过失,也会有法可依,有据可寻,只要保证记录书记员的公平公正,只要最公正真实记录下来将领们的所言所行,如同朕的起居郎,军将们纵然在万里外行军作战,朝廷亦可信之无虞。” “朕以为……甚好!” 魏忠贤眨巴了几下眼睛,心下狂跳不已,忙点头说道:“陛下英明!驸马爷此计甚妙!有了那些宦官为陛下眼睛,陛下纵是身在京师,亦如亲眼所见,忠奸贤愚,一眼即可清楚明了,老奴以为……辽东军将亦需如此。” 张嫣看到孙承宗眉头越皱越紧,犹豫道:“刘驸马的法子与军中监军也没太多区别啊?若是……若是那些宦官们瞎写胡言又如何?唐朝宦官诓骗帝王,若非上瞒下贪,大唐也不会成了那般模样。” 眼角余广见一干妃子、德嫔点头,魏忠贤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朱由校却看向孙承宗,笑道:“老师也是看到了吧,在书页最后位置,都是有领军将领们的亲笔签名,每一次军议后,都是要当堂签下姓名,若非这些将领们的所言真实话语,他们也绝不会签下自己姓名。” 又看向张嫣,微笑摇头。 “皇后可是说错了,记录书记员没有任何权力,只是记录将领们的话语,福建水师、广州水师、江浙水师,以及辽东水师,甚至包括净军、幼军,各军监军都是另有其人,而且大兄治兵甚严,监军不允许干涉领军将领指挥作战的。” 魏忠贤听了朱由校话语,心下喜悦爆棚,忙大声说道:“陛下圣明,驸马爷治军本领老奴亦是深为佩服,若非驸马爷治军甚严,公主又如何与建州贼大战三百回合?老奴以为,此法甚好,各军当行驸马爷治军之法!” 孙承宗张了张嘴,想要反对,一时间又不知该寻找何等理由,张嫣心下紧张,看向坐在朱由校身侧的王良妃,连眨眼数下,王良妃心下无奈,开口说道:“此法好是好,臣妾也是听了明白,只是……只是……为何不用都察院的忠正臣子呢?” 张嫣忙说道:“是呢,监军、记录书记员皆出自净军……是不是有些不妥?” 朱由校不由看了王良妃一眼,又转头看向张嫣,微微低头沉默,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拿起下面的信封,也不开口,拆开信件细细观看,魏忠贤心下深恨,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净军不净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宦官,是他们这些内臣,对刘卫民尤为熟悉的魏忠贤很清楚,只要他开口,想要让其他宦官任监军尤为容易,只要守规矩,那人就没理由拒绝。 看着朱由校也不开口答话,只是一一翻看其余信件,王良妃脸色也越来越白。 “大兄说……法子再好,也需要时间验证,避免其余军将军心不稳。” “朕……亦以为……稳妥!” 说着,朱由校抬头看向魏忠贤,说道:“传朕之旨意,宁德驸马为福广总督,授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全权督理百姓移居小琉球岛安居一事,凡不遵号令者,可先斩后奏!” “啊?” 魏忠贤、孙承宗一脸惊骇,一众女子脸色随之泛白。 “陛下,福建可是发生了事情?”孙承宗忍不住拱手一礼。 一阵沉默…… “老师就不要问了,大兄可以处理的很好。” “陛下……” 未等话语说完,朱由校有些冷淡摆手阻止。 “爱卿就不用多言了,朕相信,宁德驸马会将百姓处理的很好!” 一一将信件仔细放入木盒,抱着木盒站起身来。 “朕乏了。” 朱由校刚转身走出阁亭,看到数丈外的马车,有些疑惑道:“大伴,马车上看起来是个炉子,是六妹送来的?” 魏忠贤强忍着心下好奇,忙开口说道:“回陛下,正是公主令老奴送入宫的,炉子是驸马爷临离开京城时就已经做好了的,驸马爷说,庄子里的红薯熟了,要让陛下尝一尝烤红薯的味道,让两宫娘娘们也尝尝新鲜物。” 听着魏忠贤话语,朱由校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又是一阵沉默…… “将炉子拉回乾清宫。” “老奴遵旨!” 朱由校也不再多言,抱着木盒返回乾清宫。 朱徽倩、朱徽媞俩小姐妹早就想尝尝红薯的味道了,从学堂回了皇宫时,一听说自己大兄将刘家寨里的炉子拉回了乾清宫,俩小姐妹也不回仁寿宫了,径直跑到乾清宫,刚一进了大兄的院子,就见到客嬷嬷一脸黑灰。 烤红薯堪称美味,红薯的种类有白瓤的,红瓤的,黄瓤的,其中黄瓤的最是适合烧烤,在得了红薯种的时候,刘卫民就已经与家人介绍过,刘英儿选的红薯也全是黄瓤的,也交待过该如何烧烤,虽然客巴巴烧烤的水准不咋滴,有些也烧黑了,可捏到软软的红薯,整个皇宫都能闻到红薯香气时,蹲在火炉前的两个小丫头可就耐不住性子了。 “甜!” 这是俩小丫头第一句话语。 “真好吃!” 第二句。 柔软香甜的红薯瞬间征服了俩小姐妹,不等宦官们送去仁寿宫,俩小丫头就已经各自提着个小筐篓,一溜烟跑去了仁寿宫。 没有吃过烤红薯的人,很难不会被这种香甜征服,只一日,朱由校、两宫娘娘们就被这种稀罕物彻底征服,如同前些日送来的煮玉米。 红薯的香气太过浓烈,朱由校好像也在刻意推广,司礼监的大公公们一人赏了一个,皇后和妃子们也送去了些,剩下的全部被魏忠贤严厉私藏了起来。 烤红薯只是些吃食,再如何美味,对于朝廷上的大臣们来说,那也是比不上皇帝的态度。 海务总督也就罢了,只与海船打些交道,可是福广两省总督却是非同小可,不仅仅管军,连民事一起揽在了怀里,偏偏孙承宗还未能从皇帝嘴里掏到任何消息。 遭受了打击的一干大臣们,见到小皇帝如此坚持,也不敢随意跪谏,除了几个小吏不痛不痒上奏反对几声,情况不明时,再也不敢胡乱弹劾。 京城发生的事情,刘卫民并不知道详情,原本他是强烈要求出海,就在他准备领着十艘大舰出海时,胡梦麟急匆匆送来了一个不好消息。 小琉球有百万两黄金的消息扩散开了,数股海贼出现在了福建附近。 海面上出现了十数艘海贼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消息泄露,北京知晓,南京知晓,按照他的计算,就算海盗们知道这件事情,至少要比他晚一个月、半个月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知晓了? 福建、广州都比较穷,至少在大明禁海期间,这两个地方都比较穷,海贼也多出自两地。 纯粹的海贼是很难生存下去的,他们必须要有稳定的货物来源,皆从事半商半盗的角色,必须要有陆地上商贾提供货源。 如此,福广两地多为出海冒险,货物最盛之地的江浙、两淮就成了海贼们的供货商。 江浙士绅、商贾们或许会对他真的不满,但是,刘卫民绝不相信这些生活在如此富裕之地,敢冒着全族危险,敢勾结海贼与朝廷争夺黄金。 心下确定,百万两黄金就算传遍了南京城,传入大海的消息也会滞后一个月,可现在是个怎么回事儿? 大海上竟然连渔民都已知晓,这就有些极为不正常了。 刘养感受到了有人作梗,也极力反对起来,认为他就算要出海确认黄金的事情,也必须要等待几日,等待江浙抽调的三千卒前来,如此才够稳妥。 俞咨皋、胡梦麟两人已经离开了福建,开始对大员的荷兰人发起了猛攻,尚还未建起完全防御的荷兰人,失败是必然,对此刘卫民并不是太过担忧。 心下焦急,也只能听从刘养的建议,等待三千军卒的前来。 在此期间,他将这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下,也稍微提起了些海面上盗贼们的异常,只是他也没想到,大舅哥竟然让他领福广总督一职,还给了他一个劳什子左都御史职位。 九月二十五日,南京新任五军都督府都督朱纯臣,亲领三千江淮守备军卒,并附带五千沈辽青壮男丁,八千人乘坐近百艘沙船前来。 九月二十八日,休整三日后,刘卫民亲领一百四十八艘船只,一路前往小琉球之东北淡水。朱纯臣、陈九思、常云留守永宁卫,代为镇守。 一百四十八艘船只,过半为民船,虽多半为平底沙船,十余艘海贼船只却不敢太过靠近,只是远远跟随。 十月初二,刘卫民领军于淡水登陆,领万人伐木筑城,并令人于岛二十九处村寨宣示主权。 十月初七,民乱,九处村寨不满,与登莱百姓发生械斗,伤七人,余广大怒,发兵千人入山,斩二十八人,九处村寨两百四十七人,为奴。 第215章 带毒的饵 在刘卫民将三千军卒和五千强壮留给余广后,他就带着十艘大舰离开了淡水,沿着海边向东南航行,寻找记忆中的鸡笼山。 已经来来回回了好几遍,刘养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说道:“你也不登岸,来来回回在海上转了好几遍,究竟是不是这里?” 刘卫民没有回答刘养话语,突然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回头看向小豆芽。 “准备船只,在那里登陆。” 刘养与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方从哲、孙世纪、刘之坤心下一惊。 “应该就是这里了,吩咐下去,先从山谷流水的地方寻找,金子被雨水冲刷,容易落入河谷中。” “诺。” 刘卫民也不多言,又拿着单孔望远镜仔细观察,按照曾经的记忆,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但还要寻找到金子才能最终确定。 “刘驸马,你确定是这里吗?”方从哲犹豫着看向远方山岭。 “有黄金的地方,通常都是火山喷发过的地方,山体都有些发灰。” 透过望远镜,刘卫民看着远处的鸡笼山,还有一个像是茶壶模样的山头,心下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之所以来来回回转悠了好几圈,就是为了验证,看看周围是不是还有类似的山岭,发现也只有此处更为符合。 想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登岸去寻,毕竟曾经也来过这里,要比他人更容易寻到具体地方。 “大人,你留在船上吧,船队需要留下个管事儿的。”刘卫民看向刘养。 刘养想了下,点头说道:“那好,你自个小心些,南方多蛇。” “嗯,小将晓得。” 刘卫民答应一声,向方从哲、孙世纪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大人也留在船上吧,也好与监军大人掌控大局,小子去岸上看看。” “三哥,四弟与你一起登岸。”刘之坤一脸坚持。 “想跟着就跟着好了,不过要绑好了裤腿,防毒虫。” 他也不阻止刘之坤,又向几个老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刘养等人就见实几十个小船被放入了海中。 海岸水浅,大舰无法直接靠岸,只能通过小船登陆,此次登岸三百人,人数够多才更为容易寻找到金子。 刚上了岸,小豆芽就吹响了勺子,三百人也忙都站在刘卫民身前。 “诸位兄弟都是北方人,南方多蛇虫,一定要将裤腿扎好了,还有……按照军规,无论如何都不许喝生水,哪怕看起来水质清澈干净!” “南方天热,水里面更容易生虫子,咱们肉眼看不到的虫子,在登莱,在辽阳,你们可以避着老子的眼睛偷偷喝生水,但南方绝不允许,不为自个考虑,也要为你们家人考虑,老子不希望你们死的憋屈!” “听到没?” “诺!” 看着齐齐躬身的军卒,刘卫民点了点头,他不得不一再提醒,北方人性子太大大咧咧了,有时候根本不把自个的命当一回事。 “小旗与小旗相互隔开百米,以水流低洼处为主,其余的地方也要注意,每百步挖泥沙三尺。” “诺!” 三百人,三十个小旗,如此一来几率就要大了许多,他也没再多言,拿着铁锹,身后跟着的军卒,或是锤子、铁碾,或是木盆啥的,他也不在海边寻找,径直带着人前往山谷。 第一日没寻到。 第二日…… …… … 第五日,谁也没想到,刘之坤一脚绊倒,竟然绊出个人头大小的狗头金来! 不久后,小豆芽也寻到了一块狗头金,块头要小的多,也比较杂,青灰色的石头隐隐透出的金黄,看着跟生了锈迹一般。 “挖地三尺,看看下面如何。” “诺!” 见到了金子,三百军卒的激情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大……大帅……” 刘卫民一惊,忙来到张大了嘴巴的军卒近前,见到下面星星点点的金黄,也不由跪伏在地上,大大抓了把泥土,摊开手心,很仔细拨弄着泥土。 “不错,就是这里了。” 回头看到四弟刘之坤还在发愣,一脚踢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 “走了!” 刘之坤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三哥的不满,见他扛着铁锹就要转身离去…… “三哥,金子!” 刘卫民回头看着他脸上震惊,皱眉不满道:“你手里不是抱着么?你能不能出息点?” 刘之坤双手颤抖,却将人头大的金子死死抱在怀里。 “三哥,咱们……咱们不能不管这里啊?” “金子就在这里,还能跑了怎地?岛上有些古越人,需要抓些做苦力挖矿,难不成你还想着用军卒在这挖矿不成?”刘卫民眉头更加紧皱。 小豆芽看了眼刘之坤,低声说道:“主人,这里是不是留些军卒守着,十里外一直有贼人望着咱们呢!” 刘卫民不屑一笑,此时还不是郑家鼎盛时期,郑芝龙顶多也就是个小翻译,他还真不怎么担心。 “怕他们偷偷跑过来,巡着俺们脚印查探?有些事情你不懂,主人我……现在还真担忧他们不来呢!” 小豆芽一愣,隐隐约约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也不再劝解。 刘卫民看向呆愣不知所措的军卒,大声说道:“金子找到了,咱们也该走了,挖矿的糙事儿留给别人!” “走了!” …… 刘之坤一脸无奈,与一帮子军卒一般无二,看向挖出的金沙一脸难舍,可看着毫不在意的三哥扛着铁锹向山下走去,也只能恋恋不舍抱着老大的狗头金跟在后面。 已经五日了,金矿还未找到,刘养、方从哲、孙世纪等人也焦急了起来,原本周围只有五艘海贼船远远跟着,如今增加到了十三艘。 “好像……那小子……好像找到了金子!”刘养用望远镜看到数百人下了山,见跟在刘卫民身后的刘之坤、小豆芽两人各抱着一块石头,心下跳动就不由加速数倍。 方从哲大惊,一把夺过刘养手中望远镜。 “是……是好像找到了金子,可……可刘驸马怎么不留些军卒守着啊?” “方阁老,与孙某看上一眼……”孙世纪也坐不住了。 “先等等,等那小子回到船上再说吧。”刘养皱眉想了下,有些不确定刘卫民如何想的。 三人焦急等待,大半个时辰,刘卫民才与一干将士返回大舰,三个老头也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 “嘶……” 三老头看到刘之坤怀里的狗头金成色,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么大的金子?” “老师……” 刘之坤忙将狗头金送到孙世纪手里,沉重的金子差点让老头没拿住,只见老头忙将狗头金搂在怀里,小豆芽的狗头金却送到了刘养手里。 尽管小豆芽的狗头金成色差了许多,可掂量了几下重量后,刘养脸色就变了,看着刘卫民也恼怒了起来。 “混账小子,你怎么不将军卒守着金矿?” 刘卫民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监军大人,您老能不能别见了钱财眼就花啊?你看看方阁老,这气度就比你沉稳了许多!” “再说了,金矿又不能跑!晚上几日又有多大紧?” 刘养一脸恼怒,脸色都红了,方从哲却不由苦笑。 “刘驸马,老夫也是想着,是不是留些军卒守在此处,刘公公只是比老夫早说了一息。”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金矿就在此处,挖金矿需要劳力,熔炼金子需要匠人,而且此处不仅仅只是金子,还有铜矿,此处金矿储量虽多,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全部变成银钱的,大明的困难依然存在,但此处的铜却是不少,对于此时的大明来说,这里的铜比金子还要重要!” “现在不是挖金子的问题了,而是挖矿的劳力问题!” 三个老头相视一眼,方从哲皱眉道:“刘驸马的意思是这里的古越人和海上的海贼?” 刘卫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在三人不解时…… “数百万两黄金,亿万斤铜,如此矿场至少要二三十年开采,财帛动人心,大明若想安安稳稳在此处挖矿,就必须清除了这座岛上的古越人,就必须清除了海上盗贼,几位大人明白小子的意思吧?” “数以百万两钱财不会骤然变现,但不代表就一定不能短时间内获得百万两钱财。” 刘卫民指向远处金瓜山,脸色也有些冷淡。 “那里只是一个饵,一个带毒的饵是,就是不知会钓了哪些鱼儿!” 众人心下一惊。 “原本小子就知晓,此处是不可能瞒得了他人的,只是小子也没想到那些海贼会得知的这么快。” “海贼知晓了后,仅凭小猫三两只是不可能对付了咱们的,想要夺了这里,必须要更多的人参与了进来,这么多人在一起,心也不可能齐了,相互争吵需要些时间,前来此处就需要更多时间,估摸着……没有半年时间是不可能真正大打的。” 刘卫民摇了摇头,叹气道:“只是比较可惜,消息传出的也太快了点,原本可以拖到来年秋季,如今却大大缩短了许多,因为……因为那些海贼们知晓了南京对小子不满,肯定知道南京会想着法子使坏,有人拖着小子的腿,他们就可以趁机一次性将大明水师全部消灭,不仅仅得了此处宝地,更是可以对大明沿海府县予取予求。” 所以……攻打我军的时间就会大大提前了许……” 第216章 南海风云初起 刘卫民话语让船舱内所有人毛骨悚然,正如刘卫民嘴里所说,此次为了小琉球岛,大明几乎拿出了所有水师,一旦被灭后,面临的境地难以想象。 刘养要比其余人更加了解他,听了这句话语后,沉默片刻,神色郑重道:“所以……所以你不留军卒,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此处有黄金?”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隐瞒是无法隐瞒的,只能是拖延时间长短的问题,我大明平定倭寇灾祸并非太久,此时的大明真正海贼并不是很强,只要严格控制大明各卫所,控制大明私自下海的商贾,海贼的数量是可以控制在很低的一个水平。” 又伸手指向海面上远处观察的海贼船只,说道:“今日我等离开,不出两个时辰,这些海贼必然会登岛查探,三日内即可找到金矿之处,接下来小子会将船只调离此处岛屿,留下一万人于淡水坚守。” “一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应该可坚守数月,正如大人所言,锦帛动人心,一万军卒,海面上飘荡的所有海贼,包括弗朗机人、东番人,甚至可能还会吸引咱们也想不到的敌人出现,他们必然会尝试着强攻此处!” 刘卫民转身看向大海,脸上却是满满冷漠。 “一万军卒,对于小将来说是足够了,小将倒要看看,究竟有哪些人敢觊觎我大明!” …… 十艘大舰离开金瓜石海面,远处盯着的海贼们却不似之前再次尾随。当十艘大舰进入淡水后,刘卫民自十艘大舰卸下半数火炮,并留下五百登莱军卒,而方从哲、刘养、常云、余广等人全都离开了淡水,除了刘之坤留了下来为赞画外,整个淡水周边全无任何大明海船,只有不足万人的明人。 俞咨皋、胡梦麟、迈克尔三人领两百余艘千料以上广船、沙船、鸟船,自三个方向对大员进行强攻,但是东番荷兰人以海船为炮台,连攻数日未能夺下大员。 十艘大舰迅速前往大员支援,淡水只有一些登岸军卒,三艘仅五六百料的鸟船在淡水转了一圈,日暮后才转身向南航行。 刘卫民正听着几个净军汇报周围,看着他们在地上比划的周围地形,刘之坤急匆匆跑了过来。 “三哥,海面上飘荡着的三艘海贼船已经离开了。” “嗯。” 刘卫民没有抬头,而是看着画的有些混乱地面。 “周云,领兵两千,必须半个月内与此处驻城,牢牢守住此处!” 刘卫民指着后世弯弯三峡区,盯着周云。 “诺!”周云忙点头领命。 刘卫民点着淡水河拐角处,也不抬头。 “赵锐领兵一千,驻扎与此处河口,封锁河道。” “诺。” “孙虎于赵锐之后侧,领兵一千。” “诺。” “刘忠国领民壮三千,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要在十日内抓捕五千古越人劳力。” “诺!” 刘卫民看着地形,沉思后一一对应地点下达命令,这才抬头看向一众将领,说道:“若敌势太大,本帅允许诸位退却,但是你们必须给老子杀伤足够多的贼人,谁若敢一枪不放就给老子逃了回来,老子从上至下砍脑袋!” “诺!” “诸位也身在军中多年,该如何修建防御堡,该如何选择有利地形,本帅不干涉,此战比较艰苦,海贼飘荡在海上,脑袋就是别在裤腰上的,丝毫不比建州贼差了半分,该如何选择,如何杀敌,你们自己决定。” “诺!” 刘卫民摆了摆手,众将退下,只留下刘卫民一人,盯着地上简陋地图。 小琉球岛上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福建沿海逃难的渔民,一种生活在山里的古越野人,之所以大明人称呼他们野人,主要是他们每每跑出来杀人,还喜欢砍了人的头骨作为战利品。 野人不喜欢福建逃难过来的渔民,渔民因为是逃难入海,已经算是犯了大明的律法,对刚刚登陆的明军也不大友好,但也还算不是太过抵抗,像是在观察明军对待他们的态度。 小琉球岛北岸多平原,南面皆是山岭,岛上两者居民好像很默契的选择居住在南北,岛上居民很少,老老少少加在一起也仅两三万人,居住的也极为松散,数千沈辽汉子拿下他们并不是太过困难,唯一较麻烦的事如何抓捕。 军令过后,本营只余下千余人,于后世新北区域修建防御营地。 军令下达,各军将各自去寻名下将领军议,对此他并不过于干涉。 营地如何营建且不提,正如他所言,夜晚过后,金瓜石海面又增添了数艘千料之上大船,最为显眼的是一艘四千料大型福船,福船外一片漆黑,若非头上圆月,或许都不会知道海贼们还有如此巨舰。 “砰!” “父亲!” 李魁奇连舱门都未敲响,径直推门进入房内,屋内四名形态各异的汉子猛然站起,全盯着他手里提着的包裹。 “二爷,真有金子?”杨策忍不住开口询问。 李魁奇有些犹豫,坐在虎皮大椅上的李旦眉头却不由一皱。 “二子。” 李魁奇心下无奈,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瞒得住他人的。 “砰!” 包裹被放在了地上,随着李魁奇大手打开,泥土中闪耀着的金黄色星点,屋内人的呼吸也加重了三分。 “消息果然没错,这里果然有金子!” 杨策看向座椅上的李旦,说道:“大当家的,就是这些土里的金子,俺就相信,这里绝对有百万两黄金!” “大当家的,干了这一票,咱们一辈子也吃不完,干吧!”杨禄双眼仅仅盯着地上星点,再也难以冷静下来。 李旦眉头紧皱,心下也想吞了这里的金子,可是……心下犹豫,不由看向一旁同样皱眉不已的黄明佐、黄程两兄弟。 “两位以为如何?” 黄明佐与黄程相视一眼,黄明佐犹豫说道:“百万两黄金能捞到自然是件好事,可是此处距离大明朝太近了,如今明庭又遣大军围攻红发荷兰人,我等冒然夺取……” “是啊,咱们总共也就百余艘船,明庭围攻荷兰人用了数百艘,仅仅是咱们是得不到任何便宜的。” 李旦微微点头,心下也对此有些担忧。 杨策却说道:“大当家的,明庭以数百艘大船围攻红毛贼不假,可是……他们还如何护着广州,护着福建、江浙?只要多联系些人,明庭到底是要广州、福建、江浙,还是要这座大岛?俺就不信了,明庭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众人一愣,李魁奇心下一阵狂跳,说道:“父亲,刘七哥说的没错,明庭根本没这么多船,只要咱们人够多,这座岛就必然是了咱们的!” 李魁奇没有提什么其他人分润的事情,所有人也都知道是怎么一个原因。 黄程犹豫说道:“大当家,听说……这位年轻的总督已经准备开海通商,有些人也想投靠了朝廷,是不是还应稳妥些,各家再商议商议?” 黄程的话语让屋内一阵沉默,李旦也听说了开海之事,也知道那个年轻总督让人在海上给他们传信,但效果并不是很好,仅仅只是一句“从良为商”话语,连给他们一个官职都无,心动者几乎就没几个,除了一些活的凄凄惨惨的海贼有些心动,并无多少人响应,但这不代表战事一起,朝廷会给予些优厚条件,招纳了他们其中一员。 李旦犹豫,思索了好一会才点头。 “二子,与各家送去牌子,就说为父一个月后,要在琉球宴请诸位头领。” “父亲放心,俺定会一个月内办妥了此事!” 李魁奇大喜,李旦心下却有些犹豫担忧,却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大明禁海多年,又经历了几十年倭寇摧残,再加上各处卫所为了银钱私自贩卖手里的船只,大明海船已经没落到了一个难堪的境地,就算如此,刘卫民通过大舅哥,将广州、福建、江浙大型船只大多并入了登莱水师,船匠也是调去了登莱。 江南水师的窘迫被所有海贼看在了眼里,可是李旦心下还是有些犹豫担忧。 李旦原本在吕宋走商,后来西班牙人清洗大明商贾,正因他机警,献出了所有财富,而且西班牙人也需要劳力做工,为奴了数年,也不知他是如何忽悠的,竟然与西班牙的看守有了交往,也逃过了活活累死的命运。 逃脱了一命,更是成了西班牙的商办,后来就游走于各地,吞了些海贼后,自此居于倭国九州岛。 原本小琉球就算有黄金,李旦也当是最晚才可能得知,正因他前往吕宋运送一匹货物,路上遇到了杨禄、杨策兄弟,遇到了一女子,这才得知了此事。 黄金查证属实,但接下来又当如何?岛上是有黄金百万,但这却不似海上抢掠财货,抢了就走,岛上黄金是埋在地下的。 尽管疑虑担忧,李旦还是决定先稳妥些,先与各家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黄金的消息越传越疯,先是百万两,接着是两百万两,三百万……五百万……一千…… 数额越传越疯,无数海贼得知后,纷纷前来查探,毫无意外的都找到了金子,南海上空诡异阴云也越来越重…… 第217章 开花弹【两章连发,第一章】 “方阁老、刘公公你们怎么来了,难道……难道……” 胡梦麟、俞咨皋以及一干将领,见到十艘大舰全都返回了过来,以为没找到黄金,心下一阵恐慌,方从哲却一脸笑意。 “两位将军莫要担忧,刘驸马已经找到了金矿,数百万两黄金当为真。” 俞咨皋却皱眉道:“既然找到了金矿,为何……两位大人为何不在淡水啊?” 方从哲、刘养相视一眼,心下一阵叹息,不得不将刘卫民对未来的担忧说了一遍,众将一听可能会有无数海贼登岸,攻打空虚的广州、福建、江浙空虚之地,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众将心下就是一阵心慌。 刘养见一干将领脸色微白,笑道:“诸位莫要太过担忧,咱家与方阁老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一举歼灭大员上面的东番贼,只要没了这些东番贼,数十万辽东百姓就会直接送入岛上,有了我辽东精壮之人,海贼是无可奈得了此岛。” “诸位将军也就可以各守其地,而且……登莱水师最迟一两个月就会前来救援,就算海贼人众,也当无碍!” 听了刘养话语,众将心下稍安,俞咨皋与胡梦麟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东番贼炮大,有两位大人前来增援,东番贼必败!” “那行,今日暂歇一日,先为登莱十艘大舰补足了火炮,明日我军全力一战!” 方从哲、刘养两人决定暂休整一日,对面的朗必里哥、高律乘却一阵愁眉苦脸,巨大的十艘战舰前来,站在高处的两人是不可能看不到。 “明国人究竟找没找到黄金?或者……岛上根本就没有黄金,明国人只是为了欺骗我们离开澎湖岛?” 高律乘一脸疑惑,说道:“明国人是不是因为迟迟打不赢,决定先击败了我们?” 朗必里哥摇了摇头,说道:“明国人的炮小,我们应该还可以守上两三个月,到了冬季,海浪太大,估计他们就不得不退兵了。” 高律乘微微点头,就算再担忧,也只能坚守不退。 两人一脸担忧,寨堡里的一些妇孺更加担忧,身在异乡他土,他们很清楚,一旦失败将面临何种命运。 双方相望度过了安静的一日,谁都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平静…… “呜呜……” “咚咚……” 低沉的号角,震天的战鼓,无数船只再次缓缓逼近,十艘小山般的巨舰一字排开,炮窗一一打开,缓缓露出里面的炮口。 “两千米……” “一千八百六十米……” “风向东北……三级……” 俞咨皋、胡梦麟、方从哲、刘养等人,看到一净军宦官手持着单孔望远镜,嘴里报着数字,从未见识过登莱水师作战模式的他们,很是好奇不解。 方从哲见一干人神色,不由开口问道:“余将军,他怎么知晓的远近多少?” 余广轻笑摇头,说道:“镇国将这种弗朗机的千里眼,叫做单孔望远镜。” 说着将他手里的望远镜送到了方从哲手里,说道:“弗朗机的千里眼与这个差不多,是个大筒子套着着个小筒子,可以上下移动,以便于看的更加清楚些。” 方从哲等人自然用过望远镜,纷纷点头。 “……一千六百米……” 余广又指向站在窗口上观察的净军,说道:“他手里的千里眼与俺的不同,他手里的千里眼是镇国专门特制的,有刻度,当他始终盯着对面的船桅时,调整千里眼达到最清晰时,根据上面的刻度就可以知道距离多远。” “根据距离,风向、风力大小传令下面的炮手调整望山仰角……反正挺麻烦的。” 余广摇头苦笑,说道:“因为他们的千里眼都是特制,所以比较稀少,只允许给他们使用。” “……一千五百四十米……” 余广猛然转身。 “战斗准备!” “当当……” 随着余广话语,一净军忙极速敲响铜钟。 “战斗准备……战斗准备……” 通过铜管,战斗准备的命令很快传入下层战斗甲板。 “仰角六十五度……仰角六十五度……” “一千五百米!” “开炮——” “开炮——” “轰轰轰……” …… “横向航行!保持航速!” “横向航行——” “保持航速——” …… “一千五百五十米……” “二号装药包!” “二号装药包——” …… “轰轰轰……” 登莱第一舰队,十艘大舰每艘七十四门火炮,前后各两门,左右两侧各三十五门,十艘大舰各自按照船长命令,调整火药包、仰角角度,三百五十门火炮齐射,漫天石弹、铅弹,密集砸向尚未开炮的东番贼战船。 整个海面上被浓烟笼罩,无数水柱飞起,碎木横飞、战鼓震天…… “这……这……” 俞咨皋、胡梦麟、方从哲、刘养等人从未见过第一舰队齐射情景,统领着十八艘沙船迈克尔,站在船头看到这一幕,看到对面当做炮台的荷兰海船慌乱升帆,慌乱开炮,却只能在百十米外砸出百十道水柱。 “三千七百五十米……” “……三千九百米……” “转向!右满舵!” “转向——” “右满舵——” …… 无数人看到庞大战舰,极为灵活在水面上画出一道美丽,依次紧随其后的九艘大舰一一转向掉头。 “三千米……两千六百米……一千六百米……” “开炮——” “轰轰轰……” …… 看着十艘大舰来回开火两次,海面上只剩下燃烧着的大船,迈克尔心下一阵叹息,这一刻,他明白了登莱时那人的话语含义。 速度……距离…… 是开炮速度快具备优势,还是远距离打击更具备优势? 西方子母炮闭气性不如前装火炮,炮射距离也只是两里左右,而前装火炮,同等口径要更加远一些,在射程外打残对手,开火再快又如何? 震撼的一幕展现了所有人面前,仅仅只是两个来回,就已经消灭了东番贼海船,这一刻第一舰队是无敌的存在! 余广很满意点头。 “左满舵,靠近海岸五百米!” “左满舵——” …… 整个船长指挥室里,只有余广下达军令和传令净军尖锐声。 “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五百米!” “开花弹……仰角六十……引线一尺!” “开花弹——” “仰角六十——” “引线一尺——” …… “开火!” “开火——” “轰轰轰……” …… 俞咨皋、胡梦麟、方从哲一愣,刘养也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开花弹”是个啥玩意,见一干将领疑惑不解,解释道:“这是那小子弄的铁疙瘩,里面装着炸药,看起来跟个乌龟壳似的,是那小子的宝贝,原本是准备打建州贼的,没想到被那小子带到了江南。” 众将听着也是稀里糊涂,下一刻就知道是咋回事了,随着战船距离震动,没几息,对面或半空或地面,数百处距离爆炸响起,看着碎木、尘土、血肉横飞,海面上震天战鼓声早已无影无踪,全都傻愣愣看着当空爆炸的炮弹,在他们印象里,铅球只能砸人! 刘养也是第一次见开花弹的威力,刘卫民在刘家寨捣鼓开花弹时,他是知道的,但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并未亲眼见识过,他不问,刘卫民也懒得解释。 见识了后,才发觉这个开花弹的恐怖。 “刘……刘公公,刘驸马有此利器,为何……为何不用于辽东?” 他人一脸震惊,孙世纪却恼怒不已。 刘养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以为这开花弹是铁疙瘩?” “你知道弄这玩意有多难吗?” “知道这一个多少银钱吗?” 孙世纪还要争辩,方从哲忙拉了他一把,说道:“我大明工匠无数,难道制造这东西真的很困难吗?” 刘养张了张嘴,指向一个军卒。 “去拿个……那什么开花弹。” “诺!” 军卒匆匆下了下层炮仓,不一会儿就抱了个开花弹。 “仔细看清楚了,除了那根火线有个口子,其余地方连道缝隙都无!” “也别说上面跟个龟壳似的壳,就这没有缝隙的铁疙瘩,你们谁来咱家造一个?” “这玩意还不能用石头,石弹是实心的还好,若是石头掏空,放炮管里,一开炮还不得全碎了?” “这玩意也只有那小子能造出来,原本是那小子给两个兄长准备的,是准备夺鸦鹘关使用的,因为这东西比较贵重,数量也不足,这才晚了几日,铁疙瘩还没送出去呢,盔甲、刀枪、银子就抢了个干净,那小子不恼怒才怪呢!” 整日在人前说刘卫民是他的儿子,一听孙世纪质问,护犊子的老儿立即就炸了,俞咨皋、胡梦麟、常云等人也都知道辽东军将抢掠宁德驸马府军资之事,方从哲更是从到尾亲身经历了一遍,一见老儿语气不善,只得无奈苦笑。 “此物确实是军中利器,若是可行,老夫当请奏陛下,多多制造此物。” “制造可以,但是朝廷得给钱粮!别以为啥东西都是免费的,也没见朝廷给过净军幼军一文钱财!” “丁是丁,卯是卯,兵部想要就拿钱来!” 第218章 路遇颜思齐【第二章完】 制造空心铁球不是很难,关键是外面的龟壳,他也尝试内层龟壳,结果弄了十个才成了一个,不成型的原因就是有部分地方没有铁水,像是破了个口子似的。 开花弹炸开后必须有碎片飞出,若只是个铁球,在加上黑火药爆炸力本就不足,能不能炸成两半还是个问题呢,就是炸了两半,碎片也是很少,与铁球砸人并无太大区别。 刘养没见过他怎么制造的,但是见识过这个铁疙瘩,仅仅只是没有缝隙一条,对于此时的大明工匠们来说就是个问题。 此时大明的工匠会做自己做的东西,却没什么创造力,多是家传下来的,而且还比较抠,不愿与人分享,大舰一出马,在远处敌人够不到的地方欺负人,对面营地被炸的这么凄惨,哀嚎惨叫无数,这可比铁球砸人厉害多了,今日一见开花弹这么好使,看着方从哲、孙世纪两人就想要夺了自家东西,还想着不花钱的那种,刘公公顿时就炸刺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过开花弹,高律乘半个脑袋被弹片炸没了,脑浆涂满朗必里哥头脸,整个人痴痴呆呆看着无数凄厉惨叫,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祈祷的士兵…… “大人……大人……安迪不想死……安迪想回家……” 一名被弹片击中胸部,鲜血染红了整个胸前,看着被弹片撕开的血肉,朗必里哥就知道他活不成了。 “回……回家么……” …… “咚咚咚……” 战鼓再次震天响起,朗必里哥一脸茫然,看向无数大大小小船只冲杀了过来,突然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回家……或许……是该回家了……” 无数狰狞士兵冲锋,铺天盖地冲入残破的营地,从未见识过开花弹威力的荷兰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他们,身体暴露在外的他们损失惨重,第一波攻击就彻底击溃了他们的战斗意志。 战斗结束很快,仅半个时辰,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刘养坐着小船登上岸,看着残破的船只,对余广说道:“将东番贼船上火炮捞上来,记着要仔细用清水清洗干净,晾晒干净后涂抹些油脂。” 余广不由一笑,说道:“公公就是不嘱咐……诺!小将领命!” 见刘养恼怒,余广忙抱拳领命。 “我是贵族……我是贵族!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投降的贵族!” 怪腔怪调声吸引住了刘养、方从哲等人的目光,只见几名军卒恼怒,照着朗必里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住手!” 刘养手指遥遥指向几个军卒,朗必里哥像是死猪被拖着丢在刘养面前。 “我是贵族,我有权利用金钱赎回自己的权利!” 刘养不由咧嘴一笑,说道:“贵族?用金钱赎回自己?” “好啊!若是你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咱家可以做主让你自己赎回自己。” “你……你们明国人这是讹诈!” 朗必里哥瞪着红肿的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看着刘养,心下更是愤怒无比。 “讹诈?杀我大明百姓,你竟然敢说咱家讹诈?” “来人!” “所有东番贼……全部给咱家吊死——” 刘养大怒,杀我大明子民,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一听说要将这些东番红毛贼全部吊死,孙世纪看到被军卒蛮横抓捕的女人和孩子,心下顿生些不忍来。 “刘公公,是不是……是不是不妥?” 刘养跟在刘卫民身边时间不短了,性情也变得刚硬了许多,一见孙世纪开口反对,顿时恼怒起来。 “不妥?” “东番红毛贼杀我大明百姓就是妥当吗?” “滚开!” 刘养随手指向一军卒。 “传令,除了孩子女人,所有红毛贼全部给老子吊死,要让他们知道,杀我百姓的,都要死!” “贵族?” “赎金?” “可笑!” 方从哲本想再劝解几句,听到刘养放过了女人孩子话语,也就不再多言。 刘养也不去理会拼命挣扎的朗必里哥,至于叽里呱啦的鸟语他更是不懂,看着军卒收拢起来的火铳,说道:“红毛贼的火铳全部送往淡水,多送去一些火炮,开花弹还有多少?” 跟随在一旁的余广想了下,说道:“开花弹本就不多,还有六十七颗。” “全部送去镇国那里!” “诺!” “镇国那里暂时不管他,将停留在泉州的百姓全部转移到这里,至少要在半月内完成,各卫所军卒返回各卫所,防备海贼骚扰,严禁任何船只出海。” 一帮将领跟随在他身后,听着刘养话语,胡梦麟有些担忧。 “刘公公,仅是些百姓留在岛上,没问题吗?” “既然你们的总督大人认为没问题,应该就没太大问题。” 余广说道:“沈辽等地百姓也多是卫所之人,再加上南京前来的一千净军,只需给些兵器,仅仅只是些海贼,还不敢轻易上岸。” 众将心下还是有些担忧,既然刘养、余广都是如此说,众将也只能点头答应。 他们却不知,刘卫民送给大舅哥一个木盒,竟然又给他添加了个福广总督,已经有了调遣陆地的兵卒的权利,更是不知余丛升日夜赶工,竟然用了一年多时间,将两艘大帝号建造完成了,也不等试航,巡抚马云鹏、登州总兵余从孝、莱州总兵余从宾等大将,在刘家寨送来一批火炮、火铳和其他物资后,两艘巨无霸大帝号领着四十艘改造后的大舰,自九月初一路南下增援。 且不提刘养返回永宁卫时,得知刘卫民臭小子竟然再次成为一方总督,不提他与方从哲协调调派福广内陆军卒,协防大员二十万百姓之事,也暂不提南京震动和刘卫民撅腚营建防御体系,就是马云鹏领四十二大船一路南下时,就已经摧毁了数股小海盗。 此时北方已经寒冷了下来,海面上更是有数米大浪,东北风最适合大船顺风而下,而海盗们并无如此巨大海船,不得不停留在一些较小海岛躲避风暴,结果却很悲催的被登莱水师挨个点名,要么乖乖投降,要么他们海上船只被炸成了粉碎,海贼没了船,他们只能在无人岛屿上活活饿死。 马云鹏等人本以为,此时的风浪应该没有人还冒死出海,可是在半途中遇到了数十艘千料以上大船,正当马云鹏要检查这些海船时,数十艘悬挂“颜”字大旗海船,竟然全力鼓风向南逃窜。 双方在数米大浪中,开始了十余日追逐战。 登莱大船全部按照西洋战船改造的风帆战列舰,所用的本体船是四千料以上的福船,两艘大帝号更是庞大缓慢,追逐时很难追得上一群广船,但是数米大浪对于登莱大舰更有利,一增一减,双方差不了多少,悬挂“颜”字大旗船队并未甩开马云鹏,自己反而损失了三艘广船。 无人海岛抓捕的海贼,被海浪掀翻广船上的海贼们,全都被捆绑着丢入仓底,成了两艘大帝号上的摇橹奴隶。 一追一逃,自东海一直追到南海,好像不捉住他们誓不罢休一般。 “大当家,咱们上了李旦老混蛋的当了!这帮该死的登莱混蛋,怎么就紧追着咱们不撒手?”郑汉章一脸恼怒,恨恨将裘帽摔在船板上。 脸上有道疤的萧朝清心下却是怕了,一脸焦急道:“大当家,要不……要不咱们分开逃吧,这帮混蛋都已经追了咱们好几百里了,这么一直追下去,再找不到避风地儿,咱们可都完了啊?” “分开逃可能也逃不掉,他们的船多,比咱们的大,一船上的炮顶咱们三四艘,比那些弗朗机船上的炮还多,打是打不过的。”二当家杨天生眉头紧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颜思齐心下恼怒,原本在倭国挺滋润的,现在好了,天降横祸! “砰!” 颜思齐猛然一拍桌案,咬牙切齿道:“向外海跑!” “外海?” 一干小头领心下一惊,外海可比眼前还要危险。 “应该是李旦老混蛋激怒了大明朝,这才将对付建州贼的登莱水师调到江南,只要咱们不与他们一条线,想来就不会再一路追着咱们不松口。” 杨天生微微点头,说道:“大当家的话语不错,可以试上一试,咱们先逃一日,若他们还紧追不舍,咱们就去琉球!” “俺听大当家的!” “大当家、二当家的都说了,那就试试吧。” “李当家的也真是的,小琉球距离大明这么近,若真惹恼了大明朝,就是有金子,还能安心挖咋地?当年倭寇这么狠,不也还是被大明打没了?”三头领许心素一阵唉声叹气。 众人一阵苦涩,一听到数百万两黄金,全都咬牙切齿要夺了黄金,这还没看到金子呢,就差点被轰成了渣渣,这些海盗们一见到登莱水师庞大舰体,无数黑洞洞炮口,他们就知道绝对打不过,只要被咬住,谁都活不了。 几十艘广船突然转向,径直向外海逃去,后面紧紧追赶的马云鹏,用单孔望远镜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愣。 “巡抚大人,这帮海贼向外海逃了,还追不追?”莱州总兵余从宾有些犹豫。 马云鹏皱眉想了一会,摇头苦笑道:“咱们的船太重了,没这帮家伙跑的快,算了,还是南下为重。” 说着,马云鹏对着一军卒下令。 “传令各船,转向南京!” 余从宾一愣,不解道:“转道南京?不该是前往福建吗?” 马云鹏说道:“此时风大,海贼们就算有些歹念,也绝不会是此时,前往南京,也好知晓最新消息,军卒们也可以休整两三日。” 第219章 移民登岛【下午还有一章】 一群海贼逃向外海,马云鹏最后转向南京,海上风浪一日高过一日,无数沈辽百姓冒着海浪出海,一个个吐的不成人形,登上了海岸,第一件事情就是喝上一碗姜水。 “娘地,可是要了俺的老命了!” “你干哈呢?那是俺的包裹!” 李三一见一军卒提着他的破旧包囊随意丢向一堆包裹中,登时恼怒了起来。 “三儿,瞎咋咋呼呼干哈呢?还能少了你的咋滴?净瞎咧咧!”里正老李头拄着木杖就是大骂。 一见是他们村的村正爷爷,李三也只能嘟囔着嘴,却也不敢再多说。 老李头也不去理会老让人操心的李三,看向抱着个女娃的妇人。 “翠娃他娘,翠儿没啥事吧?” 妇人用额头碰触了下怀里闺女的额头,喜道:“官老爷的药真的很管用呢,翠娃的烧退了呢!” “什么官老爷的药,那是驸马爷从云南买来的救命药!” 老李头回头看向儿子李大。 “老大,把咱的铜锣拿出来。” “欸!俺这就召集人。” 李家老大忙翻起自家木箱,在箱底拿出一面破锣来。 “哐哐……” 一阵锣声响起,不少人转头看了过来,李家寨的村民也一一汇集到老李头身前站定。 老李头一一扫过,见自家寨子人齐了,拄着木杖站到人前。 “驸马爷、公主救了咱一命,给咱们免费的土地,不收俺们的税,还借给俺们没有利钱的银钱,这是驸马爷和公主待俺们的情分!” “至于今后能不能回辽东呢,那是以后的事情,将来娃娃们要想回乡,驸马爷也还用船把俺们送回去。” “甭管其他,自今个开始,俺们都要好好活着,规矩都已经说了,你们也都知道皇庄里的规矩,要卫生!” “南方天热,虫子多,啥都不干净,要煮熟了才允许吃喝!” 老李头又一一看向人群,说道:“现在呢,日子艰难一些,风浪大些,还有其他人要来这里,锅碗瓢勺啥的一时半会也备不齐了,大家伙就在一起吃喝。” “那个……各家的米粮啥的都拿出来,也别觉得自家吃了亏,刘公公、方阁老都说了,算是驸马爷买了咱们的!” “里正爷爷,俺们都听您老的,您老说咋整就咋整!”人群里李十一抬手大喊,唯恐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净瞎咧咧!” 老李头笑骂一句,心下却也很是满意。 “江南蚊虫多,都要注意些毒虫啥的,一会儿要将捉来的黄猫全都放了,自今个起,谁都不许伤了黄猫,还有……咱还要去林子里砍木头,自个都要把裤腿绑好了,一定要注意些毒虫!” “老二,一会儿将刀兵都发了下去,刘公公说这里还有些野人,若他们敢惹事,就别他娘地客气,跟俺好好整治!” “欸!俺晓得了!” 李家老二点头答应,李老汉也觉得事儿交待的差不多了,这才将人驱散,自顾自去寻他们的刘管事,刘管事会给他们划片地儿,今后就算是他们的村寨地盘了。 与李家寨的村寨很多,都会逐渐向整个岛屿蔓延侵蚀,逐渐成为主流。 刘卫民一改辽东作风,极为强硬,若臣服,那就是大明治下百姓,若不臣服,也不用他动手,本就出身辽东各卫所的村寨军户就不是个好脾气,他需要做的就是给予支持。 刘养遣了不少小吏深入山林,与藏在山中古越人交涉,愿意服从大明国的,在图纸上一笔划去,并对村子记录在案,不愿服从的,这些小吏也不多言,直接将大一些的沈辽村寨居民迁移过去,大笔一划,那一片就是他们得了,至于会不会起了冲突也是不管,村民若是对付不了,军队就会冲上去清剿,总之一句话,这里就是大明的固有国土,不愿服从,那就是叛匪乱民。 宁德驸马府做法很粗暴,却也只能如此,冲突总是难以避免,大明也只能向着大明自个人。 刘养的做法让方从哲、孙世纪颇为不满,还是认为应当以教化爱民,刘养却不已为然,恩威并施,有了威后,再施以教化恩惠,如此才可将此处岛屿彻底纳入大明疆域。 大明没有太多海权意识,尽管朝廷上文武大臣们都知道小琉球是大明的岛屿,但是并不怎么太过在意,刘卫民却不一样,他知道更多,知道不能给后人再留下什么手尾。 大海的风暴一日胜于一日,这给了刘卫民充足的时间,小豆芽领人抓捕了不少山林古越人,甚至连他们的大巫师也抓了过来,军卒为此死伤了十余人,对待这些俘虏也不再这么平和。 这些山林古越人叽里呱啦他也听不懂,幸好在他在淡水登陆的时候,有不少逃到此处的福建渔民,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代,对这些古越人话语还是懂了不少,他们也就成了这些古越人的管事。 军卒干活利索,抓过来的古越人却硬气的紧,就是用皮鞭也不是很好使。 刘卫民走了一圈,看到军卒与俘虏们的干活进度,眉头越来越皱起,指向正用皮鞭鞭打一个黑黝黝俘虏的樊二。 “樊二。” 樊二忙丢下皮鞭,一溜烟跑到刘卫民身前。 “大……大人可有吩咐?” “把他们都聚集起来,本督要训话。” “好的大人,小人这就去做。” 刘卫民摆了摆手,樊二忙提着皮鞭一阵大吼,叽里呱啦的他人也听不懂,不过这些俘虏们却一一被赶了过来。 刘卫民手按天子剑站在所有俘虏面前,看着这些人衣着,心下甚至有些叹息,大明人的衣物甚至还不如这些藏身山林的古越人,心下感慨,人却一脸严肃。 “你们的先祖是古越人,是为了躲避战争跑到了这里,这里犹如世外桃源,没有外面的世界这么凶险,但是,这里是大明朝的国土!” “樊二,翻译!一字不差!” 樊二弓着身子上前,一阵叽里呱啦后,樊二又弓着身子后退两步。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里是大明的国土,你们生活在大明国土上,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不成为大明王朝的子民,要么离开大明王朝国土!” “翻译!” “#?……” “本督不管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不管你们是否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不管中原王朝更迭了多少代,这里自古就是属于那片天空!” 刘卫民手指着遥远的大明朝天空,声音冷厉。 “你们不承认是那片天空的子民,那就是对那片天空的冒犯,要么滚出这里,要么成为那片天空的敌人,击败老子,或死,或世世代代为奴!” “翻译!” 樊二身体不由一颤,畏畏缩缩一阵叽里呱啦,听着他的颤抖嗓音,刘卫民一阵不喜,上去就是一脚。 随着樊二话语,俘虏人群一阵恐慌骚动。 一头发被各种颜色丝带缠绕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上前。 “#?……” 刘卫民看向樊二,樊二一阵犹豫,刘卫民抬脚就要踹人。 “大……大人,她……她说您……您冒犯了神灵,说……说……” 刘卫民一摆手,大步走到老人身前,低头看着这个山林古越族大巫师,不屑一笑。 “陛下是天子,是上天之子,是上天认可治理天下之子,本督是陛下鹰犬、走狗,本督亦是上天神灵的走狗,大巫师,您说,是本督冒犯了神灵,还是您违背了上天赋予陛下权柄,还是您冒犯了神灵?” “翻译!” 樊二不敢反抗,忙一阵叽里呱啦,大巫师妇人脸色一白,俘虏人群更是骚动不已。 “天下亿万,陛下代天牧守万万里江山,管理万万亿子民,大巫师,敢问您管理着多少土地,管理着多少子民?” “大巫师,不是本督不敬,此处就算有神灵,也不过是一土地老儿,还比不得上天之子万一!” “翻译!” “不……不用了。” “呵呵……大巫师大人,您会说话啊?!” “尊……尊贵的总督大人,您……您想要什么?” “谈条件?可以,本督给你们谈条件的机会。” 刘卫民心下一松,脸上依然平淡。 “古越一族为了躲避战争灾祸,逃到了这里,本督可以给予你们平静祥和,可以给你们大明子民等同的待遇,但是,你们也必须与大明子民一般无二,承担你们本应承担的责任!” 刘卫民伸手一指正在挖建的防御阵地,说道:“此处是我大明国土,海上盗贼想要侵犯这里,身为大明军将,本督有责任保护这里,本地的子民也有责任付出汗水,有责任守护大明的国土!” “遵守大明的律法,承担你们的责任,这就是本督的条件!” 大巫师一阵沉默,刘卫民也不着急。 “总督大人,我族生活在这里太久了,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刘卫民点头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这不是不遵大明律法的理由!” “你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式,我大明天子仁爱百姓,也没想着改变你们什么,大巫师依然还是大巫师,各村寨族长依然还是族长,甚至世袭,但是……你们不能触犯了我大明律法!” “大巫师,可否明白本督话语?” 第220章 大巫师的邀请(上) 原本以为需要强硬对待古越族,却因大巫师而解决了他所要面对得困难,刘养在大员正准备强硬的对待古越族,没想到自己派了人前去山林各部时,一面是刀子,一面是承认他们头领权利,两相比较后,稍微聪明的人也会低头,至于一些依然死硬的,刘卫民就不去管了。 古越族的低头配合,自己所需要修建的防御堡垒也加快了不少。 没有充足时间建造坚固防御堡垒,但是他修建的堡垒也不可能是短期内攻破的,以巨木为骨,以泥土石块为血肉,一个个如同地上的蘑菇交叉出现在刘养面前。 刘养唯恐他兵力不足,又给他送来了三千辽东壮丁,看着正一个个奋力拖拉巨木的古越人,很有些不解。 “一个老女人就能让这些人听命老实了?”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哪有这么简单,永宁、古蔺奢氏不也还是反叛了吗?这些一个个村寨族长算是大明的土司,反叛也是有的,当然了忠勇的也不少,他们一直都是藏在山林中,所受的教化也少,需要慢慢来,但是流官必须要有,律法必须公正对待每一个人,无论是谁!” 刘养微微点头,想了下,说道:“如此也好,也省了许多麻烦,刚刚南京传来消息,马云鹏那小子已经到了南京,陛下设计的两艘大舰也建造完成了,随同的还有改造过了的四十艘福船。” “啥?” 刘卫民一愣。 “大帝级战船造好了?这……这怎么可能?” 刘养摇了摇头,说道:“一年多了!数千人日夜赶造,这还快?” 刘卫民眨巴几下眼睛,在他的印象里,好像同等级的西方战船,好像需要三四年,怎么这么快就造好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可他却忘了一件事情,大明工匠有多少,西方小国才有多少,而且造船并非仅仅只是造船工匠,还有许多不是船匠,比如风帆帆布制造,比如大船上需要的绳索,钉子什么的,杂七杂八太多,只要将小小不言的东西分配出去,船匠们制定严格的规格,严格按照定制制造好组件后,造船就轻松了许多。 船舶建造必须要有大坝阻拦海水进入,在一两百米的深坑中一点点向上搭建船舶组件,当马云鹏前去北京城时,见到了刘卫民的吊塔后,就在船舶厂搭建了这玩意,有了滑轮、吊塔,沉重木料需要的人手一下子少了许多,进度一下子加快了倍余。 要说大明人脑袋还是灵活的,看到刘家寨里的吊塔,看到重压锻造机工作情形,马云鹏竟然就举一反三,就是他自己跑去船厂也没注意到这事儿。 说起来也不算是他失误,他不懂船舶建造,以为大船就是这么建造的,就是与积木一般从下一点点向上搭建出来的,一时间也没想到吊塔的事情。 重新建造一艘大船比较麻烦些,改造就容易了许多,十个建造位同时进行,建造的建造,改造的改造,登莱聚集了大明最多的工匠,一年多时间,还就弄出了这么多船来。 刘卫民没想明白,怎么就这么快就建造好了? “不管了,只要建造好了,就是件好事儿!” 刘养却苦笑道:“估计你的一网打尽计划要改改了,你那个假郡主侍女来信,说是马小子在海上遇到几十艘千料船的海贼,应该是从倭国前来的漳州颜思齐,马小子一直追杀,最后那帮海贼逃去了外海。” 刘养将沈允婻的信件送到一脸怪异的刘卫民手里,他突然发现,自打出了京城,就是事事不顺,事事不按照自己意志发展。 拆开信件,大致看了一遍,脸上不由露出苦笑来。 “漳州颜思齐、泉州李旦两人是大明最大的海贼,余者不足为惧,今日马小子追杀颜思齐,余者海贼……不久也必然知晓登莱水师的厉害,想要再全都杀过来,估计会很难,你的诱饵……”刘养一脸无奈摇头。 刘卫民眉头紧皱,正如刘养所说,颜思齐面对浑身刺猬的登莱水师主力舰队都逃了,其余人等必然畏惧。 大海作战不似陆地争锋,讲究的就是谁的船大,谁的火炮多,谁更抗揍!打不打得过,一眼看过去就会一清二楚。 刘卫民叹气道:“金矿是个有毒的诱饵,众多贼寇来攻我,重创了他们后,大明水师四处追杀即可,可一举平了大明海患。” 刘养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话语。 刘卫民却摇头说道:“其实这只是大明海贼,本心上来说,小子并不是想着一心要剿灭了他们,这些海贼多是半商半贼,他们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对大明是有些好处的,当然了,攻打骚扰我大明海边诸地海贼必须要剿灭的。” “打他们,小子更愿意去打西洋人。” “西洋人?”刘养一愣。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正是西洋人,这么说吧,西洋人前来东方,船只并不是很多,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所有的西洋人加在一起,绝不会超过三十艘大船,其中真正战舰也不会有十艘大舰,像之前澎湖上的东番荷兰人,他们的那些船只只是武装商船,对付广州、福建、江浙水师还成,面对登莱水师真正的战船就要差了些。” 刘卫民蹲下身体,拿起一截枯枝在地上比划道:“葡萄牙人,也就是安娜的母国,葡萄牙是最先赶海的国家,占了南洋小国不少土地,虽然葡萄牙是西班牙的藩属国,至少现在是!” “虽然两者是这种关系,但是两者间有协约,西班牙所占有的南洋土地,远不如葡萄牙人。” “西方人喜欢零和一游戏,与咱们大明不同。所谓的零和一,就是赢了通杀。” “葡萄牙占据了马六甲后,堵住了东西要道,荷兰人、英格兰人只能被堵在马六甲以西,这也是东番荷兰人为何如疯子想要与大明交易,交易不成就占了澎湖,想要逼迫大明交易的原因。” “因为他们不敢去抢西班牙、葡萄牙人的地盘,他们担心一旦做下了,葡萄牙就会彻底封死马六甲!就无法得到东方的香料,无法得到东方的茶丝、瓷!” 刘养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刘卫民的心思,犹豫说道:“你的意思是……龙华民、安东尼奥见过登莱水师,原本的空城计吓住了那些弗朗机大鼻子,他们需要无数海贼给他们壮胆?”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刚刚与咱们达成了贸易约定,这些大鼻子们绝不会明目张胆与咱们对着干,为了保险,他们绝对会以海贼名义。尽管明面可以故作不知,推了个一干二净,但是他们真的能推卸的这么干净?” “就算咱们捏鼻子认了,但是只要干掉他们拿出来的船只,他们在东方的实力就会急剧减少,他们能用海贼的法子,难道只允许他们做了初一,就不许咱们做十五?” “只要他们敢动手,小子就敢动了马六甲,就敢动了他们在南洋各处殖民地!” 刘卫民一阵冷笑。 “占了马六甲,就掌控了东方的话语权,东方大海就是咱大明说的算!” 刘养一阵心动,从刘卫民比划述说中,就知道了那个马六甲之重,也不由跟着皱眉起来。 “马小子来得早了些,现在又当如何?” 刘卫民也有些挠头起来,一旦那些海贼们害怕不来攻打,大海上就要复杂得多,就会是长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胶着状态,他早早就让一些商贾放出了想要招纳海贼的消息,可至今也无人上门,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些海贼们并不是十分信任他。 本心上,刘卫民也不是十分信任这些海贼,但是信任是相互的,总要有一方率先拿出诚意。 没有太好法子,只能先等等看,或许有一些被黄金晃花了眼的贪婪笨蛋也说不一定。 两人无可奈何摇头苦笑,此时的刘养也不再那么太过担忧,沈辽数十万百姓正在不断送入岛屿,尽管一南一北两端,但是有了几十万辽东卫所军户,挡住一干海贼强攻还是可以的,现在的他反而担忧那些海贼不来了。 两人不住担忧,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先修建防御堡垒,等待一些时间,若那些海贼们真的不来攻打,也只能组织人员进行金矿开采。 小琉球岛屿几乎就是个原始岛屿,到处都是草木,数人也难以抱拢过来的树木无数,海面上数米的大浪也阻止了海贼攻打欲望,没事儿可做的他,很意外的受到了大巫师的邀请,反正也是无事可做,带着百十名亲卫,前往了一个叫旺旺村的地方。 旺旺村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与一般的山丘没多少区别,要说区别,也就是此处居于北部正中,村子看起来还算平和,鸡鸭鹅也是养了些,在大明很正常的事情,他却有些奇怪,一番交流下,才得知这个大巫师的父亲其实是个大明人。 巫师一脉都是些女人,而且都是一脉相传,这与建州贼的萨满有些相似。交流之下,得知了大巫师的生父是个明人,原本对这个老人不是太过感冒的他,也有了不少好感。 第221章 大巫师的邀请(下)【两章连发】 两人相对而坐,大巫师与刘卫民说些他们的民俗风情,刘卫民也说着大明的破事儿,两人从不提任何归化大明的事情,直到刘卫民将要离开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才出现在大巫师身边。 两人对坐饮着茶水,少女跪坐在旁。 “阿蛮,为大人敬茶。” 阿蛮低头提着精致瓷壶倒了杯茶水,刘卫民也不去看对面黑衣粗布少女,端起牛眼泡般茶盏,轻抿了一口。 “不错的茶,如此一壶茶水少则十两银钱。” 大巫师微微点头,说道:“总督大人乃富贵人家,老妇贫寒,也只能以淡茶相待。” 刘卫民微微一笑,却也不接话。 “老妇虽为大巫师,却也懂些南蛮些许养蛊之事,总督大人就不担忧吗?”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双手合拢置于胸腹间,抬头看向老妇,看着满脸刀斧相刻皱纹,点头一笑。 “大巫师,不满您老,小子是不相信什么养蛊的,南方炎热,寄生虫和病菌颇多,一不小心也容易爆发瘟疫,建州有萨满,川云有天师,天下间道士、佛陀,还有些邪教之人,大多懂些医治之术,或是一些江湖方术,百姓见识浅,许多事情不懂。” 大巫师听的很是认真,直到刘卫民话语说完,微微摇头叹息。 “果然,刘驸马非凡人!”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抬,点头却不语。 “不知大人可否娶了阿蛮?” 两人一阵沉默,大巫师再次开口却吓了他一跳,看着眼前已经熟悉了的老妇,不由苦笑一声。 “大巫师,您老若是有事儿要小子去办,只要不触犯了大明律条,小子都给你做下了,就别取笑小子了。” 大巫师沉默良久,微微摇头,说道:“大人应知晓,当你们来到了这里,对我们巫师一族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稳定在于封闭,环境的改变终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 “说实话啊……其实大明朝也想要封闭,也不想要难以预料的未知,可自当大海上飘荡着大鼻子番人后,这种封闭就已经无法继续。” “你!” “我!” “就必须做出改变!” 刘卫民指着大巫师,又指向自己胸口。 “改变有两种……” “一种是别人砸碎你的壳,强迫着你改变,改变成你自己或许都极为厌恶的模样。” “第二种呢……你自己改变,冲破外面的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细细思索,去努力,努力改变成自己所希望的模样。” 大巫师神情越来越严肃,刘卫民嘴角却泛起自嘲般微笑。 “船坚炮利,当我们来到了这里,当大明帝王的意志降临了这里,大巫师是个智者,应当知晓,无论你们如何反抗,也只是徒劳,反抗的结果,只有无数尸体。” “刚刚大巫师的威胁,对别人或许有用,对小子无用,军中有严格的卫生条例,饮食皆以熟食,蚊虫驱赶其实也不是很难,寻找些蚊虫厌恶的草植,取其汁液浓缩即可。” “所以,想在小子的军中制造瘟疫,很难!” 刘卫民抬眼看向老妇,微笑道:“大巫师是个智者,在我营中多日,见识过我军规矩,知晓您老就算再如何,也不可能动摇了我军,所以……您老必须要做出改变!” 刘卫民看向阿蛮,见她一脸懵懂,不由一笑,伸手从她手中接过精致茶壶,一边倒着茶水一边说道。 “权利源于人心,或是以刀兵压服人心,你们寨子里的族长就属于这种;以道德礼仪让人臣服,则是我大明文臣;以未知的恐惧……是你阿婆。” “我们的到来,打破了你们的封闭,南来北往的走海商贾见识最广……一者,外面的花花世界会诱惑本还淳朴的人心;二者,外面的进步会打破某种愚昧。” “所以呢,你阿婆,还有你这个未来的大巫师,今后将再也无法收到古越族人的尊重……或是害怕恐惧!” 大巫师眉头紧皱,叹气道:“古越族人心乱了,总督大人就不担心岛上的动乱?” “呵呵……” 刘卫民却只看了一眼老妇,眼睛却盯在惊恐慌乱的双眼,突然伸手一戳对面的额头。 “你一丫头瞎担心个甚?” 刘卫民笑道:“改变并不一定就非得嫁给我,嫁给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男人,不一定就要嫁给权利。” “靠山,山倒。” “靠人,人倒。” “最靠谱的,还是靠自个!” 看着懵懂不解的阿蛮,刘卫民笑道:“恐惧可以得到的权利、尊敬,给人希望同样也可以得到一切,而且得到的会更多,更加真诚,发自内心的那种!” “巫师一族懂蚊虫毒物,懂医治他人病痛医理,为何不做个医师呢?为何不开馆授徒,开设医馆正儿八经的医治他人病痛,非要弄些花里胡哨的玄虚,哄骗他人吗?” 刘卫民又看向老妇,一脸郑重道:“是牺牲无数条人命被迫改变,还是主动改变,获得他人更多发自内心尊重,选择权其实不在别人,关键还是在于自己,大巫师是智者,应该懂的。” “至于……动乱?本督的确不愿,但是,大明天子的意志无可动摇!” “谁乱,谁死!哪怕鲜血染满整座岛屿!” …… “当然了,若大巫师一意如此,本督可以让阿蛮姑娘留在身边,先学习我大明律法,律法熟悉了后,可以为此岛世袭大法官,执掌此处岛屿的赏善罚恶,满足大巫师的条件。” 大巫师枯瘦手掌不由一紧,双目紧紧盯着刘卫民双眼。 “总督大人,不会诓骗老妇吧?” “诓骗?” 刘卫民不由一笑,回头看向小豆芽。 “拿来。” 一直手按刀柄的小豆芽大步上前,自背后包囊拿出木盒,冷冷看了眼老妇,又退回角落。 刘卫民打开木盒,随手拿出一张任职令。 “大巫师。” 老妇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拿起纸张。 “上面大印是陛下天子印,只需填上姓名、籍贯、职司即可,大巫师今日即可为大法官,至于世袭……那需要陛下点头,由礼部、司礼监公公前来册封,至少也要是个土司方可。” 看着任职令空白处,以及上面的玉玺大印,老妇终于震惊了,一脸骇然看向毫不在意的刘卫民,算是一岛最高精神领袖的她,很清楚这张空白任职令究竟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站起身来,双手一抱拳,说道:“本督出来几日,也该回营了,这张任职令就放在大巫师这里,考虑好了给本督一个答复。” “其实吧……小子还是觉得,救治万民病痛更为适合巫师。” 百十人离开了,老妇眼睛却至始至终盯着纸张,不言不语,没有阴谋,没有摔杯为号,双方好像都知道对方根底一般。 越是封闭,越是愚昧,双方都不是蠢人,明军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局面,遭受最大影响的就是巫师一门,各个村寨首领,他们所获得的权利与巫师不同,反而遭受的影响要少的多。 甭管他们如何私下里争夺,刘卫民最多只会付出这么一个最高职务,这与大明土司差不多。 土司有时是从上至下都是土官,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没多少汉民的偏远地区,但是若汉民较多,就不是这样了,就会有流官,而这种流官一般都是主官,但这种流官只掌文事,很少有执掌兵事的。 “大法官”本身是一地主官本身具备的一部分权利,刘卫民将这部分剥离了出来,是对偏远地区的一种尝试,主官的权利太大,已经不适合大明本土偏远地区。 但不管如何,绝不能让古越族插手军务,这是最后底线,一旦他们期望介入军中,刘卫民会毫不犹豫动手。 外出几日,营地防御建设也逐步完善,时间已经来到十月底,看着海面上汹涌,刘卫民又是一阵摇头,就在他已经将古越族抛在一边不欲理会时,那个名叫阿蛮的姑娘,竟然带着十三名一般大的丫头跑了过来。 看着手中空白任职令,刘卫民沉默许久,看向低头不语的姑娘,苦笑道:“你阿婆……是个真正的智者!” “既然你们愿意救死扶伤,今后就留在军中为医官。” 刘卫民看向小豆芽,说道:“先将她们送去孙御医那里,传令军中,哪个敢对她们无礼,军法处置!” “诺!” 刘卫民又看向低头不语的阿蛮,说道:“孙御医是太医院最为年轻的御医,医术高超,你们要多加学习,莫要辜负了你阿婆的一番心意。” “嗯,阿蛮知道了。” 刘卫民想了想,最后还是摆了摆手,小豆芽带着她们前去寻孙御医。 孙御医是太医院最为年轻的御医,此次南下时特意带出来的,就是担忧军中出现什么病患。 让阿蛮跟着孙御医还是有些不是很稳妥,在大巫师说出蛊虫时,他就知道两者根本就是不同体系的,可是现在的大明朝,也没有哪个开创微生物体系的医科。 “先……等一阵子吧!” 刘卫民低喃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话语。 “大人,公主来信。” “嗯?” 净军送上信件,刘卫民忙拆开信件去看,本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结果净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儿,心下又是好气,又是一阵感动。 第222章 海盗大会【第二章】 南京,织造府。 此时尽管已经是了冬日,南京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除了人们衣物厚实了许多,依然与往常一般,叫卖声此起彼伏,不时会有小二远远跑出酒楼,招呼他自认的相熟之人,杨柳儿坐着马车中,透过车帘看向花楼上摇摆的手帕,看着她们捂嘴娇笑,感觉这一切好像距离很远,像是上一个世纪…… 马车骨碌碌,人群逐渐稀少,甚至有些清冷,心下微微一叹,缓缓放下车帘,手里拿着本账册,眉头却微微皱起,脸上也显得疲惫不堪。 “杨姑娘!” 马车停住,一人已经微弓身体掀开了车帘。 “孙大哥不用这么麻烦的。” 孙二低头说道:“这是小的应该的,柳姑娘请!” 杨柳儿身体微弓,抓住孙二手臂下了马车。 “今日可有他人前来拜访?” “张、沈、孟三家老爷前来商议丝茶生意,刚离开没多久。” “麻烦了孙大哥。” 杨柳儿微蹲福礼,孙二侧开些身子抱拳还礼,随即将杨柳儿送入门内,又一脸冷漠按刀守在门外,丝毫不理会两个书生盘膝坐在对面墙角。 刘卫民在南京引起的大游行早已不见了踪影,但依然还是时不时会有几名书生盘膝坐在织造府门前,只不过再也无人开口骂人,只是盘膝坐在对面,面前还摆放着个木牌,几乎每日都差不多,无非是些不满之语,织造府进进出出之人也对此不理不会。 杨柳儿进了府邸,没有前去前厅,通过阁廊、月亮门一路走向后宅,她知道沈允婻此时当在书房。 “梆梆……” “进来。” 杨柳儿轻轻推开房门,见到沈允婻正仰头看着墙壁上一副《八仙渡海》画作,心下轻叹。 “小姐。” 沈允婻微微摇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眉头微皱转身来到案后。 “这是今年刚刚贩卖的货单。” 杨柳儿将账册送到沈允婻手里,低头随意翻弄了几下,随手放到桌案上。 “马巡抚还习惯吧?” 杨柳儿小心看着她揉捏着眉头,知道她因何烦躁,低声说道:“马巡抚他们也还好,就是……就是弗朗机人颇为恼怒,已经向南京礼部抗议了好几次了,礼部解释了多次,可弗朗机人依然要坚持出海。” 听着杨柳儿话语,沈允婻心下更加烦躁。 “出海?海面上到处都是海贼,风浪又是如此之大,咱大明也是为了他们着想,为何就不体谅一些呢?” 杨柳儿心下叹息,说道:“已经不能再不让他们出海了,马巡抚的意思是……是……弗朗机出海后,将他们击沉在海上,风浪如此大,就算弗朗机人……” “不行!绝对不行!” 沈允婻一口拒绝,说道:“今年是弗朗机人与我大明第一次交易,绝不能出出任何闪失,十艘船只,就算遇到风浪沉没,也绝不会全部沉没!” 杨柳儿心下一阵叹息,摇头说道:“此时正是东北风,正是南下最佳时期,他们……他们说……说咱们这是违约……” 沈允婻深吸一口气。 “放行!” “小姐……” “放行!” 沈允婻再次重重说出“放行”两字,说道:“海盗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就算不能一次性重创那些海贼,大人也能慢慢对付,大明的名誉却不能因我等而蒙羞!” “而且就算我等拦着弗朗机人,马巡抚已经丢失了一波海贼,消息可能已经传了出去。” 杨柳儿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奴婢这就前去通知马巡抚,马巡抚是否现在前往小琉球?” 沈允婻手指轻动,细想了片刻,摇头说道:“还是再等等,先将弗朗机人的消息送过去,让他来决定吧……” 登莱水师前来,打破了大海上的平衡,刘卫民自己都没想到,更何况是沈允婻,当见到庞大的大帝号,看到密密麻麻炮窗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弗朗机人怕了。 若无马云鹏在大海上遇见了颜思齐,或许还能继续拖延些弗朗机人,如今之时继续再拖延,不仅仅要付出大明王朝的信誉,最后结果可能还是丝毫未变,沈允婻没想到弗朗机人这么谨慎,原本早就可以离开南京的,结果直到等来了登莱水师,见到庞大的大帝级战列舰的那一刻,原本一直以风急浪高理由拖延时间的弗朗机人,竟然一再要求出海。 圣旨下达封海,就算登莱水师到来,待在岸上的探子也很难将消息送出海,如今却麻烦了许多。 刘养的太过担忧,余丛升的担忧,调动登莱水师后,刘卫民也没想到登莱水师造舰、改造进度会这么快,强大的登莱水师出现后,吓住了颜思齐、弗朗机人,原本的计划眼看着就要破坏殆尽,谁也不知道,却因一只鸽子而发生了变化。 朗必里哥得知小琉球竟然有百万两黄金后,立即放飞数只飞鸽一路南下,身在孟买的雷尔生得知了东方一座岛屿上竟有百万两黄金后,在得知大明海船只是些民船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几个大班一商议,决定支持雷尔生,一共十八艘大船穿过马六甲,这引起了马六甲葡萄牙人注意,唯恐这些荷兰人抢占他们南洋地盘,派遣了八艘大船尾随。 一前一后二十六艘大船乘风破浪,紧跟在后的八艘葡萄牙大船,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结果却发现这些荷兰人对他们根本没兴趣,渤泥、吕宋都没有理会,反而向着大明海域前进。 马六甲葡萄牙舰队提督哈维尔很是疑惑,为了保险,转道前往了爪洼,希望可以得到一些大明海域情况,再作打算,结果到了爪洼后,才从东方总督恩里克嘴里得知,东方小琉球岛屿竟然发现了数百万两黄金金矿! 哈维尔带着八艘大舰的到来,恩里克大喜,爪洼决定再拿出五艘大船,连同之前已经前去赤尾屿的五艘大船,一共十八艘悬挂黑色骷髅的“海贼”船出现在大明海域。 雷尔、哈维尔生逆风而行,足足用了两个月才到达了赤尾屿,而此时的朗必里哥早已被刘养吊死在大员。 金瓜不时会有不要命的海贼强行登陆寻找黄金,数米高的大浪拍碎了不少船只,海贼们依然义无反顾冲上岛屿。 无数海贼被黄金迷花了眼睛,无数海贼冲入赤尾屿,原本西班牙总督阿尔瓦还在犹豫,见到荷兰人十八艘大船出现在大明海域后,也咬牙拿出十艘大船前往赤尾屿,不仅仅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纷纷出动,就连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委员约翰也带着八艘大船出现在了大明。 西班牙十艘、葡萄牙十八艘、荷兰十八艘、英格兰八艘,一共五十四艘大型武装商船出现在了大明海域,李旦大惊,忙飞鸽传令倭国九州岛,连同倭国十艘大船,一共五十八艘大船全力南下…… 颜思齐四十七艘大船在外海转了一圈,心想着见到李旦定要找他算账,谁知来到赤尾屿时,竟然发现海面上无数大船,而且个个悬挂着黑色骷髅头。 颜思齐的到来,一群海盗们也都知道了大明登莱水师南下的消息,随后就是十艘西班牙商船的到来,再次验证了登州四十二艘战船出现在南京的消息。 整个赤尾屿几如武林大会,半月来几方争吵不休,李旦以为自己要占据上风,谁料到小琉球竟然吸引了如此之多海盗前来,得了登莱水师南下消息后,大明海贼颇有些担忧,都已经准备放弃了,可是一再前来海盗,大船一再增加,李旦、颜思齐两人反而决定干上一票大的了,可如何分配却成了难题。 又争吵了半日,李旦脑袋都跟炸了一般,西班牙总督阿尔瓦、葡萄牙马六甲提督哈维尔、荷兰东方总督雷尔生、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委员约翰一脸怒气离去,屋内也只剩下倭国将军武田三郎、颜思齐、杨天生、刘香、许心素……等一干大明大小海贼。 看着李旦不住揉捏眉心,武田三郎皱眉道:“李君,你我皆为东方人!” 李旦心下一阵叫苦,叹息道:“大明朝已经将登莱水师调到了南方,仅依靠咱们的力量是很难击败明军的。” 颜思齐皱眉道:“此处是金矿,不是金砖银砖,可以随时取走,距离明军如此之近,就是得了也很难得到,俺还是觉得……就这么算了得了。” 李魁奇站起身来反对道:“颜大当家的,此时若走,今后还有何人再信了我等?再说,今日我等退走,来日大明水师必然一一找上我等,就算少得了些黄金,也要趁机击败了大明才是。” “李兄弟说的对,趁机击败了大明海船,我等才有活路!”海贼白毛起身大声说着。 武田三郎突然看向颜思齐,说道:“颜君,你是担忧我们击败了岛上明军,无人守住此岛,是这样吗?” 众人眉头不由一皱,武田三郎像是未注意到他人表情,说道:“我大日本有足够的勇士来守住此岛,只需诸君协助我大日本将勇士运送到了此处!” 杨天生见颜思齐脸色不悦,向武田三郎拱了拱手,笑道:“武田将军是不是忘了,当年大明可是击败了你们的。” 武田三郎面色不变,说道:“那些只是难以活下去的海贼,而这次是我大日本最骁勇善战的勇士!” 第223章 意外的海贼 所有人都已经离去,屋内只有一女子和一光头汉子,李旦沉默许久,转头看向斗笠蒙面女子,突然问道:“孙小姐,以你之见当如何?” 斗笠女子没有抬头,手指轻轻捻动酒盏。 “倭国……狼子野心!” 光头男子不由一笑,说道:“孙姑娘,你不得不承认,倭人的提议是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 “是吗?” 斗笠女猛然抬头,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下一刻却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拒绝!” 斗笠女子站起身,向李旦微微拱手。 “家叔拜托之事,小女子也已完成,今日就别过李大当家!” “姑娘今日就走,恐怕不合适吧?” “刷!” 一道光影闪过,下一刻利剑已经架在了光头男子脖颈。 “建州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在李大当家船上,下一次,必是要你项上狗头!” “孙姑娘,范某是海贼,海贼难道还有区别?” 剃成了光头的范文程一笑,用手指夹住架在脖子上的利剑,轻轻移开,笑道:“莫要以为孙姑娘戴着斗笠、蒙着面容,就以为可以清清白白,一日为贼,终身为贼,明狗还能放过了你不成?” 范文程又看向面色不悦的李旦,说道:“李大当家的还请恕罪,事实就是如此,小琉球岛上吊死之人,想来李大当家是知晓的,而且,范某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当然了,若李大当家不嫌麻烦,我大金国勇士,亦可助大当家一臂之力。” 李旦听到“明狗”两字,心下就是一阵不悦,但他也知道,眼前之人只是与他做生意的客人罢了。 刘卫民从弗朗机人手里得到了高产作物,努尔哈赤心动,再加上在海州卫城吃了火炮、火铳大亏,希望通过弗朗机人购买一些。 辽东出海是肯定不成的,只有沿着朝鲜北边海域进入倭国,从倭国联系弗朗机人,为了掩人耳目,这才全都剃成了光头,也不知斗笠女子是如何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建州人的。 范文程带着人假扮成商贾,在九州岛停留了些许时间,与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荷兰人都结交了一遍,期望后装火铳可以便宜些,结果却得知了小琉球岛屿上有数百万两黄金。 建州贼开国不久,如今虽得了沈辽等地,却因宁德驸马府把沈辽等地搬了个一干二净,毛都没捞到多少,一支后装火铳要价一百五十两银钱,他们哪里拿的出如此之多银钱? 拿不出归拿不出,范文程却并未因此返回建州,而是让人回去向他的主子皇太极汇报后,自己带着百十个光头,跟着大船南下大明南海海域。 斗笠女子好像知道范文程想要做什么,几次想动手杀人都被李旦阻止。 李旦眉头微皱,看向斗笠女子,说道:“孙姑娘来替恩公传递消息,李某感激不尽,如今风浪颇大,姑娘若此时返回福建……确实比较危险。” 斗笠女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倭国、建贼终是我大明之敌,尽管李大当家的是海贼,却也还是我大明之百姓,因活不下去而为贼罢了,与倭国、建贼终是不同。” 斗笠女子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李旦看着斗笠女子,心下略有不满,自做了海贼就已经将脑袋拴在了裤腰上,来到了海上还戴着斗笠、蒙面,这让下面一干海贼头领极为不满。 范文程沉默片刻,向李旦拱手道:“李大当家的,范某是大金国人不假,但盗亦有道,自入了海贼,一辈子就是海贼,海贼是何种规矩,大当家比范某更为熟悉。” “倭人与大明国为敌,大当家的不也居于九州岛?你我入海的那一刻,就只有兄弟,再无国家,大当家是明白的。” 李旦沉思良久,微微点头,说道:“范先生说的是,一日为贼,一世为贼,这是无法改变得了。” 范文程起身拱了拱手,转身退出房门。 “阿爹,孙姑娘……” 本在倭国的李国助得了父亲的消息后,带着大船一路南下,跪坐在父亲身后,听着几人说话,却从不插嘴一句,直到两人离去,才有些担忧开口。 李旦却摇了摇头,说道:“为父早先年差点死在吕宋,若非孙公相救,为父早已成为枯骨,为父不能做下不仁不义之事。” 李国助微微点头,他知道自家之所以如此兴旺,全靠父亲仁义才聚齐如此多的兄弟,若杀了斗笠女,无人知晓还罢,若有人传扬出去,传扬他李家杀了前来送递消息的恩公侄女,后果…… “国助也莫要太过担忧,她不会胡言乱语的。” “父亲这么说,孩儿是信的,如此多的人聚集到了这里,泄露了消息,对他们孙家也是没有半分好处,只是……只是明军已经封锁了大明沿岸,此时回返……太过凶险了啊!” …… 屋内一阵沉默,李旦对这个斗笠女也没太好法子,最后无奈摆了摆手,叹气道:“随她去吧……” “对了,在她的船上放一些南洋货物,如此就算被明军捉住,也当无甚大碍。” 李国助叩头一礼,说道:“孩儿这就去办。” 李旦微微点头,李国助起身离去,而斗笠女已经大步来到了海边,正准备登上小舟…… “孙姑娘……孙姑娘请等上一等!” 斗笠女回头见是李国助,低声与一蒙面男交待了一句,转身迎上前去,拱手说道:“大公子可有事情?” 李国助苦笑道:“孙姑娘,不是李某劝解姑娘,一者此时风浪颇大,二者大明正稽查严厉,此时姑娘返回大明,风险大了不少,不如暂缓些时日。” 斗笠女微微点头,说道:“小女子谢过大当家和大公子担忧,大明朝是封锁了海岸,也只是许进不许出,危险并不是很大。” “可是……” 李国助摇头苦笑,说道:“李某知晓孙公因恩义才冒险遣姑娘前来,这份情谊俺李家承纳了,只是姑娘如此返回大明朝也太过危险了,不知姑娘可否暂等一日,我李家为姑娘准备些南洋之物,如此也好搪塞海岸明军。” 斗笠女子稍微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抱拳一礼。 “小女子……谢过大公子。” “姑娘多礼了,是我李家该当如此!” 斗笠女好像比较冷,拱手之后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小舟,李国助看着小舟缓缓靠近不远处一艘千料鸟船,无奈叹息,也转身返回低矮屋舍。 斗笠女刚刚爬上鸟船,一蒙面女上前,轻声说道:“那人已经找到了金子,如今全天下人都应知晓了此事,咱们……咱们这是不是……叛国?” 斗笠女看向女子眼中惊恐,沉默片刻,微微摇头说道:“不算。有咱们没咱们,这些海贼都会聚集到了这里,都会抢夺岛上黄金,所以……不算!” “六师妹莫要担忧。” 斗笠女子拍了拍蒙面女肩膀,低身走入船舱内,里面正坐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几个,全都蒙面静静等待。 “大师姑,我们兄弟随你前来,可不是与建州贼、倭寇一起攻打我明军的,若大师姑一意如此,莫怪孙某无礼!” 斗笠女转头看向短身打扮的高大汉子,轻轻摇了摇头,不冷不淡道:“暂时先等上一日,李旦为我等准备了些南洋之物,回返时才安全些。” “呸!” 一听到“李旦”两字,一瘦高蒙面女子忍不住厌恶,众人一阵尴尬,甚至者更加厌恶者,斗笠女知道众人因何厌恶。 “海上枯燥,有些龙阳喜好也是有的,师姑们就当看不见……。”一老者嘿嘿一笑。 “梁老头,你想找事儿是不是?”瘦高个女子大怒,“当啷”一声,刀枪已经出鞘。 “四姑娘,不就开个玩笑,难不成还要动刀枪?”老头一惊,大手不由按向腰间。 “行了!” “明日离开!” 斗笠女不着痕迹挡在两人身前,声音依然不冷不淡。 斗笠女挥手赶人,很快屋内就剩下她一人,默默盘膝坐下,双眼盯着空无一滴酒水的酒盏,也不知再想着什么。 “梆梆!” 房门轻响两声,房门打开,一名个矮若球的蒙面女子走了进来,此女进了房门,又细细将房门关闭,伸手将黑色面巾取下,露出圆润光滑面孔。 “可是憋死了妹妹!” 斗笠女子不由婉儿一笑。 “听说南京多上乘胭脂水粉,比北京城还要便宜,妹妹回京时可以买上一些。” “姐姐就会取笑,三师妹哪里有什么银钱啊?听说刘驸马挺会赚钱的,也知道心疼女人,就是可惜了,名花有主了啊……” 斗笠女知道她的性子,笑道:“这话也就只能在这里说一说,回去后可莫要乱说,会被处罚的。” “那是,三师妹又不傻,不过……这是为什么啊?刘驸马虽霸道了些,对待下面却是极好的,如今又为朝廷找到了数百万两的金矿,这不是挺好吗?上面又是为了什么呀?” 斗笠女低头沉默许久,微微摇头,说道:“这种话语……只需今日说一次,要烂在肚子里,上面自有上面的考虑,你我……与刘驸马并无区别,只是条狗!” “记下了?” “是……三师妹记下了——” 斗笠女轻轻摇了摇头,知道眼前师妹心下有些不服气,也只是无奈摇头。 关于小琉球,也就是湾湾的事情 其实我是想狠狠收拾湾湾的,可是呢……又没法子狠狠收拾他们,若去年这个时候,我绝对会收拾他们,但今年是个节骨眼,限制的太狠了点,好多想狠狠收拾的外敌,反而无法收拾,反倒是收拾自己人没事儿。 第224章 利益瓜分【两章连发,完】 “梆梆……” “请进。” 房门打开,雷德尔阴沉着脸走入房内,见到是这个火爆的老头,阿尔瓦起身站起。 “尊敬的雷德尔阁下,请坐!” “哼!” 雷德尔阴沉着脸坐下,怒道:“此处黄金是我的将军找到的,凭什么要与你们,与那些该死的猴子平分?” 约翰不由一笑,说道:“雷德尔阁下,不如此分配,又该当如何分配?你我任何一家也对付不了明国水师……” “哼!什么明国强大的水师,一群小渔船而已,荷兰强大舰队仅需一日,就能消灭所有明国渔船!”雷德尔一脸愤怒。 哈维尔捋了捋唇边胡须,笑道:“尊敬的雷德尔阁下,敢问阁下,那座岛屿上被吊死的人是谁?” 雷德尔更是大怒,他带着十八艘大舰围着小琉球转了一圈,看到岛屿上飘荡的尸体,心下愤怒异常,却找不到哪怕一艘可以发泄的明国船只,哪怕连个小渔船都无,对着大员一片空地放了百十炮,怒吼几声,不得不郁闷无奈离去。 十八艘大船绕了一圈,最后想要通过淡水登岸,结果被驻扎在一侧的明军一阵轰炸后,屁人没打到几个,自己船却差点被炸沉一艘,拖着三艘受伤船只,不得不返回赤尾屿。 一想到自己的羞辱,心下就是一阵大怒。 “那些该死的猴子是懦夫,只会躲在龟壳里——” “懦夫——” 听着雷德尔愤怒暴吼,约翰却不可置否笑道:“不管明国人是否是懦夫,雷德尔先生,有一点你必须承认,仅仅只是你们自己,是无法击败明国军队的。” 雷德尔大怒,冲着约翰怒吼。 “那也不用分给那些令人厌恶的猴子们一荷兰盾!” 阿尔瓦不由一笑,说道:“雷德尔阁下,您要知道一点,你并未遭遇到大明最精锐的明国舰队,不知道阁下需要动用多少贵国船只,才能对付一艘拥有百门火炮巨舰!” “不可能!明国那些卑微的猴子,怎么可能拥有百门火炮巨舰?”雷德尔眼珠子都红了。 哈维尔却一脸严肃,身姿微微前倾,双眼紧紧盯着雷德尔。 “不管阁下信是不信,明国的确拥有两艘百门火炮巨舰!” “而且还有五十艘比我们还要多一些火炮的巨舰,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是真的,如此规模巨舰,就算你我可以独自击败他们,咱们还能剩下多少船只?没了这些船只,殖民地谁来抵挡无数反叛和海贼?” 阿尔瓦、约翰两人不由微微点头,约翰说道:“那些海贼船只虽不堪一击,但是有他们抵挡,我们会以最小代价拿到最为芬香的蛋糕,先生们,为何不呢?为何不让这些明国海贼为我们送命呢?” 雷德尔深吸一口气,愤怒影响到了他的理智,沉默片刻,细细想了一遍,说道:“那个明国猴子极为狡猾,需要更多人登陆厮杀,我不相信倭国猴子!” 阿尔瓦、约翰、哈维尔三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阿尔瓦说道:“明国海贼船只还在增加,已经有了近两百艘大小船只,倭国的火铳很好,让他们得了此岛……也是不行……不如请仁国帮忙,他们的战士也很优秀,有明国海贼、倭人、仁国,任谁也无法独吞此岛,而且他们会与大明连年厮杀,如此……” 雷德尔、哈维尔、约翰心下一阵激烈跳动,他们已经听明白了阿尔瓦的意思。 东方最强的国家是明国,其次是倭国、仁国,大明国北方正在打仗,南方若是再连年厮杀,明国、倭国、明国海贼、仁国四方相互厮杀,岂不是说……这片海域就是他们的了? 雷德尔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说道:“英勇的荷兰勇士不要其他利益,我们只要仁国!” 约翰眉头微皱,说道:“英格兰小伙子可以同意,但是马六甲必须各家共同所有!” 哈维尔顿时恼怒起来,冷冷看向约翰。 “约翰先生,再次说一句,马六甲属于葡萄牙!” 阿尔瓦沉默片刻,说道:“此时说的是东方富饶之地,不是谈论马六甲。” 约翰、雷德尔相视一眼,约翰说道:“两位先生,葡萄牙堵在要道,仅仅谈论东方,对我们英格兰、荷兰又有多少益处?” 雷德尔点头赞同道:“马六甲必须开放,不能阻拦英勇的荷兰勇士!” 哈维尔摇头拒绝道:“马六甲是葡萄牙勇士用鲜血夺来的,绝不能卑微的丢失!” 三人彼此对峙,谁也不愿后退一步,阿尔瓦想了下,说道:“若两位先生击败亚齐国、柔佛国,想来哈维尔先生会同意的。” 约翰、雷德尔不由转头看向阿尔瓦,哈维尔又是一阵恼怒。 “马六甲是葡萄牙的!” 约翰说道:“我赞同阿尔瓦先生的提议,英格兰小伙子会击败亚齐国的。” “荷兰勇士也会彻底击垮柔佛!”雷德尔点头赞同。 阿尔瓦也不理会哈维尔的恼怒,举起香槟,笑道:“愿主保佑!” “愿主保佑!” 四人商议,李旦、颜思齐、武田三郎同样也在争论不休,李旦、颜思齐两人名下头领较多,却要与其他几家平分,手下海贼们纷纷反对,为了弥补大明海贼的损失,倭国必须提供一千支后装火铳,并且小琉球一分为三,三家共同占领,这让武田三郎极为恼怒,三人争吵半日,最后武田三郎答应三家平分,但是火铳只能提供五百。 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已经决定了下来,当再次瓜分会议时,阿尔瓦、哈维尔、约翰、雷德尔四人提出仁国参与进来时,李旦、颜思齐、武田三郎三人又是一阵拍桌大怒,相互又争吵了一日,最后在阿尔瓦、哈维尔、约翰、雷德尔四人补偿给他们三千支后装火铳,一百门火炮后,这才勉强同意了下来。 冬日里风浪要大的多,小船出海几乎就是送死,按照约定,武田三郎需要调三千火铳兵,几乎就是倭国全国火铳兵,需要德川秀忠全力支持,武田三郎也不知是否可以获得全力支持,但是他已经没了退路。 数十艘大船逆风北上倭国调集兵力,另有数十艘大船前往仁国费福港,准备说服阮福源出兵三千。 大海风浪越来越暴戾…… 一艘海船在风浪中艰难航行,船上已经有三人被海浪卷入水中,却依然艰难航行。 每当季节转变的时候,都是天气最诡异的时候,风雨要比往常更加猛烈,此时已经是十一月,此时正处于这种气候变换之时,风浪也高了三尺。 “大师姐……” 矮胖女子刚一开口,大船猛然一个摇晃横移,女子登时如皮球撞向船舱木板。 “小心!” 斗笠女子猛然一个冲刺,一把抓住矮胖女子手臂,另一只手死死扣住绳索,船体大角度倾斜,两人径直吊在半空。 “砰!” 大船承受住了这一次巨浪,大船拍击海面巨大声响让人颇为担忧。 “咯咯……” “轰!” “大师姑——” “桅杆断了——” 斗笠女子大惊,未等她惊呼,又是一声刺耳“咯咯”断裂声。 “轰!” 斗笠女子大惊。 “快……快砍断桅杆——” 尖叫声呼出,剧烈摇晃的大船哪里容的他们跑出去。 “老子出去!” 一名五大三粗汉子怒吼,提着巨斧在船舱内跳跃闪躲,可是,还未等他刚刚奋力推开舱门,铺天盖地巨浪瞬间压了过来。 “轰!” 巨斧汉子连人带斧消失不见。 “老九——” 老者尖叫,再次跳跃闪躲冲向舱门,与老者一般的还有数名汉子,这一刻间,几名蒙面女子显得是如此孱弱无助。 蒙面女子想也没想,提着刀剑冲出舱门,刚出了舱门,绝望瞬间笼罩心头,居中的桅杆断裂砸断了居于尾部的桅杆,船尾已经破了个巨大口子,整个大船已经倾斜翘起。 “完……完了……” 老者一手死死缠着绳索,看着上层惨状,眼中满是绝望惊恐…… 十里外一支庞大舰队正乘风破浪高速航行,马云鹏接到刘卫民军令后,四十二艘大舰离开了吴淞港口一路南下,每一艘大船都是四千料之上大舰,又重新加固改造过,数米高巨浪根本无法撼动如此巨大战舰,东北风更是加速了舰队航行速度。 “十里外,正南三刻,有一艘船只要沉了!” 紧紧将自己绑在桅杆上的陈六,举着单孔望远镜四处搜寻着海面动静,一道闪电亮起,十里外一艘被巨浪拍翻船只映入眼帘,忙对着绑在桅杆上的巨竹孔洞大吼,通过竹洞迅速传入舰仓指挥室。 “巡抚大人,十里外,正南三刻,有一艘船要沉了。” 马云鹏一愣。 “这个时候?在大海航行?” 江南织造监军刘卫诏听了马云鹏疑惑,不由摇头苦笑。 “或许是海贼吧,也只有他们敢如此不要命。” 马云鹏微微点头,看向一旁的传令军卒。 “传令,舰队减速,海州号前去救人。” “诺!” 传令兵摇摇晃晃跑出指挥室,不一会就有嘹亮“呜呜”号角声传出,大帝级如今尚未有确切命名,军卒们私下里却称呼马云鹏身下旗舰为神宗大帝号,另一艘为光宗大帝号,四人方能搂抱过来的主桅中部有一个六棱形木屋,这个木屋围着桅杆悬空,但却极为牢固,每一棱面则是九面琉璃灯,如同密码一般,通过灯笼亮暗,配合号角声调,可以在黑夜中传递军令。 因为是黑夜,马云鹏唯恐船只走丢,下令减速等待海州号前去救人。 第225章 憋屈的一刻钟【两章连发】 风浪中即将沉没的海船极为危险,想要救人亦是难之又难,一不小心就会死在里面,所以每个救援的军卒身上都要绑着吹了气的羊皮子,就是如此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身上还要绑着绳索,唯恐被沉船吸入海底。 随着旗舰军令下达,船帆纷纷收拢,但是却无人敢放下船锚,如此大风浪,谁也不敢保证船锚是否勾住海底礁石,一个操作失误,整个船都能掀翻了。 船帆收起,整个舰队集体转向向南,海州号却在加速冲到了最前方,直到船帆也逐渐收起,凭借风力将船只送到只剩下一个船桅的沉船面前。 外面不时闪起一道亮光,就着亮光,马云鹏看向远处海面,连个黑影都无,马云鹏就是一阵摇头,按照他一年来的经验,他知道这种情形下,基本是不可能还有人存活的。 船帆降下,并不能真正让舰队停止前进,狂风强行推着舰队向前,马云鹏为了照顾海州号而改变航行方向,等他们越过海州号时,发现海州号并未完成解救。 “命令,向南行十里,转向向北二十里,再转向南。” “诺!” 军令下达,整个船队向南继续航行,若是白日里,从高空向下注视,即可看到,数十艘舰队几乎是围着海州号在打转,而海州号则围着沉船。 黑夜救人最是困难,更何况还是大风大浪下,此时是无人敢进入沉船内部救人,斗笠女子的斗笠也不知掉哪里去了,蒙着面的黑巾也早已不见,船桅断裂倾倒最是危险,远比船舱漏水更加可怕,因为桅杆倾倒会造成整个船只的重心偏移,会将整个船只直接掀翻,幸好斗笠女子的鸟船桅杆是砸在的尾部,导致前端翘起,若是倒向两边任何一侧,都会将整个船直接颠倒掀翻。 尽管如此,整个船也只剩下斗笠女子、矮胖女子和老者三人死死绑在翘起的沉船顶端,剩余之人也不知是被困在了仓内,还是被水浪卷入海中。 纵然是救三人,也让海州号花费了小半个时辰,这让船长孙大海极为不满。 “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整个舰队转向,风帆再次张开,神宗大帝号为首迅速向小琉球岛驶去。 舰队一刻不停,斗笠女、矮胖女、老者三人虽被救起,孙大海却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将三人绑住手脚丢在仓底。 浑身湿漉漉的三人也没人给件干净的衣物,对于孙大海来说,这三人能在如此风浪下还冒险航行,就算不是海贼,也绝不是什么好人,对他们也就与一些海贼俘虏一般待遇,全丢在船底仓内。 所幸,北方大雪纷飞,南方却不是很冷,船底又关着一帮海贼俘虏,狭小的空间也显得闷热了不少。 三人被军卒丢入底仓,也引起了一些海贼俘虏们好奇。 “欸!” “你们是哪一伙的?李大当家的?颜当家的……” “你们又是如何被抓住的?” 一个看起就是唠话鬼的海贼,双手双脚被绑住了,却还是用身体碰了下斗笠女。 “唉……” “你们也够倒霉的,被这帮子北方蛮子抓住,逃跑是别想了,好像……好像也不一定,你长得还算不错,或许……” “别瞪俺,俺说的是大实话,你还算是好的了,落在了朝廷手里,只要不是杀过人,他们大多都会将你放了,就是……就是你长得太漂亮了,那就不好说了……” “娘希匹的,癞子头,你他娘地能不能别叽叽歪歪,吵的老子脑仁疼?” “小头领……” “闭嘴!娘地,老子还不如被北方佬砍了脑袋呢!” “就是!若非老子被捆住了手脚……哼!” “癞子头最他娘滴叽叽歪歪!是不是看上了这娘们?娘地……捆住了手脚,你他娘地还能用嘴过瘾咋滴?” “嘿嘿……俺觉得那个娘们够味儿……” …… “砰!” “哎呦!” 一汉子刚过了句嘴瘾,谁知下一刻斗笠女身体向后微躺,依靠在矮胖女子身上,双脚却骤然抬起,重重踢在黑暗汉子的下巴。 这下好了,一时间全成了蠕虫,嘶吼着乱踢乱踹,黑暗中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愤怒叫骂声此起彼伏,这可激怒了守在舱门外的军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入就是一阵劈头盖脸鞭打。 “一个个贱皮子!” “是不是歇息够了?” “是不是想着给老子去卖力摇橹?” “……” 没人敢开口,一个个全都抱着脑袋护着身子。 “哼!” “砰!” 一军卒冷哼一声,四名军卒走了出去,舱门重重关上。 “娘希匹的,癞子头!你他娘地跑哪去了?老子……老子抽不死你!” “老子遇到娘们就他娘地倒霉!” “臭娘们,你够狠……打了人就他娘地躲在角落里……” 军卒打开房门一阵乱抽,谁在中间谁倒霉,斗笠女抱着矮胖女子,竟然躲在角落里,不仅仅躲过一群暴怒海贼乱踢乱拱,更是避免了一阵皮鞭乱抽,看到角落里的两女,一帮海贼全都嘟囔着怒骂,却也不敢再骚动。 作为海贼,他们是见过摇橹奴隶的凄惨,尤其是那帮子大鼻子船仓底的奴隶,心下也担忧激怒了这些北方蛮子,也将自己舌头割了去。 一顿鞭子下去,癞子头也不敢开口了,唯恐再激起了众怒,也跟着躲在角落,嘴唇乱动,却没一丝声响。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个黑白,呼噜噜声响此起彼伏,直到舱门再次被人打开。 “开饭!” 一听说“开饭”两字,所有海贼全都伸长着脖子,一个个伸长着双手,等待着军卒为他们松开绳索,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有活动双手的机会,哪怕摇橹时,那也是双手捆绑着的。 “你,你,还有你,出来!” 孙二指向斗笠女、矮胖女、老者。 “唉……” 一帮海贼摇头苦笑。 三人手脚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就是一蹦一跳都很困难,孙二上前解下斗笠女手上绳索,说道:“你们三个发放食物。” 三名军卒各提着个木桶放在三人面前。 孙二站在人群中间,冷声说道:“你们是海贼,杀人劫货,你们本就都该死!” “大帅仁慈,给你们改过的机会,只要劳作五年,老老实实守规矩,五年后,还你们自由。” “若敢不守规矩,私自解开脚上绳索,敢造反,所有人都得死!” 孙二话语说完,也不理会他们,一军卒上前,三双碗筷放到三人面前,房门也没关上就这么敞着,孙二等人则站在门外不远处,自顾自低头吃着各自饭食。 斗笠女很是讶然看着不甚在意的孙二等人。 “不是……臭娘们,你们倒是给俺们松开绳子啊?!” “就是,不给俺们解开绳索,俺们怎么吃饭食?” “赶紧啊?俺们可是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 一帮海贼看着只有斗笠女一人松了绑,见她还傻愣愣,顿时恼怒起来。 “不解绑,难不成就不能吃饭食吗?” “哼!” 斗笠女只是为矮胖女、老者松了绑,打开木桶又是一愣,整整一木桶白米饭,另一桶则是萝卜混着鱼块的汤水。 木桶一打开,整个屋子都是肚子咕噜噜乱叫。 “娘希匹的,臭娘们,可没你这么混账的?!” “赶紧给爷松绑——” 小头领手臂刚伸出…… “啪!” 斗笠女一巴掌拍过去,拿着木勺低头盛起饭食,一勺米饭,一勺汤水,径直送到小头领手里。 “绑着也照样吃食!” “爱吃不吃!敢打翻了,今日一日都不要吃了!” 一群海贼俘虏全傻眼了,孙二等人不由回头看了过来,神色颇有些诧异。 “臭……臭娘们——” 小头领大怒,手里端着饭食,还不敢乱动,唯恐打翻了饭食,打翻饭食,糟蹋粮食,这可是那帮北方蛮子最严重的处罚,可比眼前臭娘们的一日不给饭食吃严重多了。 “臭娘们,你当这是馍馍,还是他娘地面条?” “这是大米饭——” 小头领愤怒暴吼,脖子上青筋一鼓一鼓的,脸上狰狞刀疤更是血红可怖,可……可是眼前女人依然不紧不慢盛着饭食。 “梁老伯。” 老者看着一帮凶狠怒视的海贼,心下一阵叹息。 “诸位兄弟就多担待些吧,我家小姐脾气不甚太好,多担待些……” 老者将一木碗送到一海贼手里。 “多担待些……” “担待些?担待你老母——” 又一海贼怒吼,同样也不敢乱动,唯恐打翻了饭食。 “多担待担待……” …… 老者每说一句“担待”话语,就会引起一声怒吼,看着手里米饭夹着萝卜、鱼肉块,原本是每日里最舒爽的一刻钟,此时却成了最为憋屈的一刻钟。 可是再如何愤怒,最终也不得不双手抱着碗,将整个大脑袋埋在木碗中,又不得不用双脚夹着木碗,手指一粒粒将木碗中米粒捏入嘴里,还要一一清理粘在脸上米粒,谁都知道登莱水师的规矩,可不敢随意浪费粮食,被抓到挂在旗杆上三日,不死也脱一层皮。 一刻钟,极为憋屈的一刻钟,自打被俘虏了,除了头几日有些刺头冒头后被丢入水中,接下来的日子也并不是很难过。 顺风顺水,并不需要他们摇橹,大米饭,汤水,登莱水师吃啥样的饭食,他们就吃什么样的饭食,甚至偶尔还能出去晒一会太阳,原本一直都是小头领负责发放饭食,原本很欢快打趣的一刻钟,如今变成了极为憋屈的一刻钟。 第226章 疑似故人 孙二等人吃完了饭食,来到一干海贼俘虏前,点了点头。 “不松绑也确实可以吃些饭食。” “行了,你们三个可以松开腿上绳索,将他们碗筷清洗干净。” 孙二正要转身…… “孙大人,俺有意见!” 孙二收起腿脚,看向脸上有道刀疤的小头领。 “海里翻浪,你有何意见?白米饭没你破窝里的草根好吃?” 小头领一阵苦笑,海贼也不是个个大鱼大肉,他名号虽响亮,可却是最穷的一群海贼。 海里翻浪看向斗笠女,钢牙紧咬,一阵恼怒道:“大人也知,俺们最守规矩,这臭娘们才来了一日,原本一刻钟的饭食时间,按照巡抚大人军令,俺们这一刻钟是可以松绑吃饭食的,结果这娘们一来就坏了规矩,若是洗刷碗筷时,他们若是趁机伤了诸位大人,或是坏了船上物件,受责的还是大人,俺们就不一样了,俺们最是守规矩,绝不会做了规矩以外之事!” 孙二微微点头,笑道:“别的话语也就罢了,最后一句倒还中听。” “行了,还是你们三个刷洗碗筷。” 孙二示意,上前三名军卒,为小头领和他的两个兄弟松绑。 “有劳了三位大人,腿上的俺们自己动手,就不劳烦三位大人了。” 三名军卒微微点头,又走到傻了眼的斗笠女三人身前。 小头领恼怒三人不给他们松绑,一见三人傻愣,不由怒道:“臭娘们,饭都吃完了,还想与军卒大人们一般咋地?赶紧伸手!” 孙二微笑点头,拍了拍小头领肩膀,笑道:“不错不错,若有机会,可以成了我军兄弟也不一定。” “小人……小人若……定不负大人再造之恩!” 小头领大喜,就要跪下,孙二一把提着他的衣领。 “我登莱水师可不兴这个,你若如此,今后不可能成了我军兄弟。” “我军最重要的是…….守规矩!” “记着了?” “是是,俺牛三最懂规矩……最懂规矩!”小头领弓着要,脑袋连点。 孙二转身准备带着小头领离开,斗笠女子突然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大人且慢。” 孙二脚步一顿,眉头微皱,转身看向斗笠女子,也不开口问话。 矮胖女子、老者一脸担忧,斗笠女子却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小女子本是福建泉州人,家父孙淼,原为南京礼部郎中,家父病故后,家境逐渐破落,为了赡养家母、幼弟,这才冒险出海行商,触犯了大明律条,小女子甘愿受罚,但是……小女子自吕宋返回时,知悉了一些盗贼之事,比如……红发东番贼,前来了大明海域十八艘大船,马六甲、爪洼弗朗机人来了十八艘,吕宋十艘,英格兰黄发西洋人来了八艘,一共五十四艘大舰。” “另有……” “够了!” 孙二一脸严肃。 “把他们带走。” “诺!” 一干海贼张大着嘴巴看着这一切,看着三人自顾自解开腿上绳索,看着他们跟在孙二身后…… 风暴过后却不一定是平静,看着外面第一缕阳光,斗笠女没有深呼吸,与身后两人一般无二,看着海面上三纵列中巨大的大帝级战列风帆舰,三人甚至忘记了呼吸。 小头领牛三提着个木桶,见三人看着眼前的震惊,第一次对三人感叹起来。 “当年若我大明有如此巨舰,有如此一身刺猬的火炮,倭寇也不敢杀戮我大明百姓了。” 斗笠女子很怪异回头看着眼前的海贼小头领,小头领见她目光中的怪异,顿时恼怒起来。 “看啥看?俺虽是海贼,俺只抢!不杀人!” “哼!若是能活下去,谁他娘地愿意做这种掉脑袋的活计?!” 牛三再一次看向每每都让他向往震惊的战舰,指着数十丈外左右两艘大舰,说道:“北面的那艘是神宗大帝号,南面外围的那艘是光宗大帝号,是陛下亲自设计、驸马爷出钱建造的,俺们可是听说了,陛下还在设计更加庞大威武的战舰!” “陛下真是厉害,这么厉害的战舰都能设计出来!” 就在孙二目中满是骄傲,也未阻止牛三话语时…… “呸!” “哼!” “就海上那些海贼?那些破船?俺们大明大舰,一个能打一群!” 牛三脑中浮想联翩,斗笠女、矮胖女、老者,三人全都默默看着庞大战舰,看着密密麻麻的炮窗…… “行了,净会瞎咧咧,刷你的碗筷木桶!” “你们三个跟着我。” 孙二请哼了一声,牛三忙将身子弓低些,三名军卒按刀跟在后面,押着斗笠女三人来到船长指挥室外。 “梆梆……” “进来。” 孙二推开房门,正见屋内坐着几人,好像在商议着什么,也没有回头看向孙二等人,只是在一张图上比划着,直到孙大海丢下已经习惯的铅笔。 众人一一坐回位子,孙大海抬头看向孙二。 “啪!” “船员小旗孙二,见过大人!” 孙大海微微点头,看着自己侄子模样挺是精神,很满意点了点头,笑道:“说吧,你小子有何事?” 孙二依然身子挺直,伸手指向身后三人,将三人之前透露出来的情报说了下,孙大海神色愈发严肃。 “赵公公……赵公公……” 监军赵明看着眼前斗笠女子,眉头愈发紧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孙大海的话语也像是未听到一般,反而双手扶膝站了起来,来到斗笠女子身前转了一圈,孙大海见他如此,眉头微皱却也不开口打扰。 “姓孙?” “是。” “南京礼部郎中……孙淼?” “奇了……怪了……” 监军赵明眉头微皱,勾起眼前女子下巴仔细看了一遍。 “万历四十三年,妖人张差持棍闯入慈庆宫,陛下大怒。” “庞保庞公公死后,对食马氏亦是棒杀于浣衣局,其名下有一养女,原为杨氏之女,名英,后改为马氏,亦因罪死于德胜门。” 孙大海等人越听着赵明话语,越是心下惊骇不已,也无人敢插嘴一句。 赵明轻摸斗笠女的双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真的很像……就是这眉头……” 赵明微微摇头,他曾经在司礼监为行走宦官时,对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不少,庞保原本是郑贵妃名下宦官,权势自不用多言,与之交好之人众多,知道那马英儿小宫女也多,看着与马英儿九分相似的斗笠女,赵明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之事,可一想想,当年王安棒杀马英儿时,他也是在一旁的,也亲眼看着宦官将她裹着破席子扔入藏坟岗的。 想着曾经过往,心下自嘲今日真是见了鬼了,摇头坐回座位,看向孙大海及一干将领,苦笑道:“咱家以为是见了当年故人之女,有些孟浪了,诸位莫怪。” 孙大海微微摇头,笑道:“公公乍一见故人之女,有些失态也是可以理解,只是此女所言海贼……” 赵明笑道:“该如何就如何,先禀告巡抚大人,巡抚大人自有处置。” 众将微微点头认同,孙大海看向斗笠女,笑道:“孙姑娘冒险前来告知海贼之情,孙大人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姑娘忠义。” 又看向孙二,笑道:“孙姑娘忠义,莫要委屈了姑娘,腾出间干净些舱房安置,等待巡抚大人军令。” “诺!” 孙二忙抱拳一礼,孙大海又看向斗笠女,笑道:“昨夜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莫怪,先请姑娘暂行歇息。” 斗笠女微微蹲身福礼,一脸平淡说道:“小女子本就触犯了大明律法,大人不责罚,小女子已经深感大人仁义,岂敢怪罪?本为大明子民,海贼侵犯我大明海域,小女子亦是愤慨万分。” 孙大海点了点头,笑道:“姑娘深明大义,孙某佩服。” 孙大海点头,斗笠女三人微躬退下,赵明又深深看了一眼三人背影,最后还是微微摇头。 海面上尽管还有些风浪,却丝毫无法影响船只航行,海州号送出去的消息很快得到回复,不需要停船减速,因为很快就到了小琉球。 如此之多的海贼聚在一起,大明水师不可能得不到一点讯息,登莱水师南下,而且还是这么一支庞大舰队,当南京传来马云鹏追杀颜思齐后,刘卫民就感觉这次可能白费了功夫,但是当得知东番红毛贼十八艘大舰前来时,他就知道,一场大战是无法避免得了。 大明人分不清西方跑来的大鼻子谁跟谁,别说是见都没见过大鼻子的大明百姓,就是常年飘在海上的海盗也是所知不多,只是知道都是大鼻子,都是些红发、黄发大鼻子,但刘卫民比较清楚些。 葡萄牙是最早开拓殖民地的国家,随后是西班牙,也正因葡萄牙最早开拓殖民地,最早占据了马六甲,堵住了东西交通要道,所以东方的殖民地大多都是被葡萄牙占领。 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让整个欧洲惊恐,葡萄牙又成了西班牙的“自治区”,就算此时的后进紧追的英格兰、荷兰人,一时半会也很难冲破马六甲的阻拦,所以英格兰、荷兰人主力只能在马六甲以西的印度海域。 当刘卫民知晓大明海域出现了东番荷兰人大批援军后,他就知道这些人是从孟买跑过来的,若仅仅只是三五艘,或许海贼还会畏惧,十八艘前来,情况就不同了。 对此他有自己的判断,只是他没想到福建、广州、江浙水师没能给他带来准确消息,马云鹏带着登莱水师千里南下,却给他送来了更为准确消息。 第227章 今后你就是虾夷将军,你就是奴儿干都司都督…… 一干将领早早来到江边,刘卫民背着手站在人前,身后除了一干将领,竟然还有一群白衣白裙,头戴白色小帽护士,与大明的右襟开衣物不同,白色胸前秀着蓝红绿小花的上衣是中间开襟。 古越族大巫师若不提什么“蛊虫”威胁,咱们的宁德驸马还不一定有这个恶趣味,大明军中是有随军医护的,但都是些胡子一大把的乡野郎中,很少有专门的医护。 阿蛮带着一些原本应当成为巫师的小丫头前来,刘卫民就想到了后世的随军医护,也就有了这么样的白衣白褂,也就有了这些白衣天使。 古越族尚黑,或是花花绿绿的漂亮衣物,花花绿绿衣物都是些丝绸制成,太贵重,也只有盛大节日才拿出来穿上一日半日,至于因何尚黑,主要还是人穷,黑色耐脏,时间久了,也都是一身黑色,与大明普通百姓也差不多,以黑、蓝色为主,除了那些不识五谷的书生才是一身白色道袍,或是白色直身。 医生最为讲究的是卫生,尽管这个时代的百姓并不是很明白,他也不能与这些小丫头们说什么你们穿的衣服不干净啥的,先是与小丫头们说些什么大明人,但凡被人尊敬些的人都喜欢穿白色衣服,又讲些西方关于天使的故事,说什么白色代表着圣洁,说她们医病救人,是天使,是白衣天使,就这么一阵忽悠,一群小丫头就这么欢欢喜喜穿着与别人不一样的衣服。 还别说,除了阿蛮皮肤白些,其余的小丫头都比较黑些,长相自然是比不得江南美女的,可这么一身白衣白裤、白鞋白袜,再加上头上戴的白色护士小帽,姿色顿涨三分,营地中的军卒们但凡不训练、不干活,就是一忽群跑去医护驻地外,也不知道被孙御医拿着棒子,追打了多少次。 古越族小村落众多,但人却极为保守,三五里地的山村,或许一辈子也不说上一句话语,唯独他们的巫师不同,巫师需要给人治病,需要消灾除魔,往往各个村子都要亲自登门,也开放了许多,一群小丫头们性子又比较活跃,刘卫民对她们也颇为友善,很快就融入了军卒们这个大家庭中。 身为军中之花,此次迎接登莱水师,也出现在了人群当中。 “来了!” 海天一色,远处庞大舰队出现在众人眼中,看着居中两艘庞大舰船,刘卫民的心瞬间激烈跳动起来。 “好……好大的船!” 怪声怪调从背后传来,刘卫民回头见是阿蛮,不由笑道:“还不是我大明最鼎盛时期的大船,鼎盛时期的大船……堪比一座小岛,那才是真正的巨无霸。” “人是要走出去的,不走出去,你永远不知道世界究竟有多大,等本驸马返回京城时,也带着你,给你打开另一扇门。” “另一扇门?” 阿蛮有些不解看着她。 “是的,另一扇门,一扇可以成为圣者的大门。” 一干将领不由看向十余岁的小丫头,见她一脸疑惑不解,全都苦笑摇头,知道眼前的驸马爷回京后,又将会有他们也不懂的动作。 显微镜与望远镜原理也差不多,或许他制造不了太好的显微镜,哪怕粗陋一些,只要开了这个头,他就有理由相信,大明医学上的进步就会大大进了一步,或许他会制造一个超级托拉斯企业也不一定。 “呜呜……呜呜……” 听着“呜呜”悠长号角致意声,刘卫民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大船风帆渐渐收起,船头站立的身影愈来愈清洗,刘卫民脸上笑容愈加灿烂…… “老子千里迢迢来救你,你这混蛋竟然要捶死老子?!” 刘卫民见到咧嘴迎上来的马云鹏,二话没说,上去就是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又是一个紧紧熊抱。 松开了假装咳嗽的马云鹏,看着留了胡须,显得有些威严的他,不由笑道:“老子捶死你都算是轻的!” 说着又走向余从孝、余从宾、刘卫诏……又是一一给了个熊抱。 看到人群中,竟然有两个湖绿色长裙妇人,刘卫民不由指着马云鹏,笑骂道:“好你个马小子,老子让你领兵前来,是打仗的,可不是让你风流的,你自己说说,老子如何与翠娘交待?” “还他娘地说老子?” 马云鹏脸上满是怒色,掰着刘卫民头颅,看向阿蛮与一干白衣天使。 “你自己看看,你他娘地还有脸说老子?” 刘卫民一把拍掉他的手掌,一脸恼怒。 “还敢与老子动手动脚,信不信让你两只手?” “哼!” “俺们这是白衣天使,是军中之花!与你老色鬼能一样吗?你自己说说,你跟翠娘啥时候有的娃娃?” 马云鹏心下那个憋屈就别提了,要不是这混蛋,他能这么早就有娃娃吗?可一想到翠娘的贤惠,想到自家老娘对翠娘的稀罕,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怼,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干辽东将领却是最为清楚,也嘻嘻哈哈跟在两人身后,好像早已习惯了他们这种骂咧咧的相互伤害方式。 两人乘坐小船一路来到本部大营,见到大营修建的无数沟壕、坟一般的土堡,甚至还专门跳下沟壕,一群将领巡视一遍,马云鹏不由苦笑叹气。 “这般的防御大营,哪里还需要什么城墙啊!” “不过,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西洋大鼻子可是来了五十四艘大船,再加上咱们大明海贼数百艘,这仗可不好打!” 听了马云鹏话语,刘卫民刚要点头,脚步却不由一顿,一脸疑惑道:“这些与老子猜测的也差不多,只是……这也只是猜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具体?” 马云鹏手指向后一指,不满道:“就是你嘴里的美人说的,而且她还说,不仅仅只是这些船只,很可能还会有数千倭人前来。” “倭寇?” 刘卫民眼中冷光乍闪,脸上却一脸笑意。 “来到就是客,是客咱们就得招呼,倭寇若敢来,咱们大明‘海贼们’难道就不敢前去?” 刘卫民嘴角露出不屑,大明就是巨无霸,只不过这个巨无霸被道德礼仪捆住了手脚,若大明朝稍微变的无耻些,这个世界哪一个也不是大明的对手。心里正想着找个借口呢,马云鹏就给送了个枕头。 刘卫民想也未想,回头向小豆芽招了招手。 “小豆芽,倭国若敢动手,主人就让你带着人回家,倭国北面有个虾夷国,听说那个虾夷国老是被倭国欺负,给主人抢了,今后你就是虾夷将军,你就是奴儿干都司都督……” “小豆芽不去,小豆芽就跟在主人身边。” 众人大惊,人群中的斗笠女更是震惊莫名,反而小豆芽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刘卫民也没想到小豆芽会有这种反应,看着他一脸坚决,眉头微皱道:“你本就是那里的人,自己日子过好了,就不愿自己的族人日子好一些?” “不错!野人女真是有自己的生活,打鱼打猎过日子也还算是不错的,但是……沈辽之地可是空了,建州贼肯定会对野人女真烧杀抢掠,想老老实实打鱼、狩猎是绝无可能的。” 又说道:“倭国敢送人过来攻打老子,老子绝对会打回去的。虾夷人被倭人欺负,咱大明仁义,咱们过去也是帮了他们,顺便还能解救你的族人,主人的土豆最是适合那里,你族人也能填饱肚子,与大明一般,过上男耕女织的热炕头生活,为啥不去?” “这是军令!” 看着小豆芽还是一脸不愿,以前也没过问过他的童年生活是啥样的,只知道是建州女真抓的他。倭国敢做小动作,那他也敢去做,反正虾夷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地方,而且虾夷人日子过的也惨些,大明朝再如何不堪,对待百姓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见他低头不语,刘卫民心下就来气,忍不住就是一脚踢过去。 “还反了你咋了?” “老子给你提供军卒,钱财、兵器、船只都是老子的,让你做将军还他娘地委屈了你咋的?” “就这么决定了!” “倭人敢来,老子就敢抢,用海盗名义?只许他们用,不许老子用咋地?” “哼!” 看着混账小豆芽,刘卫民就气不打一处来,马云鹏与一干将领相视一眼,他们只知道小豆芽是眼前气哼哼混蛋的阿哈,却不知道小豆芽本就是野人女真部出身,有了这个身份,再加上建州女真时不时就去抓野人女真为奴,招募野人女真人为卒要容易的多,相比建州女真人,野人女真人更加彪悍,更为悍不畏死,有这些人为卒,沈辽之地才真正成了四战之地,若镇江是沈辽背后刺,野人女真就是整个建州人的背后大刀。 听了刘卫民话语,马云鹏,以及一干辽东将领们就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也不由暗自点头,马云鹏更是伸手拍了拍小豆芽肩膀,一脸羡慕笑意。 “你小子命好,当今天下可没人如你这般,十几岁就成了一地藩镇,若换了老子,老子现在就带着人前去奴儿干都司!” 监军刘卫诏也不由点头,笑道:“巡抚大人话语是不错的,小小年纪便为一地督抚,朝廷必会争吵不休,也就大兄有这个恩宠,换了旁人,陛下可是不会答应的。” “小豆芽,你命不错!” 第228章 小皇帝的愤怒【两章连发,完】 战争不一定非得战场上胜利才是胜利,有时候压制也是一种胜利,开辟第二战场很重要,当刘卫民随口提出小豆芽前往虾夷岛时,辽东一干将领们就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那里几乎就是一个蛮荒之地,需要穿过朝鲜与倭国狭窄海域,原本这种事情很难实现,大明大规模海船出入此地,会引起朝鲜与倭国的恐慌,朝廷上无数大臣们会极力反对,大明禁海又极大削弱了大明海上实力,就算大明想开辟第二战场也尤为困难。 但是……大明百姓对倭寇的恐惧情绪依然还在。 斗笠女的前来让刘卫民得知了更多的信息,对此女也没有太过注意,在与马云鹏商议后,决定将登莱水师暂入南方水师,增强南方海岸防御能力。 斗笠女随着马云鹏前往了福建,大明海域上空愈发诡异,消息不断送入京城,北京城的上空也随之诡异异常。 乾清门,大臣们上奏着各地发生的事情,弹劾依然是大臣们的主题,刘卫民同样还是弹劾的主角,但是再也不是什么罢免江浙将勇,不是什么福广总督,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什么“古越女子入军中动摇军心”,什么“私授古越族无数大大小小土司村正”,甚至连登莱水师军卒私命两艘大帝级风帆战列舰为“神宗、光宗大帝号”也不放过…… 皇帝昏昏欲睡,听着大臣们抱着笏板出列弹劾,甚觉无趣。 小丫头朱徽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乾清宫门外,在门外不时伸头露脑,朱由校身子随之挺直了些,看向正抱拳站在殿前的叶向高,点头说道:“叶阁老所言甚是,就依叶阁老所言,内阁选些合适人选前往镇江,孙巡抚所奏亦可。” 朱由校见一群大臣偷眼看向躲在角落里的七妹,说道:“若无紧要之事……就如此吧。” 师明忙站在人前。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众臣相视一眼,见到朱徽倩偷偷躲在角落里,就知道南方有消息传来,心下一阵苦笑,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回了,不是朱徽倩,就是朱徽媞,俩小姐妹几乎就成了宁德驸马府与皇帝之间的传声筒。 一干大臣相视,也只能微微点头,他们也想知晓小琉球发生的最新消息,也只能跪地高呼万岁,退朝。 下了朝,朱徽倩低着小脑袋,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正要与往常溜边穿过一干大臣进入乾清宫,看着小丫头怀里抱着老大的一个木盒,叶向高阻住去路,犹豫着上前一拱手。 “敢问公主,可是宁德驸马送来的小琉球消息?” 一干大臣紧盯着低头小丫头。 “是……是姐夫刚刚送来的。” 魏忠贤见一帮子人阻住小公主去路,很是不满。 “叶阁老,诸位大人,大明海域发现大批海贼,欲夺我大明数百万两黄金,此乃军国大事,还是莫要耽搁驸马爷的奏折了!” 一干大臣们听到魏忠贤话语,鼻子都要气歪了,嘴里说着什么“军国大事”,兵部、内阁却是最晚才能得知。 魏忠贤也不理会一干大臣们心下如何作想,他现在也算是春风得意,尽管牢笼中那些厌恶之人还未砍了脑袋,却也得了几个得以干将。 看着木盒上的封条、小锁,魏忠贤一脸笑意,向朱徽倩弯腰拱手。 “公主殿下,老奴正好也有些事情要禀告陛下,不如让老奴代公主送入天工阁吧?!” 朱徽倩心下一松,一干朝臣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忙点头答应。 “魏公公是皇兄近臣,本宫可以让公公代劳,就是……就是不许偷看!” 魏忠贤心下大喜,忙笑道:“老奴不识字,就算陛下给老奴观看,老奴也是睁眼瞎啊!” 朱徽倩认真想了下,点了点头,将老沉的木盒送到魏忠贤手中,刚一接触到了木盒,脸色就是陡然一变,下一刻又是一脸灿烂,一干大臣们心下不由一个咯噔。 “叶阁老、魏公公,倩儿还有些课业要做,就不打扰了诸位大人。”刚刚是公主,这一刻只是个小丫头,似模似样蹲身福礼。 魏忠贤与一干大臣忙抱拳回礼。 “臣,恭送公主殿下!” 见小丫头转身,刚出了门房就提着小衣裙跑开,一干大臣们不由苦笑连连,若早知这么轻松就能骗走那个木盒,他们绝不会让魏忠贤先下手了。 魏忠贤也不与他人多言,抱着木盒就向门内跑去。 内阁史继偕因病致仕,内阁也只剩下了叶向高、韩爌、顾秉谦、魏广微四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顾秉谦、魏广微再也不敢忤逆魏忠贤话语,叶向高也只能看向韩爌,韩爌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两人一起前往天工阁,见他们如此,顾秉谦、魏广微也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魏忠贤脚步匆匆,一路来到天工阁房门外,与守在房门外小宦官低声说了句,小宦官轻推房门走入。 “陛下,魏公公求见。” “嗯,进来吧。” 朱由校神情微愣,以为是七妹朱徽倩,心下正疑惑呢,魏忠贤抱着个木盒走了进来,刚进入屋内,脚步微顿了下,看向皇帝背后之人,脸色也稍微有些不悦。 朱由校没有注意魏忠贤脸色,目光却紧盯着他怀里的木盒。 “陛下,驸马爷送来的信件!”魏忠贤忙将木盒送入朱由校手中。 “快,快去寻朕的钥匙!”朱由校也急了。 飞鸽的事情发生后,唯恐再发生此类事情,刘卫民就改成了八百里信使亲自护送,与之同时也送来了一连串钥匙,用以保证信件的安全可靠。 魏忠贤忙去寻钥匙,不一会儿就将一串钥匙拿了过来,按照顺序选出一把。 木箱打开,露出一沓信件,正待朱由校去拆看…… “陛下,四位……四位阁老求见。” 朱由校又是一愣,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下,低头轻吐一个字。 “准。” 与往常一般,先是检查了一遍封口,这才拆开去看。 叶向高、韩爌、顾秉谦、魏广微四人走入房内,见小皇帝正在打开信件观看,也没去打扰,只是向朱由校、张嫣无声躬身一礼。 “砰!” “好大的狗胆——” 朱由校大怒,猛然一拍桌案,一把扫落桌案上所有笔墨纸砚,大怒的他更是一脚踢翻椅登,捏着信件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 “狗胆……倭人好大的狗胆——” 就当屋内一干人诚惶诚恐时,暴怒的朱由校大骂“倭人”两字,张嫣、叶向高、韩爌、顾秉谦、魏广微、魏忠贤六人全都有些呆愣,心下更觉不妙。 魏忠贤犹豫上前。 “陛下,驸马爷……驸马爷说了什么,竟惹陛下大怒?” “哼!” 朱由校也不答话,一把推开魏忠贤,来到书桌前,将手中纸张放在桌案上,又去拿起第二封信件,也不检查封口了,直接拆开。 魏忠贤忙弯腰扶起踢翻的椅登,不着痕迹搀扶着小皇帝坐下。” “陛下还请息怒,龙体为重……” “哼。” 朱由校嘴里不满轻哼,也再次坐了下来,众人发现盯着信件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大伴,虾夷国在何处?” 众人不由一愣,信件是南方送来的,怎么小皇帝突然问起虾夷国的事情起来了? 魏忠贤正待开口,叶向高却上前拱手一礼。 “启禀陛下,老臣对虾夷国颇为熟悉些。” 朱由校微微点头,叶向高稍微思索片刻,说道:“虾夷国原本是倭国的阿依努氏立国,于倭国之北,仅数十里之隔。” “虾夷国又北数十里,乃野生女真之苦兀,苦兀之侧乃奴儿干都司。” “虾夷国之人……发卷,肤白,鼻高眼深,看起来与倭人相若矮小,实则不同,以渔猎为生。” 叶向高有些不解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虾夷国,又说道:“倭寇肆虐我大明之时,也在侵入朝鲜、虾夷,朝鲜距我大明较近,我大明故而可护佑一二,虾夷国却是无可奈何,不知……不知陛下因何问起虾夷国之事?” 听着叶向高话语,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若倭国暗中结以贼人,欲用兵卒三千侵夺我小琉球之岛屿,我大明水师是否可出兵倭国?” “什么?” 叶向高、韩爌、顾秉谦、魏广微、魏忠贤大惊失色。 朱由校将桌面上拆开的信件送到叶向高手中,另外三名阁臣忙上前观看。 “狗……狗贼!” 叶向高大怒。 “陛下,倭人狼子野心,对我大明贼心不死,我大明绝不能姑息此等恶贼!” 叶向高大怒,他是几人经历过倭寇之患最久的大臣,一听到三千倭人又要前来大明,想也没想就要出兵攻打倭国。 这也不怪叶向高,就是其余几人也是一脸愤怒,倭寇对大明的伤害太大了,根本难以用金钱来衡量。 一看到信件内容,就知道三千倭人一旦占了小琉球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 “陛下,臣以为,当调川、云、浙军卒入福广以应不测!”韩爌抱拳一礼,神情严肃。 魏广微上前拱手说道:“老臣亦以为小琉球岛屿兵卒少了些,数百艘海贼兵围小琉球,臣以为当再遣一万军卒前往。” 顾秉谦正要上前,朱由校却摆了摆手,又拿起第三封信件,众人也只能闭嘴不言。 站在一旁的张嫣,眼光不时扫视皇帝手中信件,眉头不时皱起,这让一旁的魏忠贤极为不满,不经意间帮着皇帝收起看罢的信件,硬生生将皇后张嫣挤到一边,无法再看到信件内容。 第229章 令人恐怖的三千门火炮【下午还有一章】 “大伴,将我辽东图舆拿来。” “陛下稍后……” …… 魏忠贤忙跑到墙角锁住的书柜,打开书柜一阵翻找,很快找到辽东地图来。魏忠贤不识字,但他记忆力超强,小皇帝的东西大多都是他保存着的,放在哪里基本上都能很短时间内找到。 辽东图舆原是兵部图舆,还是当年刘卫民硬闯千步廊左右官署时寻来的,大明的图舆都比较简单些,并不能完全照搬使用,但大致地点还是可以找到的。 魏忠贤将图纸摊在桌案上,指着虾夷、苦兀、奴儿干三处。 “陛下,这里就是虾夷、苦兀、奴儿干,这边上的是倭国。” 朱由校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若大兄击败了南海数百艘海贼,大兄若以倭人之罪讨伐倭人,朝廷可否答应?” 魏忠贤一愣,心下大喜,说道:“陛下,您的意思是,驸马爷已经有些胜算?” 随即一脸正色道:“不言倭人屡屡侵扰我大明之土,仅暗中纵匪之罪,我大明就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听着两人话语,叶向高等人面面相觑,心下竟然起了异样感来。 朱由校对魏忠贤的话语很是满意,指着辽东图舆,说道:“建州贼得了海西女真之地,又得了开原、铁岭、沈辽之地。” “北有野人女真,南有广宁、山海关及正在兴建的锦州、宁远,东有镇江,西有鞑靼。” 魏忠贤看着图舆,看着小皇帝手指划动,点了点头,一时间也没明白小皇帝是个什么意思,心下还正奇怪呢,不是说着南方海贼吗?怎么又扯上了辽东建贼起来。 朱由校继续说道:“大兄的意思,既然倭人敢阴遣军卒夺我大明之土,击败了海上众贼后,我大明亦可出兵讨伐不臣之贼,亦可遣大将为虾夷国复土,以此收服奴儿干都司下野生女真各部,自北夺回大明之土。” “……” 魏忠贤眨巴着眼睛,叶向高等人也傻眼了,朱由校却若无所觉。 “大兄名下有个叫小豆芽的奴仆,大伴当知。” 魏忠贤忙点头说道:“老奴知晓小豆芽。” “大伴或许不知,小豆芽实乃野人女真,是建州贼抓捕的奴兵,大兄的意思是,以小豆芽为虾夷将军、奴儿干都司将军,逐渐收服奴儿干都司各部,将其划为大明府县,遣官吏治其地,以野生女真之族为卒,自北而击建州贼。”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全都微张着嘴巴,一脸见了鬼模样。 叶向高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宁德驸马此策颇好,老臣以为有两点需要谨慎些。”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叶阁老请说。” 叶向高微微吸了口大气,说道:“其一是刘驸马必须要击败海上贼寇,消灭海贼对我大明的侵扰,只有如此才可出兵倭国,以惩戒倭国贼子野心。” 见另外三位阁老认同叶向高话语,朱由校神色也郑重起来。 “宁德驸马此次来信,也解释了一下,此次海贼,西方共有四家,即弗朗机西班牙人、弗朗机葡萄牙人、东番荷兰人、及西方岛国英格兰人。” “此四者皆出于西方,对待东方态度基本相同,但相互间又有诸多争斗。” 魏忠贤及四个阁臣对大明周边的事情颇为了解,对大鼻子却一无所知,听到小皇帝转述刘卫民对西方阐述,忙正色起来,唯恐遗漏了关键之处,将来吃了什么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大亏。 朱由校见他们如此,也甚是满意,继续说道。 “弗朗机西班牙、葡萄牙如我大明与朝鲜之关系,盖因两国走海经商较早,又屡屡夺取他人国土,早早占据了马六甲之处,堵塞了荷兰、英格兰东来要道,故而荷兰、英格兰对此颇为不满。” “还因四国信封的教派,就是他们所说的主,又有新旧之争,此时西方各国正在发生战争,急需金银钱财补充国内……” “如大兄欲与他们贩卖货物一般,我大明国库不足,他们也是一般,也想着赚钱补充国库。” 朱由校唯恐他们弄不明白,又拿大明朝国库做例子,四个阁老,包括魏忠贤也不由满嘴苦涩,但是经过他这么一说,就是一旁的皇后张嫣也有些听明白了。 “此四国看起来是一路,实则各自包含鬼胎,因弗朗机葡萄牙没了王,被并入西班牙,但是葡萄牙很想就此脱离,葡萄牙、西班牙又堵住了荷兰人、英格兰东来要道,阻止了来东方获得土地,得到更多钱财。” “按照大兄的说法,西方人信封的是‘零和一’准则,即胜了,大小通吃,所以他们都想着掀翻了各自对手,都想着独占东方的香料、茶丝瓷、金银及土地。” “故而……” “他们看起来一样,实则私下里争斗尤为激烈,再加上西方各国正在相互厮杀,以大兄的判断,这种厮杀至少要数十年方能分出胜负,如此之下,他们绝对不敢让自己的船只受损太大,因为他们本土的船只需要对付各自的对手,一旦受损太大,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丧失了东方贸易的资格,在东方得到的一切也将全部丢失。” “西洋海船……就是来到东方的这些武装商船,大致是每艘二十门至四十门火炮,四家出现在大明海域,一共……” 朱由校拿起纸张,或许屋内较暗,手也不由抬高了许多,魏忠贤忙抢下一小宦官手里油灯凑近了些。 “出现在大明海域的,一共有五十四艘西洋海船。” “我大明海贼船只火炮较少,千料以下的,大多是六门火炮,船头船尾各一,船身两侧或二,或无。千料之上的,最多不过二十门,此类船只一百至两百艘,倭国海船与大明海贼船只相若,数量却少了许多。” 朱由校不时翻动纸张,话语不平不淡,屋内却无人插嘴,介绍完了敌人对手,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又一一看向内阁呆愣的四位阁老,脸上露出些笑意。 “我大明海船,福广、江浙等地南方船只,与我大明海贼船只相若无几,五千料海船,也仅二十余门火炮。” “但是!自大兄主持登莱后,共计改造五十二艘大型海船,其中‘所’级战船,每艘五十二门火炮;‘卫’级战船,每艘七十四门火炮;大帝级战船,每艘一百二十二门火炮。” 别说魏忠贤、张嫣两个整日待在小皇帝身边之人不知道,内阁四位阁老更是不大清楚登莱水师的事情,一方面这些人不重视海防之事,另一面是登莱水师的严厉看管,外人很难清楚登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别说登莱水师了,就是刘家寨距离北京城这么近,这些人也是不清楚每日炼多少铁,每日制造多少火铳、铁疙瘩、弓弩,但凡刘卫民名下产业,基本上都有严格的律条,余丛升、刘养看顾的极为严实,除了定期向小皇帝送折子外,他人也是不甚清楚。 小皇帝不说登莱水师的厉害,这些人至今也是不清不楚。 一干人傻眼,朱由校嘴角上翘,心下甚是得以,大帝级战船是他设计的,大型福船改造也是他集结了大明最顶尖工匠们设计改造的,如今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这么有出息,心下更加得意。 “登莱水师前往南方一共五十四艘大船,所级战船三十六艘,火炮一千八百七十二门,卫级战船十六艘,火炮一千一百八十四门,大帝级战船两艘,两百四十四门,五十四艘船,火炮三千三百门!” “三千三百门火炮”话语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整个辽东才多少火炮? 三百? 还是五百? “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千三百门……这……仅所用炮铜就是无数,这……这怎么可能?” 叶向高惊呼,所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看向小皇帝。 朱由校微微摇头,叹气道:“听起来是令人难以置信,可事实上的确如此,去岁登莱前往倭国走商,得铜一百二十吨,今年得铜三百一十吨,五百斤一门炮,共计一千七百门,今年与弗朗机人走商,自弗朗机人手中购买铜所造六百门,余者皆由刘家寨铸铁炮补足,故而……三千三百门。” 朱由校摇头苦笑,说道:“正因此事,江南才仅送入内库五万两银钱,赚的钱财都购置了火炮。” 江南今年走了好几十船货物,甚至连京城内库的丝绸都拿了出来先顶上一阵子,结果才送入内库五万两银子,魏忠贤为这事难受了好几日,宁德驸马府也没给个解释,小皇帝也不理不会,今日听了这番话语,他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 “陛下……驸马爷用的炮也太多了些……” “老臣也以为有些多了,整个辽东的炮也还没刘驸马的零头多呢,是不是……是不是稍微减少些,匀给……匀给孙大人些?” “陛下……臣妾……臣妾也以为魏公公、叶阁老所言甚是,三千三百门……仅……仅用于五十四艘船只,是有些多了,西洋大鼻子也没这么多啊,够……那个够好几百艘大船得了。” “是啊……刘驸马也太浪费了些,若有一千门大炮,老臣都以为孙大人必会大胜建州贼!” …… 众人脸上无不是肉疼不已,这也太浪费银钱了,刘卫民的大舅哥却摇头不语,心下却不住想起自己藏起来的木箱信件。 第230章 刘驸马的不信任 铜炮铸造并非很难,大明朝有非常成熟的铸造之法,但基本上都是一次性铸造成型,残次品、废炮颇多,铸造也极为不易,一门炮需要数月方可,而且泥范也不能再用。 到了清朝时候,技术改进,先用泥范制成一片片铁范,然后铸造成铜炮、铁炮,此法就要几十倍、百倍的增长,所需的也就是火炮所用的铜、铁的问题了。 西方铸炮与大明朝铸造法又有不同,西方不似使用泥范铸造,而是直接浇筑成火炮形状的铜柱,使用钢质钻头强行钻出炮管来。 因为在浇筑铜汁的时候,因为有泥范的缘故和受热缘故,使用泥范铸造,炮管会有些气泡,铸造出来的火炮强度就要差了许多,也容易炸膛。 大明工匠是挺厉害的,只要蹲在一旁看着刘卫民如何炼制钢铁,只要他与这些人说上一遍,为啥铁是铁,钢是钢,造成这种原因是什么,又该如何让铁变成钢,这些人就全都明白了,又介绍了东西方铸造火炮的区别、优劣,这些人就全懂了,也都舍弃了大明原有的铸造之法。 北方近些年来干旱,为了钱财而做工的不少,炼铁大炉子也因劳力便宜弄了十八座,河北五座,余者全在山东。 有了强度更高的钢铁,钻头自然也比较容易,早早就答应了大舅哥的自行车,刘卫民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做,但是那辆毁坏的木质框架自行车还在,车轮上的轴承样式还在,照葫芦画瓢就是了。 有了轴承,长长的钻头穿过数十个,乃至更多的同一规格轴承,基本上就成了钻头的样式,将钻头水平固定在钢铁底座上,以便保证钻头结构稳固,使用牛马拖拉转动轴承,高速旋转的钻头自也极为容易钻出炮口来,而且与大明乱七八糟的火炮不同,这些火炮都可以做到统一规格,用于战船更容易保证船只的重心稳定。 如此几十个平台,别说弄出三千来门火炮了,就是再多些那也不是个事儿,所缺的也就是造炮的铜而已。 钢炮可就费劲了,与后装火铳一般,需要更加庞大的重压锻造机,刘养唯恐他人学了去,亲自跑去莱州,建造了三个三百吨重压机,也正因如此,才出现了钢炮。 钢炮所需更难,无论是抛光,还是膛线,都需要更加坚硬的特种钢,刘卫民知道特种刚需要的炉温更高,而他此时无法提供如此的高温,刘养也只能与火铳钢管一般,用钢抛光钢,用钢强行拉出膛线。 如此所用的钻头那可就海了去了,也因这个缘故,刘家寨铸造的铜炮远比钢炮更多,只要有铜,想造多少造多少,钢炮就只能不断更换钻头,一点点的磨,远比后装火绳枪所用钢管还要费劲。 一群人站着不嫌腰疼,却不知制造火炮里面的难度,花费的银钱更是不知多少。 刘家寨超出三界之外,朝臣们管不到,自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建了多少炼铁炉子,其余的一概不知,而且每一处都有净军、幼军专职司守,极为严格。 听了小皇帝话语,四位阁老第一次郑重起来,刘卫民一直瞎咧咧,什么三五年亲自领兵北上,一举平贼话语,朝臣们尽管明面上没怎么反对,私下里却是讥讽不断,但今日听了小皇帝话语,得知了登莱水师,仅五十四艘大船,竟然拥有三千多门火炮,火铳呢?谁又能知道拥有多少火铳?这么多利器,想想就让人畏惧。 一想到五十四艘大船拥有如此之多利器,一屋子人都不满起来,就是弓着身子呆立一旁的师明,角落里拿着小本本记录皇帝话语的刘若愚,心下也是腹诽不已,皆以为混账刘驸马该贡献一些利器。 但是,小皇帝神色却颇为怪异,只是摇头不允,具体原因他也没说,反而低头一一将信件放回信封,将木盒锁上,看着小皇帝低头收起信件,想着自己仅仅只是见识到了一张纸上内容,一屋人心中满是无奈。 “陛下,刘家寨之物……可否……可否让朝廷……” 叶向高话语犹犹豫豫,还没说完,朱由校就摇头起来。 “刘家寨是大兄一手所建,所有物件也是大兄一手所造,大兄常言,私人之物神圣不可侵犯,大兄未向朝廷,未向朕讨要过一文钱财,朕亦不能破了大兄规矩。” “再说了,那些东西都是军国重器,不宜流于民间,爱卿还是莫要多言了。” 话语虽不多,却很伤人,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他可没忘了百万两黄金的事情,朝廷的破墙四处漏风,刘家寨的制造枪炮之法效率极高,一旦流入民间,后果不堪设想,正因如此,刘卫民才极为重视安保措施,也很不信任这些已经算不上士的文臣。 大明此时正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而这种时期恰恰是人心最为自私的时期,如何获取最大利益,如何极力剥削底层工人,如何避免纳税……都是这个时期的显著特点,处于这个时期,这些士商家族就没有啥事儿不敢做的。 资本主义萌芽期,听起来多美妙,隐藏着多少黑暗谁又能知道?南方是大明粮仓,南方熟,则天下稳,而今稻谷之田日益渐少,北方日益干旱,神宗时期就有百姓抗税之事,就有抵抗税监、矿监之事发生。 税监、矿监本身上就是监督五十税一,征收的也是朝廷合法的税收,为何还要抵抗? 原因并不是很难理解,压低茶丝价格,朝廷一收税,为了保证价格低廉,能够占据市场,能够赚取的更多,只能压低织工、茶农、矿工的薪金,而织工、茶农、矿工的薪金已经被压到了最低。 如此之下,不懂市场的百姓自然不满,认为是因为税监、矿监才导致的他们收入少,才导致的生活难以生存。 可是,茶丝瓷真的是必需品吗? 真的少了茶丝就不能活下去吗? 不是。 茶丝瓷其实只是奢侈品,至少在刘卫民看来,茶丝瓷就是奢侈品。 五十税一的征奢侈品税收太低,这只会让商贾的获利更多,只会更加剧了粮食耕地面积的流失,只会造成粮食日益减少。 在他看来,土地在谁手里问题都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土地上原本应该种植的粮食减少。 只有保证底层织工、茶农的日常所需薪金前提下,大幅度增加奢侈品税赋,强迫着奢侈品价格成倍增加,强迫着市场需求减少,南方的田地才会逐渐转为稻田之地,南方才会增加粮食,才会成为大明的粮仓,才会有资格救济北方日益遭受干旱受苦的百姓。 有事没事儿,刘卫民就会与自己媳妇唠叨这些事情,唠叨这个时代士人商贾们的贪婪,唠叨着这个时代的特性,唠叨他是如何不信任朝廷上的文武大臣们,但这些话语他没法与大舅哥去说。 小冰河时代,气候变化诡异,连年的天灾下,还想着如何捞取更多好处,如何让他放心把大国重器交给他们,他情愿自己守着这一切。 刘家寨的变化,小皇帝最是一清二楚,自己媳妇张嫣,大伴魏忠贤,阁老叶向高……他们心中所想,小皇帝自己也曾想过,也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不让工部去做,让司礼监兵仗局去做? 想不明白,既然可以制造这么多火炮,为何不先攻打建州贼,为何还要让朝廷花费巨资在锦州、宁远修建城池? 小皇帝自己也想不明白,后来还是刘卫民的小媳妇担忧,担忧皇帝大兄对自家相公不满,才说了为何不愿让他人插手刘家寨任何事情,才说了为何现在不愿平定建州贼。 朱由校将木盒放入只能自己才可打开的大木箱中,脑中依然响着皇妹话语。 “相公说,建州贼灭掉容易,北方隐患依然存在,若彻底平定北方隐患,就需要等待,就需要合适的时机,想要今后千百年北方无隐患,就需要等待,就不能太过焦急。” 似是而非的话语,朱由校一时没明白,当他看到第二封信件后,当那位妹夫提及小豆芽的时候,他这才突然想起那个妹夫曾经话语,才知道那个妹夫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对屋内众人的不满也不闻不问起来,更是不允许他人碰触刘家寨任何事情。 叶向高等人无可奈何,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也是没丁点用处,最后只能无奈离去,至于再如何担忧那个混账驸马是不是吃亏,再也不提起半分,这些人又不是傻子,小皇帝没有提起大明海贼的事情,紧紧说了西方来的四家大鼻子破烂事情,如此之下还不知小皇帝想要表达的什么意思来,他们头上就该顶着的是肥肥脑袋了,再加上这么多大炮,那还担心个屁,要担心也该是那些海贼们担心,这些人甚至在怀疑,眼前看似危机重重的局面,是不是那个混账小子自己故意制造的局面,是不是刻意想着阴那些倒霉的倭人了。 被小皇帝赶出了房的张嫣、叶向高、韩爌、顾秉谦、魏广微、魏忠贤等人,心下暗自揣测刘大驸马是不是刻意使坏,刻意早就知晓了小琉球上面有黄金不说,刻意收拾江浙将领,以及收拾那些海上贼寇…… 越想着越是个这么回事儿,越想着,叶向高心下越是恼怒暗骂不已,也跟着不由冷哼一声。 “哼!” “定然是刘驸马早早知晓了小琉球岛上有黄金不说,要不然……要不然江浙……” 说到此处,叶向高再也说不下去了。 魏忠贤一翻白眼,说道:“驸马爷或许早早知晓了小琉球上面有黄金,驸马爷难道就能知道南京兵部、南京五军都督府,以及江浙百十名将勇违背陛下军令?” 第231章 老大人们打架了…… 魏忠贤一甩手臂,眼角瞥过还未离去的皇后张嫣,说道:“小琉球岛上有数百万两黄金和无数铜矿,就算驸马爷想用金银,想用人之贪婪一举清除大明海贼,那也是针对海贼,针对那些对我大明不轨盗贼!” “若叶阁老、韩阁老以为驸马爷这也有错,敢问两位阁老,何事才算是对?难不成,要驸马爷在海上漂个十年八载,花费无数银钱一一剿灭海贼,驸马爷才算是对的?” “你……” “哼!” 叶向高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五十四艘大船,三千三百门炮,难道匀给孙巡抚一些,为我大明节省一些银钱,尽早平定辽东之祸,难道就不应该吗?” 魏忠贤顿时语塞,他自个都有些不满,还如何反驳,见叶向高胡子上翘,顿时恼怒起来。 “就算不给孙巡抚,那也是因为驸马爷自个花费的银钱,若想要,可以!咱家今个就可以答应了叶阁老,只要叶阁老拿出银钱,咱家这就前去宁德驸马府!” “户部……” “别跟咱家提什么户部,户部还欠内库一百二十万两银钱呢!” 魏忠贤一听叶向高又想提起什么户部没钱,又想让内库出银钱,顿时大怒。 “户部没钱,兵部没钱,那就没有火炮!” “哼!” “你们卖给内库一尺布都要银钱,凭什么拿火炮不给钱?” “没钱……没钱啥都没有!” 魏忠贤一脸愤怒,谁没钱都想问内库讨要,自个挣得三枣俩枣全都扔给了锦州、宁远,还想要银钱? 魏忠贤的态度也激怒了叶向高,叶向高大怒,指着魏忠贤鼻子大骂。 “阉党污宦,难道你想让建贼杀入北京城吗?” “该死的,你说咱家是什么?” 魏忠贤一把拍掉叶向高手臂,眼珠子都红了。 “阉党污宦!” “混蛋!” 魏忠贤一把揪住叶向高衣领,怒吼道:“别以为辽东离开了你们就守不住,你们若守不住山海关,就与咱家滚蛋!” “混蛋——” 魏忠贤揪住叶向高衣领怒吼,韩爌、顾秉谦、魏广微大惊失色,忙上前拉扯…… 乾清宫门前,一大群大臣们跺着脚驱寒,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猜测小公主送来的消息究竟是些什么。 “不好了……不好了……” 英国公张惟贤心下一惊,南京发生的事情至今也未完全平息,看到急匆匆跑来的小宦官,忙率先迎上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江南出了大事?”张惟贤话语又快又急。 小宦官神色不由一愣,疑惑摇头道:“江南?不是啊,是魏公公与叶阁老打了起来……” “啥?” 张惟贤傻眼了,围拢在小宦官身前的一干大臣们也傻眼了。 “这……” 张惟贤刚开口,左光斗已经撩起衣袍冲入乾清门内,一干大臣们呼啦啦全都冲入门内…… 刚进入乾清宫内,正见到不远处两人揪扯在一起,左光斗大怒,随手抓起一把雪花冲了上去。 “阉奴……” “砰!” 魏忠贤正脸红脖子粗呢,听到又有人大骂,不由转头去看是谁,迎面就是一个老大的雪团。 未等他大怒,一大帮子紫袍冲了上来…… …… “不好了……皇奶奶不好了……” 喜儿小宫女提着小衣裙,一溜烟跑进了厅堂内,正与刘昭妃、李顺妃说笑聊天的郑贵妃,看着发髻乱了,膝盖上尚还有一团积雪的喜儿,有些发愣。 “喜儿,你这是怎么了?” 喜儿见刘昭妃、李顺妃都在,还是有些知礼的,忙蹲身福礼。 “喜儿见过昭妃皇奶奶、顺妃皇奶奶!” 刘昭妃颇为喜欢活泼懂礼的喜儿,向她招了招手。 “喜儿到皇奶奶身前。” 喜儿犹豫了下,来到刘昭妃身前。 刘昭妃低身为她拍打了几下衣襟,笑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竟让喜儿摔倒了也不顾拍打几下。” 被两位皇奶奶这么一打断,竟然差点忘了大事儿,小脸也急切起来。 “是……是魏公公与叶阁老揪打起来了!” “啥?” 刘昭妃手掌一顿,一脸不解看向同样不明所以的李顺妃、郑贵妃。 郑贵妃在万历帝身边经历的事情比较多,最先醒悟过来,拉过喜儿到身前,脸色也有了些郑重。 “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 喜儿摇头说道:“喜儿也不清楚,喜儿自八公主那里回来时,见到一群大臣们正揪打在一起,喜儿就只是听了几句……好像……好像是驸马爷造了好几千门大炮,好像……好像是魏公公不答应给叶阁老……” “好几千门大炮?” 李顺妃一脸骇然,郑贵妃眉头却不由皱起。 “喜儿,现在就去宁德驸马府,将六公主唤来慈宁宫。” “是,喜儿这就去请公主。” 喜儿忙点头答应,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郑贵妃眉头隆起,微微思索片刻,看向房门外一直弓着身子的宦官。 “阿福!” 阿福宦官忙快步走入殿内,撩袍跪地。 “奴才在。” “前去一趟乾清宫,去看一下陛下可有说辞。” “诺!” 阿福退出房门,刘昭妃一脸疑惑道:“姐姐以为陛下未曾出屋阻止?” 郑贵妃微微点头,说道:“魏忠贤、叶向高两人揪打在一起,我朝百年亦难见,若陛下当前,喜儿亦不能见到群臣揪打在一起。” “姐姐,刘驸马真的造了数千门大炮?”李顺妃一脸不可思议。 郑贵妃却是一脸苦涩,叹气道:“以往何时听说起人人家中可有一口井水?如今刘家寨中,不也是人人家中有井?” 刘昭妃、李顺妃不由一阵苦笑。 “在那孩子身上,什么事儿都不好说,只是……陛下态度有些奇怪,若那孩子真的造出了如此之多火炮,陛下不会如此才对……” 听着刘昭妃话语,郑贵妃摇了摇头,叹气道:“若真如妹妹所言,定然也是因为臭小子与陛下说过什么话语,定然也牵扯了些咱们不知晓的事情,等妍儿前来才可知晓。” 李顺妃犹豫起身,说道:“镇国看起来有些糙,实则做事颇为心细,若魏公公与叶阁老揪打在了一起,陛下也是不闻不问,究其缘由定然也非小事儿,妹妹以为……还是莫知晓方才稳妥些。” 刘昭妃想了下,也犹豫点头,说道:“妹妹所言甚是,姐姐……还是莫要问了吧?” 看着两人犹豫,郑贵妃脸上也迟疑起来,眉头紧皱,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不问缘由,也当仔细交待些妍儿,仁寿宫可不比咱们慈宁宫宁静,那些……新进的皇后、妃子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妍儿年幼,有些事情也要仔细交待些。” 郑贵妃如此一说,刘昭妃、李顺妃也觉得是应该仔细交待一下。 慈宁宫再如何,也已经成了过往,甚至还不如仁寿宫那些光宗朱常洛的妃子们,刚刚新进的妃子、德嫔们也只是与仁寿宫亲近些,张嫣代替了客巴巴,整日前去天工阁,里面的缘由就是不说,这些过来人也是一清二楚。 郑贵妃如今也熄了权利心劲,但不代表她就愿意宫内乱七八糟影响了刘卫民,在她看来,辽东前来的小子,不是任何人的臣子,他只属于自己相公的臣子,只属于相公的殿前骑士! …… 学堂已经休了学,学堂上所学的也还只是些简单的文字、算术、西洋语言…… 两个妹妹可以不努力,自己不可以,抱着简繁字典,每每都要一个个查阅,一个个注释更加高深一些的典籍,然后再一个个教授给幼军的娃娃们,忙碌的日子总是很快,不知不觉又要长了一岁,每每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脱去忙碌的一日疲惫,这才发觉是如此的孤独,如此想念身边已经印在了脑中的味道…… 与刘英儿姐弟一同吃了饭食,一个人趴在书桌上,每次饭后,都要趴在桌面上,一个人静静思念遥远的南方…… “梆梆……公主,喜儿前来府中,说是慈宁宫贵妃皇奶奶相请。” 听着房门外刘英儿声音,朱徽妍不由一愣,忙收起脑中杂念,起身打开房门,有些不解。 “喜儿前来了府中?” “是。” “……一起去见喜儿吧。” 朱徽妍走在前面,一年多,个头也长高了些,就是没有身后刘英儿发育的更快,已经有了些大姑娘的模样了,唯独身后依然如故,走到哪,就将两支燧发火枪带到哪。 一行人来到前厅,果然见到喜儿小丫头,正与小屁孩刘卫坤玩着瞪眼游戏。 一见到朱徽妍,也忘记了礼仪,也不理会瞪眼的小屁孩,跳下椅登,拉着朱徽妍小手就要冲出了厅堂。 “喜儿莫忙,慈宁宫是没了银钱吗?” 朱徽妍心下尽管有些疑惑,也没敢太过用力,顺着她的力道向前走了几步。 喜儿忙摇头。 “不是的,是魏公公与叶阁老打架了,一群老大人们都打架了,帽子掉了,头发都乱了呢!” “啊?” 听了奶声奶气前面话语,朱徽妍初时并没觉得有什么稀奇,“打架”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东林党每日里都与魏忠贤“打架”斗嘴,可听到后面一句话语,就是一向比较冷淡的刘英儿也意识到了不对来。 “为什么呀?” “喜儿也不知道,是……喜儿去哕鸾宫玩的时候……嗯呐……见到好多老大人正在揪扯打架……” 第232章 郑贵妃的雌威 喜儿跑了过来,小公主朱徽妍也不得不匆匆坐上马车前往慈宁宫。 来到慈宁宫时,朱徽妍更是吓了一跳,院中阁廊下站着一群妇人,就连自己娘亲也是一脸担忧看了过来。 朱徽妍提着衣裙快步来到阁廊下,来到娘亲傅懿妃身前…… “娘亲,天气挺冷的,您怎么来了?” “妍儿,朝臣们打了起来……” 傅懿妃一脸担忧,拉着女儿微凉的小手,刚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在喈凤宫陪着小女儿练着字时,听到朝臣们因为驸马缘故打了起来,心下就有些担忧,还未得到进一步消息,李庄妃、李康妃,以及其余妃子们都寻了过来,大致的意思还是想知道刘家寨是否造了几千门火炮,想知晓为何不与辽东军将火炮。 一干人叽叽喳喳,甚至于皇后张嫣也带来了一群女人,傅懿妃正准备遣人去召女儿前来,却得知郑贵妃已经遣了喜儿前去,这才全都来到了慈宁宫。 未等傅懿妃说完,朱徽妍轻轻摇头打断,轻声说道:“娘亲还是别问了,皇兄自有处置。” “公主,赶紧去见贵妃皇奶奶吧,皇奶奶会生气的。” 喜儿扯着朱徽妍衣角,朱徽妍心下一松,忙顺势向房门走去。 “娘亲,一会儿再说……” 喜儿年纪太小,朱徽妍也不敢太过用力,只得顺着推开了房门。 见到屋内坐着的郑贵妃、刘昭妃、李顺妃三人,神色顿时有了些犹豫。 “妍儿见过三位皇奶奶。” 郑贵妃见她神色犹疑,不由看向刘昭妃、李顺妃,又看向喜儿。 “都下去吧,不许靠近。” 屋内宦官宫女皆微弓退出房门,喜儿则蹲坐在房门外,不让他人靠近。 “妍儿,刘家寨是否造了数千门炮?” 刘昭妃犹豫着问话,朱徽妍沉默片刻,点头道:“一共造了四千门炮,除了供给登莱船只使用外,大兄、二兄那里送去了三百余门。” 李顺妃一脸震惊道:“先皇在的时候,顺妃皇奶奶也有些知晓造炮之事,刘家寨怎么会造了这么多炮?” 朱徽妍微微摇头,说道:“相公的造炮之法与今之大明不同,具体如何,妍儿也不宜多说,相公说此为国之重器,不可流于民间……” “行了,妹妹就别问这个事情了,兵器不同于其他,谨慎些也是对的。” 郑贵妃断然打断,又犹豫问道:“妍儿,是那浑小子拒绝提供辽东火炮吗?” 朱徽妍心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轻声说道:“贵妃皇奶奶也是知晓,火炮制造所用何物,一者火炮耗费巨大,朝廷若让刘家寨提供,需要用银钱购买。” “二者……二者相公以为,此时平定建州贼并非最佳之时……” 刘昭妃一脸疑惑不解,不由说道:“前几日,孙巡抚自内库提走四十万两银钱,用以修建宁远,尽快消除北地建贼,岂不是更好?” 李顺妃微微点头,郑贵妃却有些犹疑。 朱徽妍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竟然反问起刘昭妃话语来。 “昭妃皇奶奶,妍儿有些话语,不知可否询问?” 刘昭妃一愣,点头。 “妍儿有何话语?” “自秦汉以来,至今已有千百年,朝代更迭数次,昭妃皇奶奶,这些王朝因何自兴盛而走向毁灭?” 刘昭妃不由一愣,李顺妃更是一脸疑惑,郑贵妃却挺直了身体,脸上极为郑重严肃。 朱徽妍等了稍许,未见刘昭妃开口,轻声道:“相公说,各个王朝更迭原因有无数,但究极根本,还是因失了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建州贼因‘七大恨’而起兵,而聚齐建州民望,此时就算击败建州贼,就算平定了建州贼之祸,北地隐患依然存在,甚至女真各部会以为,是我大明杀了他们的英雄,因强而灭贼,由强而弱,贼必再起。” “能彻底消除隐患者,只有建州贼、女真各部的英雄,自己把自己变成人人厌恶之人,厌恶战争,厌恶杀戮,彻底失了女真各部民心,北方才会彻底安稳。” 朱徽妍又轻声说道:“如今正是建州贼心气旺盛之时,各部只是看到了胜利品,只有让他们……自己将自己的男人、儿子送到杀戮深渊,直到他们再无男人送入杀戮场,他们才会恐惧、害怕,才会渴望和平、希望,北方才会安定,我大明才会拓土万里,女真各部才会真正成为我大明州县治下之民。” “相公说,我大明被动杀戮,我大明就是正义的,若我大明主动深入山岭大肆杀戮,如宋时之辽国年年打草谷,不仅仅需要付出更多的生命,花费更多银钱,甚至可能会自己制造一个祸乱之安禄山,自己制造一个难以节制北地藩镇。” “被动,我大明为正义,可得土万里,北地再无隐患,千百年后,纵然女真各部子孙不满,亦无法诟病我大明。” “主动,我大明本为正义,亦成了邪恶,花费银钱、付出的军卒生命都要更多,亦会留下无数仇恨、隐患。” “故而,相公以为,此时时机尚还不够成熟。” “未胜先虑败,进一步而虑千百步,今时之人一时之利,而子孙后代遗祸无穷,相公不愿为之。” 朱徽妍也不敢抬头,犹豫说道:“相公言,虽有利于大明,却也因此言而杀戮甚重,亦可能被流于建州之地,今时建州老贼仅于沈辽一年,根基尚浅,流于建州贼,建州贼或可退离,于大明甚为不利,或许……或许皇兄因而不愿过多解释……” 刘昭妃想要起身,却发觉双腿颤抖,转头看向郑贵妃、李顺妃,苦笑道:“此事……还是莫要让他人知晓为好。” 郑贵妃却显得有些轻松,不屑道:“谁家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想要炮,那就拿真金白银来换!” 刘昭妃、李顺妃两人不由摇头苦笑,看向朱徽妍,闻言说道:“这些话语在皇奶奶面前说了,可别再与他人说起,也别让你娘亲太过担忧。” 郑贵妃缓缓站起身来,对外面一干女人尤为不满,甩袖走向房门。 “吱呀……” 房门打开,喜儿抬头正见郑贵妃一脸不悦,忙从门欠上爬起让开道路。 门外被赶出数丈外的一干妇人,见到房门打开,脚步刚抬起,欲要上前,却又忙后退一步。 “哼!” “是不是你们兜里有银钱了?” 郑贵妃气场十足,一声冷哼训斥,无人敢开口。 “自今个起,仁寿宫月例断了,造炮!” “哼!” 一听要断了自个月例,李康妃顿时急了,也顾不得其他,忙上前蹲身福礼。 “贵妃娘娘,姐妹可不能没了月例啊,仁寿宫本就人丁多,日子拮据,若是断了月例……” 李康妃忙又转身拉着傅懿妃,急声道:“妹妹快与娘娘说道一声,咱们也是担心妍儿和驸马,担心两个孩子被人糊弄,拿了自个家财与了他人的。” 其余人也不敢上前搭腔,只有李康妃一人,脑门都渗出了汗水,傅懿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不敢正面与郑贵妃对怼。 走出房门的李顺妃,见仁寿宫一干人表情,犹豫着上前拉住郑贵妃衣袖,劝解道:“朝臣们都未拿出俸禄给驸马造炮,姐姐何必让一些小辈们节衣缩食啊?” “哼!” 郑贵妃依然冷着脸。 “都给老娘记着了,谁家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小辈们赚了银钱,置办了些家资,那是小辈们一文钱一文钱赚来的,谁若再敢拿自家东西往外送,别怪老娘不依不饶!” 站在人前的张嫣眉头紧皱,缓缓上前,双手拢在袖中。 “郑贵妃娘娘,都是大明臣子,刘驸马既然有如此之多火炮,匀一些与辽东……”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郑贵妃就看到了身穿皇后大裳头戴凤冠的张嫣,心下就有了些不满,她现在还真不怎么畏惧任何人,在光宗去世时,刘卫民为她挡了所有诘难,就知道自己根本不用畏惧他人。 见张嫣开口,她就知道后面是些什么话语,手臂一摆,冷哼一声。 “哼!” “用朝廷来压老娘么?与了辽东就是为国事,不与就是不为国事?那小子造了这么多炮,是放在库里发霉了吗?” “娘娘,辽东建贼乃京畿近身之患……” “张皇后!” 郑贵妃走下台阶,站在张嫣面前,跟在她身后的王良妃、段纯妃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敢问张皇后,是你……还是你们,还是满朝文武比那小子更懂军略?” “是你们知晓轻重缓急,还是那小子知晓?若皇后以为王经略、孙巡抚无法守住山海关,那就让妍儿去领兵,让我大明宁德公主领兵驻防山海关!” 众人心下大惊,大明公主还没哪一个公主领兵为节镇的,一想到唐朝之时妇人干政,傅懿妃脑门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忙走上前蹲身福礼。 “娘娘可不成啊,妍儿哪里可担此重任……” “哼!” “每每打仗就知道讨要银钱,臭小子自入京可曾讨要过一文钱财?” 郑贵妃又指向南方,冷声道:“不但没问朝廷讨要一文钱,还为大明寻来一座金山,为大明打造了一支无敌水师!” “妍儿不能担重任,数千颗头颅是谁砍的?嫌没钱,嫌没炮,可以啊!换了妍儿为辽东总督!” “啥都省了!” 一干妇人全傻眼了。 “哼!” “就知道闹,就知道听个风就是雨,要闹去陛下那里去闹!” “哼!” 郑贵妃一声冷哼,转身走入屋内,朱徽妍也不敢忤逆,看向傅懿妃一阵苦笑,也只得跟着走入房内,只留下一干傻了眼的妇人。 第233章 孙承宗整顿辽东军务 臭皮巷,魏府,魏忠贤噼里啪啦将府邸砸了个遍,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头发散乱,脸上也不知被谁挠了一记,五道抓痕更显三分狼狈。 魏良卿等人全都低头不敢劝解,魏忠贤可是吃了老大的亏,原本比叶向高身体要好太多的他,却被一群人搂腰的搂腰,拽胳膊的拽胳膊,脑袋、肚子都挨了好几下。 文人间的争斗不似武人,最严重的也就罢职不用,或是直接下狱待上两年,五党看似为了权势纷纷投入魏忠贤门下,可那也只是在朝堂上相互谩骂争吵,哪里见识过这般厮打情景,一时间也是懵圈了。 反倒是刚刚投入门下的崔呈秀、吴淳夫、倪文焕、李夔龙颇为英勇,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等人也没这四人凄惨。 崔呈秀是蓟县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初时便在都察院为吏员,方从哲为首辅时晋升为御史,刘卫民入江南时,崔呈秀也前往江南,巡按淮扬,还没三两月呢,就被都御史高攀龙弹劾其贪污。 本为五党人,方从哲致仕,五党人跟没了娘的娃娃一般,为了清除都察院中非东林之人,弹劾也正常,不仅仅是崔呈秀,与之等同的还有福建泉州人吴淳夫、福建南安李夔龙,祖辈客居江都的倪文焕四人。 崔呈秀恐慌,拿了一千两银子向魏良卿求救,更是迎娶了魏良卿的姐姐,这才被魏忠贤收入府中,也经崔呈秀推荐,他的三个同僚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三人也拜入了府中,站在四人身旁的,还有一人,正是刘卫民家中所记载的“五虎”最后一人——故城田吉。 田吉之前已经入仕,但一直是不入流小吏,是为小吏时考中的进士,但是因考场作弊被人弹劾,被罚了三科不许参加科考,如今还只是个举人,因与崔呈秀同科,被崔呈秀推荐入府为书佐。 田吉身上倒是没挨几脚,他也没资入宫上殿,崔呈秀、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四个五品御史比魏忠贤还惨,至少与魏忠贤打斗的大臣们,怎么说着也得是二三品大员,低品级还真不敢往上硬凑,二三品大员都是哪些人,还不都是些老头子,低品级官员可就多了,再加上四人拼命护着魏忠贤这位东主,那还能少了挨揍吗? 个个脸青鼻肿的四人也只能低着头,任由魏忠贤打砸发泄怒火。 魏忠贤发泄了一刻钟,喘息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唯一未被他踹翻的虎皮大椅上,看着比他还惨的崔呈秀等人,心下又怒又悲。 “咱家与他们誓不两立——” “呼呼……” “都说说吧,如今该当如何?” 崔呈秀几人瞪着青眼珠子,相互看了一眼。 “叔父,宁德驸马府……是否真的制造了三千余门火炮?” 魏忠贤眼珠子一瞪,看着刚刚成了侄女婿的崔呈秀,见他比自己还惨,心下怒气又成了一脸无奈。 “陛下嘴里所言,又岂会有错?” 崔呈秀又拱手弯腰说道:“侄儿可否知晓……陛下因何不愿……不愿将刘驸马火炮分置一些与辽东?” 魏忠贤眉头紧皱,摇头说道:“陛下并未言及缘故,若非如此,咱家又岂会成了这般?!” 崔呈秀回头与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田吉四人对视一眼,犹豫说道:“叔父与叶阁老相争,事后叔父前去求见陛下,陛下亦是未曾出面,小侄以为……刘驸马必然是早已与陛下谈及了此事,而且……而且事关重大!” 吴淳夫上前拱手道:“小人以为崔大人所言甚是,早在两月前,辽东王经略、孙巡抚即上言,请奏朝廷拨付百万两银钱以修城、造炮、练兵,外库言及六十万两,内库四十万两,孙巡抚乃陛下之师,宠信当不在刘驸马、公公名下,按理说,此等银钱早已拨付了才是,然直至今日陛下才应允,是否……是否因刘驸马之故?” 魏忠贤不由一愣,心下更是细细揣摩半年来的事情…… 刘卫民恼怒熊、袁不作为,整日相互争斗,借辽东劫掠军资之事,撤离沈辽数十万百姓,也正因如此,广宁卫至山海关的守御军卒也厚实了许多。 按照刘卫民所藏《明史》记栽,袁应泰死后,即是王化贞为辽东巡抚,熊廷弼又与王化贞不和,广宁大败,朝廷逮捕熊廷弼、王化贞论罪,之后……辽东由督京营戎政的兵部右侍郎崔景荣为巡抚,御史方震孺为辽东巡按,因方震孺弹劾,崔景荣罢去辽东巡抚,孙承宗代之为巡抚,又因辽东经略王在晋以八里铺筑城之议而遭反对,孙承宗继而为辽东督师,至此辽东再无巡抚。 若无刘卫民这个蝴蝶意外的跑到了大明朝,的确是这样缓慢发展,可他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王化贞因为叶向高的缘故,成为了辽东经略使,孙承宗成了辽东巡抚。 文官再如何争斗,很少以杀人性命为目的的争斗,可这也只是在文人之间,刘卫民是武人,性情更加暴烈,熊、袁的不作为,抢掠军资行为激怒了他,两人也被强逼着送死,这种的暴烈作为吓住了东林党。王化贞本就不懂什么军略,若非有个给力的老师,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做辽东经略使。 同为一党,前有刘卫民逼迫熊、袁送死之事,王化贞也不敢再与孙承宗公开闹腾,唯恐再把自己小命闹腾没了,如此之下,辽东经略使反而成了个摆设。 孙承宗刚入辽东时,小皇帝为了支持这位老师,自内库出资八十万钱赏赐军卒,助老师一臂之力,以此收获军心。 之后,孙承宗以兵部职方司主事鹿继善、王则古为赞画,督理军需物资;以兵部武选司主事江应诏为赞画,督理辽东将领考功升降、各卫所军制;以刚入兵部职方司主事袁崇焕为赞画,督理营造营房、修筑宁远、锦州城池事宜;以兵部库部司主事杜应芳为赞画,督理修造兵甲器杖;以山东御史徐光启、兵部职方司孙元化为赞画,督造枪炮事宜;以兵部驾部司主事宋献、程仑为赞画,与广宁卫之侧朵颜卫(哈刺慎)市易购置战马;兵部吏员鲁之甲为置田使、万有孚伐木使、杨应乾募兵使。 王化贞上奏弹劾广宁卫总兵李光荣,疏于兵事、贪墨军卒粮饷,欲罢其职不用;魏忠贤却以其收拢军卒、救助百姓有功,并于年前击退建州贼,朝廷不应苛责有功之臣。 随后,孙承宗亦是上奏弹劾,广宁卫总兵李光荣虽保住了总兵之职,却只守广宁一城,实则仅算是广宁城守备将军。 孙承宗上奏朝廷,置广宁右卫、广宁左卫、广宁后屯卫、锦州、广宁中左所、广宁右屯卫、松山堡、宁远、宁远中后所、广宁中后所、广宁前屯卫、广宁中前所等十二个守备将军。 以援辽榆林卫副将、沈阳守城总兵贺世贤为广宁右卫守备将军,辖三岔河之南西宁堡、吴家坟、沙岭驿、付家庄台、平洋桥堡、西平堡、东莲子湖、振武堡、四兴堡、刘家屯、盘山驿、龙湾、镇宁堡、中安堡、大小黑山堡、镇远堡等十七堡,设衙广宁卫城,兵五千。 以援辽浙江总兵陈策为广宁左卫守备将军,辖镇安堡、白土厂关、镇靖堡、魏家岭关、镇边堡、正安堡、三塔谷、双山台、花儿营、瓦子谷、牵马岭驿、闾阳驿等十二堡,设衙广宁卫城,兵五千以防。 以援辽榆林参将、沈阳守城副总兵尤世功为广宁右屯卫守备将军,辖十三山驿、大凌河堡、东海堡三保,驻兵广宁右屯卫城,兵两千。 以辽东武靖营总兵官朱万良为广宁后屯卫守备将军,领大清堡、大靖堡、太平堡、狗河堡、万佛堂、太康堡等六堡,驻兵义州卫城,兵千五。 孙承宗亲领锦州兵三万,以援辽四川都司总兵童仲揆、援辽陕甘参将罗一贯副之,另设萨尔浒战薨将赵梦麟子赵率教为参将,领大定堡、团山堡、开州屯三保,兵一千;河北将马世龙为参将,领大茂堡、流水堡、大胜堡三保,兵一千;参将满桂守小凌河驿,兵一千。 河西蒙将祁秉忠守松山堡,辽东参将黑云鹤守宁远中左所,辽东副将董仲贵守宁远卫,援辽浙军参将张大斗守宁远中右所,援辽川军参将张名世守广宁中后所,援辽浙军副将戚金守广宁前屯卫,辽东参将孙得功守广宁中前所。 广宁卫城本身就是广宁中、左、右三个千户所官署之地,拥军也只有三千余众,其下另有三十一个堡,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千卒,自沈辽撤回的数十万军民,经过广宁卫时,挑挑捡捡又选了三万人,如此一来,东宁卫总兵直辖即有三四万兵马,而且还全是辽东本地军卒,反而成了王化贞、孙承宗最大的竞争对手,结果却也是最惨的,不仅差一点没保住广宁卫总兵一职,兵卒更是直接缩水成了个千户领兵之数,余者军卒分与广宁右卫贺世贤、左卫陈策、锦州孙承宗、山海关王化贞…… 孙承宗虽然是东林党,可他的奏折却也让人无可挑剔,十二个守备总兵官大多都是以援辽陕甘、山西、川浙军将为主,并无刻意偏袒,魏忠贤就是想反对也是无可奈何。 第234章 明月照沟渠【下午还有一章】 按照孙承宗的部署,广宁卫城、锦州、宁远、山海关为屯兵重城,共计六万七千卒,每名军卒一年粮饷十八两,需饷银一百二十万两,这只是以正常募兵银两来计算,正儿八经的卫所军卒却无饷银一说,以万历十年计,广宁卫三岔河以南至山海关,计八十一个堡,也就是八十个百户,也就是八千卫所军卒。 按照祖制,八千军卒可以不用给军饷,剩下的五六万军卒就必须算是募兵军卒,就必须发放饷银,一年也要百万两,如此还没算兵器衣甲,没算修建城池,没算一些永远看不到的消耗,随随便便就要花费两三百万两。 听着吴淳夫话语,魏忠贤也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想了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又觉得也没啥异常。 建州贼以六万兵计,防御的一方也当有此数方为稳妥,孙承宗上奏奏折,各个守备将军调配也算妥当,以外军军将镇守于外,辽东将领居于中,后又有山海关坚城以防,也并无不妥…… 皱眉思索良久,几个人瞪着熊猫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犹三,咱家有些犯了糊涂,你与咱家分析分析,陛下究竟是何意?” 魏忠贤拍了几下脑袋也没想明白,最后还是看向吴淳夫,而吴淳夫却犹豫看向崔呈秀。 “崔兄,公主领两万卒即让建州老贼无可奈何,陛下……是不是以为辽东花费太多了,有些不满?” 魏忠贤一愣,小眼睛不住眨动,转而看向崔呈秀。 崔呈秀皱眉说道:“山海关距京城太近,当谨慎些才够稳妥,花费若太少也无法让京城百姓心安,应当不至于此……” 听着崔呈秀话语,细想后,魏忠贤心下也是暗自点头,脑中又想起今日乾清宫之事,眉头更加紧皱。 “不行!” 魏忠贤脑袋都大了,猛然站起,刚要抬起脚步,却又不知该向何处,小公主已经入了皇宫,他就算再傻也知是因何入宫,慈宁宫的态度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唉……” 魏忠贤又一屁股坐在椅凳上,广宁至山海关,计有民十万,而兵卒就占了大半,老弱已经撤入了关内,可最肥沃的土地却是广宁卫以北之地,不仅仅地势平坦易于耕种,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一想到此处戍堡、百姓,头就一阵脑袋大。 “盖州卫是否还在我手?” 魏忠贤的思维跳跃太大,一干人等有些没明白他意思,崔呈秀犹豫抱拳一礼。 “回叔父话,公主自海州卫回返时,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领兵三千、民五万,盖州卫有兵千五,民两千;复州卫军千五、民两千;金州兵少,仅五百,民三千;余者皆入镇江。” “为此……朝鲜国对刘卫海将军颇为不满,朝使已经数次向陛下递交了国书……” 魏忠贤心下烦躁,大手一摆。 “不管他,李珲老小子若想死,就让他可着劲折腾!” 见魏忠贤一脸恼怒,几人心下一阵心惊,相视一眼后,李夔龙犹豫上前拱手一礼。 “公公,朝臣皆弹劾刘卫海将军,以为若是激怒了朝鲜,建州贼与朝鲜两相夹击下……” 魏忠贤心下杂乱纷呈,根本没理出来头绪,听了此话,更是不耐烦,再一次抬臂打断。 “此事你们莫管,驸马爷自有处置,两相夹击?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驸马爷正愁着他们不来招惹呢!” “哼!” “五十余艘大舰,三千门火炮,仅此就能灭一小国!” “哼!” “两相夹击……想要找死吗?!” 魏忠贤与李珲是同一代人,对朝鲜情形最是清楚明了,此时的朝鲜王自己都整成了孤家寡人,还他娘地想找事儿,嫌活的久了咋滴? 对于朝鲜,他并不怎么担心,甚至还要更加厌恶朝鲜这个忘恩负义的墙头草,今日在乾清宫得知了三千门火炮,更加不在意墙头草的喜怒与否。 终了,魏忠贤也没整明白,他不清楚刘卫民、皇帝两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整个北京城也都随之吵吵嚷嚷,宁德驸马府却依然如故,火炉烟炊依然如黑龙蜿蜒于天际,数里外依然可以听清“哐哐”砸击声……. 得知了刘家寨一年即可造出三千门火炮后,魏忠贤与内阁也无法安坐于府,数次在刘家寨徘徊,结果还是被守在外面的净军、幼军阻拦了回去。 一年来,宁德驸马府兑现了承诺,没有税赋,没有佃租,为各皇庄打了无数压水井,为贫穷民户修葺房舍…… 与此等价交换,刘家寨的库中储存粮食,甚至还要超过原本应该收获的佃租,北京城的守卫子城也有了些雏形,十六座子寨已经成了一个个大明戍堡,三丈高的城墙,就算想要一时夺了下来也很难。 净军、幼军已经驻扎在十六座子寨,成为未来北京城的子城城防守卫者,净军、幼军不再出现在北京城内,也让满朝文武极大的松了口气,可如今却成了所有人的障碍,根本无法探究刘家寨具体情况。 人多力量大,有时就是真理。 刘家寨十六座子寨的进度如此之快,究其原因还是撤入关内的几十万百姓,卫民钱庄对几十万百姓进行低息借贷,同时也为他们提供赚钱偿还债务的工作,挖土烧砖,垒土建城,挖煤取碳…… 几十万百姓,短短三两个月,足以抵得上刘家寨两三年营建。 为了躲避每日的求见骚扰,朱徽妍不得不躲到一号寨子,依然居住在曾经的小院,原本以为没人再会寻来,谁知还没居住三日呢,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小三敲响了房门。 “梆梆……” 刘英儿打开房门,见到小三脸上怪异,不由愣了下。 “小三,发生了何事?” 未等小三开口,里屋传出一声音。 “是小三吗?进来吧。” 小三向刘英儿微微点头,刘英儿让开身来,顺手接过小三手中雨伞,抖动了几下上面雪花,这才将房门关上。 屋外飞雪满天,滴水成冰,屋内却温暖若春。 小三习惯性看向屋檐处,见他抬头,刚刚自里屋掀帘走出来的朱徽妍不由一笑。 “放心吧,漏烟气的地方已经仔细堵上了,不会再发生冒气之事。” 小三见她走出里屋,忙躬身一礼。 “小旗大人说过,碳石取暖时的烟气有毒,过些日小的让人重新更换一个好些的铁管。” “不用这么麻烦,炼铁炉子虽还在炼铁,产出却还是少了些,也莫要太过浪费了。” 朱徽妍越来越有家主大妇气势威严,缓步坐在主座上,伸手指向一旁的座椅。 “坐吧,有事儿坐下说吧。” 小三依然躬身低头,说道:“回公主,卢公子、黎公子前来拜访,小的原本不愿让他们打扰了公主,但两人却说前来担任小旗大人的书佐,是早先时候,小旗大人已经允下过了的。” “嗯?” 朱徽妍一愣,随即嘴边更是露出无奈苦笑,去岁自己相公就已经与她说过,可一年来也没见两人登门,今日前来…… “请两位公子过来吧。” 小三没有多言,微躬了下身体,刘英儿随在他身后,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站在朱徽妍身前,有些不满道:“他们越是这样,小旗大人越是不信他们!” 朱徽妍一年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有人挡在身前时,她从未感受过太多压力,直到一直挡在身前的身影离开了京城,才发觉世界并非如此美好。 没有朝臣们去理会皇家学堂,没人前去刘家寨田头过问新作物,没人询问刘家寨是否有困难,更不会去询问净军、幼军已经半年没发放饷银的事实……想着朝臣们的冷漠,心下突然莫名伤感。 “相公说……他这辈子……注定不会被人喜欢,以前不明白,还以为多劝劝相公收收性子,终会有人喜欢的……” 一滴清泪低落,脸上却露出灿烂。 “相公总是不以为意,说……大明不缺好人,缺少的是坏人,是不是很讽刺?” 刘英儿眉头紧皱,心下对卢象升、黎宏业愈发不满。 “公主若不喜那两人,俺就赶他们走……” “算了,或许咱们想差了也不一定呢?相公既然已经应允了他们,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 朱徽妍摆了摆手,一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有些事情她也看了明白,此时此刻两人因何而前来,就是不说,心下也能猜测到了一些,尽管自己想躲。 两人沉默,不一会就听到房门外一阵脚步声传入屋内,随即“梆梆”敲门声响起,刘英儿冷着脸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身材高大的卢象升和黎宏业。 两人神色冷淡,进屋后躬身抱拳行礼。 “小民见过公主殿下!” 朱徽妍已经平复了心情,看着两人躬身行礼,神情不悲不喜。 “两位公子请坐,去岁驸马与本宫说过两位公子的事情,承蒙厚爱,本宫代驸马谢过两位公子。” 两人齐齐躬身,黎宏业脸上稍有尴尬,抱拳说道:“去岁刘驸马曾与小民与卢兄说起入府之事,只是我等自以为才疏学浅,也没敢前来叨扰,潜心读书一年才前来,还请公主恕罪。” 朱徽妍微微点头,说道:“两位多虑了,来年即将大考,两位公子顾虑本宫也知,我宁德驸马府正值困难之时,两位公子能挺身而出,本宫与驸马甚是感激。” 朱徽妍起身微微福身,两人忙抱拳躬身还礼。 第235章 成圣和毫无意义【三章完】 双方一阵客气,朱徽妍示意,看着卢象升、黎宏业相继坐下。 “去岁驸马就曾交待过,若两位公子前来驸马府历练,黎公子可以暂为皇家学堂先生,卢公子暂为幼军赞画,熟悉了后再作安置。” 听着小公主话语,两人相视一眼,卢象升皱眉道:“卢某终非居于过军中,暂入净军赞画亦无不可,只是黎兄……” 黎宏业忙抱拳说道:“卢兄多虑了,黎某才疏学浅,前往学堂潜心研究学问,黎某自以为甚好!” 朱徽妍看向两人,轻轻摇头说道:“卢公子多虑了,我宁德驸马府最重要的不是刘家寨,不是净军、幼军,不是其他,办好皇家学堂才是我宁德驸马府最为重要的事情,并无轻视黎公子之意。” 两人一愣,卢象升皱眉道:“卢某曾听闻学堂所授之学与今之各家书院不同,甚至所学之文字也是简陋不堪,若……若无法参加科考……” 朱徽妍知道卢象升想要说什么,沉默片刻,摇头说道:“诚如卢公子所言,皇家学堂确实简陋了许多,或许百十年亦难登大雅之堂,但几十数百年后,皇家学堂终会代替今日大明诸多学堂,会在史书留下浓重一页。” 看着两人一脸愕然,朱徽妍又轻声说道:“两位公子乃天下学子翘首,文采风流自不在话下,自也知晓文字起于结绳记事,但结绳记事也只可记录数年、数十年,人们依然惯于口口相传,直至今日,尽管文字盛行于天下,亦是有无数百姓口口相传,相传祖上曾经辉煌,曾经的精湛技艺。” “造成如此结果,原因或许有许多,但有一个问题却真实存在,就是无数百姓难以记忆掌握繁杂的文字,而皇家学堂就是为了推行驸马所创简易文字,让更多百姓更容易书写、识字。” “本宫相信,当我大明读书百姓数倍、百倍出现时,朝廷自会使用简单易懂文字,不喜、不屑、不满之语也会逐渐消失。” 朱徽妍看着两人,神色愈发坚定。 “驸马言,知识改变命运,两位公子,天下无数童生、秀才、举子、进士,无数学子,无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报效我大明也好,想为百姓做些事情也罢,不可否认,入朝为官者,皆以读书改变了命运!” “驸马言,读书者众,入朝为官者少,天资愚钝者众,出类拔萃者少,但读书不仅仅一定为官治民,更加重要的传承祖上曾经技艺,让更多百姓熟知朝廷所施政治理意义,祖上技艺得以传承,得以一点点改进,大明所造所产之物就会越来越多,物件就会越来越美观、精良;百倍百姓知晓朝廷政令,就会少了贪污,少了不法之事,就会更加忠君报国!” “而这一切,就需要让更多人无需花费太多时间读书识字,字形简单便于书写,自带拼音便于熟读记忆,本宫相信,我大明百姓终究会人人识字读书,有无数人熟读忠义典籍,纵然没了刘家寨,没了净军、幼军,甚至没了我宁德驸马府,大明有亿万忠勇之民,我大明亦千年不倒,永立世间!” 卢象升、黎宏业一脸大骇,朝廷文臣,乃至近在身侧的文人臣子,他们对皇家学堂所学尤为鄙视,普通百姓也颇为排斥,根本无人将自家孩子送去皇家学堂,对于所有人来说,若读书连科考都不能参加,读来又有何用? 皇家学堂成了垃圾堆里的边缘,没人去理会,也就无人知晓皇家学堂所学内容,北京城只是知晓皇家学堂所走的并非是康庄大道,而是他人不屑的一些杂学。 当兵? 做工? 有当吆五喝六的大老爷们威风、霸气吗? 无人重视,也无人知晓,就是卢象升、黎宏业两人也只是将眼睛盯在了刘家寨,将目光注视在了辽东、江南正将要发生的战争上。 听了朱徽妍话语,黎宏业神色极为郑重、严肃,起身郑重一礼。 “小民拜谢公主、驸马的厚恩,小民定忠于职守,绝不敢有半分不满之意!” 刘卫民所做之事争议很多,可每一件都是言之有物,鬼知道一个辽东小子如何知晓这么多事情,小琉球岛上如此之远,鬼才知晓那里还有数以百万两的黄金! 可江南不断传来的消息,又一次证明了他的正确,为此朝廷付出了惨重代价,至今还有不少大臣们被关在昭狱大牢,江浙沿海将官更是被罢免了个干净。 皇家学堂是万历帝遗诏所立,匾额是病重时所书,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黎宏业就算没进入皇家学堂,他也不敢轻易怀疑朱徽妍的话语。 黎宏业震惊,卢象升同样惊骇不已,他们知晓今日大明公主话语之重。 天下百姓人人读书识字,人人使用更加简单易懂文字,朝廷就算不想使用粗陋简易文字也不可能,任谁也无法阻止整个天下悠悠众口,而开创了这一切的那人…… 卢象升不敢去想,心神都有些颤抖不已,看着黎宏业抱拳躬身,这一刻,他甚至也想一直留在皇家学堂,他清楚,若此事成了,那人就是一代圣人,而黎宏业这位兄弟,也一会成为一代文坛宗师! 想到宁德驸马府一旦成功了,后世子孙会不会埋怨他的短视,心下就是一阵苦涩,说出的话语也犹豫无奈,远不如前来时的坚定,“卢某”也成了“小民”之语。 “小民不敢欺瞒公主,之前公主不愿面见阁老、大臣们,我等二人前来,实则有欺瞒公主之意,原本是想着自公主口中,想要得知刘驸马因何不愿与辽东分置些火炮。” 说着,卢象升神色又郑重了起来,说道:“小民不敢轻易质疑刘驸马所行所为,小民也知晓刘驸马不愿与辽东火炮,必是自有其理,我等二人只是有些不明其理。” 朱徽妍微微点头,缓声说道:“辽东建州贼反叛我大明,数万将士每年需银数百万两,三千门火炮送与辽东,不言我军出城击败建贼,仅分置于各城、堡,建州贼亦难以越过广宁卫城。” 卢象升微微点头,说道:“正如公主所言,今年入秋时,莽古尔泰领兵三千攻我西宁、吴家坟、沙岭驿三堡,若三堡有百十门炮,莽古尔泰绝不可能破我大明三堡。” 朱徽妍微微沉默,转头看向刘英儿,说道:“英儿,将前些日各军将领军议的记录找来。” 刘英儿稍微犹豫,最后还是点头走入里间,不一会儿就寻来一方木匣。 朱徽妍说道:“卢公子可以先看一看前些日净军、幼军的军议,以及辽东锦衣卫送来的情报。” 刘英儿对卢象升好像不甚喜欢,将木匣送到他手里时,脸上也不带有一丝表情。 卢象升忙接过木匣,黎宏业也不由倾斜着身体观看木匣中信件,两人观看着书记净军记录的军议时,朱徽妍也不开口,只是低头轻饮着刘英儿送来的茶水。 乍一见专门书记净军记录的军议言语,两人都有些不怎么适应,一开始的时候,或许为了自己形象,还谨言慎语,但是进行了几次军议,军中将勇们熟悉了书记净军宦官的存在后,没了刘卫民主持情况下,粗言粗语,甚至开口骂娘的话语也多有存在,也让卢象升、黎宏业两人极为不习惯。 “广宁卫距离盖州卫太过遥远,西宁、吴家坟、沙岭驿三堡仅以百人守其地,纵然有百门炮亦是难守,而百门炮,仅需操炮之卒就需两百人之上,再算上其余兵卒,即需兵五百。” “若兵五百,以我军相守,仅凭如今三堡所用兵器,建州贼两千,坚守三日当无碍。” “坚守三日,广宁左右卫,共计兵卒一万,一万兵卒也当赶走了两千人的莽古尔泰。” 听到这些话语,见纸上净军、幼军众将的不满,卢象升面色微白,又见朱徽妍轻声开口。 “海州卫为莽古尔泰之正蓝旗,定辽右卫为舒尔哈齐子阿敏镶蓝旗,铁岭、开原为岳托镶红旗、杜度镶白旗,辽阳为皇太极正白旗,老贼亲领正黄、镶黄、镶红三旗于沈阳。” “海州卫之正蓝旗兵五千,守城一千,阻我军盖州卫两千,过河入西宁堡贼军也非三千,而是两千卒!” 卢象升看向朱徽妍脸上冷淡,心下也不敢再以年幼而轻视。 “两千卒也好,三千卒也罢,仅仅只是百十人的三堡,守三日确实极为困难,增加火炮,就要增加军卒,军卒增加了,三日就可以坚守下来,有了三日之机,东宁左右两卫万卒就可驱逐赶走海州卫贼军。” “也就是说,西宁、吴家坟、沙岭驿所造成的后果,不在于有无火炮,而是因兵力不足,无力坚守三日。” “若坚守了三日,万卒还无法驱逐莽古尔泰一部,甚至兵败而逃,只能说明我军野外战力不足,只能坚守城内,若一万军卒仅可坚守于广宁卫城……净军、幼军将领们以为,就算给辽东诸军十万门火炮亦是浪费,毫无任何意义。” 听着小公主不平不淡话语,看着手中更加详尽、骂娘不满之语,卢象升突然对辽东两位督师有些失望起来,小公主没有一句不满话语,但他却知道,眼前的小公主心下已经不满。 正如纸张记录所言,有盖州卫为侧翼,莽古尔泰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无,若被盖州卫邢烈阻住后路,莽古尔泰死在广宁卫都非难事,仅仅两三千人,还是在自家门口,数倍军卒还不能赶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辽东诸将无能! 明知道西宁、吴家坟、沙岭驿三个戍堡处于前端,还只是放了三个百户,领百十人守着,守与不守又有何益? 一想到复州卫刘卫山、盖州卫邢烈两人出兵三千,莽古尔泰攻下三堡后不得不退回海州卫,卢象升心下就是一阵苦涩。 第236章 就是不愿意【今日三章】 朱徽妍见两人不语,摇头说道:“陆地相争不似海上争斗,一艘艘大船就是一个个移动城池,海上相争,船大者胜,炮多者胜,刀枪利刃再如何锋锐,军卒再如何悍不畏死,没足够火炮也是无用,船沉即城毁,城毁则人皆亡。” “辽东军卒若无法与建州贼城外争锋,就算与了辽东火炮,不仅仅大幅度增加朝廷负担,反而会被建州贼得了我军利器,会成为破开我军城池利器,城破后又当如何?任人宰割?” 朱徽妍自辽东转了一圈,对辽东也有些了解,军卒缺衣少食,士气更是只能躲于城中,至少需要三两年恢复,而净军、幼军兵力又不足,暂时只能如此相持不下。 看了匣子里净军、幼军对辽东军的不满,卢象升、黎宏业也不敢再随意开口,前沿戍堡连三日都撑不住,连给后方争取三日调兵救援的时间都不能,这种事情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情,正如小公主所言,辽东将领要么军卒训练不足,要么就是没重视前沿阵地,如此之下,他们还能说什么,还如何让净军、幼军,让刘家寨信任? 难不成送炮给建州贼轰炸自己的城池吗? 见两人低头不语,朱徽妍也没了多少谈兴。 “辽东诸军至少要证明,证明自己有能力与建州贼野外争锋的能力,只有如此,刘家寨才会考虑给予支持,而且……那也是数年后,此时,辽东军就算可以与建州贼城外争锋,我宁德驸马府也不会免费提供给辽东火炮、兵甲利器!” 卢象升、黎宏业身体猛然一震,一脸震惊看着这位不是统帅的统帅公主。 “其一,这些火炮利器是我净军、幼军省吃节用,半年未发放饷银制造出来的,若是使用,也当是优先装备净军、幼军。” “其二,三千门火炮看似很多,可谁又计算过大海上飘着的海贼,飘着的西夷火炮究竟有多少?我大明若想海疆安稳,若想守住南方赋税之地不受海贼威胁,就需要有足够的火炮以平海上之贼。” “其三,此时平了建州贼,大明北疆也是隐患不断,至于为何北方隐患不断,你们自己去思索缘由,本公主也不能说太多,最主要的原因……驸马不信任朝廷上整日谩骂争斗不休文臣,本公主也不信任你们可以守口如瓶,以至于造成我大明边患不断。” 此话一出,卢象升、黎宏业脸色剧变,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而朱徽妍已经站起身来。 卢象升、黎宏业两人不得不跟着站起。 就在此时,小三急匆匆走入房内,躬身说道:“二爷刚送来的军报。” 说着将一封书信、奏折送到了朱徽妍面前。 朱徽妍再次坐下,拆开信件观看了片刻,犹豫了一下,看向卢象升说道:“二兄月余前领兵千人,沿江北上袭击了十三座建州村寨,斩首百余,俘获人丁五百余。” 说着将书信向卢象升递了过去,卢象升忙上前双手接过,此时他也不敢轻视眼前尚还年幼公主。 黎宏业没有凑过去观看卢象升手中信件,而是犹豫着说道:“公主,属下……属下听闻毛将军于皮岛另立一军,每每骚扰朝鲜百姓,以至于朝廷不满,百官担忧朝鲜与大明有了间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卢象升也不由抬头,朱徽妍尚未开口,刘英儿就已经不满皱眉。 “有间隙又如何?难不成他们会将我大明花费的五百万两银钱,还与我大明不成?难不成还敢出兵攻打我大明军卒不成?” “哼!” “有间隙?他们最好别激怒了俺们小旗大人!” 赤裸裸的威胁,两人却张大着嘴巴无法辩驳。 镇江、皮岛已经成了大明在外的“飞军”,他们身在建州贼后背,不仅仅危险,更为严重的是物资补给上的困难,带走了一些百姓,就是为了让这些百姓耕种田地,为这些将勇提供一些物资钱粮。 田地从何而来? 卢象升、黎宏业两人或许对此时朝鲜朝堂上的动荡、危机不甚清楚明了,但“五百万两”银钱的事情还是一清二楚的,想要说什么大义,可看到大明眼前困境,也无法开口反对。 朱徽妍微微摇头,说道:“朝鲜的事情就不要多问了,自有驸马处置,或许……平安道、咸镜道自此归我大明亦是不一定,当然了,这也需要驸马与朝鲜王商谈。” 卢象升、黎宏业一愣,他们一时间还没明白小公主这句话语是何意,正要再问,朱徽妍再次站起身来。 “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两位公子还是仔细考虑考虑,若真觉得不在乎世人异样眼光,可以接受宁德驸马府,两位就留下,若还有些犹豫……两位还是回去再想想。” 朱徽妍也不再多言,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抱拳躬身,看着她转身进入内间。 自幼便生活在皇宫,朱徽妍知道众口铄金道理,入了宁德驸马府就再无转圜机会,就成了天下士子们口伐笔诛的对象,一般人犹豫不决也在其理。 如同小公主所想,京城无数茶肆酒楼纷纷扰扰,全是对宁德驸马府的不满,却从无一人提及净军、幼军半年无军饷之事,或许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幼军、净军无军饷之事,好像只要不是户部、兵部,只要不是朝廷掏钱养兵,就会被所有人无视一般。 人们眼中只有刘家寨造了三千余门炮,只是流传着卫民钱庄是如何的肥硕。 刘养前去了江南,余丛升一心只盯着造船之事,小公主也搬去了刘家寨,主持红薯育苗事宜,整个宁德驸马府几乎成了座空府,按照常理,一座空府,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不用半个月,京城百姓的热忱心也会慢慢冷淡了下来,谁也没想到不仅仅热度没冷淡,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漫天大雪、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也未冷却半分。 眼见着就要大年三十,眼瞅着就要进入天启二年,大海上一拨未平一拨又起,原本以为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大明众多海贼,再加上倭国,这已经是海贼们可以拿出最多兵力了,谁知琼州传来消息,说是东番红毛贼出现在了南越仁国。 不听到这消息还罢,听了南越竟然也想着参与进来,再次传信北京大舅哥,小皇帝得了信件后,大怒,原本准备给辽东的火药也被全部送往南方,也更加剧朝臣们对刘卫民的不满,可随后朝臣们不得不低头妥协。 看着押运数十艘大船物资的马四海送来的信件,刘卫民不由摇头苦笑,感觉自己大舅哥成熟了许多,竟然也知道要挟,竟然以飞鸽丢失,以江浙众多将官不服军令,强逼着朝臣们闭嘴低头。 随同物资登岛的方从哲,见刘卫民苦笑摇头,不由说道:“北京可是发生了些事情?” 刘卫民将书信送到方从哲手中,苦笑道:“有人眼红了小子家资殷实,对小子造炮太多很是不满,认为小子就该自掏本钱贴补辽东。” 方从哲忙低头去看信件,脸色也是随着信件内容阴晴不定,直至看罢完了,才苦笑摇头。 “若老夫在京师,未看到西夷船只,老夫也会登门寻公主,也会想着法子从你小子嘴里掏出些火炮来,北京城距离辽东太近了些,还是稳妥些为好。” 刘卫民有些奇怪看向方从哲,说道:“小子知晓方阁老与一帮朝臣们比较短视,双眼也只是盯着眼前,只是……为何阁老见陛下用魏忠贤挟持朝臣,反而不似以往焦躁恼怒?” 听着眼前臭小子如此评价他这个三朝首辅,不由恼怒冷哼一声。 “哼!” “你小子在玩火知道吗?想用镇江,用野人女真,不住将建州贼赶往沈辽等地,可你想过没,万一山海关挡不住建州,后果又会如何?” “还有,作为一个帝王,用些宦官阉奴打压朝臣,这种事情太过平常,老夫又岂会奇之怪之?” 刘卫民点头赞同道:“方阁老话语不错,一个合格帝王,终会学会文武制衡之道,的确没什么可奇怪的,再说了……只要那些大臣们愿意低头,有孙大人在,想来也不会太过打压,确也不用太过担忧。” “至于山海关挡不挡得住……方阁老有些过于担忧了,有我刘家三兄弟在一旁牵制,若藏在城内还挡不住建州贼,小子以为……这些人活该被建州贼砍了脑袋,死不足惜,小子更加不会将省吃节用的银钱,扔在一群废物身上。” 方从哲想开口骂上几句眼前胆大妄为的小子,就如同眼前即将爆发的大战,原本可以一点点将海贼平灭掉,偏偏以黄金,用人性的贪婪逼迫海贼与他决一死战。 想狠狠教训眼前臭小子,开口却又无奈叹息。 “你小子就这么自信,自信建州贼不能破开山海关,若是万一呢?万一真的打开了山海关,到时候,可是全晚了!” 刘卫民神色稍微郑重了些,极为认真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微微摇头。 “方阁老,这么说吧,若仅仅只是击败建州贼,只要提供给小子足够的火药、火铳、火炮,小子只需一万精锐军卒,只需净军或幼军训练两三年,小子就能打到赫图阿拉。” “但这也只是击败了建州贼,也只是夺了赫图阿拉,建州贼依然会存在,他们只会逃向更加寒冷的北方之地,依然还会成为我大明北方边患。” “给小子五万精锐军卒,小子可以彻底消灭掉建州贼,以三万精锐,以数百艘大船自奴儿干都司登陆,南北相击,一至两年彻底消灭建州贼,大量杀伤北地女真一族,如同当年宋之辽国打草谷。” 第237章 一年一千万两,谁来赔?【下午还有一章】 “只要有五万大军,物资供给无障碍,无掣肘情况下,一两年内,小子可以保证彻底消灭建州贼。” 看到方从哲一脸不信,刘卫民沉默片刻,说道:“方阁老别不相信,如今的火铳也并非多好,此等火铳不过是后装火绳枪,需要火药倾倒如枪膛内点燃,需要将铅丸自上面枪口处装入其中,小子所造的火铳与西夷、倭国所造并无不同,却比我大明当下所用火铳精良太多,但若与英儿所用燧发枪就要差了许多,若非小子暂时有种东西做不出来,别说数万大军可平建贼,就是一千人,也可以打到赫图阿拉,任他人山人海,在一枪,一息间,数十近百发弹药情况下,一切拿刀子冲锋的人命都会毫无任何意义,所需的也只是弹药供给而已。” 刘卫民说这话,不仅仅方从哲一脸震惊,身后站着的马四海、小豆芽全都一脸惊骇。 后世将火药运用到了极致,就算他无法制造出真正燧发火药枪,炸药包总是可以吧,手榴弹总是容易吧,惹急了他,无良心炮也照样整出来,山林之中是不好打,但后世子弹模样他还能不清楚?无非与烟花爆竹一般,只不过颠倒个个而已,后面换成了铅丸堵住火药,子弹是没有雷酸汞作为碎发激发药,使用火绳点燃火药绳总是可以吧? 真正的铜皮子弹弄不出来,纸弹还是可以的,尽管纸弹有射程近弊端,但纸弹要比后装火绳枪射速要高了一倍不止,而且纸弹还能尽可能避免火药受潮影响,有了射速更高的火枪,丛林中反而会因建州贼冲击速度缓慢而发挥更多优势,数万大军自北向南攻打,灭掉建州贼并不是很难。 在另一个世界,他就喜欢到处走动,见识过不少老古董,更是知道无数火药应用方式,对此并不是太过忽悠方从哲,当然了,后装火绳枪他还没全部装备手下兵卒呢,怎么可能立即就将之淘汰? 后装火绳枪刚刚在这个世道盛行,至少还有百十年才能淘汰,至于淘汰的去处他都想好了,不赚上一笔咋成? 而且纸弹也并非只是射程近一个弊端,纸弹为了保证威力足够,枪膛必须要足够大,至少要比现在净军手里的后装火绳枪枪膛粗大一圈,如此就需要增加枪重,会对军卒增加很大负担,事实上,纸弹的盛行时间远远不如后装火绳枪。 各种火药运用无法与方从哲细究,但也明确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太过担忧辽东的事情,他更担忧的是大明糟糕的财政,本体的虚弱才是大明最致命的威胁。 看着一干人脸上的震惊,刘卫民有些皱眉不悦,心下也有了些火气,说道:“建州贼、奢家,以及鞑靼,这些叛乱都要花费大量钱财,旱灾、水灾、地震、寒霜……大明灾害频繁,也需要无数钱财,哪来的这么多钱财?” “只要有了足够钱财,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了足够多的兵甲利器,就凭我大明亿万百姓,什么样的叛乱、灾害不能够平定?” “他们毁了一座城,老子就建一百座,只要有钱、有人,这就屁都不算!” “一个个就知道平了辽东会省下多少钱财……” “可你们也不想想,大明军卒不磨砺磨砺,都他娘地废成什么样了?” “知不知道每耽搁一年,我大明海域每耽搁一年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一指金瓜金矿方向,一脸不屑。 “那里是有好几百万两金子,可你们不知道,每耽搁一年平定我大明海域,究竟意味着什么?就那几百万两金子,与耽搁我大明平定海域来说,屁都不是!” “一千万两!” “知道吗,是一千万两!” “一年,一千万两!” 刘卫民眼珠子都红了,方从哲、马四海、小豆芽,以及寻过来的周云一干将领,全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刘卫民指着金瓜方向,手指颤动,鼻子粗气直冒。 “金子就在岛上,老子还他娘地不信了,金子还能他娘地长了腿跑了?可是每耽搁一年,我大明每年就要损失至少一千万两银子!” “是一千万两!” “我大明每年赋税多少?” “七百万两!” “一千万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就算我大明百姓一文钱都他娘地不缴纳,老子自个就能养活整个大明!” “一千万两……” “老子让辽东可着劲地浪费,老子还就他娘地不信了,他孙承宗,他王化贞,能给老子浪费了一千万两银子?” “每年要老子白白浪费一千万两,是你……还是你,你们谁赔给大明一千万两?!” “为了你们的短视,就要老子耽搁好几千万两银子,还要给子孙后代弄了个遗祸无穷麻烦,老子是贱,还是咋了?” “滚滚……都给老子滚!” 听着方从哲话语,想到自家媳妇如此年幼承担的重压,心下就是一阵烦躁、恼怒,说着说着自个火气就上了脑袋,红了眼的刘驸马甚是可怖,唯一还有点理性的是没有动脚踢三朝首辅,小豆芽挨了好几脚,马四海也没逃掉挨踢的命运。 “砰!” 刘卫民一脚将破木门踢关上,看着木门一阵抖动,方从哲脸色微白,他也是被每年一千万两吓住了,如今的三朝首辅哪里还敢随意怀疑刘卫民的话语,而事实上刘卫民确实也并未欺瞒于他,后世打捞这个时期沉船时,就有记录,郑家掌控了大明海域后,仅郑家征收保护费就是高达千万两,这还没算上今后所占岛屿挣的钱财,一旦控制了东西要道马六甲,就是张嘴躺着屁事不干,无数钱财也是哗哗往兜里送。 “老……老夫……老夫也没说什么,还气上了!” 方从哲面色微白,傻愣愣看着紧闭的破木门,回头看到一干将领全都看向自己,也不知心下是个啥心情,却也不愿他人以为是自己激怒了屋里混账小子。 马四海身上挨了好几个脚印,痴呆呆看着房门,最后一跺脚,回头挨个将人看了个一遍,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驸马爷今日话语,哪个都不许与咱家传扬出去,否则军法从事!” 马四海又是狠狠威胁了一番将勇,狠狠一跺脚大步离去,至于是不是又八百里传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云一阵摇头苦笑,但他也不敢随意乱掺和刘卫民的事情,又赶紧与一干将领离开,仔仔细细嘱托吩咐一番,唯恐皇家大内密探找自己麻烦。 小豆芽挨了几脚也不敢吭声,一屁股坐在门外,抱着火枪‘按着腰刀守着他的主人。 “唉……” 方从哲深深叹气一声,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小豆芽。 “混账小子,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个暴躁脾气?老夫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小豆芽抬头看了眼方从哲,又低头。 “或许……朝臣们……欺负家中无人的公主,主人才心情不好吧……而且……大人也说了,若是在京里也会欺负公主。” “老夫……老夫……唉……” 方从哲张嘴“老夫”数次,最后又深深无奈叹息,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了半分三朝阁老架势。 “还不是混账小子不把事儿说清楚了,若是老老实实将事儿说了清楚,老夫又岂会说了那些话语?” 小豆芽也不抬头看他。 “主人不愿多说,也定然有主人的道理。” “道理,不说怎么知道是不是道理?”方从哲很是无奈。 “可你们并不与人讲道理,就算讲了道理,你们也不会听的,你们有你们自己的道理,主人并不愿意与你们多讲道理,不愿成了你们这般只是在朝廷上各自讲着各自道理之人,主人更愿意多做些事情。”小豆芽抬头看了方从哲一眼,又低头。 看着低头不语的板寸头,方从哲张嘴数次,最后只能摇头苦笑,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看着日升日落,门口守着的军卒始终一脸肃然平视前方,而屋内之人仿佛忘记了之前的恼怒,一个人翻阅着不断送来的情报,不住推演着海面上局势发展。 随手丢下关于郑、阮,黎、莫之间的烂事,阮氏率先与荷兰人开设港口,并且购置了一些弗朗机炮和后装火绳枪,黎朝占据着安南最为肥沃的土地,莫朝仅仅只占了北部屁大的高平一处,若非大明的护佑,莫朝早就亡国了,至于南方的阮氏,则是因为不满郑氏把持黎氏王朝,故而才于南方自立为王。 莫朝原本是篡位为王,但莫氏比较废物,如今只能龟缩在高平,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原本是要应黎氏请求,帮助黎氏夺回正统地位,但是莫氏做了件事情改变了大明朝廷的态度,就是大明投降称臣,不仅仅归还了大明原本的国土,更是将安南国变成了安南都统使司。 安南都统使司是什么呢,与奴儿干都司、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等同,也就是安南国自此不再是一国,而只是大明的州县。 但是呢,与大明传统府县又有些不同,如同奴儿干都司、朵甘都司一般,安南都统司实则是比较大的世袭土司,是汉唐之时的羁縻制的延续。 莫氏朝将安南国这个属国自降为大明属地,大明朝廷自然也就承认了莫氏一族的地位。 第238章 各怀鬼胎【第三章完】 莫氏篡位,黎氏逃到了安南南方,就成了南北两个对抗朝廷,在黎氏根基不稳时,莫氏内部发生了激烈的权利争夺,错失了最佳干掉南方黎朝时机,以至于后来被打的差点魂飞魄散,而就是这个时候,大明朝再一次出手了。 高平在广西、云南、安南三处夹界处,有大明的护佑,莫朝得以生存了下来。 黎朝虽然击败了莫朝,但是黎朝也并非如此安稳,在攻打莫朝时,出现两个功高震主的家族,一个就是郑氏,一个则是阮氏。 相比阮氏,郑氏更加强势,把持着黎氏朝政,废立皇帝也只是郑氏一句话语而已,但是郑氏同样面临着诸多内部争斗厮杀,尽管郑氏占着安南国最为富裕的地方,却只能与南方的阮氏相持拉锯。 大的名义上,安南之地是黎朝与莫朝相争,实则是莫、郑、阮三家在相互厮杀。 黎朝夺回了升龙后,向大明请奏恢复“安南”属国,但大明并未同意,也因此黎朝对大明朝心存怨恨,无论郑家,还是阮家都无法被刘卫民利用,反而最为弱小的莫氏为他送来了阮家最新消息。 刘卫民扔下杂七杂八的情报,越是想着安南越是头疼,这个地方最是容易发生叛乱,无论是让谁待在此处,不出二三十年,一准就是个叛乱者。 头都大了,刘卫民也不愿再去想,看着外面天色,刚推开房门,正见一老一少还坐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哼!” 刘卫民不由冷哼一声,也不多言,背着双手向营外边缘一处小营地走去。 “镇国,莫家传来的消息,你怎么看?” “……” “安南可否重新成为大明州县?” “……” “按照莫家传来的消息,安南阮家三千军卒会在一月准备妥当,二月……” “二月?” 刘卫民无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有事没事找话题的方从哲,很想张口骂娘。 “阁老大人,您老是不是不知道,每当换季时风向就会大乱之事?” 刘卫民指着天空,说道:“由春入夏,东南风渐盛;由秋入冬,西北风渐盛。” “什么时候最危险,最危险的就是由盛转弱的时候,冷热对流的时候……与你说冷热对冲你也是不懂!” 刘卫民叹气一声。 “你可以比作军队,咱大明与建州贼,建州贼气势衰弱了,咱大明是不是该出兵厮杀了?厮杀就意味着激烈对抗,而二月、七月就是老天激烈厮杀之时,您老觉得一两丈高的巨浪,海贼敢前来?” 方从哲听着混账小子气哼哼话语,眼睛眨巴几下,也不恼怒,反而很认真点头。 “镇国的意思……海贼会在三月?”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若以天气来说,想要稳妥些就当时四月之时,只是……当真说不好阮福源会不会出兵,会不会主动招惹咱们。” “莫、黎(郑)、阮三家,莫家最弱就不用说了,若非大明护着,莫家早玩蛋了,安南玩得转的,也就南北阮、郑两家。” “郑家虽有些内乱,但北黎财力雄厚、人丁众多,南黎所依靠者地势,阮福源此人野心颇大,乃世之枭雄,为了一些火炮、火铳……小子倒是觉得……阮福源不会这么短视,本就势弱于北黎,若再得罪了我大明朝……” 方从哲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卫民话语,还是说道:“若东番贼以干掉我大明水师为由,是否可以说服阮福源?” 刘卫民沉默稍许,说道:“不好说,东番荷兰人,或者其他西洋人肯定也会接触北黎郑家,郑家本身就比阮家势强,若再得了西洋利器,阮家很难胜得了郑家,故而才会有如今局面,才被莫家知晓了这些事情。” “但这并不能代表了阮福源就想要前来,拖着也是一个法子,与萨尔浒时朝鲜国差不多,阮福源也再等待倭国消息,若倭国大肆来了小琉球,阮福源被逼无奈可能会跑来凑着闹,若我军战场上获得优势,阮家也是最有可能率先投诚的一个;若我军失利,他也是最狠的一个,会与此时的朝鲜王李珲一般无二的墙头草!” 方从哲细细思索,最后也不得不承认,正如眼前小子所言,那阮福源还真没太多选择余地,他若不答应东番荷兰人要求,荷兰人,或是英格兰人就会支持北黎郑家。 以郑家的实力,若再获得足够火炮、火铳,南黎很可能会一败涂地,可若出兵来了小琉球,势必会得罪了大明,若一干海贼摧毁了大明海船,仅从广州、广西、云南陆地上是不可能威胁到了南越的,自也没太大风险,反而会因此实力猛涨,也就有了资本与北黎叫板的本钱。 方从哲沉默片刻,说道:“阮福源为了稳妥,只能暂时等待倭国出兵情况,以镇国看来,倭国会不会出兵?”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武田家族被德川家族击败后,德川家族由此而兴盛,此与海贼们一同觊觎小琉球的正是武田家族,按理来说,德川家族是不可能给武田家族这个壮大机会的,但也不好说,倭国地域狭小,故而他们只是长于战术,却短于战略,其人往往很偏激,若武田家族拼了老命,与德川家族私下里许诺了什么,德川家族应当是愿意将一个宿敌送出倭国的。” …… “镇国的意思是……他们会在来年四月攻打小琉球?” 刘卫民在营地内背着手静静散步,方从哲跟在后面,过了好久才说了这么一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颇为严肃的老儿。 “武田家战败,日子很不好过,不仅仅是武田家一家,还有很多被德川家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家族,甚至他们的王也是如此,而海贼们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不仅仅只是夺下了小琉球,有了这么多金子,有西方四国和大明海贼的支持,这些战败了的家族就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以倭国短视和偏激的性子,四月很可能等不及……” “或许……大年夜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方从哲猛然一惊,一脸骇然看向眼前背着双手散步,不急不缓的小子,他没想到眼前小子会说出这么一句。 “这……这不可能,过年还有十余日,赤尾屿也并未发现倭国人大量聚集。” 方从哲一脸震惊,用了很大力气才将心下震荡压下,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快步走到刘卫民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刘卫民停下脚步,眉头微皱,看着眼前矮了一头的三朝阁老。 “阁老说的没错,赤尾屿是没有发现倭国人,但江浙、福建、乃至广州都出现了海贼的身影。” “十二月一日,江浙六艘,福建三艘,广州阮家两艘。” “二日,江浙八艘,福建七艘,广州十二艘。” “五日,江浙十一艘,福建九艘,广州十五艘。” “九日……” “十三日……” …… 刘卫民随意坐在一截枯木上,扫视了一遍庞大的营地,缓缓说着最近的情报。 “虽然真正的大船不是很多,也只是以探报为主,但海贼船只是在逐渐增加的,就是咱们这里也在增加,唯独增加的不是这么明显罢了。” “增加最明显的是广州,是阮家的船只,之前小子也说了,阮家是个墙头草,并不敢真正明目张胆招惹了我军,除非是我军海船遭受重大失利。” 方从哲跟在刘卫民身边,也少了些朝廷上的威严,与他一同坐在枯木上,听着他的话语,眉头不由紧皱了些。 “你的意思是……阮家已经得知了倭人前来的消息,这才更加在意我军的动向,可……可莫家传来的消息……” 刘卫民微微摇头。 “莫家居于安南最北端,距离阮家还隔着个北黎郑家呢,若是郑家对我大明意图不轨,莫家绝对是最为积极,可阮家就不同了,就算我军要惩罚阮家,就算摧毁了阮家,我军夺了安南之南土地,莫家还能穿过郑家,占了安南之南不成?” “一者,与莫家关系不大,二者莫家得到的信息滞后,或是错误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为了谨慎些,阮家也必须清楚些我军动静,增加探子很正常。” 刘卫民又说道:“此时虽风浪大一些,却也不是不能一战,海贼船只多出没于赤尾屿,想要我军探子查探赤尾屿以北的琉球国很难,除非是我军主力舰队北上,至于海贼探子,也是为了知晓我军主力舰队是否分散而做准备。” “出其不意偷袭,是倭人最为善于做的事情,还有……若小子所料不差,顶多三五日,弗朗机人必会前来此处!必会充当和事之人!” 两人正说着,方从哲眉头紧皱,刘卫民神色却不平不淡,远处周云带着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帅,弗朗机人求见。” 方从哲一愣,不由自主转头看向露出弧度的小子。 刘卫民没有起身,陡然踢飞脚下被他蹂躏好一会的石块。 “说曹操到,曹操还就真的来了!” 抬头看向一脸不解的周云。 “来了就是客,通知一下金瓜的龙华民教士、安东尼奥和安娜夫人,让他们前来见见老乡,另外……传令军中,以三号军议行事,谁敢出了岔子,老子拿谁问罪!” 周云神色陡然一肃,双手抱拳躬身。 “诺!” 第239章 东西方的握手【今日三章】 淡水港口停留了两艘满载粮食的船只,看起来就是两艘武装商船,胡安与大副佩德罗乘坐着小船,不时躲着港口内秘密麻麻的船只,唯恐一不小心撞了上去。 “船长先生,大明的船只是不怎么小,全是些大船。” 胡安看了眼佩德罗,一脸笑意,说道:“亲爱的佩德罗大副,没有牙齿的巨兽也只是待宰的羔羊,全都聚在羊圈内,难道这不是件极为美妙的事情吗?” 佩德罗也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船长先生所言不错,明国人根本就不会打仗,还是让咱们西班牙人好好与他们上一课好了!” “呵呵……” 胡安正要再调笑几句,却猛然抬手,佩德罗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一名身着盔甲将军站在船头向他们迎了过来,脸上不由露出些微笑。 周云没有跳下船只,而是站在船头远远拱手。 “有朋自远方来,周某奉命前来,两位先生请!” 两船相靠,胡安、佩德罗也在军卒的示意下上周云船只,两人并不懂周云话语,但旁边的一青年懂的,在两人耳边一阵低语,两人也学着周云一般,双手抱拳。 “幸会幸会!” 两个字磕磕巴巴,周云也不在意,更无太多言语,只是向划船小卒们点了点头。 言语不同,交流也极为费劲,双方都没太多话语。小船很快将两人送上了岸,周云好像担忧两个鬼佬不会骑马,特意弄了三辆破烂马车,而胡安、佩德罗只是盯着比较瘦小的军卒,见这些人连拿着长矛动作都是比较生疏,两人也不由相视一眼,齐齐看向一旁不语的年轻人。 “一官,明国军卒就是如此瘦小?” 一官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明军各卫所军卒与这些人也差不多,就是……就是这些人更强壮了些。” “啥?” 胡安、佩德罗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小子会说了这么一句。 “这也叫强壮啊?!” 佩德罗不由摇头苦笑,也不再多言。 一旁名叫一官的年轻人身材颇为高大,但身材很匀称,面白而润,唇红齿白的跟个小鲜肉似的,听了佩德罗话语,心下也是一阵苦笑。 大明各卫所都烂到了骨头里,若是倭寇祸乱大明海域之时,海边各卫所军卒还算不错,差些的军卒都死在了倭寇手里,二三十年过去了,再加上强壮些的又都调去了北方,剩下的可不就是瘦骨嶙峋的老弱了嘛。 而三人看到的军卒全是矮瘦的古越人,这些古越人藏在山中,远离战乱,反而要比各卫所老弱要强了许多,只是古越人又没当过兵,拿着长矛都不是那么回事儿,看起来就是不堪一击。 三人也不说话,都是掀着车帘看着外面情形,时而一脸严肃,时而摇头不止。 “明国将领还是不错的,就是这军卒……” 看着淡水两岸设置的堡垒,以及渐渐进入眼帘的明军大营,三人脸上也不由郑重了许多,可一见到全是些抱着根棍子的军卒,又不由摇头苦笑。 刘卫民看着缓缓过来的马车,远远看着掀开的车帘,嘴角不由微微上翘,一旁的方从哲见到军卒大变样却是摇头不已。 “镇国,你这做的也太明显了些吧?” “明不明显,能糊弄过去就够了,我大明各卫所军卒老弱,还没这些古越人强壮呢。” 两人没有移动半分,只是看着缓缓靠近的马车。 马车停住,胡安、佩德罗两人下了马车,刘卫民、方从哲依然背着双手未上前,见两人如此,胡安心下一阵不喜。 跟在胡安两人身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抱拳弓腰说道:“小人拜见刘总督、方阁老,这两位是胡安船长和佩德罗大副,阿尔瓦将军听闻两位大人在小琉球筑城,特意令两位大人前来送一些粮食以表敬意。” 刘卫民微微点头,看了眼前两个典型西方人贵族装束,又看向弓腰弯身的年轻人,见他身材匀称面若小生,不由笑道:“看样貌,你当是我大明人,是哪里人?” “小的名郑一官,福建泉州人,因家贫才下了海,还望大人恕罪。” “嗯……嗯?” 刘卫民一开始并未注意,正要点头,下一刻才意识到了面前之人是谁。 “郑一官?” “好名字!” 刘卫民也不载多言,看向胡安、佩德罗,抱拳笑道:“阿尔瓦将军大义,本总督十分感谢,还请两位将军暂时歇息一下,本督已经令人前往金瓜,龙华民教士和安东尼奥男爵、安娜夫人很快就能前来,两位先生暂歇息一日。” “请。” 刘卫民随意伸手侧开了些身体,自顾自走向营地正中的一处院落。 方从哲也不多言,只是向胡安、佩德罗微微笑了笑。胡安、佩德罗两人眉头微皱,对刘卫民的无礼很有些不满,听着郑一官翻译后,才微微点头,跟随在后。 刘卫民也不打算与两人多说,甚至连寒暄几句都无,直接将两人丢在营地不管不问,对此方从哲很有些不解他这种态度,而刘卫民只是随意说了句…… “说的再多,也不如他们自己用眼去看,用耳去听。” 就这么一句解释,刘卫民“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自顾自躺在床上不闻不问,任由两个大鼻子在营地里胡乱转悠,直至日暮,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三人才急匆匆回了营地。 刘卫民也不去理会大鼻子们关门嘀咕着什么,却不料一个大鼻子敲开了他的房门。 坐在床上,见进来的是运送物资的大鼻子迈克尔,不由一笑。 “迈克尔,你的老乡来了,怎么不去见见?” 迈克尔在大明待的时间也长,又于登莱水师厮混了不少时日,知道“老乡”是个什么意思,不由微微摇头。 “大人,迈克尔是罗马人,不是西班牙人,也不是葡萄牙人。” 刘卫民站起身子,很是无形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所以……你小子才可以统领我大明水师。” 刘卫民搂着迈克尔的肩头,将他按在座椅上,自己也随意坐到一旁,一脸笑意。 “你没有前去龙华民教士那里,本驸马很是高兴,贵族就要拥有贵族的品质,只有如此才能够成为一个令人尊重之人。” 迈克尔沉默许久,抬头看向刘卫民。 “迈克尔知道大人极为聪明睿智,迈克尔只想恳求大人,莫要太过责怪龙华民教士。” “你小子是想知道这次战后的事情吧?” 见迈克尔沉默不语,刘卫民微微一笑,说道:“此战之后,本督就会返回京师,但是呢,做错了事情,总是要遭受一些处罚的,我大明有句话语,无威而恩之,则令人无惧。” “有了错就要受些处罚,当然了,本督并未想着太过处罚西班牙,因为……因为你的诚实,迈克尔.哈布斯堡先生。” “你也是生活在了北京城一些时日,知道本驸马素来蛮横霸道,也应知道这种蛮横霸道是在维护着什么。” 刘卫民不由一笑。 “不错,本驸马就是在维护传统,维护我大明皇帝陛下权威!” “本驸马是个骨子里比较传统的男人,与哈布斯堡家族维护罗马教皇的权威并无不同,而你迈克尔,哈布斯堡家族子孙赢得了本驸马的尊重,所以……西班牙,本驸马并不打算太过追究,依然愿意按照之前签下的协定进行友好贸易。” 在刘卫民提到“迈克尔.哈布斯堡”时,迈克尔身体不由挺立笔直,脸上也略带了些帝王威严。 “但是,葡萄牙则必须让出马六甲海峡,他们非但无力阻挡异教徒的脚步,反而与魔鬼勾结,这是本督难以接受的事情,本督绝不允许东方海域继续混乱,绝不会再让大明遭受海贼们的侵扰!” 迈克尔心下一阵叹息,马六甲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要清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英格兰、荷兰联省都是信奉新教,或者是对新教庇护之地,三十年战争的爆发,新旧教派的激烈争斗正在进行,而葡萄牙想着如何脱离西班牙的掌控,这些事情迈克尔极为清楚,刘卫民的话语他也无法辩驳。 见迈克尔神情有些失落,刘卫民微微摇头,笑道:“人要站在更高处,如此才能登高而视远。若眼睛看到的只是这屋子里的物件,拥有的也只是这么一屋子大小,若眼睛看着整个世界,拥有的就是整个世界!” “此战我军若胜,本驸马会拿出百艘船只,由你任我大明西方总督,马六甲之西……本驸马的意思,你明白吗?” 迈克尔一愣,他没想到刘卫民会说出这句话语。 “别这么看着本驸马,本驸马已经说了,你获得了本驸马的尊重,帮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算是你小子东方朋友的慷慨馈赠。” “百艘大船是本驸马私人财物,自马六甲往西,无论你获得了多少,本驸马只要两成,余者皆归你,算是你我相交一场,朋友之间的友谊。” 刘卫民伸出手掌,迈克尔呆呆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东方大明驸马…… 两手相握,东西双方一个强大的联盟出现在了世人面前,谁也不知道,正是这一握,北美大陆自此转了个拐角…… 第240章 抉择【第二章】 迈克尔自己甚至不知是何时站在了门外,更是不清楚他是如何将房门仔仔细细关上,一个人呆呆傻傻站在房门外,抬头看着夜空的星星点点,眼角竟有些湿润。 周云拿着一封信件寻了过来,见他站在门外,很有些意外,不由说道:“迈克尔将军,为何站在门外,不进去吗?” 迈克尔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刚刚见过了总督大人,正准备离开呢,周将军这是要寻大人?” 周云拿出信件,说道:“福建送来的信件,需要让大帅过目。” 迈克尔忙让开些身子,说道:“周将军有事要寻大人,迈克尔就不打扰了将军。” 周云微微点头,笑道:“那行,有空寻将军饮酒。” 两人点头告别,周云走向门口守卒,低声说了句,自顾自推门进入屋内。迈克尔看着周云进了屋,这才大步离去。 头顶夜空很是干净,迈克尔走在黑色泥道上,脑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来到住处房门外,差一点撞在一人身上才被惊醒。 “你是……” “大人,小人是胡安船长的译官郑一官,大人可以叫小人一官,或是尼古拉。” 迈克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推门走入自己房内,果然,房中正有几人坐在房中,却无一人起身。 迈克尔缓步走到龙华民身前,躬身一礼。 “会长大人。” 龙华民微微点头,指着一旁椅登。 “坐吧。” 迈克尔默不作声做到椅登上,看不出丝毫不悦神情,只是稍微低着头颅。 龙华民看了看胡安、佩德罗,说道:“两位先生有什么话语想问,迈克尔应该不会有所隐瞒。” 胡安、佩德罗相视一眼,胡安说道:“迈克尔教士,你可知营中军卒为何显得与普通百姓一般,根本不像是军卒。” 迈克尔抬头看向龙华民,又转头看向安东尼奥,又再次低头。 “龙华民教士、安东尼奥男爵应该知晓,那些军卒本就是些野人、民夫,明国的精锐军卒在北方。” 龙华民微微点头,看向胡安、佩德罗,说道:“迈克尔所说不错,明国的精锐并不比西方军卒差了,但都在抵御北方蛮族的进攻,这里的军卒甚至还不如山里的野人强壮。” 胡安微微点头,想了想又看向迈克尔,说道:“迈克尔教士,明国人为何要你来统领明国船只?” 迈克尔再次抬头看向龙华民,也不开口说话,龙华民神色平淡看向胡安,说道:“胡安先生,教廷的事情自有教廷来决定,你可以询问你想知道的重要事情,但不要插手过问教廷之事。” 胡安皱眉道:“龙华民会长,还请恕罪,这不仅仅关乎着教廷,同样也关乎着西班牙东方殖民地安全。” 龙华民眉头微皱,沉思片刻,说道:“明国人禁海时间很长,需要更加熟悉大海之人,而迈克尔又在明国皇家学堂任教,如此解释,胡安先生可否满意?” 龙华民抬头看向胡安,对他干涉教廷尤为不满,胡安却不甚在意,微笑点头。 “感谢龙华民会长的解释。” 胡安又看向迈克尔,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迈克尔先生,你既然掌握了明国船只,是否依然忠诚?” 迈克尔抬头看向胡安,沉默片刻,先是在胸口默默画了个十字架,低声祈祷一番后,轻声说道:“迈克尔只是个副职,剩下的全是明国人。” 龙华民眉头皱的更紧,不悦看向胡安,说道:“再次提醒胡安先生,迈克尔是教廷之人!” 胡安心下有些不悦,但他也知道,仅仅只是一个人是无法叛乱的,沉默稍许,说道:“淡水港里船只何时离开此地?” “过完明国的春节。” “明国北方来的船只多少,火炮多少门,此时正在何地?” “……大帝级两艘,每艘火炮一百二十二门,卫级战船十六艘,每艘七十四门,所级战船三十六艘,每艘五十二门。” “福建有两艘大帝级、八艘卫级、十六艘所级,另有七十三艘五百料以上船只。” “广州有卫级战船七艘,所级六艘,五百料以上船只五十二艘。” “浙江卫级一艘,所级十四艘,五百料以上船只九十三艘。” 胡安、佩德罗听到强大的登莱水师,瞳孔深处闪现一丝慌乱,龙华民、安东尼奥同样呼吸粗重。 …… 屋内的诡异寂静让人心慌,胡安沉默良久才咬牙说道:“迈克尔先生,可否……可否让那些该死的北方水师,在来年四月进入淡水港?” 迈克尔眉头不由一皱,不悦道:“胡安先生,请不要侮辱你的智慧,明国不是西班牙,明国的海岸线很长,南方是明国的经济重地,所有的海盗都聚集到了南方,你真以为明国将领会愚蠢的停留在海港内,任由你们堵住海港,任由你们摧毁明国北方水师?” 安东尼奥摇了摇头,与刘卫民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可不认为那个伯爵会真的如此愚蠢,说道:“提醒一下胡安先生,明国的伯爵虽然并不怎么精通海战,但他却是明国极为出色将领,他的妻子,明国的公主,年仅十二岁就领兵数万与北方蛮族交战,如此愚蠢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胡安看了一眼佩德罗,心下一阵感叹,微微点头,该得了的消息全都得到,也不再多说,佩德罗一脸笑意从脚下木箱中拿出三瓶葡萄酒。 “先生们,能在异乡喝到如此美酒,是件令人极为愉悦的事情,来来,大家一同喝上一杯!” 佩德罗不容迈克尔犹豫拒绝,又拿出数个晶莹剔透琉璃酒盏。 “来来……” “先祝福万能的主……” …… 一帮子大鼻子喝的叮咛大醉,郑一官好不容易将几人安置睡下,正待关门好好睡上一觉,却听见房门轻轻敲动,眉头不由一皱,推开房门见到一陌生明军,不由去看门外躺在地上的大鼻子,心下猛然一个咯噔。 小豆芽也不开口只是指了指郑一官,转身就走。 郑一官犹豫良久,还是默默关上了房门,跟随在小豆芽身后,两人至始至终都未开口半句。 “梆梆……” 小豆芽轻敲了几下房门,又自顾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见方从哲坐在角落里也不理会,只是向刘卫民捶胸微躬。 房门轻响,刘卫民依然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翻阅着桌案上文件。 “主人,人来了。” “嗯。” 刘卫民轻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小民……小民见过大人。” “尼古拉.一官,自己随意些。” 刘卫民抬头看了眼弓着身子站在门边上的郑一官,又低头翻阅着文件,房内也只有沙沙翻动声,时不时还会有铅笔书写笔动轻响。 “万历三十二年,福建泉州大地震,有人说……那一年出生的人,会有一个了不起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郑芝龙,小名一官,福建泉州南安石井人,父郑士表,母黄氏,天启元年与弟郑芝虎离家出走,经舅父黄程推荐入东番贼门下。” “本督很好奇,你舅父黄程就算明为大明百姓,暗中为寇,但你也当只在东番荷兰人名下,怎么成了弗朗机西班牙的译官了?” “还有……你舅父黄程此时并非在家中,说是什么外出访友,不会是在琉球国吧?” “或者……正与一帮倭国人在一起,准备祸害自己的家乡,也不知道郑士表知道后,又当是个什么情景?” 小豆芽手握刀柄,紧盯着与他差不多年纪的郑一官,好像随时会抽刀一般。 郑一官脸色微白,冷汗不住滴落,胸前也有了一片湿润。 “先是问迈克尔什么时候离开,又说什么四月,真当老子傻啊?” “一官,琉球的倭寇、吕宋的安南贼子,是十二月底,还是一月?” 刘卫民双眼抬起,目光阴森冰冷。 “……” 看着郑一官身体颤抖,刘卫民心下有些失望。 “未曾发生的事情,本督不愿追究,一旦成了事实……你会明白后果的。” “本督再问你一句,什么时候前来?” “……” “长得还算可以,脑袋却顶着个肥肥脑袋。” 刘卫民缓缓说道:“一帮海贼想跟我大明拼消耗,那是在找死,本督可以打造五十四艘战船,就能打造五百四十艘同等级战船!” “你就是不说,本督也能猜出来他们想要怎么做,无非是围点打援罢了,困住本督,本督是驸马,是大明天子宠臣,集中兵力干掉福建水师,掉头干掉广州水师、江浙水师,继而摧毁登莱造船之地。” “想法不错,本督等着他们前来!” “扑通。” 郑一官腿脚一软跌倒在地,双目无神看着眼前一脸冷漠高大男子。 “什么时候?” “年……年底……” “年底……嗯,与本督猜测也大差不差,回去后,告诉黄程,准备一万两银子,他勾结倭寇、西夷的罪名一笔勾销,否则……本督活剐了他一家老小,哪怕他逃了天边,本督亦将他活剐了,他若不信可以试上一试!” 刘卫民没有再多言,摆了摆手,小豆芽微躬了下,一手抓住郑一官后领,拖着他走出了房屋。 “砰!” 刚出了房屋,小豆芽随手将他扔在地上,目光阴冷。 “敢透露今日半句言语,坏了主人大事,老子宰了你一家老小!” “哼!” “若非主人不想太麻烦,早挨个杀上门了,真当自己长了八个脑袋,还敢觊觎我大明金银?!” “哼!” 第241章 海贼们没有选择的机会【第三章完】 刘卫民一一收起桌面上的纸张,一直坐在一旁未开口的方从哲,此时突然开口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而且……你好像对那小子颇为重视。” 刘卫民手掌微微顿了一下,又低头将纸张收起,随口回答方从哲话语。 “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出现在金瓜,若非你们前来送些物资,这里本就没留下什么船只,金瓜那里一直都有海贼船只出没,弗朗机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又不稀奇。” “所以……你就知道了他们必然会派些人来探查究竟,你就提前将可以藏的都藏了起来。” “算是吧。海防卫所军卒荒废许久,需要恢复性训练,进山里跑跑路、打打枪也没啥不好的。” “可是……迈克尔那里都是弗朗机大鼻子看守,那小子你也是第一次见到,你是如何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又为何提前查阅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子?” 刘卫民转头看向方从哲,轻轻摇头,说道:“大鼻子看守的再如何严实,看守的也只是地面,难道还能阻拦住地下?既然知晓他们要来,提前准备好就是了。至于那郑一官……阁老大人可莫要以为那小子只是个娃娃,那娃娃可是有海贼王潜质之人,当然了……现在就不一定了。” “大海上有两伙海贼最为强势,一个名叫李旦,一个则是登莱水师南下时遇到的颜思齐,余者皆弱了不少,这两人都居住在倭国,登莱水师大半火炮所用铜皆出自倭国,自也知晓这些事情,而那娃娃的舅父黄程与颜思齐、李旦都有很深交往。” “我大明海贼之所以可以生存下去,并非依靠劫掠商船,就算劫掠到了商船,货物不出手,也必是死路一条,可我大明禁海,倭国虽有产出黄金,但是倭国百姓毕竟也不是真的富得流油,能够吞下大宗货物的,也只有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四家西夷人,那娃娃数月前还在东番荷兰人名下,如今却是西班牙人的译官。” “大人也是经历过萨尔浒沙盘之事,当记得陛下曾说了的一句话语,性格决定命运。” 刘卫民翻了翻手里纸张,从中抽出一张送到方从哲手里。 “大人也是见识了此子长相,性格倔强而胆大,沉稳而又不失恭谨,敏而好学,又有诸多关系在身,以大人的睿智,还敢轻视一个娃娃吗?” 方从哲低头看着手中纸张,上面详细记录了郑一官自幼过往,看着乡邻邻里评价,一阵沉默不语。 刘卫民本以为他熟识的郑一官只是个意外,可越是探究根源,越觉得他的客观条件真的太好了,当然了,若无内在条件也不可能有他的成就,但应付方从哲这个好奇宝宝是足够了。 “弗朗机并未谈及他们何时会攻打小琉球,仅仅只是问了两句话语,你就知道他们会在十余日之后?”方从哲又突兀的问道。 刘卫民无奈坐下,看着方从哲很是无奈,说道:“之前不是与大人说了嘛,季节交换之时,风浪最急,是必须要躲起来的。” “也就是说……十二月、四月是比较安全的两个月份,十二月份是我大明最为容易疏忽的一个月份,因为有一个年关要过。” “当然了,小子也不能十分确定他们会不会在年底前来,所以才将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三人邀请了过来,无法确定,咱试探一下就是了。” 方从哲一阵苦笑,指着刘卫民说道:“你小子就是个混蛋!” “那你也肯定早已做好了准备?” 刘卫民笑了笑,说道:“也没啥好准备的,他们想要围点打援,打掉大明的水师舰队,小子给他们打就是了,只要倭寇、安南贼子前来,他们就休想轻易走掉,到时候谁围点打援还不一定呢?” 方从哲精神一振。 “怎么说?” 看着方从哲,刘卫民有些叹气,无奈说道:“阁老大人,小子真的有些怀疑您老是如何成了三朝首辅的。” “臭小子……” “得得……” 刘卫民忙伸手压住他伸出的手臂。 “咱大明北方陆地上有哪些相邻的势力,咱就不说了,咱就说说大海好了。” 刘卫民掰着手指,开始自北向南数了起来。 “其一,朝鲜。” “其二,倭国。” “其三,苏禄之吕宋。” “其四,芭荖员。” “其五,安南。” “其六,占城。” “其七,渤泥。” “其八,大北年。” “其九,爪洼,包括万丹国,巴章国,马打蓝,淡目国,雅加达……。” “其十,真腊。” “其十一,缅甸。” “其十二,就是葡萄牙占据的马六甲中部,以及东西两侧的柔佛和亚齐。” 刘卫民手指头都不够使得了,细数了大明周边海域相关国度、势力后,说道:“南洋小国不提也罢,有些能力与大明海上掰腕子的也就朝鲜、倭国、安南,当然了,四个西夷合在一起也可以,还有那个大北年海盗们建立的屁大小国。” “能稍微护着大明这些海贼的,也只能这些势力。” 刘卫民又开始掰扯了手指计算起来。 “大北年是海贼建立的国度不假,而且大北年女王也是咱大明海贼林道乾的后人,可那屁大点地方,他们敢收留这些激怒了大明的海贼?小子正巴不得他们收留呢,小子也好给孩儿们弄些外快呢!” “朝鲜给他十个胆子也是不敢,他李珲若敢有丁点与海贼有点牵连,小子就敢恢复汉之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 “倭国虽出了兵,但这是以武田家族的名义,倭国此时是德川家族当家,两个家族之前就打的血头血脸,德川家族若敢收留,咱大明就将让德川家族成为历史,德川家族绝对会在武田家族失败后落井下石,不仅仅不会收留这些海贼,还会竭力追杀,避免我大明因怒讨伐,当然了,小子弄残了这些海贼后,怎么着也要走一遭倭国的。” “接下来是谁?” “安南?阮家自己一腚屎,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与我大明解释,还敢再次激怒了我大明?” “西夷四国与安南情况差不多,一旦遭受重创后,也是不敢再冒头。” 刘卫民嘴角上翘,更显不屑。 “如此……大明海贼就成了人人喊打,人人厌弃的孤儿,除非……除非正面击败我大明水师!” “一旦倭寇、安南贼子登陆了小琉球,一旦他们被困在岛上,大明海贼无论如何都要与我大明水师正面厮杀,想走都走不掉,西夷四国可以退走,他们绝对无法逃走,再说西夷四国也没有太多选择,也必须与我大明水师正面厮杀,没了那些大明海贼,他们没资格与登莱水师厮杀,丢失东方所有殖民地也是早晚的事情。”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 “围点打援,谁打谁还不知道呢!” 方从哲一脸惊骇看着眼前浑小子,此时才发觉,那些海贼好像成了眼前小子织成网里面的虫子,一旦倭国、安南、西夷四国给了眼前小子口实,大明海域上漂着的海贼就如同没了根的浮萍。 海贼是不可能永远漂在海上的,就如李旦和一群海贼,早先年在吕宋,后来跑到了倭国九州岛,德川家族清除海贼时,这些海贼们又不得不跑到小琉球,不得不与人数较少东番荷兰人硬怼,没有根基,海贼就无法存活,可一旦彻底激怒了大明,刘卫民、朱由校集结了整个大明最好工匠们,合力打造了个强大登莱水师后,这些海贼还能前去哪里? 此时的海贼不是二十年后的郑芝龙统领的海贼,还没有二十万人、两千艘大大小小船只,此时想穿过马六甲逃向西方,那就是在找死! 除了与刘卫民海上拼命杀出条活路,除了彻底击败大明水师,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一战击败了大明海贼,西夷四国也只能低头臣服,再加上…… 方从哲不敢想象,拥有三千余门火炮的登莱水师,又有谁能阻拦? 倭国? 安南? 方从哲一脸骇然看向眼前年轻过分的大明总督。 刘卫民说完话语,也不理会方从哲如何作想,拿出信纸来,开始书写起书信,一方面需要向大舅哥汇报这里的最新情况,一方面要与四个副督,与身在福建的刘养交待一些事情。 方从哲看着趴在桌案上书写书信的小子,心下也不知是何种感想,他做了这么多年文官,从未见到这么异类的小子,一环紧扣一环,只要一脚踏入他的圈套,想要再脱离,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一个金矿,不仅仅坑了江浙数十近百将领,坑了南京、北京几十个官吏,照着眼前情景,大明海贼们、西夷四国、倭国、安南都将成了眼前小子囊中之物…… “镇国,将来……能不能永远别掺和政务?” 刘卫民刚刚书写完了送往北京城书信,还未拿出木盒,听着方从哲很是沮丧话语,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子是军将,不是无耻政客,对你们没一丝兴趣,除非你们将小子逼迫到了墙角。” 方从哲心下一松,可一想到眼前小子的脾性,又想到朝廷上文武大臣们的尿性,又是一阵头疼。 “唉……” 方从哲一阵摇头苦笑。 第242章 海贼们的决定【今日三章】 胡安、佩德罗在第三日就急匆匆离开了,哪怕刘卫民极力挽留,他们也是坚持要离去,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龙华民、安东尼奥、安娜,只有迈克尔因为受雇于明军而留了下来。 阿蛮的药物很好使,那些昏睡的大鼻子守卒竟然无知无觉,以为是自己的大意睡着了,担忧被胡安处罚,并未说出此事。 大鼻子离去,迈克尔只是拿出了两艘船只送方从哲回福建,并未就此离开。 胡安一行人一路向南,但在第三日时突然转向,逆风驶向琉球国,第五日方抵达琉球国。 正如刘卫民所猜测一般,琉球国海上飘荡着无数悬挂黑色骷髅船只。 安娜站在船头,海浪早已将她衣裙打湿,依然注视着无数船只。 “唉……” 安娜眼角看到胡安走了过来,嘴里不由轻声叹息,转身欲要走入船舱,她并不喜欢一脸络腮胡子的胡安。 “安娜夫人,看了我西班牙强壮若牛水手,难道不是一种享受吗?” 安娜伸手拂去额头一缕乱发,将头上罩面轻纱向下稍微扯了扯,优雅笑道:“胡安先生,西班牙水手身上太臭了,还是明国水手更加优雅些。” 胡安脸上笑容一僵,安娜却已经转身走入船舱。 “优雅的婊子……早晚要你好看。”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海岸上一阵骚动,用着单孔望远镜看着岸上人群,胡安嘴角一阵得意。 “抛锚,准备登岸!” 海边沙滩太浅,大船无法靠岸,只能距离海岸几十米外抛锚。 小船放下,龙华民、安东尼奥、阿娜三人也登上了小船,在水手划动下登上了岸。 “龙华民教士!” “上帝保佑!” 阿尔瓦抚胸,龙华民很顺畅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两人根本不理会安东尼奥和安娜,对于阿尔瓦来说,两人只是被赶出了母国的流放可怜虫罢了。 “外面风太大了,先回温暖的房里,喝上一杯美酒再说!” 阿尔瓦与龙华民关系好像很是不错,两人在前低声说着小琉球上面的事情,哈维尔则拉着安东尼奥手臂低声询问。 李旦、颜思齐、黄程……一干大明海盗头领相视一眼。 “一官。” 黄程开口,郑一官心下紧张,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挣扎、厌恶,最后还是不得不来到李旦身前。 “大头领。” 郑一官不得不将龙华民、胡安等人知道的事情低声说了一遍,一干人在前边走边低声交谈,只留下安娜一人孤零零站在沙滩边。 “安娜夫人,为了我大日本勇士性命,还请安娜夫人告知明国事情!” 就在安娜发愣,武田三郎手按刀柄,一脸僵硬微弓身体。 “哼!” 安娜轻哼一声,也不理会只有她胸口高的武田三郎,这一刻,她很怀念身在明军大营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敬着,有些怀念起刘卫民微笑说着的恭维话语。 也不知师明的“女太子”话语是如何传了出去的,竟然全都知道了安娜是西方的“女太子”事儿,这些海贼们不畏惧皇权,西夷四国对安娜事情也是一门儿清,倭国、安南都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奸臣”,反而是破落了的大明最是尊重皇权,对安娜也显得尤为尊重,是不是真心的尊重,安娜自个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听了武田三郎一口威胁强迫语气,心下就是一阵不喜。 武田三郎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握着武士刀的大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冷着脸走向明国海贼头领一群人,与他一般的还有安南将军阮有金。 刘卫民采取龟缩战术,也不主动去探查,只是守着自己的窝。这些海贼们却不断派出探子,对于广州、福建、江浙等地早已摸了门清,所担忧的反而是小琉球岛上布防情况,无论是龙华民,还是安东尼奥,或是胡安,得到的都是小琉球岛上防守甚是严密,但是军卒却比较垃圾。 一干人商议来商议去,争吵了许久也未有个决定,武田三郎急了。 “砰!” “营地再如何严密,若无精锐勇猛的战士,那就屁都不是,我英勇的大日本勇士可一举击败明军!” “不不……武田先生,明军不可以一举击败,击败岛上明军并不意味着彻底击败了明军。” 哈维尔看了一圈人,说道:“小琉球岛上明军将领是明国的驸马,只有他还在抵抗时候,才可以让福建水师急切救援,我们就可以半途击败了这支明军,就可以再次击败广州水师、江浙水师。” 英格兰总督约翰微微点头,说道:“明国北方蛮族就是用这种法子,击败了明国十万之人,我们也当应该先击败一支明军,只有如此才能彻底击败明国水军,逼迫明国低头。” 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微微点头,商议来商议去,最后还是与之前商议并无不同。 武田三郎无奈点头答应,又说道:“时间不能再拖,必须尽快消灭明国水军,以防夜长梦多!” 李旦微微点头,说道:“时间的确不宜拖延太久,还是按照之前商议吧。” 众人一阵点头,海贼太多,如今正在气势头上,时间拖延久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小伙海贼转而投靠明军。 一干海贼又细细商议了一遍,这才一一离去,三十艘大船也连夜出海赶回吕宋,准备将安南人全部运来此地,于三十日攻打小琉球。 郑一官微低着头跟在黄程身后,两人一路返回岛上临时住处,一路上并无多少话语,直到黄程推开房门进入屋内,郑一官进入房内时,与郑芝虎低声交待一声,让他仔细守在门外。 黄程刚刚坐下,看着郑一官与弟弟低声交待,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在海边见到这个侄子脸上一丝挣扎时,他就意识到了不妙。 看着郑一官进屋双膝跪地,黄程沉默了稍许,开口犹豫道:“明军……知道了这里的事情?” 郑一官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侄儿也不知道明军总督是如何知晓的,但他知晓舅父和侄儿所有的事情,知道倭人前来了琉球国,知道安南人在吕宋,更……更是不知……那人因何知晓咱们年底攻打小琉球。” …… “呼……” 黄程如同溺水的鱼,许久才呼出一口气来。 “也就是说……这是个圈套!为何……为何……之前不说,你该知道……知道后果!” 郑一官重重叩头,颤声说道:“那人……那人……若是……若是说了,舅母他们……” 黄程神色一阵黯淡,沉默良久才微微点头。 郑一官颤声道:“那人……那人一开始没有威胁侄儿,而是……而是自顾自说出了侄儿与舅父家中之事,说出倭人、安南人,已经咱们何时攻打小琉球,他……他好像根本不畏惧咱们逃走,或是……或是更改时间……” “舅父……咱们……咱们没有任何选择机会……” 黄程呼吸急促,心慌如雷,良久才将恐惧压下,脑中却乱成一团麻,扶着额头看向跪着的外甥。 “一官,你与舅父仔细分析分析,为何我们没得选择,不管你舅母他们,难道就此散去也不可以吗?” 郑一官身体微微一颤,抬头看向黄程,面色更是白上三分。 “舅父,那人若……若是不知倭人、安南人也罢,若明国登莱水师与江南一般,咱们还有退路,大明最恨倭寇,咱们……咱们还能去哪里躲藏?” 黄程猛然站起,这才惊觉那人的目的来,正如眼前外甥所言,集合了所有大明海贼,西夷四国海船,再加上倭国、安南人,如此情况下还要退走,大明水师一旦攻打倭国,没了西夷四国海船的他们…… 谁敢收留? “不……不行……不行……” 黄程一脸惊慌失措,在屋中来回打转足足一刻钟。 “一官,此事谁也不要与人提及,那人既然与你说了这些,定然是有足够的胜算,咱们得人中也一定有人与明军勾结!” 郑一官忙点头,说道:“侄儿也是如此作想,只是……只是不知是谁。” “嗯……你先好好休息,让舅父好好想想!” 黄程摆了摆手,郑一官叩了一头退出房门,黄程一个人独坐屋中许久。 “小七!” 随着他的声音,门外守着的小七推门走了进来。 “派些兄弟看着一官、芝虎,任何人与他接触都要第一时间前来告诉我!” “小七知晓了!” 马小七性子很沉稳,脸上没一丝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究竟是谁?” 黄程来来回回踱步思索,想了许久也不知究竟是何人。 “梆梆……” 黄程心下一惊。 “谁?” “老爷,二头领请老爷饮酒。” “颜……思……齐?” 黄程心下一惊,口中喃喃低语,过了好一会才默默打开房门,正见数步外无聊踢着石块的颜三姑。 黄程一脸微笑走到颜三姑跟前。 “三姑,你爹请了黄叔叔饮酒,可还请了其他几位叔叔?” 颜三姑皮肤黝黑,粗大的辫子甩在脑后,看着黄程一脸怪异,点头说道:“黄五叔又不是不知,阿爹有了酒水不会不给七叔他们的。” 黄程心下暗自点头,脸上笑容不变。 “颜二哥素来义气,三姑,有没有相中之人,黄叔叔与你阿爹说上一说!” 听了他的话语,颜三姑不由羞怯扭捏起来,黄程则哈哈大笑,不时说着女儿家羞涩话语,又夹杂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眼底的疑惑不解却越来越盛。 第243章 大战一触即发【第二章】 颜三姑在后,小脸都不知该放哪了,黄程在前,看着一脸笑意,嘴里也是调侃不断,眉头却不知何时已经隆起。 赤尾屿很小,无人居住在上面,不仅仅是水源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大海巨浪以及海上飘荡着的海贼,岛屿太小,就无法居住太多人,人少甚至连小股海贼都无法阻拦,也只能作为暂时的停脚之处,为了掩盖琉球国上面的倭人,赤尾屿才停留了不少海贼船只。 琉球国却又有不同,岛屿大些,自古上面就居住着一些人,原土著也不敢得罪如此众多海贼,连岛上的王也不得不腾出了屋舍给海贼们。 黄程、颜三姑一前一后,后面还跟着一个按刀的随从海贼,几人一路来到颜思齐临时住处,尚还在十米之外就听到屋内咋咋呼呼吵闹声。 “二哥,小弟还没来了呢,怎么就喝上了?” 黄程推门大笑,众人转头去看,颜思齐忙招手大笑。 “五弟快来,兄弟们可就差了你一人啊!” “哈哈……” 黄程抱拳一一向众多海贼拱手,见漳州陈纪衷招手,来到他身边坐下,颜三姑也坐在颜思齐身下。 颜思齐抬起酒水,笑道:“这可是从弗朗机人手里弄来的洋玩意,虽说没咱们的酒水浓烈带劲,那个什么来着……什么夜光杯来着?” 杨天生不由捋须一笑。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对对,就是这玩意,还是三弟学问高深,是咱们兄弟中的状元郎啊!”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杨天生却摇头笑道:“小弟却以为不怎么妥当,‘古来征战几人回’不够喜庆,至少……至少也是‘渴饮刀头血,醉卧马鞍心’,如此才显兄弟们豪情!” “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颜思齐大笑点头,大拇指更是高高挑起。 “渴饮刀头血,醉卧马鞍心。” “好!” “咱们兄弟就该如此!” “干!” “哈哈……” 黄程看着众人仰天大笑,心下一阵悸动心慌,跟着大笑的面皮也显得尤为不甚自然。 众人也未曾注意到他神情,纷纷端起血红葡萄酒,在颜思齐大声“干”中一饮而尽。 葡萄酒是果酒,无法与大明白酒相提并论,黄程饮下葡萄酒,眉头微皱,之前并未发觉自己是多么不喜欢这种酒水,就在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到胃里的翻江倒海,好像真的喝下了一杯腥臭血水。 看着他眉头微皱,陈纪衷不由笑道:“五哥,七弟也不甚喜欢这酒水,看着跟血水一般,喝下却寡淡无味,反而还有股酸涩。” 听着他的话语,众人也不由微微点头,陈天生却笑道:“此酒乃葡萄所酿,自然是带些酸味的,也就弗朗机人喜欢,人也如这酒水一般,又酸又无味,不似咱们兄弟豪爽。” 都海佬点头赞道:“三哥所言甚是,那些西夷人全都是臭的,隔了几十米,老子肚子里都是……那啥……倒江翻海!” “哈哈……” 众人不由指着都海佬一阵大笑。 仅一杯葡萄酒,众人也不愿再喝,好像喝多了,真的成了又酸又臭的弗朗机人一般,也都换了大明人自己的大白干。 酒过三巡,颜思齐一阵叹息,说道:“此战不好打啊……” 都海佬却大大咧咧,说道:“有啥可担忧的,无非损失些杂七杂八的小船,只要大哥堵住了明军出口,让倭人、安南人去啃硬骨头就是了。” 颜思齐微微摇头,心下总是觉得有些不安,说道:“北方过来的那些战船你又不失没见过,哪有如此容易对付的。” “你们如今也是知晓,登莱水师五十四艘大船,竟然有三千三百门炮,咱们兄弟有多少,就算干掉了这些船只,咱们还能剩下了多少?没了船,咱们今后又当如何?” 萧朝清仰头饮下一杯酒水,将酒盏重重顿在桌面上,一脸不悦道:“大头领,俺一直就不赞同此事,黄金虽好,可也得能吃得下啊?!” “小琉球距离福建如此之近,登莱水师是咱大明朝最强水师,距离京师又是如此之近,大明朝工匠无数,咱们有多少船匠?” “就算登莱水师全都没了,他们也还能继续再造,胶州湾是个啥样子,咱们都是知晓,想去放火都没甚法子!” 萧朝清一脸不忿。 “哼!” “要攻小琉球……攻打俺们自个家乡父老,俺情愿去打倭国人!” 萧朝清话语一出,满屋寂静,郑汉章不由拉扯了下他的衣襟,却被萧朝清一甩手臂甩开。 “俺是实话实说,大头领也是知晓俺的性子,明庭多大?倭国多大?当年倭寇都被明庭砍杀了个干干净净,当年的明庭可没登莱水师,可没三千多门炮!” 杨天生见众人不语,尴尬说道:“当年明庭是没有登莱水师,可……可也没有弗朗机人,再说……如今大家都已经歃血为盟了,定下的事情再反悔……会得罪李大哥、倭国、安南、弗朗机人的……”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行了,萧疤,事儿都定下了,就不要再埋怨了,要去死,哥哥陪着兄弟!” “大头领,不是俺萧疤埋怨不满,俺就是觉得不值,当年倭寇将俺们家乡祸害成了什么样子的,大家伙也是知晓的,俺们兄弟义子当先,就算咱们击败了明军水师,今后呢?今后谁还愿意跟着俺们?家乡父老又当如何戳俺们的脊梁骨?” “这些日,手下兄弟们与那些该死的倭人打了多少场架,俺们的兄弟被吊死了多少,大当家的应该清楚!” 萧朝清看向屋内所有人,不满道:“江湖义字当先,大家伙聚在大当家身边,还不是因为大当家的做事公正、义气薄云!” “福、广百姓贫苦,多有活不下去下海兄弟,当年倭寇祸害最多的不还是福、广之地?小琉球就在福建边上,倭人再占了那里,这让兄弟们如何作想?” 黄程身体忍不住颤抖,之前被数百万两黄金迷住了心窍,这才发觉自己是如此身处凶险境地。 正如萧朝清所言,但凡下海为贼的,十成里面有九成是福建、广东活不下去的下海百姓,剩下的一成才是江浙及山东。 他们的确可以压着底下兄弟一时,可以用黄金许诺下面小头领诸多好处,可这还能有更多的底层海贼人数众多? “行了,没发生的事情别与老子瞎扯,倭人……那只是前去的送死鬼!” 颜思齐断然打断萧朝清话语,但是接下来的气氛可就变了些味道,再无一开始的热烈。 黄程忧心忡忡回到住处,还未躺下休息,就得知了李旦与颜思齐大吵了一通,萧朝清更是被颜思齐吊在营外鞭抽了三十鞭,与之一般的还有替萧疤求情的萧香、林振、林启、白毛、郑汉章五位小头领,黄程急匆匆赶去想要阻止,可见到吊在营外六人身上血迹,担忧更甚三分。 干掉明军水师的确符合所有人利益,可若要干掉明军水师,欲要围点打援,就必须捉住小琉球岛上的刘卫民,必须夺了大明王朝眼中的金娃娃,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登陆军卒,安南人若不见倭人出现在小琉球,安南人也不会出现,海贼们又无足够的兵力。 看起来倭人是唯一的选择,但是所有人好像都忘了,或是刻意选择遗忘,忘了倭寇对大明王朝的伤害,忘了倭寇对福建、广东的伤害。 随着开战时日的逼近,大明海贼们越来越显得躁动不安,底层的不满也迫使着萧朝清在人前爆发了不满,同时也让倭人、安南人、西夷四国不满,无可奈何,颜思齐也只能被迫处罚自己兄弟,将他们吊在了营外。 倭人的前来,不仅仅颜思齐名下海贼不满,李旦名下同样如此,两人被迫清洗弹压,整个琉球国也几乎成了封闭的盒子,原本是明国海贼们自己外出寻探,如今则换成了西夷四国,唯恐明国海贼们透露了他们的消息。 大战一触即发,海贼们准备了五百余艘大大小小船只,倭人、安南人,连同不满的海贼丢入小船,近八千人充当敢死之人,于十二月二十七日南下小琉球。 与此同时,江浙水师副督陈九思为帅,领大小船只两百聚于蒲门所;广州水师胡梦麟为帅,领大小船只两百七十余艘,聚于碣石卫;福建副督俞咨皋为帅,领一百七十艘大小船只聚于镇海卫,常云为副,领一百三十余艘居于平海卫。 新任南京五军都督府朱纯臣,主持江浙沿海各卫所防御,防止海贼沿海登陆劫掠,刘养主持福建沿海事宜,而方从哲则连夜赶往广州。 十二月二十八日,陈九思亲领大舰三十七艘自蒲门所出兵东北,余者中小船只迅速南下平海卫,欲与常云汇合;而广州胡梦麟则于碣石卫领兵六十二艘大船南下,沿着小琉球之南迅速折向北,余者中小船只则前往镇海卫与俞咨皋汇合。 大明兵分三路,俞咨皋、常云汇合后北上迎敌,陈九思、胡梦麟领大舰一左一右欲要合围,围歼来袭大股海贼,而大明众多海贼、倭人、安南、西夷四国则聚成一团,数百艘大大小小船只乌压压压向“一无所觉”的淡水港。 大战一触即发。 第244章 拼命逃窜的三艘鸟船【三章完】 迈克尔被捆绑着丢入了牢笼,刘卫民也不守着什么各要道了,原本计划守着要道是为了给中军大营争取更多营建时间,如今中军大营也已经用了小半年时间营建完毕,现在的他反而不需要阻拦海贼们登陆,更希望这些海贼可以沿着淡水,深入境内攻打。 迈克尔被丢入牢笼,除了一些破破烂烂的运粮船留在了淡水内,余者则沿着岛屿跑去了大员,一副随时逃跑模样。 大年三十吃饺子,阿蛮小脸满是面粉,几十个护士也大差不差,刘卫民则极为心疼。 南方以稻谷为主,甚少有面粉之物,这些面粉还是登莱水师带来的,北方人更喜欢面食,有嚼劲,皆认为大米饭不耐饿。 “大人,这样包着可以吗?” 阿蛮与他熟识了不少,也不再害怕这个让整个古越族害怕的大明驸马爷。 “还成吧,第一次包饺子,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散了架也是你们自己吃。” “嘿嘿……” 听着刘卫民话语,孙御医也是咧嘴嘿嘿一笑,随即又有些担忧海贼。 “大人,今日海贼们会不会打过来?” 刘卫民拿过一张面皮,用筷子戳了点剁碎了的鱼肉,一边包着鱼肉馅的饺子,一边微笑调侃。 “怎么着?怕了?可是有些丢咱们北京爷们的脸面啊,看看阿蛮姑娘,都比你一个大老爷们胆儿大。” “阿蛮?她就是个无知的傻丫头,自然是没啥担忧的。” 刘卫民抬头看了眼噘嘴的阿蛮,不由一笑。 “小心阿蛮姑娘偷偷给你下了个什么定情蛊啥的,让你一辈子都甭想有啥歪心思!” “大人……哪……哪有什么定情蛊啊?!” “嘿嘿……有的有的,阿蛮婆婆有的!” “阿克恰……你……你瞎说什么……” 阿蛮羞红着脸去挠同伴丫头腋下,一群小丫头嘻嘻哈哈调笑,刘卫民看向涨红着脸的孙御医,也是摇头轻笑不已,他倒是很希望两人最终走在一起,只是一想到明朝人的礼法啥的,就是一阵头疼,不过这也不是没有一丝可能。 孙御医与阿蛮年纪相差并不是很大,就算真的差了好几十岁……那……那也算正常。 他也不理会几个小丫头胡闹,微笑回答起孙御医话语。 “海贼们并无多少选择的机会,自倭人出现在琉球国的那一刻,倭人武田家族就已经压上了所有筹码,安南人如此,海贼是这般,西夷四国同样如此。” “所以……前来攻打咱们是必须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现在,还是再等上几个月,但是弗朗机人接走了安娜他们,其实就已经确定了就在最近时间。” 抬头看到孙御医依然皱着眉头,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江浙、福建、广州数百艘船只已经杀了过来,他们若真不来,本驸马去找他们就是了,不会让你们受到危险的。” 刘卫民话语刚说完,小豆芽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人,三十里外,海面上出现了大股海贼船只,当在五百艘之上!” 刘卫民只是抬了下头。 “五百余艘,很大的手笔呢!” 话语说完,只是摆了摆手,正待小豆芽躬身离去…… “对了,将这些水饺送去周云那里,告诉他,若贼子三日内冲破了第一道防线,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诺!” 小豆芽忙接过黍杆制成的锅盖,上面有二三十个已经包好尚未下锅的水饺。 看着刘卫民的随意,孙御医心下担忧也减缓了不少。 “不用担忧,就周云手里的家伙什,哪怕数万建州贼不顾死伤围攻,也足以抵挡三五日。” 他的话语并未说错,狭小的阵地,仅小炮就有三百门,河道上船只一旦沉没,就会阻止海贼大船进入,海贼们的重炮就无法出现在防御阵地上,至少短短三五日是不可能。 三百门小炮分置十处,十处火炮阵地交叉错落,再加上阵地前沿沟壕、明暗碉堡,手雷、炸药包、开花弹啥都不缺,三千军卒若还守不住阵地,还不能抵挡一群陆地蹩脚鸭的海贼,刘卫民就是砍了周云十遍脑袋都不亏! 刘卫民不是很担忧,周云看着手里火铳,看着趴在沟壕里的兄弟腰里别着的玩意,大马金刀一腿踩在木桩上,冷冷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大帅有令!” “逃一人,小旗上下皆斩!逃一小旗,总旗上下皆斩!逃一总旗,斩一百户!百户脱逃,全军上下皆斩!” “三日内,我等防线若失,上下皆斩——” 听着周云话语,副将赵锐不由一阵苦笑,看着手里已经很是熟悉了的掌心雷,大步走了出来,看着所有人大大小小将领,脸红脖子粗怒吼。 “兄弟们——” “看看你们手里的家伙什是啥玩意儿?” “掌心雷!” “大爷、二爷都没有的玩意!” “一炸炸死一群人的掌心雷!” “是公主特意送来的——” “有了这玩意,若还不能挡住一群该死的倭人,咱爷们还不如撒泡尿淹死算了!” “赵将军放心,有这玩意,俺们一人拼死十个八个没问题,谁敢逃了,俺牛勇第一个剁了他的狗头!” “牛大头说的没错,大帅给了俺们这么多炮,还有掌心雷,没人有了这玩意还敢逃的!” “谁敢逃,俺樊二第一个就不答应!” …… 将领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这些人大多都是江浙、福建、广州水卒、以前也没见识过什么手榴弹玩意儿,用了两个后,就全都喜欢上了,一炸炸出好几米范围,谁还敢靠近? 军卒最怕的就是靠近厮杀,距离很远的时候,哪怕炮火连天,军卒们也不会有太多恐惧,铁疙瘩砸人又能砸死了几个? 大明百姓本身上都比较乐观,大多都有种不死万万年的冲动,只要不是挨在自个身上,就会认为自个是幸运的,本就不该去见阎王,至于一些倒霉蛋,那就本是命里注定,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远距离厮杀,无论多么残酷,明军都很难崩溃,只有近距离厮杀,直面死亡时,才会因未知的恐惧崩溃逃跑,而他们亲切称呼的“掌心雷”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很远的时候用炮炸,再近了些用射速提高了许多的后装火铳,跑到了眼前就扔掌心雷,再加上很深的沟壕,如此就极大的增强了军卒们的士气。 江浙、福建、广州军卒不是净军、幼军,若是周云统领的嫡系幼军,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杂七杂八的杂牌军卒,他还真的需要仔细安排一下。 周云在鼓舞士气,海面上也出现了大股海贼追杀一路奔逃的赵六。 赵六三艘鸟船负责淡水方圆几十里海域情况,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种拼命逃跑,甭管是见到了多大的海贼探子船只,刚一打个照面,那就是撅腚逃跑。 沙船两头尖尖并且向上翘起,船底也是尖的,风帆鼓起,再加上几十号人拼命摇橹,沙船也是跑的最快船型,一般广船是无法追的上的,更别说笨重的福船。 平日里海贼探子追不上赵六,今日却比较狼狈,后面几十号鸟船追杀,而且还比他的鸟船大上两号,船大就意味着风帆更大,冲劲更猛。 “该死的海寇……你们给老子等着——” 看着又拉近了两里路,已经距离他还有十里地,站在船头,赵六指着乌压压一大片海贼船大骂。 “三儿,给老子装炮!先轰他奶奶的一炮!” 三儿忙起身去看,不由苦笑道:“百户大人,该死的海贼还远着呢,咱们的炮是四号炮,打不了这么远……” “打不着也给老子装药!” 赵六冲着三儿就是一阵怒吼。 “二狗!” 赵六一巴掌拍在手持着千里眼的二狗。 “给老子盯紧了,啥时候咱的炮够得着,就给老子开炮!” 二狗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不满嘟囔道:“俺又不是不知道……” “啪!” “孩他娘地敢跟老子犟嘴?” 赵六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兄弟们,都他娘地卖些力气!” “与老子一起喊!” “回家不积极……” “脑子有问题——” …… “回家不积极——” “脑子有问题——” …… 赵六是当年跟随刘卫民出兵萨尔浒老卒,当年冰天雪地,就是用了这招压箱底绝招回到了大明,这段时间里,整日被一帮海贼探子追的上蹿下跳,也正是因为这招绝招安然无恙,如今又使了出来。 还别说,绝招很是好使,整齐号子喊起,船速陡然加快不少,跟个箭似的径直冲向淡水港。 一追一逃,尽管赵六一直怒吼“脑子有问题”,追杀的海贼大型鸟船依然在缓缓逼近。 “兄弟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再他娘地加把劲儿——” “敌舰——” “七里——” …… “敌舰——” “五里——” …… “敌舰——” “四里——” …… “敌舰——” “三里——” “轰轰——” 二狗刚刚怒吼“三里”,就听到后面数声巨响,船只也开始剧烈摇晃。 “回家不积极——” “脑子有问题——” …… “轰轰——” 剧烈爆炸在前方掀起数丈水柱。 “歪头,给老子走蛇线——” 赵六脑门冷汗直冒,他知道只要自己挨上哪怕一炮,几十号兄弟们的命就算是喂了鱼虾。 掌舵的歪头与两个兄弟怒吼扭动船舵,船只也随之走起了蛇形,躲避身边不住掀起的高高水柱。 第245章 三艘鸟船造成的危机【今日三章】 “敌舰五百米——” “仰角六十——” “开花弹,引线一尺二寸——” 二狗怒吼,三儿急匆匆将手掌测量引线,一手拿着匕首猛然斩断,只留下一尺二寸留在开花弹上,火把瞬间点燃,将之狠狠塞入炮膛。 一旁辅助开炮的半大娃娃,瞬间将通红的钎子猛然插入孔洞。 “轰!” 船只剧烈抖动。 “轰!” “击中敌舰——” …… “正北偏东一刻——” “敌舰五百米——” “仰角六十——” “开花弹,引线一尺二寸——” …… 三儿再次抱出开花弹,操炮手忙调整炮口偏角,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偏东一刻。 “轰!” …… “轰!” 赵六看着又一艘巨型沙船船首剧烈爆炸,一个两米大口子让巨型沙船显得如此怪异。 每次开炮,歪头就无法再进行蛇形机动,而他们开炮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开炮之后,立即转入蛇形机动高速逃离。 剧烈爆炸直接将杨禄掀翻在地,额头更是撞在了甲板上豁开了个大口子,鲜血瞬间糊住眼睛。 “怎么回事——” 杨禄极为悍勇,额头伤口根本不在意,一把撕下衣襟衣角,死死按着鲜血直喷额头。 “头领,咱们的船头破开了个大口子!” “什么?” 杨禄一惊。 “是咱们的火药桶吗?” “是……是……” 杨禄不由回头看向身后,已经倾斜将要沉没的另一艘船只。 “传令暂缓……” “轰!” 杨禄话语未完,忙去看右侧一艘大型沙船,只见那艘沙船船腹被逃窜的明船撕开了个大口子。 看着诺达的口子,杨禄一脸惊慌尖叫。 “减速——” “立即减速——” “头领,快……快走,再不走船就沉了!” 杨禄大惊,他知道,船只将要沉没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思索,直接跳入水中,与他一般的还有更多海贼喽啰。 一艘船只被撕开个大口子,或许是凑巧击中了火药桶,两艘,三艘,那就不再是巧合! 命令来不及下达,海贼们依然在拼命追杀,只是所有海贼船只都自动避开遭受重创船只,跳入水中的杨禄也终于看清楚了,明军的炮弹在半空中爆炸了,而那艘紧追的船只,上层全是抱着身子嘶吼惨叫声。 三艘船只如同三条蜿蜒小蛇,不住向南乱窜,时不时就会有剧烈爆炸在身后越来越近的船队中炸响,除非落入水中激起一道水柱,无论是击中船只,还是凌空爆炸,都会造成无数损失,看着自己十八艘三千料鸟船仅仅只是半个时辰就损失了七艘,另有数艘桅杆、帆布被扯的稀巴烂,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自己船队畏惧减速…… “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几个喽啰奋力将他拉上小船,大怒的杨禄提着一喽啰狠狠摔入水中,眼中却满是莫名惊恐。 “妖法……明军……明军会妖法……” 火炮所用多是铅弹和石弹,铁蛋硬度太大,对于铜炮的伤害尤重,除非是近距离散射铁砂,否则都不会使用铁质弹丸。 但是从未听说铅弹、石弹有凌空爆炸的事情。 赵六拼命逃跑,另外两艘沙船一左一右紧紧跟随,船小,又是蛇形运动,除了风帆被石弹打了几个破洞外,船体并未遭到重创。 赵六也是第一次进行实战演练,以前逃跑都是别人追不上他,远远的就被他逃了个没影,今日被乌压压一片海贼们追的上蹿下跳,结果这么一阵噼里啪啦乱打一气…… 三儿看着已经拉开了十里地的海贼们,看着屁股高高翘起燃烧着大火的船只,人也有些傻傻呆呆。 “大人,那些……咱们打的?” 赵六也有些不确定,看向一帮子翘脚看向远处的兄弟们,又挠了挠头。 “应该……应该是咱们打的吧?” 二狗看着一帮傻了眼的兄弟们,又看向挠头的百户大人。 “大人,要不……要不咱们让刘百户回去报告,咱们向东绕一圈?” “啥意思?” 二狗挠了挠头,看向有些不明所以的赵六,说道:“海贼的沙船比咱们的船大,所以跑得快,海贼后面的福船、广船可没咱们跑得快,反正咱们的船里还有十几个铁疙瘩呢,要不打完了咱再跑?” “俺同意!狗贼追了俺们这么久,也让俺们打他们几下回个本!”歪头歪着脑袋,一脸涨红。 所有人都没想到,原来自己也是这么厉害,竟然逃跑都能干掉这么多比他们还大上好几圈的大船,一干家伙们看到自己战果,老脸都红成了猴屁股,就是几个半大娃娃也是紧攥着拳头。 “啪!” “老子干了!” 之前没想过自己能打过,一直都是一看海贼船多、船大就赶紧跑路,如今一见远处情景…… 赵六忙打出旗帜,让刘敢回去传信,结果……刘敢竟然打出旗帜,让他们回去报信! 赵六那个火大就别提了,又向另外一艘千料沙船打出旗帜,结果得到的回应也是不愿。 远处海贼们在逐渐挤压过来,速度却成了龟速,三艘千料沙船却在逐渐靠拢,速度也降低了不少。 “老子是锤子!” “是你刚变的,本来你个混账是纸张!” “就是就是……老赵你也太耍赖了!” 赵六大怒,指着刘敢、陈三大怒。 “老子是主将!” “主将也只是你一个人,俺与老刘是两个人,就算举手表决,也是俺们胜了,赶紧把你的开花弹给了俺们,还有你那两门炮,还没打上两炮,就热的烫手……” “就是就是,反正老赵你也是回去报信,等俺们吃了肉,也算你一份!” “啪啪……” 赵六那个气就别提了,照着大手很是扇了好几下,无可奈何,只得在无数海贼面前,将自个的宝贝儿送到两人船上,很是无可奈何快速离开,大规模海贼来犯,他不能不前去汇报。 另外两艘沙船立即转而向东,开始围着数百艘海贼船只打转起来,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两艘千料小船,竟然硬生生干掉了一艘几十门炮的荷兰大船。 海面上飘荡着的碎木板起起伏伏,燃烧着的船只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受伤的几艘三千料鸟船,受伤过重的喽啰也已被无情的扔入了海中。 无数大大小小船只渐渐包拢了残碎的木板,所有船只都降下了船帆,只是随着海风飘荡,渐渐压向数十里外的淡水港。 “龙华民教士,为何从未听你提起,为何明军还有可以爆炸的炮弹?” 李旦神色平淡,极力压抑着胸中暴戾。 约翰眉头紧皱,有些疑惑看向头上包裹着伤势的杨禄,说道:“杨,你确定你们追的只是三艘小船?” 杨禄阴沉着脸点头,说道:“是三艘千料鸟船,只有首尾两门炮的小船,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炮打的很准!” 约翰心下有些担忧,转头看向哈维尔,微微摇了摇头。 “先生们,我觉得应该先弄清楚一件事情,为什么明军的炮弹可以爆炸,若弄不清楚这些事情,我们可能会遭遇惨重失败。” 哈维尔犹豫点头,说道:“明军仅三艘小船就摧毁了七艘大船,明军尚还有更加强大的北方水师,必须要弄清楚了才可以!” 武田三郎一脸阴沉道:“这只是明军故意吓退我们,只要登陆了小琉球,只要抓住了那个该死的明国驸马,就可以逼迫明国水师投降,我们所有人就都有了会爆炸的炮弹!” 武田三郎一一看向所有人,大声说道:“谁也没见过会爆炸的炮弹,一旦拥有了这种武器,诸位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躲在人群中的范文程心下不住颤抖,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声说道:“武田头领说的不错,龙华民、安东尼奥先生在明军营中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明……明军有会爆炸的炮弹,明军必然严加保密,若不趁着明军水师皆守着江浙、福建、广州时机,若不此时捉住那该死的混蛋,今后大海上再无咱们的活路!” 李旦皱眉不悦,颜思齐等人一阵沉默,西班牙总督阿尔瓦、葡萄牙马六甲提督哈维尔、荷兰东方总督雷尔生、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委员约翰、倭国将军武田三郎几人相视一眼。 范文程见一帮明国海盗看过来的神色颇为阴沉,不由向阿尔瓦身边靠近了些,再次大声说道:“就算岛屿上的黄金咱们不要了,只要抓住了那个该死的混蛋,只要有了会爆炸的炮弹,无论去了哪里,今后也无人是咱们的对手!” 这句话语太有杀伤力,所有人也都是心动不已。 哈维尔微微点头说道:“范说的不错,这种从未有过的炮弹必须得到,若明国有此种炮弹,诸位却没有,我想……这不是诸位愿意见到的情景。” 李旦皱眉看向颜思齐,说道:“二弟以为如何?” 颜思齐对李旦心有不满,若非是他强迫,自己也不会将一干兄弟吊在营外,更不会生生钉死了几十个不满喽啰,弄的自己已经很难掌控手下各小头领,若非被这么多人强逼着,他甚至觉得会死在手下兄弟手里。 见颜思齐一脸阴沉,李旦沉默稍许,轻声说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我都没了退路,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咱们。” 颜思齐冷着脸,微微点头。 “自今个起,李头领还是莫要再叫颜某二弟,颜某担不起,此事过后,你我各奔东西!” 第246章 游戏一般的两军争锋【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小六子,吃饺子了,吃了饺子,杀敌才有力气!” “大毛,赶紧的,晚了可就没了……” “大头,这是你的,多吃一些,除了一个头大,其他地方都他娘地小豆芽……” “嘿嘿……哈哈……” “俺说……老李头,损人也不带你这样的吧?” “就是就是……” “老李头,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那铁锅可得背着,俺们可还全指望你给俺们做饭呢!” 老李头挨个招呼人吃饺子,直到送出去最后一碗,看着还剩下两个,又捞了出来,塞到大头碗里。 “你们这些阎王爷都不收的浑小子,还铁锅背在身上,打了个窟窿,你们谁给补上?” “赶紧吃,这可是那些白衣姑娘们专门为你们包的,到时候可别跟老子装怂,对不起那些姑娘们!” 一帮子**嘻嘻哈哈,也不怎么在意老李头话语,全都将整张脸埋在碗里,看着一帮浑小子跟饿狼一般,老李头无奈摇了摇头,老军伍了这么多年,对这帮子**最是了解,若觉得打不赢时,跑的比谁都快,可若是觉得自个厉害时,又比谁都带种,唯恐捞不到军功,唯恐少赚了银钱。 看着这些混蛋们腰间挂着的掌心雷,老李头不由叹气道:“老喽,若是在年轻个十岁八岁的,老头子也弄个掌心雷,也炸死几个倭寇,挣些棺材本。” “老李叔,一会儿,俺多杀几个倭寇,也给老李叔两颗人头!” “还是大头娃娃比较有孝心,可比你们这些混球强多了!” “那是!你老李头……每次都多给大头打些饭食咋不说?” “就是,老李头老偏心了!” “别跟老子瞎掰扯,俺可告诉你们,掌心雷可是老金贵了,别一下子就扔了出去,也别急吼吼乱开枪,趴在沟里,倭人连你们脑袋都看不见,只能你们射杀他们,他们打不到你们,这要还他娘地打不赢,你们也别吃了俺老李头的饭食了!” “听到没?” 老李头照着半大娃娃的大头就是一巴掌。 “俺听老李叔的!” “一会儿,别光想着抢军功,要沉着,别把自个的命整没了,记着没?” 照着大头又来了一下。 “俺记着了,放心吧老李叔。” “咚咚……” 一阵鼓声突然响起,因为沟壕比较深,众人忙丢掉碗筷,透过沟壕上方木头缝隙,正见到远处乌压压的人群压了过来。 老李头也不知从哪个家伙身上弄了把刀,也观察起来。 “前面的好像……好像是咱们大明人……” “老李头,你说的不错,前面的是咱大明的海贼!” 老李头肩膀一震,忙回头去看,正见周云站在身后,忙要行礼,却被大手按在肩头阻止。 “阵前交锋,一些虚礼就不用了。” 周云伸手,一旁的卫卒忙递上千里眼。 “大人,那些海贼好像……好像是……” “是被强逼着来送死的!” 周云透过千里眼,见到两千大明海贼身后拿着刀剑的安南人,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 一旁的赵锐不由点头,说道:“前面是咱大明的海贼,后面像是安南人装束,最后面的应该是倭人。” 周云微微点头,说道:“老李头,你去喊话,凡是不想死的明人,丢下刀兵跑过来的可活!” “让他们往西面跑。” “啊?” 不仅老李头一脸呆滞,一旁的军卒全都傻了眼,赵锐却皱眉说道:“大人,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后面的安南人随后杀了过来怎么办?” 周云透过单孔望远镜,看着一名安南人一刀砍倒一名不愿走动海贼,微微摇头。 “这些海贼们……显然是不愿倭寇来攻我大明,被咱们杀死太过可惜了,救了他们,海贼们自个就可能崩溃了。” “听我的,命令王凯,放他们进入百米内,将炮火定在百米外,依次向外延伸开炮,开花弹。” “命令所有军卒,凡是手里有刀兵的,可以自由射杀,无刀兵的,向西面奔逃的海贼,不用管他。” “命令赵虎,西侧军卒撤离到第二道沟壕,若有海贼冲击第二道沟壕者,格杀勿论!” “命令东侧孙大牛,敌军混乱时,冲出战壕砍杀任何手中持有武器者。” 周云嘴里说着军令,眼睛却始终盯着缓缓压过来的敌军,尤其是最后密集三排倭寇火铳兵。 没听到有人领命声音,周云不由回头去看赵锐,面色也有了些恼怒。 “执行军令!” “诺!” 赵锐还想劝解,见周云脸色,忙抱拳领命,老李头也赶紧跑到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大喇叭。 “对面的兄弟们,俺知道你们是大明百姓,不愿意倭人矮子祸害家乡父老,被这些混蛋们拿来挡枪子来了——” “对面的兄弟们,想活命的,丢掉武器,往西面跑——” “跑进西面沟里,老老实实躲在沟里,今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对面的兄弟们,俺知道……” 老李头也不管是不是这样喊话的,对面缓缓压过来的敌军一阵骚动,原本推推搡搡的大明海贼们,脚步稍微顿了下,下一刻竟然成了小跑,而且很快成了山呼海啸般的狂奔,全都转而向西侧阵地狂奔而来,手里的家伙什也丢了一地。 “兄弟们——” “丢掉刀兵——” “向西跑——” …… 随着老李头大喊,奔逃的海贼更多了,压着他们的安南军卒们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八嘎!” 武田三郎大怒。 “板载——” 藤井一郎大惊,正要上前阻止,武田三郎已经挥刀冲了出去,一大群背后插着旗子倭人全跟着猪突式冲锋。 本来还算是严整的三波军阵,最前面是顶着盾牌、木板的大明海贼,后面是安南人,最后压阵的是三千装备了铁炮的倭国人。 结果被老李头这么一阵“兄弟们”乱喊,送死的大明海贼们全丢下了盾牌、木板,拼命向西侧沟壕狂奔,安南人不知道是跟着向西跑,还是冲向正面厮杀,正待阮有金犹豫的时候,后面的武田三郎冲了上来,安南人就是不想冲也是不成,军阵大乱,哪里还有一丁点像模像样的两军对垒争锋。 看着大乱的敌军,周云也傻眼了,他还没见过这种打法的。 其实吧,周云晚生了几十年,若是几十年前倭寇肆虐大明沿海时,与眼前也没多大区别,凭着吼叫凶狠,一鼓作气冲破明军军阵,对大乱的明军大肆砍杀。 一开始时,凭着怪叫狠厉、凶残,倭贼一度击溃明军,甚至几个人追杀成建制明军,直到后来,戚帅根据狼兵打法整出了戚家军阵,这才逐渐搬回了局势。 广西狼兵七人为一伍,为一小型军阵,戚家的鸳鸯阵与之差不多,都是数人组成的小型军阵。 广西多山岭,无法行成中原那种大规模军阵,只能是小型军阵,而广西、福建、江浙多山岭,多河流,大规模军阵也不是很合适,再加上卫所军备的荒废,很容易被凶神恶煞的倭寇一鼓作气冲破了胆,直到戚帅、狼兵这种小规模军阵的出现,大明才挽回了局面。 周云哪里见识过倭人的疯狂,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了头脑,不过很快就被十处炮兵阵地的轰炸声惊醒,忙看向开火弹肆虐的百米之外。 “轰轰轰……” 十处炮兵阵地,依次开炮,三百门炮,自百米处,依次向外延伸,剧烈爆炸声让地面都开始剧烈震动。 …… 整个阵地无一丝声音,周云张大了嘴巴,看着刚刚还密集冲过来的倭人、安南人,而百米外只剩下了无数哀嚎惨叫的人群。 这个时代,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炮火洗礼的军卒,根本不知道如何躲避,如果炮声响起的时候都趴在地上,绝不会造成眼前一幕惨状。 “这……这……” 周云张大着嘴巴看着眼前一幕,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眼前一幕几如地狱。 “杀啊——” 还没等周云反应过来,东侧的孙大牛已经跳了出去,无数人山呼海啸杀出阵地。 “大人,咱们也上吧?!” 赵锐声音尖锐无比。 “杀!” “都给老子杀上去!” “杀——” 周云也忘了之前是如何下达的军令,拿着刀子跳出阵地,率先冲杀了上去,无数人山呼海啸,潮水一般冲向武田三郎。 正在二号阵地观察的刘卫民,见到周云竟然吼叫着跑出了阵地,气的他很想骂娘。 “混账!” “来人,给周云记一次大过!” “啊?” “啊什么啊?” 刘卫民心下恼怒,一脚将满脸诧异的刘之坤踹倒在地。 “他是三千军卒统兵大将,不是一小卒!” “混蛋……混蛋——” 刘卫民大怒,用单孔望远镜观察的时候,对周云放那些海贼进入西侧沟壕,因而引起攻打阵地敌军混乱还算满意,再加上炮火将敌军一截两段,以及东侧孙大牛趁机冲出阵地来个反冲杀,这些都令他很是满意,可随之周云自个竟然也带着人冲了出去,这就让他极为恼怒,就算为了一举击溃、打垮来犯敌军的士气,统兵主将也绝对不能以身犯险。 刘卫民手下直辖有两支军队,一支是净军,一支是幼军。净军比较特殊,除了他这个驸马直领,余者皆是宦官为将,就算他想培养一些统兵主帅,也只能是宦官。 幼军有左右两军,左军指挥使周云,右军指挥使杜善礼,幼军与净军不同,净军再如何,也不能超过万卒,而幼军定制就有五万军卒,自一开始他就打算将两人培养成统兵主帅,这也难怪他会对周云无脑跑出去大怒的原因。 第247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三章完】 后世万人,也就是师长一级,也还达不到“帅”的级别,只能算是个少将。五万人可以勉强组成一个集团军,勉强算是“元帅”一级,见到周云无脑冲出阵地,让前沿阵地无将可守,差点没把望远镜狠狠砸在地上,至于眼前敌军混乱情景,他有些意外,却也不是太过震惊。 开花弹比较珍贵,制造也要困难些,更严重的是对铜炮的磨损程度,一般所用的炮弹都是铅弹,或是石弹,盖因两者对铜炮磨损较小,但是呢,使用铅弹比较费钱,石弹磨制较费功夫,而且若是不合格,会造成闭气不严实,达不到原本应该有的射程。 开花弹虽说制造麻烦,但相比较来说,却可以根据火炮口径进行制式订制,制造相对便宜些,唯一麻烦的是对火炮的伤害很大。 三者各有利弊,但他知道,钢炮才是主流,铁蛋虽然伤炮比较严重,他也只能将此定为未来的主流。 余广率先领着十艘大舰南下,带来的开花弹并不是很多,而马云鹏再次南下时,刘家寨拿出了整个家底,就算如此,也不是随意可以浪费的,马云鹏顶多也就实验了三炮两炮,哪里见识过三百门火炮齐射开花弹的情景,这一阵爆炸,也把他炸晕乎了,提着刀跟着冲杀了上去。 刘卫民心下虽然也有些震惊,可他也知道,这些与后世惨烈战争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刘之坤、刘卫诏就有些傻眼了,刘养领十艘大舰炮击大员时,两人并不在场,一个待在刘卫民身边,一个正与周云自南京护着数十万百姓南下,都没见识过开花弹凌空爆炸的威力。 看着被炸懵圈,四处乱窜的倭寇、安南贼人,刘之坤也忘记了自己挨踢的事情,傻愣愣看着正咬牙切齿用着单孔望远镜观察的三兄。 “三哥,这……这开花弹是你造的?” “难不成是你弄的铁疙瘩?” 刘卫民随口冷哼,刘之坤只是傻愣愣看着一脸不满的三兄。 “三哥……” 刘卫民疑惑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四弟,眉头微皱。 “你想问啥?要是敢问些无脑的话语,你三哥照样还踢你!”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继续观察起来。 “卫诏,领兵一千,将那些海贼看押起来,莫要出了乱子,顺便将他们的头领带过来。” 刘卫诏可不敢忤逆眼前义兄,忙抱拳领命。 “诺!” “三哥,难道……难道不令马将军趁机出兵,截断这些人退路吗?” 刘卫民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马伍铭此时就算出兵也来不及,而且截断不截断已经没了多少意义,这些人已经没法子逃脱了,就算逃回了倭国、安南,德川家族、阮福源也会老老实实砍了他们的脑袋,老老实实给陛下送去。” “当然了,倭国、安南也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敢觊觎大明国土,他们就要给老子留下命来!” 刘卫民嘴角泛起不屑,若非两个背着小旗子的倭人武士死命用身体挡着,武田三郎早已被开花弹撕成了碎片,在藤井一郎拼死护佑下后逃,尚未刚刚爬上河面上小船,明军大营已经敲响了后撤鸣锣。 看着身后残余的数百倭人,武田三郎悲从中来,默默拔出武士刀。 “武田君!” 藤井一郎猛然大吼。 “武田君,今日我们失败了,明日依然可以重新再来,还请武田君莫要颓废!” “藤井君……完了,什么都完了……咱们……咱们没……没家了……” 武田三郎老泪纵横,他很清楚这三千铁炮军卒是如何来的,是…… 一想到整个武田家族压上所有一切,想到欠下弗朗机人的钱财,武田三郎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 “武田君,大日本是回不去了,我们欠下了西夷太多钱财,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了你我,但还有一个地方,明国的北方!” “那里需要武田君!” 武田三郎一愣,随即知道了藤井一郎所说的是哪里,沉默半晌也难以决定。 “武田君,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不为自己活下去,那就为藤井一郎,为忠诚武田家族的武士们活下去吧!” “拜托了,武田君!” 藤井一郎整个身体几乎贴在了船板上。 武田三郎沉默一会,默默点头。 “藤井,你是最忠诚的武士!” 武田三郎强压下心中迷茫惊慌,三千铁炮卒,仅剩下三五百人…… “这里是陷阱!” 武田三郎双目缓缓睁开,双眼中无一丝情感。 “明国人明明有强大实力,却故意引我们上当,这里是个陷阱!必须尽快脱离此处,很可能……很可能明国水师已经围了上来。” “找到范先生,尽快离开!” 武田三郎起身,一脸坚定。 武田三郎是对的,残余的倭国人沿着淡水一路逃离,刚刚来到海边港口,就发现海面上已经出现了大批明军水师船只,但双方并未直接开火交战,明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武田君,快!快登上大船!” 藤井一郎见到明国两艘大帝级战舰出现后,大惊失色,忙怒吼着招呼残存武士拼命划船。 各自站在自家船头的李旦、颜思齐、阿尔瓦、哈维尔、雷尔生、约翰等人,见到残存的武田三郎等人,心下大惊,这才多久? 一日? 仅仅在岸上登陆一两日,怎么就成了这般? 一个照面,谁也没想明白,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原本可以肆虐大明朝几十年的数千倭人,怎么就只剩下了这么一点逃兵。 没有亲身经历过数百开火弹轰炸威力,谁也无法体会到爆炸带来的杀伤力究竟有多么巨大。 开花弹的爆炸仅仅只是一方面,最严重的是没人经历过,不知道该如何躲避,而开花弹打破了石弹砸人的模式,首次经历的军卒很容易恐慌崩溃,再加上明军山呼海啸的冲出阵地,追着屁股砍杀,可不就成了这般凄惨了吗? 别说别人不信,刘卫民自个也有些诧异,也正因为他不认为一阵炮击击溃对手,才会为防御阵地的周云准备了手雷,装备更加精良的后装火绳枪,原以为至少会打上几日,在大明水师到来后,海上决战胜负分出时,这些登陆的贼子们才会彻底绝望崩溃。 看着贼人都跑了,刘卫民狠狠训斥了周云一番后,这才严令他收拢、救治贼人,甭管是安南人,还是倭人,都是上佳的挖金俘虏,白白死掉可就太可惜了。 小豆芽牵来马匹,刘卫民正准备骑马,刘卫诏押着一干海贼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不时指着一干神色慌张俘虏。 “萧朝清、萧香、林振、林启、白毛、郑汉章、许六、周三……” 刘卫民翻身上马,回头看向还傻愣愣的刘之坤,眉头微愣。 “细胳膊细腿的,留在家里吧。” “卫诏,带着他们,一起去见识见识我大明水师威武!” 刘卫诏忙抱拳。 “诺!” 他也没问起这些人怎么被人拿出来当做替死鬼的,他知道有这么一段历史,这些人大多最后都被郑芝龙砍了脑袋,原因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想去追究,若说砍了这些人的脑袋,无论是哪一个都绝对是活该,听着这些人多么义气啥的,那也只是听着而已,这些人打家劫舍的那一刻,他们就都是该死之人。 刘卫民没有理会他们的过往,有时他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冷血、淡漠,没有亲眼见到,总是觉得一切无辜人的凄惨都是距离自己如此的遥远。 他需要一些熟悉大海之人,而这些人比较符合他的条件,仅此而已。 刘卫诏抱拳领命,刘卫民已经波转马头,十余名净军亲军紧随其后。淡水马头距离中军大营,快马也仅半日而已,等他来到岸边时,正见道海面上对峙的一幕。 “主人,看起来马巡抚正在等待着什么?”小豆芽说了句。 刘卫民举起单孔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遍,说道:“登莱水师舰船显然未能聚齐了,不过很快就会相互对射。” 刘卫民话语刚刚说完,两艘大帝级战舰率先开火。 “轰轰……” “主人的话语是对的,咱们的船打的更远!” 随着大帝级战舰开火,打头的一艘英格兰大船也开始开火,但是英格兰船只被轰中了三炮,两人合抱桅杆拦腰打断,而大帝级战舰百米外升起二十余道水柱,显然是大帝级战舰射程更远。 刘卫民眯着眼望着双方对射,说道:“咱大明船只更加讲究稳重,船体也比西洋船只宽上一些,所用的火炮口径也就大了一点,再加上不似弗朗机子母炮,闭气更好些,所以射程才会远上一些。” 小豆芽微微点头,大帝级战舰几乎是登莱水师最好的船员水手,炮击也更准、狠。 “舰炮还是差了些,等主人回了京城,需要稍微改进一下。” 小豆芽并不是很懂,尽管刘卫民无论做着什么,他都是在边上看着,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何船上还要专门带着拨弄算盘的师爷。 刘卫民也没与他解释什么是抛物线,什么是初速度,解释这些事情,看起来不是很难,但真要弄明白了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轰轰……” 双方不断对射,两艘大帝级战舰不住轰击,很奇怪的是,海贼并没有过多反应,只是双方对射,这让他有些不解。 为何不趁着大明水师聚齐前冲杀出去,难道站着不动,任由船只受损沉没? 有些想不明白,却不知,正因“开花弹”的出现吓住了他们,武田三郎凄凄惨惨讲述着开花弹爆炸时的恐怖,争吵了许久,才有了英格兰大舰与大明舰只对射情景,他们需要确认知晓,这些明国人究竟装备了多少开花弹。 第248章 愤怒之火【三章】 刘卫民使用单孔望远镜,正见到一众海贼们开始突围,无数小船在前、后,反而大型舰队居于了中间。 无数小船拼命划船冲锋,围堵在外的明国水师,好像在犹豫着是否开火…… “三兄,怎么没开火?” 刘之坤看到明国水师竟然让开了通道,不由看向眉头微皱的刘卫民。 “或许……是因为若死死困住这些海贼,他们会拼死一战,会对我军造成些损失,若是放开通道,这些小股海贼们会四散而逃,剩下的只需消灭这些大型敌舰。” 刘卫民想了下,应该是兵法中的“围三阙一”,依然继续观察海贼们的动静。 “轰轰……” 在无数小船拼命冲出缺口后,明军水师又一次开始怒吼,并且向柄利剑直斩敌军腰部。 刘卫民微微点头。 “俞咨皋不愧是老将……” 下一刻…… “混蛋!” 刘卫民差点将单孔望远镜摔碎了,原来在他面前,原本已经冲出了的无数小船,再一次集体转向,竟然径直冲向两艘大帝号。 “来人——” “给老子擂鼓、吹号,发令” “给老子砸碎那些该死的杂碎——” 原本还想着多多少少是大明海贼,只要他们四散而逃,放了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却没想到这些混蛋们,竟然欲要用自己的性命拼死护住那些大鼻子,彻底激怒了他。 刘卫民冷冷回头看了眼刚刚赶了过来的一干俘虏海贼头领。 “既然这么想死,老子成全你们!” “擂鼓、吹号!” 刘之坤、刘卫诏看着海面也是大怒,战鼓没能带来,号角却一直在身。 “呜呜……呜呜……” 随从亲军鼓着腮帮奋力吹响进攻号角。 “呜呜……呜呜……” 神宗大帝号上的马云鹏见到无数小船向自己冲过来,正犹豫着是不是再后退一些时,远处海岸号角声传了过来,忙拿起望远镜。 “传令全军!” “狠狠打——” 马云鹏见到是出现在海边是谁时,就知道那人已经彻底愤怒了。 “命令孙大海前去迎接大帅!” “诺!” 传令兵忙大步前去传令,大明海贼们的态度激怒了刘卫民,随着号角传来,尤其是登莱水师,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无数小船碾压了过去。 “想贴近跳帮厮杀吗?” “老子让你们去死——” 余广大怒,若不是领兵主将是俞咨皋,他早就想冲锋碾压这些该死的海贼了。 登莱水师舰体庞大,这些海贼船头并无什么冲撞利刃,想要黏着登莱水师巨舰焚烧,那是想也别想,剩下的也只是贴身厮杀。 可这些海贼们选错了人,为了对付贴身近战情况,登莱水师船上是准备着炸药包、手雷之物。 看着数十艘巨舰碾压了过来,郑芝龙大惊失色,一把提起胡六衣领,脸上狰狞让人惊惧。 “你他娘地想死,老子成全你——” “噗!” 郑芝龙一刀捅在胡六肚子,随手将之扔进海里,又一脚踢翻掌舵的小喽啰。 “兄弟们,想活命,就他娘地听老子的——” 奋力扭转船舵,转向向南就逃,众喽啰还有些犹豫,下一刻…… 轰轰…… 无数炸响响起,上千门炮怒吼,无数碎木横飞,石弹铁砂漫天,小一些的海贼船只直接被巨力炸成碎片,惨叫哀嚎、震天炸响…… 被彻底激怒了的登莱水师,完全舍去了冷静,根本不理会向南疯狂逃窜的李旦、颜思齐、阿尔瓦、哈维尔、雷尔生、约翰等人,径直冲入无数小船中,无数炮火来回碾压着海面上海贼…… “疯了……” 俞咨皋喃喃低语,他还未下令,登莱水师就已经打疯了,正待准备下令攻击后阵无数小船,无数江浙、福建、广州水师也开始发了疯,风帆鼓起,无数船只冲向数里外的后阵海贼。 轰轰…… “该死的……该死的李旦——” 郭之葵愤怒狂吼。 “快!” “快逃——” 郭之葵看到数里外的登莱水师发疯,不计一切疯狂开炮,看着这些该死的北方佬完全舍去那些疯狂逃窜的弗朗机人,一副不将他们全部杀死不罢休疯狂,再也没了之前的沉稳,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所有大明海贼们头顶,再也没了想要拼命跳帮厮杀念头。 二三十艘三千料中型大船疯狂逃窜,任何挡在前面的小船一律撞成碎片,不顾一切疯狂向南逃窜。 轰轰…… 剧烈爆炸围着方圆二十里疯狂炸响,逃走出了包围圈的海贼,也无任何大明水师前去追杀,只是疯狂围着数百中小海贼船只拼命喷吐冲天怒火,无数海贼摇摆着白色小旗,最后也成了飞舞的碎片。 绝望! 笼罩二十里海域! 刘卫民登上海州号,随后登上神宗大帝号,接手了大明水师指挥权,耳听着无数爆炸声,看着海面上无数碎木大火,想要跳帮厮杀的海贼只能徒劳哀嚎,脸色愈发阴沉,无人敢上前劝解,被押上船的萧朝清等一干海贼更是畏惧颤抖,他们在听到刘卫民下令吹响号角的那一刻,就知道眼前的曾经兄弟们,彻底激怒了大明宁德驸马! “传令俞咨皋,四千料一下船只留守淡水,他为指挥使,此次俘虏海贼,不允许投降!” “告诉他……” “不留俘虏!” “一个不留——” “传令余从孝、余从宾,转道吕宋!” 刘卫民大手一挥,别说是刘之坤不敢此时招惹,马云鹏这位登莱巡抚,也只能摆手赶走指挥室所有人,偌大的指挥室只剩下一干传令净军和小豆芽,也只敢站在他一丈之外。 军令下达,半个时辰后,七十八艘大船转道向南,径直杀向吕宋,杀向马尼拉。 海面依然厮杀不断,数百艘,数千海贼最后能逃出几人,无人知晓,这段历史也无任何人提及,只有福建民间百姓曾经流传了只言片语,据说……就算大明自己的渔船数年内,也无任何人在这片海域捕鱼,言捕上来的鱼儿都有股血腥味。 百十艘大船疯狂逃向吕宋,七十八艘大明水师在后紧追。 颜思齐死死揪住李旦衣领,脸上狰狞让人心惊胆战。 “老子要杀了你——” “杀了你——” “颜大哥,冷静……” 杨天生刚要上前劝阻,愤怒颜思齐反手就是重重一耳光。 “啪!” “你混蛋!” 颜思齐眼珠子通红,自己兄弟死的七七八八,眼前的混蛋逼迫自己兄弟登陆送死也就罢了,最后更是让仅有的兄弟强逼着替他们开道…… “为什么?” “为什么——” 颜思齐就着李旦衣领嘶吼,嘴角的鲜血触目惊心。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彻底激怒了明军?” “为什么——” 李旦没有任何反抗,颜思齐的大手让他呼吸困难,鼻孔不住滴落的鲜血早已染红了衣襟。 无人上前阻拦…… “你……你真当明军会放了你我?会……会放了咱们所有兄弟?” 刘香上前一步,也不干涉两人揪扯,一脸冷漠道:“大头领、二头领,刘香没多少本事,自此道别!” 刘香转身就走。 “李大哥,小弟只是个商贾,还请谅解。”张敬泉抱拳一礼。 黄程、欧华宇、许心素、李锦、黄明佐、苏鸣岗一干商贾默默抱拳躬身,跟在刘香、张敬泉身后离去。 颜思齐没有回头,依然一脸狰狞看向李旦,直到各海贼头领们一一离去…… “不会放过了我等?那个该死的倭人、安南鬼是如何说的?” “是如何说的——” “你该死……你该死——” 颜思齐猛然一推李旦。 “砰!” 颜思齐看也不看李旦,大步走出船舱。 李国助、李魁奇心下一阵惊慌,李魁奇看着颜思齐“砰”的关上舱门,上前跪地扶起自己父亲。 “爹,不能让他们走了啊?小船丢了就丢了,只要咱们有大船,就还有机会再起来的时候,他们……他们若都走了……咱们李家可就全都完了啊——” “爹——” 李旦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十岁,脸上满是绝望,无力从地上站起,无力跌坐在虎皮大椅上…… “走吧……都走吧……” “爹……” “都……都下去吧……爹……爹累了……” 李旦无力摆了摆手,光头的范文程眉头紧皱,上前躬身说道:“李头领,你们已经彻底激怒了明军,就算去了吕宋,也不是安全的……” “你闭嘴——” 李国助猛然一推范文程,指着他的鼻子大怒。 “若非是你……若非是你——” “大明水师怎会如此愤怒?!” “老子……老子要杀了你——” 李国助当啷一声拔出倭刀…… “大公子可以杀了小人,但大公子别忘了,你们今日已经安安全全逃了出来——” 范文程面不改色大吼。 “那人性子霸道、暴躁!只有彻底激怒了他,你们才能逃了出来!” “敢问大公子,登莱水师为何一直没有动作?就是因为他们想要干掉你们的大船,就是想要杀死你们!” “小船……明军放了小船逃离又如何,难道那些小船还会与咱们一条心吗?就算一条心,小船能跟得上我等大船?” “没了那些小船纠缠,紧跟在身侧的登莱水师……炮击的就是你,就是我!” “不激怒那该死的混蛋,你我谁也逃不走——” 第249章 兵围吕宋【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范文程愤怒暴吼,舱房内却诡异的寂静了下来。 大船风帆更大,速度也要快的多,一旦疯狂逃窜,小船必然会被甩下,如同大草原食草动物的迁徙,大明水师就是露出嗜血獠牙的狮群,残暴、阴冷的双眼紧紧盯着更加巨大的野牛群,根本不屑难以塞牙缝的兔子们,未有拉开距离时,杀伤力更加巨大的爪牙,很容易撕开并不是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野牛群。 李旦心下深深叹息一声,无奈说道:“此事怪不得范先生,要怪也只能怪李某被一座金山迷花了眼睛。” 范文程心下大大舒了口气,脸上却不露半分异样,说道:“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是毫无益处,如今是找一处安全落脚之处。” 李国助听了这句话语,心下又是一阵恼怒。 “安全去处?整个天下还有哪里是安全去处?” “倭国?” “吕宋?” “还是安南?” “谁还敢得罪此时的大明朝——” 范文程没有去看李国助愤怒面孔,盯着更加灰败面色的李旦,躬身说道:“武田将军失败了,倭国已无存身之地,准备前去我盛京,范某今日是来向李大当家辞别的。” “范某很赞同大公子所言,倭国、吕宋、安南绝不敢再收留大当家,若大当家不嫌弃,可前往我盛京,明军还奈何不得我大金勇士!” 李旦、李国助、李魁奇三人不由一愣。 “以大当家的本事,有了大当家在倭国那些工匠,就算为了我大金国王爷、贝勒亦非难事!” “范某再提醒大当家一句,那些小船绝不会阻拦那人太久的,此时尚还极度危险,大当家必须立即转向,绝不能跟着西夷逃去吕宋,一旦入了吕宋,大当家的也就与那些登陆的兄弟一般无二,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李魁奇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膝行数步。 “爹……咱们……咱们去辽东吧?!” 李旦沉默良久…… “走!” “立即前往倭国!” “啊?” 李魁奇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对!先回倭国,咱们的金银绝不能便宜那些该死的倭人!” 范文程嘴角微微上扬,对废物一般的李魁奇尤为不屑,但看向看过来的李旦却郑重了许多,他知道李旦开口“倭国”究竟是何意。 大明朝的火器太厉害了,厉害到了让范文程绝望的地步,但是眼前一群人却可以让他一步登天,可以弥补这种差距。 刘卫民没想到,他的一次暴怒,竟然让范文程招募到了一帮玩火器的海贼,未来也再次充满了些不确定。 哈维尔极为勇猛的冲在最前,等他回头时,才发觉,原本长长的舰队竟然被人拦腰斩断了,有些向东,有些向北,还有的则向西…… 大明海贼们全都四散而逃,竟无一艘紧随他们身后。 海贼们强逼着他人登岸送死,强迫着小船断尾送死,吓住了剩下逃了出来的海贼们,弗朗机在吕宋杀的明国人不在少数,为了这事儿,明国军队于隆庆年间甚至出兵六十二艘船只舰队,更是杀死了弗朗机总督苏莱曼。 大明海贼们并不相信这些大鼻子,李旦、颜思齐的所作所为也彻底丧失了威信,逃了出来的海贼们也开始四散而逃。 刘香逃亡大北年,颜思齐与李旦一般,必须要在战败消息传回倭国前,取走九州岛上所有财富,带走所有海贼们妇孺。 张敬泉、黄程、欧华宇、许心素、李锦、黄明佐、苏鸣岗等一干半商贾、半海贼之人,或是逃亡南洋诸小国,或是转道前往广州,准备投降。 刘卫民并不是知晓这些人逃去了哪里,他的目标是吕宋,是马尼拉! 所有的登莱水师大船汇聚在了一起,连同其余大船,近百艘大船杀向马尼拉,到了此时,阿尔瓦才一脸惊慌失措。 阿尔瓦也成了颜思齐,揪住约翰衣领怒吼。 “该死的——” “明国不会放过我西班牙,也绝不会放过你们英格兰——” “想走?你走的了吗?!” 哈维尔一脸惊慌拉开阿尔瓦、约翰。 “诸位先生,安东尼奥先生的话语你们也是听见了,明国将帝都放在最危险的地方,为什么?” “咱们招惹了明国,明国绝不会放过我等!除非……除非击败了明国北方水师!” 约翰一脸惊慌恼怒,冲着哈维尔暴吼。 “击败?” “怎么击败?” “那些该死的猴子有会爆炸的炸弹!” “那些该死的猴子一般的海贼逃了个一干二净——” “呼呼……” 阿尔瓦猛然推了一把哈维尔,指着想要逃的约翰、雷德尔大怒。 “不能击败也得击败——” “仅马尼拉船只,甚至连重创该死的明国北方舰队都不可能,你们想让明国一个个将咱们全送进地狱吗?” 双方如同暴怒的公牛,吕宋一共就有十六艘大船,面对四倍大明朝舰队,正如阿尔瓦所言,一旦被堵在了港口内,最多数轮狂轰滥炸,整个西班牙东方舰队就会全部消失。 几人沉默不语,都知道话语的后果,也正因为知道,他们才被架到了半空,谁都无法承受主力舰队遭受重创的后果。 约翰叹气道:“马尼拉一共有多少士兵?” “三千……马尼拉一共有三千西班牙小伙子,另有土著五千!” 阿尔瓦正要开口说有一千,嘴巴张开后却变成了“三千”之数。 约翰、雷德尔绷紧的心不由松了下来,相视一眼。 雷德尔说道:“三千火枪兵,再加上咱们船上的火炮,守住了马尼拉应该不是很难。” 约翰微微点头,说道:“咱们的船只绝不能被明国肆意炮击,先回港口将火炮放下再说。” 两人勉强算是赞同了,哈维尔却一脸怪异看向阿尔瓦,两家比较熟悉,但也没开口阻止。 约翰、雷德尔并不是很在意土著,土著数量再多也无多大用处,三千西班牙士兵,再加居住的家眷和他们船上的水手,勉强凑够五千之数,以五千军卒,加上船上近千门炮,心下计算了一下,守一处港口也算是够了。 几人商议后,并未分开逃跑,继续向着马尼拉奔逃。 一追一逃,大明船只比较沉重,速度要慢上稍许,直到第五日,大明水师才将一干西夷贼人堵在了马尼拉港口。 刘卫民心下一直都有些窝火,看到马尼拉港口内情景,更是恼火异常。 “都说说,此战该怎么打吧?” 刘卫民走回座椅,众人也收起了单孔望远镜,一一坐回位置。 余从宾率先开口说道:“港口内的大船显然少了一半,少的那些应该是李旦、颜思齐他们,逃了的海贼们暂且不予理会,先干掉港口内西夷船只再说!” 余从宾微微点头,说道:“只要干掉了西夷船只,他们也就只是些瓮里的鳖,可这些混蛋太过狡猾,竟然用一些破烂船只挡住了他们的船,火炮很难伤到他们的船的。” 马云鹏看向刘卫民,皱眉说道:“弗朗机人用些商船挡住了他们的船只,显然是想着与咱们打陆地战,定然是将船上的火炮搬到了陆地上。” “看着港口情景,大鼻子也定然是用火炮封锁了左右入港的道路,强攻死伤会很大的。” 刘卫民微微点头,看向左右一干将领,说道:“马巡抚话语不错,这些混蛋们既然想打陆地战,那咱们就打陆地战!” “小豆芽,安排些人前往小琉球,令周云领兵五千前来此处!” “诺!” 小豆芽大步前去传令,刘卫民站起身,看着所有人,一脸严肃。 “西夷的船藏了起来,此战就必须将港口内船只全部俘虏了!” “余从孝,两日内,务必炸沉港口内商船,堵塞港口,让他们想逃出来都不能!” 余从孝忙起身抱拳。 “诺!” 吕宋马尼拉港口与登莱水师胶州湾差不多,如同巨人双臂拢抱再一起,但是胶州湾要比马尼拉更为容易坚守。 吕宋岛大部分都比较平坦,完全可以从其他地方登陆,仅需数日就能直接杀到马尼拉城下,但是这需要更多的人手。 刘卫民带着五艘大舰围绕着吕宋岛转了一圈,发现这座岛屿真的是不错,被西班牙得了真是可惜。 就在他转到棉兰岛时,意外的来了位自称是苏禄国王,看着又瘦又小的老人,刘卫民有些皱眉。 “你说你是巴都葛叭哈剌的第八代后人?” “叭都的先祖是叭哈喇!” 看着眼前甚是恭谨的苏禄国王,怎么也不敢相信,一身破破烂烂跟个猴子似的老人是苏禄国王。 他对苏禄国的事情不甚明了,最后也只能微微点头,说道:“本督也不知你是否是苏禄国王,既然寻了过来,说吧,想要本督做什么?” 叭都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一脸悲戚伏地。 “还请上使救救苏禄,救救我的族人……” 叭都尽管会说些大明话语,但说的都是些跑过来的福建、广州人乡语,刘卫民听的也不是很明白,见老头一把鼻子一把泪,时不时还手指着吕宋方向,想来是哭诉着西班牙人的恶行。 刘卫民摇头苦笑,将老人扶了起来,叹气一声。 “叭都,本督可以答应了你的请求,但是……你也知道,几十年前,我大明就帮了你们驱赶了一次大鼻子西夷,大鼻子不还是跑了过来?” 第250章 苏禄土司王们的喜悦【三章完】 “帮了你们一次,今日,我大明也还可以再帮你们一次。” “下次呢?” “下下次呢?” 刘卫民用脚跺了跺脚下船板,说道:“如此大的巨舰花费多少银钱,动用数万人前来帮你们,又要花费多少钱粮?叭都,你……明白本督的意思吗?” 叭都跟个傻子一般,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傻愣愣的样子,刘卫民一脸苦涩,说道:“这里是你们苏禄国,终究不是我们大明的国土,黄发大鼻子……” 刘卫民手指着吕宋方向,说道:“若是贵国早早遣使前往我大明,向陛下请求,哪怕一年前贵国遣使,我大明都可以帮了你们,但是,现在我大明已经与他们有了约定,不能随意驱逐了他们的。” “为什么?”叭都眼中满是疑惑、惊恐。 刘卫民眉头微皱,想了下说道:“我们可以击败他们,可以向他们讨要赔款,但是却不能夺‘他们’的土地。” “击败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冒犯了我们大明,不能夺‘他们’的土地,那是因为我大明是个信誉的国家,说出去的话语,签下的约定,我们大明就要认可!” 叭都傻眼了,喃喃说道:“可……可那里是我们苏禄国的土地啊!” 刘卫民伸手从一旁小几上拿出三个茶盏。 “这个是我大明国。” “这个是你们苏禄国。” “这个是黄发大鼻子的弗朗机国。” 刘卫民举着“大明国”,又指着另外“两国”。 “你们苏禄国被弗朗机国击败,被占了土地,这是你们与他们的事情,与我们大明国并无多少关系,这是国与国的关系,如同我家的两个邻居打架,我可以上去劝解拉架,却不能动手打了任何一个邻居,人与人,国与国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大明国可以谴责,却不能过多干涉!” “因为……你们与我们没关系!” 刘卫民很是无情说出这句话语,叭都面色瞬间惨白无比。 “除非……除非你们与我们大明有了关系!” 刘卫民嘴角微微翘起。 “我家和其中一个邻居成了一家人,另外一个邻居欺负了我家的亲戚,哪怕这个邻居与我家关系再好,那也绝不能为了外人而让自家人吃亏的道理。” “叭都,你明白了吗?” 刘卫民的话语并非很难理解,叭都犹豫说道:“上使的意思……小臣成了大明国的臣子,与大明国成了一家人,大明国就会护着小臣,是这样吗?” 刘卫民微笑点头,说道:“叭都,苏禄国一共三个王,东王、西王、峒王三王,若是东王将军卒住在西王家中,西王是绝对不乐意的,这意味着侵略!” “没人愿意被他人侵略,如同……那些黄发大鼻子的弗朗机人,他们占了你们的土地,屠杀了你们的族人,也就是他们侵略了你们。” “我们大明国是个负责任的国家,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别人的家中。国与国,国家自己内务事情,两者是有本质的区别的,不是一个国家,我大明朝自然不能轻易干涉他国事情,可若成了一个国家,自然也就有了不同,苏禄国成了我大明朝府县,苏禄人成了我大明朝的子民,我大明朝就有责任保证自己的子民不受他人欺辱。” 叭都听着刘卫民标准明话没有障碍,刘卫民不知道他是否是苏禄国的王,若真的是苏禄国的王,自然是可以听得懂他的话语。 见他犹豫,刘卫民心底已经算是认可了此人应是苏禄国东王一系。 “叭都,本督理解你的忧虑,事实就是如此,国与国不同,若不是一家人,我大明朝也是爱莫能助。” “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我大明朝会欺负了你们,若你了解了我大明朝土司们,就该知道,我大明土司基本上都是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只要不是反叛,不是违背了我大明朝律法,基本上都是自管其地之民。” “当然了,若叭都真的愿意与我大明朝成为一家人,愿意做我大明朝的土司王,为了保护你们不遭受他人欺负,我大明朝是要派驻一些军卒的,会将苏禄国划置府县,明确三王所属地域,并保证三王世袭权利。” 叭都忙问道:“上使大人,您……您的意思是说,绝对确保叭都的子孙世代为东王吗?”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若你确实是峒王叭哈剌嫡系子孙,本督可以保证你的子孙世世代代为东王,世世代代管理你的子民,当然了,也要遵守我大明国法,只要不反叛,我大明可以保证。” 叭都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老泪纵横道:“叭都确实是东王的子孙,只要大明朝愿意保护小人,小人愿意说服西王、峒王,愿意成为大明朝的土司王!” 叭都这么快答应,刘卫民反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沉默了稍许,弯腰将他搀扶了起来。 “既然成为了一家人,那也就没啥可说得了,将来本督还要向东王殿下行君臣之礼呢!” 叭都大喜,他连一天藏在山里的日子都不愿再过,得到了刘卫民的许诺,更是大喜过望,分主次坐下后,开始叭叭说着刘卫民似懂非懂话语。 吕宋不能算是一国,只能说是吕宋岛,属于苏禄国的岛屿。 苏禄国一共三王……也不能说就是这三个王,只能说苏禄东王、西王、峒王是最大的三个王,还有其他的小王。 苏禄国的情况在南洋诸国太正常,几乎每一个稍大些的岛屿上都会有一个王,甚至几个王都不稀奇。 刘卫民有些不理解,叭都怎么就这么轻易成了大明国的土司王?他不理解也正常,但若是他知晓另一个时空,满清之时,苏禄国恳求满清要成为直辖领土时,他就不会奇怪叭都的反应了,当然,满清拒绝了苏禄国的恳求的事情不提也罢。 叭都也不知跟谁学的大明话语,语速又快又急,哇里哇啦的听着让人难受,刘卫民还不得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在船上吃了顿丰盛午饭,叭都临走时,刘卫民送了他一杆后装火绳枪,还手把手教了一遍,这才将嘴咧得老大的老头送走。 等他转回马尼拉时,马尼拉港口内已经是一片狼藉,看样子若不花个十天半个月清理,那些西夷船只休想逃了出来,更何况,大明水师也绝不允许让他们跑了出来。 叭都的出现,打乱了刘卫民的原本计划,不得不给自己大舅哥写了厚厚一封信件,由刘家老四刘之坤亲自送去福建。 大战的气氛一日浓重一日,大明宁德驸马却显得一日懒散一日,竟然跑去了渤泥、北大年转了一圈,这可把跑到北大年的刘香吓了个半死。 渤泥国可以当作后世的文莱,位置差不多,而北大年又叫北大泥,仅从名字皆知是在渤泥国的北面,与苏禄国不是很远,原本打算一举击溃马尼拉,叭都的出现打乱原定计划,只能向后稍微推延些时日,等待苏禄国三王最后答复,只有确定了下来,刘卫民才会决定究竟是驱逐吕宋的西班牙人,还是仅仅只是重创,赔款了事。 周云得了军令,在陈九思、胡梦麟、俞咨皋、常云四人护送下,五千军卒仅用了十日就到了吕宋,于马尼拉南部一处伸出的狭长地段登陆。 一月四日,经过小半月商议,在叭都带领下,西王、峒王和十余个小王、领主,一同来到刚刚登陆上岸的刘卫民中军大营。 看着叭都送上来的羊皮纸,刘卫民有些疑惑,叭都又忙趴在桌上,对他一阵比划,他这才明白,原来羊皮纸上是一分瓜分约定,看着羊皮纸,刘卫民眼中满是怪异。 “叭都……你们的请求……本督可以完全同意,除了这些外,这里……这里……这里……以及所有海边之地的港口都将属于我……本人,这没问题吧?” 叭都眨巴了几下眼睛,疑惑道:“上使大人,难道……难道不要一些富裕的地方?” 刘卫民指着这些人选剩下的穷旮旯、无人岛屿,以及一些港口,原本是说“我大明”的,嘴张开后,又觉得不妥,这会让一群土著王觉得他们与大明朝是有区别的,临出口后,改成了他本人占有。 听着叭都疑惑话语,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本督说过了,你们的东西,本督和大明朝都不会觊觎,本督只要一些军卒可以居住的地方就够了。”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与诸位说一下,别到时候大家都不高兴。” 叭都忙躬身说道:“上使还请明言。” “军卒在外是要有钱粮供养的,这些诸位应该都清楚,所以……我大明朝不过问诸位领地的事情,但是,诸位领地内必需要有税收官员,本督不知道你们征收多少税赋,我大明是三十税一,诸位是土司王,或者说一方土司领主,地位比较特殊一些,所以以五十税一征收,以便用于供养军卒,若还是不足,剩下的由本督供养,律法及州县划分,自有朝廷重臣前来制定。” “若诸位同意,本督现在就代表大明与诸位签订约定,立碑为证!” 叭都大喜,对着一阵叫花子般“土司”叽里呱啦一阵,一脸渴望、忧虑“土司”们顿时狂喜起来,纷纷叽里呱啦表达自己的喜悦。 第251章 南洋总理,掌南洋诸国事【三章】 苏禄国虽说不大,若大大小小十余个未来土司王,只是瓜分最为富裕的平坦地方,对于刘卫民来说,苏禄国可就大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想的,眼睛里全都盯着最易耕种稻谷的地方,大片大片山岭、无人岛屿全都舍弃不要,仅可以耕种的平坦地方才有多少?更何况真正矿场地方应该全在山区。 刘卫民原本最低期望是占了各大港口,建立港口贸易城市,以此征收税收来养活留守军卒,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全盯着粮食。 看着羊皮纸上画出的大大小小圈圈,刘卫民一阵苦笑,竟然连马尼拉这么重要的港口都不要了,心下突然对西班牙人感激了起来,若不是这些大鼻子祸害的太狠,让这些土著人害怕、胆怯,马尼拉这么好的地方也不可能便宜了他。 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多,不管别人如何作想,先将自己第一份条约签下来再说。 十余个土司王们按了手印,刘卫民写下了自己名字,更是将万历帝皇爷爷御赐的镇纸、海务总督帅印拿了出来,“啪啪”一阵,权当印章盖了两个大印。 看着“皇家内府”镇纸印章,刘卫民心下又喜又有些遗憾,若在这个纸张上盖下大舅哥的天子印就好了。 众人都达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可谓皆大欢喜,大喜的刘卫民忙令人拿着这张《天启条约》送去神宗大帝号,如此极其重要条约,必须要有神宗大帝号亲自运送,可不能遗失在了大海上。 心下欢喜爆棚,与一帮土司王们喝了个酩酊大醉,搂着叭都老头脖子,邀请一干人等观战,看一看大明朝军卒们的威武。 众人拍着桌子,定下了一月十五日,夺回大明朝苏禄都司失地! 余从孝看着小豆芽极为郑重送来的锦盒,很有些诧异。 “大战在即,镇国仅仅送一个木盒,就要光宗大帝号亲自护送?” 小豆芽郑重说道:“光宗大帝号护送的是一个都司行省!” 余从孝一时没明白,正待还要开口,猛然意识到了小豆芽话语的意思来。 “镇国……镇国他……难道……难道……” 小豆芽郑重点头,说道:“自此始,此处便是大明国土!” “主人要大人亲自护送前往福建,八百里加急,务必最快送往北京城陛下那里,所用人员必须要绝对可靠,绝不可遗失了东西!” 余从孝神色极为郑重,点头说道:“放心吧,绝不会有任何疏漏!” 开疆拓土是每一个武将最高荣耀,余从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敢稍有大意,光宗大帝号也在第一时间内离开了马尼拉,离开了吕宋,一路乘风破浪冲向福建。 一月十三日,刘养、方从哲打开木盒,见到木盒中《天启条约》和一封信件后,令净军三百卒日夜不停赶往北京,并招募石匠百人,日夜赶制石碑。 一月十四日,近八千人,携轻重火炮八百门,自西南北上马尼拉城。 一月十五日,哈维尔领兵一千西夷四国水卒、两千土著军卒,欲要半路阻截,两军交战半日,两千卒死伤大半,明军缴获无数,哈维尔领残军撤回马尼拉。 一月十八日,八千明军炮轰马尼拉城外阵地,刘卫民拿出为数不多的开花弹,猛烈炮轰马尼拉前沿炮兵阵地,双方交战半日,摧毁马尼拉外城南岸阵地。 一月二十日,周云领兵三千,强攻马尼拉海港北岸阵地,厮杀一日,伤亡一成,屠杀北岸阵地两千军卒,余者逃回海上数十艘大船。 一月二十五日,被困西夷四国船只向明军投降,马尼拉开城投降…… 一个木盒,三百净军日夜不停八百里加急护送,直到二月初三才送入京城宁德驸马府。 又因辽东缺银而争吵不休,与往日一般无二,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依然昏昏欲睡 “陛下,辽东百姓要自立自足,就需要粮种、农具、耕牛,王经略、孙巡抚所奏也是实情,还请陛下圣裁!” “赵尚书,需要粮种、农具、耕牛,难道就要拨银二十万两?” 魏忠贤抱拳说道:“驸马爷自沈阳、辽阳等地迁出二十余万百姓,因这些百姓需南下小琉球,路途遥远,所有耕牛除了一部分售于宁德驸马府,大部分都留给了辽东吧?” “二十万百姓所有耕牛多少,辽东军卒、百姓一共多少?可有十万之人?” 魏忠贤向众人拱手,大声说道:“咱家有些不明白,是不是辽东每个人都需要一头耕牛?” “二十万百姓千里迁徙,仅以一包裹在背,原属农具又到了何处?要知晓,宁德驸马府可未曾得了多少农具!” “如此之下,咱家怎么也不觉得需要二十万两,一万两购置粮种,咱家都以为是多了又多!” 魏忠贤转身向朱由校躬身抱拳,一脸肃然道:“启奏陛下,老奴以为如此显而易见之事,向朝廷讨要二十万两银钱,当遣中官前往辽东,核实辽东耕牛、农具之数,当核查辽东是否有中饱私囊、空耗国帑之事!” “还请陛下明鉴!” “阉奴,你当人人如你这般贪婪无度?头年耕牛爆发瘟疫,难道你不知道吗?”赵南星大怒。 魏忠贤大怒,一把拍掉赵南星手臂,怒吼道:“瘟疫?你说有瘟疫就有瘟疫了?为何不让中官前去核实?” “核实?都察院没遣人前去核实吗?你们阉奴个个似狱中饿鬼,不刮地三尺,怎会如了你这阉奴心意?” “混……混蛋——” 两人再次脸红脖子粗大怒争吵起来,皇帝却只是眯着眼睛,看向外面不时滴答的雪水。 “嗯?” 朱由校猛然睁大了眼睛,身体陡然挺直,正脸红脖子粗的两伙人见他一脸异样,不由转头看向外面,正见朱徽妍抱着个木盒与殿外宦官低语。 魏忠贤见宁德公主出现在殿外,心下一阵欣喜,忙向朱由校一躬身。 “陛下,公主居住在刘家寨数月,今日前来,必是驸马爷有要事请奏,老奴代陛下前去询问……” 朱由校忙点头。 “大伴快去!” 魏忠贤忙提起衣裙,前些日传来的全是海贼兵围小琉球,也就昨日才传来海贼溃散逃跑消息,今日又来了消息,众臣心下更是猜测不断。 魏忠贤一溜小跑,众人只见他与小公主躬身低语,又急匆匆跑回乾清门。 “陛下,是……是三百净军日夜不停护送前来的奏折!” 朱由校身体更加挺直。 魏忠贤来到御座前,忙将木盒送到朱由校手里。 三百净军亲军亲自护送前来,必是极其重要事情,朱由校也忘了此时正朝议小半月,也未确定下来的辽东拨钱之事,忙将木盒打开,看着木盒中又一小木盒,目瞳更加郑重。 当他拿出小木盒,群臣瞳孔猛然一缩,全死死盯着小皇帝脸色。 小木盒中只有一张纸张和一封信件,看着纸张,朱由校手掌不可抑制微微颤抖。 “呼……” “叶阁老。” 朱由校看向叶向高,伸手将纸张小心递到师明手里。 “叶阁老,苏禄国今为我大明属地,内阁需稳妥处置。” “如何设置州府,制定符合我大明,并兼顾当地民风民情的律法,需谨之慎之!” “什么?” 叶向高忙接过纸张,入目第一眼就是纸张上老大的镇纸印记和十几个手指印。 “这……这……” 群臣也顾不得朝议礼仪,全围在叶向高身边围观纸张内容。 “陛下,老臣以为……将苏禄纳入我大明,此事不妥!”赵南星抱拳一礼。 朱由校正低头看向木盒中信件,好像根本未听到赵南星话语。 “永乐年间,我大明设交趾布政使司,自此战乱不断,靡费府库无数……” 赵南星话语说道此处,朱由校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赵尚书,请你仔细看了清楚,上面十三个手印,皆是当地土司藩王手印,是他们强烈恳求大明庇护!” 朱由校心下对赵南星极为不满,转头看向魏忠贤,说道:“传朕之旨意,宁德驸马公忠体国,为南洋总理,掌南洋诸国事。” “令……今年加恩科一试,京考推迟明年,昭告天下朱姓宗室之人,凡才识卓越者,可参与科考,于南洋任职。” “传朕旨意于我大明各王府,捐五十万两者,自募兵丁千人者,可于安南封国为王,暂限两人者。” 朱由校一番话语,差点没把一干臣子全都震晕了,傻愣愣看着小皇帝将信件放入木盒,看着他站起身,也不等“有事上奏,无事退朝”了,抱着木盒走下龙椅御座,正要转而进入内宫时,突然停住脚步,向傻愣愣的魏忠贤招手。 魏忠贤忙三步两步跑到皇帝身边,弓着身子。 “苏禄三王送来的请奏小心收好,收入典库,不许有任何损伤,谁敢伤了大兄送来的请封,朕诛了他九族!” “老奴遵旨!” 魏忠贤忙躬身答应,小皇帝也不再多言,抱着木盒急匆匆走向乾清宫内宫,心下却狂跳不断。 众臣看着小皇帝急匆匆走了,下一刻却炸了锅。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不行,宗室子弟怎可为官,这是……这是要坏了了大明祖制啊!” “不行……绝对不行!” …… 第252章 魏忠贤又干仗了【第二章】 “皇奶奶……皇奶奶……” “不好了……不好了……” 喜儿个头虽小,小腿跑的却不慢,一路大喊着“皇奶奶、不好了”,可是惊动了不少人。 正与自己闺女唠嗑的郑贵妃一愣,喜儿已经“砰”一声推开房门跑了进来。 “皇奶奶……不好了,又……又打了起来……” 郑贵妃一时间没明白小丫头话语,疑惑道:“什么不好了?谁又打了起来?” 喜儿捂着小胸口,深深咽了口气,好像空气将她噎着了一般。 “是……是魏公公与……与赵尚书打了起来……” 郑贵妃正待好笑点她小脑袋训斥,下一刻意识到了不对,魏忠贤与赵南星因为辽东银钱的事儿争吵了小半月,若说这是“打架”,小丫头绝不会成了这般,忙将小丫头拉到近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郑贵妃拍了拍喜儿后背,让她气息顺畅些。 “是……是陛下……陛下说……说今年不春闱了,改成了明年,今年……加恩乡试,好像……好像是为了宗室子嗣做官增加的……还有……还有!” “陛下还要封王封国!说是谁能拿出五十万两银钱,能招募一千兵卒,谁就可以去安南封国……” “啥?” 郑贵妃猛然站起身子,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喜儿。 “这是陛下说的?” 喜儿犹豫点头。 “好像……好像是,乾清宫门前正厮打着呢,大臣们都是这么说的……” 郑贵妃知道小丫头不会说谎,必然有了这些事情,朝臣们才会再次揪打,可这…… 寿宁公主一脸疑惑道:“娘亲,这……不可能是真的吧?咱大明祖制……就算陛下不为了自己,也当为了今后,当不会有封国之事才对……” 郑贵妃摆手阻止,眉头隆起,说道:“喜儿当不是在撒谎,应当是那小子与陛下说了什么。” “宗室子孙科举……诸王封国……” 郑贵妃犹疑不定,就在这时,好像其他妇人也得知了消息,刘昭妃、李顺妃,就连身体不大好的李德嫔也寻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仁寿宫的大大小小的妃子、美人们,叽叽喳喳都在低声说着乾清宫之事,简直又是一场逼宫戏码。 别的王爷们有没有五十万两,她们不知道,但是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却是最有可能率先封国的王爷,众人前来也是想要郑贵妃一句话语。 看着众人叽叽喳喳,寿宁公主也有些坐卧不安,宗室子弟,是不是说公主驸马也可以参加了科考,也可以前往南洋为官? “姐姐,这件事情……是不是太大了些,皇后和王良妃、段纯妃等女正跪在乾清宫,姐姐是不是去一趟乾清宫?”刘昭妃有些犹豫低声询问。 见刘昭妃低声询问,屋内一下子全都眨巴着眼睛看向郑贵妃,也都不再低声叨咕。 郑贵妃一一看向在座的众女,眉头微皱,说道:“你们怎么说,是不是也要跪在乾清门前?” 李康妃碰了碰傅懿妃,犹豫道:“妹妹,陛下骤然下旨,想来是宁德驸马与陛下说了些事情,要不让宁德入宫一趟吧,至少……至少知道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 李庄妃微微点头,说道:“李家妹妹说的是,还是让宁德入宫一趟吧,皇后跪在乾清宫外,陛下也不开口一句,众朝臣又纷纷攘攘,也终究不是个事儿。” 众女微微点头,傅懿妃却有些犹豫,说道:“宁德驸马在海上,这种事情当不会……” “行了!” 郑贵妃见傅懿妃犹豫,断然打断,看向喜儿。 “喜儿,你去一趟刘家寨,让宁德入宫一趟。” “皇奶奶,刘家寨好远的……” “要你去你就去,废个什么话?” 郑贵妃一瞪眼,喜儿也只能低头答应,忙提着小衣裙,晃着俩搞笑小辫跑出了慈宁宫。 如刘昭妃所言,皇后张嫣正带着一干皇帝妃子跪在乾清宫门外,但房门却紧闭着,朱由校一手按着眉头,眼前桌面上正摆放着一封信张。 “陛下,魏公公在外求见。” 师明不敢抬头,弓着身子低声禀告,朱由校抬头看了他一眼。 “让他进来吧。” “老奴遵旨!” 师明退出房门,不一会,颇为狼狈的魏忠贤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陛……陛下。” 朱由校坐正了些身体,看着魏忠贤的熊猫眼,本不想笑,也不由露出笑意。 “大伴又是与谁打了仗?” “陛下,不是老奴与赵尚书争执,陛下既然当着朝臣们下了旨意,必然是有陛下的道理,身为臣子听着也就是了,就算……就算……陛下未讲明根由,身为臣子也不当与老奴……与老奴……”魏忠贤一脸沮丧嘟囔着。 朱由校抬头看向熊猫眼的魏忠贤,指了指一旁的绣墩,笑道:“论沉稳,赵尚书是不如大伴的,坐吧。” 魏忠贤心下一喜,忙抱拳躬身道:“老奴可不敢在陛下面前放肆,老奴还是站着听陛下训话。” 朱由校微笑点头,突然问道:“大伴,安南阮氏……胆大妄为,竟然敢私下里与海贼们勾结,欲要夺我大明之土,以大伴之意,当如何?” 魏忠贤忙躬身说道:“安南贼子狼子野心,我大明必是要出兵惩罚不臣之臣,如此方显我皇威严!” 朱由校微微点头,神色也郑重起来。 “大兄也是这般意思,安南自秦汉以来,每每犯上作乱,屡屡侵入我中原之土,如今更是觊觎我大明小琉球,如此之臣自当出兵讨伐之!” “永乐五年,安南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设十五府、三十六州,宣宗宣德三年因乱废置。” “嘉庆十九年,安南国莫氏请降,献安南国之户籍,立安南都统使司,安南遂为我大明之土。” 魏忠贤知道不少安南的事情,听着小皇帝话语也不由点头。 “陛下说的是,安南是我大明之土,阮福源竟然暗通海贼,此乃我大明叛逆贼子!当伐之!” 朱由校微微点头,又说道:“安南阮氏叛乱,理应出兵伐之,只是安南民风易乱,永乐年间立交趾承宣布政使司,最终还是不得不废置,大兄以为,于安南设立布政使文臣有些不妥,民风易乱之地,当以军武镇守,以皇族宗亲镇守,历经数十近百年文治武镇,方可将安南纳入我大明之土。” 魏忠贤有些不明白小皇帝话语的意思,犹豫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一王爷前往安南封国镇守?” 朱由校点头,拿起桌面上信件,说道:“大兄的意思是,我大明近年来天灾不断,宗室王爷们占据了我大明朝本该缴纳的肥沃赋税之地,罢去或是收回王爷们的自养家小田资终究不妥,王爷们前去安南,一者增加了府库钱粮赋税,二者可为国看守大明之土,教化万民百姓。” “安南民风易乱,当与广西、云南、四川等地一般,立数十、数百土司,各理其地,各理其民,上有我大明宗室皇亲为王镇守,下分其地、其民、其财、其权,历经数十近百年治理,方可为我大明之民,也再无南方之祸。” 魏忠贤有些听明白小皇帝话语,给安南头上安上个太上皇,下面土司无数,谁想作乱也是休想,谁作乱抬棍子就给揍死。王爷们掏钱跑去安南,大明内部封地自然是要收回的,就算不重新纳入皇室,也是成了纳税的民间土地,国库也能增加不少税收。 脑中刚刚兴起王爷们会不会乐意跑去蛮荒之地,又被他生生掐灭了,再如何蛮荒,那也是自个为王,自个逍遥自在,可比待在大明国土上憋憋屈屈强多了。 见魏忠贤表情,朱由校又低头看向信件,叹气道:“大兄必然是要出兵安南阮氏的,以大兄的本事,重新夺回阮氏私占我大明之土是必然,以此策,不出十年,安南必重入我大明。” “立我大明学堂,以文治礼仪理其地……” 朱由校微微叹息,他从信上所说话语中,能够看到未来景象,一旦安南南部被分成数十个,甚至数百个土司,土司的权利是个什么样子的,他很清楚,人都是自私的,如此之下,如同将安南南方分成了数十个、数百个独立“小国”,但凡有些野心,希望独立为王的“野心家”,都会羡慕这些土司,安南北方黎氏也绝不可能撑的太久,除非黎氏心甘情愿成为大明臣子,成了大明册封的土司王,但是……朝廷也得愿意才成。 朝廷不愿意,黎朝名下众多臣子,众多想要成为一地世袭土司的,也只能投靠大明朝廷,利用人的私心贪欲,将此时正战乱的安南扯成无数碎片,然后再缓缓改变,数十上百年,数代人文治教喻,朱由校能看到未来的情景。 朱由校能看到未来安南景象,魏忠贤同样也是可以,对于朝廷来说好处多多。 魏忠贤一阵苦笑,对远在千里外的驸马爷也更加佩服,听了皇帝话语,他知道,就算吵吵嚷嚷的大臣们想反对都是无可奈何。 朱由校摆了摆手,叹气道:“此事就如此吧,也让皇后她们回去吧,别再跪在门前了。” 魏忠贤忙躬身一礼。 “谨遵陛下旨意!” 魏忠贤弓腰退下,朱由校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眉头不住紧皱。 第253章 战败,赔偿【第三章完】 在喜儿拉扯下,朱徽妍再次来了皇宫,看着这一次比上一次阵势还大,小公主心下更加无可奈何,先是将自家相公送来的信件呈给郑贵妃,待一帮长辈们挨个看了一遍。 “皇奶奶,安南的事情就不用孙儿说了,就说这次出兵的花费银钱,是外库出,还是内库出,或是仅宁德驸马府所出?” “王爷们前往安南封国,咱大明所属封地自然是要收回的,至于是充入内库,还是分置百姓田地,这需要朝廷商议个稳妥来,孙儿也不敢置评,但是两个封国,百万两银钱却可弥补此次出兵的军资。” “不增加百姓、朝廷负担,不仅可惩罚了不臣之臣,又可数十年之后,将安南彻底置于我大明之下,孙儿亦觉得陛下并无过错。” 郑贵妃提起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转头看向一干妇人,说道:“妍儿就在此处,诸位也是看了那孩子的家书,若还有些疑议,可以当面询问。” 见无人开口,傅懿妃犹豫道:“镇国那孩子考虑事情……也算颇为周到,只是这……王爷们……愿不愿意?” 郑贵妃向傅懿妃微笑点头,说道:“愿不愿意,这就不是咱们一干妇人可以担忧得了,若他们不愿意,拿不出这些钱财和人丁来,那也怪不得他人。” 又一一看向他人,心下对跪在乾清宫前的张嫣有些不满。 “本宫早就说了,那孩子虽有些胡闹,但在大是大非上从不虚浮。” “海贼溃散,我大明海域再无贼寇之祸,苏禄国也将成了我大明之土,又将征讨安南不臣贼逆,如此为国忠臣,帮不上忙,也不当在后扯腿!” “任何事情还需弄清楚、明了了,才可开口,事情不明,陛下尚未开口,就跪在乾清宫前,是想告诉天下,陛下是不明轻重、是非的君王吗?” 郑贵妃一阵训斥,无人敢开口,心下又是无奈,又是感慨。 “喜儿!” “皇奶奶,喜儿在呢!” 小丫头忙上前,似模似样跪在地上。 “去一趟乾清宫,将这封信件给皇后观看,给叶阁老观看。” 郑贵妃摆了摆手,小丫头忙拿着信件跑出了慈宁宫,一干妇人也不得不起身福礼离去,唯有朱徽妍坐在郑贵妃身边。 “妍儿,你叔父愿意不愿意前往安南尚且不知,若是愿意,银钱上可能拿不出五十万两,可否……可否与那小子说上一说?” 朱徽妍心下一叹,犹豫道:“皇奶奶,这些钱财是朝廷讨要的,钱财是不可能少了的,驸马也是说了,王爷们若一时间确实拿不出这些钱财,可以与钱庄借贷,具体该如何,还需等驸马返回京城方可。” 郑贵妃心下一叹,很是惋惜未能早早将那小子招到北京城,想到自己的男人未死时,心下又是一阵感伤。 “罢了,先等那小子回了京再说吧。” 郑贵妃心下发狠,心想着就是面皮不要了,也要强逼着那个浑小子低头。 她这边发狠,乾清宫前,魏忠贤正与张嫣怒视对峙,而小丫头喜儿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局面。 看着手中信件,原本冷淡恼怒的张嫣,脸上也逐渐被惊慌代替。 “为何不将信件早早拿出来?!” 张嫣盯着喜儿,喜儿年纪太小,哪经过这种场面,一下子蒙圈了,低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娘娘,喜儿拿的可是驸马爷给公主的家书,公主将驸马爷的奏报给了陛下,无论陛下同意与否,都要陛下思虑了稳妥才可决定,皇后娘娘说这句话语,是想让宁德公主也要逼迫陛下更改圣意吗?” 魏忠贤将身子挡在喜儿身前,一脸恼怒。 “皇后娘娘应当知晓一件事情,驸马爷炼铁种地也好,为大明南征北战也罢,驸马爷从未如皇后娘娘这般跪在乾清宫前,无论对错,都不是驸马爷或是皇后娘娘,亦或是朝廷臣子可以决定的,陛下若不赞同,驸马爷自不会再提及安南之事,陛下若认可,皇后与诸位娘娘就算跪死在此处,天子圣意也不可更改!” “哼!” 魏忠贤心下有底,也不怕张嫣皇后娘娘身份,看着一干低头妃子们,眼睛里冷意更胜三分。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就在此时,朱由校走出房门,看向张嫣叹气一声。 “皇后还是回坤宁宫吧……祖制不愿让我朱氏子孙为官,所虑者惟民尔,担忧朱氏子孙凭借皇家血脉为非作歹,欺辱百姓。” “但今时不同往日,朱家子孙愈来愈多,奉养又太过靡费国帑,增其百姓负担,朱姓子孙不能经商,不能务工,不能务农为官,宁德驸马之言,皇室子孙于海外为官,增我大明之名,宣我大明威严,又可安定社稷民心,朕亦以为可!” 张嫣张了张嘴,心下一阵叹息,手里的信件已经说了很清楚,近百万朱姓皇室子孙,大明朝兴盛的时候还能养得起,如今断了皇室子孙供奉,除了正牌的王爷嫡系子孙还好些,余者活的还不如普通民夫。 皇室子孙不能经商,不能务工,不能从武,更加不允许为官,就算种地,种的土地也是宗室皇庄田地,也多是各王府名下田地,与普通民夫并无不同,越是血脉远一些,日子越惨,没人敢请宗室子孙做工,哪怕签下了免责文书也不可能,不出事儿无碍,一旦出了事情,牵扯到了皇室就是一屁股屎。 宗室子孙也就剩了个名头,日子凄惨着呢,但这些人并非一无是处,在海外为官还是不错的,本身就是大明皇家子孙,血脉总是要比那些与野人没多少区别的土著要强了许多,无论是联姻,还是为官治民,仅凭“大明皇家子孙”名头,就要比朝廷那些文官们强上无数倍。 有时,贵族血脉更强于才干,尤其是极为封闭的小岛屿。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土司! 传承久远的土司与大海上小岛土著没太大区别,没有太大变故时,首领家族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改变,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注重贵族血统,尤为尊重贵族出身,大明再有水平的文臣跑去了海岛上,在语言不通、民俗不同情况下,你说你能治理好地方,那不是扯淡是什么?也正因如此,安南才会得而复失。 刘卫民在信件上已经说了很清楚,也并非是说什么样的宗室子孙都可以前往海外为官,这才有了大舅哥之言,与普通学子一般,参加科考就是了。 手捏着信件,想要开口劝解却又找不到理由,百万朱姓子孙总不能一直百姓养着吧?任由宗室子孙穷苦困顿,张嫣也不敢开这个口,只能蹲身福礼,带着一干脸色微白妃子、德嫔离去。 紧接着就是喜儿拿着信件跑去内阁,将信件给脸红脖子粗的叶向高,叶向高看罢,脸也不红了,脖子也不粗了,再也说不出什么话语来。 祖制要求朱姓子孙不能在大明为官,可没说不能跑去海外为官的,再言什么祖制,百万皇室子孙生活困难是事实。 一干大臣们一一看罢书信,本来还是吵吵嚷嚷,未出一日,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没两日,吕宋又传来消息,宁德驸马大胜,西夷战败,弗朗机西班牙赔偿两百万两,弗朗机葡萄牙人赔偿一百五十万两,外加赔偿马六甲海峡,东番荷兰赔偿一百万两,英格兰赔偿五十万两,西夷四国共计赔偿大明朝损失五百万两…… 乾清门跪了一地人,皇帝手里捏着薄薄纸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宗室朱家子孙乱了,百十个藩王、郡王也乱了,纷纷上奏询问海外封国、为官之事,不仅仅只是宗室乱了套。 正月,鞑靼右翼诸部侵入榆林,掠民数万。 二月初七,山东大震,兖州、济南、东昌三府毁民房无数…… 水西安邦彦反叛…… 此时又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再加上辽东请银,刘卫民的八百里加急奏折送到大舅哥案头后,一听说整日惹是生非的浑小子,竟然又为朝廷弄了五百万两银子,一下子又都乱了套,陕西官员请银抚民,山东请银赈灾,贵州平乱请银,辽东也跟着凑热闹,也请银修整兵备…… 银子还没见到一文钱,讨要银子的人却有无数…… 刘卫民也不理会朝廷上的无数烂事,就算想要理会,他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根本没法子理会。 被困住的吕宋,尽管双方使用的火枪一样,但明军多了手雷、开花弹,击败吕宋大鼻子并不是很困难。 吕宋开城投降,刘卫民脸上却笑开了花,本应早早将金银送回西班牙的吕宋,但是为了有足够舰船对付大明朝水师,吕宋一年所得的金银并未及时送走,满登登的金银闪花了他的眼睛,阿尔瓦满头大汗声称是西班牙的私有财产,却被小豆芽狠狠教训了一顿。 清点后,仅五艘大船金银就有百十万两,也被刘卫民据为己有。 吕宋总督,实质上算不得是总督,真正头上顶着的是新西班牙总督,治所在墨西哥,而吕宋正是归墨西哥的新西班牙总督管辖,因为无敌舰队的战败,英格兰乘势崛起,但却每每劫掠美洲大陆航道上船只,所以才会有北美大陆转道澳大利亚,转道吕宋,再由吕宋船队护送运银船回国。 道路虽远上不少,但与葡萄牙运银船只一同返回西方,运银船自也安全了许多,好死不死招惹了大明朝,结果金银没运走,全便宜了刘卫民一人。 第254章 遵守契约尤为重要【三章】 金银事小,真正要命的是西夷四国的几十艘炮船,这才是最为要命的。 西方大陆正在进行三十年战争,本土船队无法前来东方、美洲大陆,损失任何一艘都是极为麻烦的事情,几十艘船只也成了刘卫民手里最大的筹码。 一干逼迫后,最后四家也只能承认失败,战败赔款! 赔款说的是好听些,实际上是用五百万两银子,赎买回他们的船只,每艘炮船十万两,还是打包的卖,要买全部买下,不买一艘都不卖,无可奈何,也只能捏鼻子掏钱。 五百万两不是个小数,但也不是太大的事情,相比大明朝来说,确实是个天文数字,那是因为大明国是一文钱一文钱,老老实实收取田地税收上来的,而这些强盗国家却是极力搜刮殖民地、挖金银矿得来的,可比大明朝来钱快多了。 最肥的还是西班牙人,找到的金银矿最多,输的也是最惨,吕宋也被刘卫民抢了,之前是有协议,如今情况不是变了吗,苏禄国都成了大明的国土,吕宋自然也是了大明国土,西班牙也只能老老实实离开,至于跑去哪里再开拓殖民地,那就不归他管了。 安娜对他的“贪婪”有些不满,已经在他耳边叨咕了好多天,尤其不满他逼迫葡萄牙放弃马六甲。 休整了一个月,也正好可以躲避风浪最大的一个月份,赔偿协约已经签了下来,但他没见到金银,也是不能归还船只的,要说还是葡萄牙肥水足些,唯恐大明水师在依照吕宋做法,在将爪洼夺了去,银钱早早送上,含着泪撤出马六甲,唯一庆幸的是迈克尔。 刘卫民担忧因自己缘故影响到了迈克尔,怕影响到了未来与西方贸易的关系,还特意将他绑了,关了他两个月,事实上还是他想多了。 当安娜得知迈克尔将成为数十艘大船的统帅时,葡萄牙也不再坚持占有马六甲,老老实实掏钱赎回他们的船只,哈维尔赎回了船只,阿尔瓦、约翰、雷德尔三人危机感骤然拔高三尺。 刘卫民并不担心这些人敢赖账,之所以刻意将每艘船只定价为十万两之数,就是想着让他们赖了自己银钱,如此他也有了理由跑去美洲大陆祸害他们。 吕宋的傍晚很漂亮,刘卫民与安娜在前,安东尼奥一脸郁闷跟在后面,安娜心下有些埋怨,说道:“刘,马六甲对我葡萄牙尤为重要,难道……”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安娜,这个事情没得商量,谁都知道马六甲很重要,正因如此重要,马六甲才不能继续留在葡萄牙手中,我皇陛下绝不会允许第二次东番荷兰人、英格兰人肆意侵扰,而你们葡萄牙人也证明了一件事情,你们无法保证东方大海的安全,而我大明却可以,也绝对是一个负责任的国度。” “刘……” “夫人,如此美丽风景,咱还是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吧,若贵国真的有意马六甲,不是还有亚齐和柔佛吗?” 安娜一愣。 “刘,你的意思是……我们葡萄牙可以得到亚齐或是柔佛国?” 刘卫民微微点头,一脚踢飞脚下石子,笑道:“还是那句话语,我大明是个负责任国度,也不愿意干涉他国争端,除非是我大明朝国土。” 安娜沉默良久,才点头叹气一声。 “刘,你是个真正的绅士!” 刘卫民不由乐了,笑道:“能够得到安娜夫人的称赞,真的不容易呢!” “刘,你就不担心你的将军战败吗?” 安娜突然转移了话题,竟然转去了安南事情上了,这让他不由愣了一下。 “夫人是担忧周将军战败吗?”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夫人太过担忧了,我军是正义的一方,阮家又居于海岸之地,大明水师只要击败阮家船只,从哪里登岸都没问题,安南南方地形虽复杂一些,但福建、广州本就是多山岭之地,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装备了这么多火器、炸药,如此之下还能失败,就算周云死在了安南,那也是活该。” “至于失败……若真的失败了,再遣送去一批明军军卒就是了,大明拥有足够的军卒!” 刘卫民回头,随意向支着耳朵偷听的安东尼奥一笑,安娜见他如此,摇头苦笑。 大明朝太大了,人丁太多了,之前她就有些不愿意葡萄牙与大明朝作对,听了刘卫民话语,心下更是感慨不断。 “刘,明国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与葡萄牙为兄弟?” 刘卫民眉头不经意一挑,说道:“除非安娜是葡萄牙女王,陛下或许会与葡萄牙结为兄弟之盟。” “什么?” 安东尼奥一脸震惊,安娜却显得有些镇静,沉默片刻,叹气道:“刘,你不能与安娜开这种玩笑,安娜现在也只是个囚徒,若非母亲……或许安娜与安东尼奥已经死在了海盗们的手里,刘,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刘卫民微微点头,他能够理解这种阴暗之事,却也不是很在意。 “多一个朋友总是会多得到一分礼物,今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刘卫民随意说着,安东尼奥心下却有些忐忑,上前走到安娜身边,并不敢太过靠近他三尺之内,知道眼前的男人恼怒他暗中做下的事情,但安娜成为葡萄牙女王的事情太大了,大到了他不得不站在安娜身边。 安娜不着痕迹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刘,明国拥有强大武器,安娜相信明国勇士可以很快击败敌人,安娜只是不明白,为何要让并不属于你明国将领,统领你们强大的明国船队?” 刘卫民转身看向大海,看着日落染红如血的海面,整个人像是不再属于了这个世界,目光深邃久远…… “如果……如果说……大明需要一位老师,安娜……你信吗?” 看着壮阔无垠大海,思想仿佛穿梭了数百年。 “这是一个大时代,一个改变了整个世界样貌的大时代,而我大明王朝已经落后了这个时代。” “它……需要一个合格的老师。” 刘卫民转头看向异样风情的安娜,叹气道:“葡萄牙最先航行整个世界,原本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但你们却没有严格遵守签订的合约。” “你们愿意遵守与西班牙达成的合约,愿意遵守与西方任何一个国家签订的合约,唯独不会遵守与东方国家签订的合约。” “刘……你说的并不是真的。” 看着安娜有些失落,刘卫民却摇头笑了笑,神情有些不可置否。 “正如你之前的疑惑一般,已经说明了问题,但你并不知道,自汉唐以来,虽历经数个朝代,存在这片土地上的王朝,每一个朝代都有忠于这片土地的外族之人。” “对于我们来说,肤色不重要,语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忠诚,是誓言,是契约!” “心中对我这片土地忠诚,坚守自己的契约,陛下也照样可以许以重任,而迈克尔他坚定了自己的契约。” 刘卫民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语,他知道人心是个什么模样,每一个人心中都藏着个贪婪的魔鬼,迈克尔同样存在,只是他也相信,短时间内,无论哪一个大鼻子做了大明国的老师,做了大明远洋舰队指挥使,都只能老老实实履行职责,从上到下,全都是大明国人,有净军监军在,他不相信哪一个能翻了天。 他的话语有些虚伪,安娜、安东尼奥却有些尴尬般羞愧,两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卫民丝毫不担心安南阮家的事情,在面对强大火力面前,阮家也只能无奈屈服,屈服的结果还可以好一些,不屈服,那就去死好了。 正如猜测的一般,历经十余日的清剿,安南海域的船只被清剿一空,郑家还向马云鹏递交了抗议,郑家不用数百艘小船威胁还好,威胁的结果就是所有漂浮的船只全部摧毁。 大明水师的出现,整个安南大乱,郑家在登莱水师摧毁了所有船只后,不仅没了丝毫愤怒,反而弓着身子前往光宗大帝号,期望可以共同出兵讨伐乱贼,马云鹏根本不愿搭理,直接将郑家派出的使者扔进了大海。 明军的傲慢让郑家惊恐,郑松的儿子郑梉领两万大军,屯兵一个名叫春水的村庄,郑松弟郑杜出使清化。 郑家的态度激怒了明军,一干明军将领们认为,当率先干掉最强的郑家,只有如此,夺了清化才能足够的安全。 历来中原王朝都是走陆路,而今次不同,竟然直接由海上深入安南腹地,这让整个安南上下都很意外,再加上春水就在战船大炮射程以内,郑梉两万军卒,上百只战象连一个回合都为能撑住,三千明军登陆,追着上万残军一路沿河北上。 郑梉一路败退,原本是想着以沿途城墙阻拦,结果城墙不断被明军爆破,一路狂轰乱炸,直到杀到升龙城时,才暂时停了下来。 等到刘卫民五月份得知消息后,郑松已经被他的女婿黎维祺砍了脑袋,除了郑松的弟弟郑杜在清化外,就是被郑松软禁的儿子郑椿也死在了刀下,郑家上下几十个子孙全被砍了脑袋送到了杀入城的周云脚下。 刘卫民在萨尔浒就使用了炸药包,用火药爆破城墙并非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战争的模式已经改变,安南还使用原本的法子,看到战报后,刘卫民也不由摇头苦笑起来。 原本并未打算攻击郑家,谁知道阮家清化尚未拿下,升龙却已经被明军夺了。 第255章 安南的处置【第二章】 这事儿整的也太那啥了…… 无可奈何,刘卫民只得与登上了吕宋的刘养一同乘坐大舰前往安南,至于方从哲则留在苏禄国,等待朝廷礼部、司礼监宦官们对苏禄一干土司们进行册封,并且划分州府郡县。 攻打安南最容易的路线其实是海上,陆地上要穿过凉山丛林,道路难行也就罢了,关键的是安南天气太过炎热,一日三降雨也极为正常,军卒穿越丛林问题不是很大,道路难行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军卒并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仅仅一个喝生水就能要了无数人的命。 自海上攻打就要容易了许多,直接攻打安南腹心重地,不仅道路平整,地势也极为开阔。 此次动用的军卒皆是福建、广州军卒,无论地形还是气候,双方都差不多,军卒们也知晓如何保护火药,避免被雨水浸湿,实在不行就扔手雷,与那些海贼们一般,安南并未见识过会爆炸的铁疙瘩,也不知该如何躲避,第一时间内就被彻底打蒙了。 火药枪的出现,战争的模式也发生了改变,三列依次开火,拼的是谁更有种,更能承受死亡压力,就算此时的大炮也只是发射铁疙瘩砸人,这并不足以让训练精良的火枪兵崩溃逃散。 但是会爆炸的铁疙瘩,却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彻底撕碎这种毫不畏惧意志。 吕宋如此,升龙亦是如此! 五月十二日,刘卫民、刘养乘船于升龙城登陆,十四五岁的黎维祺领着一干安南大臣跪着等候。 “安南罪臣,恭……恭迎上使!” 刘卫民对待孩子有天生的和蔼、大度,见安南王只是个娃娃,也不由拍了他两下脑袋。 “行了,起来吧。” 刘卫民看向不远处的战象,不由笑道:“如此庞大之物,耕田种地应是相当的不错的。” 刘养嘴角不由一撇,说道:“不懂就别瞎说,这玩意吃的比牛多,种地比牛差了太多,也就拉些重物尚还好一些,余者……屁都不顶用!” “是吗?” 刘卫民不置可否随意说了句。 两人在前,一干亲卫死死护住左右,唯恐安南人刺杀了他。 众人来到升龙城前,看着被明军炸塌了数丈的城墙,不由微微摇头,炸药包的出现,在没有钢铁水泥出现前,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是不堪一击,除非升龙城真的是在悬崖巨石上修建,无法在墙角根挖坑埋放炸药,否则就是不堪一击。 一干大臣们跟随在刘卫民身后,无人敢开口,升龙城与大明的重城差不多大小,看起来也是颇大的一座城池,只不过街道上全是披甲持枪的明军,街道两旁全是紧闭的店铺,看着硝烟尚未散去的萧条街道,刘养也不由摇头叹息。 “可惜了。” “不破不立,也没啥好可惜的,今后只会更加繁华。” 刘卫民拍了拍一旁的娃娃脑袋。 “过些日,与本督一同去北京城,也见识一下我大明的城池。” “上……上使……大明朝不能这样啊!” 一老者快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 “上使大人,是……是那些叛逆们做下的恶事,并非……并非我皇意愿啊~” 刘卫民眉头一抬,说道:“不能总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身为……身为安南都统使,就该承担自己本应该承担的责任。” “再说了,这位大人的担忧有些过了,陛下也只是想见见安南都统使,安南……好些年未觐见我皇陛下了。” 刘卫民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一干弓着身子的安南群臣,笑道:“诸位大人也莫要担忧,我皇陛下担忧安南不稳,已经准备将安南设一百零八个土司,各领其地、各治其民,与我大明各处土司一般。” “我大明人有一句话语,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土司!只要诸位忠于我大明王朝,与了诸位一个千年的土司亦无不可。” 刘卫民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老者,一脸笑意。 “我大明王朝不准备过多干涉安南,也不准备夺了各位大人的财富、权利,该给的我大明可以给,不该给,你想要奢望也不能!” “一手是杀戮,一手是权利、财富,选哪一个,皆由你!” 刘卫民弯下身躯,看着跪在地上老者,笑容依然不变。 “这位大人,本督想知道,你会选择什么?!” “上……上使……小人……小人世代忠于大明朝!” 看着将头颅埋在土里,刘卫民很是满意,拔出天子剑放在老者肩头,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本督代表大明天子,行使大明威严,自今日起,大明朝允许你为一地世袭土司!” “谢……谢上使!” “大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老者三拜九叩,刘卫民嘴角微微上翘,郑家执掌了安南权柄,稍有些硬气大臣们,骨头估计都成了渣,眼前的老者,身后的一干大臣,他还真不相信哪个有舍弃一切的勇气。 随着老者高呼万岁,一干安南大臣们也跪地高呼起万岁来,只有低头不言语的娃娃身体微颤。 “等些日子,大明朝会有人前来对诸位册封,希望诸位可以保证安南的人心稳定,莫要真的触怒了我皇陛下,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诸位当知晓,本督不想让自己双手沾满了安南百姓鲜血,除非……你们愿意!” 刘卫民拍了拍半大娃娃脑袋,也不理会一干身体微颤的安南臣子,自顾自走入皇宫,推开皇宫大门的那一刻,刘卫民的呼吸也不由加重了许多,入目的竟然是座金山银山。 安南战乱不断,不是攻打别人,就是自个打自个,如此频繁作战,一者是因为此地比江南土地还要肥沃,几乎就是另一个江南,还有安南野心本就较大。 野心再大,也得有足够的财富支撑。 “大帅,皇宫里本没这么多财富,这些也还是自郑家和城内各家族中所夺,因为郑家被安南小皇帝和一干安南大臣反叛杀死,金银也被不少人得了去,末将这才上门一一讨回,并非是纵兵抢掠。”周云抱拳躬身,脸上也有些担忧不安。 刘卫民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做的不错,咱们的战利品,那就是咱们的!” “军卒伤亡如何?” 周云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知道眼前驸马爷军规较严,他也不确定会不会因纵兵抢掠而大怒,听着刘卫民话语,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战亡的很少,只有两百余将士,轻伤的多一些,阿蛮姑娘已经带着人处理了伤势,并无多少大碍。”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伤卒要仔细照顾,伤口一定要洁净,不然很容易感染的。” “诺!” 周云是江浙人,知晓天气炎热对伤口的危害,以往并不知晓是个怎么回事儿,直到吕宋厮杀后,亲自看着阿蛮一干白衣天使们处理伤口,以及后来观察伤员恢复情况,这才明白“伤口洁净””意味着什么,对待军卒饮水、卫生也更加重视。 “大帅,莫家派了人前来,又当如何?” 刘卫民想也没想,一脸不屑道:“莫家若敢踏出高平一步,他莫家就没必要存在了!” “让安南人书写告示,与安南各地将领去信,本驸马只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不亲自前来升龙拜见的,皆为我大明叛逆,诛族!” 刘养丢下一锭金子,微微点头。 “不愿臣服,自然是要诛灭的,这些金银你又当如何处置?” 刘卫民微微皱眉,说道:“与吕宋一般,一半运回北京城,一半入钱庄。” 刘养不但没恼怒不将所有金银送回北京城,反而一脸笑意,点头说道:“如此还算妥当。安南不能没我大明军卒镇守,如此易乱之地,至少需一万军卒方可。”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原本并未打算占了升龙,小子觉得需慢慢来,阮家之地可设两个封国,以安南人的尿性,不出十年,郑家必会攻打清化,如此我大明会再有借口,将升龙重置入我大明名下,如今既然已经‘将在外’得了升龙,虽于我军压力大了不少,却也算不得什么。” “但安南就不仅仅设两个封国这么简单了,至少需要五至六个方可。” 刘养微微点头,说道:“安南自古易乱,多设几个王爷封国也算妥当,今后也省的为祸南方之地,只是……只是你小子为何不在苏禄立王封国?” 刘卫民弯腰拾起一盏黄金打造油灯,翻看了数下,才回答道:“安南易乱,咱大明朝的王爷们并非是一群猪猡,尽管文官、朝廷的确是将那些王爷们当猪猡养着。” “他们是没有机会,有了机会,治理一地还是没丝毫问题的,安南会留下一万镇守军卒,确保安南始终都是咱大明的国土,苏禄就又有了不同,那些人只是些土著,与野人没多少区别,原本就有东、西、峒三王,再加上他们欢天喜地的自请入我大明朝,咱爷们还好意思……再在人家头上多加一个紧箍咒吗?” “更何况,没王爷,也还有宗室子弟前往那里为官,多弄些过去,担任些中、低、高官吏,灾民啥的也迁些安南、苏禄,几代人一过,也就与咱大明人没多少区别了。” 刘养不由一阵苦笑,也算接受了刘卫民话语,苏禄国本身就有王存在,又不是反叛,自也没理由让大明王爷们前去封国,安南就不同了,人人都是叛逆,干掉他们的王,安置几个大明的王爷也算合情合理。 第256章 安南的陷阱【三章完】 刘养没有询问那些土司们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自然知道当如何对付这些土司,一旦眼前臭小子逼迫了这些土司们签下了大明朝律法,只要触犯了大明律法,他敢肯定,臭小子一定会将反叛土司连皮带骨吞了个干干净净,就如同小琉球岛上陷阱一般。 一想到浑小子为了将本不该出现的敌人吸引在自己身上,竟生生憋了一年之久,应是将安南、苏禄装进了口袋,而且手里还扣着几十艘西洋海船,如今臭小子还没对倭国动手,但他知道,倭国绝对也逃不过一劫。 “唉……” 刘养背着手走出房门,临出去前还说了句刘卫民很是不满话语。 “臭小子,你会成为大鼻子嘴里的撒旦!” “太坏了!” 刘卫民鼻孔直冒白烟,混账老儿却拍拍屁股跑了没影,一旁的周云也不敢多嘴一句,只是将头颅转开,看着好像什么都未听到一般。 “混蛋老儿越来越混蛋了!” “哼!” 刘卫民不满冷哼一声,拍着屁股离去,至于金山银山的财富,他却不再看上一眼。 一连数日,刘卫民只是一个人翻阅安南人的各种资料、户籍,越是了解越是惊讶,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再出来时,升龙城已经聚集了安南大小将军百十人。 永乐五年,安南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立交州府、北江府、谅江府、三江府、建平府、新安府、建昌府、奉化府、清化府、镇蛮府、谅山府、新平府、演州府、乂安府、顺化府十五府,下设三十六州,两百余县,每一个县以三个土司计,当设六百余个土司,当然了,他并不打算设立如此之多土司。 一月时间很快过去,各地都得到了消息,就是阮家的地盘也有人前来了升龙城,对此刘卫民很是满意,放眼看过去,老老少少好百十人! 看的刘卫民一阵心花怒放,龙椅他是不敢坐的,站在龙椅前还是没问题的。 龙椅上坐着黎维祺娃娃,刘卫民手按天子剑,身披甲胄双腿微分站在人前,为了照顾一干老头,刘卫民特意弄了些椅登桌案,将安南龙庭整的跟个会议室一般。 “诸位能来,说明大家都是忠于大明朝廷,忠于陛下的!” “对于众臣,陛下也不吝啬与诸位排排坐,分果果!” 刘卫民气势十足,一一看向不敢作声的众人,对无人反对很是满意点头。 “土司自理其民,自理其政,这个没问题,但是,陛下亦要为子民福祉殚精竭虑,故而,有几点需要与诸位说了个清楚。” “其一,安南是大明所属之土,各土司需效忠大明朝廷。” “其二,按照我大明律法,三十税一,但诸位身为土司,自是不同,但也不能无税收,无供奉,故而,安南所属之民需纳税五十税一,用以供养军卒以护其地之民!” “其三,各土司所辖属地,民赋税不得超出一成,佃租不得越三成,汉学书院至少一座,不得肆意触犯大明律法。” “其四,安南十五府,除交州府、清化府外,十三府设五座王府,由大明亲王、郡王担任土司王,设五个议院,所属议员由所属各土司担任,议员有诸事裁事权,王府承担议院日常事务。” “其六,交州府、清化府设安南将军府,治所升龙,有安民、平乱之责,安南将军府只理其军,不治其民,受大明天子直辖。” 刘卫民一一看着,说着一二三四五六时,一脸郑重,直至说完了这些,面色才柔和了许多,一脸笑意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千年的土司就是一地的王,甭管是大王,还是小王,关起门来都是一地的王,但是呢,大家应该明白,就算陛下也不是可以肆意妄为,为了安稳,为了百姓福祉,诸位还当谨言慎行。” 刘卫民向小豆芽点了点头,小豆芽拿着一沓纸张,十名净军一一将纸张下发给一干傻愣愣的安南文武官吏。 “本督现在还不清楚诸位具体实情,签了你们手里的文书,就算诸位与我大明朝签下了契约,剩下的事情就只有分配所属之地,只要诸位同意了,今后就算是一地土司,一地贵族了。” “土司分为五级,村寨、县、州、府、王五级,先签下了契约,本督与你们商议着该如何分配。” 刘卫民很无耻,拿着别人的东西进行分配,可所有人都是怕了他,明军才用了多久? 十日? 半个月? 还是一个月? 数万郑家大军就被打的分毫不剩,一手是刀子,一手是金钱、权利,郑家如此之盛都灰飞烟灭,他们还能如何? 有一个刷刷签下了自己姓名,按下了手印,就会有第二个,而且谁都想着成了府一级的土司,唯恐自己慢了一步,只能得了一个村一级土司,那与里正又有多少区别。 土司制度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就算是安南依然存在着土司,而黎氏其实就是土司王,只不过如今黎氏当家人也只是个娃娃,郑松当家的时候,黎氏根基就被挖了个一干二净,想要反对都是无可奈何,黎维祺也只能一脸恐慌坐在龙椅上。 刘卫民将安南地图拿了出来,一帮老老少少全都围拢在了一起,争吵声一声盖过一声,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几人捋袖欲要大打一场。 他也不理会这些,争执性比较大的地方暂时先放一边不问,先分无疑议的地方。 每个人都想要最为肥沃的土地,但总不能丢掉原本的根基吧? 先从最贫瘠的地方开始分配,分到了最后,剩下的也只剩下了最为肥沃的中部土地,人也剩下六个手握三千卒左右的将领。 “有两个解决的法子,一个是诸位和平解决,一个是武力解决,你们自己决定。” “大人,若是武力解决,击败了对方,是不是可以得到对方的土地?”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不能,但可以有优先选择权,而且失败者也将丧失州级土司资格。” “本督不愿诸位相互厮杀,更愿意你们用嘴巴说服对方,但你们一定要决出胜负,本督公平起见,胜利方虽得不到奖励,但失败方就要受到惩罚,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别到时候说本督在挑拨你们争斗,说本督存心不良!” 众人一愣,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语。 “大人公平,末将佩服!” 吴一响目光阴冷。 “阮世清,说吧,你想与老子怎么玩?” “南策州是阮家的!”阮世清大怒 “哼!” 吴一响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阮世清,你是准备与老子大战一场吗?大人可是说了,你若战败,就失去了一州土司的资格,识相的,就给老子滚出南策州!” “你……” “哼!” …… 刘卫民也不理会几人争执,他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打起来的,他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设下圈套,他知道,此时是稳稳妥妥确定了土司的事情,至于今后……今后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他可不认为大明王朝的王爷们是些善类。 刘卫民给安南人土司,将他们一个个割裂开来,看似与大明朝的边缘地区土司们并无不同,但安南毕竟不是传承了千百年的那些土司,一开始会极为混乱,仅税收一块就是个极为麻烦的事情。 五十税一是定税,是留给军卒们的税收,村寨级别的土司会向县一级上供,县一级又需要向州一级上供,小土司向大土司上供赋税,一级一级征收,安南农夫会增加到什么程度,谁也不会知道。 忙碌了一日的刘卫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住处,该分置下去的也都一一分下,就算如此,还是留下了十三个不错的州,还都是交州府、清化府周边州县,这些家伙们也知晓,越是距离刘卫民近一些越是倒霉,并无人愿意去讨要这些地方,对此他也很是满意。 拖着疲惫身体,小豆芽刚为他端来洗脚水,刘养老儿就又跑了进来,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怪异。 “你小子真没想着挑拨,这些家伙们手里可是有不少军卒呢!” 将脚掌放入木盆,小豆芽充当了婢女为他洗着脚掌,水温刚刚合适,刘卫民很是舒服轻嗯了声,这才抬眼看向刘养。 “监军大人,他们手里是有不少军卒,可那又如何?” “还敢对我大明军卒动手?” 刘卫民微微将身体依靠在椅背上,说道:“监军大人又不是不知晓军卒消耗是如何之大,军卒越多,负担越重,越是压榨其地属民。” “这些土包子并非是川、云、桂等地土司,他们也不过是乘乱而起的野心之人罢了。” “川、云、桂等地土司,哪一个不是传承久远的土司?其地百姓早已习惯,而那些土司们也知晓该如何管理其地属民,这些安南刚立的土司却不同,由村寨至县,至州,至府,一级一级上交赋税,咱们大明只征收五十税一,他们自个征收上限有可能会是十税一?” “小子若说他们会征收十税一,大人也应是不信的吧?” 刘养一阵苦笑。 刘卫民却一脸笑意。 “安南自北而南,莫、郑(黎)、阮三家,安南内乱了了多久?他们自己的征收税赋就已经是十税二了,又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与老子十税一?” 第257章 山东大乱【三章,第一章】 “当然了,他们如何征税,就算将赋税增加到了十税五,只要暂时不反叛,小子也没打算去过问。” 刘养一愣,他没想到刘卫民会说出这么一句。 见他一脸疑惑不解,刘卫民不由一笑。 “小子说得是实情,大人你看啊……交州府、清化府肯定是要掌握在咱们手里得,咱就五十税一,就算那些朝廷过来的王爷们,小子也会仔细交待这个事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要咱们就坚持五十税一,信不信,不出二十年,整个安南将再无土司!” 刘卫民悠悠一笑,说道:“不管是哪里的百姓,那就没有几个是傻子,你可以往他人身上使劲泼脏水,但雨水一冲刷,还是会露出里面的白色衣衫,百姓眼睛又不瞎,耳朵也不聋,五十税一与十税二、税三还是能看到的。” “如此之下,那些本不是土司的土司,那些原本是当地的豪族,本占了安南话语权的豪族们,就安南人的尿性,不用大明自己动手,这些人就会被下面的人砍了脑袋,会自动向往五十税一。” 刘卫民根本不相信,原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土司,会一下子老老实实作起土司老爷来,这些人也不过是在大明朝强大火力面前,暂时保住自己利益罢了,但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太过复杂,一者是他们原本的惯性思维,想要维持住自己手里军卒,以便保住自己的权势,还有就是他们谁也没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想要在凝结在一起,就必须毁掉刘卫民给他们的权利基础,毁掉土司制度。 得到了权利,再让他们毁掉,他不认为会有多少人心甘情愿与如此魄力。 “事情只会有两种结果,一个是他们需要面对已经站在对立面的农夫不满,甚至反叛,越是镇压,他们越是被所有人厌恶,安南百姓越是会心向我大明朝的低赋税。” “另一个结果……就是彻底投靠我大明朝,依靠我大明朝的武力来镇压下面的叛乱,彻底成为我大明朝的刀子。” “两种结果,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我大明朝都拥有绝对的主动权,就看几十年后,我大明朝究竟会选择何种道路,第一个是彻底将安南成为我大明国的领土,第二个……与西夷大鼻子作法差不多,安南与殖民地也差不了多少。” “只要坚持执行五十税一二十年,主动权都在我大明国手里,至于选择何种道路,那就不是小子该操心得了,是朝廷的事情了。” …… 刘养看着闭着眼睛,嘴里发出微微的鼾声,细细看着已经有了些威严的面孔,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土司会对安南造成如此后果,更没想到,眼前每每混账胡闹的小子,算计会如此之深。 “你小子……也不知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啊……” “嗯?” 刘卫民突然惊醒,抬头看着刘养老儿还未离去,低头看向双脚,发现小豆芽已经为他擦拭了干净,已经放进了鞋子里,站起身子走向床铺,手却微微摆了摆。 “做了……就不会有错,有错的是人心。” “有些事情啊……大人是不会懂的,不会懂何为百年之耻辱,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着活着的人……生活在地狱。” “那不是小子愿意看到的。” 刘卫民自顾自踢掉鞋子,将薄薄锦被盖在身上。 “劳累了一日,大人也回去休息吧,过两日,安南的事情暂时交给大人,小子不日即将回京,安南、苏禄若无放心之人,小子心不安。” “倭国……倭国就让小豆芽和云鹏去整……小子有些想……想小媳妇了……想回家……” 喃喃低语越来越低,最后成了沉重鼾声…… 刘养静静看着许久…… …… 六月二十,刘卫民并未乘坐任何登莱水师大舰,只是坐着一艘三千料的鸟船,什么都未带走,只是带了一船奇珍异果。 神宗大帝号带着十艘登莱大舰远去,马云鹏、余从孝、余从宾、小豆芽离开了,他们需要前往倭国讨一些公道。 安南、苏禄各十艘大舰,余者,包括光宗大帝号也分给了江浙、福建、广州,至于迈克尔则领着百十艘战舰南下马六甲,有被扣的几十艘西夷战舰的南洋舰队,迈克尔顺利接手马六甲当是无太大问题,刘卫诏也将成为马六甲的镇守太监。 方从哲暂留苏禄,刘养与周云镇守安南,有迈克尔、刘卫诏占了马六甲阻住西夷大肆侵入东方,被击散了海贼的大明海域也将迎来平静。 刘卫民一个人离开了,心下也不知是个喜,还是忧,一年来,花费钱粮无数,最后就得了一船水果。 安南距离广州很近,沿着大明海岸线一路向北,本还打算与胡梦麟、俞咨皋、陈九思三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多多照看一下小琉球,后来一想到船上的水果,又都放弃了,只是他没想到,三位老将竟然带着几十艘船只为他送行,四人一阵嘻嘻哈哈喝着酒水,吹牛打屁,全喝了个酩酊大醉。 看着远去的船只,三人竟然有些伤感起来。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俞咨皋叹息一声。 陈九思微微点头,苦笑道:“谁又能想到,如此年轻的督师,仅仅只是一年,不仅一举诛灭了如此多海贼,竟然还得了苏禄、安南,西夷也是凄凄惨惨。” 胡梦麟也是感慨良多,说道:“谁说不是呢,别人打仗都是花费颇多,这位督师却是反着来的,小琉球金矿、铜矿且不说,苏禄、安南,再加上弗朗机人赔偿的百万两银钱,仅这些就是两百余万两,这还没算数百艘大船运往小琉球的粮食。” 俞咨皋、陈九思不由苦笑点头,谁又能想到,刚到了江南就不顾一切罢去百十将领的疯子般督师,仅仅一年就做下如此之事? 可这就是事实! 三人站在船头感叹,身后一干将领也是感慨连连,可当他们一想到回到南京、北京后情景,又是苦笑不已,他们可是都听了山东发生的事情,朝廷正恼怒万分呢。 二月,山东济南府、衮州府、东昌府大震,毁坏房屋无数,当地官府请银赈灾,是时,正值朝廷青黄不接时,再加上鞑靼右翼诸部侵入陕西、水西安邦彦造反和辽东请响,刘卫民就算得了吕宋西班牙银钱,那也需要些时间运送,更何况,因为某种原因,他并不想这么快将银钱送去京师。 朝廷虽免去了受灾之地赋税,但还是无法拿出更多银两赈灾,仅十万两银钱,根本无法满足几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没粮食赈灾,闻香教趁机起事,很短时间内,跟随造反的百姓就高达二十万,整个衮州府乱作一团,山东总兵杨肇基出兵五千围剿,却被打的大败而逃,躲在曲阜再也不敢出城一战。 曲阜危难,朝臣们纷纷请奏朝廷出兵平乱,朝廷是出兵了,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郑国泰领着金吾、羽林、虎贲、府军,外加三千神机营,共计一万五千兵,结果郑国泰差点被俘虏砍了脑袋。 也不知是哪个出的骚点子,竟然答应京营出去讨贼,贼没击败,火铳、火炮丢了不少,有了这玩意,曲阜城头都被轰塌了好大的一个口子,杨肇基拼死才挡住了闻香教猛攻。 闻香教教主徐鸿儒不仅称帝了,还差点攻破了曲阜,这可就惹了大乱子,朝廷严令各处府县遣军入衮州,河南、河北兵是聚了起来,关键是没饷银啊! 朝廷又为钱财争吵了起来,魏忠贤不得不捏着鼻子拿出了二十万两。 如同添油一般,反而让徐鸿儒越打越厉害了,原本还只是拿着锄头、棍棒的饥民,如今竟然人人都有了刀兵利刃,而且还得了几十门炮、两千支火铳。 不添油还好,一添油添大发了,损失惨重的各军,又伸手问朝廷要钱粮,要兵甲武器,这可把魏忠贤激怒了,无论朝廷如何讨要,他就是不拿银钱,坚持要宁德公主领净军、幼军前去平乱。 为此朝廷又是一阵拉锯战,叶向高上奏,欲要调辽东军卒入关平乱,就是不愿让净军、幼军前往衮州。 但是,辽东军入关也是要开拨费的,魏忠贤就是不愿掏钱,外库又没如此多银钱,双方拉锯数日,最后还是朝廷无可奈何,只得让宁德公主领净军、幼军前往,并让山东按察副使沈珫随同任监军。 六月初十,数百大小漕船随同南下,净军、幼军、漕帮共计一万五千人,于梁山泊与徐鸿儒大战,徐鸿儒大败,一万五千兵马俘虏了闻香教一干头领家小,沈珫大喜,欲要一鼓作气彻底击败乱民,结果……结果小公主停步不前了,反而在梁山泊安营扎寨起来,任由乱民围攻曲阜。 消息传回朝廷,可是把一干大臣们气晕了,雪花般奏折飞入皇帝案头却杳无音信。 山东按察副使沈珫一日十奏,他不敢弹劾小公主,只能不断弹劾净军、幼军不遵号令,弹劾这个包庇反民叛贼,弹劾那个跋扈霸道,更多的是什么养寇自重,最奇葩的是贪污军资罪名! 第258章 南京迎接刘驸马的方式【第二章】 魏忠贤听着小宦官说着山东按察副使沈珫弹劾奏折,别的事儿还好说,唯独“贪污”一事不能说,净军、幼军又不拿朝廷一文钱,能贪谁的? 魏忠贤连想都不想,直接将奏折扔到一边,本不想理会,仔细想了想,还是送到了皇帝案头。 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月,山东作乱也快有了数月,糜烂至此,整个朝廷的嘴都烂了,小皇帝原本还有些焦急,可自当自己皇妹停步不前,反而不是这么焦急了。 师明读着奏折,朱由校却只是低头做着精巧小物件,神色没有一丝波澜,直到师明结结巴巴说着“养寇自重、贪墨军资”时,小皇帝神色才有了一丝波动。 朱由校放下手中物件,看向额头冷汗直冒的常云,摇头笑道:“师明,别读了,屁股都坐歪了,读了也是无用。” 师明额头晶莹,也不敢反对,忙躬身一礼。 “陛下说的是,或许其他军将可以贪墨了军资、骚扰地方,净军、幼军绝无可能,驸马爷的规矩重着呢!” 朱由校微微点头,又低头拿起小木件,用着一块素布来回摩擦,有意无意轻声低语。 “六妹停步不前……又想做着什么呢?” “养寇自重?” “朕是不信的,若是真的如此,大兄也不会甩下尚未处置完全了的安南,独身返回京城,更不会将苏禄、安南分成了这么多土司,不会想着用皇室子孙于海外为官。” 师明开始擦拭了额头,身体更加微躬。 “陛下说的是,驸马爷历来忠心体国,老奴绝不相信养贼自重,驸马爷仅一年就平定了我海疆之贼,又岂会如沈大人所言养贼自重?” 朱由校抬头看了眼擦拭额头冷汗的师明,又低头继续摩擦着物件。 “你还算看了明白些,大兄是不会做了此事的,里面也当有些其他隐秘之事。” “传令朕之旨意,山东按察副使沈珫妄言国事,肆意侮辱大明良臣,罢去按察副使一职,调安定为令。” “老奴遵旨!” 师明忙躬身领命。 “下去吧。” 师明躬身退去,朱由校也没了心思,将物件扔在桌案上,眉头微微皱起。 “大兄……” “曲阜……” 屋内喃喃,却无一人听闻。 …… 闻香教起兵作乱,朝廷鼻子上火,刘卫民却悠哉悠哉拉着一船水果,一路来到了南京,南京也换了样,因江浙将官之事,南京礼部尚书韩燝、吏部尚书刘一燝、户部尚书卫承芳、兵部尚书王在晋、刑部尚书黄克缵六部尚书上书致仕,兵部尚书王在晋、五军都督府常延龄逮捕下了锦衣卫昭狱,原南京各大佬也只剩下镇守太监崔文升、工部尚书沈儆炌。 南京官场动荡,得利的反而是五党之人,魏忠贤上奏弹劾南京上下,甚至与朝臣们大打出手,硬是将罢了职的齐党领袖亓诗教弄成了南京吏部尚书、楚党领袖应震为南京户部尚书、宣党领袖汤宾尹为礼部尚书,秦党王图为刑部尚书,东林党据理力争,再加上跑去辽东的帝师孙承宗劝解,东林党才为张鸣鹤佥都御史争取到了南京兵部尚书。 刘卫民自海上而来,这一次就不同了,吏部尚书亓诗教、户部尚书应震、南京礼部尚书汤宾尹、兵部尚书张鸣鹤、刑部尚书王图、工部尚书沈儆炌六部尚书全都聚齐了,再加上南京镇守太监崔文升,若非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朱纯臣正在小琉球,南京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官吏们几乎全都出现在了城外。 刘卫民原本并不打算见了这些人,准备径直前往龙江船厂,自此进入织造府,停留一日即北上,可是这么多官吏们都出现在了河岸,也不得不停船登岸。 刚下了船,刘卫民就抱着拳拱手。 “崔公公、诸位老大人,小子可没想到诸位出城迎接啊!” “哈哈……” 崔文升快走数步,拱手一礼,拉着刘卫民手臂大笑。 “驸马爷于海上大振我大明威武,驸马爷得胜归来,南京上下与荣俱焉!” “哈哈……” 一干南京官吏上前,尤其是北京城前来任职的一干大臣,脸上俱露出一脸感慨。 亓诗教拱手叹气道:“纵是宁德驸马通晓军略闻名于京城,老夫也从未想到仅仅只是一年,江南即再无海贼侵扰,更不会想得到苏禄、安南成了我大明之土。” 应震捋须摇头,说道:“是啊,仅此一事,宁德驸马堪称我大明朝军武第一人,如此年纪便为南洋总理,掌南洋诸国事,老夫艳羡之至啊!” 刘卫民头皮一阵酥麻,挠头叹气道:“诸位大人就莫要取笑了小子,小子家小都在北京城,怎可为了什么南洋总理?小子正准备向陛下辞去南方一切职司呢!” 亓诗教、应震、王图、汤宾尹、张鸣鹤、沈儆炌、崔文升等人相视一眼,神色顿时自然了许多,沈儆炌拉着刘卫民手臂,笑道:“诸位大人,可莫要让李姑娘等待许久啊!”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刘卫民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贤侄海上漂泊一年有余,我等老朽特意备了些薄酒,就怕李姑娘等的焦急了啊?!” “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见一干老头子捋须猥琐笑意,他这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心下不由苦笑连连。 去岁来了江南,他很想见识一下秦淮八艳风采,结果人没寻到,却丢了个老大的人,因这事儿还被不少江南士子取笑。 一干老臣纷纷上了马车,见一干老色狼猥琐模样,刘卫民不由摇头苦笑,也不知道是自个想着寻美,还是一帮老不休想要一枝梨花压海棠。 早早就见到了灰色仰天怒狼旗停在外围,见他与一帮大臣们满脸笑意拱手,见一帮大臣们纷纷登上马车,杨柳儿、沈允婻才赶着马车上前。 “老爷。” 刘卫民微微点头,也不多言,径直登上马车,看着马车大变了样,眉头微皱。 “这辆马车好像不是之前的那辆吧?” 沈允婻一边为他倒着茶水,一边笑道:“是伯父送来的马车,婢女也就收了下来。” 听到是沈儆炌送她的马车,眉头也松了下来,笑道:“既然是沈尚书送下的礼物,收着也就收着了,你是个聪明女人,自个要有些分寸。” “婢女知晓了。” 沈允婻说着,从车厢暗格里拿出一方木盒,说道:“这些是海贸司、织造府名下一年来的账册,还请老爷过目。” 刘卫民接过木盒,也不多言,打开木盒翻看了一本账册,随手又将账册丢入木盒,摇头说道:“账册记录的太过繁杂,看起来也有些不清不楚,先选一些聪慧些的孩子交给杨柳儿,回京时,本老爷一并带走。” 沈允婻眉头微皱,说道:“老爷,账册有问题?” “不是账册有问题,而是不够一目了然,记录账册也是一门学问,不仅仅要进出银钱一目了然,还要能让人一目了然看出每个月的经营状况,你这么记录可是不成,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来整理账册。” 刘卫民想了下,又说道:“这么着吧,给你三日时间,将海贸司、织造府的事情安排下去,你也与杨柳儿一同随老爷回京,老爷专门教授一下账册记录,以及如何制作财物报表,省的到时候你不够明白,对了,连同织造府历年来的账册一并带上,当做练习课业好了。” 沈允婻有些不明白他的话语,有些犹疑看着他,见她目光中犹疑…… “别以为本老爷不懂你们腌臜那一套,织造府之前账目再如何烂,再如何对不上账目,那也是过去式,本老爷并不想理会。” “对了,海上有些稀罕水果,如今正用冰镇着,但也不能存放太久,安排一下漕帮,通知公主,要他务必打通堵塞河运,至于闻香教则不去管他,只要不骚扰河运,不予理会。” 沈允婻神色更加怪异,却也微微点头,说道:“婢女这就去办。” 马车微停,沈允婻下了马车,至于如何吩咐外面幼军他则不去理会。 坐船久了,刚一登岸,脚下总是有些虚浮,等到沈允婻再次钻入马车时,刘卫民已经靠在车壁发出了轻轻鼾声。 大氅披盖在身上让他眼睛微睁,见到是她,再一次合上疲惫的双眼。 “呼呼……呼呼……” 看着渐渐脱去青涩面孔,双目始终落在消瘦了许多的面孔…… 马车咕噜噜,城门守卒无人敢阻拦插着灰色怒狼旗帜的马车,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随着马车前行,仿佛整个街道一下子全消失了声音,无数人站在街道两旁,看着马车咕噜噜前行。 阁月楼前,应震看到对面一群人,眉头微微皱起,拉着亓诗教衣袖,轻声说道:“亓大人,他们在此处,会不会激怒了宁德驸马?” 亓诗教微微转头看了眼对面,微微摇头,说道:“衮州发生之事,你我都是一清二楚,公主又停步不前,反贼日夜围攻曲阜,奈何?” 应震心下一阵感叹,说道:“曲阜不容有失,可这些人本就因结党而废军令,若再闹起事来,陛下又当如何看待我等?” 亓诗教眉头沉思片刻,说道:“应大人所言甚是,还当谨慎一些。” 说着,转头向自己管家招了招手,对着管家一阵低声嘱咐。 山东民乱 第259章 众人寻美【第三章完】 南京城唯恐愣头青突然冲了出来,激怒了此时的刘大驸马,除了织造府的百十幼军为随军护卫,沿途更是上千军卒护住街道两侧。 马车缓缓停下,迷迷糊糊的刘卫民像是察觉到了马车异样。 “大人,阁月楼到了。” “嗯。” 正要伸手狠狠搓两下脸颊,沈允婻却将一方湿巾送到面前。 “看着有些男儿相,还挺细心的嘛!” 刘卫民随意开了句玩笑,沈允婻白了他一眼,掀帘一角,示意他向外观看。 “老爷,这场酒宴可非如此轻松呢!” “嗯?” 刘卫民将大脑袋伸到她鼓鼓囊囊胸前,看向对面街道,见一群也不认识之人,眉头不由微皱。 感受着胸前呼吸喷吐的热气,沈允婻双目闪过一丝慌乱。 “这些……这些人是老爷罢去的江浙将领兄弟子侄……” 刘卫民皱着眉头直起身子,微微想了下也没想明白,一边用湿巾擦拭脸颊,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些。 “陛下不是已经下了圣旨吗?他们难不成还敢来找本老爷麻烦,就不担心本老爷大怒,将这些人全都下了大狱?” 沈允婻伸手将额前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叹气一声。 “老爷将江浙沿海卫所将官罢去了个一干二净,南北直隶数百官吏弹劾,再加上陛下恼怒飞鸽丢失之事,锦衣卫昭狱大牢至今还关着数十文武大臣呢。” 刘卫民有些不解将湿巾丢到一旁。 “这也赖不到本老爷头上吧?江浙军将不遵军令,本老爷没用天子剑砍脑袋就不错了,只是罢职不用,没用军律处罚,他们还想要如何?” “再说了……数百文武大臣弹劾本老爷,本老爷不也没吭声一句,陛下要抓,魏忠贤趁机打击政敌,这也要算在老爷头上?” 刘卫民自个心下还觉得委屈,还嫌没地方讲理呢,又指向对面街道。 “本老爷罢去了江浙将领不用,就算那些混账成了白身心下恼怒,也该是那些混账前来,让一干家小前来是几个意思?是想向陛下示威?” 沈允婻不由一阵苦笑,微微摇头叹息。 “老爷,您忘了大明卫所祖制……” “嗯?” 刘卫民一愣,眨巴数下眼睛,这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 按照大明卫所制度,父死子承,一代代延续,世世代代为大明守备卫所,但这有一个条件,就是子承父职时,需要五军都督府进行上报考核,之后才会有兵部下发任职文书继承父职。 可是,因江浙沿海卫所军将不遵军令,被刘卫民罢了个一干二净,也因此爆发了南北直隶数百官员弹劾,江南官吏因此遭受重创,如此之时,南京五军都督府哪里敢在这个节骨眼子承父职,找死不成? 越想着这些烂事,刘卫民越是不解。 沈允婻见他神色,微微叹气一声。 “南京五军都督府、南京兵部、南京镇守府也不敢再在此事上纠缠不清,但是,老爷,此事不仅仅是江南一事,还牵扯到了辽东,所以……所以……孙巡抚请奏陛下,希望这些人能够戴罪立功,可以自筹军饷粮资,自领家将壮仆入山东平乱。” 刘卫民这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摇头苦笑一声。 “孙太傅倒是会做好人,这些混球跑到这里,答应了吧……人情是他孙太傅的,不答应,不仅让辽东江南将领不满,更是得了一身骚气!” 沈允婻翻眼白了他一眼,刘卫民却有些郁闷,伸手到了一半,又不得不缩了回来。 “真想狠狠揉乱你这难看的发髻,真是难看!” 说着,也不理会一脸诧异的沈允婻,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阁月楼,看着是个花楼,但是透过房门,他却觉得此处应当是个不小的四合院,很可能是个数重四合院。 与后世街道店铺差不多,不似刘卫民在京城的驸马府,墙院就是墙院,而此处外围墙院却是一间间店铺,左右稍微观望了下,多是些文人士子所用笔墨纸砚店铺,其间夹杂着胭脂水粉、书店之类。 阁月楼正门与垂花门差不多,但又有不同,是上下两层阁楼,看起来颇为气派。 见他左右打量着阁月楼,崔文升不由笑道:“原本是想着在教坊司为驸马爷洗尘的,可这里却有飞燕姑娘,这才选了此处。” “飞燕?” 崔文升顿时挤眉弄眼,极为猥琐…… “别介……” 刘卫民推了一把欲要在自己耳边低语的老宦官,脸上露出好笑来。 “我说老崔,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出息啊?!你可是个宦官,别这么丢人成不成?” 刘卫民咂巴了几下嘴,眼中露出了一丝兴趣来。 “话说啊……连你一老儿都这般了,这个李飞燕当是不错!” “驸马爷,何止是不错啊?!您可是不知晓,那股子味道……啧啧……” 看着老混蛋愈加猥琐表情,也不由回头看向沈允婻、低头的杨柳儿。 沈允婻虽算不上温婉娇媚,但是骨子里就有股英气,再加上剑眉挺鼻,很有一种后世女强人的气质。 看着杨柳儿细腰丰胸,尤其目瞳中似怯似羞,越是细看越是有股天生内媚…… 刘卫民挠了挠头,竟将杨柳儿看的双目羞怯闪躲。 “也罢……本驸马秦淮八艳是没见到,就见见能把崔公公迷的七荤八素美人也算不错!” “呵呵……” 刘卫民一想到老宦官好色猥琐模样,心下就是一乐,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他自个却是没事儿偷着乐呵,却没见到身后对着他的背影不住翻白眼的沈允婻。 看着一干老混球猥琐模样,刘卫民心下就是不住好笑,若论见识美女,他若说第一,还无人敢称第二,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后世电视、手机里,啥样的美人没见过?对此他并不太过胆怯,抬步跟着一帮老混球走入阁楼内。 阁月楼正如他所想,在街道观察,看起来的确是上下两层阁楼,但后面却是老大的花园,也确实是个庞大的四合院,只不过规规矩矩的人家庭院比较朴素干净,正堂前并无杂七杂八的花草树木。 越是传统讲究的家族,庭院越是干净,除了通往正堂主屋的石板道路外,并无杂七杂八东西,就算有遮挡风雨冰雪的阁廊,也只会沿着东西两侧厢房修建,而不会阻拦正堂与垂花门之间的视线。 刘卫民不知晓阁月楼是风月雪月之地,还是江南富贵人家本就如此,当一干人走入院内,入目的是一处老大的花园,奇花异草几乎占据了整个庭院。 院内沿着东西南北四处厢房,有一条回形阁廊,入了此处,南京各部官员像是放飞了自我,三三两两与相熟之人低声笑谈,毫不在意阁廊下每隔数米就有一低头恭谨婢女,刘卫民骨子里并不讨人喜爱,与不相熟之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淡漠,在崔文升低声笑谈着南北直隶发生的笑谈下,两人沿着东侧阁廊一路走向正北主客厅房。 不时随意应付崔文升一两句话语,人却不时看向院中花园、假山,看向对面厢房,见他如此,崔文升不由笑道:“一般的庭院可没这么布置的,居屋如为人做事,一目而一览无余,光明而又正大!” 崔文升指向对面,笑道:“有了此处花园草木阻拦,想要一览对面为何人甚难,也因此少了不少尴尬之事,毕竟来了此处之人……” “呵呵……” “驸马爷是懂的。” 刘卫民不由一笑。 “崔公公所言甚是,想来也只有青楼之人才会弄了如此一处花园,心思也还算是细腻。” “不满驸马爷,乍一开始,老奴也是不甚习惯,可来了几次,反而觉得此处甚妙!”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 “老崔,你如今也算是乐不思蜀,骑鹤下‘扬州’了啊!” “哈哈……” 两人一阵大笑。 “刘驸马,什么事情如此开怀?” 刘卫民回头一见是王图,不由笑道:“正说着江南好,都有些羡慕起来诸位大人了!” 王图不由点头笑道:“江南乃人文璀璨之地,又为我大明最为富饶之地,自然甚好!” “只是……温柔乡乃英雄冢,刘驸马乃我大明悍勇之将,可非呈祥之地啊!” 刘卫民微笑点头,说道:“王大人此言甚妙,刘某亦以为是,若是刘某志气消沉之时,却可前来修养一二,此时么……北方未平,就是想骑鹤下扬州,那也是奢望啊!” 王图神色一僵,心下一阵苦涩,叹气道:“刘驸马还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啊!” 刘卫民微微一笑。 “王大人说笑了,刘某可是不敢取笑王大人。”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今日于南京为尚书,明日就能登阁拜相,刘某又岂敢轻而视之?” “登阁拜相……老夫是不作他想了,等安稳老死于床就已经算是个福了。” “呵呵……” “这就是文武之别了,身为武人,最大的荣耀却是战死沙场。” 王图不由摇头苦笑,说道:“文无贪鄙,武无畏死,天子则不怒自威,今之天下……不提也罢……” “呵呵……王大人言过了,言过了啊!” 第260章 吊在半空的刘大驸马【三章连发】 刚一脚踏入厅堂内,正见当堂一名女子正在抚琴,屋内人数虽众,却无一丝声响,反而一个个闭目如老佛打禅一般。 原本还甚是猥琐的崔文升,此时也一脸肃然,自顾自在亓诗教一旁坐下。 见崔文升跑到亓诗教身边,刘卫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这个老宦官是南京镇守太监,职责上偏重武人较多,怎么就跑到了亓诗教身边了呢? “当——” 一声铿锵有力声音炸响,将他惊醒了过来,这才细细观察当前女子,若只此女细嫩葱白纤指,第一印象就是此女绝对是个美女,可抬头去看脸面时,就有些让人失望了。 年近四十,顶多也只能算是风韵犹存,他有些不明白,就这眉心还有一颗黑痣女子,怎么就能迷的老宦官七荤八素的呢?! 沈允婻像是知道眉头微皱的他在想着什么,眉眼弯弯,好像在憋着笑意,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襟。 看着屋内之人众多,刘卫民自个也没有太多存在感,径直走向屋内右侧坐下,沈允婻、杨柳儿如同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坐在他身后。 因为北方为尊,故而坐北朝南才是最为尊贵的主位,如乾清宫刘卫民大舅哥坐在龙椅上,有俯视天下之意。 左文右武,因为皇帝背北朝南,左手位置为东方,右手为西方,东方主升主荣,西方主降主杀,故而才有武将居于西面,文臣则于东而坐。 座位次第刘卫民还是懂的,抬头一见对面崔文升老宦官坐在一干文臣身边,他就有些不免糊涂,其实还是他有些较真了,此处只不过是个欢乐场,坐次也不是这么太过讲究,反正蒲草团没人,他也就捡了个西面位置随意坐了下来。 他也不懂女子弹的古筝,铿铿锵锵的,如刀兵相接,时而迅捷似雷,时而舒缓的让人昏昏欲睡,一惊一乍的,让他甚是难受。 别人不睁眼,他也不好开口打断,心下一个劲的哼着自己熟悉歌曲。 上一世,他是个拳手,但不代表他就只是一个劲的打拳,孤僻的性子让他喜欢读书,喜好音乐,但他不喜欢太过吵杂音乐。 叮叮当当,如同暴雨梨花,心中烦躁却越来越盛,屁股也跟蝎子蜇了似的,看着他不安扭动着屁股,身后的沈允婻眉眼更加弯曲。 “叮叮……嗡……” 颤音很长,烦躁的心下也终于大大舒了口气。 “呵呵……刘驸马,武娘虽是江南之人,铁筝可是江南一绝,铁马金戈入梦来!” “哈哈……” 亓诗教与一干南京大佬们捋须大笑,他却是一脸苦笑。 “刘某虽为武人,确实……确实听不来这个,反而更愿意听些侠骨柔情之乐。” 崔文升点头笑道:“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驸马爷更胜一筹!” “哈哈……” 刘卫民心下白眼不断,弹奏古筝女子却微微欠身。 “曾闻刘驸马于军中亦有雄壮歌曲,听闻大人精通音理乐器,小女子不知可否有幸听闻?” 众人一愣,全都看向刘卫民,听着糯糯细语也是一愣,他没想到此女之前弹奏古筝时,刚烈如万军惨烈厮杀,开口说出的话语却是如此甜糯温婉,神情也颇为怪异。 就在沈允婻有些不悦,准备起身时…… “精通音理乐器?” “姑娘谬赞了,本驸马也只是瞎整胡闹罢了。” 刘卫民盘膝了好一会,腿脚都有些麻木了,曲腿扶膝站了起来,来到女子身前,看着古筝上这么多琴弦就是一阵头疼,随手提起古筝,也不去看女子一脸肉疼蹙眉,随意抱在怀里拨动了几下。 细细感受着古筝音色好一会,这才抱着古筝坐回蒲草团,见沈允婻一脸担忧,不由乐了。 “老爷确实是喜欢瞎哼,可也用不着露出这种神情吧?” 沈允婻在京城刘家寨时,就听他没事哼着《三只老虎》,哼着折磨她双耳的《小芳》,见他竟然不知羞怀抱着古香古色的古筝,丝毫不在意武大家蹙眉不悦,别过头不愿看他。 “我为什么还在等待 我们不知道为何能这样痴情 明知辉煌 …… 我的爱就不想停顿 每个梦里都有你的梦 共同期待一个永恒的春天 春天 …… 春天……” 刘卫民很是不满意摇头,没有足够音场氛围,尽管自己嗓子也挺厚重的,清唱却总觉少了一种味道,唱不出韩磊大大的沧桑意味,没了神也只剩下了点皮而已。 刘卫民起身把古筝还给傻愣住了的女子,摇着脑袋,在一屋人胡子一大把老混球面前,一屁股坐在蒲草团上,回头看了眼沈允婻,很是不满嘟囔。 “等回了京,有机会本老爷弄些正儿八经的乐器,古筝这等高雅玩意……本老爷还真有些玩不转……” 沈允婻一脸苦笑,也不知是该翻白眼,还是扶额低头,唱出的歌曲也太直白……太……太露骨了。 一帮老头子听着他的话语,不知是该不屑,还是该捏着鼻子称赞,崔文升哼哼唧唧一句。 “驸马爷……您这……您这是从何学来……学来的小曲儿?” 刘卫民眨巴几下眼睛,不解道:“崔公公……难道……难道你没听出来吗?这可不是男女情爱啥的,是汉武大帝……” 话语刚说了这里,又忙闭嘴不言,他可不敢讲出汉武大帝对万里江山的眷恋话语,当着这么多人说了出来,万一哪个混账造谣他有帝王之志可咋整? “要不……要不本驸马唱一个关于情爱眷恋的小曲吧?” 刘卫民唯恐一干老头们瞎琢磨刚刚《等待》里面蕴意,忙瞎讲起《如花》故事来。 “话说,江边渡口一说书人,每日里说着故事、笑话来养活一家老小,江边来来往往旅人渡客,常常会在江边茶馆饮上一杯茶水,朝廷马侍郎每年都要回乡祭祖,意气风发入朝时……腰身佝偻时……一年又一年,说书人也从青年变成了头发花白老者……” “马侍郎年年渡河,年年见一女子站在岸边……” “花样少女……一年又一年……头发白了,腰身佝偻……” …… “他在夜里把灯点 四书五经读几遍 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守在一边 …… 看他寒窗苦读十年誓要上得金殿 …… 她说一生也为你守候 他说等我金榜题名 …… 十八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 十八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 …… …… 听醒木一声收 故事里她还在等候 说书人合扇说从头 谁低眼泪湿了衣袖 她走过堤上柳 夕阳西下的小渡口 风景还像旧时温柔 但江水一去不回头……” 捏着嗓子轻轻哼唱,自己差点把自己整崩溃了,一干胡子一大把之人更是全都傻了眼。 …… “那个……那个……术业有专攻,咱还是……还是别唱了,自娱自乐还成……若靠这挣钱……估摸着本驸马能饿掉了大门牙!” 刘卫民不住摇头,一干老头们苦笑不已,亓诗教看向武娘琴师女子,无奈摇头苦笑。 “武娘还是请飞燕姑娘出来,为刘驸马舞上一曲好了。” 刘卫民弄不明白叮叮当当的古筝,却喜欢长衣大袖古典舞蹈,忙点头称赞。 “对对,咱还是欣赏李姑娘舞蹈吧,叮叮当当的……那个……那个……不是武姑娘弹的不好,是……是刘某根本就不懂欣赏这个,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还是……还是……” 战阵拼命,刘卫民从不会冷汗直冒,就算与京城无数文武大臣们对怼,他也从不畏惧,可当着古筝大师的面,一干胡子一大把老混球盯着他时,额头冷汗就擦不供了,心下更是暗恨自个瞎呈个什么能,这下好了,竟把自个吊在了半空…… 心下暗自后悔,一干老混球们见他吃瘪,暗自好笑,一个个挺着肚子,好像真的成了啥都懂的圣人,下一刻,随着一蒙着面纱女子走出,又全都露了陷,一个个又全成了猪哥。 刘卫民擦拭着额头冷汗,转头看向自屏风后款款走出女子。 女子面容被轻纱遮掩了,无法看清楚,但身材却是极佳,细腰丰胸,上衣很窄小,下身则是大红色绣裙,腰身铜铃随着款款轻动,铜铃轻响,所有目光全盯在裸露羊脂般蛮腰。 “肤若凝脂,三围也很不错,又是大长腿,能用面纱遮住脸面,想来也当是不错的吧……” 上上下下打量着走到中央女子,给他的整体感觉很是诱惑,可随着武娘纤指舒缓抚动琴弦,李飞燕缓缓抬起腿脚时,一见小儿手掌大小的绣鞋…… 见他低头去拿酒水,沈允婻嘴角就是一阵上翘,她比任何都要知晓他的喜恶。 虽没见识过沈允婻脱去鞋袜小脚模样,可他曾经是见识过小脚照片的,每每看到小儿巴掌大小绣鞋,脑袋里就会不由自主冒出恐怖图片来。 随着古筝时而舒缓,时而狂风骤雨,他有些疑惑不解,裹了小脚之人,怎么还能舞出如此激烈动作来? 看着李飞燕时而后仰跳起,时而扭曲似蛇,腰身更是伴随着琴弦剧烈抖动,铜铃轻响仿佛在应和着刀枪剑雨…… “老爷,此女并非裹了小脚,是天生小脚……” 沈允婻突然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嗯?” 刘卫民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老爷若是喜欢……奴婢可以……” 第261章 鸿门宴【第二章】 眼前剑光一闪,刘卫民猛然回头,目瞳中冷光爆闪,剑光却一闪而逝。 李飞燕整个人跃起,在所有人眼中,好像这一刻犹如停顿了一般,身体大角度后仰,利剑飞起,自上而下,几乎是贴着胸口而下。 人在落地的那一刻,双腿似龙似蟒,旋转扭屈的身体竟把利剑缠住。 利剑被腿脚缠住而笔直挺立,身如桥,没有与一帮老混球盯着挺拔鼓囊处,只是盯着那双深邃冷淡双目,他不知利剑何时出现在女子手中,看着那双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啪啪……” 手掌轻拍。 “柔和又不失刚劲,刚柔并济,不错不错。” “啪啪……” 刘卫民轻轻拍着手掌。 “好——” 崔文升大叫一声,他不由转头看向一脸涨红的老宦官,竟然有些弄不明白了,眼前老宦官咋激动成了这般模样? 刘卫民举杯向对面的亓诗教等人,笑道:“江南瘦马素来以史书歌赋闻名天下,今日倒是有些开了眼界,原来江南女子也通晓刀剑之术。” 亓诗教饮下酒水,指着蒙着沙面的李飞燕,示意女子坐在他身边,笑道:“此乃小道,与刘驸马领军杀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一边笑着,一边指向一些老者,笑道:“老夫与刘驸马介绍一下,这几位皆是江南宿儒……” 话语尚未说完,一头戴方巾老者微微拱了拱手。 “无锡野夫李茂才。” “御史黄尊素。” “宏运书院曹于汴。” “吴县野人章焕。” “会稽周应中。” …… 刘卫民眉头微抬,一一拱手还礼,也不理会跪坐在一旁的李飞燕,端起酒水,一脸微笑。 “诸位先生,亓尚书,你们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吧?”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李茂才与众人相视一眼,抱拳一礼。 “刘驸马多虑了,我等心下只是有些疑惑,想请刘驸马解惑,并无相迫之意。” 杨柳儿默默送上一杯酒水。 “又是叮当作响,又是舞刀弄棒,该耍的也都耍了,飞燕姑娘,难道还要一直戴着面纱?” 刘卫民放下酒盏,回头看了眼依然戴着面纱的女子。 …… 等了片刻,也未见李飞燕摘取面纱,刘卫民嘴角微微上翘,一腿屈起,就要扶着腿膝站起身来。 “本驸马还真有些不讨江南美人喜爱,去岁就被花魁赶下了船只,今日……也罢!” 见他欲要起身,崔文升也无之前猪哥模样,瞪着李飞燕恼怒起来。 “李姑娘,舞跳完了,也该摘下纱面了!” 所有人看着李飞燕摘下纱面,刘卫民却将腿脚再次盘起,连转头看一眼身边姣好面容女子都无,反而一脸笑意看着李茂才。 “酒宴就是酒宴,听曲儿就该好好听曲,非得整的乱七八糟的,至于解惑……” 刘卫民笑容丝毫未变。 “不是本驸马不愿过多解释,而是因为你们不值得信任,为了大明朝利益,诸位还是自己心下多揣测几遍好了。” 众人面色一阵涨红,黄尊素正要拍案起身,李茂才伸手按在他的腿上。 “刘驸马误会了,小老儿也不过是一乡野小民,不敢过问小琉球及南洋之事。” “哦?” 刘卫民一愣,南洋诸事暂时正处于起始,而且安南的阮家还未彻底解决了,大明士子们个个又是大嘴巴,很难说会不会对南洋诸事产生不良影响。 此时的时代与数百年的后世不同,甚至还比不上他所熟知的满清之时。 这是一个文人士子的时代,而正因为是文人士子的时代,大明朝才会日益虚弱。 数百年的后世,以及他所熟知的满清之时,无论文人或是所谓的砖家们,他们都无法影响到朝廷的最终决策,后世的喷子多了,可有能更改最高层决策意志的能力? 不能,无论喷子再如何能说会道,都无法影响最后决策,而这个时代却是可以! 刘卫民相信,一旦他将如何忽悠南洋诸国事情说了出来,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整个天下人人皆知,不出半年,苏禄、安南必会出了乱子! 苏禄还好一些,都是些什么不懂的土著王,安南却不同,安南传承了大明朝的儒家文化,尽管忠于黎氏的臣子被郑家清除了许多,郑家执掌大权时,名下文武也都是些见利忘义之人,但这不代表就无人不明白“土司制”对安南的伤害。 有些事情可以去做,甚至睁眼说瞎话,但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满世界去说,而屋中坐着的恰恰就是些大嘴巴之人。 他不愿谈及任何关于南洋之事,他不愿大明朝根基不稳时,南洋出现任何意外,只是他没想到李茂才会说出这么一句来,抬眼看向眼前极为消瘦老者,沉默稍许…… “若不牵扯了大明朝国家利益,小子可以回答长者一些疑惑不解。” 话语刚落,一屋人全都挺直了身体,脸色也极为严肃了起来。 李茂才双手拢入衣袖,双目却缓缓闭上,数息后才一脸淡然看向刘卫民双眼。 “二月,山东大震,毁坏房屋无数,灾民、饥民无数,朝廷数败,贼子数攻曲阜,曲阜岌岌可危,陛下令公主领兵平叛……” “小民不敢肆意置评公主,小民只想知晓……刘驸马何日可平乱?” 刘卫民沉思片刻,抬眼看向对面南方一众官吏,神色不平不淡。 “何日平乱?” “小子有一事相问长者,数十万民众因何而乱?” “山东大震,毁民房无数,百姓无所食,故而衮州民乱。” “平乱较易,反乱者闻香教、白莲教匪众为首,无所食饥民相附尔,斩其主乱者,赈济数十万无所食百姓,民乱自平!敢问长者,当如何赈济衮州、东昌、济南三府数十万近百万饥民?” “朝廷当遣能吏,肃整山东吏治,当开仓以赈济百姓!” “也就是说……平乱之本乃钱粮不足,长者是这个意思吧?”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一石粮食一百二十斤,一丁之人一年当食三石之上。” “山东二月大震,灾祸初起,官吏赈灾及时,并不会影响了秋收之粮,赈灾不力,兵灾一起,三府之地即一年无粮可收,数十万即成为民乱之源,赈灾平乱则需数百万石粮食。” 刘卫民不平不淡看着对面一干官吏,最后目光落在李茂才身上。 “敢问长者,朝廷有百万石粮食?” “……” “诸位身在江南膏腴之地……仅今日宴会所食,所请姑娘,即需数百两银钱,诸位都是江南官吏,皆为天下忠君爱民之良臣,敢问长者,可否准备好了百万石粮食赈灾?” “……” “平乱不在兵,而在无粮以赈灾,而在数十万百姓无粮可食。” “二月大震,衮州、东昌、济南三府大震,毁民房无数,毁的也只是居住民房!” “诚然砸伤砸死些百姓,诚然因民房被毁,会因潮湿损失一些粮食,但这还不足以造成几十万百姓无所食!” “民房被毁,山东因大震遭灾,你们可以将责任推卸到朝廷身上,毕竟二三月也是朝廷府库青黄不接之时,朝廷赈灾不力就是赈灾不力!” 刘卫民紧紧盯着李茂才双眼。 “长者活了几十年,小子相信长者不会不明白灾后恢复生产的道理!” “大震也只是毁坏了房屋,毁坏了,重新修盖也就完事了,百姓自修房屋困难,为何官府未能组织百姓相互帮助自修屋舍?” “……”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 “在小子看来,此次民乱非朝廷之罪,而是山东上下官吏的冷漠,只张嘴向朝廷请奏赈灾,却置无数毁坏屋舍不闻不问,若官吏肩扛土石,组织民壮帮助百姓修葺屋舍,组织百姓自救生产,怎会如此之多乱民,三府之地,又岂会颗粒无收?” “哼!” “虽因天灾,亦是人祸!” “山东巡抚、三府巡按,各县县令属吏皆该死!” “山东三府不作为,江南官吏同样不作为!” “大明朝每年赋税多少,所用多少,你们身居朝堂多年,你们比谁都清楚。” “朝堂无力赈灾,江南乃我大明膏腴之地,灾祸初起,江南官吏若能对山东三府予以援手,又岂会有了此次灾祸?朝堂八成官吏皆属于江南之人,山东官吏不作为,为何不早早上奏弹劾,更换能吏、廉吏?还是说你们手里的弹劾奏折只是冲着本驸马?” 数百年后的后世也不是没有严重天灾,但也不似这个时代各扫门前雪,哪一次不是数省,乃至整个天下都会伸出援手? 刘卫民越说越怒,一把扫桌案上饭食。 “山东三府官吏不作为,江南膏腴之地淡漠无视,自以为正义的言官无力监管山东之官吏,以至于造成如此灾祸!” “原本不需要花费百万石粮食,原本不需要调集大军围剿乱民,却因为你们的不作为造成如此难以估量损失!” “怎么着?现在要公主立即平乱,要公主立即救下曲阜,救下孔府……可以,本驸马现在就可以连夜北上,可以保证一月内砍杀了贼首,几十万百姓呢?也要让本驸马砍杀几十万百姓的头颅吗?” 崔文升不敢招惹大怒的刘卫民,原本最善于口舌的文臣也在这一刻理亏辞穷,平乱,怎么平,不仅仅只是砍人脑袋就可以平定,问题不解决,这次平定了,下次还会再一次发生。 第262章 牵着鼻子走【三章完】 一开始还好,可话语没说上几句,双方话语就再也谈论不下去了。 李茂才以及屋内所有人,又是叮叮当当犹如刀兵相接琴瑟,又是上跳下窜的一通剑舞,不是鸿门宴又是如何? 他们想逼迫刘卫民尽快平乱,关键这是轻易就能平乱的吗? 山东三府大地震,地震本身并不是很可怕,这个时代的房屋也不是几百年后的高楼大厦,大多数百姓,尤其是穷的叮当响的百姓,他们的房屋基本上都是土坯房,或是木制房屋,造成的损失并不是很大,修建这样的房屋也并非很困难,只要官府组建民壮,一村一寨老少爷们齐齐动手,很容易渡过这种灾难。 地震灾害不似洪水,不似数月滴水不落的大旱,也不是漫天飞舞的蝗虫,洪水、干旱、蝗虫灾,这些灾害毁坏的是粮食,没了房屋人可以活下去,没了粮食只能饿殍遍野。 在没化肥的年代,粮食种植只能一年一季,或是两年三季,但不管如何种植都只有夏粮、秋粮两个收获季节。 二月地震,毁坏的只是村寨或城池里的房屋,田地里的麦苗并不会因此遭受多少损失,所以只要当地官府组织百姓修建房屋,纵然不能收获一些民心,但也绝不会造成百姓造反。 但是一旦造反了,情况就不同了,乱兵不仅仅会毁坏、抢夺收获的夏粮,也会造成大面积百姓无法耕种,无法得到秋粮的供应,这才是造成几十万百姓饥饿的困境。 无论他如何浪费口舌,江南各府县、富户是绝不可能救济山东三府,这在他熟悉的历史早已得到了证明。 朝廷也无太多银钱,百万石粮食,纵然富户商贾不趁机抬高粮价大赚一笔,也需要百万两银钱,而且有银钱也不代表可以弄到足够的粮食。 他知道这段历史,也可以从宁德驸马府里藏起来的《明史》中知晓,他知晓数年后陕西连续数年大旱造成无数饥民,知晓此时的朝廷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除了杀人,杀无数人,根本没有太好法子。 一想到衮州一地就要被坑杀近十万人,心下就愤怒无比。 刘卫民大怒离去,地上一片狼藉,崔文升看着一屋不言语同僚,摇头苦笑。 “公主停驻不前,必然是有公主的道理,陛下既然令公主平乱,诸位也莫要太过担忧……” “不担忧?” 亓诗教转头看向崔文升,眉头微皱,颇有些不悦。 “崔公公,明人不说暗话,正如刘驸马之前所言,咱且不提山东官吏们的过失,灾祸一起……说这些也无太大益处,但百万石粮食从何而来?” “叛贼阻塞河运,北京城粮价一日高过一日,自是无法供出百万石粮食,是江南加赋?还是富户所出?” 崔文升心下暗恼,冷声说道:“既然谁都没好法子,那就让驸马爷自行处置好了,又何必寻咱家招惹驸马爷不喜?” “啪!” 亓诗教猛然一拍桌案。 “自行处置?” “怎么处置?” “那混蛋还不是想着曲阜里的粮食?” …… 屋内一阵诡异寂静…… 亓诗教是齐党,是山东官吏头领,看着一干人皆不开口,心下暗恼,说道:“诸位,孔府若出了事,会造成何等后果,诸位自是清楚!” 崔文升扶膝站起身体,一一看向众人。 “诸位想要如何,咱家自今个起,什么都不知晓,驸马爷想要如何,那是驸马爷的事情,就算将天捅了个窟窿,那也是驸马爷与公主去堵,与咱家没干系!” “告辞!” 崔文升一拱手,也不似前来是一脸猥琐猪哥模样,看也不看对面低头不语的李飞燕。 崔文升离去,一干南京官吏们却不发一言一语,全都低头看着面前未动一下的饭食。 孔府意味着什么,他们谁都知晓,可朝廷军卒一再战败,宁德公主又驻兵不前,一副任由叛贼攻打曲阜架势…… 李茂才眉头紧锁,沉默良久也没甚好法子,刚刚离开的小子话里话外意思,无足够赈济百姓粮食,他是不会轻易替曲阜解围,不仅被一小儿羞辱了一顿,还没法子进行反驳。 拿不出粮食,砍了徐鸿儒等人的脑袋,数十万百姓依然难以救助,要么活活饿死这些百姓,要么全部当成叛逆砍了脑袋。话语没挑明还罢,放在了太阳底下,在座的一干文武,任谁也不敢开了这个口子,不敢开口,就只能任由那小子施为。 “沈大人……可否劝解刘驸马一二,哪怕暂时替曲阜解围,咱们再仔细商议商议。” 李茂才无可奈何,只能看向沈儆炌,希望通过沈家可以让那个可恶小子出兵。 沈儆炌一脸苦涩,说道:“沈家也只是与刘驸马有些生意往来,出海走货也还是两成之税,军略之事我沈家更是无可奈何。” 说着,沈儆炌却转头看向张鸣鹤,犹豫说道:“宁德公主不愿进一步与敌厮杀,陛下也未同意朝臣们弹劾,我南京卫所是否可以遣派一些将勇,再让孙巡抚遣派一些辽东将勇,以辽东军将悍勇,平定了衮州之贼当不是太难。” 张鸣鹤微微点头,说道:“南京可以拿出三千卒,只是……这饷银又当如何?” 汤宾尹眉头微皱,说道:“贼寇阻塞了河运,送入户部赋税暂时还在我南京,若陛下同意,平定了贼子再发放饷银亦无不可。” “陛下会同意吗?”王图一脸犹豫。 应震皱眉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说道:“孙巡抚与陛下较为亲善,或许孙巡抚可以说服陛下,曲阜太重了,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亓诗教看向众人,说道:“正如应大人所言,曲阜绝不容有任何差池,老夫以为就如此吧,尽快将消息传回京城,绝不能让刘驸马抢了先入京!” 众人无奈,除了这个法子,他们也无法子彻底解决此事,只能寄望皇帝令选他军平定了衮州之祸。 这些人商议着什么,刘卫民并不去理会,他也不愿意与文臣们打交道,至于孔府…… 他根本就不喜欢,甚至看不起当代孔府衍圣公,满清这边登基,那边就上表称臣,再加上蒙元、以及数百年后日军侵入山东之时,刘卫民尊重孔圣人,至于这些后人么……那还是算了。 原本是准备给沈允婻三日时间,安排好了南京诸事后,随他一同北上回京,一顿饭食让他改变了主意,这些人若不提曲阜还罢,提了出来,他就不相信他们会轻易放弃了。 连回织造府都无,直接出城登船,他的到来,漕帮立即遣派了数十艘大大小小船只,上千苦力民壮跟随,与之随同的还有两百艘北上京城商贾船只。 河运被阻,北京城物价一日飞涨一日,刘卫民登船北上,精明的商贾立即发觉了里面蕴含的巨大商机。 数十幼军骑马沿着陆路,八百里向北京城和小公主传递消息,与此同时,同样还有数股人马八百里向北京城日夜狂奔。 宁德公主朱徽妍领一万五千卒,配备强大火力情况下,再加上漕帮船只运送,水泊梁山上的闻香教根本不堪一击,原本只是散沙的普通百姓,哪里见识过强大火力轰炸,徐鸿儒以及大小头领们的家小们全成了明军俘虏,但也因此,净军、幼军也并未就此南下直逼郓城﹑钜野,直逼徐鸿儒老巢。 徐鸿儒留兵五千于郓城,小帅侯五领兵三千、民一万居于钜野,徐鸿儒则领五万卒、民无以计数,联同沈智﹑夏仲进﹑张柬白﹑周念庵﹑孟先汉等一干小帅四处攻略衮州各处。 七月,衮州峄县、藤县、费县、沂州、泗水、宁阳、汶上等运河之东诸县先后丢失,运河之西除郓城﹑钜野、金乡三县被徐鸿儒所夺,单县、城武、曹县、定陶、曹州则被河南贼所夺。 衮州除了北部外,衮州府城、曲阜则被十数万饥民和数万乱军死死困住,连攻月余,衮州城、曲阜残破不堪,民心动荡,衮州城内更是发生数起叛乱,眼瞅着即将告破时,刘卫民领着数百艘大小船只,沿着运河一路北上。 徐鸿儒像是老了十余岁,身体也佝偻了许多,南洋消息不断传入大明朝,徐鸿儒也得到了那人的消息,原本还甚是不服气,在水泊梁山与净军、幼军厮杀了一场,若非是净军突然后撤,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了水泊梁山。 一群“大臣们”坐在抢来的屋内,却再不似以往争吵谩骂,全都低头默不作声。 矮胖的夏仲进低头良久,抬头看向王氏,叹气道:“大嫂……那人真能放了我等一条生路?” 王氏苦笑一声,说道:“那人会不会放过咱们……没人敢确定,小公主是这么说的。” “五师弟,不管那人会不会放过了我等,曲阜是必须要夺了下来。” “二师兄说的没错,只有曲阜才有足够的粮食,只要抓住了孔府一家老小,咱们就可以逼迫朝廷退却!”于弘志一脸凶狠。 众人相视一眼,又是一阵气馁。 “又是如此,那个混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总是被牵着鼻子走!”周念庵又是一阵不满嘟囔。 孟先汉无奈苦笑,说道:“衮州各州县已经被咱们占了,这么多饥民,只有衮州、曲阜有粮,朝廷打又打不过,不想被牵着鼻子又能如何?” 第263章 经济圆环【三章】 徐鸿儒眉头紧皱,有些不解道:“朝廷小公主的话语,咱们也是一清二楚了,可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朝廷就不怕曲阜被咱们占了要挟?” 众人又是一阵挠头,这种话语他们不知争吵了多少回,最后也是没弄明白,曲阜不重要,重要的是曲阜的孔家,重要的是天下之师的地位,按理说,无论如何朝廷的小公主也不会说了那些话语才对。 朱徽妍领净军、幼军一举破了水泊梁山,这些家伙们的家小全被俘虏,按照正常人想法,怎么着也当是以他们的家人逼迫他们投降才对,可偏偏小公主就是反着来的,不仅仅没有逼迫他们投降,反而放了王氏,强逼着这些人强攻曲阜。 一干人到底也没想明白是个咋回事儿,一干人极为憋屈沮丧,围攻曲阜是他们既定计策,无论如何,没粮食哪里有饥民愿意跟着他们掉脑袋,可这不代表他们就愿意随着一个娃娃小公主的指挥棒跑来跑去。 到底还是无可奈何,随着刘卫民的逼近,八百里传入水泊梁山,在小公主率领下,数千骑净军提着枪支沿着运河两岸,百十艘河运船只架上小炮,一路南下打通堵塞运河,八月初四,双方于济宁汇合。 看着脸颊消瘦了许多的驸马相公,刘卫民大手就没停过,一边为小媳妇不住擦拭着泪水,心下却心疼的不得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再说……相公也没受了多少罪,全都是别人上前厮杀,相公在后面捡现成的……” “真的,没骗你……” “真没遭罪!” “还说没遭罪,相公骗人,你都瘦成了这般了……” “主要吧……南方的大米不养人,天天吃海鱼,腥味太重了,你家相公吃不惯,吃的少了,可不就瘦了吗?” 一边为她擦拭着眼泪,一边叹气道:“南方蚊虫多,整日在耳边嗡嗡吵人,咱北方人又吃不惯南方大米,整日想着媳妇的饭食,茶不思,饭不香的,可不就瘦了么,现在好了,有媳妇在,相信你家驸马相公,很快就成了胖娃娃的!” 刘卫民将她放下,看着眼前一身秀气漂亮的皮衣皮甲,很是点头称赞。 “媳妇你可是不知,相公在海上的时候,一帮子将领们全夸赞相公娶了个好媳妇,不仅居家贤惠,还能上阵杀敌,是咱大明朝第一公主呢!” “哪……哪有……相公……相公惯会……惯会骗人……” 被刘卫民一阵猛夸,朱徽妍反而不好意思扭捏起来,低着小脑袋模样甚是可爱。 “怎么是骗人呢?不信……” 刚想说小豆芽,结果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小豆芽身影,别说小豆芽了,就是整日看着他的马四海也被扔去了小琉球,身边连一个可以证明的人都无,顿时沮丧了起来。 “你家相公好不容易说了一回真话吧,结果连个证明的人都没有,全被相公扔在了海上……” “相公说的是真的,媳妇儿,你想想,咱大明朝,有哪个公主会给自家相公做饭食的?” 又指着外围一群转过身子的净军、幼军。 “又有几个公主,为了咱大明万里江山领军在外的?” “俺娶了这种公主媳妇,祖上肯定是冒了烟的!” 刘卫民很是感慨拍了拍梳着干练马尾的小脑袋,原本还感动、羞涩地小媳妇,顿时不满起来。 “相公,妍儿已经十三岁了!” “十三了?” 刘卫民一愣,低头看着长了个的小媳妇。 “两头挂角……算是……算是十三岁了……” “什么叫算是!妍儿就是十三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四了!”朱徽妍很是不满嘟囔小嘴。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 “相公带你看些好东西,北京城可是见不到呢!” 正要去牵她小手,朱徽妍却后退一步,小手也背在身后,两眼哀怨看着他,嘟囔着小嘴也不愿说话。 “不愿牵手?” “行吧,那咱就按照西方礼节。” 知晓她不愿做小孩子,一脸无奈屈起手臂,示意她挎着自己手臂。 见他手臂屈起,这才上前伸抱着他的手臂,只是刘卫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心下无奈叹气,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发育的快一些,一年没见,她个头的确长高了不少,已经有了些大姑娘味道。 “这种礼节更适合西方,西方贵族装束比较紧身,显得干练、精神,咱大明装束就宽大了许多,看着儒雅、飘逸,但也显得疏懒不少,等回京了,相公做一些精神些的军装和适合这种礼仪衣物,如此就不显得不伦不类了。” 小丫头皮衣皮甲再如何英俊潇洒,可两人挎着手臂,让人看着也极为怪异、不协调,但她还是不愿意被他当成小丫头。 鸟船是海船,底尖,船首船尾都尖,吃水较深,原本是不适合走河运的,但为了船内东西,他也只能强行着将座船拖入运河中。 为了抬高船身,底层压舱石已经去掉,刚推开底仓舱门,一股凉气瞬间扑面而来。 朱徽妍、刘英儿,就是跟在身后的沈允婻、杨柳儿也是一阵惊愕。 “相公,南方炎热,船底怎么会有冰啊?” 朱徽妍一脸不解,沈允婻眉头微皱,说道:“老爷不会是用硝石吧?” 刘卫民点了点头,笑道:“果然是大家族出身,确是硝石。” 若论家世,沈允婻自然是比不得朱徽妍的,一者是小媳妇年岁尚小,二者北京城本就居于北方,所用冰都是冬日里窖藏起来的,不似南方炎热之地,若想喝一点冰镇酸梅汤,就必须要用硝石。 见小媳妇一脸不解,微笑解释道:“硝石放水里,会吸收热量……” 说到此处,唯恐她不明白,说道:“当手握住冰块的时候,手会变凉,这是因为冰块温度很低,会吸收手上的温度,冰就会变成了水。” “硝石也是一样,硝石放入水中,会不断吸收水里的温度,水的温度会不断降低,会变成冰,冰又吸收这里的温度,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凉快。” 说着,刘卫民还打开一个木箱,拿出一个老大的瓮坛,从瓮坛里取出一些硝石放入眼前的水盆里,肉眼可见的在水面上逐渐凝结出薄薄一层冰来。 “硝石融入水中后,会将这里温度降低,可以更容易保护这里储存的东西,水盆会每隔一段时间拿到外面晒干,水晒干了,硝石又可以再次使用。” 刘卫民稍微解释了下,来到一巨大木箱前,三下两下打开木箱,里面正是安南特产香蕉。 此时的香蕉还未完全成熟,看起来还有不少青涩,只有很少几个有点微微泛黄,刘卫民翻了几下,将泛黄的几个掰了下来。 “这玩意是香蕉,是安南特产,别说北京城了,就是江南也极其稀少!” 又指着其余大木箱,笑道:“还有就是些荔枝、海鲜,全是北京城难以见到的吃食,若是妍儿喜欢,相公今后让人多送些过来。” 说着,将香蕉皮剥了,送到呆愣的小媳妇手里,至于刘英儿、沈允婻、杨柳儿则不去管他,转身又去打开其他木箱,连同枝叶提出一打串。 “相公,这些花费很大的,今后……今后还是别弄了……” 刘卫民回头看了眼小嘴鼓起的小媳妇,不由一笑,又将木箱一一盖好,笑道:“物依稀为贵,越是没有,越是贵,越贵还越有人愿意吃。” “苏州、杭州、扬州、南京、北京等地都是我大明最为富裕的地方,富户多,让他们多纳些税,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可若是自个奢侈起来,成千上万两银钱花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南洋有一种臭臭的水果,闻起来很臭,吃起来却很好吃,还有甘蔗……再加上这个香蕉、荔枝、苹果……” 刘卫民将木箱盖了严实后,将一大串荔枝递向小媳妇,朱徽妍忙将香蕉塞入嘴里,伸手抱过荔枝。 “琼州、小琉球都比较穷苦些,距离我大明地方也远些,越是遥远,民心越有些疏离,该如何拴住那里的民心?” “一者将北方受灾,活不下去的百姓送去那里,二者让那里的百姓更加富裕。” 示意几女离开舱房,刘卫民一边关上房门,一边说道:“这些水果是不怎么耐储,但也不是没一丁点法子,遥远的大陆有一种树,这种树叫橡胶树,迈克尔得了马六甲后,会去那片大陆,相公已经交待过了,弄一些种子回来。” “橡胶是橡胶树的汁液,是种很好的东西,但也不只是橡胶树可以弄出橡胶,甘肃、吐鲁番等地有种草,流出的汁液与蒲公英汁液差不多,是白色的,这种草也是可以弄出橡胶的。” 朱徽妍、刘英儿、沈允婻、杨柳儿四女仔细听着他话语,唯恐狭窄的舱房碰伤了小媳妇,在一旁搀扶着她上了甲板。 “橡胶的用处很大,最大的用处是用在车轮上,原本马车一日可行三十里,用了橡胶,一日可行一百里。” “还有就是封住木箱缝隙,封住船舱缝隙,避免漏气,储藏这些水果,最怕的就是温度和空气,只要保证了这些条件,自海上运送这些稀罕水果,也并不是像你们想的这么花费银钱。” “将小琉球、琼州水果贩卖给大明,将大明的布匹贩卖给他们,如此就行成了一个圆环,财如水,只有行成一个圆环,双方各有需求,双方互相需要,那里才会真正认可咱大明朝,就比如安南的稻谷、将来苏禄的橡胶亦是一般,双方不断来往贩卖货物,不断行成一个个大大小小圆环,双方才能死死捆绑在一起。” 第264章 我不仅敢做,还敢把事儿做绝【第二章】 几人坐在一张圆桌前,刘卫民随手摘下一粒荔枝,刚刚剥出晶莹剔透荔枝,又欠身塞入小媳妇嘴里,丝毫不介意他人目光。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新丰绿树起黄埃,数骑渔阳探使回。 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 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 云中乱拍禄山舞,风过重峦下笑声。” “千古美人都喜爱的好东西,好吃吧?” “嗯!” 朱徽妍重重点了点小脑袋,刘卫民不由一笑。 “控制,不仅仅是军队强压,是礼仪法制,还有经济命脉的控制。” “安南自秦汉之时就屡屡反叛动荡,我大明朝也不是没使用过儒家礼制法规,效果却不是很好,反而起了相反作用,更是让他们每每侵犯其他小国。” “将安南、苏禄分成一个个小土司,分其权、其财,使其无法尾大不掉,但是……” 刘卫民指了指自个脑袋,笑道:“但是,人总是长着个脑袋的,现在他们或许不明白土司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他们心下清楚明了,只不过是咱大明力量更加强大,他们无力反抗,只能遵从陛下意志。” “这并不十分稳妥,他们……尤其是安南,他们还没有完全放弃抵抗,也为了防范将来分封到那里的王爷们,就需要在他们头上多加一道封锁,控制他们的经济,与大明经济往来更加紧密,从上至下将他们绑在大明朝的身上,如此才够稳妥。” “当然了,对我大明朝也是好处多多,江南粮食不足,安南、苏禄可以弥补,还能得了更多钱财,养活更多人,何乐而不为?” 朱徽妍手指捏着颗荔枝,小脸也有些羞红,在沈允婻一脸怪异下塞入他的口中。 “妍儿听相公的!” “呵呵……” 刘卫民不由一笑。 “今后跟着相公吃糠咽菜,可不许埋怨啊!” 朱徽妍、刘英儿、杨柳儿皆是一愣,唯独沈允婻一脸郑重。 “老爷,真要这么做吗?” 刘卫民随手摘了把荔枝扔在她面前,苦笑一声。 “老爷早就知晓山东官吏们、朝臣们不作为,整日吵来吵去,除了会张嘴要钱,其余的屁事不干。” “原本是不该有山东之祸的,如今好了,几十万百姓总是要张嘴吃饭吧?总不能让公主,让老爷双手沾满无辜百姓的鲜血吧?” 一提及山东之事,众女神色也黯淡了些。 “山东地平,土地肥沃,除了易于遭受水灾,其余的也无多大碍处,比陕甘、山西要强了太多,再加上咱们的产业也多在此处,距离北京城也近,能不伤人命就绝对不要伤人。” 刘卫民挺身拿过茶盏,说道:“江南是大明之根本,原因就是江南是我大明赋税之地,江南稳,则大明腰杆硬。” “山东、河南则是大明之腰杆,陕甘、山西穷苦,最易干旱,最易民心不稳,当今江南产粮不足,只能以两淮、山东、河南补足,但是呢……这些本应是补足之地,赋税却日益减少,何故?” “官绅、宗室、孔府所占无税之田过多,且皆为肥沃之田。” 刘卫民指了指远处荒芜了的田地,叹气道:“此时田地荒芜,不仅仅只是因为山东官吏们、朝臣们的不作为,还有孔府、当地官绅、富户的压榨。” “孔府之祭田、学田、例地多少?七千余倾,七十万亩!” “不言其他地方,为何衮州仅仅只是个地龙翻身,为何就成了这般?” “我大明田地税,三十税一,一亩田以顶天三石粮计,一亩田仅需纳税一斗,不足二十斤!” “孔府向名下佃户纳多少税?一亩田七斗,即一百三十斤,这还没算什么大斗小斗什么乱七八糟,若这样算的话,每亩一百五十斤都不算为过,可是……每亩田地真的可以产粮三石?” 刘卫民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后世有化肥自然不成问题,关键是这个时代没有化肥,他小的时候见识过没有化肥田地情景,雨水好的时候,尤其是雷阵雨多的时候还能产个三百来斤,若稍微差一点,看着有穗却无麦粒,产粮极差,大多也就二百来斤粮食。 以两年收三季来算,每年一亩地也就三百斤粮食,孔家收一百五十斤,也就是二税一。 刘卫民对孔府吃相很是不屑,又说道:“孔府几乎以二税一征纳佃户佃租,风调雨顺时,无水灾旱灾之时,多种几亩田地,佃户还能勉强过活,可是灾难来了呢?” “朝廷是免了受灾百姓佃租,孔府以及官绅们免了没有?” “没有!” “不仅没有,更是趁机囤积粮食哄抬粮价,不仅仅哄抬粮价,而且还放贷!” “放贷多少?” “十分起利!” “八分行利!” 刘卫民心下一阵恼怒。 “一年灾,一人需吃粮多少?再少也需要两石粮吧?” “两石粮……一年就要还四石,知道四石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一家人丁点衣物不置办,一点东西不买,除了换些盐巴外,租中十几亩地白种!” 刘卫民说着,心下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愤怒,看着沿岸的荒芜田地,眼中也是一片灰色。 “一般地主也还罢了,一般的地主并不会真的如此欺辱佃户,孔家不同,无论如何去做,文人士子们都会紧闭着嘴巴,会视而不见,因为孔圣人缘故,这些百姓还要额外供应祭祀所用之物,更不用提孔府下辖十二自行征纳银钱的屯集。” 刘卫民指着河岸上一出坍塌了的茅草屋。 “山东大震,毁坏房屋无数,茅草屋、土坯房重建并非多么困难的事情,百姓损失其一,就算山东官吏及时帮助百姓重建屋舍,损失的其一也会变成其三、其五!” “因何?” “因为那些官绅、富户、孔家!因为他们的屋舍皆是砖石盖就,因为他们损失更多!” “东边损失,就要西边补上,如何补足损失?” 刘卫民看向沈允婻,苦笑一声。 “公主是皇女,深居于北京城内、皇宫大内,公主不清楚该如何西方补足损失,你应该清楚吧?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山东官吏们不作为?难道就没想着对眼前祸患故意推上一把?”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朱徽妍有些担忧他说着说着又恼怒起来,伸出小手抓住他手臂。 “你也莫要太过担忧,他们自以为衮州城高池厚,自以为曲阜乃圣人之地,自以为朝廷不会不管,你家相公还就给他们来个不管不问!” 朱徽妍一脸担忧,这些日子不知有多少大臣前来催促、劝说,厉害关系说了一大堆,她也有些担忧自家驸马惹出天大灾祸,一脸犹豫。 “妍儿知晓相公想救活山东几十万百姓,可……可曲阜……曲阜……” 刘卫民能够体会到她的忧虑担忧,将她细嫩小手抓在手心,轻拍几下,微微摇头。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只是说一说,还要低身去做。海外设封国,不仅仅只是安南一处封国,咱大明一共二十七个王爷,将来相公准备让这些王爷们全都送去海外封国,将他们的田地全都收回,宗室的田地全都收回,分给百姓也好,皇室独自占有也罢,只要交给朝廷管理,最高一成佃租也就够了。” “剩下的呢?” “孔府乃天下士林之首,当为天下之表率,七斗佃租,几近二税一,都说官逼民反,咱大明的税赋可是三十税一,难道三十税一也成了官逼民反?” “二税一,十分起利,八分行利,究竟是官逼民反,还是官绅、富户逼迫百姓造反?” 刘卫民情绪有些失落,无奈轻声叹息。 “一年遭灾,一辈子都爬不起来,这不是大明王朝想要的结果,今年遭灾,明年就能恢复生产,这才是长久之计。” 刘卫民抬头看着小媳妇一脸担忧,用手轻轻拂去紧皱的眉头,灿烂一笑。 “今日是个机会,是个解决山东今后百姓生活的机会,一个还天下本来面目的机会!” “至于你家驸马相公……估摸着会被罢职,或许媳妇你也会与相公离开京城,遭些罪,但也仅此而已,咱家又是打建州贼,又是平了大明海患,已经处于了风口浪尖,趁着今日山东灾祸,不仅可以还山东今后国泰民安,更是可以去除咱家头上利刃,又有啥不能做的呢?” 沈允婻心下一惊,看着刘卫民犹如怪物一般。 “不用这么看着本老爷,事实也就是如此,孔家的吃相太难看了,已经影响到了天下安稳,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开口,更是无人敢做这个恶人。” 刘卫民指着自己鼻子,不屑道:“别人不敢去做,你家老爷敢做,而且还敢将事儿做绝了!” “相公……” 朱徽妍看着他坚定阴狠眼神,更加担忧。 “莫要太过担忧,相公知晓该如何去做,明日媳妇先回京城,将船上礼物送入皇宫,顺便帮相公带些信件给陛下与魏公公,咱们就玩一次大的!” 第265章 赤裸裸的威胁【第三章】 大明的问题,不是北方建州贼,也不是各地日益频繁的天灾,而是大明朝日益减少的财赋税收,是没有更多银钱来赈济难以计数的灾民,是入不敷出的财赋无法支撑平定叛乱的粮饷。 开源节流,简简单单一句话语,做起来尤为困难,海上贸易一时半会还无法产出更多财赋,纵然产出了难以计量的银钱,大明朝根子上的问题依然未能解决。 身处资本主义萌芽时期,贪婪是这个时代的主题,而一个国家的强盛,首先是最底层的百姓富裕,只有百姓不是赤贫情况下,才能像数百年后世一般,以自身内需来支撑一个伟大国度。 工业尚未开始,农业就是根本,国家的财赋十之八九来自农业,那就集中解决农业上的问题,解决根子上的问题。 大明朝的赋税很低,一年所得所有赋税也还无千万两,最鼎盛时期也就两千万两,刘卫民很想让大明所有耕种田地的百姓,一文钱田地税都无,很想用海贸所得来补足这些税赋,但他知道,别说一文钱田地税不征纳,就算每年反补贴给大明百姓一千万两银钱,大明百姓状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只会加剧无数饿狼更加压榨无数赤贫百姓。 大明无士! 大明的士,皆是披着士皮的商贾,而且还是有了资本萌芽时期的贪婪。 小公主带着刘卫民送入北京城的礼物离开了,济宁距离衮州府城很近,连同数千漕帮壮丁苦力,刘卫民手里有了两万余人,这对徐鸿儒压力很大,攻打衮州府、曲阜更加惨烈。 山东巡抚赵彦、山东监军徐从治、山东总兵杨肇基、副总兵王秉衡、都司杨国栋、副将廖栋、周世锡、虞有光、游击将军张榜等将领全都登城与敌厮杀,因城墙失修,被徐鸿儒所夺火炮炸塌数处,双方誓死争夺一日夜,摇摇欲坠的衮州府城、曲阜暂时得以守住。 回头看着无数受伤军卒,山东巡抚赵彦突然指着济宁方向大骂。 “狗贼——” “狗贼……你不得好死——” “噗……” 一口鲜血喷出,赵彦身体向后无力仰倒,一旁的周世锡大惊失色,忙一把搀扶住身体瘫软的赵彦。 “大人!” “大人!” “快!快唤大夫——” 城头大乱,周世锡不敢稍动,忙将赵彦平躺放倒,双手更是不住为他抚胸顺气。 “大人还请息怒,您若出了事,衮州数万百姓又当如何啊?!” “奸贼……奸贼不得好死……” 赵彦双目圆睁,话语却有声无力,双手紧紧抓住周世锡衣襟,死死盯着他。 “城内……城内还有……还有多少兵卒?可……可还守得住?” 一提到此处,周世锡一阵悲哀,张嘴数次…… “只有……只有七百残卒……” 赵彦双手更加用力,几乎将周世锡拉扯到面前一寸。 “走!” “护住……护住衍圣公……走!” “啊?” 周世锡大惊失色。 “大人……” “走——” 赵彦奋力嘶吼,神情更加狰狞。 “衍圣公……衍圣公……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周世锡眼中满是惊恐。 “大人……大人您呢?” 赵彦猛然一推周世锡,一把将他推翻在地,奋力怒吼。 “走——” “趁夜快走——” 看着眼前花白了大半老人,周世锡翻身半跪于地,双拳死死抱在一起,泪水却不争气滴落。 “末将……领命——” “走……” 周世锡起身,再次抱拳躬身一礼,转身大吼。 “所有能动的兄弟,跟着老子……走——” 赵彦看着眼前汉子一身鲜血大步离去,这一刻,整个心空荡荡,双目无神看向北京城。 “陛……陛下……” “为……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等……” …… “为什么?” “五师兄,为何让这些人离去?” 侯五大怒,提着夏仲进衣领怒吼。 夏仲进眉头微皱,伸臂压住侯五双手,很是不满。 “老八,你还真想一家老小全被那人砍了脑袋?” “那人就在济宁,距离咱们仅一日,那些骑马的数千宦官也只半日之程!” 原本还有些不满夏仲进放走周世锡的大小头领,听了这句话语,全都沉默不言起来,他们见识过那些来去如风的宦官,看着自己大营内人头无数,他们却知道,仅那些宦官扔出会爆炸的铁疙瘩,就无人能阻拦的住。 孟先汉叹气一声,上前拉开侯五,无奈说道:“登莱军卒在东,那人又在我等近侧……还是……还是先占了曲阜再说吧。” 众人一阵无奈。 比他们更加无奈的是徐鸿儒,刘卫民在离开京城的时候,特意给小媳妇留下了个锦盒,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若是山东有事再打开,若无事就不用打开木盒。 话语不全不尽,朱徽妍也没当一回事,等到徐鸿儒造反时,才想起这事来,也就有了出兵水泊梁山却又止步不前之事,而按照信件上内容,小公主令人抓捕了早就被看押起来的王李庄王齐智一家老小,更是令五百军卒前往石佛口,秘密抓捕王好义、王好贤兄弟极其家小。 王齐智一家老小被抓了个结结实实,王好义一家老小也没能逃脱,但却让王好贤逃了个没影。 王齐智一家老小没能逃掉,一万五千净军、幼军又在水泊梁山大败徐鸿儒,不仅仅抓住了徐鸿儒的老婆王氏,连同他的闺女小辣椒,以及在王李庄见到的小女娃妞妞也成了俘虏。 刘卫民与媳妇于济宁汇合,一干俘虏也被送到了他的面前,小媳妇带着礼物回京城,王齐智与长子王友善也分别拿着刘卫民信件,进入衮州、曲阜城外乱民大营。 手捏着短短几句话语的信件,徐鸿儒眼珠子都红了,很想转身与刘大驸马拼个你死我活,张嘴数次,最终也只能颓废跌坐在椅凳上。 “二子……还是……还是算了吧……” “岳父!爹~” 徐鸿儒一脸憋屈、愤懑。 “爹,不是俺不愿低头,您老也知孩儿……也知孩儿所做之事,明庭再如何,又怎会放了俺们?” 王齐智一阵低头沉默…… “不信又能如何?咱们也只有赌一条路可走,只要抓住了孔家上下,想来……想来他……他不会再为难了我等。” 衮州府城与曲阜也仅半日之距离,周世锡领着数百残军前来,徐鸿儒就知道这些人想要逃了,越是到了此时,他反而愈发烦躁不知所措。 犹豫再三,徐鸿儒一脸恼怒。 “来人!” “传令四师弟,放开北城,让孔家出城十里,但绝不能让孔家上下逃了!” 王齐智心下不由一松,他对那位驸马爷甚是畏惧,那人像是早就算计到了今日一般,根本没给他们任何道路可走。 还别说,刘卫民的确没给他们任何道路可走,而且闻香教的起兵作乱也必定会失败,此时不是数年后那场翻天覆地的大变乱。 此时仅仅只是山东数府大地震而已,根本无法动摇了大明根基,就算刘卫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绝无半分成功的可能。 他没给徐鸿儒半分退路,同样也没给曲阜留下丁点退路,所有援军都还只能在外围转悠,南京欲要出兵数千,最后被数千净军骑提马威胁,也只能在山东地界外徘徊。 衮州、曲阜威在旦夕,拼死冲出城池的探子打马狂奔,径直冲向北京城,但在济宁的刘卫民看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从水师统军主帅,再次回归陆地统领,军帐也被设置在了野外。 “大帅,探子传回紧急军情!” 净军亲卫忙送上紧急信件。 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亲卫退出大帐,手拿着信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件,反而回头看向军帐角落里一大一小两女娃。 小辣椒一身红装,怀里紧紧搂着小女娃妞妞。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妞妞好像不是很怕他,手里拿着一根啃食一半的香蕉,很是不解抬头看着姐姐的紧张,或许是担忧姐姐饿肚子,竟然将一半的香蕉塞向小辣椒的嘴里。 “第一次相遇时,你与建贼勾结,第二次时,还刺杀本驸马的阿哈仆人,第三次……王李庄又放了你一次……” “你……你怎么知晓俺……俺们在王李庄的,是……是哪个做的叛徒?” 小辣椒一脸惊恐,搂着妞妞手臂更加紧了些,好像不如此,就无法得到安全感一般。 刘卫民拆开信件,一边看着衮州府城、曲阜军情,一边随口解释。 “还需要叛徒?” “在辽东时,你还算有些信誉,没耍花招,所以呢……本驸马也还你一次人情,放你一次。” 刘卫民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妞妞歪着小脑袋向她无邪一笑,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本驸马既然捉住了你,你真以为可以轻易逃了?” “只要让本驸马知晓了你是何人,知道你们藏在王李庄很难吗?” 刘卫民拿过桌案上一碟荔枝,向妞妞示意了下,小丫头就有些不老实了,一阵扭动,想要从姐姐怀里脱离出来。 “姐姐……” 小辣椒手臂却更紧了些,唯恐自己小妹逃离出她的怀抱。 刘卫民也不理会小辣椒恐慌惊惧,剥了一颗荔枝,起身来到妞妞身边蹲下,将荔枝塞入小女娃嘴里,手指戳了戳鼓起的小嘴,一脸笑意。 “这东西叫荔枝,可是珍贵着呢,就算皇帝陛下也很难吃到,叔叔可是费了老鼻子劲才弄来的。” “好吃吗?” 第266章 你……你想做什么【三章】 “爹爹是皇帝!” “呵呵……” 刘卫民伸手很是揉了揉小丫头小脑袋,却看向身体不住颤抖的小辣椒。 “你……想做公主?” …… “你……你想……想……做……做什么?” 刘卫民站起身来,俯视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小辣椒,脸上虽然还留有笑意,瞳孔中却满是冷漠。 “不是本驸马想做什么,而是你们想要做什么?” “想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句鬼话,想来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刘卫民嘴里冷哼一声。 “本驸马也不说你们与建州贼勾结,不说鞑靼草原那些白莲教,不说他们帮着鞑靼祸害了多少宣府、大同百姓,咱就说说你们闻香教那套糊弄百姓的把戏!” “你自己摸着良心,你们是在帮助百姓吗?” “你们……你们官府更坏!你们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像是被逼到了墙角,小辣椒竟然敢冲他吼了一句。 “呵呵……”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当你说出这句话语,就是说……这个世界是比谁更坏的世界。” “只是,你错的更加离谱而已。” 刘卫民转身走回桌案坐下,剥了颗荔枝塞入口中,见妞妞一脸渴望,随手扔向小辣椒一颗,见她忙不迭接住,又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 “围棋中有句话语,叫金角、银边、草肚皮。” “啥意思呢,就是起事的时候,首选边缘之地,鞑靼分左右两翼六部,但是左右两翼的重心都远离北京城,建州贼起事赫图阿拉也是如此,故而才会成为大明朝的麻烦,而你们……却是‘草肚皮’,却夹在南北直隶之间,你们不死,谁死?” “这只是其一,枪打出头鸟是其二,大明还没轮到对付不了仅仅只是一帮拿着锄头的农夫地步。” “哼。” 刘卫民不屑轻哼一声。 “这些且不提,更严重的是你们根本就不懂如何治理天下,治理天下可不仅仅嘴上说,无数百姓要养活,无数军卒也要养活,你们哪里来的钱粮?依靠抢掠富户吗?抢完了富户之后呢?再说了,富户也是治下百姓,无缘无故抢掠他们,又与抢掠普普通通百姓有何区别?” 刘卫民手指着账外,说道:“山东二月地龙翻身,房屋毁坏了不少,野外庄稼却还在,接着呢?为何现在野外田地全都荒了?五月之时,为何无人耕种?” 小辣椒好像找到了他的漏洞,忙抬头大声辩解。 “还不是……还不是你们打了过来!” 刘卫民不屑一笑。 “公主在水泊梁山俘虏了你们,之后打了你们?” “不要说这么多借口,田地是老百姓的命,没种下种子,就是没有种下,但凡你们有丁点种下了种子,哪怕种下的也无法收获丁点粮食,本驸马都会高看你们一眼,这还能稍微证明一丁点,你们确实是为将来考虑过,而不仅仅只是一群跑来跑去的流民乱匪!” “你……你是明庭驸马,你当然……当然向着明庭!” “这是自然的,本驸马的屁股下坐着大明朝的凳子,自然是向着大明朝了,而且大明朝也值得本驸马为它效忠!” 刘卫民说道:“一个人还是娃娃时,什么都不懂,总是犯下这样或那样的错误,磕磕碰碰逐渐长大,身上也多了不少伤痕印记,人也逐渐成熟稳重。” “你们就是妞妞这般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就算本驸马,大明王朝真的对付不了你们,由懵懂无知成长成成熟稳重,也还需要有很长时间要走,而身上所遭受的伤痕、印记,就是在成长过程中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无数百姓尸骨堆砌而成的代价。” “而大明朝呢?” “大明朝自太祖立国至今,已有两百余年,早已成熟稳重,该付出的代价早已付出,尽管身体有了些病痛,尽管缠绕了些暮气,但这些并非到了不可医治的地步。” “这就是……你们与大明王朝的区别!” 刘卫民手指指向缩着身子的小辣椒,嘴里话语极其冷漠。 …… “你们失败是必然,结果早已注定,本驸马只不过……不想让数万百姓跟着你们步入黄泉罢了,否则,数月前,你们的脑袋就已经落了地。” “你……你究竟……究竟想要做……做什么?”小辣椒再次问出。 刘卫民一阵沉默,抬眼看向身体微颤少女。 “想做什么?本驸马若说,想还给山东一片青天,你是信,还是不信?” “俺……俺……” 刘卫民突然没了兴趣,转过身体,轻轻摆了摆手。 “最迟后日,随本驸马前往曲阜,让你们全家团聚。” “你……你说过要放了俺们的,你……你不能……不能说话不算数!” “当然,本驸马一向守信,你若老老实实坚守信诺,本驸马就不会违背誓言!” 小辣椒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心底深处是有些相信眼前可恶之人话语,只是她很担心自己的父亲激怒了他。 刘卫民也没有回头,像是知道她心底在想着什么,不冷不淡说道:“放心吧,你爹虽有些愚蠢,但也还算有些想法之人,不会真的如此愚蠢,而且……就算犯了浑,蠢上一次,本驸马也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他敢稍微违背本驸马意志,不用本驸马动手,他就会第一时间被人砍了脑袋。” “这点本驸马可以保证。” 小辣椒刚刚放下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你……你……” 刘卫民眉头稍微一抬。 “想这么多干嘛,只要老老实实遵守契约,本驸马自然放你们离去。” 说完,站起身来,想了下,拿起桌案上碟子,来到妞妞身前,将剩下的荔枝送到小丫头身前,一脸笑意。 “叔叔没时间弄些水果味糖果,等下次叔叔再补上吧,今后可别再说你爹爹是皇帝话语,会要人命的。” “记着了?” “嗯!漂亮叔叔,这些都给妞妞吗?” “都给你,不过……要尽快些吃掉,时间长了就会坏了的。” 刘卫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小辣椒。 “身为大明人,就算对大明国再如何不满,那也只是兄弟、亲戚之间的不满,若敢再勾结建州贼,本驸马会活剐了你!” “记着了!” 说完,刘卫民也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军帐,他需要一日时间的安排等待。 “姐姐,这个很好吃的!” 妞妞用缺了门牙的小嘴咬破了荔枝外壳,用小手剥出晶莹荔枝肉来,转身就要塞入姐姐嘴里。 小豆芽心下一叹,手指狠狠点了下她的小脑袋。 “就知道嘴馋!” “姐姐,妞妞想娘亲了……叔叔是不是要带妞妞去找娘亲啊?” 小丫头抬头,一脸期望看着姐姐。 小辣椒徐娇心下也不知想着什么,只是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 小公主朱徽妍带着礼物回京,尚未回到京城,南京八百里快骑已经将奏折送到了内阁案前,一干大臣们还未商议出一个结果,曲阜紧急求救信、小公主坐着船只已经来到了京城。 整个朝廷大乱,雪花般奏折纷纷飘到司礼监魏忠贤房内,小宦官读了几封奏折,有些烦躁将奏折一把扫落,捂着腮帮吸着冷气,嘴里火疮让他难以张嘴。 王体乾以及一干宦官相视,心下哀叹不已,曲阜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一清二楚,私下里也不是没有去信劝解过小公主,可小公主根本不予理会,依然停驻水泊梁山不前,他们知道小公主停驻不前,一准是那位让人琢磨不透的宁德驸马意思,越是如此,越是心下无底。 王体乾见魏忠贤捂着腮帮,一脸愁苦,犹豫说道:“孔圣人是天下之师,曲阜若出了任何问题,朝廷又该当如何面对天下无数士子?” 魏忠贤一脸无奈,捂着脸颊,叹气道:“咱家又岂能不知曲阜之重?可陛下不开口,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又能如何?” 一干宦官又是一阵无奈叹息,他们也曾劝解过小皇帝,可小皇帝的态度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对他们劝解根本不予理会。 魏忠贤一阵感叹,正准备开口,一小宦官急匆匆跑了过来。 “公公,慈宁宫小喜儿寻来了司礼监,说是宁德公主令人前来相请……” “啥?!” 魏忠贤屁股上像是装了个强力弹簧,“蹭”得站起,余者老宦官也如他一般无二,全一脸惊愕看向小宦官。 公主昨夜就已经回到了宁德驸马府,又听了小公主送了封信件入乾清宫,魏忠贤第一时间拜见皇帝,却吃了闭门羹。 魏忠贤知道那位驸马爷必然是亲自送了信件的,至于究竟说了些什么话语,无人知晓。 怕就怕啥事儿都不知道,魏忠贤一脸哀愁悲叹,这些日他承担了无数压力,朝臣们拼命上奏弹劾,大多都被他一力阻拦,已经成了所有人嘴里的奸党,可却不能不拼命反对。 心下无可奈何,更是没丁点底气,如今听到小宦官话语,再也无法安坐,鞋子未完全提上,起身就要冲出房门…… “魏公公且慢,咱家与你一同劝解……” “不用……” 魏忠贤已经奔出了房门。 第267章 可否?【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小喜儿来寻,魏忠贤不敢多耽搁,更是亲自操持马鞭,带着小丫头一路奔驰到了宁德驸马府。 屁股像是长了痔疮,脖子不时扭动看向厅房外。 “魏公公。” 朱徽妍带着刘英儿走入厅内,跟在一旁的小喜儿不时翘着小脚,双眼紧紧盯着刘英儿提着的花篮。 原本一脸急切的魏忠贤,见到小公主的那一刻,目光瞬间被花篮里面的东西吸引,神情也有些诧异。 朱徽妍径直走到厅堂左侧最前座椅坐下。 “魏公公还请安坐。” 又指向刘英儿,刘英儿将花篮送到魏忠贤一旁椅登上,小喜儿忙不迭来到花篮前,双目紧盯着花篮里面的香蕉、荔枝,看的朱徽妍一阵好笑。 “还真是个馋猫呢。” 又转头看向魏忠贤。 “这些是驸马自南洋带回来的些稀罕水果,还请公公收下。” 魏忠贤忙起身抱拳。 “老奴谢过公主、驸马赏赐!只是……只是曲阜……” 朱徽妍微微点头,一脸笑意。 “公公莫急,还请安坐。” 见喜儿伸着小手不时碰触花篮里面水果,又笑道:“放心吧,还有好多呢,少不了喜儿的。” “公主,这是什么呀?”喜儿忙不迭问道。 “有些发黄的叫香蕉,剩下的则是荔枝,是杨贵妃很喜欢的岭南果子。” “好吃吗?” 魏忠贤听着小丫头一阵询问,心下有些急躁,忙将花篮送到小丫头手里。 “咱家不喜这些吃食,都拿去吧!” 喜儿见魏忠贤有些不喜,忙退开了些,朱徽妍却笑容不变。 “这些是与公公备下的,英儿姐姐带着喜儿去挑选些送入皇宫。” 刘英儿只是微微点头,走到喜儿身前,拉着小丫头小手出了厅堂。 朱徽妍端起茶水,稍微饮了一口,看着魏忠贤面色焦急忐忑,心下微微叹息。 “公公有些焦急了。” “是是,老奴是急躁了些。” 魏忠贤一口饮尽茶水,两眼却眼巴巴。 “公公以为……闻香教叛乱,衮州、东昌、济宁三府遭灾,数十万百姓该当如何赈济?” 魏忠贤一愣,犹豫说道:“公主,济南、东昌府此时民乱已平,只剩下……剩下衮州一地。” 朱徽妍微微点头,说道:“公公所言甚是,济南、东昌两府已无民乱,但灾民尚在,甚至已经有百姓饥饿食人之举,民乱已平,灾民却存,当如何赈济?” “朝廷可否出银百万两、粮食百万石?” 魏忠贤想也未想,摇头说道:“公主知晓的,朝廷并无如此之多钱粮,只能……只能……” 魏忠贤一脸无可奈何,朱徽妍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朝廷无法救助百姓,但不代表无人可以解救三府数十万百姓。” “曲阜?” “是的,正如公公所想,曲阜孔门可以。” 魏忠贤得了准确答案,心下震颤不已,一脸苦涩。 “公主,曲阜动不得啊!会……会翻天的……” 朱徽妍心下叹息,无奈说道:“驸马言,二月山东大震,毁坏的也只是些民间房舍,纵是伤了些人命,也不当发生了如此灾祸,其因也因山东各官吏疏于民事,毕竟山东大震,田地庄稼并未遭受太大损失。” 魏忠贤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心中满是徐鸿儒起兵造反的事情,并未深入去想其间缘由。 “闻香教与白莲教一般,本就是蛊惑百姓反叛之人,但若非因山东官吏的疏忽,他们也休想祸乱至此。” “但事情已然如此,深究此事亦是为时已晚,剩下的只是如何救助无数灾民。” 魏忠贤微微点头,心下还是犹豫不断,说道:“咱家听明白了公主话语的意思,只是孔圣人不比其他,稍有差池,后果……后果……” “若……若本公主与驸马保证孔府上下安全无虞,如此可否?” 朱徽妍又犹豫说道:“此事甚大,事后,宁德驸马府放弃净军指挥使,放弃幼军指挥使,放弃……放弃海务总督,只保留登莱一地,公公可否给予些支持?” “什……什么?” 魏忠贤大惊失色,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她。 朱徽妍心下感慨连连,脸上露出稍许笑意,伸手示意他安坐。 “驸马本就不是内臣,净军总督一向是内臣担任,驸马任净军总督之事……公公也是知晓缘由。” 魏忠贤缓缓坐下,听着她话语,也不由微微点头。 “净军本就不应是外臣担任,大明边域海贼虽还未彻底清除,但有江浙、福建、广州诸多将勇,想来些许海贼已经无法为祸海上,驸马以为,江南事已了,再继续为任江南之事已经不妥,故而辞去江南之职司。” “至于幼军……” 朱徽妍面露苦色,无奈叹息一声。 “本宫心下也不想就此放下幼军,不是因为驸马府贪恋权柄,而是因幼军此时仅万余,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都还有些不足,还不足以担大任。” “公公也知,驸马一旦动了曲阜,哪怕驸马府保证孔家上下安稳,也要面对无数士林诘难,驸马府总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唯独……唯独希望……希望公公可以为了朝廷,莫要太过为难净军、幼军及江南将勇。” 魏忠贤心下狂跳不已,听着小公主话语,他知道这些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强忍着心下狂跳,起身郑重抱拳。 “驸马爷忠勇天下皆知,老奴更是钦佩公主、驸马爷为国为民之举,老奴……老奴保证善待净军、幼军,绝不让任何一个将士受了委屈!” 朱徽妍微微点头,起身虚扶,叹气道:“数十万百姓性命为重,还望……还望公公暂行支持驸马,事后……事后驸马府只愿做个刘家寨寓公。” 魏忠贤忙躬身说道:“还请公主、驸马爷放心,老奴绝不会做天怒人怨之事!” “本宫代驸马谢过公公。” 朱徽妍蹲身福礼,魏忠贤忙错身让开。 “岂敢岂敢,为国为民,老奴分内之事。” 两人又一一就坐,魏忠贤心下像是被猫爪挠一般,坐卧不安,他哪里想到,刘卫民为了衮州会放弃如此之多权柄。 看着魏忠贤坐卧不安,也不再说着无聊话题,随意寻了个由头,自顾自离去。 魏忠贤再也坐不住了,弓着身体送走小公主,也不等待小喜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怀着忐忑狂跳心情,刚刚自西华门进入皇宫,就听到朝臣们跪在乾清宫门前,魏忠贤唯恐这些老家伙们坏了自己好处,万一曲阜事情没解决前,把一干叛逆们全都干掉了,那人恼怒反悔了可咋整? 净军、幼军是万历帝活着时候亲自交给的刘卫民,三代帝王的恩宠,刘卫民若不愿,他人也休想夺了去,魏忠贤每每想及净军、幼军,心下就是感慨连连,如今有了机会获得如此权柄,哪里愿意他人坏了自己好事,提着衣裙一阵急奔,正见一群大臣们跪在乾清宫前。 “公公……大事不好了!” 田尔耕忙快步上前,连躬身都无,拉着魏忠贤衣角急声说道:“公公,大事不好了,刚刚消息传来,曲阜城破,衍圣公与山东巡抚等大小数十官吏,全都落入了贼人之手……” “群臣……群臣弹劾……弹劾刘驸马……弹劾公公……死罪……” 魏忠贤本应紧张的心情瞬间松弛了下来,看着脸色惨白的田尔耕,阴沉着脸说道:“刘驸马?田大人是不是也想着弹劾咱家一本?” 田尔耕心下是挺愿意跪在人群的,只是他在刘卫民身上吃了太多的亏,一时间也不敢随意站队,见魏忠贤神色,心下惊慌舒缓了不少,忙躬身说道:“属下哪敢,只是……只是衍圣公……” “衍圣公如何,与你无关!” 魏忠贤一甩衣袖,大步来到群臣面前,看到这帮人中并无一干内阁大臣,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正待大步奔入乾清宫…… “奸党逆宦!若非是你,圣人门庭又怎会遭此大辱?!” 魏忠贤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花白高攀龙,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刚要开口与之对怼,突然想起小公主话语,冷声一声。 “此次灾祸究竟是因何而起的?” “山东二月大震,震坏的也只是房屋院落,可没坏了田里的庄稼,山东官吏不作为,不帮助百姓灾后修建屋舍,惹出了如此灾祸,造成几十万饥民,却来怪罪陛下,怪罪驸马爷,怪罪咱家吗?” “哼!” “阉奴!若非你一再阻止朝廷,衮州奸贼灾祸早已平静!” 魏忠贤甩袖转身正不欲理会,身后又传来怒吼,回身一见是前两日放出来的杨涟,鼻息顿时粗重三分。 “济南乱民平了?” “东昌府灾祸平了?” “为何还有换儿换女而食——” “啊?!” 魏忠贤指着杨涟愤怒暴吼。 “眼前灾民无数,为何你们视而不见,眼睛里只是盯着圣人门庭吗?圣人何时让你们枉顾百姓性命的?” “哼!” 魏忠贤大袖一甩,此时的他心焦如焚,再也不顾他人愤怒,大步奔入乾清宫,而乾清宫内一片诡异寂静,皇帝朱由校只是托着下巴,远远看着魏忠贤指着杨涟愤怒暴吼,看着他急匆匆奔入殿内…… “陛下……” 魏忠贤刚刚跪伏于地开口,朱由校却只是抬臂微微摆了下。 “自宁德驸马府回来了?” 未等魏忠贤诧异抬头,朱由校微微转头,看向跪着的叶向高。 “叶爱卿,宁德驸马所言……” “可否?” 第268章 狂人【三章完】 “轰轰……” 数百门大小火炮开火,仅有的开火弹全部砸在两百米开外,无数爆炸掀起的尘土、热浪,无数人脸色苍白后退,小辣椒更是拼命捂住妹妹眼睛,唯恐妞妞心中布满了童年阴影。 硝烟随风散尽,一人一骑打马来到阵前,数名净军亲随搬着椅登桌案,数百乱民家眷被军卒押着来到两军阵前。 刘卫民大马金刀坐在人前,向远处的徐鸿儒遥遥一指。 看着那人手指,人群莫名其妙后退一步。 徐鸿儒咬牙踏前一步。 “二师兄……” 徐鸿儒转头看向夏仲进,无奈摇头。 “五师弟,咱们还有退路吗?” …… 夏仲进张了张嘴,却无一言语,无人开口,只有微微风声吹动残破旗帜…… “二子,爹陪你走一遭吧。” “相公……” 王氏刚开口,王齐智摇了摇头,说道:“有爹陪着二子就够了。” 徐鸿儒微微点头。 “娘子就留下吧,有爹陪着就够了。” 随着他的走动,王齐智捂嘴咳嗽一声,一群绑着的孔家和官吏被强压着,随在拿着木杖老汉身后,缓缓走向冷着脸倒着酒水的刘卫民。 “大……大人……” 刘卫民抬眼看向冷着脸的徐鸿儒,又看向抱拳弓着身子的王齐智,微微点头。 “老村正,咱们又见了面,坐吧。” 刘卫民指了指对面椅登。 “奸贼!奸贼……” 徐鸿儒、王齐智两人刚刚坐下,山东总兵杨肇基挣扎着愤怒暴吼,下一刻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怒骂话语也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刘卫民越过徐鸿儒,微微看了一眼一群狼狈不堪之人,没有太多言语,手臂抬起,一亲卫上前。 “放人。” 亲卫没有多余言语,抱拳一礼,转身大步走向一群俘虏。 刘卫民没有理会身后骚动,倒了杯酒水推向王齐智,王齐智忙双手接过。 “王老为良民数代,原本不愿打扰了王村正,只是……你女婿却不是个安分守己之人,没法子,王老莫怪。” 徐鸿儒双手扶案,欲要起身,刘卫民连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无,王齐智忙伸手大力按住他的双腿,脸上却露出憨厚来。 “大人说的是,二子太过不懂事,让大人心忧了。” 刘卫民微微摇头,举杯与老人碰了一杯,笑道:“本驸马可未有心忧,杀一人也是杀,屠杀一百万也是杀,无非是花费力气多少罢了,而且……死了的人越多,朝廷花费的赈济百姓银钱愈少,今后的麻烦也要少一些,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齐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甚至威胁,最后却成了一脸苦涩叹息。 “大人,不是俺们想要造反,是……百姓真的活不下去了……” 刘卫民看了交换俘虏,还在拼命挣扎的明军将领,手臂却微微抬起,打断了老人话语,神色不平不淡。 “王老,这话语有些口是心非了。” “不错,本驸马知晓百姓日子艰苦,可这不代表……你家二子就可以勾结建州贼。” …… “闻香教的勾当也不甚光明,不言欺骗百姓钱财之事,就说这无数百姓,又有多少因你们欺骗而造反?换了他人,人头滚滚总是免不了的吧?” “砰!” “你说什么?谁欺骗了?若非是你们,百姓怎会如此?” “砰!” 刘卫民话语刚落,徐鸿儒猛然一拍桌案,冲着他就是一阵怒吼,下一刻,尚未等王齐智脸色大变,一个高大身影已经站起,大手猛然按住眼前之人头颅,重重砸在桌案上,鲜血瞬间染红破了个口子的桌案,大手变按为抓,提着偌大身体,一把扔出数米。 “砰!” 尘土飞扬,所有人都傻了眼。 真正见识过刘卫民出手的人不是很多,也都是些辽东之人,无数人看着他,仅仅只是一击,无数乱民心中的战神就瘫软了在地,本应该的骚乱,甚至厮杀起来的对阵两军,却无一人开口,全傻愣愣看着那人缓缓坐下。 刘卫民心下恼怒,闻香教甚至还不如数年后的那些乱民,数年后无数灾民造反,那是无可奈何的被迫,而在他看来,闻香教却是确确实实的预谋作乱,若非心下对山东灾民心有怜悯,若非为了大明朝的今后,他恨不得活剐了这些乱贼。 刘卫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坐回椅登,低头抬眼,冷冷看向挣扎起身的徐鸿儒。 “想死,你可以转身离去,与本驸马阵前厮杀,试试本驸马敢不敢剥了十万张人皮!” “大人……大人……” 王齐智面色苍白若死,见刘卫民冷冷倾倒酒水,转身跑到徐鸿儒面前就是一巴掌。 “啪!” “你……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吗?还不赶紧向……向大人赔礼道歉?!” 徐鸿儒鼻子断了,一脸鲜血,原本应该愤怒转身离去,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但被自己老岳父扇了一巴掌,好像成了个死人一般,脚步凝重若泰山。 “扑通。” “是……是小人的错,还请……还请大人见谅……” 刘卫民抬眼看了眼跪地低头的徐鸿儒,声音不冷不淡。 “你应该很清楚,你们没有话语权,在本驸马来了此处,你们就只能低头,除非你们想死!” “或许,你是不怕死,本驸马不相信你的兄弟还如此不怕死,那些被你们蛊惑的百姓还是如此不怕死!” 刘卫民冷哼训斥,老百姓就是老百姓,没有经历过山崩地裂的炮火洗礼,任何人看到开花弹威力后,都会畏惧退缩。 一面是生,一面是死。 刘卫民将手中酒盏推向王齐智。 “想赢得尊重,就要做了让人可以给予尊重的行为!” “打家劫舍,故弄玄虚,欺骗百姓送死,本驸马并不以为你们可以被尊重,你们真以为,本驸马不敢斩尽杀绝?” …… “哼!” 刘卫民低头轻饮了口酒水,压下胸中怒火,就算没有净军,没有幼军,没有火炮、开花弹,任由这些人如何折腾,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仅衮州所处的位置就不足以成事,还想死扛嘴硬,这让他心下极为恼火。 酒盏被扔在桌案上,刘卫民站起身来,一脸冷淡看着王齐智。 “想活下去,本驸马给你们两条路,一者为官,前往建州贼之北,为奴儿干都司副将;一者为民,于海外荒芜岛屿为民,敢再蛊惑百姓,本驸马活剐了你们!” “当然……” “你们也可以拼死一战,本驸马给你们站着死去的尊严!” 刘卫民一把扫掉酒壶,转身就要离去…… “一日!” 刘卫民极为霸道,手按天子剑大步走向一干或愤怒或怪异神情俘虏。 “为……为什么?” 刘卫民看着眼前瘦弱精神萎靡的老者,他并不认识此人,不过看着像是个文臣,听着他没头没尾诘问,嘴角有些不屑上翘。 “为什么?” “问的好啊……” “为什么……” “呵呵……” “因为你们的混账无能。” “因为你们的无所作为,致使山东民乱。” “这答案……满意否?” …… “你……你会被天下唾弃!是天下罪人——” 刘卫民本不愿理会眼前老者,正准备看向一干孔府之人,老者竟然指着他怒骂,不由停住脚步,再次看向老者,脸上不冷不淡。 “唾弃?” “罪人?” 刘卫民微微点头。 “或许吧。” 刘卫民转身看向当代衍圣公孔胤植,见此人脏兮兮官服,他就知道此人是当代衍圣公,不由微微抱拳拱手。 “大明朝宁德驸马,见过衍圣公。” 孔胤植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道:“刘驸马无需多礼……” 话语还未说完,刘卫民却伸手推开挡在身前的孔胤植,显得极为傲慢无礼。 “来人!” “衍圣公累了,妥善安排休息些许时日,立即遣人往京城送信就说……衍圣公无恙,诸位忠勇大人无恙,省的陛下、群臣担忧衍圣公和诸位大人安危。” 一干山东官吏、士绅惊骇,孔家之人更是不悦恼怒,却无人敢上前阻止。 依然站在桌案前的王齐智、徐鸿儒,以及远处观望的无数乱民,看到这一幕,心下更是波涛翻滚,有些异样小心思的也将丁点苗头生生掐灭。 “这人……是个狂人!” 山东总兵杨肇基嘴里喃喃,一干被俘虏明将不由苦笑点头,遭受了这么多日煎熬,期盼的援军等来了,却只是咫尺天涯,如今更是面对如此尴尬情景。 一群狼狈不堪之人,如同个呆头鹅站在两军阵前,随着刘卫民抬臂,两万军卒拖拉着火炮缓缓退却…… “巡抚大人,现下又该当如何?” 孔府,衍圣公,哪怕皇帝当前,那也得毕恭毕敬,谁知却成了这般情景,孔胤植也不知该如何了。 山东巡抚赵彦以为自己被乱匪大卸八块,被捆绑着也是怒骂不断,谁知那该死的混蛋一来,竟将自己毫发无损送还了那人,心下也不知是个何种情景,好像那人前来仅仅只是羞辱他们一般。 “此子……老夫定会上奏弹劾!” 赵彦心下哀叹苦涩,看着军卒都拖拉着火炮退去,想要怒骂又如何? 弹劾? 有用吗? 没人知道,赵彦也只能一脸悲愤,向孔胤植躬身一礼,唉声道:“衍圣公放心,心怀正义朝臣定会为衍圣公主持正义,绝不会让圣人之后受了丁点委屈。” 一干将领忙抱拳躬身。 “我等亦誓死向陛下弹劾!” 第269章 人都跑了【晚了些,发两章吧】 刘卫民没有太过担忧,俘虏交换只是一个态度,退兵也是一个态度,他不相信那些家伙们敢耍什么花招,就算耍了花招,哪怕用曲阜孔家里的粮食来做要挟,他也不怕,烧了粮食,孔家里面的金银总不可能烧毁了的。 孔府上千年积累,朝代数次更迭,但孔家一直都屹立不倒,数个朝代礼遇,期间虽也有些小灾小难,但千年的豪族这一点是没得跑的,金银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但他相信,就算大明朝三年颗粒无收,仅孔府一家也足以养活。 婚娶迎嫁,对于每一个世家来说都是极为花费银钱的事情,孔家族众颇多,按理说孔府每年也需要在这些杂事上花费颇多,但是,圣人之家却非如此,不仅无需这些花费,反而与之结为亲家之人要倒贴无数田产金银,至于祭祖……这些都是官府与孔家佃户承担,拥有海量田产的孔家,放贷一倍的孔府,他不相信千年积累之下,孔府会与大明朝一般穷的叮当响。 他不担心,可他没想到,天尚未大亮时,还迷糊的时候,就被守在帐外亲卫吵醒。 “什么?都跑了?” 刘卫民还有些迷糊不清,看着眼前亲军护卫无奈点头,这才拍了拍脑袋,披着衣物走出帐外,一群将领正焦急等待。 “大帅,无数乱民正四面八方逃窜,不过……逃窜的百姓手中并无刀兵。”净军骑军统领孙世义抱拳说着。 司马礼上前抱拳说道:“大帅,是不是出兵围堵一下?” 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来回走了两圈。 “司马礼。” “末将在!” 司马礼忙抱拳一礼。 “领两千骑入曲阜,确认银钱、粮食情况。” “诺!” “孙世义。” “末将在!” “领两千骑,每总旗为一伍,沿途收拢逃散百姓,并尽力安抚,一一暂收拢各县、村寨,百户接手县城,总旗接手村寨,莫使百姓动荡,敢动刀兵者,杀!” “诺!” “刘大鹏。” “末将在!” “领两千步卒留守此处,山东官吏、孔府家小不许有任何差池。” 刘卫民紧紧盯着刘大鹏双眼。 “不允许有任何差池!明白吗?” “末将明白,遍地乱民匪众,营地外太过危险!” 刘卫民很满意点了点头。 “很好!” 又看向其他将勇。 “余者随本帅前往曲阜,可不能让贼人玷污了圣人门庭。” “谨遵大帅令!” 众将轰然应诺,刘卫民转身进入大帐,准备披甲戴盔,心下还是有些不解,按理说他的条件已经很好了,怎么人就都跑了呢? 心下猜测不断,却也没有太过担忧,曲阜虽然被徐鸿儒抢占了两日,估摸着就算找了些钱财也极少,最多得了些粮食。 大家族都有藏金银的习惯,孔家延续了千年,若没隐秘的藏金之地,那才稀奇古怪了呢! 攻打的越急,越是危急时,藏的越越多。 军营人吼马嘶惊动了营内一干山东官吏以及孔府之人,但是这些人全都被冷着脸的净军挡了回去,无论这些人如何威胁利诱,全被死死看押在了营内。 刘卫民可不会理会这些人的不满、愤怒,骑着马冲入曲阜。 孔府之大难以想象,一千六百亩的巨型院落,北京城皇宫也还不到一千一百亩,与皇宫布局差不多,分东、中、西三路,高墙大院,楼宇亭阁、花圃、竹林……皇宫有的,孔府几乎全都不差丁点,甚至连箭楼、狱牢都有。 提马站在两米高的雌雄石狮子前,就这俩大石狮子,好像都比他从乾清宫牵走的石狮子还大。 “人比人,气死人啊……” 刘卫民摇头苦笑,但还是翻身下了马,不屑归不屑,小小不言的礼节还是要照顾的。 看着门口的一大一小俩丫头,刘卫民剑眉不由微微上挑,走上前拍了两下扎着冲天小辫的小脑袋。 “爹娘都逃了没个影,你们怎么不逃?” 小辣椒搂着妹妹,低着头也不答话,妞妞却不怎么怕他。 “外公……外公说叔叔会遵守约定,只是……只是其余叔叔害怕,就都走了。” “呵呵……” “外公还说……说……叔叔说过想让妞妞入学堂。” “呵呵……” 刘卫民又呵呵笑了一声,弯腰捏住小丫头脸颊。 “那……妞妞喜欢读书么?” “先生打妞妞手么?” “应该不会吧?反正叔叔没打过他人手心。” 刘卫民瞪了小辣椒一眼,抱过妞妞,行走在孔府石板道路上,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小辣椒。 “乖巧听话的娃娃最是可爱,妞妞听不听话?听话!就有漂亮小裙子,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姐姐……姐姐说,叔叔很坏的……姐姐不让妞妞吃叔叔的糖。”小丫头趴在他耳边,还很小心回头看了姐姐一眼。 “呵呵……” 刘卫民与妞妞说着毫无营养的话语,身后红衣少女却不时抬头恶狠狠盯了他一眼,下一刻又低头默默跟随在后。 看着眼前弓着身子的老人,刘卫民放下了小丫头,按着天子剑来到老人身前。 “王老,你那女婿不会还想着反叛吧?” 王齐智弓着身子,身体微微颤抖。 “回……回大人,并非……并非老儿小婿不愿远走海外,只是……有些事情也……也非小老儿可以做主。” 刘卫民微微点头,不冷不淡说道:“也就是说,本驸马是可以动刀杀人了?” “扑通!” 王齐智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砰砰”叩头不已,妞妞小脸一下子白了,小辣椒忙将妹妹揽在怀里。 “大人,还请大人恕罪,二子他们只是担忧,并无再想反叛,只要……只要……” “只要本驸马,只要朝廷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他们就会投案自首么?!” 王齐智头颅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多言半句。 “起来吧。” 不露头还罢,一旦露了头,想逃出锦衣卫探子手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逃入深山老林再也不出来。 山东不是其他地方,几乎就在大明朝的腹心,山岭也不是很高大,藏入民间也只能一时,只是些零散逃窜者,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王齐智一开口,刘卫民就知道了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没打算欺骗了他们。 孔府最重的地方几乎都集中在中路,东西两路除了有两处粮仓被重视外,余者并不被他看在眼里。 中路可分为前、中、后三部分,前部分设有三堂六厅,几如朝廷之六科设六厅,都是些典籍啥的,中部与前部差不多,最主要的是后面部分。 后面部分是孔府内宅,是居住之所,而这也是刘卫民最为重视的地方,若孔府藏金银,也只能在这里藏银钱。 孔府是圣人门第,规矩尤为严厉,哪怕后宅起火烧成白地,也绝不允许杂役仆人进入救火,外人对内宅之事也最是不清不楚,自然也是藏金最为稳妥的地方。 一路没有停留,径直走入内宅,而这里已经成了净军严密把守之地。 “大帅,末将已经验明了金银、粮食,只是有些奇怪……” 看着司马礼脸上的怪异之色,刘卫民却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个奇怪?” 司马礼忙抱拳说道:“孔府粮食已经点明,新旧余量一共二十万石,被那些乱贼看护的很好,只是……只是金银好像不仅仅只是孔府一家的,末将看到有些银锭子上是‘孟、鲁’字样。” “你的意思是那些乱民将别处的金银丢在这里,全上交给了咱们,是这个意思吧?” “大帅,俺有些不解,他们人都逃了,为何还让一老儿带着千余人看着这些死物?为何不带着银钱逃了?” 刘卫民伸手拍了拍司马礼肩膀,笑道:“这些匪类胆子太大了,造反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立了个伪朝廷,换做是你,本帅说饶了你一命,你敢相信吗?” “不……不敢。” “这不就是了。” 刘卫民顺手拿过一张椅登坐下,指着不远处的弓着身子的王齐智,笑道:“任谁也知,不称帝还罢,称了帝就再无缓和之余地,要么与咱们拼杀到底,要么投降了后被砍了脑袋。” “可是呢……他们打不过咱们,一通炮火后,啥硬气也都没了,最先吵吵嚷嚷想要逃跑的,一准是蛊惑起来的百姓。” “百姓都逃了,他们还能如何?剩下的也只有与一帮子百姓一般四散而逃,或许还能逃得一命。” “可是呢,衮州不同于陕甘,也不是云贵川蜀,衮州于南北直隶之间,地域又小,想逃也难,若闻香教未反叛造反还罢,民间或许还有些人愿意隐瞒藏纳,如今谁敢冒着全族皆死的凶险收留?所以呢,躲避也只能躲了一时,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最后也只能一一被抓住砍了脑袋。” 听着他的话语,司马礼不住点头,眼中疑惑却更重了三分。 “大帅所言甚是,被蛊惑的百姓畏死,先行逃离是必然的,想阻止都不成,闻香教乱匪与民众一同四散而逃,以逃散百姓掩人耳目也算是没法子的法子,可为何……为何这老儿还留在此处送死?” 第270章 掩耳盗铃【这一章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罪人被禁?】 “送死?” “呵呵……” “你还是没想明白啊——” 刘卫民指着王齐智,又指向一大一小两女,说道:“他们是质子,也是无奈的选择,留着粮食,将金银放在本帅面前,一者提醒本帅莫要违背誓言,二者是告诉本帅,他们愿意臣服,只不过他们害怕本帅翻脸不认人而已。” “对了,要一寸一寸寻找,找出孔府中藏宝暗室,主要集中在衍圣公居处,以及内宅孔家长者居处、花园假山等地。” “诺!” 司马礼知道眼前大帅为何如此费尽心机,忙抱拳领命。 “大帅!” 黎忠南急匆匆走出堂内,身后跟着一群净军抬着木箱。 “大帅,这些全是两年来孔府账册!” “嗯,放下吧,对了,让沈姑娘、杨柳儿来了此处,顺便多找一些军中监军、书记员。” “诺!” 刘卫民摆了摆手,黎忠南抱拳退下,只留下十几口大木箱。 …… 衮州乱了数月,甚至衮州府城、曲阜都丢了,结果还没三两日,反贼全没了踪影,数十万乱民全被一干净军、幼军安抚收押,朝臣们全都傻了眼,高攀龙、杨涟连同十余名大臣连夜赶来曲阜,但却一连十日都未见到人,孔家人没见到,山东一干文武也未见到,刘卫民更是令人将之驱离。 一连十日,所有地方都寻了个遍,就是衍圣公房内也被大铁锤砸的坑坑洼洼,金银依然未能寻到,刘卫民自己都有些怀疑起是否是猜测错了。 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阁亭中,看着自己做好的表格,看着表格中整理出来的数据,虽然只是两年来孔府的收支情况,但仅此表格,他就相信孔府内藏着海量银钱。 看着花园被军卒挖的坑坑洼洼坑洞,眉头更加皱起。 刚想起身,目光陡然停在院中一座假山,假山没多少稀奇,也并非很大,与一般豪门大家族一般,假山像是建立在水池之中。 刘卫民起身走出阁亭,一旁始终呆坐的沈允婻,几日来神情也憔悴了不少,把孔府祸害成了这般,还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一旦…… 她不敢去想后果,见他起身,以为今日又无可奈何度过,也没怎么在意跟在后面。 刘卫民拾起一颗小石子投入水池,小石子砸中一莲蓬,在水中泛起一层涟漪。 “呵呵……”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人,寻来长一些木杆,上面绑些布兜。” 沈允婻精神一阵,又看向水池,不解问道:“大人,孔家的银钱难道藏在了此处?” “还没见到最后答案呢,你看……” 刘卫民指着假山沉入水中部分,嘴角泛起些笑意来。 “此处假山并无外水进入,想来是每日里人为添些水入池的。” 看着假山四周,并无入水之处,沈允婻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语。 “此时又非多雨之时,孔府规矩尤重,内宅……就算孔府仆妇也难进入,就是为水池添水也只是孔府自家之人,可是……人心惶惶之时,谁会为水池添水?” 看着假山水面下绿苔,刘卫民嘴角一阵上翘。随着他的命令,军卒很快就送来了长长木杆,只是他没想到,一座假山竟然如此之深,七八米的木杆竟未能触底。 “再去寻长些的!” 很快,一杆十余米的竹竿被拿了过来,他也不用他人动手,站在水池石壁上,感受这竹竿触底,微微晃动数下,这才将之提起。 “哗!” 所有围观之人,目光全盯在了竹竿上的布兜中银亮。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人,将布兜里金银倒在地上,蹲着身子拨弄了几下,从里面拿出一颗布满了青苔金子,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 “果然如此。” “来人,将此池中水全都清除出去!” “大人……高大人又来了……”正待一脸得意时,司马礼急匆匆跑来。 “赶走!” 刘卫民没好气冷哼。 “多找些人,让那些俘虏给老子带过来,就是用手捧,也要一日内给老子清空了池中之水!” “哼!” 原本还颇为不错的心情,被司马礼一句话语弄的全没了心情。 冷着脸转身走入不远处阁亭,沈允婻看着他恼怒背影,有些好笑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司马礼。 “赶紧去做事,慢了可是要挨骂的。” 沈允婻也跟着走入亭阁,毫不在意坐在他身边,笑道:“金银尚未见到,等到水池里的水全部被取出后才可知究竟,只是……有了银钱,粮食又当如何解决?” 刘卫民静静看着手中图表,说道:“孔府有田七十万亩,每亩纳税七斗,也就是将近五十万石粮,麦子以三年存储计,当有一百五十万石,其中以半折银,当还有七十五万石粮,孔府以千人计,每人每年食五石,还剩下了多少?就算期间售粮与民,当还有三四十万石粮食。” “东西两处粮仓,虽不足此数,相差的也差不了多少,此事……也就此作罢。” “济南、东昌、衮州三府,以三十万灾民计,此时已近秋时,此时抓紧耕种田地,开年四五月时尚可收获一季麦子,也就是说,只需补足三十万百姓半年所需钱粮。” 刘卫民轻声低喃,计算着自己所需钱粮。 “一人一日以一斤食用,一石可用三月,也就是说,一人半年需粮两石,三十万灾民需粮六十万石,孔府内有粮二十万石,衮州府城内有粮八万石,缺粮三十余万石啊……” 刘卫民一脸无奈,一两银钱可买江米三石,麦子可四至五石,甚至更多些,但那也只是正常情况,若是缺粮时,数倍价格也不一定可以买到粮食。 花费些银钱不算事儿,主要还是粮食出处。 刘卫民心下有些感叹,却也只能暂时稳住局面,实在不行,他只有自南洋收购粮食,可若在冬日逆风运粮,那代价可就大了。 “唉……” “烂事真多!” 刘卫民无奈苦笑,却不知整个北京城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朝廷十余名大臣前来,结果小半月任何主角都未见到,最后叶向高请命,欲要亲自前来衮州,皇帝推脱了两日,在孙承宗自锦州入京后,皇帝终于答应了叶向高请求,当然了,他并不知道这些烂事,就算知晓了,也不会去理会,他正清点自水池中挖出来的金银呢。 “老……老爷……” 沈允婻捏着纸张,玉手却颤抖个不停,好像手里纸张能将她压垮了一般。 “金……金二十七万六千四百五十二两……银……银两千……两千四百八十六万七千八百二十四两……” 刘卫民听了这些数字,心跳如雷,看着二十几米的坑池,看着满登登几个房间的金银,他就知道绝对少不了,想要表现些镇定不屑,脸上的猴屁股却瞒不了任何人。 “好肥啊……” “老爷……这……这么多金银……” 沈允婻也被这些金银吓住了,数字与实物不同,不亲眼见到实物,谁也无法体会金山银山对人的冲击力有多么巨大,但她的话语还是提醒了他,狂跳的心脏也平静了许多。 “准备些马车,七成送入京城,一成留下安置百姓,余者……送入登莱。” “隐秘些,至少在银钱入京前,莫要让他人知晓,还有……将那些信件,以及这张表格,以及孔府两年来的账册,全都稳妥送入皇宫,你亲自前往。” 沈允婻对私自扣下两成银钱没有太过担忧,轻点银两都是她亲自操持,所用之人也都是亲信,他人只知道挖出了无数金银,却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对他要撅了孔家根基,还是担忧不断。 “老爷,是不是……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刘卫民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微微摇头,说道:“本老爷情愿没有这些银两,也要得到那些田地,银钱是些死物,而田地才是稳定的根基,你还是莫要说了,就这么着吧。” 沈允婻心下叹息,她知道,一旦做下了此事,今后他会面对何种困难境地,可事情已经到了此等境地,就算想要退缩也无可能。 曲阜将破之时,孔家一家老小欲要逃离,结果尚未逃出十里地就被绑了个死死的,王齐智还算听话,将当代衍圣公的私印和无数地契也夺了过来,刘卫民不管三七二十一,亲自拿着孔胤植大印,连同山东巡抚赵彦官印,以及大大小小县令官衙官印,甭管三七二十一,用了两日时间才“哐哐”盖完了无数地契,除了孔家曲阜地契外,其余的全变成了自个的田地,不仅仅如此,自个的毛笔字跟狗爬一般,是没法子当成孔胤植笔迹的,至少不能让人一见就是假的,强按着沈允婻写了一封让人看着就眼泪哗哗信件。 高攀龙、杨涟满世界乱转找人,喉咙都快破了,刘卫民就是不理不会。衍圣公急切,赵彦恼火,可那又如何? 所有碍手碍脚的家伙全被看押的看押,驱逐的驱逐,没人知道刘卫民这个坏的冒泡家伙,竟然半个月内搬空了孔府,更不晓得他造了无数虚假,弄出了惊天掩耳盗铃! 当沈允婻带着两千净军,押着两千万两银钱前往北京城后,第四日,衍圣公孔胤植终于回到了日夜饱受煎熬的孔府,当他看到地面坑坑洼洼,看着后园无数污泥水渍,看着原本满登登的水池成了巨大孔洞,整个人向后一仰,彻彻底底昏死过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271章 两千万两的封口费(上)【今日三章】 衍圣公指天怒骂“阉党奸贼”,一口气没上来,“咯”得一声仰天昏死了过去,众人大惊,一干山东官吏见到孔府到处都是土坑,无数典籍也被打包拉了个一干二净,看着孔府被作叽得如此凄惨,全都老泪纵横,指天怒骂。 数十名官吏,连同衍圣公孔胤植一起,也不书写毫无用处的奏折了,拖拖拉拉一百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衮州府大大小小官吏跟着衍圣公孔胤植去了京城,刘卫民更加成了入了大海的鱼儿,皇帝给他的空白任命书还剩了不少,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时间内在衮州府张贴告示,向整个山东公开招聘衮州各州县官吏,甚至连衮州布政使也在招聘范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衍圣公带着一帮子官吏们还没走到半路呢,身后就又起了万丈火焰,孔府急匆匆派来的快马信使,看着信件后,山东巡抚赵彦差点一口血喷出,指着衮州府城大骂。 “奸孽小儿,无耻之徒!” 骂归骂,屁股着火,是返回衮州灭火,还是前往京城告状,成了所有人眼前的难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决定不将刘卫民头皮弹破决不罢休! 一干官吏咬牙切齿,赶着马车继续北上,无论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正拍板的还是北京城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这些人也想了明白,强忍着愤怒、憋屈,一路疾走的马匹可就倒了血霉,皮鞭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而这些人却不知道,进入北京城又将面临何种喷血困境。 沈允婻领着两千军卒回京,沿途无论是坐船,还是陆路,无人知晓这个江南女子究竟为大明朝带来了什么,船只沿着运河一路未停,即将来到北京城时,整个外城被无数军卒戒严,皇帝朱由校、皇后张嫣,以及两宫娘娘、内阁阁老等一干大臣全出现在外城码头。 数名背插小旗探子狂奔而来,尚未等战马停稳,探子已经飞身翻马而下。 “报——” “惜花郡主领军前来十里!” 魏忠贤忙上前,大声说道:“继续探报!” “诺!” 探子再次飞身上马,魏忠贤翘着脚,希望可以看到船只的到来。 郑贵妃心下又是忐忑,又是担忧,拉着李顺妃手臂叹息。 “镇国臭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鲁莽了,陛下敲打敲打也是应该,也省得他今后再招惹是非!” 李顺妃心下也有些担忧,低声说道:“姐姐也莫要太过担忧,镇国的忠心,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想来也不会太过处罚了镇国。” “哼!” “陛下就该重重处罚臭小子,为了些许银钱惹了这么大的灾祸,不仅仅让皇后不满,还让朝臣们恼怒,也不知为了什么!” 傅懿妃听着她们话语,心下愈发担忧不断,一脸忧愁看着河面,又转头看着女儿,叹气道:“妍儿,驸马说的是真的吗?两千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 朱徽妍也没想到孔府竟然这么有钱,想到信件上所说,微微点头,说道:“相公信上是这么说的,说衍圣公因自家佃租、借贷利息太高,致使山东三府灾民无数,这才奉上所有家资,助大明朝渡过难关的。” 朱由校嘴角不由微微上翘,眼睛却始终看向远处河面,其余众臣心下一阵嘀咕,却也无可奈何,一者朝廷确实穷的叮当响,水西叛乱还未平定,陕西鞑靼侵入百里,造成的灾祸也需要银钱,还有辽东锦州、宁远城池的修建、军卒训练、兵甲器具啥的都是花钱的地儿,再加上那个混账驸马愿意做恶人,愿意放弃净军、幼军、及江南之权柄,原本上蹿下跳的一干文臣们也就捏鼻子认下了。 认下了是认下了,心下还是偏向孔府的,可他们哪里知道孔府竟然如此之多银钱,两千万两,大明朝三年的赋税! 原本心向孔府的,一下子又都暗自不满起来。 众人最紧张的是魏忠贤,这老小子与一干大臣们争吵了数日,他是很希望将所有银钱全都塞入皇宫内库,内阁文臣们哪里会愿意,争吵变成揪扯厮打,最后皇帝拍板,内外两库平均分配。 皇帝开口,魏忠贤也只能作罢,但是他还是占了大头,谁让外库还欠着内库银钱呢! 有的人焦急,有的人担忧,外廷朝臣,内廷司礼监,他们心下焦急不断,嘴里还低声埋怨刘大驸马做事太过莽撞,太不稳重,两宫娘娘们却是心忧不断,她们也大致知道了些刘大驸马的最终处置,虽保住了登莱,却也失去了净军、幼军、海务总督一干权柄,圣意虽未下达最终旨意,结果像是已经注定,对于两宫娘娘们来说,终不是件好事儿。 “唉……” “莽撞的孩子……” 郑贵妃一脸无奈,余者妇人更是叹息连连。 “来了来了……” 郑贵妃忙抬头去看,正见长长一队船只缓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船头高大旗杆上正飘荡着仰天咆哮狼旗。 郑贵妃心下有气,气臭小子弄了无数银钱,自个没捞到丁点,还惹了一身骚气,看着狼旗就是一阵不喜。 “什么旗子不好,非得弄个狼狗挂在上面!” 声音不高不低,所有人都能听了个清楚,不少文臣捂嘴轻笑,甚至有人对着飘扬的狼旗指指点点,见到此景,朱由校眉头微微皱起,正待不悦时,小公主朱徽妍却轻笑开口。 “皇妃奶奶说的是,孙女也曾觉得不甚好,驸马却说,狼天生就是战术大师,不仅服从指挥,而且毅力极强,可三日三夜不吃不睡追寻猎物,而狗又极为忠诚,只所以用这个旗帜,而不非其他,只是在告诉我军儿郎,忠诚、服从、纪律、勇猛才是军卒的最高荣耀。” “皇妹所言不错,大兄所训净军、幼军配得上使用狼旗!” 朱由校开口,众臣脸色大变,叶向高上前一步,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 “陛下,宁德驸马纵匪……那个……那个孔……孔府……” 朱由校轻瞥了他一眼,看着河面上愈来愈近的船队,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净军本属于内廷,宁德驸马也只是暂领训练,训练初成,自然要归还内廷。” “至于幼军……另议。” 叶向高心下稍微一松,至少先剥离了净军,正待再提幼军…… “来了来了……” 为首的一船缓缓靠岸,众人见到一女提着衣裙下了船只,后面跟着十余名白衣白褂,头戴护士小帽的女子,朱由校看到这些护士服,不由微微一笑。 “这些古越女子看起来挺干净利索的,应当是军中护士吧?” “陛下所言甚是,当是驸马爷所言古越族之女,驸马爷说,这些女子所学之术好像……好像与咱们大明医者不同,是专门来京城学习、救治百姓的。” “嗯。”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在皇家学堂附近,大伴为她们专门寻一处住处,所用之物自宫内调拨一些,也让古越族知晓我大明朝的恩义。” “老奴定会将此事办稳妥了,绝不让陛下担忧。” 魏忠贤忙抱拳答应,看到一干军卒自船上搬下一些木箱,心下就跟猫爪的一般,又低声询问。 “陛下,老奴……老奴前去处置一下……” “嗯。” 朱由校答应,魏忠贤提着衣摆领着一群宦官迎上前去,叶向高看向几名低级官吏微微点头,奔出几名官吏迎上沈允婻。 一干大臣看着沈允婻与魏忠贤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魏忠贤不住点着脑袋,神色更加兴奋,众人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魏忠贤手臂摆动,好像是在训斥一帮宦官,又带着沈允婻及一干古越女子前来。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跪在地上女子高呼万岁,又看着十余名白衣护士站在后面,见她们一脸好奇,不由上前一步。 “惜花郡主平身。” 朱由校却一脸笑意看向阿蛮等人。 “见了朕,为何不跪拜啊?” 阿蛮眉头微皱,摇头说道:“大人说了,穿上这身衣服,代表着护士最高荣誉,不能随便弄藏了衣服的。” 沈允婻额头冷汗直冒,忙蹲身一礼。 “陛下可能不知,她们所学与咱们大明医师不同,她们……她们所学主要是预防各种瘟疫,防止军中将勇伤口生了脓水,最是讲究干净,这才……这才穿着一身极为干净的白衣,并非……并非是有意伤了陛下威严。” 朱由校却摆了摆手,笑道:“无碍无碍,朕知晓她们所学是些什么,大兄也有提及,她们能救下无数人的命,朕免去她们跪拜之礼。” “陛下,这……这怎好……” 叶向高大急,朱由校却摇头说道:“叶爱卿,不用多言,今后但凡医者,一律免去跪拜之礼,社稷者,民为本!医者医其民,当受国士之礼!” “陛下隆恩,民女代她们谢过陛下!”沈允婻再次下拜。 “惜花郡主无需多礼,衮州如今可还稳妥?” 叶向高欲要再次劝解,可当皇帝问出这句话语时,也不得不屏住呼吸。 第272章 两千万两的封口费(下)【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回陛下,衮州之乱虽初平,但此时灾民之困并未解除,衍圣公心忧百姓之苦,故而献上家财无数,这些……这些是衍圣公得奏折与礼单。” 沈允婻忙送上奏折和礼单,心下甚是忐忑,又福礼说道:“衍圣公有感此次山东之苦,皆因家人佃租太重,这才致使山东大震后,穷苦百姓无所依困境,才有了此次灾祸,衍圣公有感孔府失了圣人教化、爱护百姓之意,又言宁德驸马忠国爱民,故而以十文钱之价,售与宁德驸马府六千五百顷田地,并与宁德驸马府签下契约,签下佃租不得超过一成,并需向国库正常纳税之契约。” “衍圣公又言,钱财乃万恶之源,易于蒙蔽求学问道之双目,故而散尽孔府之财,只一心向道,回归圣人教化万民之本意。” “还……还言……” 沈允婻眼角余光见一群大佬们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声音越来越低,但是……还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还……还言……皇家学堂乃先皇所立,圣人门徒不能……不能视先皇教化百姓之意视而不见,故而……故而整理……整理书籍十万册,献于……献于皇家学堂……” “衍圣公……又……又言……” “还言?” 左光斗鼻子粗气直冒,魏忠贤忙挺身说道:“左大人,衍圣公乃圣人之后,虽然说得多了些,却也是为我大明着想!” “圣人之后,当以学问授天下,衍圣公能大彻大悟,能追寻圣人脚步求学问真,俺魏忠贤虽是不全之人,亦是敬佩无比!” 王体乾微微点头,说道:“魏公公此言大善,我等宦官亦是敬仰孔府作为!” 一干宦官皆点头称道,文官们又能如何? 反对孔府献财、献地、献书?反对孔圣人之后忠孝国家? 左光斗气的胡子翘得老高,却又不能开口反对,献银两千万两,献地六千五百顷,献书十万册,这是……这是一棍子要把孔府打闷啊! 一干大臣们本以为只是弄银子,哪里会想到那个混账小子竟然是撅根! 不仅一帮吃了亏的大臣们暗骂不已,就是魏忠贤也是暗自嘀咕,也太狠了,刘卫民大舅哥却很是满意,微微点头,看着忐忑不安的沈允婻,笑道:“衍圣公大义,朕亦是敬服其品质,可还有话语要说?” 沈允婻犹豫片刻,银牙紧咬,蹲身福礼道:“回陛下,衍圣公还说,二月大震,山东民变之祸,天灾为其二,山东各府县官吏坐视百姓遭灾占其八,衍圣公言,大震之灾乃地龙翻身之故,虽为天灾,毁坏房屋民舍虽众,但也只是屋舍,田地庄稼受损者少,若此时各府县官吏、衙役能够深入百姓之中,如年前沈辽撤离之数十万百姓,若官吏能够及时组织百姓自救、修建毁坏屋舍,民怨必不会起,也当无山东之祸。” 朱由校微微点头,群臣却有些心惊胆颤。 “灾祸一起,秋粮即无颗粒,故而才有山东三府之饥民,衍圣公言,过失已然犯下,再追究亦是为时已晚,当此之时,乃保来年百姓之食为重,而山东各府县官吏死于民乱者众,余者皆是贪生畏死之人,不足用。言,宁德驸马前有救助数十万沈辽之百姓,今又消弭山东之祸,恳请陛下暂留宁德驸马于衮州,待民心稳定、秋种过后再回京师。” “启奏陛下!” 叶向高上前一步,抱拳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衍圣公此言不妥,刘驸马行军作战……老臣以为尚可,理民治民……刘驸马脾性太过刚强,而民事则宜缓不宜急,当稳妥为重!” 韩爌与其余众臣相视一眼,也上前一步,躬身抱拳一礼。 “陛下,宁德驸马性情的确太过刚强,民乱初平,当稳妥安抚民众为要,既然衍圣公言山东各府县官吏不足以用,不若朝廷另遣稳妥能吏前往,当不至再有今日之祸。” “老臣以为叶阁老、韩阁老之言甚为稳妥!”左光斗也躬身一礼,随之更多大臣躬身行礼。 原本魏忠贤想要开口阻止,可一见到这么多大臣齐齐站出来反对,心下顿时不喜起来,上前抱拳一礼,说道:“老奴有话要说!”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大伴以为衍圣公之言不妥?” 魏忠贤心下一紧,忙将身子弓起,抱拳说道:“老奴以为衍圣公此言甚佳,诸位老大人言驸马爷性情刚硬,那也只是因为有些人枉顾大明朝安危才如此,实则驸马爷待民甚好,前有压水井,后有高产之粮,今时山东三府缺粮,河北之地红薯、土豆却获大丰收,可将此等之佳物送与山东之民,且……老奴并未听闻驸马爷、宁德驸马府有欺民之事。” 魏忠贤低头瞥向魏广微,魏广微无可奈何,只得上前一礼。 “臣有奏,宁德驸马府曾与皇庄定下三年不征纳佃租、赋税,但宁德驸马府却从无缺少三十税一之事,今年山东之贼阻断河运,以至于京粮之价颇高,宁德驸马府也未曾趁机抬高所售之民粮,臣以为叶阁老、韩阁老之言有些……太过忧虑了。” 阁老顾秉谦也抱拳说道:“老臣以为此时已经八月,山东之吏可等,三府之民却等不得,陛下宜速决。” 皇帝朱由校微微点头,一一看向群臣,说道:“正如顾阁老所言,朕等得,各位等得,山东官吏亦可等得,唯独山东之民等不得,来年之粮亦是等不得!” “师明。” 师明忙上前跪在地上。 “老奴在。” “宣朕之旨意,衍圣公公忠体国,以圣人教化为天职,当为太子太傅,宣天下各州府以奖!” “老奴遵旨!” “宣朕之旨意,宁德驸马府公忠体国,爱民有加,暂为山东都督,务必还山东宁静祥和!” “……诺!” 众臣一阵愕然,怎么又是总督?魏忠贤与叶向高相视一眼,皆露出苦涩面容来。 朱由校看着一群大臣低头,嘴角不由微微上翘,更是趁人不注意时,向着一直担忧不已的皇妹朱徽妍怪异一笑,这下反而让小丫头有些不明所以了。 无数木箱从上百艘船只搬下,每一木箱经过小皇帝的时候,都将木箱打开,露出里面银亮色银锭,每一口沉重木箱被打开,都影响着所有人情绪,此时哪里还有丁点山东浑小子的念头,脑中只剩下……好多银子! 远处无数百姓,更甚者爬到屋顶向下观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孔府献银两千万两的事情,不知道的,那是孔府仁义,只晓得无不暗骂不断。 围观银子久了,也就麻木了,小皇帝竟然坐在御撵上,开始观看起“衍圣公的奏折来,看着明显虚假奏折,再去看无数地契上面加盖的乱七八糟印章,大舅哥很想仰天爆笑。 可再如何,皇帝也还是伸手,师明偷瞧几眼地契后,脑门冷汗直冒,见皇帝伸手,无可奈何拿出印玺来,更加无良的在地契上加盖起帝王印章来,他也不嫌麻烦,一张一张加盖,看的一干大臣们钢牙紧咬。 “该死的混蛋,骗鬼呢,这么多田地,得多少钱粮啊……全便宜了那混蛋!” “刘大人,算了吧,再如何,还能从陛下手里抢了不成?” “李大人,话不能这么说,那混蛋确实是从孔府手里抢的……” “小声些!抢的?那混蛋能抢李三才家的,能抢孔府的,信不信若激怒了那个混账,他连咱们一帮人家的田产也能抢了!” “孙大人这话语不错,还是莫要招惹了那人,左右不过是一成佃租,也当不了多大的事情。” “唉……打蛇不死,将来必会反咬咱们一口的……” 一干低级官吏低声嘀咕,一旁的左光斗心下更是恼怒不已,可那个混蛋几乎是算计到了每一步,登高之人想下了梯子极为困难,有了一文钱,就会想着一百两银子,权利更加如此,谁也不愿意失了权柄,本以为趁着小公主停步不前,趁着曲阜安危之事,一举搬倒了那个不安分的混账,可人家根本不接招,很潇洒甩掉了手里两大杀器。 面对宁德驸马府付出的筹码,无论是魏忠贤,还是外朝文武大臣们,没人愿意拒绝,甚至小皇帝也是欣然接受。 两千万两银钱放在面前,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私认了那混蛋霸占六千五百顷田地,若再加上所有皇庄,名下就有了八千五百顷田地,比大明朝的王爷们的田地还多,可偏偏他人还无可奈何,想弹劾找茬都不能。 看着皇帝不时抬头看了眼军卒打开木箱,又低头盖着他的大印,皇后张嫣憋了一肚子话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陛下,宁德驸马府已经有了两千顷田地,若是……若是再加上这些,咱大明任谁也无如此之多田产,是不是不妥啊?” 朱由校低头随意盖着印章,说道:“皇后以为大兄是贪婪之人?”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将来……”张嫣有些惊慌失措,忙开口解释。 朱由校却微微摇头,笑道:“大兄说过,天下土地在谁手里都无大碍。” 抬头看向一干紧盯着木箱中银两大臣,笑道:“朝中任何一家大臣们得了这些田地,都是可以的。” 第273章 既定事实【第三章,看在还算勤奋的事儿,给些推荐吧】 “田地给谁耕种都无任何关系,有关系的……是直接耕种田地的人,是农夫。” “耕种田地,可以保证农夫存活,活的更好,这些才是关键。” 朱由校看了眼张嫣,又看向不远处看过来的六妹,不由咧嘴一笑。 “孔府学田、祭奠、以及私自购买的,民户依附的……杂七杂八,加在一起高达七千顷。” “佃租七斗,放贷利钱倍数,与那些无良士绅商贾们又有多少区别,大兄却与之不同,明文规定就是一成佃租,而且大明三十税一,依然由一成佃租当中所出,并不需要佃户额外承担。” “皇后担忧今后之事并不会发生,宁德驸马府是有契约的,百年不变,除非佃户家中无了男丁,契约才会自动解除,大兄为了保证后来人依然遵守契约,纵是百年后,亦可由原佃户优先租种其田,若违背了契约,其名下田产自动归入皇室,成为皇室名下田庄。” 朱由校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微白的张嫣,低头说道:“不仅仅如此,按照契约规定,大旱、水灾、蝗虫……等人力不可抵挡之灾祸,免除所遭灾祸之佃租,并予以一斗粮食无偿救助,予以一分利钱进行借贷救助。” “皇后以为大兄真的在乎这些田地?” 朱由校摇了摇头。 “大兄若是想要田地,大海上有的是岛屿,有的是土地,以大兄的本事,多少土地得不到?” “大兄之所以霸着这些田地,不是因为可以赚取多少银钱,一亩田以三石粮计,一成佃租不过是三斗粮,扣除所纳一斗粮税,大兄只得两斗粮,两斗粮,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皇后以为大兄真的能得了多少钱粮?” “灾年免租,反哺遭灾民户一斗粮,纳税一斗,若再算上农具、耕牛所花费,不亏本就已经不错了。” “呵呵……” 小皇帝“哐哐”盖了个大印。 “是不是觉得大兄太过吃亏,天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存在,可事实就是如此。” “……” “哐哐……” “大兄吃亏吃的多了,不提皇庄三年不收取佃租,不提每月与慈宁宫、仁寿宫各一千两,不提被辽东军卒抢了的物资银钱,不提沈辽二十万百姓花费,不提小琉球岛上数百万两黄金,不提苏禄、安南分出去的土司,此次山东数十万百姓所需,刘家寨又不知要花费多少……还有净军、幼军、登莱……” “呵呵……” 朱由校又是摇头苦笑。 “所有的一切,全无朝廷花费一文钱,大兄仅凭着皇爷爷给的些皇庄、截流李三才的银钱,大兄就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给朝廷弄了多少钱财,朕也有些不知晓了。” “大兄强行霸占这些田地,不让任何人插手,只因这些田地在大明土地上……” “听起来很无法理解,其实就是如此,若是海上岛屿,这些土地……或许大兄连看一眼都欠奉,正因是在山东,是在大明的土地上,他才不愿让人五六七八成的收取百姓佃租,哪怕皇家……大兄在这方面,也是不相信的。” “哐哐……” “民为本,真正爱民护民者,几人?” 张嫣脸色苍白,随时在侧的师明更是将身体弯成了弓。 “师明,几时了?” “回陛下,已……已近午时。” “嗯,两宫娘娘估摸着也有些劳累了,也该回宫了。” “诺。” 师明弓着身子抱拳退下,不一会,所有官员一一排成了两列,宫卫在前开道,御撵在前,群臣步行随后,无数装着的金银木箱被一一放到马车上,紧跟在群臣身后,魏忠贤唯恐他人趁机偷盗金银,亲自与一帮司礼监宦官押运在最后。 “姐姐,咱家还有没有荔枝、香蕉了?” 朱徽婧、朱徽媞俩小丫头没大人们那些烦恼,别人都出去看着银子,俩小丫头却在马车内瓜分着香蕉、荔枝,自这种水果运送到了京城,一日间就成了京城百姓嘴里的稀罕物,别说尝尝了,就是见过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姐姐可是不知道呢,娘亲最喜欢荔枝了,昨日还说着荔枝好吃呢!” 朱徽媞小嘴叭叭,见她鼓囊着小嘴,朱徽妍不由伸手捏住她的小嘴,一脸好笑。 “是八妹自己喜欢吃吧?还拿起长辈们来挡箭了。” “八妹又没说谎,娘亲真的喜欢嘛,不信问七姐!” 朱徽婧小脑袋连点,反正不是自己娘亲得了个贪吃名头,看的朱徽妍一阵好笑,也散了些对自家相公的担忧,笑道:“府中还有两箱未开封,一回回去的时候,你们两个贪吃鬼都拉走吧,不过要将一箱送入慈宁宫,可不能太过贪吃了。” 俩小姐妹大喜,小脑袋跟小鸡叨米似的连点。 “姐姐最好了!” “姐姐,姐夫啥时候回来啊,都好久没见姐夫了……” 朱徽媞话语一出,朱徽妍心下更是担忧不已。 “前些日听到姑父说姐夫坏话,哼!就知道背后说人坏话,若是姐夫在京城……哼!” “嗯嗯,六姐,前些日五哥帮着皇后欺负七姐,说七姐不学女红,学的都是些旁门左道,要是姐夫在就好了……让姐夫打五哥!” 朱徽妍眉头微皱了下,又一脸微笑揉了自己妹妹小脑袋。 “婧妹不用理会五哥,你姐夫学问大着呢!” “嗯嗯,五哥就会抱着一本书,姐夫才不似他那般小老头模样呢!” “就是,五哥就是个小老头,一点都不好玩,没姐夫有趣,而且姐夫一教就会,更不会打人手心!” 一想到自己被打手心老疼了,就想起姐夫的好来,朱徽妍不由一阵好笑。 三女在车厢内相互取笑,却未注意街道两旁站着无数伸着脖子的百姓。 “我的乖乖……这……三儿数清楚了没,多少辆马车?” “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乖乖……” “这得多少银子啊?” 一光着膀子的汉子,一伸两根手指。 “两千万两!” “啥?多……多少?两千万两?” 听着光膀汉子话语,周边几人顿时尖叫起来,一员外打扮汉子一脸不信。 “张五你净瞎吹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钱,你知道……知道两千万两银子是多少吗?那可是一座银山!是咱大明三年赋税!” 光膀子的张五一脸不屑看了眼员外,仰着脖子不屑道:“刘员外,你也就在咱北京城稍微有些名气,可你就算有俩银钱,你见过荔枝长的啥样吗?吃过香蕉吗?” 张五指着自己鼻子,冷哼一声。 “老子就吃过!” “公主殿下赏赐俺的!” “晓得公主殿下,为何赏了俺么?” 众人这才想起,眼前张五虽是搬运货物苦力,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漕帮帮众。 “俺觉得吧……张五兄弟的话语比较可信!” “是呢!俺还是觉得刘驸马厉害,又给咱大明朝弄来这么多银子……” “可拉倒吧,这些银子可都是衍圣公献出的银钱,要说还是衍圣公忠义……” “哼!说别人……你自己还是拉倒吧,银钱就一直放在孔府,也没见衍圣公拿出了银钱救济朝廷,若非是驸马爷前往曲阜,你以为会有这么多银钱?” 众人一愣,全傻愣愣看着张五。 “哼!除了驸马爷,谁有本事从曲阜掏出银钱来?” 张五的诘问问住了所有人,事实还就是如此,自大明朝以来,只听说曲阜衍圣公要求朝廷增加祭祀田,要求减免赋税的,还真没听说曲阜给朝廷银钱的时候,看着眼前无数银钱,众人一阵摇头,都这么肥了啊…… 两千万两银两出现在京城,整个北京城都乱了,有的说孔府为富不仁,都这么肥了还不住哭穷,枉为圣人之后,也有的认为衍圣公不负圣人之名,大明朝如此困难之时,竟然敢为天下先,无私奉献了藏了千百年银钱,不愧是圣人之后…… 京城吵吵嚷嚷,衍圣公孔胤植正带着一帮官吏杀向北京城,誓死要将刘大驸马弹的满头是包,可还未来到北京城边呢,就遇到了传旨的宦官,一通“奉天承运”,一通“昭曰”后,所有人都傻眼了,山东巡抚并不清楚孔家藏了多少银钱,进入孔府也只是在前院,别说后园了,连后院衍圣公居住的地方都无法进入,哪里会想到,那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搜出了两千万两,一听圣旨,赵彦心哀若死,身为文臣,他太了解了朝廷文武大臣们心思,若仅仅只是三两百万两,事情还有另一说,可一旦超过了大明一年赋税,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吐出这些钱财的。 朝廷不会吐出两千万两,结果会如何? 承认那混蛋明抢孔家银两? 如此岂不是打朝廷,满朝文武大臣们的脸? 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 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孔府,衍圣公孔胤植只能捏鼻子自认倒霉,打掉了牙,还得表现出大义来。 憋屈,还不仅仅憋屈了一处,原本七千顷田产,硬生生被剥夺了六千五百顷,只给孔府留下五百顷祭祀田、学田,而且连带着还得捏着鼻子,承认给皇家学堂奉献了十万册典籍…… 衍圣公孔胤植听完了圣旨,仰头吐血昏死过去,一干山东官吏看着好好的圣人门庭成了这般,心下悲戚,可一想到那该死的混蛋假借衍圣公之口,硬是将他们罢了职,而且还给他们安了个难以洗刷罪名,愈加后悔跑来京城,还不如在山东厚着脸皮跑前跑后帮助百姓耕种建房呢! 第274章 民为本之孟府(上)【今日三章,第一章】 衍圣公一番人是进退两难,可事情已经到了此处,想退回曲阜,想隐晦表明曲阜被混账驸马抢掠都不能。 无可奈何,心哀若死的孔胤植也只能在一干宦官们的护送下,一路来了京城。 刚入京城,衍圣公如同一个英雄,一尊至尊大圣,受到了无数百姓的欢呼,看着这一幕,孔胤植却如同行尸走肉,耳边只是嗡鸣不断,想要听清楚他人欢呼雀跃,却仿佛远在千万里之外。 任由他人摆布,庙堂上只是本能的跪拜,本能的高呼万岁,至于小皇帝说了什么,自己是一概不知。 衍圣公病了,自乾清门回了临时住处后,衍圣公就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 高攀龙、杨涟等一干御史前往衮州,却谁也没能见到,直到在花园水池中寻到了银子。也正如所有人所料,双方又爆发了一阵争执,两千万两银子都运往了京城,吃饱没事寻人短处的御史们,最后也只能无奈返回京城。 衍圣公病了,叶向高、韩爌、赵南星、孙慎行、王纪、张问达、孙承宗、高攀龙、左光斗、杨涟、陈于廷、魏大中……大大小小几十号大臣结伴前来慰问,孔胤植就算躺在病床上,也不得不起身相迎。 朝廷为衍圣公准备的寓所还是挺讲究了,五进四合院也显得颇为威严,尤其是门前一雌一雄两尊大石狮子,仅比承天门前大石狮子小了那么一丁点。也幸好刘大驸马没见到这俩大石狮子,否则又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尤为见不得人家门前比皇家学堂威武。 一干大臣们前来,垂花门也大门敞开,显得极为礼遇,这反而让叶向高有些尴尬不已。 一干文臣们坐下,叶向高向孔胤植一拱手,说道:“衍圣公大义,我等自愧不如,听闻衍圣公身体有恙,今日特与一干同僚前来看望。” 听着叶向高话语,孔胤植心下愈发悲苦,眼前全都是圣人门徒,可却对圣人门庭遭难不闻不问,心下又悲又哀,却又不能表现出愤慨,如此憋屈别提有多难受了。 憋屈归憋屈,孔胤植还是不得不勉强起身,叶向高慌忙上前搀扶。 “衍圣公身体有恙,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叶向高心下感叹连连,搀扶着他坐下,叹气道:“刘驸马行事颇为乖戾,若早知衍圣公亲自前来京师……罢了罢了……还望衍圣公身体早日康复。” “是啊,衍圣公还当保住了身体,今后还需衍圣公教化万民。”韩爌上前驾住孔衍植另一条手臂。 孔胤植一脸悲戚,尚未开口,一旁的孔胤隆上前向叶向高、韩爌及一干大臣深深一礼,一脸悲戚道:“诸位大人心知我孔家遭了大难,银钱乃身外之物,献于朝廷亦无不可,可……可我孔家无了田地,今后又当如何养活家小,如何祭祀圣人先祖?” 众人齐齐看向躬身不起的孔胤隆,心下一阵叹息,但对于此,他们也无甚好法子。 孔圣人自始传四十二代,因五代之时天下大乱,子嗣仅剩孔仁玉一人,自四十六代,嫡系一脉绝嗣,剩五门,孔宗愿袭衍圣公之位。 之后就是孔府混乱时期,自金、元侵入中原,孔家自此分为南北两宗,南宗是当年随宋人南逃的孔氏一门,于浙江衢州设宗庙,北宗即世袭衍圣公的曲阜孔门。 北宗在金、元之时所做之事就不提了,刘卫民更是知晓北宗几十年后嘴脸,以及数百年后所做的混账之事,或许也正因为知晓这些破烂事情,他才会将事情做了如此之绝吧。 话归正传,明朝初立,孔氏子孙共计六十门,以孔希学为衍圣公,故而此户为大宗户,大宗户嫡系长子长孙一直延续到了嘉庆三十三年,嘉庆帝欲将严嵩之孙嫁于衍圣公孔贞干之子,孔家不敢违抗君命,但孔家大宗门自此分居两处,一处汶上,一处曲阜。 孔贞干子孔尚贤生二子,早亡,故而借孔贞干之二弟孔贞宁之长孙孔胤植继承衍圣公之位,随同前往曲阜的则是孔贞宁三房、四方,而孔胤隆正是三房孔尚远之子。 孔胤隆话语让所有人心下感叹,是支持也不是,反对也很难,各家的佃租都大差不差,只是没孔家如此多的田地而已。 叶向高见无人开口,无奈上前搀扶孔胤隆起身,叹息道:“地契被那些作乱贼人得了去也毫无用处,可……唉……诸位逃难之时,不当带上地契的,若非如此,那小儿也无法得了去。” 众人一阵点头,左光斗叹气道:“田地也只是身外之物,总会慢慢积攒回来的,但那奸逆小儿却是我等大患!” 韩爌眉头微皱,犹豫说道:“就算那小儿猖狂,可今日因孔府……” 韩爌转身向孔胤植微躬抱拳,说道:“韩某并非有意羞辱衍圣公,事实已经如此,想了再多也是无济于事,满京城百姓都已知晓孔府献财之事,不久即天下皆闻衍圣公忠义,此时若……若孔府……终是不妥。” 孔胤植心下悲苦,可也知晓韩爌话语不错,衮州混账小子已经造成了既定事实,无论如何,孔府这个哑巴亏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见众人无奈摇头,心下也不知是个何种滋味。 “韩阁老的情谊……我孔家记着了,今后若孔府有难,还请诸位相助一二。” “这是自然,但凡孔府有何难处,想来诸公都会倾力相助的。”韩爌忙抱拳拱手。 杨涟一脸正色道:“衍圣公还请放心,那奸逆小儿若还敢骚扰圣人门第,杨某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杨大人所言甚是,衍圣公还请放心,今后孔府但有所需,我等绝不袖手旁观!” …… 叶向高见众人一一开口,又相互看着对方,厅堂内竟然一时诡异的寂静。 “咳咳!” 叶向高捂嘴轻咳两声,说道:“孔府遭了大难,若衍圣公能提前早来几日,孔府亦不当如此,事已至此,再言其他也是毫无益处,不过……衍圣公,衮州此时还为宁静,若……若不能及时阻止了那混账小子,衮州……恐难善了啊!” 孔胤植、孔胤隆不由一愣,随即想到衮州此时正发生之事,心下顿时焦急起来。 “砰!” “绝不能再让如此奸人祸害衮州!” 孔胤植终于有些焦急了,猛然一拍桌案站起。 “来人,立即备车!” 众人一愣,杨涟犹豫道:“衍圣公,此时天色渐晚,不若明日……” “杨大人不知,我等……我等正是因……因晚了几日……” 孔胤隆话语说到此处,众人心下又是一阵苦笑,也不好再作劝解,他们已经坑了孔家一次,不能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言,得罪了孔家,就意味着得罪了天下士林,更何况,他们也希望孔府能阻止混账刘大驸马。 众人不好劝解,见孔衍植一脸焦急,又劝解了几句“保重身体”啥的,也只能一一告辞离去。 衍圣公还未来了两日,就要打道回府,如此之时本就不合时宜,若再不向皇帝辞别,一句话语不留下就返回曲阜,又会让民间百姓如何看待孔府? 孔胤植也得知了些京城乱糟糟言论,更加不敢随意不吭一声跑回曲阜,天色未黑,孔胤隆就急匆匆跑去了皇宫,说什么水土不服,担忧大兄病情啥的,反正就是一再坚持返回曲阜,而朱由校稍微劝慰了几句后,也不再坚持,允许孔家人返回曲阜。 山东有两位圣人,一位是孔圣人,还有一位是亚圣孟圣人,相比孔府,孟府要低调了许多,甚至世人只知孔府之名,不闻邹县之孟府。 孟府要比孔府待遇差了许多,曲阜民乱一起,靠近衮州府城的曲阜得到了最大的保护,而数十里外的邹县却遭了大霉。 三月闻香教徐鸿儒起兵造反,衮州各村寨随之起兵作乱,山东各卫所疏于防备,纷纷战败,甚至后来朝廷遣京卫前去平乱,结果惨败而归,刀枪箭矢丢失无数,也正是此等情景下,孟家家主孟承光领二十族人助战,官兵战死无数,孟承光连同幼子孟宏曾一并身死军中,随后邹县被贼人攻破,孟府亦被匪人焚烧一空。 孟家老少几十人成了俘虏,原本是用来威胁孔府,让曲阜自己打开城门的,后来朱徽妍领一万五千净军幼军平乱,在水泊梁山击败了徐鸿儒后,并俘虏了藏在梁山一干贼人家小,并以此要挟,确保孟家老小安全。 刘卫民对孔家不感冒,虽然满清尚未杀入中原,北宗孔家还未能来得及第一个投诚,但他知道,当北宗孔家在向金、元第一次低头的时候,北宗孔府就能低第二次头,第三次……第十次…… 刘卫民不理解,或许他的境界真的很低,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但阻不住他心下的不满,反而邹县孟府却让他极为尊敬。 一者注重礼,一者注重民,刘卫民更加喜欢孟圣人“以民为本”,而孟府也继承了先祖遗风,极为低调,仅凭灾祸一起,身为家主的孟承光能够领着族人帮助官兵,这就极为令人敬服、感叹。 第275章 民为本之孟府(下)【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或许因“礼”,孔家才会做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但因“民为重”,在衍圣公孔胤植带着一干山东官吏前往北京城告状后,他也第一时间跑去了孟府,规规矩矩站在门外躬身求见。 一连三日,孟承光遗孀张氏才带着一干妇孺出门迎接。 或许是因为孟府恼怒他的行为,见了也不冷不淡,但是毕竟孟家祖训在残破院落里摆着,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由孟家长者书写了一份告民书。 高民书其实只是一份招聘文书,一开始的条件是举人、进士一级,也不知道是不是衮州文人真的恼怒厌恶他,还是太过清高,根本不愿应征,由举人、进士降低至秀才,尽管如此,前来应征的秀才还是寥寥无几,见了面不分青红皂白,指着他的鼻子一阵怒骂。 实在是没了法子,也是这些秀才怒骂激怒了他,将衮州县令的条件一次性降低到了童生! 告示一经贴出就乱了套,山东本就是文治之乡,衮州之地又有孔孟两位圣人镇着,学子那就海了去。 学子多,不代表秀才、举人、进士多,大明朝与几百年后不同,每州府基本上都是有定额,本事再大,学问再高,每一年就那么几个人登上皇榜,有家世的好一些,家世差的,也只能蹉跎岁月,至死可能也还只是个童生。 十八岁至四十岁,身强力壮,肯吃苦耐劳的告示一经贴出,整个衮州就乱了套,千百年也没几次这么好的事儿,秀才公,举人老爷不愿,无数童生们可就不管不问了,衮州府官衙几乎被人踏破了。 先是稍微测试一下,从孟府聘请的几位老先生出了十道题目,都是很简单的题目,全是关于民生问题,与科考杂七杂八的不同,只是关乎最为简单的民治民生。 十道题,五六百童生过关,看的他是心花怒放,却把一干老头愁坏了。 衮州一共二十四个府县,县令、县丞、主簿、典史、巡检、六房小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着万历帝给他的镇纸“哐哐”一阵乱印,数百童生全部下放,至于原有官吏,不是被乱民砍了脑袋,就是做了逃兵,就算腆着脸跑回了县衙,也被分驻各县的净军、幼军们提着扔出了府衙。 他的霸道引起了孟府的不满,不过很快,孟府又不得不让一干老人臭着脸为他做事。 按照迁离沈辽几十万百姓做法,依葫芦画瓢又整了个衮州州县理事会,自孟府选出十五名长者,再在民间老童生选出九人,共计二十四人,正好应对衮州二十四府县,二十四人负责衮州府军、政、民诸事,对数百新出纳童生进行指导、监督。 孟家张夫人本还很不满他的瞎整胡闹,可这个衮州理事会一出,孟家不仅仅拿出了十五名老人,几十个小辈们也前往衮州府城担任书吏,并且说服了不少大儒前往衮州府城。 刘卫民忙的脚不沾地时,衍圣公孔胤植又带着一帮子人急匆匆跑了回来,在他印象里,怎么着也得过了年,不在大舅哥身前狠狠弹他几下头皮,是不可能这么快跑回来的。 或许是为了躲避,也或许他根本不愿太过搭理政务,带着人一个县一个县的视察,净军的战马也全部下了马鞍,全都变成了耕牛,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麦子种到地里,劳力全部下地耕种,妇人、孩童则在老人指导下制造土坯。 土坯房极为容易,只需要枯草、泥土,一个个制成方砖样式,晒干即可以建造房屋。 富贵人家的砖石房屋无需过问,最需要的还是底层百姓,刘大驸马都整成了两脚泥土,新任的县官们一个个也全有样学样,全都深入民间帮助百姓耕种、建房。 山东田地较为平整,耕种起来也很容易,无数军卒的带领下,百姓也尤为积极,而且衮州府的田地,几乎大半成了刘大驸马的私人田地,在他的佃租一成,以及诸多好处许诺下,他的佃户甚至比他还要积极,看的他是一阵感慨,感叹孔府做的也太狠了点。 自北一路向南视察,每一个县都要待上三五日,至少都会选择一个村庄亲自下地,亲自赤着脚踩上半日泥土,二十四个府县花费了他两三个月,哪怕飞雪降下,他不能再赤脚下地,也要一一检查各村寨情况,若有哪家百姓尚无屋舍居住,县衙就是百姓居所,县令、吏员家中就是百姓居处,跟随的三名孟家老者一开始还冷脸不悦,尚未视察了三个县,三名老人也不住感慨,对待他也与子侄没了差别。 八月底,自衍圣公刚入衮州府后,孔孟两家就因理事会吵吵嚷嚷,可随着各县衙塞满了百姓后,孟家也愈发对孔家不满。 孔孟虽都以“仁”为本,两者却有不同,一者自上而下,一者自下而上,刘卫民并不过问衮州政务,直接治理百姓是各府县官吏,而上层却非更高一级的官吏,而是衮州理事会,是孟府以及民间选出的公正长者,实质上则是一群在野乡民,作为最高者的刘大驸马只是尊泥塑,也就是“无为而治”,是以“民治民”,这极为符合孟家的道,而孔家尊“礼”,也就是人有三六九等,按照孔家理念,他这种做法破坏、亵渎了“礼法”,当孔胤植来到衮州府城后,见到孟家主持衮州理事会,对孟家尤为不满。 孔孟两家有不婚之说,但这并非是真实情况,孔孟两家历来都有联姻之事,只是两家子女相互婚嫁,一般不会是正牌夫人,就算是正牌,也绝不会是嫡子嫡孙,在衮州民变中,孟家还死了一位孔夫人,是孟承光的侧室夫人。 两家本为姻亲,先祖又有师徒名分,按理说孟家是应该退却,但在道统、理念相争上,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孔胤植本就因孔家惨遭变故心下恼怒,与一帮孟家长者说话语气也就没怎么客气,本就牵扯着道统、理念之争,又被一小辈指着鼻子大骂奸孽,孟家能愿意才怪了呢! 在孔胤植指责孟家的那一刻,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而引起冲突的刘卫民好像根本没听到一般,该挨个府县视察的,依然按照行程挨个视察,对衮州府城发生的事情根本不闻不问。 衮州是孔、孟两家祖地,因为孔家田庄众多,但对待其下佃户几乎与无良商贾一般,在上层官吏、士绅中威望颇高,而孟家几乎是反着来的,虽上层也有诸多人脉,但更多的是底层百姓间民望颇众,衮州民乱,虽匪人恼怒孟府,杀了人,烧了孟府,甚至家主孟承光的正牌夫人张氏也伤了手臂,但若无百姓救助,张氏也会身死其中。 徐鸿儒强攻曲阜,不仅仅因为曲阜有众多钱粮,更多的是孔府的压榨,民怨积累众多,需要宣泄的缘故。 两者看起来相同,却又有诸多的不同,刘卫民以数百童生为官为吏,正如之前所说,衮州可谓是天下文治之乡,但每年就这么些人可以成为秀才、举人、进士,太多书生无奈沉沦,而刘卫民好像为他们打开了一道口子,秀才、举人,致仕的进士可以支持孔家,更多的童生却全力支持孟家。 朝廷大臣们原本想着,最好由孔家敲打刘大驸马,反正此时的孔家成了天下最忠心之人,没了钱财,没了田地,那也没啥可担忧得了,朝臣们也正翘首以盼,等待合适机会加入刘卫民与孔家的战争。 可还没等多久,战争性质竟然变了,竟然成了孔家与孟家之间的战争,而挑起战争的混账刘大驸马,竟然整日无所事事,这里遛,那里逛,竟然悠哉悠哉“游玩”起来,朝廷大佬们傻眼了,孔孟之争,谁敢轻易插手?。 刘大驸马在外逛了几个月,麦子也都种下了,被地震震坏了房屋,民乱起来时候,都想着去造反,毁坏的屋舍也不知道修建,在他的亲身带头下,一帮干劲十足,希望得到证明自己价值的童生们,也带着无数百姓,短短时间内就已修建好了家园屋舍,至于还有少量百姓民房未能完全恢复,也只能来年继续。 转了一圈后,刘大驸马终于带着百十名亲军返回衮州府城,只是他没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一群跪在地上的贼人。 看着自己爹娘跪在雪地上,骑在马上,待在姐姐怀里的妞妞就坐不住了。 “爹爹,娘亲!” “姐姐,是爹爹、娘亲!” 小辣椒死死搂着妹妹,却不敢踏前一步,双眼紧紧盯着前面跪在雪地中人群。 刘卫民轻轻磕动马腹,战马踏着碎步来到徐鸿儒面前,孟承礼与十名亲军护卫全都按刀紧随其后。 徐鸿儒向刘卫民重重一叩首,又向孟承礼一顿地。 “小九伤了孟老大人,罪民特向孟老请罪!” 说着,膝行数步,将一包裹放在两尺雪地上,又膝行向后退了数步,至始至终不敢抬头半分。 “孟老,依你看……当如何?” 孟承礼双眼微红,口鼻中雾气粗重了许多,打马上前,抬臂一鞭重重抽在徐鸿儒脸颊。 “此鞭非为我孟家儿郎惨死,而是……而是因你……因你死伤无数百姓!” “哼!” 孟承礼翻身下马,双手颤抖抱起染有血迹包裹,双目却已泪流满面…… 第276章 大明岛【第三章完】 刘卫民心下一阵感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孟承礼话语让他又是敬佩,又是感伤,看向徐鸿儒的神情也冷厉了许多。 “你能遵守契约,本驸马亦不打算违背诺言,说吧,你们今后想要如何?” 话语虽冷,徐鸿儒与身后一干兄弟心下却不由一松,趴在地上却不敢抬头。 “大人仁慈,小的不敢违背大人意志,希望……希望我等可以远赴海外,今生绝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刘卫民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愿意与你们一同出海者几人?” “三……三百……” 刘卫民抬眼看向他身后,一眼过去,也不过三五十人而已,但这并非太重要。 “可以,今日尔等即可前往登莱,但本督需要告诉你们,你们前往之地毒虫无数,最好多带一些食蛇、驱蛇之物,自今日起,你们就算是本驸马之仆,胆敢再弄些乱七八糟的糊弄百姓,就别怪本驸马心狠手辣!” “诺……诺。” 刘卫民知晓眼前是些什么人,而他们将要前往的则是数百年后的澳洲,毒虫无数,又是一座无人岛屿,此时开拓海外殖民地的西方诸国,需要的是立即可以得到的金银、货物,而不是什么自己种植田地,也正因如此,反而成了他眼中的香馍馍,也或许开拓出一个家族未来也不一定。 澳洲最开始之人,与眼前这些人并无不同,皆是些罪犯,一些流放之人,他们的命扔去那里,死与不死本无太大关系。 跪着的都是些不安分枭雄,若非净军、幼军火力强大,又因他们家小被俘虏,否则又岂会如此老老实实听话,与普通百姓四散而逃,暗中观察数月,宁德驸马府的张贴安民告示一出,一成佃租,灾年不仅全免,而且还予以每亩田补助一斗,借贷利钱也只一分,当告示承诺佃租百年不变后,他们就知道了,今后就算想要作乱,也绝不会有半点成功的可能。 逃,最后也只会是一种结果,只会身首异处。 闻香教的根基在河北、山东,自他们反叛的那一刻,小公主就秘密遣人捣毁了闻香教起源之地,不作乱还好,还可能藏在民间,一旦作乱后,河北、山东就极其凶险,他们又能逃去哪里? 数月忐忑、徘徊,名下兄弟走的走,逃的逃,别人可以一走了之,自家闺女、老岳父可还当着人质啊! 刘卫民也不理会徐鸿儒等人,战马缓缓从人群中穿过。 “你的闺女、老岳父还你,你可以不前往登莱,可以选择逃走,但是,下次再见面,老子不会有任何怜悯!” “记下了?” “是……小民记下了……” 战马缓缓自人群中穿过,眼睛看也不看已经没了心气的一干人。 上百马匹远去,一身红衣的小辣椒看着远去的坏人,心下大大松了口气,忙抱着妹妹翻身下马。 “爹,那人……那人走了。” “二师兄,要不……要不咱们还是逃吧?!”夏仲进一阵犹豫。 徐鸿儒一脸苦笑,无奈说道:“咱们还能逃去哪里?” “河南?” “山西?” “那帮河南混蛋都吓的逃了没影,咱们又能如何?” 红脸沈智微微点头,说道:“山西之人都是些喜钱财老抠,想要逃去那里也是不成的,除非……除非逃去关外。” 徐鸿儒不由一愣,这才想起还有一处可以前去,但一想到鞑靼,又有些犹豫。 “爹,咱们也是见了明军手中掌心雷,那坏人此时还未将目光看向关外,一旦……爹,四师叔、五师叔,你们真以为鞑靼能挡得住他?” 众人心下一惊,不由想起数月前一幕山崩地裂轰炸,若非那日轰炸,无数兄弟也不会一夜全跑了个没影。 王氏却有些担忧,叹气道:“前去的岛屿毒虫无数,咱们这些练武之人还好,妞妞可怎么办?” “娘亲……不若……不若将妹妹留在……留在他身边……” “混账!怎可……怎可……” “爹,若咱们真的要出海,他也说了,妞妞太年幼,海上颠簸,最后会如何也很难说!” 小辣椒咬牙说道:“反正是他指定咱们前往,有无小妹,咱们都不可能再如何,反而……反而因小妹在,他也不会再对咱们使坏!” 众人一阵沉默…… “二师兄,红娘话语也不算错,妞妞跟着咱们受苦是有些不妥,鞑靼、建州贼想来也绝不会撑了多久,明军的火器太强,他早晚会领兵北上的。”沈智犹豫说道。 王氏看到一干人眼中期望,心下微微一叹,知道他们在担忧着什么,一旦他们漂在海上,生死就再也由不得了他们,一小女娃虽不一定可以让那人完全放心,但有与没有,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会稍微安慰他们恐慌忐忑的心。 知道这些人在担忧着什么,心下微微叹息,上前拉住相公手臂,王氏轻声劝解道:“娇儿与那人相识较早,知晓些刘驸马脾性,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妞妞,还是……还是听娇儿的吧!” 夏仲进一脸哀叹道:“要是咱们的红娘嫁给了他就好了,咱们也不用这么忧心了……” “五……五师叔,你……你瞎说什么啊?谁……谁愿意嫁给那恶人了?”小辣椒小脸顿时成了红屁股,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恼怒。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徐鸿儒却不由一愣,竟然仔细揣摩了起来。 “五师弟……好像有些道理……” “爹……” “你闭嘴!” 徐鸿儒一声冷喝,这一刻又成了一代枭雄。 “你与妞妞就留在刘驸马身边,如此也好照顾妞妞!” “爹……” “爹什么爹,你若能与刘驸马生了娃娃,咱们就算去了海外,照样也还是一地之王!” “二师兄说的不错,听说刘驸马在海上极为威风,说封谁做王谁就是王,若红娘真能与他生了娃娃,二师兄可就成了老泰山,咱们兄弟就算个个得了王爷,也还不是二师兄一句话语吗?”夏仲进一脸喜意。 听着夏仲进话语,本还惶恐不安一群人,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这些人早已知晓,知晓小辣椒早在辽东时就与那人照过了面,这些躲藏的日子,他们又是在暗处观察,知晓那人待她与妞妞还算不错,并无苛待之事,也就想当然认为两人有着不可言之事,可他们哪里知晓,小辣椒打心里就有些怕了刘卫民。 王氏最后也无奈劝解起小辣椒来,甚至还将她拉到无人处,仔细传授一些私密绝招秘籍。 刘卫民哪里会想到,一群走投无路匪徒竟然还算计起自己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逃与不逃也是无所谓,数年后还能少了匪类? 三百人……少了些,他准备给大舅哥写封信,将山东、河北囚牢中重罪囚徒全都弄去“大明岛”,他决定了,未来的“澳洲”将不复存在,今后就叫“大明岛”,专门当做大明囚徒流放之地。 心下正喜滋滋,想着如何忽悠自己大舅哥呢,还未走出二里地,身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小辣椒和晃着俩小辫,朝他咧嘴傻笑的小丫头么。 “怎么又跑回来了?” “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跟爹爹、娘亲吗?” 刘卫民一脸不解,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小辣椒见他神情,好像很是不满。 “哼!” “爹爹说,是男人就要说话算数,才不会像你这般奸猾!” 刘卫民眨巴了两下眼睛,算是明白了徐鸿儒的想法来,不屑一撇嘴。 “老子奸猾?” “老子若真的奸猾,在辽东,在京城大牢,在刘家寨就砍了你的脑袋!” “放了你数次,还他娘地连你爹娘都放了,换了他人,就你们做的这些混账事情,哪个不是第一时间砍了你们的脑袋?” “不识好人心也就罢了,竟然说老子奸猾……非得让老子砍的人头滚滚,才不算奸猾?” 一干亲军净军默不作声,孟承礼却用异样眼光看了小辣椒一眼,小辣椒小脸蛋不由一红,随即恼怒起来,在孟家老头眼里,很有种无银三百两意味。 “你有这么好心吗?别以为俺是傻子,不知道你有多坏!” “在辽东,你若不放了俺,你能救回那些人吗?在京城你是抓了俺,那也是想知道俺们的踪迹,在刘家寨你是没动手,可你自己说说,你难道不是为了孔府的两千万两银钱,不是为了抢孔家的田庄?” “说的跟自己是好人似的……若不是俺爹想着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将俺们这些妇孺老弱藏在梁山,又怎会被你婆娘抓了当了人质?” “明明……明明都夺了整个衮州,夺了曲阜……还不得不给了你小贼,俺们是犯了错,可得利却是你这小贼!” “……” 刘卫民一阵无语,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借口。 “俺……俺爹娘去海上……还把俺赶了出来,送给了你,你这小贼满意了吧?” 说着,小辣椒竟然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好像刘卫民真的欺负了他一般,孟承礼、孟承文俩老头看着悲伤落泪的小辣椒,又看向刘卫民,脸上更是一脸惊骇、怪异。 被俩老头如此目光看着,就是刘卫民城墙厚实的脸皮,也不由一阵尴尬,嘟囔辩解起来。 “你……你这混账娘们,老子……老子哪里得利了?两千万两银钱不是也送去了陛下那里?” “再说了……六千五百顷田地……若非孔府佃租如此之高,借贷给百姓利钱倍余,若非担忧孔府继续压榨百姓,老子会夺了孔府田庄吗?若非老子担忧田庄交给他人,会如那些无良商贾一般继续压榨百姓,老子闲的蛋疼才会要这些田地!” 第277章 理念的激烈碰撞【今日两章,或许三章,暂不确定】 “说……说老子得利,你个混账娘们也不算算,一成佃租才多少,一成佃租也顶多三斗粮食,一斗上交朝廷作为三十税一赋税,老子才得了两斗!” “两斗粮食,农具要不要用着?耕牛要不要养着?晾晒粮食的民夫要不要付些钱粮?看守粮仓的民夫要不要支付工钱?运输粮食要不要消耗?晾晒粮食会不会折损?” “两斗粮食不亏本就不错了,再说了,告示上已经说了很清楚,灾年是无佃租的,不仅无佃租,老子还得付给名下佃户一斗粮,帮着度过灾年……” “哼!” “臭娘们,你自己说说,老子是得了利,还是亏大发了?” 刘卫民眼珠子瞪成了牛眼,小辣椒气势登时被打压了不少。 “哼!” “这些亏,咱是顶天立地爷们,谁让咱是大明朝驸马呢,为了百姓不受苦,日子能好过些,能人人吃饱,能人人过年过节划二两肉、给媳妇闺女做件花衣裳,老子吃亏就吃亏了,得罪了孔圣人,得罪了天下士人,老子也认了!” “这些破烂事儿,咱吃了亏,咱掉了牙吞进肚里,咱老爷们也不说,可你这臭娘们知不知道,为了放了你们,为了让你们散了无数蛊惑的百姓,为了不让山东百姓人头滚滚,老子又要给朝廷多大的交待?” “哼!” “皇爷爷给俺的净军,给俺的幼军,陛下任命的海防总督……原本皇爷爷是要俺守着大明朝镇国利器,就为了你们这些混账,老子啥都丢了!” “你个混账娘们,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训练净军、幼军,究竟花费了多少功夫,花费了多少银钱?” “就为了保你们不死,保山东无数百姓不死,老子屁都没捞到,除了得罪了无数士子文人,得罪了满朝文武大臣,老子除了得了你这臭娘们嘴里‘奸猾’两字,屁都没捞到,而且每年还他娘地倒贴,倒贴给租中老子田地的佃户无数银钱!” 刘卫民眼珠瞪得贼大,指着小辣椒一阵恼怒大骂,小辣椒哪里还有半分气势,不仅仅是她,孟家俩老头也无奈叹息,小辣椒或许年纪轻些,不甚明白他付出的那些意味着什么,俩老头又岂能不知? 听着他恼怒暴吼,他们也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恼怒小子。 看着小辣椒怀里小丫头小脸也有些惊恐,又气势收了起来,指着小辣椒恼怒道:“若非看在妞妞面上,老子照样按着你狠揍一顿!” “哼!” 拨转马头,刘卫民又一摇一晃走在前面,很奇怪的是,小辣椒竟然小脸一阵羞红。 “姐姐,叔叔……叔叔……不好……凶人……” 小辣椒忙将幼妹小嘴捂住,又很小心抬头看向前面背影,见他依然不紧不慢行走在最前,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妞妞,今后……今后可莫随意招惹了他,他……他脾气坏的很……” “嗯嗯!” 小丫头忙点着小脑袋。 “叔叔一点都不好,凶姐姐!” “其实……其实也不是很凶,有时也……也挺好,就是……就是别气恼了他……” “嗯嗯,叔叔会做很好很好吃的糖……” “……” 一大一小俩姐妹跟在最后,他也不理会,因孟承礼、孟承文两老者,队伍也无法快速奔走,对孟家他也极为尊重,不像他见识的那些文臣学子们,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厌恶而厌恶,孟家人更加中正,哪怕不喜,只要道理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阻拦,自一开始前往孟家,由一开始对他的不喜,到了如今虽不是完全倾向于他,但绝非阻止他做事,反而帮着稳定衮州民心,能在这个时代,认认真真做事,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令人尊重得了。 大明士绅空谈者众,十个士绅里面,有十一个张嘴说的天花乱坠,真正低身做事的人却没有,就拿刘卫民做的事情,若不用童生做事,依然还是那些府县官吏,他可以保证,哪怕两年后,震坏的屋舍依然还是一片废墟,虽有些夸张,而事实就是如此。 几百年后的大地震,造成的损失可谓难以估量,而这个时代并不会造成太大损失,若真的造成大损失,也只会是砖石结构的富户,这些损失富户也足以承担的起。 偏偏就是这种情况下,在数百年后的后世,无不是当地官吏第一时间进行自救,而这些混账官吏,却是第一时间要求朝廷减免赋税,吵吵嚷嚷讨要银钱,若能及时自救,哪怕组织百姓做做样子,也绝不会发生了如此民变。 百姓有时需要的真的不多,有时就需要一个样子,一种态度,一丁点关怀,恰恰没人给予。 用了三个月,衮州人心逐渐平静,刘卫民几乎没有砍人脑袋,因自家小媳妇第一时间控制住了反叛大大小小头领们的家眷,一番威胁下,随后乱民也没伤了多少人命,也让这场动荡看起来如同一场儿戏。 这场动荡,有人得利,有人倒了霉,有人一脸满足露出笑意,有人则恼怒憋屈,孔府倒了霉,刘卫民也没得了好,反而让朝廷上下得了不少好处。 随着衮州民心稳定,刘卫民逐渐返回衮州府城,孔、孟两家对抗的愈发激烈,甚至有些让人担忧的地步,孔、孟两府的激烈碰撞引起整个山东的不安,朝廷文武大臣们也察觉了一些不妥,纷纷请奏皇帝,希望皇帝朱由校可以平息孔孟两家的纷争。 道统、理念之争非比其他,平日里看起来两人友善如亲兄弟,可一旦触及了理念根本,争斗起来亦是极为惨烈,他在衮州所做之事无不是贯彻了“以民为本,以民为重”理念,原本这些也符合孔家“仁爱”理念,但是他却无“礼”,未遵守“礼之规矩”,先有“礼乐”而知荣辱,而行“仁恕”之道。 人分三六九等,各司其职谓之礼,谓之法,而他并未遵守“礼之规矩”,官吏由科考,由吏部考核任命,县令之上有知州、知府,有布政使,亦并未请命朝廷,直接私设“理事会”监督这些县令们,哪怕也是因时间紧迫,逼迫着不得不以最短时间内,稳妥的稳定衮州民心。 但他的确未遵守“礼之规矩”,无“礼”即“不仁”,解释看起来有些勉强,里面却又有一些道理,因为不遵守“礼法”,心中无畏惧,也很难对人行“仁恕”之道。 这也是孔府所坚守的道德理念,而孟家则“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家理念则以民为首,万事以民为重,也就是道德礼法虽为重要,但面对“民”的时候,就要与民让路,认为“理事会”则是“民为贵”的集中表现,以民监督官吏,而非御史官吏监督官吏,自古便有“官官相护”之言,既然“理事会”中二十四个理事是民,自然就会“民民相护”,自也是“民为贵”的集中表现,可这种“民为贵”表现违背了孔家“礼法”之道。 没人想到刘卫民触发了孔、孟两家的理念的争斗,甚至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开始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山东各州府官吏不作为,不足以信任,这才想着用更加干劲十足,更有激情的官吏来深入百姓之中,提高百姓对大明朝的信心和认同,八月已经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间点,他很清楚朝堂上官吏争吵起来,究竟又需要浪费多少时间,而遭灾后的百姓根本等不了这种拖延。 他不是不可以私命一个人来做知州,来做布政使,大舅哥给他的空白文书还有一些,但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衮州之人,他需要更加熟悉当地之人来掌控大局,而恰恰就缺少这么一个人,没有这样的合适人选,又需要更稳妥处置二十四个县之事,也只能使用更多人来掌控局势,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二十四个当地名望宿老,怎么着也不当出了大问题,再加上孟家理念上就是“民为贵”,由孟家掌舵也成了他的首选。 一开始并未想了这么多,也未想到一个“理事会”引起孔、孟两家的“战争”,更是由此牵动整个山东的神经,牵动朝廷的神经,等他发觉自己引起的两家战争后,沉静思索后,觉得这也许并不是件很坏的事情。 百家争鸣,虽矛盾颇多,却也开拓了时代的视野,自此之前,一直都是礼法为重的时代,虽也有许许多多人,口口声声说着“民为贵”,可做起来还是“民”居末,还是君、社稷居前,还是以自己私利为前,而且此时的士,嘴里的民也不是真正的“民”,而是他们自己。 仔仔细细思虑过后,他也就不再想着阻止,当然了,他也没打算推波助澜,自己已经招惹了无数麻烦,再一脚踏入两家理念争斗中,弄不好自己陷了进去也不一定,到了那时……说不准会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照顾队伍中两位老人,赶路行程并不是很快,他也没有外人看起来这么疏懒,冬雪都下了两尺厚,田地麦苗已经覆盖在雪下,房屋建设也不可能在这种鬼天气继续进行,百姓可以猫冬,二十四县童生官吏们却不可以,他们需要按照刘大驸马制定的表格,一五一十统计出这段时间耕种了多少田地,帮助百姓修建了多少屋舍,还有多少百姓尚需救助…… 第278章 我……我做…… 朝臣们上奏,无论弹劾孔府,还是弹劾孟府都很危险,很可能一不小心将自己陷入了圣人门第之争,朝臣们也只能弹劾刘大驸马违反了祖制礼法,瞎整胡闹,致使圣人门庭不安,请求皇帝遣持重朝臣彻查,平息孔、孟两府争端。 朝臣们不得不重视两府争端,若不尽快平息,很可能会造成天下文人士子自此分裂,后果是谁也无法承受的。 朝臣们劝解月余,直至刘卫民安置百姓工作扫尾时,大舅哥才勉强答应了下来,而且唯恐朝臣们跑去山东打压自己大兄,大舅哥很是给力,不仅仅让师明带着“山东总督、太子太保”圣旨,更是又给自己大兄加了一柄天子剑,以孟府忠烈护国之名,赠战亡孟承光为太子太师,子宏略为太常寺;元配张氏封一品夫人,恩荫次子宏誉世袭锦衣卫千户,不仅仅如此,更让刘卫民诧异不解的是,他的二舅哥竟然也跟着阁老韩爌、顾秉谦跑了过来。 刚刚带着人回了衮州府城,就见到一脸酷酷的二舅哥,对于这个信王的二舅哥,他是不怎么畏惧的,弄不好,还踢上几脚也说不定,可他还是不得不跪在雪地中。 看着刘大驸马见了信王殿下后,就是臭着脸一阵不乐意,师明额头冷汗直冒,戴着狗皮帽也如点着了一般直冒烟气,不管是围观的孔府之人,还是孟家老少,见师明擦拭额头冷汗,全都一脸诧异,他们哪里会想到,眼前臭着脸的浑小子在京城是如何的霸道,信王不知被他提着衣领按着打了多少回,在皇宫里都敢这么干,此时……师明心下不住祈祷,祈祷信王殿下可别在此时没事儿招惹这位浑身是刺的爷。 师明不敢太过耽搁时间,他太清楚这位爷的脾性了,赶紧一阵“上天承运”啥的,语速很快,很快把圣旨读了一遍。 刘卫民却有些整不明白了,怎么又升官了,三师三公,太子太保怎么可能安在他的头上了?而且又给他一柄天子剑。 他没太过在意山东总督一职,在他看来,等他返回京城后,这个官职就会被收回,反而太子太保、天子剑就不一定了。 按理说,天子剑与山东总督也差不了多少,事儿办完了,天子剑也就要收回,但他腰上悬挂的天子剑都有三四年了,也没见谁问他要了回去。 甭管想没想明白,人前还是要给大舅哥面子的,山呼几声“万岁”是必须的。 双手接过圣旨,将天子剑挂在腰间后,一把搂住师明脖子,与欺负常云一般,大拳头抵在师明额头,嘴里冷哼一声。 “哼!” “师明,你与二舅哥前来,是不是想欺负老子来的?” 师明冷汗成了大汗淋漓,直弓腰讨饶。 “驸……驸马爷……老奴……老奴哪敢有这个胆啊?” “老奴……老奴恭贺驸马爷步步高升!” 刘卫民不屑一笑。 “步步高升就算了,爷们每次来了山东,这霉运就没断过,上次吧……爷们亏了十万两银子和五千军卒物资,还他娘地不得不花费无数银钱安置几十万沈辽百姓,这一次更是凄惨无比,倒霉透顶!” 刘卫民搂着师明脖子很是用力摇晃了一下,指着脸色有些病态惨白的孔胤植。 “师明啊,你看看衍圣公都恼怒爷们成了啥样,就这凌厉眼神,估摸着都能将爷们扒皮三次再扒上三回!” “唉……” “这天下……好人不好做啊!” “圣人教化万民,爷们帮着圣人子孙回归正途,还能惹了一身骚,你说咱爷们贱不贱?” 刘卫民搂着的手臂猛然一阵摇晃。 “贱不贱?” 师明都快哭了,这该让他如何接口? “贱就贱吧,谁让咱爷们偏偏就是个贱皮子,总是想着、做着助人为乐之事呢?” 刘卫民一阵唉声叹气,可是把一干孔家人气了个半死,孟家人却极为怪异看着眼前无行浑小子。 他也不理会他人如何的目光,照着一脸酷酷的朱由检就是一脚踢过去。 “别以为你小子是二舅哥,爷们就不敢踢你?若敢有损咱朱家威严,爷们在皇宫里敢按着你揍,在圣人面前,爷们照样敢踹人!” “你……” “你什么你?不服气咋滴?要不要爷们让你两只手再加上一只腿?” 刘卫民一瞪眼,师明心下狂跳不止,却也不敢上前劝解,他可是实实在在见识过,刘大驸马爷在东宫按着打人情景,就算如此,事后皇帝陛下不也还是不闻不问,最后也还是被两宫娘娘训斥一顿了事。 顾秉谦是偏过头不敢过问,韩爌倒是眉毛胡子翘了起来,想上前却被刘大驸马恶狠狠瞪了一眼,顾秉谦忙伸手拉住韩爌,也是唯恐刘大驸马犯了浑劲,一个敢打砸千步廊六部官署,敢抄了圣人府邸,抢了两千万两银钱的浑人,做了啥事儿都不算稀奇,在这么多人面前,若真丢了人,那可就不用活了。 “信王也是皇室之人,不恼……不恼……” 顾秉谦、韩爌俩老头心下念叨着同样话语,他们却不知,刘大驸马见了二舅哥那一刻,心下就有些犯了嘀咕,二舅哥几乎就是与他天生犯冲,此时在两位圣人面前,事关皇家威严,若不狠狠威胁一番,他也不敢保证二舅哥会不会在外人面前,为世人演上一出‘祸起萧墙’戏码来。 刘大驸马是朱家的女婿,甭管如何,也算是半个朱家之人,自己人再如何欺负,那也不算太过伤了陛下威严,可一旦二舅哥联合外人欺负自己,就与欺负大明王朝没了区别,至少此时他是帮着朱家王朝的,这也是他极为不愿的,才在众人面前耍浑,先压住二舅哥与众人的气势再说。 “打是亲,骂是爱!别以为爷们欺负你,换了旁人,爷们还懒得动手呢?!自今个起,哪里都不许去,过两日,理事会要开一场二十四县报告会,动员会你没赶得上,报告会是必须要参加的。” “陛下让你前来,可不是让你当官老爷的,不手上磨点茧子怎么对得起陛下爱护之情?” 朱由检明显一愣,他没想到眼前可恶妹夫会说出这句话语,而他更想不到可恶的混蛋接下来话语。 刘卫民看向孟承礼,人也郑重起来,抱拳一礼。 “孟老,小子的二舅哥还请孟老暂时代为管教,也莫要理会二舅哥信王身份,莫要在意皇家血脉,什么搬凳子,什么会场布置,以及二十四县食宿等一些杂事儿,全都让他去做,最累、最脏、最惹人烦的事儿,全都让他去做,小子这位兄弟年轻、热血,有使不完的劲儿!” “姓……姓刘的……莫……” “啪!” 刘卫民一巴掌拍过去,一连恼怒。 “莫要欺人太甚么?来来,你给爷们说完了,看爷们今日敢不敢将你吊起来抽?!” “你……你……” 朱由检脸色大变,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两步,面对大怒的刘大驸马,还真不敢彻底激怒了他。 刘卫民心下恼怒,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提起,冷冷盯着他双眼。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农人自幼便跟着父母身后除草耕种,匠人自幼便为小工,学子读书十载,先为童生,再为秀才、举人、进士,为了进士也还要在六部官衙打磨数载,如此方能为官为吏——”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千钟粟?” “狗屁——” “若不人情练达,你真以为就有黄金屋,就有颜如玉、千钟粟?眼高手低,最后只是个废物!” “就你这般的,还想今后治理一地,还想成为海外一封国?” “你休想——” 刘卫民在所有人面前,揪住朱由检衣领,声音冰冷。 “再问你一句,你做是不做?!” “本王……我……” “做是不做——” “我……我做……”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他的衣领,转身看向一脸极为怪异的孟承礼,极为郑重一躬身。 “孟老,小子的二舅哥就麻烦了孟老,孟老只需将他当成自家子侄,该训斥训斥,该打骂的打骂,还望孟老能以孟母为表,严加管教。” “拜托了!” 刘卫民又再一次躬身行礼,孟承礼忙上前搀扶,颇为感叹道:“大人之义,老朽深为敬服,自会严加教导信王殿下。” 刘卫民心下微叹,却也不再打击一旁没了气势的二舅哥,叹气道:“二十四府县百姓安置虽已暂停,但各县具体情况还要人人知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管好坏,若要吏治清明,就要让所有百姓知晓,知晓官府究竟在做着些什么事情,进展如何,成绩几何。” “百姓知晓官府成绩,干劲也足,知晓官府困难,亦会万众一心共渡难关,俯身甘为孺子牛,踏踏实实以民为重,踏踏实实为百姓低头做实事,做好事,百姓才会爱戴,您老说是不是?” 孟承礼及一干孟府之人全都郑重起来。 “俯首甘为孺子牛……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小老儿受教了!” 刘卫民一愣,心下苦笑不已,怎么就成了自己说得了?但也没过多解释。 “孟老颇为公正严明,小子甚为敬服孟老人品,敬服孟家‘民为本、为重’之道,此次二十四县报告会,报告三个月来耕种、安民之事就麻烦了孟老,小子就不掺和了,有孟老主持,想来也无人敢质疑公正性,至于……韩阁老、顾阁老,只作为朝廷代表,算是客座。” 第279章 为国为民不是空言应付【今日三章,第一章】 “客座?” “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韩爌、孔胤植脸色不由一变,正待开口阻止,孟承礼却抢先一步问出,两人也只能强压着冲动,等待刘卫民解释。 “理事会……只能算是民间乡老监督官府临时机构,孟老也知,衮州遭灾最重,又有民变,原有官吏不是遭了难,就是跑去京城,向陛下告小子的状去了。” 也不理会他人一张臭脸,他可不在乎他人欢不欢喜,总不能还恬着脸说告自己状之人好吧? “孟老也是知晓,各县情况,官吏可以等,百姓田里的庄稼等不得,一日冷一日,没了房屋的百姓也等不得,小子也想用些学问高些,肯吃苦助民致仕进士、举人为官为吏,可不是因为小子性子太不招人喜欢吗,这才无可奈何用了些童生。” “各县都如此了,州衙就更不用提了,小子无可奈何,这才以理事会过问二十四县之事,以诸位公正、持重长者掌管衮州二十四县,不仅小子放心,朝廷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但理事会终究还只是民间,官府治理地方,就要为一方百姓负责,就要让百姓知晓、让百姓满意。” “税收取自于民,民以税银养活官吏,官吏几如民之聘请之掌柜,所做之事自然要向民间汇报汇报,而韩阁老、顾阁老则是朝廷之内阁大臣,自不当介入官向民汇报之事,至于二十四县向官府汇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相互间没有太大牵连干系,但是两位阁老毕竟是陛下任命前来,代表着陛下对衮州安置百姓的重视,故而……小子以为,两位阁老客座旁观即可。” 孟承礼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小老儿听从大人之言。” 刘卫民微微点头,又向韩爌、顾秉谦微微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大人代表了陛下前来,希望两位大人莫要干涉二十四县向理事会,向衮州二十四县所有百姓汇报所做工作事宜,若疑议,两位阁老可以官府名义,二十四县另行向两位阁老汇报工作。” “为国为民,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语,也不是自己说为了百姓就是为了百姓,要让百姓满意,要让百姓自己眼睛看到,实实在在得了好处,如此才算是为民为国。” “若两位阁老大人以陛下所授权柄,干涉百姓听取二十四县官吏汇报政务,本驸马就有理由怀疑两位大人的公正性,本驸马亦会行使陛下所授山东总督之权,驱逐两位大人离开山东!” 话语很是不客气,韩爌、顾秉谦两人傻眼了,孔家之人,又跑回来的山东巡抚赵彦傻眼了,就连信王朱由检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唯独师明一脸苦笑。 刘卫民也不愿太过搭理文官,向孟承礼一拱手,说道:“衍圣公所献粮食尚不足来年百姓食用,小子还需返回京师筹调粮食,此处之事暂托付于孟老,望孟老以民为重,竭力帮助衮州百姓渡过难关!” 说着,向孟承礼深深一礼。 孟承礼忙弓腰抱拳还礼,深深说道:“大人高义,小民自愧不如,还请大人放心,我孟家定不负大人所托!” 刘卫民微微点头,与一干人一同进入府衙,也不太过与他人多言,只是与一干理事会理事交待了些事情,甚至还未等顾秉谦、韩爌两人插嘴,刘大驸马一拍屁股…… 跑路了! 他又不憨不傻,朝廷派了两位阁老,就算顾秉谦是魏忠贤的人,可面对士林中威望更盛的孔家,估计屁股在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偏了,理念之争最为残酷,夹在两位圣人之中……之前是孔府,是孔家,只是些圣人子嗣,而现在是两位圣人之间的碰撞,如此情景,他还哪里敢随意掺和。 内心是支持孟家获胜,但他知道,这种理念之争,并非一时半会可以决出胜负,只能依靠时间来慢慢证明,但他相信,孟家会最终获得胜利,数百年的后世,已经证明了民为贵、民为国之本的理念更胜一筹。 理事会实则还是御史所做之事,只不过此时的大明朝御史已经成了各党派们的口舌、工具,屁股已经坐歪了,自也失去了公正性。 既然不能保证公正与监督的职责,他就有理由一脚将其踢一边去。 理事会还很糙、很不完善,胖子不是一日吃成的,饭也是一口一口去吃,他也没有太多经验,需要摸着石头探索,他不怕理事会犯了错,只要给予足够的支持,总会走出条路来,而且衮州是块极佳的试验田,“民为贵”的孟家掌舵,他又霸占了孔家之田,掌控了衮州大半田地,两相之下,就算有些失误,也不当出了太大问题,就算将来他无法在主持衮州、山东,依然可以凭借衮州大半田地间接影响衮州。 一手打造了衮州眼前格局,他也就没有了太大担忧,也就拍着屁股撅腚逃了个没影,当然了,除了五千幼军留在了衮州,一万净军也随之前往京城。 大雪纷飞,上万人沿着运河一路北上,除了少数人前来送行,并无太多文人愿意搭理,一如既往让人不喜、厌恶。 总体来说,刘卫民也没算太过白费力气,至少还有几位孟家老人看着他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孟承文抬头看着漫天飞舞风雪,心下一阵叹息。 “一直都听闻此子混账无形,每每欺辱朝臣,乃我朝最大之奸贼……” “唉……” 孟承礼双手拢在衣袖中,凝视远方许久…… “孔府有些过了,存银如此之多,怎可还如此待民?镇国虽行事有些鲁莽,却也有先祖之敢为天下先之遗风。” “今时,我大明朝积弊颇多,又屡屡天灾、兵祸颇多,此子作为……甚好!” …… “兄长所言甚是,今时之士已无士之风骨,虚言妄语者众,躬身为民者少,此子能不拘一格,能甘为孺子牛,亦难怪可得三代帝王恩宠。”孟承义沉默许久,微微感叹。 “可惜……非我孟家之子,今后之道途……艰苦难行,也不知此子可行到何处。” “兄长,孔府又当如何?” 孟承文听了此话,顿时不满起来。 “孔府越来越过分了,征收百姓半数佃租、借贷更是十成回利,若非如此,又怎会积下如此之多民怨?” “仅凭闻香教一干乱匪,若无如此之多民怨,又怎会蛊惑如此之多百姓造反,七弟又怎会身死贼人之手?” 孟承礼心下一阵哀伤,看着风雪,像是看到了七弟爽朗大笑身影…… “镇国……或许陛下是对的,镇国伯……六千五百顷田地,仅一成佃租,并且自纳一斗税粮,收一成佃租……更是灾年反哺佃户百姓,百年不变,如此作为,方不负镇国之名啊……” 几名老者不由一阵微微点头,他们活了几十年,知道一成佃租,一百年不变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不愿他人得了孔府田地,此时之人若得了这些田地,最后结果也与孔府没有太大改变,也不愿就此分配给佃户,尽管他也想分给佃户成为私田。 靠天吃饭的百姓抵抗风险的能力太差,稍有天灾人祸即会赤贫,就会卖掉手里的田地渡过难关,他相信,只要这些田地分给了那些佃户,十年后,还能完好保存的佃户,能有两三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放在他手里,早早断了子孙后代的坏心思,早早制订下更加严苛契约,若是将来子孙没本事,田地被直接没收也怪不了他人,反正这些田地无论如何,都只能由佃户耕种,不允许发卖,而且他相信,如此严苛的契约,他人也不会想着收购。 有海洋丰厚收益,补贴给这些百姓,他足以承担住百姓们所要面临的各种风险,所以他才情愿死守着这些田地。 他很潇洒的转身离开了,离开了是非窝,净军有半数是步卒,大雪之下,行军速度并不是很迅速,让他感慨的是,沿途不时会有穷苦百姓,穿着破破烂烂出现在路边,没有太多感谢话语,只是递上一碗姜汤,却让一干净军宦官们泪流满面。 人心都是肉长的,宦官虽没了一块肉,也还是人,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最后的尊严,被人尊重……或许,这是他们追寻一声,却永远难以碰触到的东西。 知道他们只是些宦官,却从未将他们看作不能用的残次品,训练也如幼军一般,该如何就如何,无差别对待也是一种尊重,他能感觉到净军的变化。 没人喊苦,喊累,喊冷,没人埋怨一句,只是默默行走在冰天雪地,过县城不入,村寨不入,只在冰天雪地中,用铁镐敲击犹如生铁般的生硬地面。 天寒地冻,野外修建营地颇为困难,每日早早就需要安营扎寨,有睡袋,军卒躺在冰雪中并不会真正冻伤,但也绝不会太过舒服,时不时会有感冒了的军卒,这些军卒也会搬运到马车上,其余人,就算马车空着,就算相互搀扶蹒跚行军,也绝不会有哪个装病偷偷爬上空荡荡的马车,他同样下了战马,趟着两尺厚的积雪,艰难跋涉。 第九卷 第280章 《衮州二十四县报告》的冲击【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原本只需十日即可返回的路程,十日后他还在半途中艰难跋涉,而在第十日,背插小旗来往京城传递消息的军卒送给了他一封信见。 一目十行看罢,脸上也不由露出微笑,继续低头趟着风雪,向着北京城艰难跋涉。 风雪封路之时,若无需要,通常是不会纵马奔驰,因为大雪覆盖缘故,坑坑洼洼被风雪掩盖,一不小心,很容易伤了战马蹄脚,上万净军中有半数步卒,骑兵再快也无用,也还需要等待步卒一同。 来往传令兵又有不同,道路早已被这些人熟悉,尽管积雪深厚,背插小旗传令兵依然比净军早早进入京城。 北京内城与以往并无太大变化,唯独外城像是大变了个样,出现不少崭新店面,与内城甚少有人相比,尽管飞雪漫天,外城依然人头攒动,叮叮当当铁匠砸击声传出很远…… 背插小旗传令兵自南而来,穿过外城时,人们也不由将双手拢在袖中驻足观看。 “不会是山东衮州信使吧?”方逢年不由说了句。 黎宏业眉头微皱,不确定说道:“不好说,兴许是山东传来的消息。” 卢象升将温热的酒水塞入黎宏业手中,又递了一壶给方逢年,笑道:“不用猜了,看那传令背后插着的小旗,就知是山东过来的传令兵,当是东主又招惹了韩阁老、顾阁老了吧。” 方逢年摩挲着手中细长小酒壶,正适合一手握住取暖,感受着手里传出的温度,微微点头。 “建斗兄为幼军赞画,较为熟悉军中往来信使,说是山东信使也定然是不错的,只是……建斗兄为何会以为是韩阁老、顾阁老,难道就不能是镇国伯,或衍圣公、信王?” 卢象升知道他因方阁老帮助刘驸马而被其他士子排挤,无可奈何下才与自己与黎宏业交往,不过也不太在意,翻眼看了眼方逢年。 “书田兄这是在考较卢某啊!” 黎宏业不由一笑,也不开口,静等着两人你来我往。 “东主如今正向京城赶来,要有事要奏,也只能早早就将消息送了京城,衍圣公估摸着正与孟家争吵不休,哪有闲工夫,就算有了闲工夫,孔、孟两圣门私下里的‘礼、民’之争,是道统理念之争,也绝不愿让朝廷介入其中,自也不是衍圣公之奏折,至于信王……书田兄以为,有两位阁老在,信王会越过两位阁老,独自上奏陛下?” 方逢年不由一阵苦笑,想要辩解,却也知道卢象升所言真伪。 “以卢兄所猜,信使所送之消息当为何事?” 卢象升却饮了口酒水,看向黎宏业,笑道:“孟扩兄以为何事?” 黎宏业微微一笑,说道:“不若我等各自于桌案沾酒书写,看看我等三人所想是否一般无二。” “好啊,卢某正有此意!” 方逢年亦是微笑点头,三人不一息即书写完毕,方逢年写着“衮州议事会”,卢象升则是“二十四县”,黎宏业与卢象升几若相同,“二十四县报告”六个大字。 “哈哈……当先饮一杯!” 三人大笑,举起酒壶各自微微碰了下,饮罢,方逢年一阵叹息。 “就是不知晓二十四县如今如何,就怕那些童生做的太好了些啊!” 听着方逢年话语,黎宏业知晓他话语何意,轻声叹息一声。 “若童生们没做好事情还罢,朝臣们亦可趁机弹劾、罢免了那些童生,可一旦童生做的太好,不仅让朝廷诸多文臣、山东官吏难堪,原衮州官吏也再无脸面留在山东,数百童生们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二十四县官吏。” “最为严重的……最严重是二十四县童生的成功,那些为官的进士们又当如何?咱们参加科考又岂不是极其讽刺?” 卢象升无奈苦笑道:“天下间童生,千百倍举人、进士,一旦二十四县童生获得了极大成功,无数童生可就站在了东主一边,今后也很难……很难说了。” 三人一阵苦笑,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可夺天下大势,盖因文人掌管者天下话语权,执掌着朝廷权柄,可一旦衮州的数百童生们成功了,证明了自己可以成为合格的县级官吏,甚至州府一级,整个文人话语权就会一分为二,上层为官的进士、举人一级,势必会与永无出头的秀才、童生激烈对抗。 举人、进士多少人,童生、秀才者又有多少? 三人心下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恐慌,比他们更加惊恐的是韩爌、顾秉谦两人,还有自济南逃难返回的鲁王,正如三人所猜测,奏折是两位内阁阁老书写,与之随同的还有一份《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两位阁老不敢扣下隐瞒,想要隐瞒也不可能,只能与《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一同送入内阁。 叶向高、魏广微两位内阁留守京师,两人始终将目光盯在衮州,第一时间就将《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打开,报告几乎就是一本书,一本装订了二十四份奏折,最后则是衮州二十四县工作汇总,甚至还有二十四个暂代县令、二十四理事会签名,有来年《计划》,有二十四理事会《意见》…… 看起来显得极为正规,《报告》没有太多修饰词语,文采啥的更让人不忍注目,更多的是未来三年需要做的工作,以及三个月工作以来的不足,一个县的报告也就一页纸张,内容不是很多,更多的是刘卫民所要求的具体数据。 叶向高、魏广微看着手中《报告》,两人久久不语。 …… “魏大人,如何看待这份《报告》之事?” 魏广微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雪白胡须老人,心下尽管对他很是不喜,但眼前《报告》…… “衮州二十四县只是个特例,或许年后殿试后,刘驸马会补齐了衮州官吏……” “魏大人,难道真的要自欺欺人吗?” 叶向高雪白长眉微微抬起,轻声说道:“《报告》你也见了,仅三个月,耕种田地七百余万亩,建屋舍四十一万,仅此一事,陛下怎可答应更换二十四县官吏?” 魏广微深吸一口气,二十四县,三个月时间内,所做之事竟然让人难以呼吸,胸中恐慌激烈跳动,身为阁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所做之事会对他们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也正如叶向高所言,想要强行压下也是困难无比。 沉默良久…… “陛下对山东官吏不满,衮州初平,又耽搁不得,童生为吏也当是无奈之举,当是特例,自也算不得数。” “魏大人还是想差了,二十四县已经如此,山东官吏所做之事令人不屑,罢去不用也就罢去好了,也正如魏大人所言,衮州二十四县只是个例,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刘驸马会不会……将此特例变成常例!” 魏广微不由微微摇头,说道:“科考中举后方可为官,这是朝廷法治,若童生即可为官,又何需秀才、举人、进士?礼教又当如何弘扬?” 叶向高点头说道:“魏大人所言甚是,此等之事绝不可行,我等亦上奏弹劾!” “弹劾?” 魏广微不由摇头苦笑。 “文教礼法乃我大明朝之根基,但山东之地官吏不作为,致使灾民作乱,陛下必是对此不满,今日衮州二十四县又政绩斐然,我等又如何弹劾?陛下见了此《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又岂会听从我等老臣之言?” 叶向高抬眼紧紧盯着魏广微,说道:“魏大人,你虽与魏忠贤等阉党之人亲善,但终究还是我文臣一脉,此等《报告》中所说妄言妄语,一旦蛊惑了陛下,蛊惑了天下诸多童生、秀才,会造成何等后果,魏大人想来也是不愿的吧?” 魏广微一呆,沉思片刻,摇头说道:“叶阁老最好别提什么妄言妄语之事,叶阁老心下当清楚衮州二十四县之事真伪,若言及妄言妄语……纵然朝廷遣御史前往衮州彻查,叶阁老以为刘驸马会不闻不问?而且,叶阁老也莫要忘了,衮州二十四县上面还有个理事会,理事会里还有大半邹县孟家之人!” “刘驸马自先皇时入京,就算叶阁老不曾多与刘驸马交往,也当知晓,最好还是莫要玩的太虚假,玩的狠了,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叶向高瞳孔猛然一缩,却沉默良久…… “以魏大人之言,又当如何?任由童生为官为吏,乱了我大明祖宗礼法?” 魏广微眉头微皱,他也不敢开这个口,更不愿无数童生入朝为官,微微叹息。 “二十四县政绩斐然,朝廷当予以嘉奖,但童生终究还是些童生,还需入礼部教习礼法,入各部增其见闻,如此考核后方可放入地方为吏。” 叶向高微微点头,有些明白了魏广微的意思来。举人参与京考,中榜则为进士,进士之后参与殿试走个过场,以便定出最终名次,如此才算真正拥有了做官的资格,但在下放治理地方前,需要在各部行走数年,以此增加些阅历、见识,熟悉了为官流程,吏部根据数年表现后,以便确定前往何处为官。 在外为官,一步一步往上爬,除非朝中有非常给力大臣,或是政绩斐然,或是被皇帝看中,一般来说都很难一步登天,很难短时间进入朝堂。 第281章 刘大驸马对大明朝灾难的解释【三章完】 经过千百年一步步完善,官制选才制度已经堪称完美,能杀过独木桥的进士们,十年寒窗苦,耐得住苦闷寂寞,又能最终杀出一条血路,已经证明了其优秀,至少在世人眼中,这些人都是极为聪明之人。 天门打开,剩下的就与佛陀一般,需要入世历练,大彻大悟后才能登顶成了佛陀。 这种人才挑选制度本无任何过错,也更加稳妥,刘卫民同样认同,但是大明朝此时的文人全凭着一张嘴了,甚少有真正低头做事的。 进士证明了其优秀,难道十年,或是几十年的童生就一定很差? 他并不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不堪一用的废材,有些人的天赋偏重点不同罢了,读了几十年书的童生,或许永远都成不了大明宰相,永远无法进入京城成为列班一员,但这也不代表就不能管理一村一寨,不代表不能成为县一级的低级官吏,数百年后世的低级官吏,不也还是有低学历官员? 刘卫民领着上万净军,冒着风雪艰苦跋涉,自半路得了理事会送来的《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后,他就成了马车里的一员,小辣椒、妞妞两女成了他的小书童,至于逃难返回衮州府城的鲁王,恼怒的他直接令人抢了鲁王田产,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跋涉了二十日,刘卫民终于来到了北京城外城,本以为只是些漕帮和驸马府之人前来迎接,最多再加上魏忠贤,没想到的是皇帝大舅哥和一干大臣们出城迎接。 见了一年长了不少个头的大舅哥,自然是先上前正儿八经的跪拜一番。 看着跪在雪地上的大兄,见他胡须长了不少,看起来也有了些消瘦沧桑,朱由校一阵感叹,上前虚扶。 “大兄一路劳顿,一年来不见,甚是想念大兄。” 刘卫民站起身,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大舅哥打量了一番,这才与久逢初见的兄弟,上前大大来了个拥抱,很是用力拍打了两下他的后背,松开后,还捶击了两下他的胸口,感受着手上触感,咧嘴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壮实了不少,人也显得沉稳、成熟了许多,还真是应了一句话,成了家,男孩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 “不错不错!” “哈哈……” 又是拢抱,又是捶胸口,最后更是搂着皇帝的脖子开口大笑,看的小辣椒一阵呆愣,反而一干朝臣们却是一脸苦笑。 “奸逆小儿……” 左光斗低声开口,魏忠贤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待上前,脚步却微顿停住脚步。 刘卫民伸手一招手,小辣椒身体微颤抱着个木盒,打着摆子走了过来。 “呵呵……” 刘卫民搂着大舅哥脖子,指着她好笑道:“这就是闻香教反贼的长女,远处扎小辫的是此女之幼妹,别看此女脚步打晃,性子却跟小辣椒似的,泼辣的紧呢!” 朱由校在辣椒成熟的时候,是第一个品尝之人,知道辣椒是个什么滋味,看着打着摆子走过来的女子有些好奇。 “此女就是贼人徐鸿儒之女?” 刘卫民一脸笑意点头。 “要说此女……与臣也算是老相识了,陛下也知,臣在辽东东宁卫也就是一无名小卒,因救回了些人,这才因缘巧合成了东宁卫威字营一小旗,之所以能救回人来,也还是因臣抓住了她。” 天工阁内紧锁的木箱中,有这位大兄所有过往,这些事情也有些记录,听了他的话语,又有些不解。 “大兄,既然闻香教反叛,为何不斩草除根,为何还要如此麻烦,还要将他们送去海外啊?” 小辣椒毕竟是外人或“外臣”,是无法靠近皇帝的,魏忠贤见了木盒,忙抢先上前,将木盒抱在怀里送到刘卫民身前。 刘卫民一手拿过木盒,却无奈笑道:“臣……若言,早在臣抄李三才家财时,就知晓闻香教必会在山东作乱,陛下会不会怪罪臣未能提前告知之罪?” 刘卫民一手拿着木盒,与朱由校一同转身向城内走去,两人如同随意散步,听了他的话语,魏忠贤耳朵支棱的很高,大舅哥朱由校却不觉得有何意外,笑道:“闻香教叛乱之初,六妹就令人前往石佛口,秘密抓捕了王家老小,朕就知晓大兄必然早已有所察觉。” 刘卫民伸手拍了两下朱由校肩膀,笑道:“臣就知陛下极为聪慧,臣早些年在辽东抓住过徐鸿儒之女,当时并不知晓此女是闻香教之人,只是因为需要救回我大明将勇,这才无奈将她放了回去。” “后来就一直未有再次见到她,后来因李三才之事,机缘巧合,竟然在外城抓住了她,陛下也是知晓,臣曾遣小豆芽与过山风陈三严前往通州,后来遇袭,差点死在了通州。” “袭击之人是闻香教匪众?” “陛下所猜不错,正是他们,李三才是河运提督,闻香教王森因逆反被杀后,这些人一部分在石佛口秘密传教,另一些人则藏身水泊梁山为匪,陛下也知水泊梁山正处于河运要道。” “闻香教行事诡异,或许李三才因为些隐秘之事,也与这些匪人暗下里有了些交往,甚至贩卖些兵甲器具,乃至火铳、火药等军国重器。” 刘卫民微微叹息苦笑。 “原本臣并不知晓李三才与闻香教暗中勾结,差一点因大意丢了小豆芽、陈三严两人性命,随后又抓住了此女,才真正知晓了些闻香教之事。” “至于为何后来又将此女放了,甚至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还是因为闻香教藏身于山东,换做其他地方,臣早就设法彻底围剿了他们,但山东就不同了……” “是因为孔府吗?” “嗯,正是因曲阜孔家。” …… “孔府与孟府都是圣人门第,两者又有稍许不同,嘴里说是一回事儿,做起事儿来又是一回事,孔府远不如孟府待民仁慈。” “洪武年地震十次,永乐年六次,洪熙年两次,宣德年六次,正统年四次,泰景年五次,天顺年一次,成化年二十七次,弘治年三十次,正德年二十七次,嘉庆年二十二次,神宗皇爷爷时九次。” “山东、陕西、河北等地较易发生地震,至于为何会如此,为何近年来我大明近些年天灾不断……空闲时,臣可以与陛下解释……” 朱由校听着这么多地震,心下颇为震动,从未有人与他具体说过这些数字,骤然听闻下,也不知何种滋味,但听了后面话语,不由一愣。 “大兄……大兄知晓?” 刘卫民微微点头,想了下,稍微解释一下。 “世界看起来是平的,实际上不是这样子的,咱们脚下的大地,如果站在月亮上看向大地,就会发现,脚下大地实际上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球,是宇宙中不断旋转的球。” “至于如何证明……西方弗朗机人已经证明了,他们在海上航行,始终沿着东方行走,最后发现又回到了自己的起始点,还有一个简单的法子,就是在海上,远处行驶过来的船只,最先看到的却是桅杆顶端,在桌子上,看到碗里的水是平的,若将碗放大无数倍,水面自然也是平的,看到远处出现的船,就该是整个船只,而不应该是先看到桅杆,随后才是船身,正因为是个球,才会是这种情况,至于为何球下面的人没掉下去,没掉到天空中,这又是一个问题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臣将来会在皇家学堂解释的。” “脚下大地是个不断旋转的球,而且还是围绕太阳旋转的球,因为不断旋转,所以就有了黑天与白昼,又因为围绕着太阳旋转,因为有靠近太阳远近和直射问题,所以就有春夏秋冬四季变化。” 刘卫民伸出两个拳头比划,像是地球与太阳,比划着自转与公转。 “陛下喜爱木匠活计,应该明白,球在旋转的时候,会有些力道产生,空气轻,所以飘在空中,地表至下,越是向下,下面的重量越重,越是挤压,地底温度越高,就有了地火的出现。” 双手比划出人字形状来。 “因为重量、力道的不一样,有的是挤压,有的是拉扯,就会把大地生生拉开,或是生生挤出一座大山来。” “无论是将大地拉开一道口子,还是挤出一座大山,大地就会震动,就会毁坏了房屋,至于为何咱大明这些年天气变化无常,大旱、大涝、大寒,主要是此时处于小冰河时期,不仅是咱大明遭灾,整个世界都遭灾,每隔千亿万年就会有这样的灾难,是人力无法阻止的灾难。” “小冰河时期,最为显著的特点是逐渐变冷,因为咱们现在还没有准确记录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钟的温度多少,所以陛下只能凭借感觉,等些时候臣试着做些温度表来,让人记录每一天的冷暖,连续十年,比较一下就可以知晓这些年为何会灾祸不断。” “因为南方是脚下大球的中心区域,太阳可以直射,气温就高,而两头气温就低。” “脚下大球围着太阳旋转,会有远近,以及倾斜角度,就有春夏秋冬,冬天时候,冷气比较强盛,冷气会向南蔓延,会将热气逐渐赶走,冷热之间,如同两军交战,势强进攻,势弱败退,但是败退的过程中,会有追杀和抵抗,所以就会下雨,两军争锋的越激烈,风越大,雨水越多。” 第282章 击掌为誓【今日三章,第一章】 “可是一方太强了,根本不允许敌人抵抗,上前就一棍子打死,占领了地盘,就只会一阵雷雨,之后始终晴天,毕竟都占领了嘛,自然没了可以杀死的敌人,也就风平浪静。” “小冰河时期就是这个样子,正常情况下,北方冷空气不是很强,没有实力一举击溃南方暖空气,但是呢,正如北方冷空气突然变得强大无比,南方暖空气在陕甘、陕西、河北、山东、河南这些地盘根本不堪一击,很短时间内被北方冷空气击败,这些地方就会长达几个月不下雨,全是大晴天,就会有了旱灾。” “而南方福建、广东这些常年都比较热的地方,原本不会遭到北方冷空气的侵入,也会因为变得强大的北方冷空气的侵入而相互厮杀不断,就会有连绵数月降雨,就会有洪水之灾。” 听了他稍微解释话语,尽管还有些不明白,但朱由校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确定说道:“大兄的意思……脚下大地大震,咱们这些年的天灾,都是大地自己的缘故,并不是因为朕做的不好缘故?” 刘卫民一愣,眉头微皱,说道:“自然是大地自己缘故,地震是自然,风雨雷霆是自然,春夏秋冬是自然,黑夜白昼是自然,皆因是脚下大地自己旋转缘故,与陛下又有何干系?敢胡言乱语,直接抽他!” 朱由校心下松了口气,山东大震,又引起兵灾,民间就有些流言流语。 稍微解释了下大明朝因何会近些年天灾不断,两人缓步走在前,一干群臣阴着脸跟在后面,魏忠贤听着刘卫民话语,有些没听明白,天灾的问题有了些懂了,尤其用两军交战来做比喻,民间流言流语他也是听了些,甚至钦天监也有些官员上奏,请求皇帝可以远小人啥的,原本还有些忐忑,支棱着耳朵偷听了些刘卫民解释话语,心底竟然有些恼怒起来,他不是恼怒刘卫民以往从未解释过大明近些年为何灾祸不断原因,而是恼怒那些混账们将他也划拉到了小人堆里,心想着再有哪个混账将天灾与他,与小皇帝挂钩,定不会轻饶了混账。 心下正暗恼民间流言流语,听到刘大驸马将话题转移到原来的话题,魏忠贤忙收起心神,唯恐落下重要的事儿。 “山东较易发生地震,北方原本就比较容易干旱,再加上河水较易水淹河南、山东、两淮,此时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天气诡异且多变,天灾频繁,山东三两年内遭灾也正常。” “臣可以判断出山东两三年内必会遭灾,至于是地震,还是旱灾,或是水涝之灾,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孔府几乎拥有了大半衮州田地,佃租极高,放贷利钱翻倍,若无贼人蛊惑尚不会引起民变,最多天灾之下,饿死无数百姓。” 朱由校点头道:“闻香教自王森死后就隐入暗处,大兄发觉了李三才私售与他们兵甲器具,自也发觉了他们欲要起兵作乱的苗头,又因这些贼人藏于山东,因而才会以为山东必会有兵灾之事。” 刘卫民伸手一把搂住这位大舅哥脖子,摇晃了一下,一脸笑意。 “没恼怒京卫的兵败吧?” “没有恼怒,自得知六妹抓了徐鸿儒等一干乱匪家小却停步不前时,朕就有些知晓大兄定然早有准备,心下也只是有些疑惑不解,但也知大兄定是有些算计的,后来想想,也只有曲阜孔家值得大兄如此。” “陛下说的是,臣自在外城抓了徐鸿儒之女,就在算计曲阜,钱财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曲阜所占田地。” 刘卫民笑道:“陛下也知,臣并不反对他人占了多少田地,臣只是反对种地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也只是反对拥田者佃租太高,反对逼民造反者。” 朱由校微笑道:“所以大兄才会逼迫徐鸿儒攻打曲阜,只有贼人占了孔府,大兄才有机会得了两千万两银钱,才有机会抢了那些田产,可大兄有没有想过后果?” 刘卫民笑道:“陛下所言算是对的,只是逼迫徐鸿儒攻打曲阜上……不需要臣逼迫,徐鸿儒就必须攻打曲阜,一者曲阜压榨百姓狠了点,又是高佃租,又是高昂借贷,再加上祭祀时所需贡品物什……” “若言江南乃我大明之根基,山东、河南即为大明之腰腹,之前臣也是说了,本就易于遭灾,如此之下,只有宽待于民,只有山东、河南稳妥不乱,大明朝才能腰杆挺直,而曲阜却积攒了太多民怨,民怨起,想要消除却极为困难,正如人若厌恶了一人,也很难再生欢喜。” “民怨沸腾,需要疏导、发泄,产生民怨的源头,自然也成了衮州乱民讨伐的对象。” “二者,兵灾未起时,尚还可以收获些粮食,但是兵灾一起,势必会造成无数田地荒芜,会有无数饥民,衮州二十四县被抢了一遍,可还是无法养活这么多饥民,若想稳住,让无数灾民听话,徐鸿儒就必须夺下曲阜获取粮食。” “所以,无论如何,徐鸿儒都需要夺下曲阜,公主之所以抓住乱匪家小,只是为了要挟他们确保孔府、孟府、官吏们的家小安全,确保乱匪少作恶、少伤人命,给他们头上戴个枷锁而已。”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大兄所言甚是,乱民一起,死伤就极其难以控制,以他们的家小来约束少伤人命,等到他们得了曲阜,以为可以用圣人子嗣要挟大兄时,再强势击垮他们的抵抗意志,让他们绝望无助,剩下的也只是任由大兄予取予求,只是朕有些不明白,大兄又为何要放了那些匪人?” 刘卫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叹息一声。 “做人终究还是要讲些信誉的,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对待敌人。” “大海上有一座无人岛屿,那个岛屿距离我大明本土几千里,毒虫无数,碰触人畜即死,是个天然的囚牢,答应了放他们一条生路,诺言就不能轻易违背,而他们留在咱们大明本土,谁也说不准哪天又跑出来反叛,那座岛屿却是他们最佳的去处,臣还想着问陛下多讨要些罪人,或者今后的罪人都流放到那里,人少了,臣怕都成了毒物口中食。” “大兄,你想要那座岛屿?” “算是吧。” 刘卫民轻声叹息,说道:“那座岛屿毒虫太多,整座岛屿是不小,一半是高山沙漠,一半与鞑靼草原差不多,适合养羊放牧。” “臣入江南,小琉球岛上的黄金、铜矿够陛下开采几十年,大海上尽管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小股海贼,却很难再对大明造成了危害。” “又自孔府得了两千万两银钱,有这些钱财做底,朝臣们就算折腾的狠了一些,想来三五年也是无碍的,臣得罪了曲阜太狠……” 刘卫民不由转头看向魏忠贤,笑道:“曲阜二十四县的报告,魏公公想来也是见过了,朝臣们应该与公公有了约定了吧?” 魏忠贤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驸马爷……老奴……老奴……” 魏忠贤想要辩解,却被刘卫民抬臂打断,笑容依旧。 “魏公公莫要担忧,本驸马知晓自己做下的事情究竟会有何种后果,只不过……公公若是可能,还是让那些童生们留在衮州吧。” “特例,终究还是特例,也都是些小吏,一辈子都让他们是小吏就够了。” 刘卫民又看向一脸诧异的大舅哥,笑道:“朝臣们以为臣会割裂了文臣,破坏了科考之制,实则臣并无这个想法。” “臣性子霸道,今次又在衮州犯下了如此大错,尽管臣心下并不认为是多大过错,虽也算勉强堵住了衍圣公的嘴,但明眼人一眼就知究竟如何,这也会给朝廷,给陛下造成很大压力,让陛下为难。” 刘卫民无所谓一笑,说道:“也就陛下仁慈,换了他人,一刀砍了臣的脑袋都是轻的,哪里会出城迎接臣,所以臣准备养老,净军、幼军、江南之事,包括已经平稳了许多的山东,所有职事,臣都还给陛下,还给朝臣,只是希望陛下可以保留登莱,不是臣想着占有,而是因为登莱很重要,将来解决辽东建州贼,必须要借助登莱水师,换了他人执掌登莱水师,臣不甚放心,余总兵做事甚为稳妥,臣也能安心耕田种地,放羊养牛。” 魏忠贤心下一惊,朱由校却一阵沉默,沉默良久,摇头说道:“大兄欲以安南为我朱家宗室之王封国,朕亦可将大兄所言之岛屿封国于大兄,与大兄与国同休。” “净军可重置于内廷,江南虽还有诸多事未了,有方阁老、刘公公在,有大兄所设三位副督在,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变故,江南之事算已毕,大兄可辞去海务总督一职,而山东……朕答应大兄所言,建贼未平,登莱总督不变,衮州二十四县所有现有官吏不变,但大兄必须执掌幼军!” “大兄答应过皇爷爷,答应过父皇,答应过朕,大兄尚还未替大明训练五万强军,还未平定建州贼,而且……大兄不在……朕……朕心不安!” 刘卫民心下一阵感叹,脸上却苦笑不断。 “大舅哥啊……” “行吧,大兄给你训练五万强军,五万可以征战到天边的军卒,但咱可得说好了,天下平静后,你得允许大兄正儿八经的耕田种地,不能老是让大兄得罪人!” “小弟与大兄击掌为誓!” “啪——” “呵呵……” “臭小子……” 两人击掌为誓,一只大手很是大力揉弄着曾经小弟的脑袋。 第283章 相公脑袋疼【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一群人跟在两人身后,远远看着刘大驸马混账行为,很是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叶阁老,或许……或许只能另做打算了,不如暂时先等待些时日。” 叶向高回头看了眼高攀龙,深深咳嗽两声,昨日受了风寒,今日也是强忍着身上颤抖来了城外,见远处魏忠贤弓着腰跟在后面…… “咳咳……咳咳……” 看着高攀龙一脸担忧,叶向高微微摆了摆手。 “不用太过担忧,受了风寒而已……对了,一会告诉同僚,暂时别提衮州之事,魏忠贤……不可靠了。” 高攀龙微微点头,看向搀扶着皇帝登上御撵的魏忠贤,脸上的老年斑也阴沉了不少。 “叶阁老所言甚是,先等两日,先确认陛下对宁德驸马府的处置。” 叶向高微微点头,强忍着喉咙中瘙痒,说道:“人在正在,人离政息,先让刘驸马离开朝堂,衮州二十四县之事……绝不能在其他地方蔓延开!” “阁老……衮州原有官吏又当如何?”高攀龙犹豫问了一句。 叶向高眉头微皱,有些不满道:“若非他们疏于政务,又怎会有了今日之事?该问罪的问罪,该罢职的罢职,吏部也该严厉一些了……咳咳……二十四县的童生们尚未解决,绝不能再给他人借口……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赵南星有些担忧,上前搀扶着叶向高,一脸恼怒。 “奸逆小儿,两位大人,我等当与朝臣们一同上奏弹劾……” “咳咳……咳咳……糊……糊涂……咳咳……” 高攀龙忙搀扶着轻拍着叶向高后背,看向赵南星摇头说道:“赵大人,此时不是弹劾之时,需谨慎小心些,缓缓图之方为稳妥。” 叶向高摆了摆手,有些不悦道:“陛下……不信我等,不能轻易妄动!” 叶向高剧烈咳嗽,让一干大臣上前,听了他的话语,心下又悲又怒。 刑部尚书王纪见众臣围拢,摆手推开了些人群,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处,有何事情,还需回去商议。” 礼部尚书孙慎行向一干同僚拱手一礼,说道:“诸位,此时天气正寒,无数百姓看着我等呢,有何事还需稳妥商议一下!” 众人见叶向高捂嘴不住咳嗽,心下一叹,也只能拱手还礼。皇帝步行,一干大臣也只能抱着笏板跟在后面,现在皇帝登上了御撵,一干大臣或坐轿,或上了马车,就是刘卫民也钻入了自家马车,至于手中木盒也交给了大舅哥。 两刻钟后,刘卫民身下马车脱离了队伍,看着外面净军护送着御撵离去,眼中神色不冷不淡。 “相公……” 回头看向有些担忧的小媳妇,刘卫民放下车帘,脸上露出了些笑意。 “替相公担忧?” “……嗯。” 刘卫民起身,将她抱在怀里,眉头微皱道:“净军本就是些宦官,外臣担任本就不妥,本就易于被人诘垢,你皇兄虽性情敦厚,与相公犹如亲兄弟,只是……你皇兄成了亲了啊……” 感受着强劲有力心跳,朱徽妍抬头看了眼他已经有了寸许胡须,又低头说道:“妍儿只是担忧相公不喜,不是心疼净军还给皇兄。” “呵呵……” “该出的力,出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咱们就该正儿八经过日子了,整日东奔西跑的,弄丢了媳妇可就亏大了。” “相公就爱说笑……前些日,娘亲还问起……问起何时行夫妻之礼呢!” 朱徽妍还是强忍着羞涩说了这么一句,刘卫民不由低头看向怀里的媳妇,一阵犹豫,最后还是坚定摇头。 “咱再等几年,你身体还都没长开呢,会出人命的……” “相公就爱骗人,两宫娘娘都说妍儿是个好生养的身子,而且……而且裕妃都有了生孕,她……她也不比妍儿长了几岁……” “裕妃?” 刘卫民一愣,大舅哥二月成亲,自民间纳了三女,一后两妃,可也没听说有个“裕妃”之人来。 见他不解,朱徽妍拍了两下他的手背,说道:“十日前,德嫔张氏查出了生孕,皇兄就册封了裕妃。” “宫内之女张氏?” “嗯。”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皱,脑中仔细回忆着《明史》所载,按照他所记,张氏在来年八月被生生饿死,算算日子…… “此女……” 刘卫民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去开口。 这个时代不是数百年的后世,普通大家族是有三妻六妾,但是妾的地位永远比不上妻子,更加不允许比正妻早一步有了生孕,正儿八经的张皇后、王良妃、段纯妃尚未有生孕,一个自幼便入宫的宫女、小妾有了生孕…… “不是个好事儿啊……” 刘卫民微微叹息,朱徽妍好像知晓他担忧的是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她却不知晓他究竟在担忧着什么。 按照家中所藏《明史》所言,张氏是因欺瞒孕期,十月怀胎时辰到了,却未能产子,被客氏生生饿死在冷宫过道里。 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史书记载也不清不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没有记载张氏肚中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有无隐瞒,是否是假怀孕,肚子这么大,还能骗了人? 皇族子女,哪怕死在肚子里,哪怕妇人死了,也还是要确定肚中孩儿是男丁,还是女娃的,这很重要,可张氏仅仅只是一句话语了事。 谜团,或许在外人看起来确实是个谜团,他却觉得很是正常,仅比一后两妃早了生孕,他就相信注定是个悲剧。 “麻烦啊……” 不听他叹息还好,听了这话语,朱徽妍登时紧张了起来。 “相公,你可不能掺和这事儿……” 嘴角更加苦涩,竟然这丫头都能想到张氏的后果,拍了拍她小手,叹气道:“尊长尊嫡是不假,可也不能不管不问吧?你还是个姑姑呢!” “相公,这……这种事情沾不得的,妍儿求求你了……好不好?” “媳妇儿,有些事情你不懂的……算了,相公答应你。” 史上也未记录张氏肚中究竟是男娃,还是个女娃,他有些不确定值不值保住张氏。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了好几年,有些事情他可以改变,有些事情就像是注定好了的,他可以种地,可以造船,可以打造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因为这些事情只要有了那个条件,凭借他的身份与三朝帝王的恩宠,他就可以做到这一切。 经历了萨尔浒之后,他知道,有些事情就算自己再如何努力,最后也可能会是另一个结果。 万历帝的死亡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不确定自己大舅哥能不能走出短命的命运,不管如何,他还是极其紧张大舅哥的子嗣问题。嘴里答应着小媳妇,心下究竟该如何决定,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相公……相公……” 朱徽妍连呼两声,将他从自己世界里唤醒,低头看到小媳妇担忧之色更重了三分,不由苦笑道:“你也别太过担忧,相公又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不会乱来的。” “相公……裕妃……裕妃若生了个小公主还可以活,若……若是……相公……” “唉……你们家的烂事儿真是多,难道之前就没想着吃些药啥的?” “药……药是给了,可……可裕妃……裕妃……” “没一个省心的啊……” 正宫娘娘没有生孕前,其他人是不允许有了生孕的,为了避免意外,通常都需要吃些避孕之类的药物预防,见小媳妇模样,他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定然是张氏偷偷倒掉了药水。 “老子算是看清楚了,皇宫中啥都缺,就是不缺心眼!就是不知晓,这个张裕妃是不是一直都是个玲珑之人,若是学会了附炎趋势还罢,怕就怕沾染了皇宫中的狗眼看人低,眼睛长在脑袋上,若真如此,那就谁也救不了她。” 心下一阵烦躁,来来回回将大舅哥几个孩子翻了几遍,最后发现也就客巴巴养女任氏比较稳妥些,可一想到客巴巴性子,脑袋就大了三圈。 皇帝大舅哥身上谜团也太多了些,心下一阵哀叹,张氏他还未有见到,但也听了小媳妇说起皇后张嫣带着一干妃子“讨伐”他的事情,怕就怕那个张氏真的眼睛长到了脑袋上,再将他划拉到魏忠贤、客巴巴一伙里,到时候…… 看着他一张苦脸,小公主估摸着想要安慰安慰他,犹豫说道:“张裕妃是庄妃娘娘身边之人,应该……应该不会出了意外,相公也莫要太过担忧……” “庄妃娘娘?” 刘卫民一愣。 “嗯。裕妃六岁便入宫,之后就跟在庄妃娘娘身边,后来才去了储秀宫。” 刘卫民眉头一皱,沉思片刻,说道:“慈宁宫、仁寿宫两宫娘娘是什么个态度?” 朱徽妍犹豫了下,说道:“皇贵妃奶奶有些不喜,其余的……也没说什么,就是……就是客嬷嬷在皇兄身前埋怨了几句。” “客巴巴……一乡野蠢货!” 他有些想不明白客巴巴究竟是在想着什么,都被一干外臣打压成了这般,还瞎掺和。 “头疼!” 起身将怀里小媳妇放下,倾斜着身子躺在比他矮小了许多的小媳妇怀里。 “相公脑袋疼!” 朱徽妍感受着身上沉重,脸上露出苦笑来,心下却莫名满足,小手为他揉着紧皱的眉头。 第284章 就你小子好使唤【三章完】 刘大驸马出京一年,不仅仅有一干净军坐在屋中,卢象升、黎宏业也前来面见,再加上刘家寨一些老人,热闹是挺热闹的,就是他又是挨了一阵训斥埋怨。 一般人在他面前都有些畏惧,更别说埋怨训斥了,唯独刘家寨的老人们不同。 一年来,刘家寨发展的很是不错,就是挣得没花的多,弄的仨枣俩枣全都造了枪炮,不仅净军、幼军勒紧裤腰带,刘家寨以及皇庄诸多管事们也跟着吃糠咽菜。 红薯好种,主要是第一批早早种下的红薯最为关键,之后就省事了许多,不像土豆、玉米需要种子种下,红薯秧长到一两米远的时候,就可以截枝插种,小麦收后,完全可以栽种,如此之下,产量可就多了。 去岁宁德驸马府并未征收佃租,在河北之地张贴的收购粮食的告示,对百姓较为有利,除了一些大地主和京城周边几十里百姓不愿卖粮与他,北直隶散户农户愿意售粮与宁德驸马府不少,毕竟他对售粮民户的承诺极为优渥,无论市面上粮价上涨多少,农户凭借售粮票据回购,也只是售粮时上涨一成。 二月山东大震,河北也有些震动,只不过是些余震,并未造成多少损害,一开始粮价浮动还不是很大,但随着闻香教堵塞了河运,南方粮食无法运送到京城后,粮价就开始一日一个价。 粮价一日一个价,河北村庄乡下的百姓还好一些,本身家中就有些粮食,再加上宁德驸马府的承诺,粮食飞涨并未对这些农户太过影响,但是河北其余府县城池就倒了大霉,尤其是百万人丁的北京城居民。 一日一个价,刘家寨趁机赚取了不少钱财,随着麦子成熟后,粮食的价格降了下来,但京城的物价依然居高不下,直到打通了河运,大宗货物前来后,物价才逐渐平稳,但刘家寨也赚了盆满钵满,只是……左手进右手出,又全都散了出去。 对小夫妻俩的败家行为,刘家寨一干老人很是不满,公主是没法子训斥的,他就倒了霉,这个训斥一番,那个指着鼻子大骂几句,还不能反抗,直到所有人离开,只留下一屋杂乱。 一年未归,第二日啥都不做,也得先去皇宫给皇爷爷上柱香,给一干娘娘们磕个头。 或许是白日里挨训挨骂狠了,一夜睡得很踏实,就是天亮了,还是呼呼大睡,直到小公主实在担忧自家驸马相公挨骂,这才不得不将他唤醒。 一睁眼,看到外面天色,额头顿时冒出了汗珠来。 “几时了?” …… “完了完了……” …… 刘卫民瞬间跳到地上,未等穿上衣物就去穿鞋子,穿了一半又踢掉鞋子,慌里慌张从英儿手里拿过衣物。 “相公莫急,还……还不算太晚……” 不等朱徽妍、刘英儿帮他穿整齐了,刘卫民就三下两下穿了衣物,提上鞋子跑出了房门。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听着外面远去脚步声,朱徽妍、刘英儿两人齐齐摇头。 几乎是跑着的,在院中大吼大叫,要人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等到奔出了院门,才发现小媳妇全都为他准备了妥当。 跳上马车,也不让小三赶车了,夺过鞭子就是“啪”凌空炸响。 “驾驾……” 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小三一阵苦笑。 “小旗大人,不用这么着急,宫门也才开了三刻钟……” “三刻钟?完了完了……” 刘卫民心下更是焦急,若去仁寿宫,就是午时前往也是无碍,慈宁宫可就不成了,至少也得提前在西华门外等待才成。 “驾驾……” 抬手又是一阵急喝。 “你小子懂个屁,皇贵妃奶奶,那是愿意等咱的主?” “驾驾……” “本小旗大人在山东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这就够皇奶奶骂上一个时辰了,再晚了时间,本小旗还不知有多惨呢?!” “驾驾……” 马车骨碌碌,宁德驸马府距离皇宫不是很远,小三也估摸着自己有些失职了,左扭右扭不安分,看的让人甚是难受。 “都成了小旗大人府门管事了,怎地如此不够稳重,坐着也不老实,屁股得了痔疮?” “小旗大人,赶车是俺小三活计……”小三一阵委屈。 “你就是个贱皮子!老子干了你的活计,还不乐意?” “哼!” 刘卫民将缰绳塞到他手里,自己只是不时甩着鞭子。 …… “三儿,有没有想过后悔?” “……” “别这么看着老子,若非……小四……小四也不会死在界凡城……你也不会丢了一条手臂。” “……小旗大人,俺们信命。” “信命……三儿,等咱们杀回辽东,本小旗要建一个很大很大石塔……不!明年,明年咱就建起来,要将小四和兄弟们全都供养起来!” …… 原本急急躁燥的心平静了下来,想起曾经的惨烈,眼中也有了湿润…… “小旗大人,俺们死后,能……能住进石塔吗?” …… “或许……咱们只能仰望他们……” 刘卫民猛然一拍他的肩膀。 “不去想了,一群没福分的倒霉蛋,等咱爷们这辈子过完了,再去找他们,咱爷们要……要挨个踢他们屁股!” “小旗大人……俺……俺想请小四吃糖……” “呼……” “等老子建好了石塔,老子多做几种糖……” “……嗯!” 小四重重点头,刘卫民心下竟然有了些迷茫,他不知自己是否是对的,留着建州贼是否是对的。 马车前行,他像是陷入自己世界,连自己是如何进入西华门都不知道,直到小三拉着马车来到慈宁宫前。 “驸马爷!” “驸马爷……” 惊喜童音惊醒了他,抬眼看过去,正见晃着俩小辫的喜儿跑了过来。 “驸马爷,皇奶奶正不高兴呢!” 刘卫民收拢心情,脸上又是一阵无奈苦笑。 “小喜儿,天都这么冷了,咋不戴着个帽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刘卫民跳下马车,蹲着身子捏着红扑扑有些凉意脸颊。 “行吧,明个让人送来个好看些的裘帽。” 小喜儿大喜,欢喜一福礼。 “喜儿谢过驸马爷!” “呵呵……就你小机灵!皇奶奶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驸马爷……皇奶奶没有真的生气,前些日还夸赞驸马爷呢,就是……就是驸马爷去了江南,都好久没来了慈宁宫……” 小喜儿很小心低声说着,见她颇为可爱,忍不住又捏了捏婴儿肥的脸颊。 “驸马爷今后天天过来,让皇奶奶天天烦……” “镇国?还真是你呢。” “顺妃皇奶奶!” 话语尚未与小丫头说完,就见李顺妃带着个小丫头出来了,看着样子是要出去,忙上前一礼。 李顺妃一见是他,不由一笑。 “镇国还真如姐姐所说,赶紧进去吧,晚了,姐姐可又要气恼了你。” “皇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刘卫民忙上去搀扶李顺妃,随意问了一句。 李顺妃叹气一声,说道:“前些日查出陛下身边人有了生孕,张德嫔成了如今的张裕妃,就住进了景仁宫。” “初有生孕,陛下前些日令人前来,说是让慈宁宫看顾一二,你皇奶奶倒是去了,就是……就是景仁宫太冷了些,今日再去看一下,看看炉火点上了没。” 刘卫民微微皱眉,随即又笑道:“皇奶奶,前去景仁宫也无需这么着急,不如皇孙婿一会儿陪着皇奶奶去看看吧?” 李顺妃顿时笑了,伸手狠狠点了下他的额头,笑道:“净瞎胡说,景仁宫也是你这臭小子可以随意进出的?别没事儿找事了,赶紧进去吧,省的姐姐恼怒,让你去堂屋跪着!” 感觉脖子一阵凉嗖嗖,缩着脖子叹气道:“皇孙婿真不是皇奶奶想着那般,唉……张裕妃也真是的,这不是让俺那大舅哥为难吗……” “打住!” 李顺妃拍了他一下,又左右看了一眼,声音放低了不少。 “这话在皇奶奶身边说了也就说了,可别与他人乱说,记住了?” “嗯,孙女婿晓得轻重。” “行了,自个进去吧……对了,听说刘家寨里有些取暖的炉子,你昭妃皇奶奶这些日身子不是很好,给装一个吧。” “欸!小事儿,等孙女婿回去后,让人弄好了送来,您老有啥短缺的尽管吩咐,府上绝不敢短了半分!” “唉……” 李顺妃轻声一叹。 “皇奶奶算是看明白了,也就你小子好使!行了,赶紧进去吧,别让姐姐恼怒。” “嗯,皇孙婿听您的。” 说着又看向小三,说道:“三儿,马车留下,你自个回府吧,天冷地滑的,让孙公公送皇奶奶去景仁宫。” 小三不敢迟疑,忙下了马车,将车子交给李顺妃的常随宦官。 小三只是个半大小子,还是没了条手臂的小子,再加上每次进攻,都有诸多宦官跟随,进入慈宁宫、仁寿宫并无多少大碍,但大舅哥的内宫就不成了。 宫内,无论宦官、宫女,还是各宫娘娘,只要品级够高,都是可以拥有自己的马车、娇子,甚至骑马也是可以。 刘卫民自万历帝时期,他就有了宫内行走的权利,骑马也好,坐轿、坐车也罢,他都有这个资格,但慈宁宫、仁寿宫两宫娘娘却少有这种自由。 两宫娘娘们都是过了气的宫妃,还是些遗妃,大明朝有宫妇不得干政规矩,无论是自个避嫌,还是不可明言的潜规矩,遗妃都不能相互间随意走动,用的车子、轿子也就少了许多。 第285章 预谋谋夺宗室之田【今日三章,第一章】 皇宫千百年来都是极为现实的地方,有权有势就什么都有,一旦成了遗妃,权势基本上就与她们没了多少干系。 见李顺妃要步行前往景仁宫,刘大驸马忙献上自己马车,搀扶着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远去,才拍着小丫头脑袋进入慈宁宫院门。 刚一脚踏入院内,远远就看到郑贵妃本着脸坐在阁廊下,身后还站着寿宁公主夫妇,身子骨也不自觉低了半分。 “还真当自个是个奴才?” “还是老娘是头吃人老虎?” 看着有些弓腰的他,郑贵妃登时不满,刘卫民却感觉嘴里有些发苦,来到郑贵妃身前,半蹲下身来,低头方便让她用竹竿敲脑袋。 “皇奶奶,孙儿知道自个在外晃荡了一年,也知晓山东的事情惹了您老心下担忧,孙儿也……也愿打愿挨……” “哼!” 郑贵妃抬手就是一下,恼怒道:“在外一年也就罢了,为了朝廷硬是抢了孔府钱财、田地,老娘也不多说,可是,谁让你用一干童生瞎整胡闹的?” “难道圣人之地就少了举人、致仕进士?” “你就算不想用些孔家人,孟家人呢?” “为何这么做?” “你知不知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灾祸?” 郑贵妃小竹竿“梆梆”照着大脑袋一阵敲打,吓得一旁的冉兴让脸色都白了,刘卫民还不敢捂着脑袋,更不敢围着大树打转逃窜。 “皇奶奶,不是孙儿不用举人、进士,孙儿是用人请了的,结果就是一干秀才也指着孙儿鼻子大骂,至于……至于孔孟圣人之后,孙儿……孙儿怎敢让他们为衮州二十四县县令啊?” “那你就敢弄什么理事会?就敢让理事会代替布政使?” 又是一阵“梆梆”敲打。 “孙儿……孙儿也是没法子啊~” “山东巡抚、布政使、知府、知州、同知啥的,都跟着衍圣公跑来了京城告孙儿的状,孙儿……孙儿又不懂民务,不知道咋整才够稳妥,这才请了孟府和一干长者,想着……想着人多了,也就稳妥些……” “稳妥?做事毛毛糙糙,还敢跟老娘说什么稳妥了?” “梆梆”又来几下。 “手拿开!” “梆梆!” 刘卫民心下很是后悔,咋就忘了披甲戴盔呢?被郑贵妃狠狠教训了一顿,又把他关在正堂房屋内,向皇爷爷牌位面壁思过起来。 …… “娘……” “哪个是你娘?” 郑贵妃就坐在屋外阁廊下,死死看着面壁思过的刘大驸马,寿宁公主刚一开口,郑贵妃顿时恼怒冷哼。 寿宁驸马满头冷汗跪倒在地,头颅更是死死抵在地上。 “母亲,孩儿……孩儿真没蛊惑兄长卖掉皇庄……” 寿宁公主也忙跪在地上,泣声道:“娘亲,驸马真不敢蛊惑兄长,是……是另有其人……” “你闭嘴!” 郑贵妃手臂抬起,竹杖终究没有敲下去,在屋内偷听的刘大驸马若看到这一幕,必然心下嘀咕不断,哀叹自己果然是后娘养的,自己都快成了佛陀,冉兴让屁事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蛊惑,你给老娘记着了,若不将皇庄买回来,福王府胆敢发卖一寸田地,老娘剥了你的皮!” “还有你,让人告诉你那蠢货大兄,胆敢耍滑头,他就老死在河南,封国……想也休想!” “滚!” 郑贵妃对着自己闺女、闺女婿一阵严厉训斥,刘卫民在屋内听了个仔细,心下一阵哀叹。 看着她是训斥自个闺女、闺女婿,实则是与他说的,不过这些事儿他早就考虑过了。 大明朝早先年的王爷们就不提了,就单说这个时候的王爷们,那都是个个瘪十的存在,要说有钱有粮吧……那是有一些的,尤其是自开国时延续下来的王爷们,两三百年也能攒下不少钱财了,但若论谁的田产最多,那还就得数郑贵妃的儿子。 万历帝尤为宠爱郑贵妃,为了她的儿子,万历帝与朝臣们争斗了二十余年,最后也还是未能将福王扶上位,就想着在钱财、田产上弥补,直接给钱三十万两,营建福王府邸花了二十万两,赐下田产四万顷,虽然最后并无这么多田产,但也绝对不少。 听着门外声音,坐在草蒲团上的刘卫民低头想着安南之事,脑中纷乱杂呈…… “咯……” 房门推开,刘卫民转头、抬头,郑贵妃低头看了过来。 “唉……” 女人走入房内,又将房门仔细关好,来到对面蒲草团坐下,看向厅堂正中摆放的灵牌神位,嘴里喃喃低语。 “你耍赖夺了孔家田地,也有做给皇奶奶看的吧?” “……嗯。” “你……是个忠臣,你皇爷爷也没看错了人……田地……田地给你,只是……只是你皇叔并无五十万两银钱……” “……孙儿给皇奶奶准备了安南最为富庶之地,若皇奶奶愿意,安南升龙就是皇叔的,银钱不足,有多少拿出多少,余者孙儿可以用钱庄暂时借与皇叔,一分之利。” 刘卫民神色平静,说道:“皇奶奶,当着皇爷爷的面,孙儿也不敢撒谎,您也知晓,孙儿逼迫皇叔放弃田地,并非是想着自个获利。” “咱大明犹如一个巨人,一个贫了血的巨人,自身造血不足,而百姓就是造血之人。” “近些年咱大明天灾不断,不仅仅是咱大明,整个世界都是灾难不断,百姓日益贫困,反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许皇奶奶以为孙儿从孔府弄了两千万两银钱,又可以从小琉球获得些黄金,但这也只是些浮财,并不能撑上几年。” 随着他抢了孔府两千万两银钱,原本将目光盯在封国的王爷们,定会有了异样心思,不是这些人不想封国,而是想着可以少付出一些代价,得到更大利益。 “咱大明若是以实物粮食征收税赋,还稍微好上一些,或者百姓手中有些银钱、铜板,情况也不会太差,可今日咱大明农夫手中并无多少钱财,每年纳税之时都是粮价最低之时,粮少购粮之时,又是粮价最高之时,再加上过半的佃租,十分之利的贷借,百姓愈加一年贫困一年。” 刘卫民叹息一声,看向万历帝神位,轻声说道:“陕甘、山西最是易于遭受干旱之灾,河南、山东、两淮又是易于遭受水灾之地,但此三处情况要比陕甘、山西强了太多。” “天气诡异一日胜于一日,孙儿可以判断出,陕甘、山西今后天旱会一日胜于一日,甚至十年八年都会连续大旱、颗粒无收,如此之下……两地必是流民无数,灾民数以百万计,也必会流于河南之地。” 郑贵妃神色极为郑重了起来,也将银钱、田庄之事扔到了一边,说道:“你是说,陕甘、山西会有民变之危?”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昨日还与陛下解释了为何我大明近些年灾难频繁,小冰河时期不会轻易度过,也非短时间内可以结束这种诡异天气。” “陕甘、山西地势之高居于天下之首,又远离多水之海,天气本就较为干旱,若连续十年八年不降水,两地遍地灾民自是可以预见,又因西北民风彪悍,有民变也属正常。” “自古夺天下者,北地者,自古亡天下者,民乱之始。” 刘卫民说道:“陕甘、山西连年颗粒无收,也定然会触及河南,一旦无数乱民冲入河南之地,皇叔及欺民无良商贾所造成的民怨,亦会彻底糜烂了整个河南之地,陕甘、山西民少,河南却居于天下之心,民众数倍于陕甘、山西,一旦乱起,想要平定势必难如登天。” “河北之粮尚且自保不足,山东孙儿抢了孔家田地,今后也定会以恢复民力为重,但这也只能自保其地,若无朝臣们阻碍,或许三五年会予以供养陕甘、山西之不足,但这也只能是个未知。” “两淮、江南之地连年增产麻桑茶之地,稻谷之田日益减少,提供给京城已是勉强,又如何运粮千里入陕甘、山西?” 刘卫民叹息道:“解决之道,唯有河南之地,未乱之前,消除河南之地百姓民怨,断除灾祸之根源。河南稳固,陕甘、山西纵有民乱,亦不会糜烂整个天下,河南富庶,则可就近运粮入陕甘、山西赈济,如此……孙儿就需要皇叔之田,需要皇叔之田与今之衮州二十四县等若之田策,以恢复民力。” 郑贵妃不敢轻忽眼前小子的判断,呆愣看着他许久,突然轻声说道:“你前往江南,将苏禄、安南置于大明之下,安置大明朝宗亲,是不是早就预想到了陕甘、山西会有灾祸?”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孙儿可以十足肯定,陕甘、山西数年后,必会有难以计数的灾民,两地颗粒无收,人人易子而食,如此情景,南下河南也是必然,民风彪悍之北民,想要没有民变也绝无可能,这不是人力可以阻止。” “故而,孙儿需要为咱大明寻找粮食,需要寻找安置灾民之地,南方大海岛屿无数,又多为土地肥沃之地,最是适合安置咱大明受灾之民,但是……那里并非是大明朝之本土,一者需要咱大明朝宗室前往,宣扬我大明朝威严、礼仪,以便安其民,使其可以成为安置我大明百姓之地。” 第286章 一君一臣,一兄一弟【第二章】 “一者,有我大明宗室封国、为吏,有我大明受灾百姓迁其地,苏禄、安南数十上百年后,自为我大明朝之府县。” “二者,宗室之田收归皇室,以低田租、低赋税养民,消民怨,以皇室之例样,逼迫民众对天下士绅之高田租、放贷不满,强行逼迫士绅降低剥削,还利于百姓,恢复咱大明朝之造血。” “三者,孙儿断定数年后山西、陕甘必会流民无数,必会有场难以计数之灾民为乱,朝廷又不能无缘无故夺了皇叔之田产,这对于皇叔也不公平,毕竟天下士绅也在做着皇叔等若之事,亦不能以为皇叔是皇族,就强行夺了田庄,不仅天下各王府不满,皇奶奶也是不愿的,孙儿就算将来去了地下,也没脸面去见皇爷爷。” 刘卫民心下一阵哀叹,皇室之田地想要收回极其困难,牵扯太广,不能未出现的民乱,宗室就已经乱了套,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些王爷们远远弄出大明朝。 在他看来,无论是将宗室迁离京城,居于大明朝本土各地,还是将他们困在京城,随着时间推移都会麻烦不断,如此还不如将他们踢去海外,远离大明朝本土,至于这些人会有什么想法,那则不去管它,短时间内,这些人根本不敢有想法,等到他们有了想法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郑贵妃默默听着他解释一年来所做之事的最终目的,心下波涛不断,她能够想象出,一旦陕甘、山西连续数年颗粒无收情景,无数灾民在人人易子而食情况下,会对河南造成怎样的冲击。 流民最大的危害在于它会吞噬能够吞噬的一切,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后行成毁天灭地的存在,而他的儿子一旦居于河南…… 她不能,也不敢去想象。 郑贵妃缓缓站起身体,来到供桌前,拿起一根香点燃,默默将之插在香炉中…… “臭小子,过来为你皇爷爷上柱香。” 刘卫民忙站起身,与她一般,默默点燃香火,又退后一步,跪在地上。 “皇爷爷,您老在天上看着呢,俺可是没丁点私心儿,您老若觉得皇孙婿还成,就保佑皇孙婿能心想事成,也别埋怨俺算计皇叔的田地……” “啰里啰嗦,行了,起来吧,这些日你就哪里都不用去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皇庄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刘卫民吊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最是害怕眼前的“皇奶奶”与他闹腾,打是打不得,就是打压也不成,有皇爷爷牌位放在那里摆着,他根本不敢有半分忤逆。 心下轻松,忙又搀扶着她坐下,满脸笑意道:“还是皇奶奶英明,难怪皇爷爷爱了您老一辈子,孙儿可是羡慕至极呢,今后定然以您老为榜样!” 郑贵妃一翻白眼,脸上却难得有一丝红晕,伸手拍打了下他的脑袋,笑道:“臭小子,净会拍马屁!你倒是赶紧与妍儿生了个娃娃啊?!” 一提起这事儿,刘卫民顿时成了瘪十,苦笑道:“皇奶奶,您入了宫时年岁几何?妍儿才多大啊?” 郑贵妃出身卑微,经历更加悲惨,宫廷选秀有两种,一种只是为了增加些打杂伺候人的宫女,一般百姓若非活不下去,通常是不会将自家闺女送入皇宫遭罪,还有一种是皇帝娶亲,这类选秀就要郑重了许多,参选的人家就要多了不少。 皇帝娶亲,除了活不下去的,大多都有一步登天的想法,除此之外,大多数百姓还是不愿参与选秀入宫,而郑贵妃却有些迫不得已。 郑贵妃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曾嫁于一孝廉,年岁太小,而能成为孝廉人家,通常心性还算不错,见她整日哭闹抹泪,就退了这门亲事,十三四岁时再次与人定了亲事,结果因为男方因她是嫁过一次的,事到临头不愿拿聘礼,郑家虽没落,几乎吃不上饭了,可也是落魄了的低级官吏之家,这脸面哪里搁得下,双方厮打了起来,亲事也就此作罢。 连续两次未能嫁了出去,名节也就坏了,才无奈参与了秀女海选。 一开始,郑贵妃与刘卫民大舅哥的那些德嫔一般,名头听的很好,其实也与那些自幼在皇宫为奴为婢小宫女一般,与海选后即为皇后的张嫣、段纯妃、王良妃不同,张嫣、段纯妃、王良妃,一开始便为后、为妃,而德嫔、美人、陪侍啥的只有有了身孕,才可能晋升为妃。 一丘之貉,话语虽不好听,但也说了一个道理,往往遭遇相同,品性相同者,更易于走到一起,郑贵妃与张嫣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万历帝童年阴影,见到郑贵妃的那一刻,看到她的经历后,就认定了这个女人,自身经历,不服的个性吸引着那个时候懦弱的万历帝,而张嫣自幼操持家务,照顾没了娘的幼弟行为,又深深吸引着有同样经历的皇帝大舅哥。 有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看起来不可思议,事实就是如此,当他看到张嫣的经历后,就知晓,这个女人与客巴巴都是大舅哥无可或缺的女人。 刘卫民说着自己的无奈苦闷,郑贵妃反而对他更加满意。 两人说着,又将话题转道了张裕妃身上,对于这个女人,郑贵妃极为不满,可她也不想想自己,刘卫民心下腹诽,却也不敢当面与她对着干,只能温言劝解。 皇宫是个大染缸,可再如何,所有人也只能围着一个人转悠。 在慈宁宫待了大半日,看望了生病的的刘昭妃皇奶奶,将所有房屋检查了一遍,最后又去仁寿宫转了一圈,被丈母娘傅懿妃温言劝解了一番,事后更是与小姨子打闹了小半日,陪着丈母娘吃了顿饭食。 直到天色渐晚,才自仁寿宫返回,转道前往乾清宫。 或许知晓他定然会转悠到了乾清宫一般,魏忠贤、客巴巴两人都在天工阁,除了两人竟然还有一女,看着凤冠、凤纹皇后大裳,他就知道了眼前女人是谁。 他很有些无礼,上上下下将张嫣打量了一遍,这才抱拳躬身一礼。 听着他的“臣见过皇后”话语,皇帝大舅哥的反应却有些怪异。 张嫣长得挺好,五官周正,有种丰盈美感,身材也很匀称,双手拢在袖中,很有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仪,确实是难得的皇后人选。 他在打量着张嫣,张嫣也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原本没时间整理的胡须,让他多了几分威严,回府当日就将他觉得老成的胡须去除,顿觉年轻了二十岁,也让他躺在小媳妇身边,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有一利便有一弊,年轻是的确年轻了,可在张嫣眼里却成了过分的年轻,也极不稳重、沉稳。 张嫣微微点头,说道:“早就听闻陛下言及刘驸马,今日才算相见,刘驸马莫要太过多礼。” 刘卫民微微点头,很随意看向大舅哥,笑道:“昨日回府才听闻张裕妃有喜,心下还有些担忧呢,但见了皇后仪容后,臣才发觉有些杞人忧天了,就这母仪天下仪容,陛下有福了啊!” 魏忠贤目瞳中精光一闪,不由看向眉头微皱的张嫣,朱由校这个大舅哥却是咧嘴一笑,伸手示意刘卫民走向他的作品。 “此处无外人,大兄也莫要理会些许虚礼,怎么样?这小床还算不错吧?” 刘卫民来到面前小小木床,不由一笑。 “陛下定然是个顶好的慈父。” 伸手抚摸着被打磨光滑无比的小床,又检查了一小床坚固性,一脸羡慕。 “臣羡慕啊!陛下手艺之精湛天下少有,臣若有了娃娃,臣觉得这个小木床正适合!” “刘驸马,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朱由校却回头看了眼张嫣,摆手一笑。 “无碍,同睡一张床,孩儿们将来也定然是朕与大兄一般,亲如兄弟。” “呵呵……” 刘卫民不住抚摸着小木床,呵呵一笑。 “陛下所言甚是,一兄一弟,一君一臣,兄慈弟恭,将来小哥俩守护这大明天下万里江山,又是一段千古佳话。” “哈哈……” 朱由校大笑,指着小床上万里山川河流,大笑。 “哈哈……” “果然懂朕心意者,大兄也!” “哈哈……” 兄弟两人勾肩搭背,也不理会他人,仰天大笑。 两人笑罢,刘卫民又围着精巧小木床转了一圈,为了防止婴儿掉下了床,大舅哥特意如后世婴儿床一般增加了护栏,而且护栏软润、细密,绝不至于伤了娃娃手脚,更不会卡住小脑袋。 围着转了一圈,还是有些不满意,拍打了几下小木床。 “陛下心思细腻,小木床的栏杆考虑到了孩子太小,唯恐伤了娃娃手脚,也期望娃娃自幼可以独睡,培养娃娃的独立个性以及无畏品性。” 朱由校不由咧嘴一笑,说道:“果然还是大兄最懂朕之心思,大兄可还有补漏之处?” 刘卫民指着小木床两头,说道:“陛下也知臣最喜爱娃娃,对娃娃也多有了解,娃娃太小,好奇心颇重,成年之人若被困于一处,时间稍久也会烦躁不安,娃娃亦是如此。” “臣以为,陛下何不在小床两头增加个牢固支架,如同秋千一般,娃娃哭闹之时,人可以在一旁轻轻摇晃,床之上增加个横枝,一者可放些风铃,增添些情趣,二者也易于增加些纱帐,阻拦些蚊虫叮咬。” 第287章 自以为……【第三章奉上】 皇帝大舅哥第一次将要做父亲,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童年的阴影也让他想要做一个好父亲,刘卫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 没人知道后来会是怎样的结局,也为了确保张裕妃肚里孩子的安全,不顾张嫣的喜悦与否,与大舅哥勾肩搭背憧憬着未来美好生活,子孙满堂情景。 最后魏忠贤还是隐晦提出了客巴巴住宿问题,希望他可以说服郑贵妃,让客巴巴居住在慈宁宫,对此想也未想答应了下来,当然了,他也在回府时,转道去了趟慈宁宫,又被郑贵妃教训了一通。 一连三日,刘卫民只在府中,大致了解了下刘家寨粮食储存,煤炭采挖、钢铁炼制、火枪、火炮制造,以及钱庄经营之事,最后才在黎宏业了解了学堂之事,至于幼军训练,他需要亲自去看,这也不是很急。 二月山东大震,河运被堵,粮食价格飞涨,但对刘家寨影响不大,反而因此让他小赚了一笔,因此事的发生,秋粮收获之时,库存粮食成倍增长,不仅其他府县百姓愿意将粮食售与他,京城周边零散百姓也全将宁德驸马府作为首选。 山东贼寇没有选择的机会,不仅打开了粮庄民望,更是因此逼迫粮商们抬高了粮食收购价格,同时也逼迫着他们与刘家寨卫民粮庄等齐,做出同样承诺举措,但他们毕竟晚了一步。 危机,危险中蕴含着机遇,粮庄储存高达百万石小麦,另有百万石红薯,仅麦谷收购一项,钱庄就支付了三十万两银钱,但对于此时拥有五百万两钱庄来说,并未造成太大压力,有了这么多粮食,也可以运粮山东赈灾。 钱庄经营数月,一直没有太大起色,就是魏忠贤也没有想要将内库银钱放入钱庄想法,北京城老少爷们同样采取观望,直到刘卫民南下剿灭海贼的时候,因他与西班牙、葡萄牙达成了贸易约定,封锁海岸后,大明走海的商贾无可奈何,不仅仅需要将保证金放入钱庄,走货交易也需要在钱庄走账,仅此一事,钱庄就存放了两百万两银钱。 不仅仅垄断了海上走商贸易,更是以漕帮垄断了南北通过运河走商贸易,他不能垄断货物,但是他垄断了交通运输。 仅此还不够,他还在苏禄、安南“私吞”了百万两,山东私吞了四百万两,私吞的并不在账面上显示,这些也只是作为他来打造一个工业体系的备用基金,魏忠贤听着小宦官说着钱庄密探送来的情报,还是心下惊惧。 听着小宦官读者密报,屋内一片寂静,直至过了好一会儿,崔呈秀才犹豫开口。 “叔父,卫民钱庄银钱是不是太多了些?” 魏忠贤眉头微皱看了眼崔呈秀,轻声叹息道:“卫民钱庄里面钱财,京城百姓存放六十三万两,商贾五十八万两,江南商贾两百余万两,再加上钱庄本钱,看起来五百万余两,但付出的利息后,钱庄还算是亏了的,钱庄的事情,你们就不用去想了。” “东主,刘驸马做事诡异,卫民钱庄,咱们看起来是赔本赚吆喝,可粮庄的事情……属下觉得,内库应该先弄一个钱庄来。”吴淳夫犹豫说着。 倪文焕点头说道:“属下听闻户部正准备与一帮山西商贾弄个‘和’字钱庄,户部出四成本金,余者本金山西商贾所出,并且经营亏损皆由山西商贾担负,属下以为……内库是否可与户部等若,也寻些商贾……” 田吉忙点头说道:“吴大人所言甚是,卫民粮庄看起来却有赔本赚吆喝,可如今卫民粮庄有麦谷百万石,红薯百万石,听闻昨日刘驸马招了一帮粮庄管事,欲在整个大明各府县开设粮庄,一旦……一旦卫民粮庄控制了大明的粮食,赔本的买卖就成了金山银海。” 魏忠贤一阵犹豫,他知道刘家寨赚了钱,但都贴补了净军、幼军,现在还欠了一万净军半年的钱粮未曾发放,粮庄的事情他不敢掺和,钱庄的事情…… 犹豫再三,魏忠贤微微点头,说道:“内库可以与商贾一同置办钱庄,关键是……谁愿意入股?” 几人相视一眼,崔呈秀说道:“叔父,何不与亓大人商议商议呢?” 魏忠贤一愣,随即认真思索起来,南京素来富裕,五党之人又是大商贾之家,他们有足够钱财与内库合作置办钱庄,关键是人家愿意不愿意? 见他犹豫,崔呈秀又说道:“叔父虽将五党党魁赶去了江南,朝中五党之人却与我等若即若离,可一旦叔父说服了亓大人、应大人、吴大人……五党之人若是与内库合作置办钱庄……” 魏忠贤顿时明白了崔呈秀话语意思来,随即又眉头紧皱,说道:“户部与山西商贾办起钱庄,损失可由山西商贾承担,若是那些人与咱们合作……” 崔呈秀咬牙说道:“自前日朝臣们劝解陛下,陛下也并未答应换掉二十四县童生,甚至连吏部、礼部欲将那些童生调入京城都未答应,更是不置布政使、知府、知州,连山东巡抚也换成了那个姓马的千户。” 魏忠贤眉头紧皱,他是听了刘大驸马与皇帝谈话之人,自然知晓小皇帝为何会如此,不悦道:“衮州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有些事情你们不懂,驸马爷也不会再插手朝政……” 说道此处,魏忠贤才发觉崔呈秀想要表达的意思来,抬眼看向崔呈秀、吴淳夫、田吉、倪文焕、李夔龙五人,缓缓闭眼沉思,看着他手指轻动,五人相视却不言语。 魏忠贤再次睁眼看向五人,微微点头说道:“咱家可以应允拿出百万两银钱,可以答应损失两家平分,但若赚了银钱,内库必须占七成!” 吴淳夫正要张口,田吉不着痕迹拉了他一下,眼睛却看向崔呈秀。 崔呈秀眉头微皱,缓缓点头,说道:“叔父说的是,户部与山西商贾,所有风险皆由商贾承担,叔父已经承担了一半风险,五党之人让出些利益也算是应当。” 魏忠贤缓缓点头,说道:“此事就交与侄儿,让良卿与侄儿一同前往南京。” 崔呈秀起身抱拳答应,至于魏忠贤以什么样的理由,众人也不多问,一干人退下,只留下手指轻动的魏忠贤一人独坐。 “崔兄!” 刚出了魏府,吴淳夫忙快走几步。 崔呈秀好像知晓吴淳夫想要问起什么,摇头说道:“刘驸马教会了崔某一件事情。” 吴淳夫一愣,不解问道:“崔兄的意思是……” “先做,至于做了之后会有什么难处,那就再解决难处!” “可是……此事尤为艰难,五党人虽因东林党而倾向东主,可这些人绝不愿死死绑在东主身上,更何况,他们还只占三成之利。” 一旁的田吉微微点头,说道:“付出五成之风险,却只得三成之利……换做是哪一个也是不愿的……” 田吉刚一开口,却又苦笑不已,户部欲与山西商贾共同出资,欲建“和”字号钱庄,消息虽未传入民间,六部官吏们却算是公开了的事实,就差小皇帝点头答应了。 田吉等人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何玄机,但山西商贾们承诺担负所有风险却已经确认。 崔呈秀心下暗自苦笑,面上却不甚在意说道:“五党乃墙头之人,三成之利虽也少,但无论五党,还是东林之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敌人,卫民钱庄、粮庄吃相太难看了些,几乎是欲要掌控天下之钱粮,户部欲要私立钱庄,因何?诸位兄台不会不明白,东林人如此,五党之人难道心下就愿宁德驸马府、东林之人瓜分天下之财?” 李夔龙微微点头,说道:“崔兄所言甚是,如今没人敢轻视刘驸马所做之事,虽卫民钱庄、粮庄此时尚还不足为虑,数年后却甚让人心忧,东主为陛下近臣,又执掌着司礼监,纵然亏损也当不至于亏损太多,虽付与五党利润仅三成,想来要比他们自亏经营要强了太多。” 五人不由微微点头,心下更是哀叹不已,去岁无人看得上宁德驸马府名下钱庄、粮庄,此时却成了所有人哽喉利刺。 天灾不断,大明朝财赋不足,粮食储备不足,书房被他秘密藏着的《明史》,明确记载着数年后的天灾人祸,为了应对此次灾难,他必须要储备更多的钱粮应对。 或许会有人以为,乱民一起,只要兵强器利,大军平乱即可,可却无人去想一件事情,为何刘卫民的二舅哥会反反复复,反反复复轮替使用围剿、招抚之策? 政策的反复,只能说明一个原因,大明朝没有能力彻底平定数年后的灾祸。 刘卫民知晓大明朝的问题所在,本想着重新建起一个粮储体系,建起一个金融体系,利用钱粮将大明朝这个脱了轨的火车,重新推回本应行驶的轨道,却不知他的所作所为,再次成为了天下士绅的敌人。 粮储的作用是为了平抑粮价,是为了将粮食调往更加需要的地方,但在所有人眼里,他侵占了所有人的利益,是必须要打压、铲除的敌人。 他没想到,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所有人的敌人,只是单纯的以为,只要不再插手政务,也不干涉兵部所作所为,成为一个在野农夫、工匠,自己就会慢慢被他人渐渐淡忘…… 第288章 简洁易懂之文字尔【三章,第一章】 一连数日整理账册,看着颇为混乱的账册,刘大驸马很是不满,不仅沈允婻、杨柳儿及一干江南掌柜被他扔去皇家学堂,就是捏着鼻子成了兄弟的宦官兄弟,幼军监军刘卫忠、宁德驸马府管家刘卫贞、钱庄大掌柜刘卫雅、御马监管事刘卫辅、酒楼管事孙礼徽、刘家寨一帮老头管事们,全都被他扔去皇家学堂,让小媳妇朱徽妍、小姨子朱徽婧、朱徽媞,以及刘英儿四儿小丫头狂轰滥炸,与一帮司礼监小宦官强化学习数学。 皇家学堂里面的小宦官先生们,早已越过了这些简单数字、简单加减乘除的阶段,之所以还让他们进行学习,主要还是一种学习气氛,以及让这些小宦官们一对一帮助学习。 沈允婻、杨柳儿以及一帮掌柜还勉勉强强听得懂,刘家寨一帮老人们却极为困难,这些老人们一者年纪较大,二者他们根本就不懂识字,对于刘家寨老三混账小子强制他们前来就学,一帮老人们极为不满。 道理讲不通,那就只能用军法强制要求,刘家寨本身就是军户,用起军法比讲道理更加好使。 四个小丫头轮流轰炸,他则在府邸整理钱庄账册,一边整理,一边按照后世财物做着报表,准备一些实例作为教案。 朝廷上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管不问,虽不管不问,却也不是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二十四县童生官吏挑战了大明正常吏治,他知道朝廷官员们必然心怀不满,事实也正是如此,先是一些无关紧要小吏上奏,以为衮州二十四县童生只能算是应急,不能作为常制,亦不能坏了吏治、祖制。 皇帝并未理会,全将奏折留中不发,随后高攀龙一干御史上奏,皇帝依然留中不发。 朝廷的事儿闹腾了十余日,他则一心整理账册,烧制玻璃,尝试烧制水泥,铸造钱币,安排人手送粮衮州……甚至还建了间自己的实验室,更是想着为幼军换了军装。 朝廷的事情他不管不问,但其间户部欲要与山西商贾整一个钱庄,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注意也就那么一两日,也就被刘家寨老人们不满转移了注意力。 整理了小半月,原本足有两大木箱的账册,也成了五百页纸张的两本账册,当然了,五百张页的纸张也只是些流水账,另外还有几本汇总账册,以及几张报表。 小半月没理会朝廷,一心只忙着自己事情,小媳妇和两个小姨子却比他还要忙碌劳累,授完课还要抄写流水账到半夜。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他也未注意今日是个什么日子,一大早就拉着马车进入皇宫,准备今日正式为一帮管事们讲解财物该如何记录,又该如何制作报表,在他看来,只需一日就可以讲完,甚至根本不需要一日,但他也知道,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之人,想要骤然接受、理解、运用却需要更多时间。 刚刚进入了皇宫,就见到小喜儿在西华门处四处张望,见到是这小丫头,忙跳下马车。 “小喜儿,你不会小半月都在这里等本驸马爷吧?” 小喜儿却连连点着小脑袋。 “嗯嗯,喜儿一直等着驸马爷呢!” 刘卫民顿时一乐,从怀里掏出些奶糖来,笑道:“奶糖很好吃,但也莫要多吃,会坏牙的。” 小喜儿也不与他客气,忙将俩小口袋装了个满满,奶声奶气道:“喜儿才不怕呢,吃了糖漱口就不会坏了牙的!” “驸马爷,喜儿可不可以也去学堂啊?喜儿不喜欢张公公,都打喜儿好几次了!” 刘卫民一愣,又捏着她小脸,笑道:“不会是想着出宫玩吧?行,本驸马答应了,一会接七妹、八妹回来时,本驸马与皇奶奶说上一说。” 小丫头好玩,有郑贵妃在那摆着,再加上小丫头与他相善,宫内还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欺负她,也不怎么相信司礼监的张教喻敢无缘由打她手心。 知晓这小丫头喜欢跑去仁寿宫,跟着俩小姨子也玩闹学了点,对她想要去学堂也是满口答应。 将小丫头抱上马车,直到临近慈宁宫才将她放下,自己拉着马车自顾自前往仁寿宫,只是他忘了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十二月初一,正是大朝之日。 拉着马车,看到乾清门外雪地上站着的官吏,心下就是一阵咯噔,他可是怕了大朝之日,心下不住嘀咕,想着啥都没看见,自顾自拖着马车离开。 心想则事难成,好的不来,坏的硬是往身上凑,心想着啥都没看见,可师明拦在马前,总不能让马儿踩死这混账吧? “我说师明,你就不能让本驸马安安稳稳的接七妹、八妹去学堂上学吗?” 师明却一脸苦笑,抱拳弓腰道:“驸马爷,您可是冤枉了老奴啊,老奴哪敢轻易拦着驸马爷马车,这不是陛下见了驸马爷么?” 刘卫民看向一干大臣们看过来,心下一叹。 “得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刘卫民也不在意马儿是不是拉着马车跑了,跳下马车,先是整理了下青灰色曳撒,按了按腰间天子剑,昂首挺胸大步走向高高在上的御座。 “臣,幼军指挥使,见过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请起,朕唤爱卿上殿,皆因诸位诸臣看不懂爱卿所书之表格,还请爱卿亲自向朕,向众臣解说。” 刘卫民礼拜后,刚站起身来,听了大舅哥话语就是一愣,怎么感觉大舅哥心下有些怒火。 他也没有细细揣摩,稍微想了下,说道:“启禀陛下,臣之表格只是以二十四县所述重新制作,臣以为,陛下日理万机,所虑之事颇多,故而奏折不宜所言之事杂言过多,越是简单易懂越佳,故而才重新弄了张报表,陛下亦可一目了然。” “臣之纸张颇小,纵是臣指着纸张解释,诸位大臣们也是不清不楚,臣请奏陛下,臣需一木板,如此才可解释清楚。” 朱由校微微点头,看向一脸病态嫣红的叶向高。 “准!” 师明忙低声与一小宦官低声交待一句,朱由校又将摆在手边的木盒交到师明手中,师明忙又送到刘卫民手中。 木板未有一盏茶功夫就送了过来,看着木板还算平整、宽大,众臣只见刘大驸马自衣袖中拿出一方小木盒,见他拿出一条状白色之物,蹲在地上开始在木板上写写画画起来,众臣相视,脸色却甚是阴沉。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人如何作想,若说二十四县童生们的报告都是些文字,而他的报表则更加直观。 纸张上的表格纵列的是二十四个县名称,横列则是各县开垦田地总数目、士绅所占免纳粮税田地数目、官衙自留田地养吏数目、男女人丁(0~15,15~60,60之上)数目、毁坏屋舍数目,三月来修建民房数目、组织民众秋种田亩数目、尚还有多少百姓无屋舍可居之数,以及安排了多少无房屋百姓住进官府、百姓家中之数……数目一清二楚,更是有受灾前数据与之对应。 但木板大小有限,他也不可能一一都将二十四县书写上去,也只是写了五个县,只要能让人听明白就够了。 三盏茶时间很快过去,所有大臣只是冷着脸,看着他在木板上写写画画。刘卫民站起身来,招手唤过两名宦官。 “诸位大人请看,当然了……刘某的字迹是差了些。” 刘卫民打趣了一句,见一帮文臣们皆冷着脸,他的面色也冷淡起来。 “纵列是衮州各县的名称,想来诸位大人也能一目了然,横列各位也应能看的明白,若连这些都看不明白,刘某就有理由怀疑诸位的聪慧,有理由怀疑诸位大人是否还有资格留在朝堂上。” 刘卫民指着表格内填写的数据,说道:“这些数字源自西域,叫阿拉伯数字,只所以使用这种数字,是为了更加直观,更为易于计算,让人一见便知大小……” “刘驸马,难道我汉家文字就不够直观?非要用西夷文字?”赵南星一脸冷淡质问。 刘卫民眉头微微抬起,说道:“文字存在的意义是传承,传承先祖的技艺,传承先祖遗留下来的智慧,但文字始终都在不断衍化,都在不断增加,就是为了可以让人更加直观,更加让人易于明白所书写的内容,知晓他人想要表达的含义。” “我汉家文字起于象形,起于会意,书写出山川,我等就知山岭起伏、川流不息,书写日月,我等就知日月之形态,故而我汉家文字最为直观易懂,一见之下就知其意!” 刘卫民看着一干文臣微微点头,不冷不淡说道:“文字是为了传承,传承文化,越是易于直观易懂,越是可让更多百姓学习掌握,流传也愈加广泛,掌文之民愈多,识礼知义之民愈多,国之根基愈稳!” “当何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刘某以为,简洁易懂之文字尔!” 说着,刘卫民转身在木板上刷刷写了个“陆萬柒仟捌佰肆拾伍”几个字,又指着“67845”数字。 “诸位大人,刘某想问问诸位,哪一个更为简洁易懂,哪一个更为让人一目了然?” “一小儿学习、书写‘陆萬柒仟捌佰肆拾伍’九个字,需要多久,学会书写五个阿拉伯数字又需要多久?” “藤县有田756284亩,免税之田346982亩,纳税田409302亩,今耕种305347亩,还剩……103955亩田地。” 第289章 木板与黑板【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刘卫民当着群臣与皇帝大舅哥的面,在木板上当场进行列竖式计算。 “陛下,诸位大人,刘某并未用算盘拨打,只是用了粉笔,刘某可以计算亿万兆数字,哪怕这个数字无穷大,只需一支笔,短短时间内即可计算!” 又看向赵南星,说道:“赵大人,敢问哪一个更加方便,哪一个更加直接易懂?” 刘卫民转身向朱由校一躬身,说道:“陛下,其实这张表格根本无需臣来解释,每一个县情况都在这张表格上,都在报告中,府衙吏员几何,每年所需钱粮几何,每一县人丁几何,田亩几何,人均所占田亩几何,百姓增收,亏盈几何……都在这张表格上。” “从这张表格上,也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比如曹县这一项,人均所占实际耕田数,从数据来看,曹县人均所占实际耕田数仅一亩三分,以一丁每年食用三石计,在无任何佃租情况下,只有朝廷三十税一情况下,无任何天灾人祸情况下,人均一亩三分田地,仅够食用,但是百姓是有佃租的,也是有天灾人祸的,而且百姓不仅仅只是吃粮食,还要穿衣,还要吃盐巴,还有购置家什……” “咱大明百姓多以耕种养家,并无其余收入,在人均收入与所需对比一项是负值,负一两银钱……” 刘卫民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群臣。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危险,民变的危险!” …… “如何消除这种危险,就需要曹县官吏依照这张表格,制定合理可行的富民计划。” “或增加开垦田亩数,或增加养殖、手工副业,甚至组织百姓入作坊做工,甚至组织人员去海外垦殖……总之一句话语,就是需要朝廷给政策,当地官吏制定并实施可行计划,保证百姓人均收入与所需对比一项为正值,只有如此,才能摆脱这种危险。” 刘卫民站在人前,用手点击着木板上数据,朱由校脸色极其郑重。 “其实臣不用太过解释,所有的一切都在纸张上显示了出来,至于二十四县数据显示田地未耕种完全,一者时间不足,任务量太大。二者未耕种田地皆是些山田,臣在衮州时,刻意余留了这些山田,主要缘由是为了种植高产之红薯。” “红薯耐旱,又较为高产,为了稳妥,避免良田来年遭受了灾害而减产,故而刻意令各县预留出些田地,以便种植红薯之粮,而这些内容也在二十四县的《报告》中详细提及,若诸位大人自以为愚笨,难以看明白臣之表格,不想一目了然看出各县情况对比,以及与各县之前情况的对比,若各位大人更愿意去看《报告》,那就去看《报告》好了,臣也无话可说!” “刘驸马,陛下当前,众臣当前……” “打住!” 刘卫民转身看向杨涟,一脸冷淡道:“杨大人,诸位大人,今日想要做什么,半月来又在做着什么,本驸马不想多言是非曲直,诸位心知肚明,衮州二十四县的《报告》已经送到了陛下案头。” “不错!本驸马也承认!本驸马使用童生为二十四县各级官吏,有违朝廷科举之制,有违朝廷选拔吏员之体制。” “本驸马做了这件事情,也不言因果,不言为了百姓,不言山东之举人、致仕进士对待本驸马、衮州百姓态度若何,本驸马只说一句……” “衮州二十四县详尽情况送到了陛下案头,吏部可有我大明其他州县《报告》送到陛下案头?” 满堂皆静,无一人上前,吏部尚书赵南星一脸羞红恼怒。 年底,吏部、都察院都会对各州府县进行审核,对各官吏进行评定,但大多只是给皇帝上奏,说哪个不好,哪个该提拔,将名单递交上去,让皇帝进行朱批,甚少有具体详尽县治之事上奏,就是上奏了,也只是大而化之,不清不楚,上下欺瞒极为容易,绝无二十四县这般,人丁精准到了个位数,田亩、房屋也是如此。 刘卫民心下不满,弹劾也要屁股正一些,先把正事儿做了再弹劾,为了二十四县,整整与自己大舅哥斗气了半个月,也没见他们干了些正事儿,如果其余各县能像衮州那般,迅速拿出详尽报告来,就是罢了那些童生,他也算捏鼻子认了,可关键是没有详尽报告! “陛下,臣还有些私事儿,还请陛下将臣赶出朝堂吧,若气着了诸位大人,让诸位大人少吃两个馒头,到头来还是臣的罪过!” 刘卫民一躬身,说出的话语却让皇帝朱由校哭笑不得,看着一帮大臣皆怒目而视,无奈苦笑。 “诸位爱卿,镇国伯就在朝堂之上,若有疑惑,可当面询问。” 一干大臣或是相视摇头,或是低头不语,看的魏忠贤一阵苦涩,没刘大驸马还罢,一旦上了朝堂,所有人都没了法子,二十四县几乎将所有事情都讲了个里外透白,把一县的田地都精准到了个位数,这还如何让人去整?还如何上下齐手克扣税赋? 刘卫民也知道他们拿不出二十四县这种详尽报告,就算想要与二十四县一般无二也尤为困难,这需要深入民间,一村一寨的去实地计算,半个月的时间还真的时间不足,也就是衮州比较特殊,遭了灾,需要一村一寨组织百姓耕田种地、修建毁坏的屋舍,再加上过万净军、幼军相助,才能拿出这份报告,尽管如此,也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事情就怕认真,也最怕形成定式,当一村一寨有了“村委会”,今后就要容易了许多,一级一级上报汇总即可,但是一开始就不清不楚,一开始底层情况就不清不楚,做起来就麻烦了许多。 皇帝朱由校见无人开口,只得放了刘大驸马离去,坐在高高龙椅上,眼看着自己大兄跳上马车,拉着马车向东,心下一阵苦笑。 浑小子不上殿还罢,上了殿,大朝也没了法子继续下去,当然了,刘大驸马才不去管这些屁事,他只需要大舅哥不答应置换衮州上下官吏。 接两位小姨子出宫极为顺利,顺道带走小喜儿也没有变故,郑贵妃只是在喜儿小兜里放了十文钱财,而且还是故意在他面前放了十文钱,看的他一阵苦笑,不得不拿出一锭银子,闭眼塞入咧嘴小丫头衣兜里。 马车出了皇宫,刘卫民路过西海子时,扔给孙世义一个木盒,里面是净军拖欠的六个月的饷银,只需拿着存单去钱庄领取即可。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他正式开讲,课堂上早早就坐满了人,一帮胡子一大把老头儿全坐在第一排,抱着账册的刘大驸马一脚踏入讲堂,看到一帮老头吹胡子瞪眼,心下好笑,脸上却不动半分神色。 “咳。” “起立!” 刘卫民捂嘴轻咳一声,临时小班长刘英儿一声“起立”,所有人全都“唰”站起,看着一干老头如军卒一般,也不由微微点头。 “坐下!” “唰!” 刘卫民双手轻扶讲堂桌案,看着下面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脸正色。 “你们……尤其是刘家寨的叔伯、爷爷辈的长者,你们或许觉得年纪大了,也或许你们自认为幼年之时并未上过私塾、学堂,是个睁眼瞎……” “但是!” 刘卫民缓缓走下讲堂,缓步走在众人之中。 “但是,你们不同于普通之人,你们身上肩负着更重的责任!” “你们……除了一些娃娃小先生外,你们都是一方管事,手下最少也有几十人,将来你们可能会管着数千、数万、数十万人。” “一方主事,如同一地之官吏,执掌一地之权柄!” 刘卫民站在刘家三爷爷刘耀祖桌案旁。 “掌权者,掌两者即可,其一人事权,其二则是财物,相信诸位都明白这句话语的意思,人事任免与今日所讲无关,今日只谈财物之权。” 刘卫民指向沈允婻,又拍了拍刘耀祖桌子,笑道:“若论财物之能,咱刘家寨三老祖,那是拍马也是不如沈姑娘的,花钱、挣钱,说着很简单,实则不同,里面牵扯太多方方面面,但总得方面来说,兜里的钱变多了,就是赚了钱财。” 众人不由一阵微笑,刘卫民转身走到讲堂。 “兜里钱多了,也就是赚了钱财,兜里钱少了,生意也就亏了,为何赚了,又因何亏了,什么时候亏了的,哪方面亏的,又该如何止损,生意又从何时开始利润减少的,减少的幅度多大,还值不值的将生意继续下去……等等,方方面面,从一些财物报表即可看出一些端倪,所以,想要做好一个合格的管事,就必须要懂财物,要懂得如何分析财物报表。” 刘卫民转身在黑板上开始书写起来,经历了十余日学习,一干管事也开始使用并不熟悉的铅笔,开始在纸张上书写黑板上财物报表所包含着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流量表、所有者权益变动表、财务报表附注等内容。 一连五日,刘卫民一个个解释,用卫民钱庄作为实例进行讲解,所有人看着卫民钱庄自建立起来,竟然亏损了八十多万两,所有人都傻眼,尤其刘家寨一帮老人,这些人虽没多少文化,可经过这些日学习,也懂了不少,听着刘家老三在黑板上写着巨大的数字后,一帮老头儿也坐不住了。 在第六日,刘卫民丢下粉笔,准备结束这段学习,说道:“自这段时间学习,诸位当知,付出的利息,其实是很少的一笔,贷出的钱财所得利润远高于所付出的利息,尽管大半利润是自己贷给自己所得利润。” “卫民钱庄、卫民粮庄、炼铁炼钢厂、枪炮制造厂、石炭厂、江南织造、海贸司、酒楼、田产……等等,所有一切都应是一个独立个体,相互之间无论如何存在着借贷,都应独立担负亏盈,只有如此才能更加长久。” “卫民钱庄亏了八十万两,大半是亏在了枪炮一事,以及银两折色、劣质铜钱、大明宝钞的贬值。” 刘卫民一脸无奈,说道:“卫民钱庄在枪炮亏损上亏损也算不上亏损,算是以驸马府名义进行借贷,过些日会将七十万两还与钱庄,但是依然亏损了十万两,所以……” 刘卫民看向刘卫雅,说道:“钱庄需要在半月内,拿出相应的对策,避免来年继续亏损。” 刘卫雅忙站起身,一脸惭色。 “大兄,是……是三弟做的不好,三弟……” 刘卫民摆手,示意他坐下,看着众人说道:“亏损不怕,但要知晓亏损在什么地方,是否可以改变亏损,使亏损变成盈利,这才是最为关键的事情。” 第290章 新式军装【第三章】 “银子折色、劣质铜钱的折损,也不是一拍脑袋,定下折色多少,而是根据储户存放的银钱总量来计算,大明宝钞……市场上流通量有多少,户部会印制多少,都要进行重新评估,亦不是一拍脑袋私自制定。” 刘卫民说道:“卫民钱庄,自名称上,诸位就应该知晓,咱们这个钱庄虽然是生意,但本质不应改变,是以服务百姓为宗旨,故而在折色一事上当谨慎,不能以为钱庄是本驸马之产业,就有欺压百姓之举,当然了,亦不能让钱庄吃亏,两者当是公平、公正关系。” 他并不愿意开口说出后面一句话语,但他也知道,大明铜钱、银两有多杂,他准备自己铸造铜钱、银元,甚至发行自己的纸币,而要统一货币市场,首先就要将自己的货币更具备竞争力,但这就要面对一个问题,会不会有不良商贾将自己的良币熔了,制造更多劣币。 刘卫民一一收起教案,准备结束今日课讲,想了下,说道:“诸位经过几日来的学习,应当知晓一目了然的财物表的好处,纵然是流水账,通过更加了然的数字,也要比传统账册清楚明了,省去了更多精力,更为不易出错。” “接下来的两个月内,诸位要继续在学堂内学习,或许诸位还尚未熟悉掌握阿拉伯数字使用,但今后你们都必须熟练使用,必须要掌握财物报表能力,若诸位谁无法掌握,本驸马就认为诸位无法担任现任职务。” “两个月内,诸位必须将所任之职账务全部做好了,并且要做出今年的总结报告、各种经营所用制度表,以及来年的计划表,这些算是诸位结业的考试好了。” “下课。” “起立!” “唰!” 不管他们是不是面露苦色,在“起立”声中,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抚胸低头…… 见刘老师离去,刘家三祖刘耀祖一脸苦色,正要开口感叹刘卫雅命好,啥事儿不用做了,财务报表都已经被刘卫民整理完了,还未开口呢,就见赵四一把揪住后排的小宦官衣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赵小子,五百年前咱们可是一家,必须得帮着俺!要不然……老头子可不答应!” 刘耀祖等一干老头们这才反应了过来,全都呼啦啦抓壮丁起来,一帮刘家寨老头抓壮丁,其余管事也绝不手软,一个个全揪住小脸微白的半大小子。 刘大驸马自司礼监抓了不少半大宦官为壮丁,这些半大小子本就极为聪明,经过一年学习,加减乘除自然不在话下,就是简单的应用题也能解算,也是课堂上最为活跃一群人,自然也成了所有胡子一大把老头眼里的宝贝。 能成为一方管事,都是极为精明之人,他教授的报表极为简洁明了,远比大明人用毛笔记录更为简单易懂。 没经过私塾学习几年,别说记录账册了,就是断句都是个问题,而财物报表就简单许多了,直接往表格里填写数字即可,每个月、每季度、一整年,所有财物一目了然,看着数据曲线图就能知晓经营状况,没人是傻子,一见刘大驸马在黑板上所写所画,他们就知道里面蕴含着的价值。 一干胡子一大把老头抢人,沈允婻下手也毫不手软,更是用起了金钱、美色诱惑来,这让一干老头极为不屑,刘卫民还没上马车呢,就被喜儿小嘴叭叭告起状来。 “哼!还告状?” 小屁孩刘卫坤爬上马车,与一小胖墩余小胖很不屑小喜儿告状行为。 “那……那女人行贿!” 刘卫民抱着小媳妇很无良咧嘴一笑,也不知小丫头从哪听了“行贿”一词。 “哼!” 刘卫坤不屑道:“光天之下、众目睽睽用银钱招募人才,这就不叫行贿,这叫竞争,你一小丫头什么都不懂!” 余小胖忙点头,说道:“对呢,刘大哥让赵卫国他们听讲,帮助他们学习,原本就想着帮他们完成课业,花了钱,也更加重视他们所学内容,这有什么不好?” 刘卫坤、余小胖两人与小喜儿年岁差不多,但两人在学堂待了有一年之久,没事时候又经常跑去宁德驸马府名下产业转悠,凭借他们头上身份,各管事也不敢轻视,听到的,见识的也多,但听了余小胖话语,刘卫民还是吃了一惊,看着小喜儿泪眼巴叉可怜兮兮,又有些心疼,抬手就在俩小屁孩头上一人来一下。 “好像就你们聪明似的,别以为入学堂早了一年就可以欺负人,再过一年,还不知谁厉害着呢!” 刘卫民拉过小丫头,一边为她擦着眼中含着的泪水,笑道:“赶明个咱好好学习,驸马爷给你天天开小灶,一年后狠狠虐他们!” “嗯……” 小屁孩刘卫坤与喜儿比较不对付,每每相见就相互瞪眼,见刘大驸马将一颗糖塞入喜儿嘴里,低声嘟囔。 “就知道哭……” “梆!” 刘卫民抬手就给了他一下,笑道:“老子觉得喜儿比你小子有出息,喜儿上学堂可没抹泪,也未装病逃课!” 朱徽妍、朱徽婧、朱徽媞登时笑了,刘英儿更是抬手又给了他一个爆栗,余小胖捂着头,一脸怪异看着刘卫坤。 刘卫民揭了刘卫坤小屁孩的老底,小喜儿笑了,小屁股也老实了。 “三儿,不用回府了,直接前往寨子里。” “诺。” 赶着马车的小三答应一声,拨转马头,径直出城前往刘家寨。 朱徽媞有些犹豫,说道:“姐夫,今日不去皇宫么?” “呵呵……不用担心,时间还早,回宫来得及。”刘卫民呵呵一笑。 朱徽妍拉着八妹小手,笑道:“前些日,你姐夫说快过年了,就让人做了些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小东西要送给八妹。” 朱徽媞是个好姑娘,比自己亲小姨子还是个小淑女,听了朱徽妍话语,也放了下心来,反而朱徽婧奇怪问了起来。 “姐姐,姐夫还会做衣服吗?” 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你姐夫哪里会做衣服,不过呢……姐夫总是觉得吧……幼军衣服太杂了些,应该有统一的制式服装,要显得干净、帅气、够精神,所以就设计了一套,当然了,女孩子是不一样的,漂亮、有气质才更合适。” 小公主的衣着打扮还是挺漂亮的,但不管是公主王公,还是普通的百姓,冬衣都比较难看,像扎着俩小辫的喜儿,甚至还穿着开裆棉裤,外面套着裤子看不出来,但是棉裤确实是开裆的,前面很长,可以掩盖着胸口,两条背带连接后面,与后世背带裤差不多,很是暖和,民间百姓娃娃大多都是这样的衣物。 他也觉得这样的棉裤很是暖和,就是臃肿了些,刘家寨里养了些牛羊,而且还是他要求养的绵羊,又自陕西、山西那里收购了些羊毛,用草木灰水浸泡清洗后,也就有了异样的“羽绒服”了。 两层细布夹着羊绒,尽管薄些却很是防寒,保暖防寒的“羽绒服”是专为净军、幼军准备的,按照惯例,复州卫、镇江堡也送去了数千套,学堂里的孩子们的防寒衣物又有不同,使用的却是蚕丝作绒,也幸好学堂里的孩子不是很多,尽管所用的的蚕丝是织造府碎丝,花费也是颇多。 蚕丝作绒,暖和、质轻,也只适合整日待在有暖炉的学堂里,整日踏着雪水的幼军是不适合的。 一帮孩子叽叽喳喳,吵的脑仁疼,无可奈何的坐在小三一旁,成了马夫来。 “小旗大人,若……若全部改装,花费是不是多了些?” 刘卫民转头看了眼吭哧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语的小三,不由笑道:“新式军装好看吗?” “嗯!好看!” “好看就成,越是拥有荣誉感的军队,越应拥有自己帅气的军装,就是……太贵了些……心下正后悔自己的决定呢。” 刘卫民一把搂住小三肩膀,笑道:“一会自个选一套,本小旗副官,可不能再一身仆装,记着了?” 刘卫民猛然摇动了一下他的肩头,小三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俺听小旗大人的。” 刘卫民一脸笑意,净军重回内宫,幼军又是战亡将勇遗孤,他准备将这支光荣军卒培养成大明的军官团,也就打起了后世西方那支无敌军官团主意来,而他一直都认为,那支荣誉军官团的军服是最为帅气的军装。 幼军是火枪兵,火枪兵所用物件较多,黑色武装带是必须的,普通士兵除了武装带之外,还有两条交叉皮带在肩,自肩后并在一起,沿着脊椎向下连接在腰带。 士兵的服饰稍微简谱了些,上下共计四个口袋,脚下踩着深靴,头上戴着钢盔,为了保暖,军装外需要配上大衣,不仅如此,每个人还要发放保暖面罩、火车头帽、手套、护膝、棉袜。 自小旗军官开始,虽乍一见与普通军卒差不多,但却多了些饰物,衣领处左右各有彩色章带,肩头则是红色彩章或是金色铜扣,军官除了普通军卒军装外,还配套多了一套帅气风衣,一个铜色怒狼的大盖帽。 第291章 五星元帅服【今日三章,第一章】 军装不可能一下子就装备幼军,他也只是按照后世那支军队样式,找了些寨里手艺精湛师傅,裁剪出自己想要的样式,每日自学堂回府后,就与一帮裁缝研究他想要的军服。 刘卫民穿上军装后,站在一人高的玻璃镜前,大沿军帽带戴在头上,还风骚的将风衣也披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一身戎装却带着贝雷帽的小媳妇,感觉还算可以。 他却不知,夫妻两人站在一起,一帮小屁孩眼睛里已经泛起无数小星星。 “妍儿,今后你可得多吃点,个头再长高一些。” “相公,这么大的琉璃镜子……多……多少钱?” “嗯?” 刘卫民一愣,随即有些失落感,没想到这么帅气干净的军装,竟然败给了一面镜子。 “制造琉璃不是很难,主要是黄沙,另外再加些其他东西,直接烧融化了,就成了透明的琉璃,至于制成这种可以照人的镜子稍微麻烦一些,如此大的镜子,本钱……不是很多。” 身后还有一帮娃娃,他也不好说具体花费多少,只要有玻璃,在玻璃的一面贴上锡纸,用水银融化锡纸即可,当然了还需要用些涂一层漆料保护,水银得到并不是很难,炼丹人都有这玩意,当然了也有更加便宜的做法,是用硝酸银、氨水、氢氧化钠溶液、葡萄糖,这些东西暂时还没弄,需要的条件也不是很高,过些时间他也可以更大程度降低成本,对此他不是太过担忧。 心下暗自决定炼铁收取一些硫酸、硝酸,或者用硫磺、硝石弄些硫酸、硝酸,硫酸是工业之母,没这玩意还真不行,心下暗自决定,凭着他二把子化学知识,也能整出不少东西来,就算忘了一些,慢慢来,也比这个时代什么都不懂之人要好太多。 一人高的大镜子最后被搬上了马车,刘卫坤、余小胖两人也一人得了一身帅气军装,几个女娃则一人得了身漂亮羽绒服、小皮靴,一个个头上还戴了火车头雪狐皮帽,更是带了不少工匠拉出的小动物玻璃物件,更重要的是带着玻璃镜的梳妆盒。 一个个将玻璃物件当成了宝贝,看的刘大驸马直摇头,很有种买椟还珠之感,玻璃烧制并不是很难,早几百年前就有烧制,只不过烧制出来的都是杂色,很少有透明纯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之人故意如此,故意增加了些金属矿物,才会变成了那般。 朱徽媞、朱徽婧、小喜儿宝贝着玻璃小动物,她们却不知道,那身衣服可比这些贵重多了,尤其是雪狐皮帽,雪狐小皮靴,这玩意还是二兄刘卫海自野人女真手里得到的,一共也就做了二十余顶皮帽和蛮靴,还是他专门用来巴结两宫娘娘们的东西。 送了三个女娃回宫,一人高的玻璃镜引起了宫内轰动,诸多娘娘们人人得了一个梳妆盒,雪狐皮帽、蛮靴全都一股脑送了出去。 还没等他出宫呢,魏忠贤就叭叭拉住了他。 “驸马爷……你……你可不能走……” 刘卫民眉头一皱,不悦道:“魏公公,雪狐皮子就这么多,还是二兄自野人女真那里得来的,别说刘某没有份,就是俺媳妇儿也还没有呢,公公也知,慈宁宫、仁寿宫的娘娘们,甭管大小,那也是皇爷爷、岳父的遗妃,公公你自己说,这都要过年关了,是不是要孝敬孝敬?” 魏忠贤一阵无语,说道:“驸马爷,咱家不是想着要雪狐皮子,而是……而是那镜子……镜子生意……” 刘卫民登时明白了魏忠贤想要做什么,摇头说道:“魏公公,刘某在学堂教授些课程,想来公公已经得知了我卫民钱庄亏损八十万两银子的事情,粮庄几个月前是赚了些,可这些也只是补足了净军、幼军食用粮食的消耗,若没了山东民变,粮庄不亏本就算不错了。” “登莱水师是花钱的大头,炼铁炉子该缴纳的税银也送了内库,织造府与西夷是交易了几十艘大船货物,可你也知道,赚的钱财也都用在了火炮上面,当然了,你也知晓,因为有了这些火炮,大明海域才能平静,小琉球岛屿上的黄金才能开采,而且苏禄、吕宋百万两银子也送入了内库,这些钱财权当是织造府送入的。” 刘卫民心下有些不悦道:“户部与山西商贾欲要开设钱庄,你魏公公想与五党开设钱庄,缘由是何,咱都是聪明人,就是不说,自个心下也都清楚,刘某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言,生意嘛,各自经营各自的就是了,可你开这个口是不是就有些不妥了?你魏公公总得稍微替我宁德驸马府考虑考虑吧?” 刘卫民又说道:“咱都是要面的人,刘某这边将净军交给了公公,那边刘某就将欠了六个月的饷银发放了,我这幼军可至今还没发放拖欠的饷银呢!” “魏公公,你自个说,刘某可曾有愧于你?难不成你魏公公真想让刘某破产了,不为陛下训练五万幼军?” 魏忠贤额头冷汗直冒,他知道今日刘大驸马是真的有些恼了,忙抱拳躬身道:“驸马爷教训的是,是……是咱家的不是,咱家……咱家……” 刘卫民摆手打断魏忠贤话语,说道:“魏公公,刘某所做的事情,大多都是赔本赚吆喝,若刘某稍微有点私心,两千万两银子不会入了内外库,小琉球岛上数百万两黄金……刘某不说,谁又能知道?” “你呢……刘某也知道公公你是个忠心之人,但你也应该明白一件事情,你!我!实际上是一体的,你不能总是将目光盯在刘某身上,我倒了霉,对你有好处没?” “就凭刘某与陛下的亲近,你觉得你老是挤兑老子,陛下该如何看待你?” 魏忠贤冷汗大滴大滴冒出。 刘卫民不满道:“登莱水师作用是什么,你应该清楚,陛下要刘某训练五万幼军又是为何,你也清楚,朝廷至今还在纠缠衮州二十四县,陛下可曾松口?” “刘某不曾问过内外库要过一文银子,做这些事情也全凭这里赚一点,那里省一点,你自己说说,就你收的五个幕僚,如今都娶了几门媳妇了?这才多久?” 刘卫民也不打算与他掰道了,转身一摆手,很是不满。 “你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刘某赚再多银钱你也别眼红,因为刘某的钱都变成枪炮,都贴补给了军卒、百姓,这是国之大利,自己的事情做不好,还阻止陛下意志,你真以为陛下不能换一个合适的司礼监主事之人?客嬷嬷一年来的处境,难道公公还不明白么?” 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影,魏忠贤好似风中的摆子,心下不住大骂掌班刘荣,暗自后悔一时没多想,更没想到刘大驸马反应这么大。 这也不怪刘大驸马恼火,他名下产业虽还没理清,但他知道自己摊子铺的太大,每日消耗都是难以计数的钱财,他急需开拓新的财源。 而他无论在做着什么,几乎都会第一时间送到皇帝的案头,魏忠贤尚未回到司礼监找刘荣麻烦,大舅哥朱由校就已经得知了消息,看着送来的消息,将纸条放入木盒锁好,一身五星元帅服站在一人高的玻璃前许久…… 师明不敢抬头,直到一小宦官推门来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句,这才低头快步来到朱由校身前。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 “嗯。” 过了好一会,朱由校才轻“嗯”了一声,师明忙低头走出房门,不一会,张嫣端着碗汤水走了进来,看到他一身怪异服装,不有一愣。 “陛下,你这……” 朱由校微微一笑,走到桌案前坐下,说道:“大兄准备给幼军专门订制军装,这是朕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服,五星元帅服。” 张嫣眉头微皱,说道:“这服装怎的如此怪异?” “是有些不大一样,穿在身上……感觉……感觉朕真的是一名将军、元帅。”朱由校微微点头。 朱由校眉头短且平直,鼻梁中正,眼嘴却小,整个人显得颇为柔和,任谁见了都不会感觉有一丝军人之感。 一开始他只是脱去外袍,直接穿了军装,感觉怎么着都不伦不类,可等他换下里面的衣衫,穿上白色整洁衬衫,挂上打好了结的领带,再穿上风衣式的军装,登上长筒靴,戴上大沿军帽后,双手微微背在身后,透过一人高的玻璃镜,竟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是一统军大元帅。 他却不知,军装是个极为特殊的服装,只要挺直身体,稍微表现出严肃冷厉来,任何人穿上军装,气质都会大变样。 朱由校再次站起身来到镜子前,细细观察自己,说道:“大兄说的没错,这件元帅服还是少了些饰品,少了元帅佩剑……袖口应该多三条金色龙纹,胸口处也像少了点什么……” 若刘卫民在跟前,定会苦笑不已,本应该挂上勋章的,没了勋章,当然会觉得少了些。 张嫣看着站在镜子前的帝王,一阵犹豫,说道:“陛下,您是大明朝帝王,而且……而且这身衣服也不适合陛下……” 朱由校没有回头,沉默了许久,微微点头。 “将服准星至五星,元帅服准星至五星,看服饰就知军衔,五星元帅服仅此一件……大兄送来这件元帅服,只是告诉朕……朕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个念想,皇后不必太过担忧。” 第292章 送钱的福王世子来了【第二章】 金黄色纽扣一粒一粒解开,师明忙低头将龙纹大裳为他换上,朱由校手指指着面前镜子,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此物颇为珍贵,大兄说,这是整个天下独一份,此物原本是西方国所造之物,大兄送给七妹、八妹的那些小梳妆盒,仅里面的此物,在西方就价值百两银钱。” “这么贵?” 张嫣心下一惊,抬眼看向一人高的镜子,难以置信道:“陛下这面镜子……岂不是……岂不是价值数万金?” 朱由校微微摇头,说道:“大兄是按西夷人之法做出的这面镜子,价值当如皇后所言,但大兄说,其实还有更便宜的法子,甚至可以让大明百姓人人家中皆有此等之大镜子,只是暂时是没有法子,或许年后可以做到,如今却无可奈何。” 张嫣眉头微皱,犹豫说道:“陛下,刘驸马行事颇为怪异,臣妾也从未听说刘驸马所学自何人,听闻刘驸马在辽东之时……也从未有何惊人之举。” …… 朱由校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雪白,也不开口,仿佛在想着什么。 “皇后,大兄所学颇多,学自何人……皇爷爷从未问起,父皇从未问起,朕亦不曾追寻……” 张嫣心下一阵惊慌,不由跪倒。 “陛下……臣妾……臣妾没别的心思……” “皇爷爷活着的时候……父皇曾带着朕弹劾大兄,那个时候……皇爷爷已经病重,但朕能够感觉到,皇爷爷真的动了废了父皇念头,与朝臣们斗了一辈子的皇爷爷,终了也没能废了父皇,但……皇爷爷病重时,皇爷爷赢了,若真的……真的欲要废了父皇,整个朝堂也无人敢反对,结果却是大兄救了父皇。” “想知道皇爷爷病逝前,与朕说了些什么吗……” “陛……陛下……臣妾……臣妾知错了……” 听着冷淡话语,张嫣身体微颤,朱由校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心下一叹,上前搀扶着她起身,无奈摇头。 “朕并无怪罪皇后之意,朕知晓皇后不喜大兄的性子,知晓皇后心忧皇弟,可……大兄的事情,你不能问,父皇不能问,朕亦不能问!” “哪怕……哪怕大兄因怒斩了皇弟,朕……朕亦不能过问大兄所做之事。” 张嫣真的震惊了,没想到身为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开口竟说了这么一句话语。 张嫣整个人都呆了,师明更是身体颤抖不停,很想双手捂住双耳,任谁听了这句话语,都会莫名惊慌恐惧,刘卫民更不会想到自己大舅哥会说了这么一句,就是听了,他也只会怀疑是否听错了,当然了,他也不可能听到这些话语。 …… 若不是与一帮海贼折腾了大半年,他或许不会恼怒魏忠贤,大半年看起来他获利无数,可回头去看,他根本就是亏损无数,三千门炮,以一门炮千斤来算,一斤铜可造大明劣质铜钱一千五百枚,也就是价值一两五分银子,千斤炮即一千五百两银子,但是铜炮并非是纯铜,而且战船也绝不是都是千斤炮,以神宗大帝号来说,最下面的都是些一千五百斤重炮,中层则是八百斤,最上层四百斤,西方炮与大明炮的标准其实差不多,都是以圆形铅丸重量为标准,大明用斤,英格兰用磅,因为铅丸是圆形,后来就以“磅”定型了口径,这种标准更为合理,刘卫民知晓,今后的炮弹也将不再是球星,锥形炮弹才是未来的主流。 弹丸决定口径,炮的重量决定射程,炮越重,炮身就越长,炮口越厚实,承受火药量越多,射程也要远上许多,大明福船身子宽阔,尽管跑的慢,但却更加稳重,炮身若短,因为船底是尖的,担心重心会向船身外侧分散,故而炮重且炮长,射程更远,杀伤力要大上不少,唯一的缺点就是现在他用的都是前装炮,而不是子母炮,射速不行。 自倭国、西夷手里购置的铜,大明缺铜,一斤铜可价值一两五分银,可倭国、西夷却没这么贵,炮铜又不是纯铜炮,再加上三千门炮还有一些是费了老鼻子劲的钢炮,实际上他只是花费了不到两百万两,可这也是白白扔出去的钱财。 南下江南的登莱水师,留给江南的舰船改造不需要钱财吗?工匠们不要饷银?木材随意他砍伐,但砍伐的人得付工钱吧?绳索需要钱财吧? 仅南下一年,足足亏了超过三百万两,苏禄、安南扣了一百多万两,孔府扣了几百万,再加上贴补、拆借给撤离的二十万辽东百姓,贴补给山东灾民,一年来全白干。 酒楼不赚钱,田地不赚钱,钱庄还赔了几十万两,炼铁炉子除了得了无数炉渣外,也是亏损,亏损的原因,还是造炮造枪之事上,炼铁炉子都亏损了,石炭厂能不跟着亏损吗?若非有商贾存银,若非他私扣了些银钱,或许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正急得痒痒呢,魏忠贤还想分一杯羹,如此还能让他满意、高兴? 希望内库能将银钱存入他的钱庄,魏忠贤不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好了,原以为他只是担忧钱庄动用了内库银钱,到时亏了内库本钱,可在他与一干人等讲解财物报表时,竟然得知了不仅仅户部欲要弄个钱庄,他魏忠贤同样也要弄个,顿时让他感觉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非他将孔府钱财搬入了内外库,两家怎么可能此时有资本开设钱庄?又何来的资格与他竞争? 典型的搬了石头砸自己脚,恼怒之下,对魏忠贤也没了什么好的态度,为了省一些钱财,军装计划只能暂时往后推延,只能先设计出来扔在那。 授课暂时结束,临近年关,学堂也放了假期,除了沈允婻等一干管事和小宦官先生们依然留在学堂,整个学堂并无多少人,刘卫民从京城返回后就与媳妇儿住进了刘家寨中,开始了他的玻璃镜事业。 玻璃镜并非很难,难的是材料的获取,司礼监掌握着兵仗局的火药厂,也就是王恭厂,而王恭厂虽还在京城西城,至今也未迁移出了京城,主要还是朝臣们的反对,认为王恭厂乃大国重器,配制火药工匠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王恭厂若搬出城墙外,担忧外敌一旦侵入北直隶,夺了王恭厂,以厂内火药破城,皇帝大舅哥最终也同意了王恭厂不动,只是将火药搬出了皇城,每隔一月,厂内库存的火药就会送入刘家寨。 大明王朝火器虽多,使用火药并不是很频繁,自个的火铳质量太差,军卒又不善于保养,动不动就炸膛,也没几个人愿意私下里乱玩,别人不玩火药,幼军却整日乒乓乱炸,这让魏忠贤很是上火,火药配制也是要花费银钱的。 魏忠贤不敢开口不让刘大驸马使用,却挡不住他使坏,火药由每个月一次送往刘家寨,改成了每三个月一次,而且数量也在逐渐减少。 王恭厂每日产火药2吨,三月就是100吨,刘大驸马知晓后世人也很迷惑天启大爆炸,但既然靠近王恭厂,给人第一感觉就是火药造成的大爆炸,他也不知晓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也只能深藏在心底。 火药不足,他只能自己配制,此时王恭厂的火药还是粉状,为了增加威力,他改成了颗粒状,具体原因是颗粒之间会有空隙,会增加与氧气的接触面积,单位时间内燃烧更加迅捷,极短时间内迅速膨胀。 火药不足,自己购买原材料配制,其中硫磺、硝石又是制造工业基础原料,财力不足,原材料也有些欠缺,这就让人头疼得了。 头疼了两天,小媳妇小手为他按着脑袋也未能缓解,最后在朱徽妍一脸诧异下,刘卫民又继续他的创业计划。 送入皇宫的一人高的镜子引起了轰动,当一批打磨过后的镜子出现在小媳妇名下的胭脂水粉铺子后,立即引起轰动,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竟然由十两银子生生炒到了百两之多,兴奋之下,仅仅只是熔炼制成了百十面、米许长宽的玻璃的作坊,立即加大玻璃镜的制作。 就在他一边忙碌着为山东衮州调派红薯,一边强逼着寨子里老少爷们在寒冬腊月拿着铁锹、榔头撬砸硬如生铁的地面,准备修建冬日大棚时,小喜儿穿着她的羽绒服,头戴雪狐皮帽跑来了。 冬日里太过严寒,一旦撬开冻土,就必须日夜不停挖取泥土,稍有停顿,又给冻得严严实实,而且挖出来的泥土也必须转入温暖屋中,还必须增温。 刘卫民很抠,砖石厂烧制的砖石他不舍得使用,非得逼迫老少爷们在冬日里制作土坯,而且极其浪费的进行碳火烘烤,小喜儿见到他时,正亲自爬到两人高的土坯墙上,安放一块块玻璃,整个人也成了雪人。 “小丫头,不在宫内玩耍,怎么跑来了寨子里,就算跟驸马爷讨要压岁钱,也还需等两日吧?” 小喜儿红色羽绒服,黑色紧身保暖裤,头戴火车头雪狐皮帽,脚蹬雪狐小蛮靴,再加上一笑两个大酒窝,俩纯粹漆亮的小眼睛,极为可爱。 听着刘大驸马调侃,小丫头嘟囔着小嘴,仰头看向墙上的刘大驸马。 “驸马爷,皇奶奶唤你回去呢,福王世子来了京师……” 雪花飘落,小丫头眼睛连眨,刘卫民却灿烂一笑…… 第293章 国魂【第三章】 将手脸洗了个干净,又换了衣衫,临坐上马车前,刘卫民还特意嘱咐正在干活的寨民,要他们小心安放玻璃。 刘家寨在京城之北,自北而入城,他是不敢大大咧咧径直穿过大舅哥的后宫,也只能自仁寿宫进入,从大舅哥的乾清宫门前前往慈宁宫。 路过仁寿宫时,自刘家寨带着的吃食送去了岳母那里,只是与岳母傅懿妃稍微说了几句,就再次坐在小三身边,一路未停前往慈宁宫。 正如小喜儿所说,福王世子朱由崧正在慈宁宫,老老实实坐在郑贵妃一旁,不要以为“朱由崧”三个字与皇帝大舅哥的“朱由校”中的“由”字相同,就以为两人是亲兄弟,“由”也只是代表两人是同一辈人。朱家宗室,尤其是王府嫡系,取名字都是按照“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取名,而同一代之人,基本都是同一偏旁,比如这两个堂兄弟中的名字就都带有“木”字旁,而他们的下一代则是“火”字旁,盖因“木生火”之故。 刚步入房门,就看到两人正坐在一旁说着家常话语,朱由崧则显得有些拘谨,一旁站着的中年宦官也不认识,想来是福王府的奉侍宦官。 “皇孙婿见过老祖宗,孩儿给老祖宗请安!” 听着他的话语,郑贵妃不由笑骂道:“你个小龟孙就会讨人喜欢,来吧,见见崧儿,今后你们就算是兄弟了。” 朱由崧忙起身,未等刘卫民行礼,抱拳拱手。 “小弟见过兄长!”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崧儿年幼你几岁,以弟之礼见你臭小子,还见外了不成?” 尚未等他话语说完,郑贵妃眼珠子却是一瞪,刘卫民心下不由一阵苦笑,来到郑贵妃身前蹲下,唉声叹气道:“老祖啊,您的话语,小子是不敢不遵的,崧弟可是未来封国之主……” “梆!” “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还是你兄弟,陛下面前,也没见你臭小子知礼懂礼过,在老娘面前倒是装了起来?!” “得嘞,有您老这句话语,自今个后,崧弟就是小子亲兄弟,叔父就是小子父王,您老就是小子亲皇奶奶,这总成了吧?” “啪!” 郑贵妃不由一笑,下手也轻了许多,伸手指着一旁老大木箱,笑道:“一共两万一千顷田地,另外还有三十五万两银钱。” 大木箱在他进来时就看到了,心下也有些猜测,起身来到郑贵妃身后,大手也按在了她的肩头,感觉这位皇奶奶身体陡然一僵,随即又松弛了下来。 “亲奶奶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此时安南的阮家也被击败,升龙、清河两地任由父王挑选,安南的军卒也绝对确保父王安全!” “嗯。还算不错,崧儿,你父王想要哪一处?” 朱由崧没想到事情就如此轻松,这么定了下来?难道不用皇帝堂兄开口点头?心下疑惑,人却忙跪倒在地,说出的话语也有些颤抖。 “父王言……全凭……全凭皇奶奶发落。” 郑贵妃拍了拍脖颈上大手,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点头说道:“清河终不如升龙田地肥沃,有你大兄在,你们父子安全亦是无虞,去了安南后,不许胡作非为,须教化爱民!” “谨遵皇奶奶圣命!” “臭小子,可否满意?”郑贵妃仿佛对着空气轻声低语。 刘卫民心下叹气一声,转身跪在有了稍许憔悴的郑皇奶奶面前。 “孙儿定会护住父王、崧弟,只要父王小心谨慎些,慢慢教化安南之民几十年,父皇在安南几乎如一国之主,孙儿亦保证,绝无朝廷官吏、内廷宦官前往安南,安南之吏皆为我大明朱姓子孙。” 郑贵妃微微点头,叹气道:“行了,今日就只这一件事情,过些日,代王、衡王、周王三府也会前来,估摸着他们各家也只能拿出二十万两,你小子有个心理准备。” 刘卫民默默点头,说道:“无碍,剩下的交给孙儿去处置吧。” 郑贵妃看着眼前低头小子,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告诉皇奶奶,若……若我儿不愿前往海外封国,你……会如何?” “是……是任由我儿……任由我儿……” …… 没人回答,郑贵妃仿佛放下了什么,微微摆了摆手,他只是扛着大木箱,默默退出了房门,直到他将木箱放在了马车上,也未有一句话语。 他可以低头,可以卑躬屈膝讨好,可以答应郑贵妃任何事情,但有些却不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没有归属感,唯独对这片土地存在着深深感情,唯独对数百年后的百年之耻心痛无比,他不愿看到数百年后凄惨情景,不愿无奈坐视悲剧的发生…… 刘卫民坐上马车,又一次回头看向一脸怪异看着他的小丫头,突然咧嘴一笑,转头看向前方,使尽摩挲了两下脸颊,也不再显得这么失落、忐忑,仰天高歌…… 如果祖国遭受了侵犯 热血男儿当自强 喝干这碗家乡的酒 壮士一去不复返 …… 刘卫民毫无征兆突然怒吼《中国军魂》,甚至连歌词也不愿再改变半分,好像在宣誓着什么,坐在车辕赶着马车的他,与小三如疯似魔,唱着《中国军魂》,小三更是泪流满面,大笑唱着嘹亮军歌,脸颊却不由流淌热泪。 “行了……老子都被你混账小子整的心情难受……” “小旗大人,俺……俺想了小四……俺想七叔……三千……三千兄弟……只……只回来……五百……小旗大人……俺心下难受……俺……俺想他们……” “呼……” …… 来到乾清宫门前,勒住战马,双手再次使劲揉搓着脸颊,重重拍了拍小三肩头,扛着木箱,随着他靠近乾清宫门前,淡淡哀伤的脸上也逐渐露出淡淡微笑。 “刘驸马,你这是……” 看着魏广微自右侧值房走出,刘卫民拍了拍肩膀木箱。 “还能干嘛,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俺给陛下大舅哥送点礼,也好增进增进感情!” “呵呵……” 魏广微不由“呵呵”一笑。 “难怪刘驸马春风得意,就您这潇洒性子,谁能动了您?” 刘卫民心下顿生奇怪感,走到魏广微身边,用身子碰了碰他,笑道:“魏阁老可莫要笑话刘某了,不会又有什么小道消息了吧?” 魏广微一笑,说道:“信王回了京,刘驸马难道不知?魏某可是听说了,信王挺惨的,鲁王都上了折子!” “嗨!还当是个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二舅哥的事情啊~” 刘卫民对二舅哥不怎么感冒,朱由检在衮州被安排成了打杂的了,他在衮州时候,二舅哥不敢不老老实实打杂,等到他离开了,逃去济南府的鲁王回了衮州城,见到二舅哥被人欺负,就开始了打抱不平。 此时的二舅哥朱由检也不过是个一小青年,鲁王不打抱不平还罢,一戳呼,好嘛,竟然撂了挑子不打杂了! 撂了挑子,不想打杂就不想打杂好了,可他好死不死,还想与鲁王当大拿,拿着大舅哥的鸡毛信在二十四县报告会上拍桌子摔板凳,刘卫民哪里能容忍得了?在他离开衮州时候,就特意嘱咐过幼军右军指挥使杜善礼,但凡二舅哥敢炸刺,就吊起来狠狠整! 将信王吊起来,刘卫民敢,杜善礼可不敢,以军法处置还是可以的,打了二十鞭子不说,还得老老实实伺候与会人员,他这还算好的,鲁王更惨,在回返京师的刘卫民得了消息,大怒,直接令幼军冲入鲁王府抢银子,抢地契。 连让大舅哥盖大印都不用,直接用自己腰间镇纸“哐哐”盖了起来。 鲁王家小不算少了,嫡系、旁系加在一起上千人,养活这么多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幼军抢了鲁王府,这么多族人生计全无,哭着喊着跑到了京城告御状,刘卫民早在俩月前就知道这事儿,他也只当什么都未见到。 魏广微见刘大驸马一脸无所谓,心下一阵感慨、无可奈何,二十四县的事情至今也未有个定论,反而因扛着木箱走入乾清宫大院内的小子,在大朝上这么一折腾,朝臣们反而更加被动了起来,本想着挑选一个好一些的县治,也整一份报告送到皇帝案头。 朝臣们也不敢选北直隶、山东等地府县,其他地方……也是心下无底,选来选去,那就选苏州府吧,反正也是文臣们的老巢,等八百里消息传回苏州府后,一开始士气挺旺盛,誓死要比衮州那些童生弄的更好,可没几日,苏州府上上下下官吏们就全都傻眼,人丁这怎么统计?苏州府外来人丁这么多,今日跑这里,明日又去了那处,怎么统计吧? 苏州一干官吏咬牙切齿,先整一份大差不差的人丁再说,人丁统计后,那就按照《报告》中统计田亩数好了,这个事儿容易上手,可统计到了免税田,看着免税田与纳税田数字对比后,犯了难! 免税田多,纳税田少,你说……若将这份《苏州府报告》送上去,皇帝看到后会如何作想?人家刘大驸马占了这么多地,不仅佃租才一成,而且还纳税,纳税也还不让百姓吃亏,还是从一成佃租里面出的! 咋整吧? 天天弹劾刘大驸马,结果弹劾的年年不交税,被弹劾的却整日想着往国库里送钱粮! 咋整吧? 第294章 生理知识【三章,第一章】 咋整吧? 总不能将纳税田上报少一些,将纳税田整多一些吧? 谁家愿意把不纳税的田变成纳税田? 一干官吏为了这事儿吵了个血头血脸,至今也还未解决,至于衮州《报告》上诸多种类条款,那就更别提了。 苏州府的事情传入京城,一干大佬们也没了脾气,虽没明确答应衮州二十四县童生官吏任职,却也不愿再提及,叶向高的病情也更加重了些。 衮州二十四县至今也未有个明确定论,也就那么吊着,刘卫民对此也不管不问,《报告》送到皇帝手中后,杜善礼也“押”着二舅哥朱由检前来京城运送粮食,当然了,二舅哥就算到了京城,也甭想跑回皇宫舒坦,有专门的军卒看着他,只能在刘家寨与衮州之间来来回回运送粮食。 眼看就要年关了,二舅哥朱由检也可以回宫哭诉告状了,当然了,他是毫不在意的。 在魏广微注目下,浑小子扛着大木箱,一路来到天工阁,也不等待守在外面的宦官通传,自个就在门外大喊起来。 “大舅哥,六妹夫来送礼了……” 一屁股撅开房门,倒退着进了房内。 “砰!” “呼……” “真是沉啊,若非哥们身体硬朗,还真不一定扛着来……” “呦呦呦~” “二舅哥也在啊?!” “这……这是干啥呢?” “起来起来……” 刘卫民“砰”的一声将沉重大木箱放下,很是大大舒了口气,刚一转身就看到朱由检跪在地上,忙一脸笑意将他拉了起来,他的力气也不容许朱由检拒绝…… 屋内除了大舅哥、二舅哥外,还有魏忠贤、客巴巴、皇后张嫣,以及没见过面的“大肚婆”张裕妃,几人看着他扛着个大木箱,又是咋咋呼呼的“送礼”,全一脸怪异看着他将朱由检拉了起来。 众人见他弯腰,一边为朱由检拍打并不存在的泥土,一边嘟囔着…… “人是瘦了点,不过挺精神的!” “不错,也壮实了些!” 看着他一拳头重重捶在自己兄弟身上,看着一个踉跄身影,大舅哥朱由校就是一阵牙酸,苦笑道:“大兄,检弟可没大兄这般身体。” 刘卫民丢下一脸涨红怒视他的二舅哥,来到朱由校身前,一把搂住大舅哥肩膀,还摇晃了下,笑道:“男子汉就要摸爬滚打,不经历风雨,如何可见……美丽彩虹?” “来来,给大舅哥看些好东西。” 说着,“砰”的一脚踢开木箱,露出里面地契来,笑道:“两万一千顷田地,另有三十五万两银钱,当然了,这么多银子是不能放箱子里的,大兄也扛不动。” 自朱由崧来了京城,去了慈宁宫,所有人就都知道是干嘛来了,朱由校脸上也没有露出太多惊喜,不过还是一笑。 “还是大兄厉害些,没想到福王会如此大手笔。” “大手笔是大手笔,对我大明朝来说也算是个好事儿,不过咱需要说好了,田地必须要留在宁德驸马府,银子归你,当然了……大舅哥你也不缺钱了,王爷们的银子就先存在卫民钱庄……” “驸马爷……这不……” 一听到要将银子送入卫民钱庄,魏忠贤登时急了,唯恐皇帝一口答应,谁知却被刘卫民一脸恼怒双眼阻止。 “不妥?” “什么是妥当?” “把银钱全都给你瞎折腾,全都花了是不是就妥当了?” “哼!” “老子是钱生钱,你是有钱就花!两头挂角三四年了,也没见你给俺大舅哥弄了多少银钱,别以为爷们不敢当着大舅哥的面揍你!” “哼!” 刘卫民心下恼怒,冷哼一声,下一刻又一脸笑意,微微摇晃了下朱由校肩头。 “苏禄暂时不提,安南自秦汉之时就是动荡不稳之地,其民易乱,留驻大军是必然的,其他人……说实话,你妹夫是不放心的,军卒留驻就需要饷银。” “大兄说的是,安南的确需要稳妥将领,就……依大兄。”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说道:“果然是兄弟,够哥们义气!地契就放这儿了,过几日再来取。” 说着还拍了拍大舅哥肩膀,正要抬步向外走,脚步却不由一停,转头看了眼张裕妃,又紧搂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了许多。 “大舅哥……裕妃有孕前,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饭食?” 朱由校一愣,不单单是他,皇后张嫣、客巴巴、张裕妃、一脸不悦的魏忠贤都是一愣,二舅哥朱由检却恼怒上前。 “你……你大胆!”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啥都不懂,一边去!” 刘卫民比朱由检还恼怒,被他搂住肩膀的朱由校却没有太大感觉,只是有些奇怪不解。 刘卫民犹豫了下,神色也郑重了些,不在以“大舅哥”啥的胡咧咧,说道:“裕妃有孕前,陛下还是喝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朱由校眉头微皱,不解道:“大兄,汤是每日都在喝……有何不妥吗?” 刘卫民心下一叹,摇头说道:“陛下的身体又不是很差,只不过是短于锻炼,才显得稍微单薄了些,身体健康着呢,也用不着整日喝那些汤水。” 又犹豫道:“其实……其实臣是……算了,不说了,等些日,等俺忙完了,专门弄些食谱送过来。” 他越是不清不楚,朱由校越是疑惑不解,正待他准备告辞离去,反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大兄,有什么话尽管说,朕又不怪罪。” 刘卫民眉头微皱,最后还是无可奈,也不似之前这么随意,说道:“臣只所以问起裕妃,询问陛下,主要还是想知道身体的属性,也好……也好……”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了,张裕妃死的很惨,孩子未出生人就死了,是男娃,还是女娃,谁也不知道,若眼前大舅哥子嗣活下来一个,他也不用这么犹豫,直接离去就是了。 皇后张嫣的孩子是个男娃,流产了,说是客巴巴暗中使坏,收买了贴身宫女,腰酸,按摩时手法重了些,生生流产了,究竟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皇宫的的事情诡异而多变。 流产,别说这个时代,后世流产也很正常,是不是客巴巴缘故真不好说,万一不是,也就只剩下了客巴巴养女的孩子,可后来因为大爆炸,惊吓死了,该死的魏忠贤又把火药库存在了王恭厂,他也不是没警告过,也不知是魏忠贤因为他在南海使用了太多火药缘故,还是其他原因,越是劝解,魏忠贤反而越是不愿将火药存放在刘家寨地窖。 他不确定那场大爆炸,是不是因为火药缘故,有的说是流星撞击地球,有的说是地震,还有说是飓风,或是放射铀矿石…… 王恭厂灾难没有发生,他不知道原因,只能想着将最大可能的火药远远移出王恭厂,可魏忠贤的态度越来越诡异,已经有些把握不准的地步了。 越是知道后面的事情,越是心忧,越是想保住每一个孩子,或是生下更多男娃来。 犹豫半天,看着眼前大舅哥的疑惑,又后悔提及这事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不解释清楚,留下个什么疙瘩来反而更是坏事。 刘卫民拉着朱由校坐下,拿起桌案上四根笔来,看着他的异样,众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人们都知道,种子种到地里就会发芽,其实不是这样,庄稼与人一样,与人之男女一般无二,有雌雄之别,若无风吹,无昆虫乱爬,就算看着挺好,种到地里也无法结出麦谷,而风吹、虫爬如同夫妻之人伦。” “女人自初红后,每个月的特定时间,身体内就会孕育一颗成熟种子,但这颗种子并不完全,是残缺的,只有一半。” 刘卫民拿出两支笔并排在一起,又将另外两支笔并排在一起。 “因为女娲造人……女娲是女人,所以先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了个女人,后来觉得比较单一,都是一个模样,就又造了男人,所以……” 也是够拼的,竟然连至尊大神都扯了出来,可他也没法子,不这么说,也没法讲清楚,心下无奈,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因为女娲一开始是照着自己样子造的人,都是些女人,所以……女人的基因是一模一样的。” 刘卫民举着两个代表女人的所谓“基因”。 “后来从女人身上的一块骨头,造了个不一样的人,也就是男人,所以男人的身体里面,始终都有与女人一模一样的另一半基因,以及男人特有的基因。” 又拿起代表男人的两根笔的其中之一,向朱由校表示这个是与女人的那两个一模一样。 “女人每一个月就会孕育一个种子,但这个种子不完全,它只能是两个基因的其中一个,若这颗种子是两个合在一起,也就是说,没了夫妻人伦,这颗种子也可以自己发芽、长大,自己结果,自己……谁也不用帮忙就生了孩子……” “呵呵……”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颗种子只是它,或是它,只能是两者的其中一个,尽管两个都一模一样。” “但是呢……男人的就不一样了,男人虽然每时每刻都有种子,尽管男人每次人伦的时候种子都会有亿万颗……至于大兄怎么知道会有亿万颗……等臣做出一种东西后,陛下可以自己用眼睛去看,一看便知。” 第295章 男娃女娃之秘【第二章】 随着他话语,朱由校越来越郑重了起来,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清楚眼前之人事情,除了他这个皇帝,没了第二人! 刘卫民也没太在意他人反应,继续说道:“男人的种子尽管有亿万颗,最后也只能有一个进入女人的那个种子内,让那个种子成为完整的一颗种子,男人的种子进入女人的种子内,就会在种子外建立起一道防护墙,其余的种子最后只能死去。” “男人的种子亿万颗,虽多,却与女人的一般无二,也是残缺的一半,或是与女人一般无二的基因,或是代表男人特有的基因,只能是它们其中的一个。” 刘卫民将四支毛笔重新并排,指着重新并排后的毛笔,说道:“男人种子中,与女人一样的基因,与女人的种子合在了一起,生出的娃娃,一准是女人。” “男人特有的这半基因,进入女人的种子内,生出的娃娃,一准是男孩!” “至于世间还有一种人,既是男人,也是女人……” 刘卫民看向师明,说道:“本驸马说的不是你们,若见识够多,看的书籍多一些,应该知道本驸马所言。” 师明伺候了三代帝王,对眼前刘大驸马的事情知道的较多,越是知道多些,越是畏惧眼前刘大驸马,忙躬身行礼。 “驸马爷说的是,世界的确有这么样的一种人。”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之所以会有这么样的情况,主要还是因为男人的亿万颗种子,在第一颗种子进入女人种子后,其余的种子还在拼命进攻,而已经圆满的种子并未建立起坚固的防线,导致又一个种子的闯入,这就有了这种情况,但这种事情极为罕见,百万无一。” “说了这么多,想来陛下也是明白了因何会有生男,生女之事。” 朱由校微微点头,屋内之人从未听到过这些事情,也比较郑重了些。 刘卫民心下又暗自叹息一声,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语后,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可他为了尽可能避免最坏的事情发生,也只能是拼了。 “女人每个月都会有一颗种子,当这可种子成熟时,也是最为易于怀孕的时候,男人的种子却有亿万颗,如此问题就来了,究竟是男人特有的进入女人的种子,还是与女人一模一样的进入?” “没人知道!” 刘卫民低头看着小桌上的四支毛笔,说道:“数量太多,没人可以确定,但这不代表不能够增加生男孩,生女孩的几率。” “比如一万颗种子,其中有九千颗是男人特有的,只有一千是与女人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生了十个孩子,会有九个是男孩,一个女孩,当然了,这也不一定,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男孩子要比女孩子的几率更大。” 朱由校,尤其是张嫣、张裕妃、客巴巴三人,三人神色莫名紧张。 朱由校忙问道:“大兄的意思是,可以有法子增加生男孩的几率?”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的确可以,主要原因是,代表男人特有种子,可以在碱性体质中,存活的时间更久,战斗力更强,所以碱性体质的人也更容易生出男孩来。” “至于什么是酸碱……陛下等些日,等些日臣忙完了自个事情,臣弄些强酸、强碱来,陛下就可以知晓了什么是酸碱。” 朱由检突然插嘴道:“是皇兄的事情重要,还是你的事情重要……” 朱由校又摆手打断朱由检话语,说道:“皇弟不用多说,大兄是在刘家寨准备红薯育苗的事情,山东遭了灾,需要更多红薯种植。” 刘卫民心下冷哼,不着痕迹看了眼朱由检,又向朱由校拱手,笑道:“还是陛下知晓臣之心意,大兄没白疼你,咱今日说的,那可是绝密,一般人咱就是烂了肚里也还不说呢!” 说着说着他就有些不正经了,朱由校也是一阵苦笑。 “这万物都有酸碱,或是中性,太医院御医知晓人体有阴阳,其实人体也有酸碱,今日臣的身体是酸性,明日可能就是碱性,主要还是通过所吃的食物,用食物来改变人体的酸碱。” “当然了,大兄的话语是有些夸张了些,一日骤然改变也不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也正因如此,臣才问起陛下及张裕妃饮食问题,并非是有意冒犯,臣也不知陛下会这么快就有了孩子,还未来得及说这些事情,那些杂七杂八的汤水就别喝了,等臣回去后就弄些食谱,让人前往登莱,多整些海带。” 客巴巴没读过书,也只能与村庄妇人差不多,说了这么多,她也跟听着天书一般,一听到要换饭食,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忙说道:“嬷嬷也不懂酸碱啥的,只是……刘驸马,会不会对身体有害啊?” 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嬷嬷有些担忧了,若人的血液一直是略碱性,保证活到九十九都不带生病的。” 朱由校极为相信这个大兄话语,微微点头。 “麻烦了大兄。” 刘卫民起身,咧嘴一笑,说道:“就咱们兄弟关系,何须说这些,放心,回去后,大兄好好琢磨些饭食,也早日生了个娃娃,你知道的,大兄最是喜欢娃娃。” “呵呵……” 刘卫民拱手道别,朱由校大舅哥甚至起身送了他出了房门。 “子不语乱神!皇兄,你真信造人之事?”朱由检一脸不悦阴沉。 朱由校却透过窗户看向房门外,远远看着刘卫民跳上马车,看着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小三抖动缰绳。 “……大伴。” 魏忠贤一愣,忙上前弓腰抱拳。 “老奴在。” “飞鸽丢失之事到此为止,不用查了。” “啊?” “陛下……”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诺,老奴遵旨。” 魏忠贤想要劝解,抬头见到皇帝淡然眼神,只得暗自叹息。 朱由校转身看向面色微白的朱由检,沉默片刻,又看向张裕妃,心下暗自叹息,最后走向张嫣,闻言轻语。 “能否……不再针对大兄?” 张嫣心下一阵惊慌,身子不由自主微蹲福礼。 “陛下,臣妾……臣妾不敢……不敢违背陛下……” “朕……有些累了,皇后,大伴,你们都回去吧。” 魏忠贤心下有些疑惑不解,但此时也不容他猜测质疑,忙躬身。 “老奴遵旨。” 魏忠贤躬身退出房门,皇后张嫣、信王朱由检、嬷嬷客巴巴、裕妃张氏也不得不一一退了出去,就是师明和一干小宦官也都退出了房门,屋内只剩下站着的皇帝,只剩下微微晃动的幄布…… 小皇帝看着小几上四支毛笔…… “若愚,大兄话语……你信吗?” 皇帝仿佛在对着空气轻声低语,许久才从微微晃动的幄布后传出一声话语。 “回陛下,驸马爷虽言之事令人骇人听闻,却有其理,况且驸马爷也是说了,过些时候为陛下造出可一观男人之亿万种子之物,驸马爷既然言代表男人之种子,可在碱之物中存活更久,又可制造出碱性之物,驸马爷当不会欺瞒陛下。” 朱由校微微点头,轻声叹气一声。 “是啊……大兄非愚蠢之人,又岂能不知身边有皇家之密人,行事依然如故,可惜……有些人却是变了。” “飞鸽之事可否属实?” “属实。” …… “为何?” “……老奴不知,杨镐之兄并无子女,故而将杨氏女过继给了其兄,万历三十七年入宫,后因雷火损坏了些档案,至此也不知此女来历,因万历四十三年之事,此女本应被杖杀,若非南洋来报,询问当年之事,老奴亦不能寻到她们的跟脚。” …… “裕妃……裕妃可是……可是其中一员?” “老奴不知,没切实证据。” 朱由校缓缓坐在案后,微微叹息一声,目光看向已经加了支架的摇篮式小船,双目神色却有些萧瑟淡然…… “皇爷爷……您是对的……大明……终究……需要把战刀……现在需要……今后……也需要……” “唉……” “为什么……” …… 皇帝不明白,不理解,刘卫民看着小媳妇、刘英儿,甚至还要算上跑了过来的沈允婻,一大两小全都奇奇怪怪的,除了小屁孩刘卫坤、以及蹭饭的余小胖外,都是奇奇怪怪。 刘卫民夹起一块肥美鱼肚皮放入嘴里,三下两下吞下,又抬头看向三女,想了想放下碗筷。 “奇奇怪怪的,究竟怎么了?” “相公,你……你知道如何生男孩、女孩?”朱徽妍眨巴着漂亮小眼睛。 “嗯?” 刘卫民一愣,又是一阵苦笑。 “还没半天呢,怎么连你都知晓了?” “真是的,皇宫还真是个四处漏风的墙!” “相公,怎样才能生了男孩?”朱徽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相公觉得,相公更喜欢女孩,而且……而且可能真的会生了不少女孩的。” “为什么呀?”朱徽妍心下一阵紧张。 刘卫民想也未想,说道:“你家相公是将军,又好动,运动量大还管不住嘴,好肉食,食物中偏酸性的也较多,也就易于生了女娃娃。” “当然了,你还小着呢,等咱们想要孩子的时候,相公多喝水,多吃点青菜、葡萄、海带啥的,改……改食谱……不是……媳妇,相公距离生孩子还早呢……” 看着小媳妇忙把他的鱼肉端走,顿时傻眼了。 第296章 大年夜烟花【第三章】 碱性食物大多是青菜、水果、豆制品、坚果一类,按照后世人说法,大米饭、馒头、肉类基本上都属于酸性一类,难道就不吃米饭,不吃馒头、肉食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营养要合理,要多样化,多吃些蔬菜、水果,将这类蔬菜、水果比重加大也就没了问题。 小媳妇朱徽妍太过敏感,刘卫民自皇宫出来,并未回驸马府,依然与小三回刘家寨建造冬日大棚,傍晚快黑了的时候,小媳妇坐着马车来了寨子里,这下好了,折腾的他连饭食都未吃稳当了。 一阵细细解释,直到小媳妇满意,并且保证多吃蔬菜、水果,这才糊弄过去,临睡觉前,隔着隔板,小丫头也不让他睡好道子,又躺在床上,小两口研究起菜谱、饭食起来。 肥肉多脂、甜食、油炸食物、动物油从菜谱里划掉,主食稍微降低些,增加瘦肉,增加蔬菜、水果,又在小媳妇监督下,给余丛升去信,要求他多捞捕些海带。 大明朝的食物比较单一,冬日里更无多少蔬菜,水果就不用说了,不管怎么说,他也准备用最大努力,尽可能让大舅哥多诞生几个男娃,至于命运会如何,那也不是他能最终决定的,而且,他的食谱也更加多样化,更加健康。 他也没想到,这种屁事会惹了这么多事儿,自己将菜谱送入皇宫后,立即被诸多娘娘们唤去,又是一阵解释,而且还讲了些食物单一,食物油腻带来的诸多隐患、病痛,结果又与一帮御医探讨起《黄帝内经》来。 按照老中医来说,无论哪一门,哪一派,都逃不掉这本书上理论,尤其是养生方面,刘大驸马一个军将竟然与御医们讨论如何医人治病,讨论如何养生生娃,很是不务正业,也深刻的自我反省了,刘家寨关闭封锁,任谁也是不见。 大年夜终于就要来了,几年来,刘大驸马都未正儿八经过个大年夜,刘养老儿的对食妻子刘马氏,算是府里年纪最长的长辈了,大年饭自然由她一力操持,刘卫民则为她打起下手,一帮府内宦官、宫女在厨房内忙碌,年纪较小的宫女、宦官们在府里玩闹也是不管不问,对此刘马氏很是苦笑摇头。 刘大驸马掌勺,刚将一尾红烧鱼放入长长的鱼盘中,随意添了些水冲刷一下铁锅,一旁正在蒸馍馍的刘马氏开口了。 “昨日宫里说是要为信王选王妃,魏忠贤以为信王年纪大了,准备就封,入宫的杨涟和皇后都以为不妥,说了好些话语,客巴巴想问问民儿你的意思。” 对于刘马氏嘴里的“民儿”,刘卫民也早已习惯,这人就怕习惯了,一旦习惯了,不是养子也成了养子,听着话语,将铁锅架在火炉上,又用干净的素布抹去锅内残余水迹,加了些菜油,炸了些葱姜辣椒一干香料,直到将清洗干净的整鸡放入锅中,盖上锅盖,才悠悠开口。 “信王年纪是小了点,且与陛下较为亲近,婶娘也知孩儿前两日因何入宫,不管留于京城,还是与外就藩,都会对大明朝造成诸多压力,孩儿更倾向让信王前往安南封国。” “当然了,这有些困难,前往安南……陛下可能会因亲情难以割舍,短期内……信王出京,很难!” 说到此处,眉头不由皱起。 “皇后反对,孩儿可以理解,皇后毕竟是新入皇宫为妃,尽管陛下颇为尊重此女,可若论起情分,皆少了客巴巴、魏忠贤二人,一者是自幼奶养之人,几如生母,一者是困境时,伸出援手之人,多年培养的情感也绝非张氏可以动摇,想着用信王与陛下间的情分来抵挡客巴巴、魏忠贤,相互取暖,孩儿可以理解,可……杨涟是怎么回事儿?” 最近只是在刘家寨弄他的温室大棚,昨日才算彻底弄好,并且用早已储备好的稻草毡子盖了严实,较为专注的他并未太过注意朝堂上的事情,有些不解杨涟怎么也反对了起来? 文臣在藩王就藩一事上,向来都是早早将皇子送出京城,越早越好,极为罕见会阻止。 见他有些疑惑不解,刘马氏叹气道:“或许是魏忠贤的逼迫吧。” 刘卫民又是一愣,不解道:“逼迫?魏忠贤弄了个钱庄,户部也整了个钱庄,而此时叶向高、韩爌已年老多病向陛下递交辞呈……” “尽管叶向高、韩爌的确是真的病了,可东林党依然势强,有孙承宗帝师在,内阁也不当是南京亓诗教?” 叶向高、韩爌准备致仕,内阁增加三人,即礼部侍郎朱国祚、吏部尚书赵南星、南京吏部尚书亓诗教。 新进三人,叶向高、韩爌致仕,顾秉谦、魏广微两人就成了内阁首辅人选,顾秉谦加谨身殿大学士,改任礼部尚书,内阁首辅也就成了顾秉谦,若在加上新进的南京吏部尚书亓诗教,魏党一系就有了三人,而且还占据着内阁首辅,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东林党愿意看到的。 内阁未变动前,他猜测内阁首辅会在顾秉谦、魏广微两人身上,另外三名内阁阁老则是东林之人,如此才能让东林党不闹腾,但他没想到魏忠贤会占据如此之多,如此……只能有一个结果,两家钱庄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协议。 可越是如此判定,他越有些弄不明白了,既然双方已经有了私下约定,怎么还会在信王身上争执了起来? 友好约定的有效期就只是几日? 他有些不明白,却不知此时的大明朝朝堂上斗争的复杂性,想不明白,他也只能静静观察,暗自将此事记下。 大年饭很是丰盛,满满登登的十几大桌,整个府邸上上下下,无论是杂役,还是守卫幼军军卒,全都坐在屋里,刘卫民夫妻两人挨个桌子的敬酒,感谢他们一年来为宁德驸马府地付出,饭食吃了一半,就听到一阵“砰砰”炸响声,所有人全都跑出屋外,仰头看向皇宫方向,只见天空中一团又一团绚丽烟花炸响,如雨似花…… “真好看……” 看着放来放去就一个样的烟花,有些奇怪看着小媳妇,见她又是兴奋,又是羡慕,眉头微挑。 “妍儿若喜欢,相公让人做一些。” 朱徽妍一愣,奇怪问道:“相公还会做烟花?听说这是江南送来的,一颗五十两呢!” “啥?五十两?” “嗯!” 一脸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到,天空炸响的烟花会这么贵,一颗五十两,看着天空炸响的烟花,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有些难以承受了。 “这也太坑了吧?” 沈允婻却一脸怪异看着他。 “发射到天空本就极为……” “极为困难?不懂别瞎说。” 刘卫民冷哼了一声,说道:“这种烟花也算不的什么,老爷我没心思弄这些,若真的弄,也花不了多少功夫,五十两……五十两本老爷能让你放半夜!”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小媳妇就两眼放光,小脸也兴奋红晕起来。 “相公……相公……会这个吗?” “也没多少难的,无非是个二踢脚炮竹。” 刘卫民指着天上炸响的烟花,说道:“二踢脚将爆竹送上天空,第一级送上天的火药燃尽,会点燃里面的封闭爆竹,爆竹就会炸响,就会出现天上的光亮,至于会有如雨的光亮,那是因为他们装药里面有颗粒较大的硬木炭粉,因为颗粒较大,燃烧会稍慢一些,就像咱们站在屋顶,向下倾倒火炉中烧着的木炭,但这有一定的危险,若高度不够,或是颗粒太大,落到地上还在燃烧,就会点燃了房子,所以要进行严格筛选,送上天空的高度也要注意,不能太低了。” 他将两个拳头竖着放在一起,比划着二踢脚原理,这个时代之人烟花工艺虽高超,他可不信天上炸响的烟花会使用稀有金属粉,顶多会用铁粉,更多的还是用些硬木炭粉。 “这种烟花比较简单,花费不了多少,复杂一些的是二响、三响,是二踢脚上天后,炸响后,再次炸响,这个就需要多次实验了,但也花费不了多少钱财。” “五十两……真坑!” 抬头看着天上不时飞起的烟花,心里跟滴血似的,暗自决定找些人,专门做这个烟花,人形的做不出来,什么字样的他做不出来,难道下雨的还做不出来么? “放心吧,明日……大后日,大后日相公就去寨子里整,元宵节,相公让你放个够!” 小媳妇大喜,下一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一脸担忧道:“相公,是不是不妥啊?若……若咱家放了这么多烟花,皇兄……怎么办?朝臣们会弹劾相公的。” 刘卫民登时傻眼了,竟然把这事儿忘了,眼珠子骨碌一转,又笑道:“咱赔本些,一两银子卖给魏忠贤十响,魏忠贤不会还这么扣吧?若这还能败给了咱家,陛下就是打了他屁股,相公也不带可怜他的!” “呵呵……” 嘴里呵呵一笑,感觉自己手臂被她抱的更紧了些,他不解释还罢,解释后,一群人反而并不觉得烟花有多么稀罕物了。 天空上稀稀拉拉炸响,很快也就偃旗息鼓,五十两银钱也太坑人了,这么一会儿,千把两银子就没了,一年就这么两三回,也就捏鼻子认了,若魏忠贤真敢“砰砰”炸一夜,哪怕宫门锁着,估摸着他也会翻墙头进去打人。 第297章 赏钱、压岁钱【三章,团圆佳节,祝朋友团月美好,家和万事兴】 大年初一,贴对子、收压岁钱,睡倒后,还迷迷瞪瞪就被小媳妇生拉硬拽拉了起来,城内也随之断断续续噼里啪啦炸响,身为一家之主,谁都不让点燃炮竹,非得让他这个不甚在意的家主点燃,一阵噼里啪啦,也把睡意炸了个一干二净,又不敢埋怨一直守岁未睡的小媳妇。 上半夜他睡了个昏天昏地,下半夜她躺在他怀里呓语沉睡,临近天明时才迷瞪了一会。 吃了饺子,拉着三个老大木箱一路来到皇宫,从慈宁宫至仁寿宫,先是给小喜儿兜里装满了铜钱,看着与此时的铜钱不同,小喜儿很是欢喜翻来覆去把玩,甭管大小宦官、宫女,每人十枚铜币、一枚银币,当然了,他也有些收获,在每位娘娘跟前磕了三个响头,得了十两银锭子。 慈宁宫拜了年,紧接着是给大舅哥拜年,虽为君臣,却是兄弟,同一辈人,他也没上前磕头,只是拱手相互道喜,不仅没能从大舅哥手里混到红包,还要给乾清宫的公公们、宫女们一人十枚铜币、一枚银币。 留下一个木箱,拜别了大舅哥,接着是太子府、仁寿宫,相比慈宁宫、乾清宫,仁寿宫花费可就多了不少,宦官、宫女们自不必多说,两小姨子也不是一把铜币、银币能够糊弄过去的,还要一人给了五百两银票,这还罢了,更凄惨的是,甭管是大娘娘还是小娘娘,尽管宫内没品级的“娘娘”不算是娘娘,可谁让他老岳父坏了人家闺誉?也只能老老实实给十几岁的小丫头磕了三个响头,从小姨娘们手里接过压岁钱。 宫内赏银皆出自银作局,有银豆金豆,有金叶银叶,这两种都比较小,最大者一钱,余者三五分,稍重一些的赏赐则是花银或是票儿银,花银是小元宝,票儿银是小金砖,上面都有银作局的印记,小元宝好一些,成色可达八成,小金砖最多只有六七成成色,这些还是皇家赏赐,民间就更差劲了,铜钱都没了铜色,乌不溜秋的,一掰就断,就是不掰,放家里两年,自个就断了,而且还跟纸张差不多薄,极为坑人。 撒了三箱子钱,弄回几百两乱七八糟银子,亏大发了,人也撅腚跑了路,皇帝的宫妃们却不满意了。 皇后张嫣带着一帮子宫妃们来到乾清宫,正见皇帝朱由校把玩着手中铜币、银币。 铜币个头小了不少,与后世五角铜币差不多大小,只不过图案不同,正面是个“明”字,下面是年月日,背面一片空白,按照刘大驸马的说辞,背面应该是团龙,需要他这个皇帝亲自设计,为了防止他人用锉刀磨损铜币、银币,边缘是一条围绕一圈的波浪线,一旦他人使坏,波浪线就会断裂。 刘家寨铸造的铜币、银币成色很好,又按照宝钞样式,印制了一文、二文、五文……相应的纸钞面值的龙票纸币。 铜币、银币都比较容易,有足够的钢铁,只要弄出相应模具进行锻造即可,纸币却极为困难,至今他也只是做出了半残品的样式,图纹花案还需皇帝亲自绘制。 整套货币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不开口,站在一旁的魏忠贤也不敢搭话。 “大伴,你觉得大兄的钱币如何?” 魏忠贤眉头微皱,说道:“陛下,老奴以为有些不妥。” “说一说理由。” “仅看这铜钱、银钱,的确比咱们所用成色更佳,一枚铜钱足以抵得上三枚一文钱,可……可陛下也知,咱大明钱是方孔钱,是为了让百姓更加容易携带,而这些银钱却无孔洞,装带极为不便。” 朱由校微微点头,在看到这些钱的第一眼,他就意识到了携带不便之事。 “陛下,咱大明朝有自己的宝钞,若……若驸马爷也发行自己的宝钞,今后还有何人愿意使用咱大明宝钞啊?” 朱由校更加沉默,宝钞的出现是为了弥补铜钱的不足,一开始还好,可随着朝廷财赋的不足,宝钞越发越多,也越来越不值钱,以至于到了此时百姓们都不愿使用。 民间不认可宝钞,日益成了废纸,一千两当成十两银钱使用,这是民间的交易,可宝钞上就是一千两的数字,尽管朝臣们都知道一千两宝钞只能当十两使用,但在上缴国库时,一千两可能就是一千两,奸猾一些的官吏,手眼通天的贪吏,仅宝钞一事就会获利无数。 宝钞以赋税形式返回给朝廷,朝廷再想拿着宝钞糊弄百姓、商贾可就难了,不过也有些人是愿意的,以八两银子的价格收购朝廷千两宝钞,转手再以千百两赋税形式,返还给朝廷,只是这种事情必须是手眼通天之人,必须要让户部认可,不认可,能将人生生亏死了。 大明百姓越来越不认可宝钞,最后也只能给军卒、官吏、皇亲宗室,以粮食、银钱、宝钞三者混合形式发放俸禄。 宝钞的发行是为了弥补铜钱的不足,以国家信誉作保,以国家权利强行流通,这是无可奈何的情况,随着铜矿的日益开采,也会缓解钱荒,但这需要很长时间。 铜钱的损坏、丢失,大明百姓又有藏钱习惯,每年开采的铜矿会有很大一部分无形流失,若宝钞每年少量发行,还不至于行成如今局面,关键是民间逐渐不认可宝钞,宝钞逐年还在大量发行,赋税又多以宝钞的形式返回到了朝廷,七扣八扣,赋税本就不足,宝钞又贬值成了废纸,国库实际得到的赋税更少。 越穷越发行,越发行越穷,卫民钱庄准备发行自己的宝钞,朱由校难免会犹豫,也不由丢下铜币,伸手拿起自己妹夫送来的奏折。 “陛下,皇后娘娘、良妃娘娘、纯妃娘娘、裕妃娘娘……一干娘娘们求见。”小宦官躬身说着。 朱由校正低头看着奏折,头也未抬。 “准!” 张嫣等人进入屋内,正见皇帝低头看着奏折,齐齐蹲身福礼,却未开口打扰。 “大伴,大兄说……大明朝宝钞并非是以每年开采铜银数量印制,是否如此?” 魏忠贤心下一阵腹诽,躬身道:“回陛下,并非如驸马爷所言,铜矿开采出来后,铸成了钱币时,宝钞也随之印制。” 朱由校更加不解了,眉头皱的更紧,有些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明,传旨宁德驸马,前来乾清宫奏对。” “老奴领旨。”师明忙躬身领命。 朱由校摆手,师明退出房门传旨,看向张嫣等人,有些不解道:“皇后与爱妃们一同前来,可是有事?” 张嫣看到皇帝桌案上的钱币,听着与魏忠贤的对话,她就有些后悔了,忙上前一礼。 “陛下,今日是初一,群臣们都已经封了衙门,陛下不用太过劳累。” 朱由校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摆手笑道:“朕也没怎么劳累,若非是初一,知晓大兄会前来,朕也该在了坤宁宫听曲了。” “来人,给各位爱妃看座!” 一帮宦官、宫女忙搬了些绣墩,诸女一一福礼。 “谢陛下恩典!” “诸位爱妃不用多礼,今日是初一,还是喜庆些好。” 任德嫔刚一坐下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不满噘嘴道:“陛下,刘驸马给了慈宁宫、仁寿宫这么多银钱,为何……” 话语未完,一旁坐着的胡德嫔忙扯了她一下,任氏也不由疑惑转头看向胡氏,两人的小动作也看在了皇帝眼中。 朱由校不由一笑,说道:“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爱妃们向朕讨公道来了!” “呵呵……” “要赏钱,也只能跟朕要,若大兄真的给了爱妃们,朕可是很不满的!” 被一干宦官、宫女挑唆,踏入天工阁后,皇后张嫣才反应了过来,也不敢再提什么赏钱,没想到任氏竟然想也未想说了出来,魏忠贤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陛下,诸位娘娘们也不会贪图些许钱财,估摸着……是抹不开面儿。” 朱由校微微点头,笑道:“大伴,一会儿将大兄送来的银钱发放给了各宫,也图个新鲜劲儿。” “老奴遵旨!”魏忠贤忙躬身答应。 …… 刘卫民拉着空车出了西华门,又去了趟南海子,去养老院看望一些年老宦官,和曾经的属下打牛吹屁一番,还没等他回府呢,一头大汗的师明找了过来。 师明哪里想到他会转道去了南海子净军,跑到宁德驸马府没找到人,就估摸着他跑去了南海子,也正好堵住正与小三拉着空车,准备回府的刘大驸马。 才从皇宫出来,皇帝大舅哥就要找他回去,很有些疑惑不解,询问之下,整个人差点被魏忠贤气哭了,又气哼哼调转马头杀回皇宫。 第298章 金钱的本质【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重回皇宫,一脚踏入天工阁,吓了一跳,满当当的,很有些疑惑大舅哥是不是三堂会审。 甭管如何,先弯腰行礼是没错的。 “大兄,此处无外人,不用这么多礼,师明,搬张椅登。” 见刘卫民坐下,朱由校拿起奏折,稍微看了几眼,犹豫道:“大兄,朕有些事情不明,还望大兄解惑。” 刘卫民微微点头,神色却不甚在意,笑道:“路上也听了师明说了些。”说着又看向魏忠贤,说道:“魏公公说,本驸马所制铜币、银币无孔洞,与今之方孔之钱不同,不便于百姓携带,又言为民钱庄不宜发行纸币宝钞,会致使大明宝钞作废之危,是这些吧?” 魏忠贤额头汗珠微微冒出,忙躬身一礼,说道:“还望驸马爷恕罪,老奴……” 刘卫民忙摆手打断,看向朱由校,笑道:“臣也非是非不明之人,就事论事,魏公公有此疑惑乃是为公,理不辨不明,有此国之臣,此乃大明之福。” 朱由校点头赞叹:“大兄所言甚是,大伴公中性谨,能任大事。” 魏忠贤“扑通”一声跪倒,重重跪在皇帝面前,声音哽咽。 “陛下……老奴……老奴死而无憾……” “魏公公,大年初一,大喜的日子,可不带你这样的!”刘卫民无奈起身,也不等大舅哥开口,将魏忠贤拉扯起来。 “是是,驸马爷教训的是,是老奴的不是。”魏忠贤也顺势起身。 朱由校唤过师明,也给魏忠贤弄了个绣墩坐下。 待众人坐定,刘卫民才笑道:“魏公公的担忧是不错的,臣的钱币的确不易于携带,臣之所以铸造成这般,主要是臣觉得,铜钱并不一定要拴着,百姓弄了个小布袋装着就可以了,若真的多了,放木箱中,储存在家中也就是了,也没哪个百姓将一大串铜币挂在腰间的。” “其次呢,臣是想着,今后再无铜钱、银钱,或者说百姓日常,皆以纸币宝钞为钱财。” 朱由校也知道宝钞现今的情况,有些担忧。 “大兄,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息,却反问道:“陛下,臣想知晓,以陛下看来,钱财是什么?” “这……” 见朱由校面色犹豫,又看向魏忠贤,看向张嫣,看向其余人……看向门外伸头露脑的俩小丫头。 “姐夫,钱就是钱啊,还能是什么?” 见门外伸着脑袋朱徽婧疑惑不解,向俩小丫头招了招手,朱徽婧、朱徽媞两女忙跑了进来,很是识礼向朱由校、张嫣及几个妃子行礼。 心下一阵感慨,心想着果然没白疼俩小姨子,知晓自己遭了难,跑来救场了,可他哪里知晓,正是皇后张嫣带着一群妃子找她们皇兄讨公道,仁寿宫的娘娘们对此很是不满,这才派了俩小丫头过来查看究竟。 师明又忙不迭搬了两个绣墩,屋内也满登登的。 看到众人皆是一脸不解,刘卫民说道:“钱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有些复杂,这就要说起什么是‘价值’问题。” “人饿了,就要吃饭;人冷了,就要穿衣服,就要穿鞋子、就要戴帽子、盖被子、住房子。” “锅碗瓢勺、柴米油盐酱醋茶、车马牛羊……等等,都是人们所必须需要的,所以这些都是有价值,笔墨纸砚是人需要的,这些也是有价值的,因为它们都是为了记录文字,传承文化、记录文明的工具。” 屋内众人能够理解他的这些话语,不由微微点头。 刘卫民继续说道:“但是呢,银钱却不一样,银钱本身存在的意义却是没有价值。” 众人一愣,他们没想到刘卫民会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朱徽媞一脸不解道:“六姐夫,钱可以买东西,怎么会没价值呢?” 大嘴不由咧开,很无良在皇帝面前揉弄了下她的小脑袋。 “呵呵……” “姐夫给你十两银子,八妹能直接吃进肚子里,填饱肚子吗?” “天冷了,八妹能用银子贴在身上取暖吗?” 朱徽媞更加疑惑不解,说道:“银子是不能吃不能穿,银子可以买好吃的,可以买衣物啊?” “对!八妹这话语不错,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是你拿银子买!” 刘卫民点头认同,说道:“这个问题听起来让人迷糊,需要从根子上说起。” “上古的时候,那个时候可没此时这些银钱,那个时候会如何?” “我有粮食,但我没有布匹;你有布匹,却没有粮食;我能吃饱肚子,甚至还吃不完,但是冬天来了,我会冻死,而你会饿死,咱俩手里都没银钱,咋整?难道都要饿死、冻死?” 朱徽婧一脸得意,说道:“这有何难,用粮食换布匹就是了,姐夫可真笨!” 刘卫民脸上笑容更浓了些,笑道:“可是……没钱财啊?里面可没有一文钱参与其中!” 朱由校好像有些听明白了,神色却依然有些迷茫不解。 刘卫民揉着朱徽婧小脑袋,说道:“上古时期,人们没有银钱,人与人做生意,是直接进行实物交换,正如用粮食兑换布匹,后来人们觉得这样会很麻烦,就有了用贝壳当做钱财,把粮食卖给商人,从商人手里换来了漂亮贝壳,再用贝壳购买别人的布匹。” “可是,贝壳寻来极为容易,也容易破碎,人们越来越不愿意使用,慢慢就有了铁币,而铁币又容易得到。” “凭啥我种了一年地,好不容易换了一枚铁钱,结果第二日,你就炼铁做了一百、一千枚,这也太轻松了吧?” “铁钱很快也被废弃了,后来就有了铜钱,有了银子,有了金子,也一直使用到了现在。” 看着依然有些疑惑不解的众人,刘卫民说道:“银钱不断变换样式、种类参与交易,但这不代表,它们就有价值,而是因为稀少,不易得到,足够稳定,稳定的是什么?稳定的是粮食与布匹之间的兑换交易。” 朱由校若有所思,说道:“大兄的意思……有价值的是可以吃进肚子里的粮食,可以穿身上保暖的衣物,两者直接交易比较麻烦,于是两者之间就需要一种两人都承认、认可的东西作为替代,而这个东西是来保证粮食、布匹之间的价值稳定、对等,所以……钱财只是两个价值之间的替代物,是为了保证两个有价值的东西对等交换,它本身是没有价值的,是这样吧?” 刘卫民微笑点头,说道:“陛下说的是,事实就是如此,没有钱财没问题,只要你有粮食,拿着粮食到百姓家中,照样可以换来布匹,就是因为粮食本身具有价值,之所以银钱可以购买,那是因为人们已经认同了银钱作为交易双方的替代物,所以……有没有铜、白银、黄金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人们认不认同!” 刘卫民说了一通废话后,将银钱的本质稍微解释了下,才将话题转回原本的事情上。 “人们认同,它就可以进行购买,不认同,它就屁都不是,话语虽难听,事实就是如此。” 刘卫民起身,从朱由校桌案上拿过一张银票,说道:“一开始,大明宝钞上面一两银子,那就是一两银子,或许有些好笑,一张纸,怎么可能就是一两银子呢?一两银子砸出去,臣能买几千张纸张。” “为什么,一张纸就是一两银子,一百两,一千、一万两?那是因为大明朝、朝廷利用权利、信誉强制性让人认可,利用国家力量,强制性让人们认可,认可一张纸为两个有价值东西之间的替代品。” 刘卫民看着朱由校,见他面色严肃,不由一笑,打趣道:“事实就是如此,陛下不用这么紧张。” “本来这种强制性并无过错,若是数百年后……那啥,咱不说那么长远,就说现下,为何这种强制性下,百姓宁愿掉脑袋也不认可了呢。” 朱由校身体坐得挺直,神色肃然,他知道自己大兄终于要触及问题的核心了,点头说道:“大兄请说,无论说了些什么,朕绝不怪罪。” 刘卫民却有些随意,笑道:“陛下不用这么紧张,事情也没这么严重,咱大明发行宝钞本意是好的,只是因为铜钱不足,这才发行宝钞补足。” 朱由校正待开口,魏忠贤却忙点头说道:“驸马爷说的是,世面上铜钱太少,掺的铅太多,差的紧,可……可百姓怎么就不认了宝钞呢?” 刘卫民心下摇头不断,看向大舅哥,说道:“强制百姓认可宝钞本无过错,就是废弃铜、银、金作为货币都没有任何问题,这不是问题的根结,什么是问题的根结呢?” “乱发、滥发宝钞,这才是问题的根结。” “可问题又来了,究竟需要发行多少宝钞才不算乱发、滥发呢?” 朱由校微微点头,也不开口,众人更不敢随意插嘴。 “这个问题极为复杂,需要计算天下所有价值之物,计算每年新增价值之物,只有如此,才能知晓天下总共有多少财富,才能知晓,每年需要多少宝钞,如此才不会让百姓越来越不认可,宝钞才不会日益贬值。” “臣之前也说了,最先是贝壳为货币,之后是布钱、铁钱,但都早已消失。” “因何?” “因为两者价值之物的交换,需要的一个稳定的货币,而不是今日可捡到十个贝壳,明日就能捡一千个,不稳定,最终就不会被认可,哪怕刀子架在脖子上。” 第299章 大明朝的信誉,不能丢!【第三章】 “臣在前来时,师明说,陛下问起‘可否以开采之银铜发行宝钞’,魏公公说‘是’,可陛下想过没,宝钞本是补足铜钱的不足,开采出来的银铜势必会流入民间,补足一部分铜钱不足情况,再发行宝钞,这部分是真的补足,还是溢了出来?” “……” “以臣看来,宝钞日益贬值,就已经足够说明了问题,市面上已经不需要这些宝钞的流通,已经溢了出来,甚至还多了不少。” “当然了,多了多少,百两宝钞只值一两,真的溢了九十九两?臣并不以为溢出了这么多,仅看市面上乌不溜球的铜钱、银锭就可知,市面上铜荒并未缓解,可为啥都不用宝钞?主要还是咱大明朝的信誉没了,百姓已经不相信了咱大明朝,不相信朝廷发行的宝钞。” 这话相当重,重的他人脸色剧变,皇帝大舅哥脸色也有些发白,可这就是事实。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魏公公以内库银钱为资置办钱庄,户部以外库作资置办钱庄,臣以为是件好事情,两者都是朝廷之钱庄,想要恢复朝廷信誉,首要的是停发大明宝钞,并以当前世面宝钞价格,以两家钱庄银钱收购回世面宝钞,销毁这些宝钞,重新恢复本应有的金融信誉。” 魏忠贤脸都吓青了,嘴唇更是抖个不断,直接从椅登上滑倒在地,脑袋更是砰砰不停。 “驸马爷……陛下……可万万不能如此啊……” “市面上……市面上宝钞亿万兆……内库……内库加上外库也……也收不回啊……” “陛下……可……可不能如此啊……” 魏忠贤不哭嚎还罢,一哭喊,皇帝大舅哥立即就知道了刘卫民话语是否为真,看着魏忠贤跟死了老婆孩子似的惨叫,皇帝也犹豫了起来。 刘卫民又像是故意叹气一声。 “唉……” “魏公公,你信是不信,刘某敢拍着胸口保证,咱整个大明,各府、州、县,包括朝廷六部,绝对会有不少人,以贬了值的宝钞,当做未贬值送入各官衙!” “咱就以户部来说吧,户部向耕田种地的百姓收税,三十税一,这没错吧?” 魏忠贤一脸悲戚点头。 “假如……是假如,本驸马今年向内库交了五千两银钱,这没错吧?” 魏忠贤恨不得天天躺在内库守着,自然清楚宁德驸马府交了多少银钱,不由点头。 “假如……假如本驸马不是上交的银子,而是大明宝钞,按照现今世面上兑换,本驸马应该给内库五十万两宝钞,这没错吧?” 刘卫民说到这里,就算什么都不懂的朱徽婧、朱徽媞两女娃,心下也有了些不妙感,更何况是他人。 “五十万两宝钞,价值五千两银子,这是对等的,但这也只是民间!尽管魏公公心下知晓,可是公公掌管着内库,公公就算往内库里,放了五千两一张票的宝钞,私吞了四十九万五千两宝钞,法理上,你也是无罪的,因为五千两,一文钱都不少!” “陛下……陛下……老奴……老奴绝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陛下……” “驸马爷……” “老奴真没做过啊……” …… 魏忠贤一阵“砰砰”,嘴里更是惨叫不断,这种事情在数百年后的后世也极为正常,尤其是居住在极为寒冷的红色帝国崩溃的时候,货币贬值再贬值,可无数官员、寡头,利用这种法子,不知侵吞了国家多少财富。 看着颇为凄惨的魏忠贤,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息,起身硬是将魏忠贤提起,将他放在椅登上,双手按着他双肩,苦笑一声。 “魏公公,咱这不是打个比喻嘛,你想啊,朝廷除了强行发给边关军卒、官吏、宗室宝钞,你拿着五十万两宝钞买老百姓的粮食,老百姓就真的给了你五十万两银子的粮食?” “若百姓都将手里的宝钞,当做赋税返还给朝廷,朝廷自己发放的宝钞,难不成还不要?” “若不要,今后谁还信朝廷?谁还当咱大明朝信誉当一回事儿?” “收吧,宝钞一日一个价,今天还是一万两当一百两使,明日就成了五十两,清正些的官吏,就比如魏公公吧,你自个心下知道,五千两的税赋,就应该拿出五十万两宝钞,五十万两宝钞也交到了内库,可明日……五十万两的宝钞再去花,就成了两千两,是谁损失?到头来,损失的还不是内库?百姓越不认可,宝钞越是贬值、掉价,府库损失越多。” “这还是清正廉洁的官吏,若贪婪的呢,正如刘某以公公为例,就算贪了,你能抓住谁的把柄?” “贪了朝廷的钱,还是光明正大的贪,还是打掉牙往肚里吞的那种!” 刘卫民一脸无奈,重重拍了拍魏忠贤肩膀。 “所以啊……此时不仅仅要停止发放宝钞,而且还必须收回宝钞,内外库的钱庄正适合做这些事情,毕竟是朝廷的钱庄,也只能你们来阻止这种光明正大的侵占国家财富行为。” “看好你们!” 刘卫民重重拍打嘴唇抖个不停地魏忠贤,一脸惊恐看向转身走到座位坐下的刘大驸马。 屋内所有人都是惊慌失措,刘卫民的话语没错,只要官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稍微抖动一下,就算贪了朝廷的钱财,他人也是无可奈何,宝钞是朝廷自己发行的,朝廷是不可能不承认的,一旦真的不承认,对天下无数百姓来说就是一种滔天灾难,就是一日间冒出无数起兵造反叛军,刘卫民也毫不奇怪,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原本小康之家,一日间屁都没了,那还能不拼命? 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慌,没人去想这些事情,这么多年了,又有多少人明着抢朝廷钱财? 没人知道,但刘卫民知道,绝对不会少了,这钱财太好赚了,又没犯法,他可不信这个时代官员们会不动心。 朱由校心下又惊又怒,他知道宝钞越来越像是废纸,却不知里面会有这么多门道,可一见刘卫民手里的银票,又有些疑惑道:“大兄,卫民钱庄……卫民钱庄发行宝钞又有什么不同吗?” 刘卫民笑道:“咱这宝钞与银钱等同,一文钱的宝钞,就是一文钱,到了卫民钱庄就能兑换,有多少银钱,就发行多少宝钞,也就没了这么多麻烦。” 刘卫民捏着黄灿灿铜钱,笑道:“按照世面上三枚铜钱含铜量制成,不仅漂亮美观,而且还省了不少混入的铅,一枚此等铜钱当做三枚使用,再发行一文铜钱的卫民宝钞,三个一文钱宝钞,随时可以兑换这样的铜钱,随去随兑,童叟不欺!” 朱由校算是听明白了,叹气道:“大兄之前也说了,银钱本身无甚价值,若说有价值,也是因为百姓认可,一百两卫民宝钞,兑换一百两银子,也就没了大明宝钞这种贬值可能,百姓自也认可了大兄的宝钞。” 刘卫民微笑点头,说道:“正是此理,卫民钱庄有多少钱财,就发行多少宝钞,童叟无欺,不过还是请陛下帮着臣设计一下,越是能体现出咱大明朝的特点越好,毕竟……将来卫民钱庄就是皇家钱庄,臣在死的时候,希望百姓可以认可了这种宝钞,今后不再使用劣质铜钱、银两,购买货物也只使用纸张宝钞,咱大明也就没了所谓的钱荒之事。” “但这需要信誉,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信誉,积攒起来的百姓认可,臣去岁建起卫民钱庄,魏公公想要介入,臣之所以拒绝,原因也在这里,臣在这方面并不相信魏公公,也不相信朝廷,甚至不信陛下,钱庄金融不比其他,需要绝对的信誉,臣情愿一个人去弄。” …… 屋内一阵沉默,看着没人开口,心下也觉得没多大事情,也该滚蛋了,低头看向两个懵懂小姨子,又看向大舅哥,一脸笑意。 “陛下若还有疑惑,臣知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没了事情,臣就该回去了,公主唯恐臣招惹是非,最近对臣管的甚严,不让臣在外海吃海喝。” 自打菜谱送进了皇宫,他的日子就惨淡了些,大舅哥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六妹年纪也不小了,大兄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了。” 刘卫民站起身,苦笑道:“不成啊,你兄弟心疼着媳妇呢,还是再等几年吧。” “走了。” 拍着俩小脑袋,也不与大舅哥拱手告别,自顾自拍着屁股离去。 他这边离去,魏忠贤又是一声“扑通”声响起,嘴里更是惨叫哀呼。 “陛下……陛下……宝钞……宝钞可不能收回销毁啊……” “臣……” “砰!” 朱由校猛然一拍桌案,愤怒阴沉的脸甚为恐怖,魏忠贤不敢惨叫,想要劝解的张嫣也闭上了嘴巴。 “大伴!” “给朕查——” “查户部官吏!” “谁敢……谁敢明目张胆侵占朝廷赋税,朕绝不轻饶了他——” “十三个布政司……一百五十九个府……给朕挨个查!” “十年内……谁敢明目张胆侵占大明赋税……” “朕绝不轻饶——” “砰!” 朱由校不敢忽视那位大兄言语,心下也更加震惊,宝钞每年发行、收回,却不知道里面还隐藏着这些事情,几十上百倍的差价,这得多少钱?又会损失多少?自县而州,自州而府,自府而道……一级一级,宝钞本身上又极为不稳定,里面会损失多少,没人知道。 皇帝大怒,魏忠贤也不敢再吭声。 “自今日起,宝钞不再发行,内外库所有宝钞,一律焚毁!” “陛下……” “皇后不用说了!大兄送入朝廷两千万两,小琉球也会逐渐送来银钱。” “哼!” “大明朝的信誉,不能丢!” …… 张嫣想要开口劝解,想着先与朝臣们商议一下,却被朱由校断然打断拒绝。 “朕乏了,都退下吧!” 第300章 魏忠贤断尾【三章,祝大家年丰家和】 刘卫民将寨子里铸造的钱币、纸币送入皇宫,一者是想让大舅哥给他增加些皇家特有的一些图案,二者是为了造势,皇室本身就是天下目光所聚之处,没有比皇帝更好的代言人了,还是个免费的代言人,秉承着不用白不用原则,这才撒起金钱雨来。 他就是祸害,自个拍屁股跑了,却留下一片哀鸿。 张嫣等妃子,连同魏忠贤、客巴巴,全都被皇帝朱由校赶了出去。 仅仅为了丁点赏钱,仅仅只是说了句无脑话语,竟然引出了这么大的事端,张嫣、魏忠贤等人心下极为后悔,没人知晓天下宝钞究竟有多少,仅内外库的宝钞就有数万万两,就算再如何贬值,总还是可以使用吧? 就因为那人来了一趟宫里,只是拜了个年,数百万两银子无声无息没了! 张嫣等人气势冲冲的来,公道没讨了多少,还惹了一身骚气,尤其是皇帝对她们言语中的不满,这才最为致命。 张嫣等人没捞到了好,魏忠贤更惨,心下极为忐忑出了皇宫,刚回到臭皮巷魏府,就见府内正推杯换盏,欢快声都能传出了大门外。 大年初一,魏忠贤与刘卫民一般无二,都是入宫给皇帝拜年的,心下暗自后悔,早早拜了年回了府邸,也就没这么多屁事。 “魏公公,快快……” 顾秉谦还未说出“上座”话语,见到垂头丧气的他,两字也被堵在了嘴里,其余人等也像是发觉了不妥。 崔呈秀忙推开椅登,大步来到身前,搀扶着他坐在空着的上座。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崔呈秀对着一干下人摆手,直到所有在旁伺候的仆役们离去,这才弓着身子,轻声问道:“叔父,可是发生了事情?” 看了一圈为他拜年的众人,魏忠贤一脸苦笑,端起桌上酒水一饮而尽。 “今日咱家入宫,见了驸马爷……” 魏忠贤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看着所有人一脸惊骇,嘴里更加苦涩无比,叹气道:“趁着陛下尚未言及钱庄,赶紧给关了。” 魏良卿大急,想也未想,说道:“叔父,可不能关了钱庄啊,咱们……咱们……” “砰!” 魏忠贤大怒,猛然一拍桌案,圆目怒睁,指着魏良卿大骂。 “混账东西,钱庄不关?” “你想让老子拿内库的银钱,换回市面上宝钞销毁吗?你知道整个大明有多少宝钞吗——” 魏忠贤冲着魏良卿怒吼,魏良卿害怕了,不过还是轻声嘀咕。 “陛下只是说不再发行宝钞,销毁朝廷宝钞,又没说销毁钱庄……” “砰!” 魏忠贤大怒,抄起酒壶狠狠砸在魏良卿头上。 “混账东西!” “内库出的钱,你说钱庄是谁的?啊?” “混账东西——” 崔呈秀见魏忠贤大怒,忙拉开魏良卿,对着魏忠贤说道:“叔父还请息怒,大兄也是一时心急。” “哼!” 魏忠贤冷哼一声。 “钱庄赶紧与咱家关了!” 他人见魏忠贤恼怒,也不敢上前搭话,顾秉谦、魏广微是内阁阁臣,尤其是在魏忠贤帮助下登上内阁首辅的顾秉谦,他们二人还是可以说上两句话语的。 顾秉谦犹豫了下,端起酒水向魏忠贤,魏忠贤也不得不端酒回敬,两人饮下了酒水。 “公公,不知……顾某可否询问几句?” “唉……” “阁老有话还请问吧,反正都已经如此了。” 顾秉谦犹豫道:“敢问公公,可是刘驸马与公公说关了钱庄?” “哼!肯定是如此,咱们的钱庄和户部钱庄银钱多……”魏良卿又忍不住嘟囔了句。 “砰!” 魏忠贤大怒,指着魏良卿怒吼。 “你再敢多一句,哪怕一句,你就给老子滚出去——” 魏良卿脖子不由一缩,看着他捂着脑袋,魏忠贤就是一阵来气。 “哼!” 魏忠贤又一口饮下酒水,强压下愤怒,摇头说道:“或许驸马爷有这个想法,但以咱家看来,今日并无此意,驸马爷离去后,陛下才下的决定。” “咱家以为,正因……正因驸马爷言有人会以宝钞合法侵占国财,陛下才因此恼怒。” 顾秉谦微微点头,他知道刘大驸马是对的,这种事情很难避免,数倍、数十倍之利,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可是……可是如此之多宝钞销毁,损失也太大了些……” “顾老,咱家又岂会愿意?宝钞再如何不值钱,可也是钱啊?咱家又岂会与钱财过不去,还不是陛下决意如此?若未查出有人合法侵吞国财还罢,若查了出来……不仅仅朝廷所有现有的宝钞要销毁,钱庄里的宝钞也绝无可能留住。” “而且还不止这些,驸马爷说了,无论有无此等之事,宝钞日渐贬值,原本该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也会随着宝钞不值钱,使得国财受损,如此之下,陛下又岂会愿意?” 吴淳夫皱眉道:“既然所有问题都出在宝钞上,咱们不收宝钞……” 崔呈秀忙开口打断,说道:“没这么简单,刘驸马也说了,宝钞是朝廷自己发行的,朝廷就必须承认,不承认,大明也就彻底没了任何信誉,今后的宝钞……也就真的成了废纸,会有无数百姓起来反对,不满朝廷的,激起民变亦有可能。” 众人不由一阵点头,魏忠贤的脸色更苦,他知道,一旦不收宝钞被官府得知,富户、官府的宝钞绝对会第一时间全部流入最普通百姓手里,会第一时间内将宝钞换成银钱,如此……如此就闹大了啊…… 田吉犹豫道:“卫民钱庄并未拒绝世面宝钞,不若……不若将内库宝钞……” 众人一愣,魏忠贤心下更是颤抖、惊慌,忙摆手阻止,左右看了下,发现除了他们,并无其他人,心下才稍微安稳,田吉见他如此,忙闭嘴不言。 魏忠贤强压下胸中惊慌,说道:“你们与驸马爷打交道甚少,根本不了解驸马爷脾性,若……若是知晓……此事绝不可为,陛下让销毁,咱家就销毁,钱庄赶紧关了!” “公公……” “此事不用再说,咱家心意已决,就算损失了些银钱,也必须给咱家关了!” 魏忠贤不容置疑,在皇宫里,听着刘卫民话语,就知道自己有些危险了,卫民钱庄是宁德驸马府的私有钱庄,当年在成立这个钱庄的时候,他就想要插上一杠子,别的事情都好说,却唯独卫民钱庄,刘卫民想也未想直接拒绝了。 卫民钱庄是私有钱庄,完全可以拒绝宝钞,但是他与户部的两个钱庄无法拒绝,因为他们是朝廷的钱庄,尽管里面有一些民间注资,百姓可不会去管这个,一旦不接受宝钞…… 魏忠贤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更为严重的是皇帝的态度。 这个老宦官嗅觉极为灵敏,发觉了危险后,第一时间进行断尾,避免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而刘卫民出了皇宫,本来已经让小三自回府邸,臭小子依然傻愣愣等在西华门外。 嘴里笑骂,心下却很是温暖,两人如平日,一人用着独臂牵着缰绳,一人不时挥舞下马鞭。 回了府邸,对联也已经贴好。 “人寿年丰家家乐。” “国泰民安处处春。” 摇头晃脑欣赏自家门联,黎宏业提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食盒,见他的东主如此自恋,也不由一阵苦笑。 “小生见过东主。” 刘卫民却依然看向自家门联,笑道:“孟扩,你觉得门联如何?” 黎宏业来到驸马府,门房早就等着他入府了,可他却抬头看着对联足足有半个时辰,听了话语,心下叹息。 “东主的对联虽算不得上佳,可这蕴意却是上乘。” 刘卫民却摇了摇头,说道:“总觉得横批有些刺眼……” “来人,将横批下了,给爷写上‘政通人和’挂上!” 黎宏业微微点头,赞道:“政通人和,则国泰民安,国泰民安方可人寿年丰,东主的此句横批更佳一些。” “呵呵……年年遭灾,百姓年年受苦,又岂是‘太平盛世’?如今……也还算不得政通人和,总算是点期许吧,若连这点都没了,活着也就没了意思。”刘卫民一阵苦笑、感叹。 黎宏业抬头看着门联,听着他的感慨,沉默稍许,突然说道:“小生也听了东主与陛下言小冰河之事,难道大明朝此时的多灾多难,真的是天意吗?” “嗯?” 刘卫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话语,不由摇头苦笑。 “既然得知了本驸马与陛下的话语,就该知晓,小冰河期是特定时期,是整个北方天气日益变冷的时期,如果说大明朝是天意,鞑靼呢?建州贼呢?” 刘卫民拍了拍黎宏业肩膀,笑道:“大禹治水、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等等,咱汉人一族天生就是不服的民族,有了灾,就算过不去,咬着牙也要死扛过去。” “再说……还没到了真的过不去的地步,太悲观可不成啊!” 黎宏业沉默片刻,抱拳郑重行了一礼。 “东主教训的是,小生受教了。” 刘卫民又拍了他肩膀一下,转身走向门内,至于守在门外幼军更换横批,他则不怎么过问。 “建斗回乡,孟扩出来了两年了吧?也没想着回乡看一看?” 黎宏业跟在身侧,听了他话语,苦笑道:“小生家中可没建斗兄富裕,来了京城容易,回乡再入京却难,而且……小生……小生也想多学习些东主之教本。” “哦?孟扩喜欢哪一类?” “小生以往听到的都是……都是东主不学之言,入了学堂,见了东主之教本,这才知晓小生之浅薄,小生亦尤爱东主之《政治学》之言。” 第301章 与媳妇老实交待【第二章】 听了黎宏业话语,刘卫民不由一阵苦笑,有种被深深打败挫折感,编写的课本是简单些,更无法确定最终级别,他没那个能力将小学、初中、高中……等等一一原封不动记了下来,只能按照自己残存记忆编写。 《语文》改成了《儒学》,这个时代的《算学》被他强行变成了《数学》,《英语》不设,只设外语一本课程,由一些教士传授西方语言,还有他从安南、苏禄带来的人教授当地人语言。 《物理》、《化学》、《生物》、《历史》、《政治》、《地理》、《经济》……当年他闯入千步廊左右官署,得了不少资料,按照自己想法,依照大明官衙资料,编写了诸多课本,结果……黎宏业还是倾向于政治…… 尽管脸上笑意盈盈,嘴里说着“不错不错”话语,心下的失落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大年初一,也有不少人前来向他拜年讨要压岁钱,全都是些军中将勇和学堂里的娃娃们,意外的是汤若望等西洋教士们也前来拜访。 阁廊里、庭院中,全都是人群,追打的娃娃,咋咋呼呼下棋的军将……看着这么多人问他讨要压岁钱,痛苦并快乐着。 人多了就热闹,一大早,整个驸马府上上下下就没清闲过,上百桌摆在几十间屋中,比吃大席还热闹,就在他端着酒水一桌桌敬酒时,小三送来了张纸条,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随手塞到衣袖中。 …… “同学们!”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听着娃娃们齐声高呼应对,刘卫民咧嘴大笑,大拇指更是高高翘起。 “恭喜同学们,年长一岁,稳重一分!” “干——” 甭管大小孩,全举起米酒一饮而尽。 …… “公主前往辽东,得诸位兄弟鼎力相助,兄弟也不多言,先干为敬!” 刘卫民一仰脖子,亮出无一滴酒水海碗。 “好——” 众将轰然叫好。 …… “汤若望教士,你们不会是来寻本伯爵的麻烦吧?” “上帝保佑,汤若望很感激伯爵大人对迈克尔的慷慨!” “迈克尔教士服务态度赢得了本伯爵的尊重,本伯爵很希望迈克尔可以成为贵教的神圣骑士,甚至红衣大主教,乃至未来的候选王……为了东西方的友谊,干!” “干!” …… 刘卫民醉了,近百桌,纵使只是些米酒,一圈下来,整个天空都是打着旋的,被杜善礼、孙世义、司马礼等人嘻嘻哈哈架着回屋休息…… “梆梆……” 房门轻响,原本沉睡的刘卫民瞬间惊醒,猛然睁眼,却看到眼前漆黑纯粹双眸,绷紧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转头看到刘英儿正推门进入房内。 “英儿,给小旗大人倒杯水,口渴的紧。” “嗯。” 刘英儿答应一声,刘卫民伸手将朱徽妍揽在怀里,抬头看向外面的漆黑。 “几时了。” “刚刚打了子时两更鼓。” 听着怀里女人低喃,不由低头看了她一眼,无奈苦笑一声。 “相公醉了酒,你们也跟着受罪,下次不会……” “相公醉酒的样子其实挺好看呢!” 刘卫民抬手抚摸着光洁额头,笑道:“醉酒样子哪里会好看了?憨傻样子还差不多。” “小旗大人,陈三严送来的消息。” “嗯?” 刘英儿倒了杯茶水,看着她递到眼前的纸张,不有一愣。将茶水放到床头小几上,拿起纸张看着上面内容,朱徽妍也趴在他脑袋前。 “你看了相公袖中消息?” “嗯。为相公脱衣物时见到的,就让漕帮查一下魏府。” “你……不会怪相公关注你皇兄吧?” 朱徽妍爬起身体,小手捧着他脸颊,一脸认真。 “相公会害皇兄吗?” “不会!” “妍儿相信相公!” 看着眼前认真的女人,刘卫民很严肃回答,最后一句话语,又击中了他的软肋,同样的熟悉的话语,上一次却得到另一个答案。 …… 沉默许久,最后向刘英儿轻轻摆了摆手,刘英儿微躬退出房门,将房门轻轻关上,蹲在房门外静静守着。 “有些事情,相公知道,可又没有法子说出口……” 手臂撑起,刘卫民将身体依靠在床头,又将锦被向上拉扯了些,避免冻到了她。 “皇爷爷病逝,仅一个月……父皇也跟着病逝,相公若说……这一切,相公早已提前知晓,妍儿会不会相信?” 朱徽妍猛然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看着早已熟悉的男人。 “咱家有本书,那本书是咱家最为重要的书,是关于咱大明所有事情的书,叫……《明史》,知道什么是《明史》吗?” 朱徽妍小脸也有些泛白,有些惊恐看着他,大手却将她按在怀里,给她些许温暖。 “里面记载着皇爷爷的命运,记录着父皇,你皇兄,你王兄……” “书里面……你皇兄二三年后会有一场病,之后再两年……你皇兄病逝,你王兄会登基继承大统,之后……之后大明至此国祚断绝……” “相公!妍儿……妍儿冷……” “没事儿,相公在呢,放心吧,相公在,没人敢毁了这个天下,谁敢动,相公砍了他的脑袋!” 刘卫民紧紧抱着怀里不住颤抖的身体,心下又有些后悔起来,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 “你皇兄因何得了病,相公也有些疑惑,后人说……是因为你皇兄乘舟落了水,与正德皇帝一般,究竟是与不是,相公也是不知晓。” “所以……所以相公才说皇兄忌水,不允许皇兄碰触湖水?” “嗯。你皇兄究竟是不是因为落水伤了心肺,相公也是不知晓,但是有人这么说,想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相公不敢去赌……” 刘卫民看着屋顶,叹气道:“你皇兄无子……也不能说无子,因为诸多原因,早早就逝去,有些是人为,有些是天灾,有些人说……这就是命……相公将净军还回了内廷,想要明目张胆守着你皇兄已经有了些难处,也只能用些隐秘法子。” “有时候……命运很奇怪,相公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可有些事情可以改变,有些事情却像是上天注定的。” “大明的命运在你皇兄身上,只有他安然无恙,只有他有了娃娃,大明的命运才会改变,至于你五哥……还是算了吧,他不是个好帝王,还不如妍儿能干呢!” 刘卫民不希望她与自己心中结个疙瘩,没有让她见到宫里送来的纸张还罢,见到了,就要解释清楚,相比谎言,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他做了太多异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他也不相信,三代皇帝不会对他的来历怀疑,既然无人强迫他解释,他也就这么一直拖着。 上一世的失败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不想这一世同样失败无比,考虑之后,还是对她老老实实交待了实情。 “妍儿若想看,相公可以拿与你,但是……别与他人说起,会死人的。” “妍儿……妍儿相信相公,妍儿不看!也不说!”朱徽妍紧紧抱着他,好像下一刻就要失去了一般。 “嗯。这些事自个知道就行了,也别太过当一回事儿,相公会处理好了的,咱大明朝也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刘卫民重整心情,将她从怀里抱起,又将她塞入自己被窝,只不过没有像往常那般,用木板将两人隔开。 伸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又拿起刘英儿送来的密信,趴在床上,两个脑袋挤在了一起。 “这个田吉怎么这么坏啊?” 看着纸张上各人的话语,朱徽妍对田吉想着将内库宝钞全部兑给自家钱庄,以便躲避手里宝钞销毁。 刘卫民目瞳闪烁,沉思片刻说道:“魏忠贤手下歪瓜裂枣不少,但他这个人还是颇为精明的。” “相公,皇兄为何要销毁宝钞啊,尽管……尽管宝钞已经不值钱了,可……可销毁后,不是损失更多吗?” 刘卫民一阵苦笑,指着纸张上魏忠贤话语,说道:“老魏不是说了很清楚嘛,宝钞的贬值会造成更多损失,除非宝钞废弃,或是朝廷公开承认宝钞的贬值,以及定下宝钞与银钱的兑换率。” “朝廷发行宝钞的时候,一张废纸就能抵得上一百两银钱,这部分银钱朝廷早已花了出去,而贬值后,又回到了朝廷手里,原本花的时候是一百两,回来的时候,变成了十两,实际上,朝廷是赚了九十两,而这九十两就是朝廷变相侵占了百姓的钱财,尽管这是先人们做下的事情。” “你皇兄销毁宝钞,民间的宝钞数量就会变少,价值就会慢慢提升,年年收回,年年销毁,等到宝钞与银钱等同的时候,朝廷发行的宝钞就不算是侵占百姓之财了,顶多算是提前借了百姓的钱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辈欠下了,到了咱们这一代当然是要还上了的,你皇兄能够承担起先辈们欠下的钱财,有魄力,有担当,是个难得的好皇帝,你应该支持,怎么还反对了呢?” 朱徽妍看着锃亮眼睛,突然有些不敢去看了,小脸也满是羞红。 “妍儿……相公不说清楚,妍儿怎么知晓这些事情?” “不理相公!” 密信该看的也都看了,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个清楚,一翻身钻入被中,只留下一缕黑发露出被子外…… “还不能让相公疑惑不解了,真是的……” “睡觉!” 第302章 黄泥掉裤裆里了【第三章】 “娘地,别人都在家热炕头,就咱倒霉!” 年岁四十岁的孙八看向站在另一侧的刘七,见他裤腿绑着的一圈稻草,腰间更是死死勒住,好像能挡住更多寒风似的,提着酒壶扔了过去。 “不就是你媳妇生了个胖小子吗,俺想要还没呢!再说了,衙门虽关了衙,不也给了咱们双份饷银?” 刘七“咕咚咕咚”连饮两大口酒水,这才深深吐着酒气,叹气道:“俺可与老哥哥你不同,老哥哥你闺女有出息,嫁去了刘家寨,还能捞到这酒水,俺可就不成了,一堆娃娃!” 孙八咧嘴一笑,左右看了看,斜着身子缓缓撕开些衣领,露出里面厚实保暖内衣。 “这个……翠儿昨日与姑爷送来的,说是什么‘保暖内衣’,名字虽有些怪,这东西还真的很暖和!” 又掀开裤腿,露出厚实的袜子。 “带毛的,也很暖和!” 孙八说着,又是一阵叹气,说道:“要不是刘驸马与咱们大人不对付,俺可就舒服了,头上带着火车头帽子,手上有厚实手套,再加上护膝、布靴……站在这里都会冒汗!” 孙八越说越带劲,刘七更加郁闷,说道:“刘驸马也够奇怪的,净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叫稀奇古怪……名字是很怪异,就说火车头帽子,谁知道是个啥玩意?可你还别说,戴在头上就是暖和,连耳朵都护住了,再加上脸上戴着厚实面罩,再冷的天也不怕啊!”孙八说着,对自家婆娘更是满意,竟然找了这么个好女婿。 京城人都知道刘家寨比较富裕,外人想嫁入刘家寨也很难,寨子里都是遗孤,都是些老弱,很少有正儿八经的壮年小伙,但半大娃娃却不少,有些入了炼铁作坊,有些去造枪,大多都留在寨子里做事,也有少量进入刘卫民名下酒楼、钱庄做事,也就有了与京城人接触的机会。 孙八炫耀自己衣帽,刘七心下不满,但终究都是同样悲催之人,又看在孙八给了自己酒水吃的面上,也不再多说什么,正当孙八还要说些刘家寨见闻,刘七猛然向他一瞪眼,两人一同合作了这么多年,极为默契,一见刘七瞪眼,孙八忙挺直身体,眼角却不住瞥向远处巷道,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一群身穿飞鱼服缇骑提刀跨马,后面更是跟着不少番子。 “吁……” 田尔耕猛然勒住战马,也未翻身下马,对着乾清宫方向就是一拱手。 “奉陛下喻!锦衣卫督察户部十年税赋账册,开门!” “……” 孙八、刘七两人顿时傻了眼。 孙八犹豫上前一礼,犹豫说道:“回大人话,户部已经封衙了,我等……我等并无官衙……” “啪!” 田尔耕不耐烦,抬臂就是一鞭抽下去。 “来人,砸开门锁!” “诺!” 一名番子上前,大手一挥,数名番子就要上前砸锁,孙八、刘七也就两人,哪里敢上前阻止,指挥使佥事许显纯却有些犹豫,上前低声劝解道:“大人,这里毕竟是户部官衙,若……若无官吏当前,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田尔耕脸上露出苦色,低声叹气道:“兄弟以为田某愿意如此,还不是无可奈何?” 许显纯无奈苦笑,他知道一年来田尔耕的难处,可一想到今日所做之事,就有些哀叹苦涩。 田尔耕叹气道:“刘驸马连净军都还给了魏公公,也不再过问朝堂之事,陛下又年轻气盛,今后必然是魏公公的天下,兄弟你说,咱们锦衣卫敢违背陛下,违背魏公公吗?” 许显纯无奈叹气道:“叶阁老、韩阁老病情越来越重,内阁又是以魏公公为大……” “唉……” 户部官衙很快被一干番子砸开,田尔耕也担心许显纯话语,强逼着孙八、刘七跟在后面,径直闯入户部籍房,一阵折腾后,几十辆马车拉着户籍账册离去,孙八、刘七却傻眼了…… 也不知魏忠贤、田尔耕是怎么想的,拉着几十辆马车,没回北镇抚司,也没去司礼监,竟然将所有典籍账册,连同几十辆马车,全都扔在宁德驸马府门前。 朱徽妍大惊,忙令刘英儿快马前去刘家寨禀告,而咱们得刘大驸马正指挥农夫,正在指导他们该如何为红薯育苗。 有了玻璃打造的温室大棚,育苗就简单了许多,刘英儿来到刘家寨时,他正满手泥土栽种红薯块茎,听了英儿话语,他也是愣了。 “奸诈无比的魏混蛋,与老子屁事没有,娘希匹的,反而弄了一裤裆屎来!” 坐在马扎上,看着刘大驸马干活的刘家老祖刘耀祖,眼皮一翻,不满道:“这有啥,让人拉走,扔到魏忠贤门外就是了。” “老祖宗啊……要有您老想的这么简单就好喽——” 刘卫民一阵苦色,叹气道:“整个天下谁敢打砸了六部衙门?” 满是泥土的手指指着自己鼻子。 “是小子!” “魏忠贤这个混账趁着户部无人突然袭击,还是让锦衣卫拉着扔到咱家门口,您老信不信,现在姓田的,一准跑去了张问达老儿家中诉苦告状去了!” 刘耀祖登时傻眼了,刘英儿气哼哼道:“小旗大人,俺这就带人去找姓魏的去!” “回来!” 见刘英儿背着两支火铳就要去寻魏忠贤,刘卫民一抬眼皮。 “你找他有用吗?” “是想告诉人家,说咱驸马府已经成了瘪三,害怕了?还是告诉陛下,咱不敢担事儿了?” “净瞎整胡闹!调一千幼军前往学堂,整理账册的事儿全交给沈允婻,让公主去一趟司礼监、张大人府中,他们出人也好,不闻不问也罢,但是,他们的人不允许接触账册,只允许看着,账册必须保证绝对安全!” 刘卫民一瞪眼,刘英儿就泄了气,最后也只能低头耷脑答应。 看着刘英儿离去,见他又毫不在意低头栽种红薯块茎,刘耀祖有些皱眉,说道:“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你小子就不去看着?” “您老看着事儿挺大,其实也不是多大事情,无非是查查账,与历年来的赋税、用度做个对比罢了,而且……小子也觉得户部掌管着大明财物,是该有个中立人查一下。” 刘耀祖见他不在意,微微点头,说道:“你更懂些朝廷的事情,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小心使得万年船。” “嗯,小子省得,放心吧,出不了多大的事儿。” 刘耀祖看着他背影,突然说道:“三儿,咱……摊子是不是铺的太大了些?是不是要稳妥些,寨子里的老人都有些担心呢。” 刘卫民放下手里的小铁锄头,想了下,微微点头,说道:“咱们的摊子是大了不少,但也多是些赚钱门道。” “若无江南海贸司,也不能盘活咱们得钱庄,有了钱庄支持,咱们海上生意会更好,而且迈克尔已经得了马六甲,此时应该转道去了美洲大陆,马六甲的收税、过路费啥的,也能让咱们每年得了几百万两,安南、苏禄看起来亏本,实际上并非如此,至少保证自足是可以的。” “玻璃镜子是赚钱的,赚的钱能裹住咱们修建的温室棚子,有了这些棚子,将来贩卖给北京、南京冬日菜食,也还是可以赚上一笔的,尽管赚的钱财不多,但也增加了百姓的收入不是?” 刘耀祖点头,说道:“这些买卖是赚钱,可也有赔钱的不是,咱都是卫所人家,寨子里老人对养幼军没有意见,可铁厂、枪炮厂、炭石厂却是只出不进的买卖,这样下去可不成啊!” 刘卫民起身坐在刘耀祖身边,叹气道:“小子是因为江南的事情,才不得不极力压榨炼铁厂、枪炮厂、炭石厂,江南事已了,接下来就不是如此了,钢铁厂炼制的钢铁会转而生产农具,今后的枪炮也只生产钢铁的,慢一些无碍,除了自己用外,还可以贩卖给别人,总之,小子是不会让他们亏了的。” “对了,水泥烧制怎么样了?” “是烧了些,就是……就是石头花费太大了些,这样整的话,咱们是亏的。” “是运送石头的缘故吗?” “运石头与运炭石也差不了多少,主要是敲石头花费太多,还容易碰伤人手,一日也敲不出来多少。” 刘卫民沉默片刻,点头道:“开春再说吧,开春后小子整个大一些的碎石机,只要人将石头撬下来即可。” 开山就要有威力更强的炸药,黑火药威力还是差了许多,而他一时间也没法子整出更强炸药来,他知道更加强烈的炸药是强酸硝酸制成,而且他也知道该怎么整,但这些玩意都是极为危险的,最简单是硝化棉,但这玩意能瞬间点燃爆炸,需要醇醚混合物降低爆炸速度,关键是他不知道这种醇醚是哪一种,酒水他能整出来,究竟是不是这玩意儿?他不知道,需要多方实验。 硝酸甘油也容易,这玩意用硅藻土吸收后就不容易爆炸了,就是点火也不会爆炸,除非用雷酸汞激发…… 刘卫民眉头皱成了山,想到硝酸甘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制造,而且还安全,不容易伤到自己,唯一危险的就是硝酸甘油制造的过程,这玩意太容易爆炸了。 想整些安全的,最后转一圈,才发现他也只能在这两种炸药上考虑,就是这两个他也心惊胆颤,一个整不好就会要了人命,考虑良久,还是先整些硝化棉,这个感觉安全一些,至少他觉得开山应该没问题,了不起引线整长长的。 第303章 棉花可以为火药吗?【三章,第一章】 刘家老祖的一番话语,刘卫民竟然傻愣愣用树枝不住戳着地面泥土,或许刘耀祖知道他在考虑问题,也不去打扰,只是静静看着其他人低头栽种着红薯块茎。 “就这么决定了!” “奶奶的,了不起……了不起……” “了不起”了半天,他也没敢说出“炸死”的话语,气哼哼站起,也不与刘家老祖唠嗑了,拍打了几下屁股,在刘耀祖的诧异目光下钻出温室大棚。 在他从南方带回来一些烧瓷工匠后,立即进行烧制玻璃,玻璃烧制并不是很困难,多次实验后,也就烧制成功了,烧瓷工匠知道怎么烧出瓶瓶罐罐,再用铁钳子拉扯,也就为他整出了些实验用的玻璃瓶瓶罐罐来。 硫酸制造需要用硫磺,硝酸则用硝石,这些都是生产黑火药的原料,大明朝一日可生产两吨炸药,这些材料还不是很缺的,而且他做实验也不需要使用太多。 来到刘家寨唯一一处实验室外,心下又有了些犹豫,最后还是钢牙紧咬,还是推门走了进去,而且还将守在门外军卒的两块钢板挂在身上。 刘耀祖在温室大棚里就见他神色不大对,原本只是说些烧制那个什么水泥厂的事情,应该不会让臭小子咬牙切齿才对。 见臭小子神色不对就跟了出来,远远见他将军卒的板甲挂在身上,并且将守在外面军卒远远赶开,刘耀祖心下登时紧张起来。 实验室是寨子里的禁忌,在建造出来的那一刻,刘卫民唯恐他人乱碰,专门开了会,言明他的实验室极为危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果然,刘耀祖上前后,军卒立即挡在他面前,阻住他的去路。 “管事爷爷,大帅下了死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很危险的。” “危险?” 刘耀祖脸色大变。 “混账小子……” 又忙捂住嘴巴,唯恐话语太高,惊吓了屋里臭小子,一个不小心……一想到屋里的瓶瓶罐罐全是危险物品,刘耀祖心下就是一阵焦急、担忧,又不敢轻易靠近。 一刻钟…… 三刻钟…… …… 刘卫民一脸疲惫,推开房门看到外面竟然站了许多人,全是一脸担忧看着他,不由咧嘴笑了,经过一番制造后,他还是有些太过担忧了。 “小三,去拿一个铁疙瘩来。” 脸上露出极为轻松表情,刘卫民随意向人群里的小三招手。 “浑小子!” “你……你气死老子了!” 刘耀祖上前揪住他的耳朵一阵乱换频道。 “老祖……会……棉花会……会爆炸的……” “啥?” 刘耀祖大惊,忙松开大手,一脸惊骇看着他手里的棉花,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浑小子手里还……还抱着颗炸弹,围着的人更是大惊失色。 见所有人都后退一大步,浑小子心下甚是得意,自个也逃脱了被换频道的命运。 小三很快拿了颗铁疙瘩过来,在他示意下,军卒将所有人驱赶的远远的,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将铁疙瘩里面的火药倒了出来,看着他将偌大的棉花塞入铁疙瘩里,看着他将引线放了进去,估摸着有些不足,在小三帮助下又接了一大截,将铁疙瘩死死堵住了。 刘卫民拿着铁锹,“呼呼”一阵,硬是在硬如铁的地面挖了个坑,将铁疙瘩放入坑里埋好,做完这一切,又向远处的人摆了摆手,人群后退一大步…… 一摆手一后退,这可把他气坏了,赶着小三驱逐所有人,必须全都躲屋里方可。 小三无可奈何,只得将火把交给他。 越是如此,刘耀祖脸色越是铁青,照着小三就是一个大大耳光。 “啪!” “混蛋!” “要点火也是你个废物——” …… 无论刘耀祖如何恼怒,最后还是刘卫民自己亲自点火,在点燃的那一刻,他就与兔子没了区别,风一般逃窜。 “轰——” 刘耀祖脚下猛然一阵震动,心下陡然一惊,铁疙瘩就是寨子里造出来的,他比任何人都知晓铁疙瘩究竟有多大威力。 等他跑出房门,正见刘卫民一身泥土从地上爬了起来,嘴却咧得老大。 “成了!” 下一刻,又撅腚狼狈逃了没影,不逃也不成啊,刘家老祖提着个木棍,气冲冲向他杀了过来。 刘卫民还是太过担忧了,新型炸药虽然危险,但这是因为不能遇火,燃烧极为迅速,当做发药包没问题,无法做成后世的炮弹,这会造成炮弹还未出膛就会爆炸,可这个世界除了他的铁疙瘩,哪有那般的炸弹?就算铁疙瘩,不也还插着根火线延长爆炸时间? 但这玩意还是依然危险,遇了火,想逃都是无法逃脱,为了开山炸石,他也算是拼了,至于另一种炸药,他是真的不敢轻易尝试,太危险了。 刘家寨一干老人,看着四五米的大坑沉默许久,没人知道,为何棉花会有如此破坏力,随后,实验室更是成了所有人的禁地,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刘卫民灰头灰脸跳上马车,也不等小三了,自顾自逃回了京城,等他来到自家府邸,门外的几十辆马车已经没了,府中也只剩下小辣椒和他妹妹妞妞两姐妹,这对姐妹啥都不会,啥忙也不能帮,学堂开课后,他就准备将两人扔去学堂。 正如他所说,田尔耕将几十辆马车账册丢在驸马府门前,这老小子就跑去了户部尚书张问达的府邸,这下闹大发了。 大年初二,本应封衙放假休沐日子,大大小小官吏,几十个胡子一大把大臣们出现在乾清宫,而乾清宫却大门紧闭。 魏忠贤正急匆匆赶来,还未刚刚来到众臣面前,张问达大怒,上去一把揪住魏忠贤衣领,怒吼。 “阉党奸贼,祸国殃民之贼子——” 一干大怒大臣全都围着魏忠贤,也不顾群臣礼仪,上去就要挠了他一个大花脸,田尔耕忙上前扯开张问达,嘴里还嚷嚷着“驸马爷”啥的,不这么喊着,张问达和一干大臣还不如此恼怒。 一开始,大臣们还真以为是刘大驸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等到宫中传回消息后,才明白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 刘大驸马想造良币,想发行卫民钱庄宝钞,反正都是一对一的兑换,你让他发行就是了,刘大驸马本来都已经跑出了皇宫,结果被魏忠贤这么一戳呼,皇帝又把那浑小子唤了回来。 打上户部大门,看起来挺严重,但这也只是关乎着朝廷脸面,皇帝都不要脸了,他们也不是不可以放下脸面,关键是宝钞! 宝钞才是最为要命的事情! 自个做的事情自个清楚,一听说锦衣卫把账册都搬走了,一干大臣们就急眼了,连一把火烧了账册的机会都捞不到。 户部掌管着天下财税、土地、官员俸禄…… 总之一句话,户部掌管着天下财赋,账务整理最是反锁,一般人很难弄了清楚,但不管如何,有多少田地,征收多少赋税这一点是没得跑,尽管宝钞可以当做银两,甚至可以当做一万两兑换一万两平账,但是宝钞贬值是事实,实际与账面缩水也绝对糊弄不了人,只要细细去查,一准能查出许多事情来,这也是最为致命的,而烧毁账册也是官吏们常用手法。 户部账册太多了,也极为繁琐,想查账更是极为困难,往往还是户部官员自查,自己查自己,想给你看就给你看,不想让你见到的,也永远不可能见到。 魏忠贤稍微打声招呼都无,第一时间内就搬走了所有账册,而且还搬去了宁德驸马府,换了旁人去查,户部还不是很担心,刘大驸马……那谁能说的清楚。 群臣焦急、惊惧、大怒,揪住魏忠贤不撒手,乾清宫却大门紧闭。 孙承宗听着房门外争吵谩骂,一脸担忧,看向正低头看着辽东奏折的皇帝,站起身抱拳一礼。 “陛下……” “老师以为……鞑靼可信吗?” 孙承宗心下一叹,想了下,说道:“鞑靼实乃墙头之草,却不可信,但建州贼今岁又迁了两万户入沈辽,并且掠夺了鞑靼两千人丁,以臣想来,鞑靼暂时是可信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朕答应了鞑靼的请求,可以增设户市之地,至于……火铳、火炮,老师可以去寻刘家寨。” 听着朱由校话语,孙承宗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火铳、火炮乃军国重器,留于刘家寨……是不是不妥?” 朱由校正待开口,师明突然躬身上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陛下。” 朱由校接过纸条,眼睛猛然一定。 “大兄没受伤吧?” 师明忙躬身说道:“驸马爷安然无恙,陛下还请宽心。” “嗯。” 朱由校微微摆了摆手,师明躬身退下,抬头看向孙承宗的神色也有些莫名其妙。 “老师,棉花可以做火药吗?” “棉花?” 孙承宗见他看过纸条时的神色复杂,心下就是一个咯噔,听了这句话语,更觉怪异,不由一脸疑惑。 “启禀陛下,火药有硫磺、硝石、木炭,臣从未听闻有过用棉花为火药,难道……刘驸马与陛下言及过棉花可为火药?” 朱由校不可置否摆了摆手,说道:“大兄从未提及过棉花可为火药,朕只是想知道,仅有棉花一物,可否为火药?” 孙承宗坚定摇头道:“回陛下,臣虽不知棉花可否为火药,但臣知晓,仅棉花一物,绝无可能成为火药!” “嗯。” 朱由校微微点头。 “老师所用火铳、火炮,朕会与户部、兵部交待,刘家寨所造火铳、火炮尚佳,耗费时日也短,会很快为老师准备好所需的。” 第304章 武器之优劣(上)【第二章】 孙承宗眉头不由一皱,他有些看不懂了曾经的弟子,犹豫良久,说道:“刘驸马所用鸟铳看起来与戚帅所用火铳几如相同,却又有不同,臣比对了刘驸马所出鸟铳……” “孙元化大人所做鸟铳是前装火药、前装弹丸,而刘家寨则前装弹丸、后装药,要比戚帅所创火铳开火快了一些。” “刘家寨不知如何所造,鸟铳几近相同,孙大人所造火铳……” “刘家寨可连续开火十五次,孙大人所做如当年戚帅所造,仅可开火六次。” 孙承宗心下叹息,无奈说道:“刘家寨之鸟铳确实比辽东所做鸟铳精良,可……陛下,刘家寨所做也只一种之鸟铳。” 朱由校听的很是认真,见自己老师提出质疑,说道:“老师所言不错,刘家寨至今也只此一种火铳,大兄言,此时之火铳,只可杀五十至百步之人,佐以火炮、开火弹、手雷,形成远、中、近弹幕,如此足以击溃对手。” “朕知晓老师想说什么,我大明火铳、火炮种类颇多,神枪、大将军铁炮、二将军铁炮、大将军铜炮、小将军铜炮、神铳、大铜佛郎机、神炮、飞炮、铜铳、铁铳、马上佛郎机、神箭、铁宣风炮、缨子炮、铁佛郎机、铁三起炮、碗口炮、小神炮……大大小小不下几十种,除了火炮尚可,火铳却不足,威力不足,射程不足,精度不足……” 朱由校神情复杂,突然转头看向角落里一直弓着身子的师明。 “师明,去将幼军所用火铳拿过来,以及倭人火铳、辽东孙元化大人新做之火铳、弗朗机人火铳,一同都拿来。” “老奴遵旨!”师明忙躬身应答。 孙承宗眉头微皱,看着师明走到角落里一个木箱前,从腰间寻出一把钥匙,正低头打开木箱。 朱由校见自己老师看向师明,说道:“老师说大兄只是制造了一种鸟铳,其实不对,但都是改进型。” “大兄也曾解释过,大兄所造鸟铳是西夷人之鸟铳,与倭国有些不同,倭国又与咱大明不同,大兄在辽东时,一直以为咱们大明的火铳其实都是些棍子一般的铜质火铳,并不知晓,咱大明其实自戚帅时,就已经有了铁质火铳,也仅戚帅之兵使用而已。” “大明火铳以插着火药绳,以前装火药、前装弹丸,以火绳点燃小孔处插着的火药绳,点然火药发射。” 孙承宗不由微微点头,说道:“此等点燃之法,漏气较少,可射的更远。” 朱由校赞同道:“此等之法确实可射更远,但也造成所需时间更多,而倭人之火铳却是直接以火绳点燃火药,亦少了一道工序,且少了火药绳燃烧时间。” “因火药绳易受潮,或是军卒保存不当,一旦火药绳受损,点燃过程中,或许会致使点燃不成功,燃烧过程中熄灭情况。” 孙承宗微微点头,神色也郑重了许多,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曾试过倭国之火铳,倭人可开五枪,我辽东之火铳只能三枪,臣有些不明,明明我军之火铳漏气较少,却不知因何倭国之火铳与我军射程等若,亦比我军射程更为精准。” 两人说着,师明已经抱了出来数支火铳,将之一一摆放到朱由校桌案上。 朱由校拿起辽东新造之火铳,又拿起倭人之火铳,稍微看了一眼,说道:“倭人火铳制造之法,与辽东制造之法不同,却与大兄最早制造之法相若。” “铁铳所用之铁皆为精钢所做,十斤生铁不断锻打,十斤为一斤方可为用。” 孙承宗不由微微点头,辽东自己制造鸟枪,自然知晓这些事情。 朱由校继续说道:“精钢只是第一步,倭人所造上等鸟铳,需银八十两,辽东所造鸟铳需银十八两,因何?” “盖因两点,一者倭国所造鸟铳以一片之铁,而辽东所造为两层铁片,一层铁片所造甚难,两片之造甚易,也正因如此,辽东之火铳只能连续开火六次,而倭国可十五次,且辽东之火铳更易炸膛毁坏,具体缘由,大兄也曾说过,盖因两层铁片包裹,外表看起来无甚大碍,但受热不等时,张力不同,故而才会如此,不如一片铁片成型更加稳定。” “二者,辽东之火铳无开膛之线,倭国、及大兄所造之铁铳皆有膛线,膛线的作用大兄亦有提及,是为了增加更远的射程,也让弹丸飞行更加稳定,弹丸飞行稳定,射击也就更加精准。” “一片铁片成型铁铳更加困难,开膛线同样造成更多消耗,故而倭国制造火铳较贵,射程、精准、坚固、射速都要高于辽东所造之铁铳。” 朱由校将之前孙承宗送给他的火铳、刘卫民在小琉球俘获倭人的火铳一同递给师明,师明又送到孙承宗手里,看着两支颇为熟悉的火铳,孙承宗不由一阵苦笑。 “辽东所造火铳虽差了倭人,但却便宜了不少,孰优孰劣……着实让人难以判定。” 朱由校微微点头,他知道孙承宗是对的,两者的确难以判定,不过与刘卫民的铁铳相比还是可以分出高下的。 朱由校拿起一只火铳,孙承宗目光顿时一凝,看起来就与刘家寨所造火铳相似,却又有些稍微不同,正是前些日,与五星元帅服一同送过来的新式改进火铳。 “无论是辽东所造火铳,还是倭国,或是西夷,他们的火铳还是前装火药、前装铅丸火铳,而刘家寨所造的却是前装铅丸,后装火药之火铳。” “前装火铳,如前装之火炮,射程更远,如大兄与南洋与西夷交战,可更远距离摧毁西夷船只。” “后装因闭气之故,射程要短了些。” 孙承宗不由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刘家寨的射程是短了些。” 朱由校却微笑摇头,说道:“老师可曾想过,为何大兄要如此?难道大兄不知两者区别?” “……” “朕没上过战场,老师也未曾真正经历过两军临战争锋,而大兄却曾与建州贼争锋数月。” 朱由校说道:“临战之时,军卒……尤其是未曾久经战阵军卒,最易紧张易乱,是先装火药,还是先装铅丸?铅丸装了一颗,还是两颗?通条会不会还未捅进火铳就掉在了地上?会不会连火药绳都未塞入孔洞……情况重重,紧张情况下,出错也会更大,面对冲杀过来的军卒,五十步冲杀过来的敌军,有几人可以保持冷静?” “辽东火铳射程远,倭国射程远,西夷射程也远,可这都不是关键,无论哪一种,都是五十步可破皮甲,二十步破铁甲,也就是说,有效杀敌射程也只有五十步,刘家寨的火铳杀敌亦是五十步!” “有效杀伤距离相当,刘家寨火铳却只是用通条将包着皮毛的铅丸捅入枪管,只是将火药倒入后面的枪膛,盖上枪膛,在照门撒上一点火药,开枪即可,操作更为简单,开火更快。” 刘家寨铁铳被很多人研究,大明工匠也很厉害,只要看了一遍,就知道该如何改进,辽东也对此研究过,孙承宗知道自己弟子话语没错,沉默片刻,还是说道:“正如陛下所言,辽东火铳五十步可破皮甲,三十步可破铁甲,敌入近侧,无论是辽东、倭国、或是刘家寨之火铳,三十步亦无时机再开火两次,臣以为,无论何种火铳,以价优者胜,以密集者胜,而辽东有两眼、三眼、五眼……之火铳,故而臣并不以为辽东向刘家寨购买火铳,臣更愿意用刘家寨之精钢制造多眼之铳,为军卒制铁甲器具。” 朱由校看着自己老师,心下有些失望,说道:“三眼火铳……” “师明,传朕之旨意,朕欲与老师一同前往宁德驸马府。” “老奴遵旨!” 孙承宗不由一愣,师明忙躬身一礼。 乾清宫外一干大臣依然揪住魏忠贤不放,朱由校打开房门时,宫外一干大臣忙又跪了一地。 “陛下……” 户部尚书张问达刚要开口,朱由校却阴沉着脸,说道:“朕让大伴讨要的户部账册,诸位爱卿有何不满?还是朕看不得户部之账册?” 众臣身体不由一阵哆嗦,张问达脸色骤然惨白,头颅更是重重一顿地。 “陛下要看户部之册,老臣不敢阻拦……” “陛下,或许……或许是张尚书担忧户部户籍、账册受损,这才如此担忧焦虑。”孙承宗忙低声劝解。 朱由校看向一干跪地大臣,又看向身体微颤的张问达,微微点头。 “张尚书与诸位爱卿莫要太过担忧,朕以为,前些时候镇国伯记账之法甚为简洁明了,户部乃掌我大明天下之财,记录之繁琐令人难懂,故而才令皇家学堂整理,想以此知晓我大明赋税之情。” “张尚书、诸位爱卿若担忧账册受损,可另选户部主事官吏前往学堂,予以监督学堂整理户籍账册。” 朱由校又看向魏忠贤,说道:“诸位爱卿心忧户部账册安危之虑,朕亦以是,另选司礼监、都察院吏员十名,以确保账册之安。” 魏忠贤心下顿时大大松了口气,忙抱拳躬身一礼。 “老奴遵旨。” 第305章 武器之优劣(下)【第三章】 刘卫民逃回了驸马府,唯恐刘家老祖们杀上门来,特意嘱咐了守门亲卫,任谁来都说“他不在家”话语。 结果等皇帝大舅哥与孙承宗来到驸马府前,听着“大帅说他不在府”话语时,也是不由乐了。 刘大驸马哪里会知道大舅哥会来拜访,此时他正好说歹说,正全力自我检讨呢,试验硝化棉威力的事情最终还是泄露了,朱徽妍知道了后,眼睛都成了桃子,直到朱由校来到了驸马府,情况才稍微有些好转,至少朱徽妍没有再不吭一声直抹眼泪。 看着颇为狼狈的刘大驸马,朱由校亦是直摇头。 “大兄,颇为危险的事情,还是让他人去做吧。” 刘卫民一阵叹气,火药的事情本就极为危险,他也没法子去让别人整,毕竟他怎么着也稍微懂一些,尽管大差不差都还给了老师,但至少他还不是完全的小白,见大舅哥也是一脸担忧,不由摇头苦笑。 “危险是比较危险,毕竟都是玩火的人,但也没陛下所想这么太过危险……” “好吧,臣今后不会轻易玩火,臣会让他人去做的。” 刘大驸马最后还是叹息低头,又有些奇怪看向孙承宗,疑惑道:“陛下与孙大人前来,不会是为户部讨公道的吧?” 朱由校一阵苦笑,说道:“前些日大兄在朝堂所说话语,朕亦以为是,且大兄又于学堂开设记账之法,朕听闻大兄以名下所属产业账册为学子之课业,故而……” 刘卫民不由咧嘴一笑,点头道:“学而时习之,臣代学堂谢过陛下对学堂学子们的爱护!” 几名小宫女一一为三人奉上茶水、点心,又低头站在三人身后,随时上前侍奉。 朱由校端起茶水,轻饮了口茶水,说道:“大兄以为三眼铳如何?” “三眼铳?” 刘卫民一愣,放下一脸疑惑看向孙承宗,他一时间没明白大舅哥的意思来。 “陛下,三眼铳看似不错,用处却是不大,至少此时是如此……其实也不能说毫无用处……” 犹豫说着,又转头看向刘英儿。 “英儿,让人将书房里的武器架搬来此处。” 刘英儿也不多言,在孙承宗眼里甚至颇为无礼,只见她微微点头,转身走出厅堂。 “刘驸马,三眼火铳可连续开火,极大的补足了我军火力不足,怎么说是用处不大呢?”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皱,点头道:“孙大人所言不差,三眼火铳不似一眼火铳,可短时间内连续开火三次,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弹幕的密集程度。” “但是有一个问题,三眼火铳铳筒长不过一尺,与我大明大多数军卒手持铜质火铳一般,在刘某看来,不过是吓唬人的炮仗,并无太大有效杀伤力。”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敢问孙大人,建州贼杀至辽东军卒十步时,军卒可惊慌?” 孙承宗眉头不由一皱。 刘卫民很无正形,挠着头皮看向大舅哥,犹豫道:“陛下,孙大人可能有些钻牛角尖了,以臣看来,这种事情,其实是没办法进行比较的。” “三眼铳铳筒仅一尺,无法与单眼铳射程、杀伤力相较,但三眼铳有短时间内、近距离释放杀伤力的特点,敌远之时,三眼铳毫无任何用处,敌近之时,已经是两军勇气争锋,三眼铳再如何,在臣看来也是不如铁炮装填铁砂、铁珠轰击,或是军卒扔出掌心雷,一人纵使臂力不足,扔掌心雷十米之外还是可以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孙承宗眉头更加紧皱。 刘卫民看向孙承宗,说道:“孙大人之前也说了,三眼铳可补足我军火力不足,其实这个火力不足是指建州贼杀到近前,我军投射的弹丸密集度不足,毕竟建州贼可没我军这么多火铳,若说火力不足,不足的应该是建州贼,而不应该是我军,不足的是建州贼已经杀到了眼前,我军却不能将之赶了回去。孙大人,是这个意思吧?” 孙承宗微微点头,却不开口,刘卫民也不是很在意,又说道:“不管孙大人承认不承认,当大人说了这句话语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辽东军,或是现今辽东军使用的火铳,或是说包括火炮、刀、枪、箭矢等诸多武器,无力将敌挡在百米之外。” “战争是一门学问,分战略与战术,两军临战交锋,所用者皆可入战术之术,古时并无火器,亦有远、中、近交战之术,以箭阵、长矛、刀盾行成行成远中近三个层次,而幼军亦是如此,以火炮、火铳、小炮装填铁珠(手雷)三者行成远中近三个层次。” 孙承宗不由微微点头,说道:“辽东军卒亦是如此,亦是以三者行成三个打击层次,只是我军缺炮、缺铳,这才容易被建州贼逼近攻我。” 刘卫民亦是点头,说道:“孙大人所言甚是,辽东火炮,以及大明朝大多数火炮都是发射铁疙瘩砸人,看起来威风,实际上杀伤有限,主要是打击敌人士气,主要杀敌的武器还是火铳,还是刀枪。” “可问题又来了,火炮远距离炮轰,无论铁疙瘩,还是开花弹,实则并不能真正阻止训练有素的敌军靠近,那么单眼火铳能不能做到阻敌于外?在敌军靠近五十步外,甚至百米外,彻底阻止敌军的靠近,依靠三段射击,甚至四段、五段射击,能不能阻止住敌军的靠近?” 就在这时,几名亲军将一个两米高的武器架搬进了屋里,刘卫民站起身来,从木架上取下一支火枪,向看过来的孙承宗、朱由校介绍起来。 “这一杆枪,想来陛下、孙大人都已熟悉,正是净军、幼军制式火铳,前装铅丸、后装火药火绳枪,减少了军卒熟练不足,慌乱下装错了铅丸与火药的先后顺序的问题。” “火铳口小,而这柄是后装火药,装药的时间上要比传统前装火药节省了数息时间,之所以节省的时间不能够确切确定,原因在于军卒的熟练程度,以及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但至少要节省了不少时间。” 刘卫民“啪”的一声打开火铳后面的装药口,看着婴儿嘴般火药口,任谁一见都知道哪一个更加容易装药。 “所以……这柄火铳开火时间要更高于辽东军所用新造鸟铳。” “或许孙大人会以为,辽东所用鸟铳射程更远,但这里面又牵扯到了一个精度的问题。” “辽东所造铅丸,刘某也是见了,说实话,着实令人很是失望,铅丸在强大火力下,本就有些易于变形,在空中易于翻滚,若连一开始都不够合格,精度更加难以保证,刘某很难相信,辽东所用火铳,或许连三十步外,就是站着不动,任由轰击也很难击中。” “故而射程远,并不是比这杆枪优秀的一个充分理由。” 刘卫民放下两人都已经熟悉的制式枪支,将之挂在木架摆好后,又取下了一支,说道:“这支枪支与之前的制式枪支,大体上并无不同,都是前装铅丸,后装火药,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支枪不再使用火绳,而是使用火石激发。” “点燃火药,越是简单,越是节省时间,越是适用各种气候、条件,越是有利于杀敌。” 刘卫民也觉得这柄燧发枪没啥可讲的,他人一见就应该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又将之放回木架挂好,又取下一个枪支,看起来与之前的并无不同。 “这支枪与刚刚的那柄,看起来一模一样,实际上也确实差不多,只是这柄枪支的口径要小些,射程更远,可在一百五十米外洞穿我军板甲……” “什么?” 孙承宗猛然站起,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刘卫民,辽东去岁抢了宁德驸马府数千军资,其中就有刘家寨出品的丑陋板甲。 板甲虽丑陋不堪,孙承宗却知道坚固程度如何,听了他的话语,他怎么也不敢想象,眼前不起眼火铳,竟然可于一百五十步外击穿板甲。 刘卫民却不在意,将手里燧发枪递给孙承宗,说道:“这柄枪口径小,同等装药量,他的爆发力更强,但因枪口口径较小,自前端装填铅丸就要困难了许多,故而,此枪是真正意义上的后装燧发枪,是铅丸、火药皆装自后端,而且……为了穿透力更强,它的弹丸也与现有的弹丸不同。” 刘卫民转身从木架上拿下一个木盒,将木盒打开后,从中抓了一把,拿出几个塞给孙承宗,又送到朱由校手里。 看着两人翻看锥形铅丸,刘卫民解释道:“锥形的穿透力要比铅丸更强,这颗弹丸长八毫,比枪支的口径略小。” 刘卫民从孙承宗手里拿过枪支,将铅弹塞入枪管中,“当啷”一声,子弹从打开的枪膛掉落在地上。 “陛下未曾开过火铳,孙大人应当知晓,如此铅丸,正常来说,别说在百步外击穿铁甲了,能飞出五十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孙承宗不由微微点头,疑惑道:“此等小于口径之铅丸,若无堵塞之物,漏气较多,确如刘驸马所言,确无法飞出五十步,不知……刘驸马可否解惑?” 朱由校对刘家寨的事情所知最多,知晓月前在寨子里进行了一场测试,只是知道结果,听了孙承宗话语,也有些不明所以了。 第306章 提议实战演习【三章,第一章】 刘卫民一笑,解释道:“陛下也是见到了,弹丸的后端有一个小木塞子,这种铅丸叫米尼弹,因为火药在骤然爆发的时候,会有一个强大的冲力,而铅丸较软,这个爆发的过程会对木塞进行冲击,致使铅丸后端膨胀,将漏气的部分堵死,使之不再漏气,反而威力更强上三分。” “不仅仅如此,为了增强穿甲能力,若砸开铅丸后,会发现,铅丸里面还有一个钢质锥形弹丸,一百五十步外,击穿铁甲的不是铅丸,而是里面钢质弹丸,因为弹丸的形状缘故,击中人体后,会在身体内翻滚,从外表上来看只是一个很小孔洞,实际上身体里面可能已经成了一堆浆糊,但凡击中身体后,基本上很难救活,会第一时间倒地不起,就是击中手臂、腿部,也要立即砍掉,不然也会在几日内痛苦死去。” 看着两人一脸惊骇,刘卫民也有些挠头了,唯恐两人嫌他太过残忍,忙开口解释。 “此弹太过凶残,非精锐可靠军卒不可用,这枪原本也是专门为净军、幼军准备的,毕竟……毕竟两军都是陛下真正近卫亲军,其余的军卒……臣也不敢轻易给,此枪配备之弹伤人不死即残,太过凶残。” 他不解释还好,解释了,孙承宗脸色却变青了。 刘卫民又作死解释道:“此枪自枪口装弹较为麻烦,故而是自后装弹,为了让弹丸不至于装入即掉落,故而要先用纸团或布团塞入枪膛枪筒内,也正因此,装填的速度也要快上了许多。” 刘卫民说着,从木架上取下牛皮腰带,一边佩戴腰带,一边嘟囔不满。 “这衣物太繁琐,整个腰带也这么麻烦……” 朱由校一阵苦笑,见他如此,也不由站起身来,与孙承宗一同来到房门口,只见刘卫民站在厅堂门口,先是快速从腰带上挂着的木盒中取出一团早已团起来的纸团,两人看着他三根手指里,捏着的正是一前纸团一后弹丸,虚握的掌心在枪支上拉扯了一下,原本他们是看不到里面一截的枪管被拉了出来,大手很容易将纸团塞入,又将弹丸塞入其中。 枪口微微向下倾斜,见他又推了下,将枪管推入枪膛深处,大手摸向腰间铜质葫芦,将火药倒入枪膛内,合闭枪膛,因为在倾倒火药时稍微冒出一些火药,合闭后,在枪膛顶端的豁口会有一些火药冒了出来,手指轻轻将冒出火药摊开,抬枪照着垂花门处的空木箱就是一扣扳机。 “轰——” 火光冒起,朱由校只觉两耳一阵嗡嗡,火枪炸响,却把自后宅赶来的朱徽妍吓了一跳。 “小辣椒,木箱搬过来!” 指着不远处将妹妹藏在身后的小辣椒,又指了指被击中的远处木箱,嘴里还嘟囔着。 “啥都不会,就知道吃老子的大米饭……” 孙承宗、朱由校一阵无语。 刘卫民转身回到厅堂内,也不嫌屋里火药呛人,将枪支挂回木架,又解开身上绑着的皮带,将东西一一放回木架,拍打了两下衣襟,示意大舅哥坐上座,三人刚端起茶水,小辣椒就将木箱搬了过来。 人家刚搬了木箱,还没一脚刚刚踏入厅内呢,又被刘大驸马给轰了出去,自个扛着木箱来到朱由校身前。 寻到两个洞穿的孔洞,刘卫民指着两个孔洞,说道:“这一个小些的孔洞就是射入进去的,这个大一些的是贯穿出来的,这是木箱,与人肉不同,所以一瞬间贯穿,若是人体,或是随意找头羊来,就可以知道伤势会有多么严重。” “孙大人也是见了,以此枪之速,横排三列而射,足以形成连续不断弹幕,若有三千此等军卒,杀到近前需要死伤多少人?” “距离较远时,有开花弹伺候,稍近就是如此快捷杀伤力更大的火铳,或是投放无良心炮,再近……再近就用弗朗机小炮装填无数钢珠伺候,用掌心雷,用刺刀……” 看着一脸阴沉的孙承宗,刘卫民又说道:“当然了,三眼火铳也不是没用处,任何样式的火铳设计,都有其独特性,正所谓有利就有弊,武器制造要有陛下这种大匠精神,要更加精益求精,今日进一步,明日就能进上两步,三眼火铳到四眼……十眼……” “三眼火铳的意义是什么?抛开多了几眼不提,本质上与独眼火铳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区别的是里面蕴含着的思想,即在最短时间内,喷吐更多弹幕,十、百、千倍的喷吐,使此武器成为军卒最后坚固防线、最凶残杀人利器。” 虽然三眼火铳与加特林没有一丁点关系,硬要说有关系,也只能说枪管都多一些,他不怀疑现在人的想象力,水路地雷、火箭他们都能想出来,可一想到此时工匠的制造水平,心下就是一阵感慨,犹豫了下,还是觉得有必要多说几句。 “且不说铅丸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就是辽东造的鸟铳口径来说,几乎每一个都是定制,如何保证每一个都能达到最大射程?漏气太多,如何保证威力?这还是质量上佳的火铳,残次些的,又有多少上面还需要绑缚铁丝以防炸膛的?” “火铳不合格,火药就一定合格了?同样的火药,一模一样的配比,为何就无西夷人火药更强?为何粉状的就比不上颗粒状的?” “这是一门学问,是科学,就是说了,你这般文人也是不会懂的。” 刘卫民摇头叹息,一想到后世西方对自己的评价,想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古代人,的确只有技术而无科学,他能如何反驳? 小媳妇站在门口,有些担忧望着他,又苦笑一声,向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朱徽妍犹豫走入厅内,很识礼向她皇兄蹲身行礼,又向孙承宗一礼。 “妍儿见过老师,还望老师莫要怪罪相公……” “公主多虑了,刘驸马的话语,孙某虽有些不敢苟同,亦有些道理。”孙承宗忙起身一礼。 刘卫民性子尤为让人生厌,见小媳妇低三下四,忙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看向孙承宗,神色不平不淡。 “孙大人与陛下前来,想来也不仅仅只是说些三眼铳优劣,有事还请明言,当然了,若孙大人想用陛下、朝廷压着刘某,想夺了刘某枪炮厂,孙大人就免开尊口了。” “不是刘某猖狂,而是你们根本不配拥有,话语虽难听些,却也是事实,给了你们,刘家寨的枪炮厂也只会沦落成一堆废物,不会有多少创新,因为你们根本不懂,不懂科学。” 刘卫民向孙承宗微微一拱手。 “孙大人还莫要怪罪刘某性直口快,当然了,若是生意,倒是可以做一做。” 见孙承宗犹豫,感觉他真有想要做生意的想法,心下猛然一跳,刚刚也只是为了封住孙承宗的嘴,才刻意说了这番话语,见他犹豫,也郑重了些。 刘卫民看向皇帝大舅哥,郑重说道:“想来孙大人也做不了主,毕竟出钱粮购置火器,也还是兵部,是朝廷。” “不若这样,十五元宵节,幼军进行一次阅兵,一月后,由朝廷、兵部、辽东三方共同组成一个观摩团,我幼军进行一次军演,若孙巡抚有意,幼军可以与辽东最强军卒进行一次实战演练,一者检验辽东军将及我幼军训练情况,二者也可选优淘劣,以便为军卒装备更加精良装备。” “陛下……” 话语未完,朱由校却突然抬手打断,皱眉思虑片刻,微微点头。 “可!” “陛下英明!” 刘卫民脸色郑重了许多,看向有些不悦的孙承宗,说道:“孙大人,幼军只是些娃娃军,以孙大人的本事,以及诸多悍将,当不至于怯战。” “实战演练不是为了什么输赢,而是为了更直观发现问题,不怕有了问题,怕的是不知道问题,军队不同于其他,每一个问题,可能都需要用无数人命去填,消耗的是将士们的性命,空耗的是朝廷财赋。” 朱由校微微点头,看向孙承宗,说道:“老师以为如何?” 之前都说了“可”,再来询问…… 孙承宗沉默片刻,叹气道:“刘驸马所言不错,再如何训练,终究还是要检验的,只是……只是臣担忧建州贼趁机作乱。” 朱由校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刘卫民。 “大兄以为当如何?” 刘卫民心下恨不得狠狠啃大舅哥一口,今日也太给力了,脸上却很是郑重,说道:“回陛下话,孙大人担忧也在其理,臣以为,陛下可调净军全军北上,臣愿担负净军开拨所用费用。” “辽东军于北地镇守边关,若陛下连其战力几何都不知,又怎会安心北地安稳,且调拨军卒参演不过三千之人,以净军万人,臣相信,就算建州贼趁机作乱,也当足以抵挡。” 朱由校微微点头,转头看向脸色大变的孙承宗。 “老师以为如何?” 孙承宗却将目光看向刘卫民,深吸一口气,摇头冷声道:“刘驸马若仅是调我辽东三千卒,净军也无需北上空耗钱财,辽东将勇足以抵挡建州贼狂攻数月!” “只是……刘驸马想准备如何军演?” 第307章 帝王之术【第二章】 “呵呵……” 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既然孙承宗答应了军事演习,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看向大舅哥也是一脸笑意。 “军演其实也没这么复杂,无非包括两大类,一者是检验人,包括体能、军事素养、战斗意志,以及作战将领的指挥作战能力等;二者则是检验两者武器性能及保养情况。” “检验指挥官……可以先用沙盘对抗,再用实战指挥演练攻防。” “检验士兵就简单了许多,武装越野拉练,长途奔袭,战壕、营地的修建,对武器的掌握熟悉程度……等等。” 孙承宗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向刘卫民伸出大手。 “啪!” 两人相击,刘卫民露出苦笑来,叹气道:“一帮半大娃娃,想要在体能上赢了,估计是不用想了……” “刘驸马就这么确定,辽东将领们也会输了你们?” “指挥么……还真不好说。”刘卫民微微一笑。 “哼!” 孙承宗冷哼一声,见识了刘卫民的火铳后,他就有些担忧不安,可现在他又不能低头认怂,净军若跑去了辽东,再想斩断了魏忠贤的一只手可就难了。 一想到朝廷上之事,孙承宗就是一阵头疼,当着皇帝的面,又不能主动提及户部的账册,心下甚觉憋屈。 皇帝要查账,若没将户部账册扔去皇家学堂还罢,事已至此,孙承宗也只能暗自感叹。 一开始,刘卫民并未发觉自己大舅哥意图直到送走了两人后,他才有些反应过来,心下也不住感叹,大舅越来越有了帝王本应有的沉稳和手段。 小媳妇担忧看着他,刘卫民却叹息她的年幼,无奈躺在床上解释。 “自古便有文武制衡一说,但文、武自身中,也应相互平衡,不是说非得让文与文、武与武,或是文武相互成死敌,有些时候,良性竞争并不是件坏事。” 刘卫民横躺在床上,朱徽妍躺在他怀里静静听着。 “你看啊,在文官掌管的朝政里,谁最听话?是那些动不动就群起跪在门前的文臣们,还是整日弓着腰‘老奴老奴’喊着的魏忠贤?” “相公,是魏忠贤!” 轻抚着她的秀发,低头见她正仰头看着自己,又不由捏了捏她的小鼻梁。 “这就是了,每一次,一提及税赋,朝臣们就反对,你相公又与你皇兄说了小冰河的事情,不仅仅咱家深感危机,你皇兄同样如此,可要面对今后天灾人祸,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财赋,就必须要触动文官们手里的利益,而户部就是关键。” “相公,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给皇兄借口?”朱徽妍突然说道。 刘卫民不由一愣,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说道:“好像没有吧……但……感觉又像不是……感觉……感觉是潜意识行为。” “妍儿不是很懂。” “嗯……怎么说呢,你看啊……实际上呢,咱家钱庄如今还没有真正的实力,用良币驱逐灰不溜秋的劣币能力……至少短期内不可行,相公以为……需要五年、十年……需要在南洋储备海量铜银后,才可能这么整,可……可相公却弄出了铜币、银币、纸币来,你说这不是故意的吗?” “嗯!就是故意的!” 感觉胸口的划动,刘卫民一阵苦笑 “可……可相公真没想着故意啊……真没影响了你皇兄,也没想着给你皇兄借口,所以……所以像是潜意识行为。” “唉……”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相公感觉……感觉魏忠贤做了蠢事,这件事情,你皇兄本应不愿让咱们插手,权臣是什么……权臣是军政一把抓,相公不愿深入朝政,本应符合帝王心的,可魏忠贤个老混蛋却总是将咱家往朝廷上靠,查账后,咱家又不知要得罪了多少人家……” “相公,要不……要不咱家推了吧?”朱徽妍爬起身子,盯着他的双眼。 “晚了……账册都送到咱家门口,想推也推也推不掉。” 刘卫民犹豫道:“不过……对于朝廷、对于帝国,对于学堂来说,这也是个好事儿。朝廷各家都将自己地盘看成了自家的,稍有不满即群起而斗,有一个公平、公正,与朝廷无关系的独立一方存在,也算是个不错的事情,更何况,户部也的确需要整顿一下,自皇爷爷几十年不理朝政后,户部账册就不清不楚,这是极为要命的事情,这些日,你就多多看着学堂。” “嗯。” “对了,安排一些人,从京城里多寻些妇人,既然……既然正月十五要阅兵,幼军就不能再穿着破烂,也算过年给小子们整套新衣服了。” “相公,衣物事儿不用操心,妍儿会让人去做,可……可今日,孙太傅好像有些不高兴了。”朱徽妍一脸担忧。 刘卫民拿起她的小手,细细看着,朱徽妍小脸瞬间爬上一丝红晕。 “不高兴就对了,若高兴了才坏了事儿。” “之前不是说了么,文官之中需要制衡,武将当中同样也需要,你皇兄为何今日与孙大人一同前来,咱家的事情,你皇兄一眼能看到底。” 刘卫民淡淡说道:“若是愿意,咱家一月即能装备万卒,辽东一个月才能做多少火铳?” “咱家后院,原本的一些工匠,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还是进度快的,辽东工匠一个月也只是将火铳枪管打磨好了。” “南洋战况,你皇兄不清楚具体,难道山东的事情还不清楚吗?一通火炮下去,啥都成了粉碎,所以呢……你皇兄是不可能愿意咱家一家独大的,这不符合帝王平衡之道。” “那怎么办啊?” 朱徽妍看着他更加担忧。 “怎么办?今日你不是看到了吗?买咱们的枪,买咱们的炮,用银钱买!” “正常来说,这样的屁事儿,也只是一个正常帝王的一句话语,可谁让咱大明朝不正常了呢,就那些文官们……别说文官了,就是魏忠贤估摸着心底都是不愿掏钱的。” “可是呢……这么多年了,咱大明军备可有丝毫进展,看起来火铳样式是不少,可实情是什么?不如倭国,更加不如西夷!” 刘卫民伸手将她按在怀里,叹气道:“别看你皇兄整日待在天工阁内,可若真的论起帝王心志来,你那信王五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说句难听些的,枪炮厂是相公一手弄出来的,换了旁人,就算制造,也还是制造现有的枪炮,之后呢……你相公会不会制造更加厉害的?” “你皇兄心下没底,也就不可能答应了朝廷任何人想要抢咱家的枪炮厂,也绝不会触动咱家任何产业,因为狐兔尚未死呢……走狗又岂能烹了?” “相……相公……” “怕了?不怕不怕……相公也就是这么一说,你皇兄性子醇厚,而且……你家相公也根本没在乎过什么权利,更是不会在乎一个枪炮厂,放心吧,相公又不傻,不会与你皇兄起了冲突的。” “相公也就是说你皇兄长大了,在相公看来,能够用起这些手段,也是极好的事情,咱家独大终究不是个好事儿。” 朱徽妍小脸都有些泛白,她不敢不相信自己相公所说话语,感觉她身体颤抖,刘卫民突然有些后悔说了这些话语。 他知道,任何帝王都会对最贴近自己之人心怀戒备,随着大舅哥的成长,最后也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这些都很正常。 帝王自有自有帝王心志,无论哪一个帝王都是如此,而且自己的大舅哥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皇帝了,换了二舅哥,他可不会这么换心掏肺。 “放心吧,咱家的东西,将来都还是你皇兄的,咱啥都不要,难不成还能与你皇兄起了争执?” “咋还哭了?” “相公……” 梨花带雨的小媳妇让人极为心疼,刘卫民也不躺在床上了,一挺身坐了起来。 “觉得相公委屈?” “嗯!” “呵呵……还这么肯定……相公手茧多,再哭就把你小脸划花了……” “其实吧……你家相公也没觉得有这么委屈,三代帝王恩宠,还能得了个好媳妇,相公哪里找去?” “才不是呢……相公,你饿没饿?妍儿给相公去做饭食。” “有肉才成,都被你饿瘦了……” …… 小夫妻俩斗嘴,气氛也好了许多,关系也更近了一步,咋活都是一辈子,刘卫民并不觉得自己名下产业有多么重要,枪炮厂,任何一个帝国都不会允许私人完全占有,他也想交给朝廷,可他根本就不认同朝廷上的官吏。 党争尤为可怕,一旦陷入了党争的泥潭,想要跳出来…… 反正他是不愿意跳进去,也不会让学堂,让刘家寨陷入进去,他想要超然于世外,可也得人家愿意让你超然世外?! 皇帝大舅哥离开了宁德驸马府,半路时,孙承宗拱手与他告别,刚回了乾清宫,就见到皇后张嫣提着个食盒,心下又是不由一叹。 “陛下……” 张嫣微蹲福礼。 “皇后不用每日都……” 朱由校心下又是一阵叹息,脑中更是想起大兄话语,张嫣脸上却一阵惊慌。 “陛下,臣妾……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不该为了丁点赏钱……” 朱由校微微摆了摆手,却无奈深深叹息…… 第308章 摊牌【第三章完】 朱由校将天工阁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就是角落里的刘若愚也被赶了出去,整个天工阁内只有他们两个,两个相对而坐,却无任何言语,就在张嫣脸色越来越苍白时…… “朕……” “挺羡慕大兄的,喜欢就去做,不喜欢就拍桌子翻脸……羡慕大兄娶了六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不会反对……” “陛下……” “听朕说……” 张嫣身体抖动幅度更大,刚要开口,却被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 “自幼……朕就是所有人眼里的废物,父皇……父皇病重时,言……言……言……朕就是个废物!” “在你眼里……朕也是个废物吧?” “陛下……” “听朕说……” …… “朕不怪你们……有时朕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除了会些木匠活,朕什么都不懂……” “皇后,你不知……不知父皇有多么讨厌大兄……自皇爷爷注意了大兄的那一刻……父皇就极度讨厌!” “可父皇登基后,父皇却与皇爷爷一般……无二……父皇成了皇爷爷。” “朕记得很清楚……大兄还欠了朕一辆自行车呢……以大兄的聪慧,那时……大兄就应该知道……知道撞倒的……应该就是朕吧?” “从无有人夸赞过朕……从无一人真心夸赞过朕……从无……可是……可是大兄夸赞了,是真心的!” “朕能感受到,大兄看到朕做出的神宗大帝号模型时……大兄是真心的夸赞了朕……萨尔浒沙盘对演……大兄夸赞了……” 朱由校转头看向张嫣,神色平淡,说道:“皇后,你曾经用萨尔浒劝解过朕,言若非大兄擅自撤出界凡城,我十万明军也不会丢了,是吧?” “……” “朕言……言皇爷爷病重……父皇带着朕弹劾大兄,皇爷爷要废了父皇……你内心当是不信的……是吧?” “……” 朱由校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大兄领三千卒,差点杀死了建州老贼,坚守数月,三千军卒,数月只剩下五百,无人前去增援……” “为了阻止我军十万大军悲剧,大兄逃了回来……成了昭狱囚徒……与皇爷爷生死对赌……” “大兄赢了,也输了,大兄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因为……六部……千步廊朝臣们,包括司礼监、东厂、锦衣卫……全瞒着皇爷爷……未等沙盘推演,私自下令十万军卒……” “败了……我大明十年……十年国运没了……” “十万大军……朝廷上上下下欺瞒皇爷爷……皇后,爱妃,你说……谁来承担罪责?皇爷爷要废了朝臣们支持了几十年的父皇,谁敢反对?皇爷爷将净军、幼军交给大兄,谁又敢反对?” “你们不满……” “凭什么不满?” “李三才贪财,大兄送入内库三百万两……百姓天旱无水,大兄自己炼铁,自费为百姓打井……百姓无粮食用,大兄就从弗朗机人手里寻来高产之粮……大兄前往江南寻来一座金山,大兄诛灭了海贼……大兄为大明开疆拓土……” “封国海外不好么?你们总是说宗室、皇室占地几何,大兄把他们送去海外总成了吧?” “总说大兄占地几何,可大兄佃租几何?大兄可有拖欠过田税?曲阜佃租又几何?又缴纳过多少赋税?皇后,你张家一年来,又有田几何?又纳税几何?” 张嫣一脸惨白…… “所有人都以为大兄贪财、恋权,以为净军、幼军留在大兄手里不妥……你们真以为大兄不知道你们的心思?真以为大兄查不出来飞鸽是如何丢失的?真以为大兄不知道动了孔家会有什么后果?” “一个个都自以为是,当大兄真不明白?” 朱由校站起身来,径直推开房门,正见门外站着刘若愚、额头满是冷汗的师明…… 皇帝离去,天工阁内,只留下瘫软、呆滞,嘴里喃喃低语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语…… …… 魏忠贤不仅仅抢了户部账册,更是要关掉刚开张的钱庄,钱刚刚投入,甚至强迫着不少人借贷、存款,结果很突兀的就要关闭,尽管亓诗教因为钱庄成了大明朝内阁阁老,可钱财却是花了出去的! 五党人不满,亓诗教前去臭皮巷,结果却恼怒而回。钱庄只要有银钱做资本,无论是魏忠贤,或是户部,开张是极为容易的事情,可是要关闭却不是这么容易,为了与卫民钱庄等齐,无论是户部,还是他魏忠贤,都需要收回放贷出去的银钱,可这些原本是强逼着他人借贷,为了增加收入,补足折色、所付出利息的借贷损失,强行借贷给了百姓,尤其是受灾的山东东昌、济南两府的百姓,而且还是利用亓诗教的山东人的身份借贷出去的,这还没一个月就要收回借贷,亓诗教哪里会愿意? 两人争吵了数日,也未能妥善解决,相比魏忠贤脑袋大,东林党脑袋更疼! 户部、司礼监、都察院都派遣了些官吏前往皇家学堂,在尚未开衙结束休沐时,官吏们已经纷纷驻入皇家学堂,可事情更是让人恼火,几十个小宦官整理账册,官员们却只能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听着小宦官们一个报数,一个在表格里填写数字,账册根本不让他们碰触一下。 紧接着又传出辽东军与幼军军演的消息,朝臣们脑袋更大了,而张问达却日渐一日憔悴,短短几日竟然消瘦的让人心惊。 “世事艰难……” 已经连续几日聚在一起,最终也还是未有商议出一个稳妥的计策来,而今日更加特殊,不仅仅顾秉谦、魏广微来了,连亓诗教也出现在了张问达屋中。 亓诗教叹气一声,又皱眉道:“张大人,户部账册究竟有没有问题?” 张问达抬头看向亓诗教,叹气道:“有没有问题……诸位当心知肚明才是。” 众人心下又是一阵无可奈何叹息,谁都知道户部有问题,可谁都不敢轻易去碰触,他们可以相互弹劾,甚至弹劾屋里人贪了军资,却绝不会去碰触户部账册。 “老夫以为……你们是不是太过担忧了?一群娃娃……又能查出些什么来?” 顾秉谦犹豫着说了一句,他不开口还罢,这边一开口,张问达立即恼火起来,指着顾秉谦大怒。 “还不是因为你们,若无你们挑唆,那阉奴又怎么如此胆大妄为?” 顾秉谦、魏广微眉头不由一皱,魏广微不屑道:“魏某前来,不是听张大人恼怒的,再说……若非户部自身有问题,又岂会如此害怕陛下之命?” 顾秉谦忙点头说道:“正如魏阁老所言,我等也是不愿,陛下一心如此,我等又能如何?” 张问达心下一阵恼怒。 “户部的问题久远,上一任拖于下一任,前朝的事情拖至今朝,老夫又能如何,还……还不如罢职辞官来的痛快!” 赵南星叹气一声,说道:“此事再追究也是无可奈何,学堂小宦官年纪虽小,却听闻在整理刘家寨之账册,结果会如何……谁也不知。” 被关了数月牢房的汪文言皱眉道:“不仅仅只户部一事,内外库的宝钞更加要人命。” “全是因为那个混蛋,若非是他,朝廷又怎会如此混乱?”听了汪文言话语,杨涟就是一阵恼怒。 “数百万两,说销毁就销毁……陛下怎会如此糊涂?”刑部尚书王纪一脸疑惑不解。 杨涟恼怒道:“还不是那奸逆小儿,若非是他,怎会如此?” 王纪看向杨涟,说道:“难道就任由一小儿胡作非为,任由朝廷损失几百万两银钱?” 众人一阵沉默,亓诗教却阴沉着脸,说道:“诸位大人,陛下若一心如此,我等亦是无可奈何,可……可钱庄之事又当如何?开设容易,关闭却难,咱们都在山东三府投入了大笔银钱,如何可收回?不收回,百姓存入钱庄宝钞又当如何?” 赵南星与杨涟、左光斗、杨涟、张问达对视一眼,赵南星悠悠说道:“民间钱庄……陛下又怎能轻易销毁民间钱庄之宝钞?” 左光斗微微点头,说道:“正如赵兄所言,卫民钱庄未曾销毁,山西‘和’字号钱庄又岂会自亏钱财?” 亓诗教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魏忠贤与他起了争执,户部又岂能逃脱?户部与山西商贾张、王、平、李、范、靳、梁、田、翟、黄……等家族争吵数日,张、平、李三家曾在压水井一事上吃了亏,最后还是退了出来,而户部则拆借给其余山西家族四百万两,分十年还清,“和”字号也成为了山西八家商贾们的私有钱庄。 成了民间钱庄,也就没了宝钞的难处,但司礼监的钱庄却依然未能解决宝钞的事情,亓诗教听了赵南星、左光斗话语,顿时沉默了起来,心下也不断皱眉,想着是否可以与户部一般,也与那些山西商贾一般…… 张问达心下有些恼火,这些混蛋来了自己家中,却只眼钱庄之事,不满道:“诸位,钱庄事小,陛下不心疼数百万两银钱,一心要销毁,我等又能如何?但户部账册却不能不问!” 心下危机感深重,张问达钢牙紧咬,露出一丝威胁之色,一一看向屋内众人。 “实话不瞒诸位,自成宗之时,户部账目就是一笔烂账,两百余年,一直都是如此,若出了问题,张某也无法一人担当得起!” 第309章 金融大崩溃【三章,第一章】 “三儿他娘,快……快将咱家的宝钞拿出来!” “快——” 汉子一阵怒吼,妇人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担忧自家相公拿了钱财去赌,不由身子向前一挺。 “又要银钱去赌,老娘倒了八辈子霉!你……你这泼才还不如打死老娘呢——” 汉子恼怒,猛然一推妇人,径直冲入屋内,妇人顿时急了,紧跟着冲了进去,不一会儿一阵暴吼哭闹声传出屋外,门口还站着三个娃娃,之后就见汉子拿着个木盒急匆匆冲出了房,后面跟着的同样焦急万分妇人…… 卫民钱庄、“和”字号钱庄,外面全是人山人海,数百军卒更是死死拦在门外。 “……凭什么不让存储宝钞?” “就是!凭什么——” “这是朝廷发的,钱庄凭什么不让存储——” “朝廷作废……” “凭什么——” …… 人山人海,一尺厚的积雪,不知多少没了鞋子,还依然争前抢后向前拥挤…… …… “啪!” “驸马爷,真不是老奴的主意,是……是……” 刘卫民正全力准备着幼军换装的事情,谁也未曾料想,一夜间,满北京城全是宝钞作废的流言,卫民钱庄尚未开门,就被无数百姓找上门来,全是吵嚷着存储宝钞。 脸色阴沉,手按刀柄,青筋直鼓的大手,魏忠贤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双眼惊慌…… “来人——” 刘卫民大吼,大手一摆,又是猛然一脚踢在魏忠贤胸口,阴沉着脸俯视。 “魏公公,刘某真的怀疑起自己眼光来!” “哼!” 甩下魏忠贤,大步走出房门,看着无数密集人群,一把从军卒手中夺过枪支。 “啪!” 枪声响起,人群陡然一静。 “诸位乡亲父老!” 神色冷峻,一一看向人群。 “宝钞并未作废,诸位宝钞照样存储,但是……需三年定期存储,宝钞兑率一百五十兑一,想要存储的……排队!一个个来!” “不想……” …… “凭什么要老子存三年?凭什么是一百五十兑一,市面上也是一百兑一,老子就存一年!老子就一百兑一!” “乡亲们,卫民钱庄欺负咱们老百姓……” “啪!” 枪声响起,鲜血喷洒一地,跳起来的汉子应声栽倒在地,看着血肉模糊的脑袋,人群“呼”地散开,全一脸震惊看着倒地尸体。 “谁还跟老子吵吵嚷嚷?还有谁打断老子话语?” “站出来——” 刘卫民的凶戾一时间镇住了所有人。 “三年定期,一百五十兑一,今日有多少,老子收多少!” “不想吃亏——” “不想一百五十兑——” “没问题——” “三日后!” “老子,给你们答复!” 阴冷目光一一扫视人群,无数百姓中夹杂着的一些人,忙将脑袋低垂,唯恐刘大驸马毫无征兆动手杀人。 “来人,划出线来,敢不按照老子的规矩乱来者,直接枪杀!” “哼!” 冷哼一声,刘大驸马大步向前,亲卫们忙围着他,唯恐突然冒出的刺客,人群更是不住后退,让开一条道路来。 刘卫民刚上了马车,一把拉过小三。 “传令赵锐、王凯、柴之霖、董大礼、王天哲,赵锐所部严守卫民钱庄,王凯领兵接手‘和’字钱庄,所有‘和’字钱庄所属,一律抓捕看押,调沈允婻暂为接手‘和’字钱庄。” “调柴之霖所部,封锁外库所有钱财,外库钱财清点造册,任何人不与碰触半分!” “董大礼看守刘家寨,王大哲入城,哪个敢异动,杀无赦!” 刘卫民话语说完,轻轻拍了拍小三肩膀,小三忙低头答应,跳下马车急匆匆传达军令。 “大意了……” 刘卫民闭目沉思,十余日来,他一直准备换装、训练,就等着两日后的阅兵典礼,对于这些日发生的事情并未太过关注。 他知道“和”字号钱庄一直拿着宝钞上门存储,今日存,明日取,以宝钞换他库里银钱,但都是小数额,没想到三日前骤然增加,正当他准备用同样法子时,今日竟然爆发了如此规模动荡。 随着他的军令,大批军卒进入内城,军卒荷枪实弹,刺刀利刃下,围堵两个钱庄百姓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而“和”字钱庄上上下下全被绑了的干净,而幕后八个股东因躲在张问达家中这才躲了一劫,但各家府邸却被军卒看押,任何人不得进出。 内城大乱,皇宫也差不了多少,无数大臣跪在乾清宫门前,数名大臣被棍责,小皇帝好像还是不动分毫,只是阴沉的脸让殿内宦官畏惧低头。 刘卫民手按刀柄,一路来到乾清宫门前,来到一干跪地文武身前。 “顾阁老、魏阁老、亓阁老、赵阁老、朱阁老、左大人、孙大人……你们真的很好……” “很好——” “行,你们行,这可是你们逼的,到时候别后悔!” “哼!” 刘卫民抬步就要进入乾清宫,孙承宗猛然起身拦住他。 “刘驸马,此时不是意气行事,还请……” “请什么?” 刘卫民一脸冰冷,猛然推开孙承宗,大步走入乾清宫内。 “陛下——” “驸马爷……” “快!快快让大兄进来!” 师明急切,朱由校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惊惧、恐慌、不安在这一刻找到了寄托…… “陛下,臣……” “大兄,大兄,可有……可有解决之法?” 刘卫民刚要开口,朱由校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脸上更加焦急,抓住他的手臂也略微颤抖。 感受着大舅哥的恐慌、惊惧,刘卫民反而有些诧异,整个人一下子沉稳了起来,大手连连轻拍他的手臂,温言安慰。 “陛下莫急,您可是大明帝王,莫急,出不了多大的事情。” 一番安慰,刘卫民脸上轻松像是有股魔力,朱由校惊慌、恐惧逐渐消失,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刘卫民笑道:“陛下欲要销毁贬了值的宝钞,还利于民是件好事儿,虽急了点,触动了些他人的利益,但也算不了多大事儿。” 他的随意影响了朱由校,微微点头。 “是……是朕急切了。” 刘卫民一把搂住朱由校肩头,安慰似的摇晃了几下,笑道:“急是急了些……却也算不得什么,早晚都会来这么一刀,也无所谓了,就是……就是有些可惜了,阅兵是来不及了。” “阅兵不阅兵无所谓,大兄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朕……朕想听听大兄有何良策。”朱由校还是有些紧张。 刘卫民无所谓一笑,笑道:“还能有啥法子,无非用真金白银收回那些宝钞,逐渐销毁。” 朱由校一愣,没想到他会说了这么一句,犹豫道:“大兄,自太祖发行宝钞至今,民间宝钞究竟有多少,谁也不知,用真金白银一一收回……很难的。” 刘卫民微微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发行的宝钞也不是没法子计算,每年都有记录,只要叠加起来即可,但……以臣想来,就算按照此时一千兑一,估摸着也会有数亿两银钱,至于民间究竟会有多少,需臣计算过后方可确定。” 朱由校犹豫道:“可……可这么多宝钞,又……又如何回收?” 刘卫民沉默半晌,无奈说道:“臣还请陛下,将内库、外库银钱全都交于臣,每一年的赋税,必须全都存入臣之钱庄,臣亦请陛下……废弃宝钞发行,并且只允许臣发行大明龙票。” “除此外,臣还需与陛下签订个契约,海贸司三十年归我为民钱庄,刘家寨名下任何产业,除正常税收外,刘家寨不会与朝廷分润任何利润。” 朱由校沉默良久,微微点头。 “大兄所说海贸司,及刘家寨的事情,朕可以答应,只是……只是内外两库和赋税……” 见他犹豫,刘卫民叹气道:“不是臣想着执掌天下赋税,天下之财,而是因为……因为今日之乱,必会引起整个天下动乱,臣也不知暗中究竟有多少人前往了大明各州县,陛下必须尽快决定。” “内外库银钱,加上朝廷的赋税,有这些做底,作为信誉的支撑,臣才有可能让卫民钱庄取信于民,才有能力发行龙票作为国债,以龙票国债,替换掉百姓手中极大贬值的宝钞。” “今后龙票就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咱大明的金融才能稳定下来,不让百姓吃亏,才能不让朝廷吃亏。” “内外库的金银,大明赋税的入库,这些还是朝廷的,任何出纳,必须要有内阁、司礼监、陛下三方签名,由卫民钱庄监督后才可支取,而卫民钱庄也只是存放朝廷银钱的地方,由户部、司礼监、都察院定期清点监督,确保朝廷银钱的绝对安全。” 刘卫民这么一说,朱由校也露出了些笑容,微微点头,说道:“内外库合一,朕的皇宫可就惨了……不过大兄说的也对,就卫民钱庄那些钱财,还真不一定可以让天下百姓信任。” 刘卫民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误,苦笑道:“是臣想的简单了,陛下的内库还需与外库银两分开,各花各的,但银子还得存在卫民钱庄,当然了,臣也不用朝廷存放多久,臣只需要朝廷存放十年,十年的时间……十年时间,百姓也已经习惯了龙票,信誉建立了起来,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朱由校正待苦笑,眉头却不经意一皱,说道:“大兄十年内能偿还数亿两银钱?” 刘卫民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应该是不能的,但是陛下难道忘了吗,金钱也不过是百姓交易的认可凭证,只要信誉良好,百姓之间的交易就无需这么多银子,就会用银子来兑换龙票,有兑有入,钱庄库存实际上是不存要这么多银钱存放的。” “开始比较难些,等卫民钱庄步入了正轨,臣准备将钱庄置于皇宫名下,由臣来经营,内廷监督,至于为何由臣来经营……陛下也莫怪,臣在这方面并不相信谁,事关无数百姓利益,钱庄不能乱来。” 第310章 总理天下【第二章】 “什……什么?” “你……你再说一句?” 魏忠贤一把揪住师明衣领,几乎将师明整个人扯了起来,刘卫民却站在台阶上冷冷看着他,看着愤怒朝臣冲击着百十净军组成的人墙。 “刘驸马,你……你这是造反……这是造反——” 孙承宗大怒,指着刘卫民怒吼。 “造反?” 刘卫民缓步走下台阶,手按着天子剑的大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强压着胸中怒火,净军让开一条通道,急匆匆赶过来的郑贵妃脚步不由一顿,远远看着他走到孙承宗面前,看着他一把提着师明衣领扔在身后,看着他站到魏忠贤身前…… “造反?” “老子看你们才是犯上作乱——” 胸中怒火在不断高涨,猛然一把将孙承宗推了个踉跄,冰冷暴戾眸子让刚要怒吼的话语生生堵在了口中,愤怒眸子微转,看向魏忠贤、顾秉谦、魏广微、赵南星……一一看向所有脸色剧变大臣。 “自己做下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 “天知地知,你们自己知道——” “别以为……” “别他娘地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众臣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王阳!” 净军左军步军六营指挥使王阳忙送上木匣。 刘卫民一把抓过木匣,如万年寒冰一一看着一群惊慌大臣。 “五百……五百个任免令,谁不愿在朝为官,老子现在就给你们!” “谁——” “谁——” 狰狞暴吼,众臣面色微白,张问达心中狂跳,突然一推前面站着的杨涟,大步走到人前,面红耳赤暴吼。 “奸逆——” “老夫,耻于与奸逆小儿为伍——” …… “还有老夫!” “亦要算上老夫一人……” …… 刘卫民看着站在眼前的张问达,看着一干十余名愤怒大臣,嘴角突然微微上翘,眼中狰狞更甚,阴森咧嘴一笑,缓步走到一脸铁青的张问达身前。 “张大人,张尚书!” 眼中狰狞未离开张问达双眼半分,大手缓缓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张纸来,放到他面前。 “王阳……” “笔墨——” …… “张大人,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不管你在士林有多少威望,有多少百姓爱戴,你给老子仔细听着……” 刘卫民一一看着站出来的大臣,看着大部分都是户部的大臣,胸中愤怒更甚。 “想脱身……你们真的够狠,亿万百姓生计……江山社稷稳定……在你们眼里,屁都不是!” 手指一一指向人群,魏忠贤,孙承宗,赵南星,顾秉谦,魏广微……张问达……顾大章……挨个点着脸色大变人群…… “你们……” “你们给老子记着了,户部少了多少,你张某人,你……你们就要给老子老老实实补上多少!哪怕你……你们世世代代为奴为婢,都……得……给……老子……补……上!” 纸张“啪”得拍到脸色剧变的张问达怀里。 “你们怎么贪的,户部怎么少的,你们怎么给老子吐出来!” 阴森,残暴…… “王阳,谁想滚蛋,给他辞呈,六部、千步廊所有官吏……这个世界缺了谁,唯独不缺想要当官老爷的……哪一个想滚蛋,给他!” “诺!” 王阳大声应诺,刘卫民冷冷看着一干朝臣,一把将魏忠贤整个人提到半空,露出森白牙齿。 “你若想滚……老子也给你一张,司礼监任何一个大太监,老子都可以给他!” “扑通!” 魏忠贤仰天摔在地,下一刻,“砰砰”声让人不忍注目,额头鲜血染红金砖地面…… “驸马爷……驸马爷……” “不是老奴……真不是老奴……陛下……陛下……真不是,老奴没……” “闭嘴——” “砰!” 刘卫民大怒,一脚将魏忠贤踹翻。 “魏良卿……小杂种……存了取,取了存,老子不愿与你们一般见识,好大的胆子,敢动大明社稷……老子就剁了你——” “砰!” 刘卫民又一脚踹在魏忠贤脸上,天子剑出鞘一寸,大手上鼓起的青筋下一刻就要爆裂一般…… “孙世义!” “末将在!” “护送陛下前往刘家寨。” “末将领命!” 刘卫民阴冷眸子盯着英国公张惟贤。 “陛下令,郑国泰!” 郑国泰心下猛然一抖,尚未出列,人已经瘫软在地。 刘卫民阴冷眸子依然,紧紧盯着张惟贤惊慌闪躲双眼。 “郑国泰……领五军都督府!” …… “司马礼!” “末将在!” “为五军都督府监军,敢异动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 “朴世昌!” “末将在!” “为山海关监军,八百里传令登莱,登莱总督余丛升暂为山海关总督,另调山东副督常云,为山海关副督,领兵三万,山海关敢异动者,斩!” “末将领命!” …… “王体乾!” “老奴……老奴在。” 随着刘卫民转头,王体乾“扑通”一声跪倒。 “司礼监八百里传水师副督陈九思,暂为江浙督师,水师副督俞咨皋暂为福建督师、水师副督胡梦麟暂为广东督师。” “老奴……领……领命!” …… “黎忠南!” “末将在!” “为……” …… “刘大鹏!” …… “马胜!” …… 阴冷眸子缓缓转动,孙承宗面色剧变,顾秉谦、魏广微、赵南星……全都一脸惊骇,想要上前,想要暴怒,守在宫门前净军已经拔出利刃,脸上的冷漠让人惊惧。 刘卫民冷冷又回头看了眼,甚至路过郑贵妃皇奶奶也冷若冰霜,带着一队净军远去…… 用宝钞动荡整个天下,彻底激起了他的愤怒! 皇帝秉承着对皇家战刀一贯信任,秉承着一切烂事还是由刘大驸马来扛原则…… 总理大臣! 就是总理大臣! 梳理天下财赋,总理天下兵马,大将军府的诏书一经师明颤抖说完,整个朝堂都人心惶惶,紧接着,净军步军第七营指挥使刘震提着瘫软的郑国泰,领数万京卫增派京城各门,三万端屎端尿净军提着刀枪、木棍上街巡逻…… 无数净军探子监军,背插小旗奔赴大明各卫所、军镇…… 原本以为的京城动荡,仅两日就变成了平静如水,皇帝玉玺加盖命令,八百里加急通传整个大明州县、府道。 第三日,北京城内每一处街道都多了个木台,每一处木台上都有一名司礼监青衣小宦官。 …… “咣咣……” 一通铜锣声敲下。 “乡亲们……” “三日前,城内出现了一些虚假传言,说是陛下要废弃宝钞,让乡亲们手里的宝钞成为一堆废纸……” “咣咣……” “乡亲们……” “事实真是如此?” 司礼监小宦官小凳子看着台下无数百姓,双腿有些颤抖。 “乡亲们心下想的没错,流言就是假的!” “陛下是想销毁朝廷手里的宝钞,但非想着废弃宝钞,宝钞今后也不再印制!” 小凳子看到台下骚动,提着铜锣就是“咣咣”一通乱敲。 “咣咣……” “乡亲们莫要着急……” 一汉子突然恼怒转头,怒吼道:“都他娘地别说话——” 嗡嗡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小凳子很感激看了眼汉子,笑道:“这位大哥脾气倒是挺火爆的……大哥人正派,愿意听咱家将话语说完了。” “言归正传,或许大家会很奇怪,朝廷里的宝钞,就算再如何不值钱,那也还是钱不是?也还能买东西不是?好好的宝钞,陛下咋就要一把火烧了?咱家可不认为,大家伙会舍得一把火烧掉兜里的钱财。” “可这……为什么啊?” 张三大叫道:“小公公,为啥啊?为啥陛下要烧了自个宝钞,这没道理啊?” “就是,俺可没见过谁这么败家的!” “这也太奇怪了,谁会烧了自个的钱啊?” …… 看着台下嗡嗡声不断,小凳子这次没有“咣咣”乱敲,一直等到所有人平静了下来,才提着纸筒大喇叭。 “不瞒大家,咱家刚一听到,咱家也是想不明白,好好的钱财干嘛要烧了啊?后来咱家才知晓缘由,咱家更是恨不得狠狠扇了自个几个大嘴巴!” 小凳子公公看着台下围了一圈又一圈人,见所有人都一脸期待看着他,原本的紧张也舒缓了许多。 “欲要知晓根由,咱家就不得不提起宁德驸马爷……” 小凳子原本只是司礼监一打杂小宦官,司礼监本就是教导宦官读书识字的地方,就是一打杂的小宦官,也是认识俩字的,大明这么多府县,刘卫民又一时间寻不到趁手之人,大手一挥,甭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识字的,全成了他的苦力。 小凳子先是绘声绘色讲了刘大驸马大年初一入宫撒钱,后来又是如何跟皇帝大舅哥怎么说的,说的跟唱大戏一般,还别说,效果还挺不错,大明百姓也还就好这一口。 …… “大家伙都知道,地里的粮食收割了,可卖粮食时,却是最便宜的时候,那啥时候卖粮食咱们才不吃亏,粮食价格才最高?” “小公公,这话问的俺张三都想揍人,谁不知道二三月粮食最贵?”人群里的张三一阵不屑大叫。 小凳子心下不但不怒,反而更加欢喜,心想着漕帮兄弟果然是好托,忙手指向张三。 “这位大哥说的不错,要揍俺不识五谷,俺也绝不还手,可这又是为什么啊?为什么粮食收获的时候,粮食最便宜,二三月粮食却贵的要死啊?” “小公公,这有啥想不明白的?大家伙都有了粮食,市面粮食多了,当然便宜了,二三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没了粮食,粮食自然是贵了!”一员外装束老者很是不满。 大拇指高高翘起,大赞。 “这位先生话语不错!” “粮多就贱,粮少就贵!” “可大家伙想过没,宝钞也是一样!” “朝廷印制的宝钞越多,咱们兜里的宝钞愈加不值钱!” 人群猛然一静。 “陛下不愿咱老百姓的宝钞越来越不值钱,陛下不愿大家伙昨日手里的宝钞还能买一石粮,今日就只能买粮食一斗!” “怎么办?” …… 台下无一人开口,无数百姓心有所觉…… “怎么办?” “只能朝廷停了印制宝钞,只能陛下自个吃亏,只能朝廷吃亏,只能烧毁陛下手里的宝钞!” “只有这样,大家伙手里的宝钞才不会今日一百两宝钞是一两银钱,明日就变成了一百文银钱!” “陛下为了咱百姓,情愿自个吃亏,怎么就被人传成了……让咱们的宝钞成了无用的纸了?” 小凳子手指指向“和”字钱庄方向,恼怒暴吼。 “有些小人,为了暴利,贪婪吃人不吐骨头,散播此等流言,污蔑圣明的陛下!” “此等贼子,该杀——” 小凳子话语并不是很难懂,老百姓或许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可东西多了就不值钱的道理还是懂的,这么一解释,老百姓也恼火了。 “小公公,是哪些混蛋,大家伙打死了他!” “太坏了,陛下烧毁自个钱,可是为了咱们好啊……” “就是,太坏了……” “此等恶贼该千刀万剐……” …… 百姓纷纷大骂,小凳子也不阻止,一直等到人群声音小了许多,才提着铜锣“哐哐”敲了起来。 “乡亲们,大家伙都知道,三日前的事情,原本陛下准备慢慢来,为了不让咱们恐慌,为了不让咱们担忧,此事也只有朝廷少数大臣们知晓。” “可事儿都到了这一步,陛下也是心忧无法安睡!” “为了让大家伙放一百个心,陛下将内外库的所有银钱,两千六百万两,今后十年赋税,全都放入卫民钱庄,陛下拿出咱大明所有钱财做抵押,按照现在市面上一百兑一兑率,让大家可以兑换成三年、五年、十年国债!” …… “小公公,是不是说……俺们的宝钞换成了那个什么国债就不能花了,只有三年后,俺们才能花掉?”张三大声询问。 小凳子指向张三,又看向所有担忧百姓,笑道:“这位大哥话语,想来大家都比较担忧,是不是?” “是——” 人群轰然大叫,小凳子却一脸笑意点头。 “大家伙兜里都没多少钱财,大家伙觉得……陛下都要烧了自个的宝钞,陛下可能让大家伙花不掉国债吗?” 人群更加寂静无声,小凳子看到所有百姓全一脸期待看着自己,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无数人面前。 “咱家知晓大家伙想知道最后结果,可咱家也得把事儿说了清楚,让大家伙都明白才成,要不然陛下会砍了咱家的脑袋的!” “呵呵……” “咱家就先与大家伙说说,说说这国债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说完了,大家伙就全明白了。” “国债,顾名思义,就是咱大明国……向咱们老百姓借钱!” “是将咱们手里不值钱的宝钞,全借了去销毁!” …… “为啥要借呢?” “咱大明发行宝钞,原本是为了补上铜钱不足,可现在的宝钞越来越不值钱了,不仅不值钱了,还容易毁坏了!” “一万面值的宝钞,被雨水淋了,宝钞破了,一百两的真金白银也就没了,咱们老百姓亏不亏?” “亏不亏?” 小凳子的话语顿时引起无数百姓共鸣,纷纷大叫起来。 “小公公,俺去年的宝钞,就破了一点点,就他娘地没人要了,足足让俺就亏了两百两银子!” “俺家也亏了……” “太亏了!” …… “这个小公公说的好啊……” …… “是向着咱百姓的……” …… 第311章 一撅腚跑路了【第三章完】 小凳子敲了几下铜锣。 “宝钞坏了,破了,又没地方换些新的,买东西人家又不认,怎么办?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陛下就准备收回所有的宝钞,只要不是破损的很严重,只要不是大家伙一张宝钞撕成两片,换两份银钱,陛下一律认可,一律回收!” 场下无一人开口,全紧张看着小凳子喇叭。 “用什么回收?” …… “没错,就是用卫民钱庄里的龙票国债!” “国债,既然是借钱,就会有利息!” “三年的龙票国债利息三厘,五年的七厘,十年的一分五厘!” …… “咱家将话题转回刚刚那位大哥的问答来,是不是……是不是三年的国债,只能三年后才能拿出来花,是不是五年后,十年后才能花?” …… “乡亲们,大家伙都想一想,仔细想一想!” “一万两面值宝钞,也就是一百两真金白银,三厘利息,三年后是不是增长了银钱?这说明!大家伙从卫民钱庄里置换的龙票,是越来越值钱的!” “大家伙想一想!” “是不是这个道理?” …… “一万两面值的宝钞,换取一百两面值的龙票国债,三年后可以兑换一百两银子外加三百文钱!” “咱家若是卖粮食的商贾,若是卖布匹商贾,咱家巴不得大家伙都用龙票国债购买咱家的粮食、布匹!” “因为大家伙用一百两面值龙票买了咱家一百两银钱的米、布,只要咱家将龙票国债放家里存上三年,咱家就多得了三百文钱!” 小凳子指向张三,大笑道:“那位大哥,你自个说,龙票国债能不能提前花掉?” 人群的张三挠了挠头,尴尬笑道:“老子还舍不得花了呢,花了俺就亏了银钱!” 小凳子一脸微笑点头,又说起无数欠脚期待的百姓担忧事情来。 “大家伙都知道,咱大明的宝钞易破了,旧了,坏了,毕竟都是纸张做成的,龙票国债也是这般,为了保证咱大明百姓不吃亏,只要不是一张票子撕成两半,只要不是拿着两半票子去换双份等价值国债票子,卫民钱庄就会随时与大家伙兑换坏了的龙票,而且不用花费一文钱,不用损失一文钱,龙票上是多少,就给你兑换多少的新票子,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凭着票子,就能在钱庄里兑换了真金白银!” “童叟无欺!” …… “哐哐……” 小凳子提着铜锣,又是一阵“哐哐”敲击。 “陛下将咱大明的钱都做了抵押,大家伙信不信陛下?” “信!信!信……” “不掉价的龙票,随时可以坏的换成新的龙票,好不好?” “好!好!好……” …… 人群激动,有整个大明国库、税赋作为抵押,可以兑换回收,不仅不掉价值,还在不断升值,刘卫民不信龙票国债替换不了大明宝钞,而现场无数激动的百姓也足以证明了一切。 无数百姓面红耳赤,人群中亦有一些人却面色惨白…… 正如刘卫民所想,先是北直隶各府县动荡,紧接着是南直隶等江南各府县,继而山东、河南、山西、陕甘……甚至辽东军卒也动荡不安。 一个月,整个大明都陆陆续续出现北京城一般流言,但很快又被无数宦官敲锣通告压下,与此同时,仅北直隶一地,大将军府就抓捕近万蛊惑、挑唆动乱之人,南北直隶因此事丢官入狱者数百,而刘卫民也终于在士林中,坐实了奸党小人名头。 名声本就很差,刘卫民又将内外府库全部纳入卫民钱庄,名声更是成了三年之久的臭鸡蛋,为了平息民间动荡,保证京城、天下安稳的大将军府、总理府,也成了更多人厌恶、弹劾的对象。 阴谋家,贼子乱臣,佞臣奸逆,馋臣,陷害忠良小人…… 无数典籍记录着三个月动荡,无数愤怒书写着刘大驸马的残暴、阴狠…… 后世之人研究这段历史,一致认为认为,他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拿到了大明朝的财赋权柄,制造了不少冤屈杀戮,但同时也肯定了他建起了大明朝初级现代化金融体系。 刘卫民拿到了大明财赋权柄,按照宝钞样式,日夜印刷了高达三亿两国债,在净军、幼军护送下,卫民钱庄遣人无数奔赴各地,短短三个月,在大明朝至高无上皇帝强令下,各州、县官府第一时间拿出店铺、屋舍建起卫民钱庄分行,仅此一项就不知为刘卫民节省了多少钱财。 三个月,短短三个月,刘卫民逐渐平息了宝钞之事引发的动荡,用总理、大将军职权,罢去了余丛升暂代辽东总督之职,罢去常云辽东副督,罢去俞咨皋、陈九思、胡梦麟……他也向皇帝大舅哥辞去了什么总理、大将军职司,将权柄再次还给了朝廷,好像与三月前未有任何变化,只留下一封信笺,带着红薯苗独自前往衮州。 …… 有了生孕的张嫣、范氏坐在朱由校身侧,魏忠贤弓着身子、端着茶水伺候在一旁,内阁顾秉谦、魏广微、赵南星、朱国祚、亓诗教、被刘卫民强行“罢职”的孙承宗等人,看着手里的报纸,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皇帝大舅哥却拿着刘卫民奏折,脸上也看不出喜怒来,看罢将奏折送到师明手里,师明忙躬身又送到顾秉谦面前。 朱由校拿起《卫民早报新闻》翻看起来,几位内阁全转而去看刘卫民的奏折。 “陛下……驸马爷……驸马爷可有说了些什么来?” 魏忠贤不识字,早报也是刚刚送入皇宫的,他就是想知道早报上发生的事情,也只能回到司礼监找小宦官帮他读。 朱由校抬头看了眼更加将身子弓起的魏忠贤,随意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兄只是向朕交还兵马,将权利交给朝廷,以及一些没用完的任免空白文书,其余的也没什么。” 说着,朱由校又像想起来了什么来,看向师明,说道:“大兄素来忠勇谨慎,空白任免文书送去宁德驸马府,大兄只身前往山东耕种红薯,还是带着这些文书颇为妥当,与公主说,文书就不用送入皇宫了。” 众人不由抬头去看,师明更是一脸愁苦,却又不敢劝解。 “陛下,刘驸马只是前往衮州种植红薯,应该没人敢忤逆刘驸马吧?”一想到下了昭狱的张问达以及数十户部官吏,赵南星心下就是一阵阴沉、恶心。 朱由校嘴角微微上翘,无所谓摆了摆手,说道:“以大兄的性子,想来也没人敢真正激怒了大兄,为了稳妥些,也省的一些人胡乱弹劾。” 朱由校一目十行,也不理会他人脸上的阴沉,看罢了报纸,又是一阵感叹。 “大兄这法子颇好,虽文采差强人意,却可让稍微识些文字之人读的懂,而且大兄也用了标点符号,颇为偏僻文字也予以了注音,还弄了些解释,读起来也颇为顺畅。” 《卫民早报新闻》一共六大张,六大张一文钱也不算太贵,关键是六大张其实只是三张报纸的信息量,主要是因为每一张的正面版块是繁体字,但排列却与传统竖排不同,而是横着排版。 为了照顾喜爱学习读报的童生,便于童生阅读、理解,但凡复杂难懂的文字,后面都会加个括弧,里面不仅有加了音调的拼音字母,更是加了一个大家都认识的文字,若是有出处难懂的语句,就会特殊标注,在报纸正中位置,会解释出处的具体蕴意。 报纸正面虽是横排,却与大明朝的繁体字没两样,无非就是语句更近乎平常语气,便于大多数人阅读,而背面,纯粹是为了推广简体字,上面是拼音,下面则是简体字,中间留出的空白处则是每一个拼音的注释,注释同样用文字代替,就那么几个拼音、音调,他还就不信了,日复一日,读报的人还能记不住? 简体字来源于繁体字,会了繁体字,简体字大差不差也都能认了出来,而且每一次发行,他都会特意准备一些繁体字进行解释,解释因何简化成了他们看到的样子,对每一个文字进行拆开解释。 他不解释还罢,一解释,北京城的报社的门欠差点踩没了,整日有一群没事就爱挑毛病的老头找他理论,越是理论,吵架的老头儿越多,不得不增加页面,强逼着他在报纸上开辟一个独立版面,专门留给一帮老头们进行激烈讨论。 为了平息宝钞的动荡,刘卫民做了总理,头上还戴着“大将军”帽子,本不想招惹麻烦,心想着增加一个页面你们自己争吵,不想麻烦,麻烦却更大了,老头更多了,不仅仅各自说着文字简化见解,更是纷纷讨论起每日新闻来,无可奈何,又在新闻后增加评论。 这一个老头上了报纸的评论,那一个就不满了,整的他很是无奈郁闷,按照他的估计,顶多三张报纸就够了,结果整成了六大张来,与大舅哥诉苦,却惹得皇帝哈哈大笑,更是憋屈无比。 本没想着与文臣们争夺话语权,他觉得现在有些早了,但是各府各县,再加上朝廷的老爷们整日没完没了上奏弹劾,一怒之下,就整了这个报纸。 一开始的时候没人去理会,结果他又拉壮丁了,司礼监的小宦官们全都坐在小凳子上,给百姓读起报纸来,不仅讲些海外民俗风情、奇花异果,更是评论起朝廷政治,而且还是刘大驸马亲自出马,将自己干的事情挨个解释,最可恶的是汇报起皇家学堂整理的各府县赋税,向无数京城百姓汇报朝堂发生的事情,点明每一位大臣的政治观点,并且煞有介事分析,为何这位大佬是这种观点,谁跟谁是一门一派的。 朝廷大佬们差点就没拿刀杀上驸马府了,可百姓们爱听啊,朝廷上的屁事可比听小曲有趣多了。 刘大驸马太过可恶,文臣们、士子们无可奈何,报纸这边出来,立即掏钱买上一份,先看看刘大驸马有没有在无数百姓面前骂自己,还别说,他这么胡整,骂他的奏折一下子少了无数倍,也吸引了不少落魄文人,没事儿就喜欢跑到报社免费吃喝、争吵,更甚者,一帮老头分门分派打架,实在被烦的受不了,也觉得宝钞的事情渐渐平息了下来,一撅腚跑去了山东。 听着皇帝话语,顾秉谦却摇头苦笑,说道:“陛下,报社评论工部,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过了?” “是啊,这么评论魏阁老,是有些不妥,还有这里……评论‘和’字号钱庄,臣以为妨碍了刑部执法!”朱国祚有些不满点着报纸上内容。 朱由校看着一干阴着脸的臣子,不置可否一笑。 “报社也没说错了,工部所造之器确实差了些,至于刑部……既然敢祸乱朝纲,理当重处,报上言‘上天之德’,伤及无辜终是不妥,还是……莫要牵连了家小,官府抄了家财,留下一些田地给他们自养吧,另外,将重罪之人押往登莱,流放大明岛。” 听着一干人净是不往正题上扯,魏忠贤有些急眼了,低声说道:“陛下……内廷……内廷快该发放份子钱了……” 朱由校不由抬眼看了一眼魏忠贤,悠悠说道:“内库银钱放在内库是放,放进卫民钱庄也是放,难道司礼监遣人看着,银钱还能跑了不成?内廷要发放份子钱,按照大兄规矩,上交一份单子也就是了。” 一听皇帝大舅哥这么一说,不仅魏忠贤满嘴苦涩,几位阁老同样难受无比。 第312章 天启二年、三年条约【三章第一章,晚了点,莫怪】 按照卫民钱庄的规矩,那可就多了,不仅依照表格挨个填好,还需要有主事之人的签名、加印,一级一级的来,最后才可以加钱庄出纳印信。 银钱搬走,事儿还不算完,钱庄还会对后续进行评估,对使用情况进行评估,一旦出现丁点问题,就会被归入诚信评级,下次再想申请银钱就更加困难、严格,也更加细致。 双方如同猫和老鼠,钱庄就是个笨拙一些的猫,在应对狡猾的老鼠时候,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亏吃多了终是会长些记性,双方你来我往中,不知不觉中逐渐成长。 千步廊各官署,包括司礼监,随着钱庄一再收紧审核程序,也跟着不断栽跟头,皇帝朱由校却极为赞赏钱庄的作为,对于官员们的不满全当视而不见。 数亿两,当报纸上登出三个月来收上来的宝钞后,当看到卫民钱庄欠下了大明百姓数亿两银钱后,所有人都傻眼了,面对群臣的不满,朱由校直接将数亿两银钱扔在朝臣面前,朝臣勾结山西商贾弄出的灾难,是内库拿出数亿两银钱,还是外库承担? 所有人也全都闭嘴不言,默认了卫民钱庄欠下了数亿两银钱的事实。 内库、外库银钱并不会遗失半分,只是放在钱庄里面,给百姓增添信心的,可这出纳银钱也太难了,孙承宗需要装备武器,原本朝臣们都不愿意购买刘家寨武器,如今外库的钱财都被卫民钱庄掌控,这下好了,朝臣们全票通过,但卫民钱庄却让所有人暗自心惊,孙承宗拿着盖了印的条子要钱,却连续数次被钱庄拒绝,理由就是讨要与账目不相符。 卫民钱庄细化的极为严苛,军卒上上下下全部都要细化,原本讨要的八十万两,三下五去二,而且还是刘卫民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群臣的面,一项项详细说明,最后也只需要六十万两,若由刘家寨提供制式兵器,所用的银钱更是仅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当着所有人的面,所有大臣面对一张纸却无话可说,此事后,孙承宗在朱由校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各部所用钱财愈发需要卫民钱庄的审核。 见皇帝又要让魏忠贤去跟卫民钱庄打交道,一干人嘴里全是苦涩,却又无可奈何,卫民钱庄每次提供给他们拒绝的理由,都让他们难以辩驳,心下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一群大臣摇头无奈离开,朱由校也再次拒绝净军收回的建议,几个月来,刘卫民除了夺了朝廷财赋权,些许话语权,余者与之前也并无不同,净军又跑到了他手里。 天启三年,看起来整个大明朝都比较平静,天启二年,小豆芽与一干辽东将领北返,与登莱水师汇合后,百艘大舰炮轰江户,并登陆三千明军,在明军大量使用开花弹情况下,摧毁倭军战船两百艘,并击溃倭军两万,德川家族领残军躲入山中,于天启二年十二月初七,明军统军大将马云鹏于京都签下了《天启二年明日京都条约》,倭国承认小琉球、虾夷国独立王国,并赔付金银一百万两、粮三十万石。 明军一把火烧了江户,至于抢了多少财物,谁也不知晓,并无任何人记录,小豆芽刘忠国因功成为了虾夷国第一任总督。 刘卫民正在处置大明宝钞的时候,三月,朝鲜西党人金鎏、李贵等西人党反叛,朝鲜王李珲战败逃入皮岛毛文龙所部,并随之向镇江堡刘卫海、登莱留守马云鹏求救,等到四月刘卫民前往山东之时,明军已经夺回汉城,并在汉城强迫李珲与侄子李倧东西两立,李珲占黄海道、京畿道、江原道、忠清道四道,而李倧占全罗道、庆尚道,大明出兵平息叔侄萧墙之祸,还朝鲜平和,李珲、李倧需付银十万两、粮四十万石,并且平安道、咸镜道、耽罗岛归属大明朝,此为《天启三年明朝汉城条约》。 小豆芽领军十艘大舰,兵一千,于天启三年四月收复苦兀,得民千五。 四月,刘卫民经河运,带着两百艘河运船只,自东昌府南下,一路搬卸红薯苗秧,期间又回了一趟,等到他第二次领两百余艘苗秧运往山东时,登莱才传回消息。 刘卫民指挥一群农夫栽种红薯,山东之地大多平整,山岭也多是些土山,而土山最为适合栽种红薯,指挥着农夫开垄栽种,一勺草木灰一颗红薯苗,再浇上水就算齐活。 孟承礼看着他指挥农夫栽种红薯,却说起另一件事儿来。 “镇国,朝鲜的事情你听了吧?” “嗯,前些日就已经得了消息,马小子做的不错。” 孟承礼不由一阵苦笑,说道:“镇国,你知不知道,朝廷又会起了怎样的争执?” “争执?” 刘卫民赤着脚扒了个土窝窝,回头看了眼孟承礼,见他一脸担忧,又用拳头大小的木勺从木桶中勺了一勺草木灰,嘴里却毫不在意道:“朝鲜究竟占了咱们多少好处?小子没恢复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汉之四郡就不错了,平安道、咸镜道也是抢的咱们的,唐朝时,李家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小子……小子却扣着呢!” 刘卫民用大手掌“啪啪”拍了几下泥土,又用老大的水瓢勺了两大瓢水浇下,为了保证土壤足够湿润,上面又覆盖了一层土,嘴里说着话语,没有回头,他也知晓孟承礼的无奈表情。 “朝鲜一有屁点大事儿就找咱们,为了他们,咱们究竟吃了多少亏?花费了多少银钱、粮食?” “用了他们屁点地方,整日与咱叽叽歪歪,小子可都一笔一笔给他们记着呢!” “哼!” 刘卫民直起身体,舒展了下四肢,看向孟承礼,说道:“这样的屁事,孟老就别管了,哪位大人若想替朝鲜与小子打官司,那就让他们尽管来,小子一笔一笔跟他们算,谁若拿出五百万两银子,小子立即将平安道、咸镜道还给朝鲜,若不能……” “哼!” 一听要算账,孟承礼就更加无奈,北京城发生的事情,就算在邹县家中,他也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经过衮州民乱后,孟府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大明宝钞欲要废弃成白纸的消息,沿着运河一路南下,衮州很快就得了消息,其他府县发生了很大骚动,反倒是衮州二十四县百姓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听说是刘大驸马蛊惑的大明皇帝,本应骚动不安的二十四县反而平静若水。 没过两日,几十个小宦官来到了衮州,挨个村寨宣扬,孟承礼这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也不得不感叹刘大驸马再次为百姓做了件好事。 大明宝钞自发行的那一日,一直到崇祯末年,竟然贬值了一万倍,朝廷年年发行,谁能想到仅宝钞一事,究竟吞噬了民间百姓多少钱财? 孟承礼不知道最后会贬值了一万倍,今日也只是贬值百倍而已,就算如此,宝钞年年、日日贬值是事实,于大明各府县开设卫民钱庄,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而无数宦官出京,甭管是富裕的地方,还是偏远的,兑率一律定位一百兑一,不至于让偏远之地吃亏。 随后孟府更是从报纸上得知,眼前小子竟然扛下了数亿两银钱的债务,整个衮州,整个天下,任谁也没想到,一个抢了孔府两千万两的贪婪小子,会一人扛下整个大明朝两百年的债务,数亿两啊! 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银山! 看着眼前小子撅腚栽种红薯,谁又能想到,如此之人,身上竟然背下如此巨额债务。 “镇国,你……你若成功了,你会名留青史……” “呵呵……小子也觉得是呢,得了老大的地盘,应该算是开疆拓土吧?!” 刘卫民以为他说的是平安道、咸镜道的事情,依然弯腰扒窝栽种红薯。 “国与国之间,应当先利而后礼,不能总拿咱自个银钱扔水里,再说了……咱自个还穷着呢!” “人与人,国与国,并不是总是好的时候,不是有句话语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咱自个穷的时候,就要先保住自个,若不是二兄被迫去了镇江,若不是朝鲜对咱大明叽叽歪歪,或许小子还不恼怒呢。” “他们困难时,被倭人打的差点灭国,咱们救了他们一把,咱们困难了,只是让他们腾出些地方,供些镇江军卒粮食食用,就他娘地不乐意了?” “这等墙头草,自私自利之人,根本不值得交心。” 孟承礼沉默片刻,微微点头,朝鲜的事情,他们孟家知道的也不少,对于朝鲜的小心思,明眼人都能一眼看了出来,从前两日登莱送来的消息来看,叔侄两人很可能就此成为两个国度,而马云鹏分开叔侄二人,他就知道,叔侄二人就算不想反目都不可能。 “镇国,报纸上所说,你欠下了数亿两银钱,是不是真的?” “嗯?” 刘卫民不由转身看了眼,又继续低头栽种。 “以龙票国债形式收回咱大明朝的宝钞,自洪武年发行宝钞至今,大概发行了千万亿宝钞,但是咱大明朝宝钞质量很差,除非保存的很好,否则是无法存世这么久的,小子给打个对折,现存世五百亿两,按照百兑一,大概小子欠下了五亿两银钱,当然了,实际上应该没这么多,从回收情况来看,也就欠了三亿两吧……” “三亿……” 孟承礼喃喃低语。 第313章 三亿两债务和战争模式改变【第二章】 “嗯,差不多就是三亿两,咱大明在籍一千万户,以每户六人计算,大概六千万,这是在籍人数,若算上隐匿之丁,差不多一亿人,以每人三两计,当在三亿两。” “但是……” “孟老就莫要以为,十年内,小子就必须拿出这么多银钱,钱庄今后存储会逐渐发行龙票,以龙票来替代现有的劣币,今后也只是以龙票为市面流通主要货币,所以……钱庄铜币、金银会越来越多。” “就算如此,期限到了后,也不会是所有人全部兑换成金银铜的,只要小子信誉良好,能有四成百姓兑换金银铜就已经不错了,其余的六成也只会是同样的龙票纸币。” 或许是累了,转身走向老大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饮下,也不嫌地上泥土,一屁股坐在田垄上,笑道:“孟老应该知晓小子对银钱的看法,应当知晓,银钱说到底还是信誉,是国家的信誉,而宝钞的不断贬值就在于发行太多,宝钞的不稳定,影响到了货物与货物之间的稳定关系,故而才会被百姓越来越不愿使用。” “当国家信誉不可靠的时候,人们就会选择不受人为因素影响的黄金、白银、黄铜来稳定货物与货物之间的关系,因为金银铜不需要人来给它们定信誉与否,它们本身就是信誉的存在。” 孟承礼微微点头,说道:“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若非镇国在报上讲起,或许还无人知晓,只以为宝钞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货币的贬值,兑换关系的不稳定,金融的崩溃……等等,对百姓的伤害尤重,自建起卫民钱庄开始,小子就想稳定咱大明的货币,只是小子力弱,只能一点点慢慢来,宝钞的危机虽然大了些,却也是个机遇,早一日稳定货币,百姓就会早一日少损失些。” “至于小子……欠了些钱财……也算不上多大的事情,一二十年内,小子还是有些把握还清债务的,若到了那个时候,卫民钱庄成了咱大明钱庄,还请孟府能够出些人,能够与一些正值之人组成一个理事会,对钱庄发行龙票进行监督,避免外界之人对咱大明货币造成影响,避免再次陷入宝钞不断贬值境况。” 孟承礼脸色骤变,极为郑重点头:“镇国放心,若真需要我孟家时候,我孟家绝对可以保证公平、公正!” “嗯,有孟府看顾,小子也就没啥可以担忧得了,三五年,衮州也会脱去穷苦帽子的。” 歇息了一会,刘卫民继续起身撅腚刨坑栽种红薯,孟承礼却神色复杂看着眼前弓腰之人。 一般来说,有一分本金,就可以发行三分纸币,但是这要有足够的信誉保证,保证不会出现挤兑现象,大海的贸易利润极为丰厚,他不相信每年不能获得一千万两的利润,海贸司在他手里,他也掌握了大明的对外贸易,仅海关一项收入就极为可观,十年内获得上亿两还是可以有保障的,对此他并不是很担心。 刘卫民在衮州待了十余日,了解了下二十四县基本情况,有孟家主持理事会,万事也省了不少心。 孔孟理念之争至今也未停止,仅衮州一地,邹县孟府逐渐占据优势,礼再大,还是不如民大,没有上层的介入支持,孔府虽处于弱势,但孔圣人毕竟天下之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输了。 刘卫民可不敢轻易介入两家理念之争,他可以去做,用双手做实际有利于百姓之事,用双手支持孟府,但他不会轻易介入这种理念之争。 衮州待了十余日,又转道前往登莱,他想亲眼看一下登莱水师新型大帝级战舰建造情况,尚未来到莱州,就被一群大将包围。 马云鹏一拳打在他胸口,他也不是个吃亏的人,搂着马云鹏脖子,差点没把人勒死了。 “你小子有种,不仅敢抢朝廷的钱,还让老子在辽东风光了一把!” “哈哈……” 余从孝大拇指挑起大笑,刘卫民却一脸苦涩。 “千户大人,您老咋没看到小子背着老大的债呢?!” “哈哈……” 众人一阵仰天爆笑。 余从宾伸手捶了下他的胸口,看向众人笑道:“俺们就是服气你小子搞钱的本事!” “哈哈……” “走走,回府,三哥还在府里等着你饮酒呢!”余从孝拉着他的手臂。 刘卫民抬臂招呼一干将领同行,又对着余从孝说道:“大人身体还好吧?” “三哥的身体还成,不仅在辽东威风了一把,数月前,更是满院追打小十呢!” “呵呵……” “对了,镇国,过些日,俺也准备将家里的小子送去学堂,你可得严加管教啊!” “千户大人,您这说的是何话,您家的小子,小子能不小心管着么?” “哈哈……就喜欢你这性子!” …… 一群人大笑,纷纷拿出家中最紧张的小子,准备全都送去皇家学堂兵科,余家小十,就是余小胖,在家里甚是畏惧余丛升,又因是个庶子,谁也没当一回事,过年休学时回家了一趟,余丛升、余小胖爷俩在沙盘上推演厮杀,一个回合尚未结束,余丛升就大败而逃,这件事情不仅余家引起轰动,同时也让辽东一些将领们的注意到了皇家学堂。 登莱只有两人最大,一个是刘卫民,尽管他人不在登莱,但是登莱各卫所千户、百户将领,大半是他自昭狱大牢中救出的囚徒,全是萨尔浒逃将,另一人就是余家余丛升。 余家人丁颇多,庭院也极为壮观,看着门前的大石狮子,刘大驸马很是眼馋。 一年未见,看着余丛升的身体还算不错,头发却更加雪白。 见门外的微笑着的余丛升,刘卫民忙上前抱拳…… “呵呵……” 余丛升上前拉住他手臂。 “就算行礼,也当是老儿行礼,如今你可是大将军啊!” 刘卫民却不由一笑,说道:“什么大将军不大将军的,小子也早已向陛下辞去了此职,再说,在您老面前不也还是大人您的威字营小旗?” “别人都说你小子蛮横霸道,老子却从来不屑一顾,你小子最是长情之人!” 刘卫民与余丛升一同走入院内,与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今次前来,能多留些时间吗?” 众人就坐,余丛升随意问了句,刘卫民却笑道:“小子也只是顺便过来看看大人,了解一下朝鲜、倭国以及小豆芽的事情况,待不了几日。” 余丛升却笑道:“你小子是担忧你的兄长吧?” “也是有一些,但主要还是朝鲜国的事情,回京后,也好向陛下提起。”刘卫民笑道。 余丛升看向马云鹏,笑道:“倭国、朝鲜都是马巡抚一力主之,还是让马巡抚说一说吧。” 马云鹏却笑道:“有啥好说的,也就那回事儿,刘家寨做的开火弹很好使,一通炮火下去,再加上火铳、掌心雷,倭人、朝鲜人,根本挡不住,很容易被咱们击败。” 刘卫民点了点头,笑道:“也不能太过大意,他们是不知晓怎么躲避,你也就占了这点便宜,将来就要多做些准备,以便应对各种情况。” 众将听着,也不由微微点头,开花弹威力是有,但要真的躲进沟壕里,或是卧倒,还真不一定伤了多少敌人。 马云鹏说道:“开花弹好使是好使,但是也容易灭火,成了铁疙瘩砸人,能改一下就好了。”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暂时只能如此,点火装置还需要进一步改进,相信未来会有不需要点燃火药绳也会爆炸的炸弹,爆炸威力也会有进一步的改进,暂时也只能如此,但武器是死的,用武器的人却是活的,战术上要多动脑子,多依靠人的智慧,不能完全依赖武器的杀伤力。” 余丛升微微点头,说道:“这话是对的,学堂教授的也很好,小十今年底就很是羞辱了一阵老子,哈哈……”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刘卫民对余小胖如何击败了余丛升这位老将很感兴趣,一问之下,还真是无语了,原来还是余丛升轻敌了,以为小胖子仅仅只是个娃娃,以为用他们现有的法子,足以顺利击败小胖子,谁料一开战就损失惨重。 开火弹看起来威力颇大,主要还是这个时代之人经历爆炸伤害少,尤其是第一次面对会爆炸的炸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开火弹就是刘卫民自己制造的,当然知道该如何应对,沟壕挖出来,还是带防空洞的那种,炮火自然伤害不了多少人。 余丛升炮火轰炸无效果,轮到小胖子反攻时,近距离使用手雷、炸药包、弗朗机小炮……连枪带炸的,又集中重型火炮形成炮群,刚一开战余丛升就是损失惨重,可不就拿着竹竿满院追杀小胖子么? 当火炮开始装备开花弹的那一刻,战争模式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尽管这种改变还不是十分明显,最主要的还是受到骑兵的严重威胁,如何阻拦大股骑兵冲杀,也成了学堂研究的对象,但相比步军厮杀,战争模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刘卫民能够想象到自此后步兵对轰情景,也能看到猪突式冲锋带来的惨重损失,这在登莱水师对战倭国时尤为明显,人山人海的亡命冲锋,在无数炮火凌空而炸后,无数人也只能倒地凄厉惨叫。 身为军将,大家谈论的多是战争,或许是余小胖的缘故,小胖子的娘亲也颇为殷勤,茶水倒了一杯又一杯,前去休息时,肚里都是咣当乱响。 第314章 重型巡洋战列舰【第三章】 胶州湾显得更加壮阔,巨大的船坞让人心潮澎湃,看着与后世差距很大的龙门吊,心下虽然有些落差,却是他自个忽略忘记了的事情。 余丛升最为注重造船厂,几乎每日都要巡视一遍,看着庞大的船坞,很是自得,笑道:“镇国,你现在可是掌握着咱大明朝的钱财,可不能短了造船厂的银钱!” “总兵大人,指挥使大人,小子何曾短过登莱水师的银钱?” 刘卫民站在高处,看着无数如蚁群般工匠忙碌,疑惑道:“这里究竟有所少人?” “七万一千三百二十七人。” “这么多?” 听到这么多人,刘卫民一脸诧异看向满是苦涩的余丛升。 “原本是没这么多人的,去年山东不是遭了灾吗,登莱地面震动不是很强,也就一座炼铁炉子遭受了点损失,其余的损失都不是很大,可其他府县遭灾的人就多了,再加上衮州的民变兵灾……你明白的。” 刘卫民微微点头,他能想象出兵灾带来的恐慌,出现无数逃难的人也在所难免。 “人虽多了,却也花不了多少钱财,大多数都只是图口饭吃。”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该给的银钱还是给一些,当小工使唤吧。” “听你的。” 余丛升点头答应,又笑道:“人多了,进度也快了不少,就是花费也多了些,估摸着陛下设计的中西混合的战舰,装备了火炮,需要五十万两。”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与小子估计的差不多,不过这是大国重器,未来至少需要二十艘这种重型巡洋战列舰。” “神宗大帝级的战列舰,你准备建造几艘?” 刘卫民不由一阵苦笑,原本他对战舰的定级是按照卫所级别来定的,但是看着已经树立起七桅巨型大舰后,又是一阵感慨,说道:“神宗大帝号本只是军中将勇私下里称呼,而且……而且小子觉得,还是……算了,等回京后,还是让陛下来命名吧,不过那种巨舰至少需要三十至五十艘,而东宁卫级别的则要建造百艘。” “这花费……可就大了,你可莫忘了,你还背负着数万万两债呢!” 余丛升有些担忧看着他,报纸传播的很快,为了了解京城动向,他也定期购买报纸。见他脸上担忧,刘卫民心下也有些无奈叹息。 “没法子,未来的世界,谁掌控了大海,谁就掌控了世界,咬牙坚持也得造船,不过今后十年,主要还是以东宁卫级别的战舰为主,当然了,建造样式还是以咱大明船型为主,风帆却要改成西夷样式。” “两艘重型巡洋战列舰建造后,暂时就不用建造了,与神宗大帝号一般,先暂停两年,看看适航性如何,别到时候白白扔了银钱。” 余丛升心下舒了口气,眼前正在建造的两艘中西合并的大船,每艘就要五十万两,而一般的两三千料的大船,也仅五千两。 “走吧,看看咱们的真正巨舰!” 两人打马缓步走向船坞,余丛升也开始介绍起两艘巨舰来。 “此等巨舰,长一百三十六步,宽五十三步,配五千斤炮十二门,四千斤炮四十八门,三千两百斤炮六十二门,两千斤炮三十六门,火炮共计一百五十八门,有船员八百,用料八千六百。” 刘卫民微微点头,这艘战舰,在他去岁回京后就已经有了些了解,船总共上下五层,而余丛升所说的五千斤炮,发射的是二十五斤炮,可射十八里,而其余的炮则是十八斤、十五斤和十斤炮弹。十二门炮居于最上层甲板,并非是直接在船头船尾,而是前二后四,偏于中部。 船体保留了传统宽体大船,吃水十一米,与传统的V型船底略有不同,改成了略“工”字形,而且龙骨并非是木质,而是钢铁龙骨,并且还是涂抹了矿石涂料的精钢龙骨,能够钻出膛线,也就能制造螺丝,虽然这个时代想突破很难,但大明工匠想象力挺好,两层木板夹着“钢板”,并且用螺丝固定。 “钢板”看似钢板,实际上是一层又一层铁皮叠加而成,说着简单,做成一指厚叠加钢板却困难无比,也由此可见此时匠人的技术高超来。 钻入小岛一般的巨舰中,看着木板中夹着的手指粗厚数层钢板,心下又是无奈,这都是钱啊! 余丛升看着他手指轻抚钢板,叹气到:“仅这艘巨舰,就要用数个炼铁炉子三个月的钢铁,也幸好咱们是自己炼铁,花费的也只是人力钱,要不然,估摸着这一艘大船,就要两百万两!” 刘卫民微微点头,与其说这艘船是木质船,还不如说是钢铁船呢,也正因为钢铁的缘故,吃水就有十一米,船宽,吃水又深,看起来也足够沉稳,也正因此,船上才全是重炮,要不然,他很难想象,如此多重炮船还不翻了。 “按照大人的估计,这艘船合适才能下水?”刘卫民随意问了句。 “上万人日夜不停,估摸着……还需三个月,入水测试需要四五个月,当然了,还需要配置火炮。”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火炮的事情不用大人太过操心,小子会准备好的。” 余丛升一想到眼前小子欠下的巨额债款,就是一阵叹息,说道:“镇国,还是用铁炮吧,铜炮虽好,可你现在更加需要铜钱。” 两人都是军将,知晓铜、铁炮的区别,这个时代,未有特种钢时,火炮的最佳选择还是铜炮,可一想到铜炮的价格,两人就是一阵无奈哀叹。 一连数日,刘卫民详细了解了船厂和登莱水师,对余丛升的能力也更加服气,船厂在建的一共十艘,除了两艘巨无霸外,还有八艘与东宁卫同一等级的船只,另有六艘福船、四艘鸟船正在改造。 有余丛升在登莱,也没什么可以好担心的,视察检阅一番登莱水师后,在余广护送下,视察了金州卫,接着又前往复州卫,还未登陆,就见到数年未见的大哥刘卫山,看着大哥身边的女人抱着个孩子,不由大笑上前,很是来了个大大熊抱。 “哈哈……” “大哥,咱老刘家可终于有了后啊!” “哈哈……” 两兄弟大笑,刘卫山紧紧抓着他手臂,回头看向并不是很漂亮,与东北女人大差不差,看起来就是干练的女子。 “绣娘快来见见三弟……” “欸欸~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长嫂若母,若要见礼,那也是三弟给嫂嫂见礼!” 下一刻,刘卫民脸上也没了嬉皮笑脸,很是郑重抱拳一躬身。 “三弟见过嫂嫂,还望嫂嫂莫怪三弟今日才能前来拜见!” 李氏忙一手抱着娃娃,一手就要上前搀扶。 “可使不得……” “行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这么虚套。” 刘卫山一把将他拉起,又从李氏怀里接过娃娃,将还吐着泡泡的娃娃塞到他怀里。 “小名宁儿,是告诉俺们兄弟,有一日夺回东宁卫,至于大名等着你来取,咱家也就你出息,赶明个也让你大侄子学着你,长本事!” 刘卫民一脸苦笑,说道:“要说咱家学问最高,那还是四弟,再说了……取名,也轮不到三弟啊,不是还有宁儿外公么?” 李氏心下不由一喜,嘴里却忙说道:“三弟不知,你大兄整日夸赞三弟本事呢,一直不愿为宁儿取名,还说着要送去学堂,沾沾皇家贵气呢!” “呵呵……” 刘卫民拉过刘卫山走向船仓,笑道:“可是不敢吹伤了咱家小‘老大’,未来全靠这小子掌舵呢!” “学堂随时可以前去,去岁时,就听了咱老刘家有后了,小弟就想着前来见见,这一拖就是拖到了至今,心有愧啊!” 刘卫山更是咧嘴大笑,笑道:“臭小子果然给大哥脸面,你大嫂可是担心好久呢,唯恐你小子不喜,说什么……娶了她时,你小子没来人,宁儿出生时,人也没来,可是埋怨了大兄许久了呢!” 李氏不由脸红,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去。 “三弟可别听你大兄瞎说,三弟前去南洋平贼,公主又不能离开京城,嫂嫂又岂是不知……” 说着,还是伸手掐了下憨笑的刘卫山,嗔怒道:“少拿三弟当挡箭牌,还不是你净找狐狸精!” 看着憨笑挠脑袋的大哥,刘卫民很是无良“啃”了一口大侄子,伸手轻轻捏着肥嘟嘟的小嘴,一边逗弄着吐着泡泡的大侄子,一边笑道:“爹爹可是够混蛋的呢……可谁让他是老大呢……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不过三叔站在你小子一边,若敢欺负了你……三叔就撸袖跟你老子干架,谁让你小子才是咱老刘家未来老大呢?” “臭小子,对不对?” 男人的劣根性,有时他也很是无可奈何,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样子,知道京城的大佬们拿他没办法,私下里也只能以女人这块说事,什么……还不是入赘……奴才啥的,他也只是笑笑而已。 看着怀抱着儿子,头抵头进入船舱的叔侄二人,刘卫山夫妻俩好像大大松了口气。 李氏是广宁卫总兵李光荣庶女,庶女地位远不如嫡女,如今的李光荣一个总兵竟然只领兵千人,可见境况是如何的凄惨,这让李氏尤为担心自己在老刘家的地位,刘卫山同样担忧走入船舱的三弟不喜,不喜他与李家结为姻亲,直到见到此时情景,两人心下才大大松了口气。 其实两人还是太过担忧了,刘卫民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太过看中,只要两人自个看对了眼,他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的。 第315章 皇帝的补偿【晚了些,今日三章,第一章】 刘卫山的府邸看起来也不算太好,只能算是稍微大一些,大嫂李氏嘴里的狐狸精也见了,说是狐狸精,本以为是多么妖娆的女人,其实也不是很漂亮,或许是因为穿着的问题,与京城贵妇锦衣绸缎不同,也只是些细布花衫,头饰也差了些,但张氏的脸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在他面前也显得拘束。 看着张氏肚子微微鼓起,刘卫民心下微微叹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感叹自己的凄惨。 屋里只有他抱着大侄子和两个女人说着家常话语,一番询问后,才知晓张氏也只是小门小户,原是海州卫私塾张家之女,后来逃难才结识了自己大兄。 正与两位嫂嫂说着家常话语,刘卫山走进了客厅,还不时低头扯了扯身上衣襟,刘卫民抱着孩子站起,上前几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一脸笑意。 “挺合身的嘛!” 看着一身整洁、笔挺、帅气将帅服,不仅是他,李氏、张氏双眼也是一亮,刘家四兄弟,除了老四刘之坤个头稍矮一些,刘卫山、刘卫海、刘卫民三兄弟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最为适合身穿军装,齐膝锃亮的大皮靴一穿,帅气的紧! 刘卫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还是微微摇头说道:“这军装能够提现出军人阳刚、威武气质,但大哥的胡须却影响了军人的气质,应该光了,或是修一修,太长了!” “是吗?” 听了他的话语,刘卫山一阵迟疑,胡须代表男人的沉稳,在这个世道,有了胡须才能算是沉稳,别人才会相信有能力将事情做好。 刘卫民点头笑道:“小弟可不信大兄在房里没有照了镜子,军人么,就要有军人的刚硬气质,若披了甲胄,有胡须能够增添三分威猛,但是身穿这身军装,胡须太长,反而有损军人气质。” “当然了,小弟也就这么一说,大兄自个随意些。” 李氏围着准星帅服打转了一圈,又用手指感受着毛呢风衣硬朗质感,有些奇怪道:“三弟,这是什么布料,有些奇怪。” 刘卫民伸手摸了摸布料,笑道:“这种布料与以前西域毛毯差不多,只是又改进了些,用丝、细棉、羊绒制成,也能更显得衣物笔挺、硬朗,适合做军装,此次前来,公主也有给两位嫂嫂准备了些衣物、物件,都在木箱里,希望两位嫂嫂能够喜欢。” 听了他的话语,刘卫山不由笑骂道:“你小子还是喜欢瞎整胡闹,不过……这身衣服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就是这袖口金色四爪龙纹是不是逾制了。” 李氏、张氏这才注意到袖口金色龙纹,刘卫民看了眼金色龙纹,笑道:“无碍的,原本小弟认为设计金黄色条纹即可,四爪金龙是陛下自己设计上去的,而陛下的是五爪金龙。” “陛下设计的?” “嗯。三弟不是在山东做了些混账事情了么,就将净军还给了陛下,而这身军装是专门为幼军设计的,主要是小弟想练出一支更加具备军人荣誉感的新式军卒。” 刘卫民笑道:“这身是准星帅服,幼军左右两协指挥使是准星帅服,幼军都督才能是一星,也就是小弟也只能是一星,现在陛下又将净军置于了小弟名下,所以小弟是二星,再之上就是指挥一都指挥使司各卫兵马的是三星,指挥数个指挥使司兵马的总督为四星,陛下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是五星大元帅。” “准星元帅服有一条金龙纹,肩上只有红、金色条纹,无金龙纹星章,与一星帅服唯一差别,就是肩上多了个金色龙纹星章。” 刘卫民又说道:“这身军装是幼军专属军装,幼军将来会扩兵五万,统兵一千人为一星准将,二千人为一星将,五千人为二星将,一万兵马为三星将,两万五千就是准帅,只不过现在净军还没这么多军卒,咱们又是兄弟,陛下特准给了大哥、二哥这么一身军装,算是交还总理、大将军权柄的补偿,收着吧。” 刘卫山、李氏、张氏都是身体一震,过了好一会,刘卫山突然惊慌了起来,就要脱下这身准将服,刘卫民却伸手按在他的肩头,笑道:“幼军是陛下亲军,陛下能赏赐给大哥这身军装,也是陛下将大哥看成了自己人,莫要脱了,就穿着吧。” “呵呵……” 说着,又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不瞒大哥,俺媳妇可比俺厉害多了,是三星帅服,再说,陛下的恩宠能不要么?!” 皇帝身穿五星元帅府的事情被传出皇宫后,朝臣们就有了些不满,认为有违祖制,知晓了刘卫民的帅服后更是不满,但随着皇帝册封了小媳妇三星帅服后,朝臣不满声也就随之渐渐没了声响。 或许是为了安抚,才给了刘卫山、刘卫海一身准帅服,刘卫民也不在意,或许在外人看来媳妇压了他一头,可在数百年的后世,这也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心下早已习惯了,对此事也不是太过看重。 “委屈了三弟……” 刘卫山一脸叹息,刘卫民却大大咧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三弟可没觉得有什么委屈,也没大哥这么多男尊女卑想法,有媳妇在头上压着,也能少让俺犯些错误不是,要不然……呵呵……大哥知晓的……三弟惹祸的本事也不小!” “你啊你……大哥可是担心死了!” 刘卫山向李氏、张氏一瞪眼,不满道:“老三来了,还不赶紧去准备些饭食?把岳父、岳母、大舅哥、二舅哥都请过来,一家人在一起也热闹些。” 刘卫民搂着刘卫山肩膀,转身走向座位,笑道:“还是大哥知晓小弟的心意,回家了,人多些才够热闹。” “呵呵……可不是么,不过你两位嫂子的兄弟你可得带走,整日屁事不干,净招惹是非,大哥又不能下了狠手操练,三弟回京时赶紧带走,将来也能长些本事。” 走到门口的李氏、张氏脚步不由一顿。 “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小弟可是丑话说在前,若是小弟手重了,大哥可别心疼。” “心疼?就怕你不用心呢!” “哈哈……” 两兄弟大笑,李氏、张氏心下大喜,脚步也欢快了三分。 两兄弟坐定,刘卫山一阵介绍后,他才知道“大舅哥、二舅哥”的事情,“大舅哥”名叫张文灿,是张氏的兄长,是个呆傻的书生,“二舅哥”则是李氏的亲弟弟李承启,喜欢舞刀弄棒,本事不大,为人木讷,也是个庶子,在李家不怎么被重视,若非他姐姐嫁给了刘卫山,或许也只能在广宁卫城混吃等死,可能连个总旗也混不上。 两兄弟也不谈论什么军中之事,只说着家长里短,时不时厅堂内就有一阵爆笑传出,没多久,张氏带着两位五十上下老人和一年轻人进了厅堂,两兄弟也不由站起身来。 “爹、娘,这就是驸马爷……” “什么驸马爷?!” 刘卫山眼睛一瞪,忙一手搀扶岳母,又一手拉住想要躬身抱拳行礼的老岳父,说道:“岳父、岳母,这是俺刘大的兄弟,您二老叫他刘三,或是镇国都成。” 刘卫民点头笑道:“大哥说的是,都是一家人,叔、婶还请上座。” “这怎使得……这怎使得……” “有啥使不得的,论地位名声,几年前俺们刘家兄弟也还不过是一小小守门军卒,可没您老地位高呢!” 刘卫民一手拉着张老童生,硬是把他按在座椅上,怀里臭小子还咿咿呀呀不满。 辽东书生,或者说边地书生,他们与南方书生大大不同,虽也有些迂腐,但要务实、现实许多,谁都知道大明驸马是个怎么回事儿,关键是刘卫民不同于他人,别说一个小小童生,就是内阁大臣也丝毫不差半分,再加上身上莫名其妙的日渐增长的威严,两人还真直不起身来。 刘卫山很是瞪了一眼张氏,又一把将二十出头的青年拉到前面。 “三弟,这就是俺大舅哥,你看着还行,走的时候就带走!” 看着青年双手也不知放在哪里,刘卫民却微笑点头,笑道:“什么成不成的,大哥都这么说了,不成也得成,叔婶莫嫌三弟规矩严就成。” “无规不成圆!驸……镇国,若我儿有何不妥,就以军法处置,叔……叔绝无二话!”张老童生狠狠瞪了眼儿子。 刘卫民坐在他身边,看着有些畏缩的张文灿,不由一笑。 “叔有些严厉了,侄儿是这么想的,先让兄长去学堂兵科学上两三年,然后再出来做事。” 听了这话,张老童生顿时有些犹豫,刘卫山却点头不已说道:“三弟之言甚是稳妥,就这么定了!” 又向张文灿一瞪眼,颇有些严厉骂道:“别以为自个识些字,就觉得再去学堂委屈了,皇家学堂是专门为军中培养将官的地方,你自个识些字,若让一群娃娃比了下去,老子打不死你!” 抬头看着李氏也将自己弟弟拉了进来,又是一瞪眼,指向李承启训斥。 “还有你,你们两个都要去学堂!” 第316章 抵近五十步近距离对阵厮杀(上)【第二章】 看着几人神色犹豫,刘卫民心下微微摇头,看着几人反应,感觉还是自己大哥有些眼光,幼军此时也只有万人,今后会扩充至五万,所缺军将虽也会从现有军中选拔一些,但最后的主体将官还是要从学堂里选拔,哪怕年纪小一些。 学堂里面教授的颇为繁杂,最主要的却是对未来将官、参谋的培养,所授文字也是更为简单易懂的简体字,这对于未来成为军中重将尤为重要,凭借他们与刘家兄弟关系,未来地位再差也不会差到了哪里。 见他们犹豫不开口,刘卫山有些恼了,起身照着两人就是一人踢了一脚,刘卫民也不上前阻止,竟然低头逗弄起自家小侄子来。 “混账东西,你们以为皇家学堂是什么?” “那是天子亲军!” “登莱余督师的公子、江南三位水师督师家的公子都入了学堂,你们知不知道,又有多少统兵大将公子入了学堂?” “混账东西,你们以为皇家学堂是什么地儿,是个人就能随意入皇家学堂兵科的?老子若是有机会,老子都想去兵科待上三五年!” 李氏毕竟是将武之家,一听登莱余丛升、福建俞咨皋、广州胡梦麟、江浙陈九思四大督师都将自家小公子送去了皇家学堂,数月前发生的大调动更是令人心惊胆颤,刘卫民及四大督师事了拂衣去,稍有见识之人都知道,四大督师事了拂衣去又意味着什么,今后这些人必是皇帝最为看中的镇国军将! 李氏一听刘卫山话语,心中顿惊,立即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忙上前拉着刘卫山手臂。 “三弟在呢……” “你闭嘴!这混账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明白?” “兵科第一班,那是三弟亲自传授本事,别说将来了,就是现今余家小胖墩,都他娘地能在棋演赢了余总兵,谁他娘地敢轻易视之?” “滚滚……啥玩意不懂的臭娘们,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刘卫山一阵火大,登莱与复州卫、金州卫隔海相望,年关时,余家小胖子一举击溃余丛升“数万兵马”,余丛升连一个回合都未能撑住,这事儿在军中引起轰动,纷纷探究皇家学堂起来,不注意皇家学堂不吓一跳,不仅余家小胖子去了学堂,江浙、福建、广州三位水师督师公子去了学堂报到,与之随同的还有川、浙、福、云、贵、广一些重将家公子,这让临近的一干辽东将领极为后悔,全眼巴巴期望能进入皇家学堂兵科。 李氏听明白了刘卫山的话语,就是张老童生也反应了过来,这种强大的关系网,一日同年,一辈子就是死党,未来成就也定然不可限量,更为重要的是天子门徒! 看着李氏拉了把自己弟弟,又急又恼情景,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大哥、嫂嫂也莫要焦急,两位兄弟也还没明白里面的根结,当然了,军中是讲本事的地方,未来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咱们也就给个梯子罢了。” “唉……” 刘卫山一阵叹气,走到刘卫民身边坐下,摇头苦笑道:“一群混账东西,若非俺要守着建州贼,俺都想去学堂学个三五年,皇家学堂现在看起来不起眼,可这是皇家亲军,是陛下门徒。” “三弟请奏诸王于海外封国,海外各封国势必要有统军督抚,何人可为海外督师?咱大明各地卫所将勇?” 刘卫山不由苦笑摇头,叹气道:“咱们这些人是不可能了,今后可为督师的,也只能是皇家学堂里的娃娃们。” 刘卫民微微点头,笑道:“还是大哥看的明白,未来是火器的天下,学堂里不仅教授兵略,还有海外言语,民族风情,以及其他知识,也更为符合未来时代的需求,再说了,皇帝亲军、帝王门徒也非一句话语就能道尽好处的。” 刘卫山狠狠瞪了两个大舅子一眼,张文灿、李承启两人已经是了成年人,此时要是还没听出皇家学堂的好处,那就不是一般的愚蠢了。 两人也不知是真的木讷,还是不知所措,只是跟个孩子般低头揪扯衣角,看的他一阵暗自好笑,看向张老童生和李氏。 “叔,大嫂,或许是学堂里一帮小子年纪小了些,两位兄长觉得面儿抹不开,可这毕竟是好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张老童生、李氏忙点头答应。 “都听镇国(三弟)的……” …… 事情大致也就这么决定了,一家人聊着家常,围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刘卫山有些担忧询问起“数亿两”债务的事情时,一桌人又都竖起了耳朵,刘卫民也不甚在意,大致解释了下原委,将自己打算稍微说了下,一屋人听他说每年可以获得一两千万两的收入,心下更是震惊莫名,全傻呆呆看着边吃边逗弄小娃娃的年轻小子。 刘卫山微微点头,他看不透眼前的“三弟”,却也知道,若他没有太大把握,也绝不似如此轻松模样。 一桌人说着京城里大大小小事儿,也还算和谐温馨,为了自己侄子能够少些凶险,刘卫民又与李氏说起些奶养孩子的注意对象,准备一些常用药物备用啥的,好像一个真正养过孩子的“母亲”一般啰里啰嗦。 在家中逗着小侄子一日,很是享受了轻松一日,第二日与复州卫各级军将正儿八经饮了半日酒水,第三日……一一巡视了各营情况,感觉还算不错,除了衣着伙食差了点,训练还算不错,在答应过些日送些物资后,第五日与刘卫山一同前往盖州卫。 盖州卫是复州卫前沿,是广宁卫侧翼,如针锥抵在海州卫腰间,正值粮食收获之时,登莱、金州卫、复州卫为了防备海州卫正蓝旗趁机掠夺广宁卫,盖州卫猛增军卒两万。 盖州卫大军云集,大小火炮近千,反而将努尔哈赤吓得不轻,亲领镶黄、镶红、正蓝三旗坐镇海州卫,双方于梁房口关试探交手十余次,遭受些损失的努尔哈赤只是以骑卒游斗,并不敢与明军决战。 刘卫民的到来,两万明军士气大振,努尔哈赤骤然退兵十里,隔山而望。 镇守盖州卫大将正是邢烈,正值粮食收获之时,刘卫山领登莱、金州卫、复州卫前来防备,若非刘卫民前来,此时当是与努尔哈赤两军对峙。 梁房口关已经成了座残关,双方都不愿意此处关隘拦住去路,早就被明军炸毁,但此处却是双方必须争斗之地,一年来不知在此处争斗了多少次,双方亦各有损失,好像都比较有默契,相互消耗兵力,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刘卫民前来第一日,并未第一时间听取邢烈汇报,而是巡视整个明军大营,视察了一遍,这才进行了第一次军议,听取邢烈汇报工作。 刘卫民、刘卫山、邢烈三日骑马站在高坡上,用着单孔望远镜观察了建州贼大营足足有一刻钟。 “建州贼竟然用起了咱明军营地营建之法,看起来建州贼后续无力啊!” “大帅所言不差,吃了俺们好几次亏,尤其是几个月前俺们的开花弹、掌心雷,可是让莽古尔泰吃了老大的亏,之后就成了这个模样。”邢烈一脸笑意。 “呵呵……” 刘卫民放下望远镜,他能够想象到脾气暴躁的莽古尔泰吃了亏后形象,没遇到开花弹还好,哪怕只是掌心雷,建州贼也不是太过担忧,只要不是靠的太近即可,可开花弹就不同了,建州贼大营也就有了眼前一幕,也成了密集的沟壕,竟然与明军打起了阵地战来。 “以己之短对我之长,不错不错!” “哈哈……” 刘卫山、邢烈等一干将领不由一阵大笑。 “三弟,要不明日咱们干老贼一场?” “行啊!咱兄弟又怕谁来着?” 刘卫民心下也痒了起来,好久没正儿八经亲自厮杀一场了,忙拉着刘卫山回营准备。 第二日天未亮,明军大营就响起了冲天号角,建州贼探子大惊,忙回营汇报,而明军大营却不紧不慢吃了饭食,在日头半中时,整个大营才如怒龙翻身。 号角、战鼓直冲天际,两万大军奔出阵地,无数火枪兵背着长矛、大刀居于内围,稍外围是辎重兵,拖拉着弗朗机小铁炮在外,最外围则是五层背着长弓民夫,他们推着用绳索连接的独轮车,每五辆独轮车为一组,一旦五里外不时奔动着披甲建州骑靠近,民夫们则快速撤入大军最中间预留的巨大空地,在管事们的指挥下张弓乱射,反正也不用去看敌人在哪,管事说往东射,闭着眼睛拉弓放箭就成。 两万大军,五千民夫,铺天盖地向努尔哈赤压了过来,一看又是这种军阵,气的努尔哈赤就想暴怒砍人。 沈辽等地大多地方都比较平整,就算有些小山,绕过去也就是了,不似萨尔浒之地,都是难行山岭,有链接在一起的独轮车在最外围,就是用骑军也不好使,独轮车跟拒马一般,建州贼使用的战马都是鞑靼所骑的矮小战马,就算勉强越过了第一辆拒马,就算没被绳索缠绕栽倒,第二层呢?第三层呢? 更何况,他们还要承受马车上可以快速开炮的弗朗机小炮轰炸、火铳兵射杀、长弓兵骚扰,吃了三次亏,骑军再也不敢轻易靠近。 “该死的混蛋——” 努尔哈赤咬牙切齿,眼中愤怒好像要将远处的刘卫民烧成灰烬一般。 “李魁奇!” 随着怒吼声,李魁奇忙不迭扒伏在地。 “奴才在!” …… 李旦逃脱,原本是纵横海上的海贼,竟然一日间成了大金国额驸,之前刘卫民并不知道这些,也还是来了辽东后,才从自己大哥嘴里得知,而李旦也成了建州贼的炮兵佐领将军,直属于努尔哈赤正黄旗,两个儿子则是炮兵副将。 第317章 抵近五十步近距离对阵厮杀(下)【第三章完】 李魁奇不敢稍有抵抗,忙上前跪伏于地。 “奴才在!” …… “可有法子,老子要宰了这些该死的明狗!” 听着努尔哈赤咬牙刺耳声,李魁奇身体微颤,心下更是叫苦连连,声音微颤道:“回……回主子……奴才……奴才以为……以为我军需要更多……更多炮……” “啪!” 未等李魁奇话语说完,头上就是一阵剧痛,听着畏惧粗重喘息声,却不敢稍有异动。 “废物——” 努尔哈赤眼珠子更红了,却又无可奈何,原本是有些炮,后来不是被自己弄坏了,就是被明军炸毁了,自己不会用,找了会用的人后,才发现自己的炮已经不足使用。 李旦带着工匠正在造炮,手里的炮又不敢随意拉出了与邢烈炮战,唯恐不足时再弄丢了为数不多的大炮。 看着缓缓压过来的明军,心下很想立即退走,可又开不了口,丢不起这个人。 原本还有人愿意主动出击厮杀,吃了这么多次亏之后,再推着木板盾牌也不好使了后,敢冒死冲出去的,不是死在明军开花弹手里,就是战败被自个人砍了脑袋,整的也没了几个敢再开口妄言拼死一战话语了。 看着眼前情景,跑出去三千两千也是送菜,努尔哈赤也只能憋憋屈屈躲在沟壕里,等着明军靠近了些再冲杀。 单兵拼杀能力,建州贼占上风,当邢烈、刘卫山等人有了开花弹、掌心雷后,远距离对战时,明军占了便宜,建州贼躲在沟壕里,利用弓箭抛射,双方你来我往打的也是不分上下。 “轰轰……” 明军炮火率先怒吼,不时有开花弹落入沟壕爆炸,还有些凌空爆炸,沟壕里无数人举着盾牌、木板生生承受,不时会有些哀嚎声响起,下一刻就会被利刃刺进胸口,结束了性命,谁都知道,一旦被碎片击中,就是相救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被一颗铅丸击中,还有可能救活,可一旦被数枚击中,那就根本没救活的可能,一定会伤口感染,更何况是被龟壳似的开花弹击伤,偌大碎片击中,没消毒手段,想不感染都不成。 刘卫民看着建州贼躲在沟壕里也不出来,皱眉想了下,向邢烈招了招手。 邢烈来到身边,刘卫民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大致画出建州贼大营,说道:“此处……此处……此处……各调百门炮,以弗朗机小炮为主,散射。” “正面调一百架弩,抛射掌心雷。” “两百门重炮预备对付外围建州贼骑,民夫专职应付建州贼骑。” 刘卫民又抬头看向刘卫山,说道:“邢烈管炮、弩,大兄统火铳兵,以千人为为阵,三个千人阵为排,前排开火十次后,后排三个千人阵压前轮换,三千人做预备防范,全军压敌阵前五十步。” 刘卫民站起身来,又说道:“敌以沟壕为防,沟壕一人深,不可能一下子冲了出来,对于我军压力并不是很大。” “停炮一刻钟,一刻钟后,全军压近敌五十步!” 有时他也很无奈,无法用米来替代“步”数,心想着还是技术兵种不够,今后还是要大力多培养些学员。 与建州贼厮杀了一年,明军知道开炮的间隔时间,绝不能一股脑开炮轰炸,否则等到建州贼冲杀的时候,反而会因火炮太热而无法开炮。 被人用数层厚盾护在身下的努尔哈赤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五”,等了一会,竟然没有听到炮响,不由抬头去看两百步外明军。 “怎么不打炮了?” 努尔哈赤开口喃喃,却无人敢开口,唯恐他让自个出去送死,对打了这么久,他们也都知道明军火铳击杀距离,百米内最是危险,而且明军才开了五轮火炮,怎么着也得开炮十次才能杀上去。 都不知道是怎么个一回事,两军就这么相距二百米相互举着盾牌对视。 一息……十息……百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努尔哈赤犹豫着,是不是派人举着盾冲杀试探呢…… “轰轰轰……” 大地震颤,二万人马缓缓压了上来,四轮马车逐渐汇聚成数堆,看到这一幕,努尔哈赤就知道,该死的明军又将火炮聚拢在一起,形成了难啃的炮兵阵地。 努尔哈赤看着不断逼近的明军,他知道,一年来的争斗中,明军只是靠近百米,从无一次踏入百米之内,看着缓缓逼近的明军,心下不由加速跳动了起来。 “轰轰……” 震天脚步声,让所有人手心冒汗,不仅是建州贼,明军同样如此。 举着盾牌的明军突然停顿了下来,手中大旗更是猛然摇动。 “轰!” 震天脚步猛然一顿。 “皇上……小心!” 数名亲卫阿哈猛然将努尔哈赤按倒。 “轰轰……” 利用钢质弹簧制作的蝎子炮开始投射掌心雷,蝎子炮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火炮还牛,无数掌心雷冒着烟气投在建州贼阵地上,火铳兵也都端着火铳,等待敌军阵地冲杀出来的敌人,逼近了五十步,杀伤顿时上升了数个等级,沟壕里哀嚎更加惨烈。 “一二三四五……十……十五!” “吹号——” “杀——” 努尔哈赤本能的数着轰炸波次,当数到“十五”时候,怒吼着令全军冲杀。 五十步,躲在沟壕里的建州贼死伤惨重,估计也是被动挨炸炸急眼了,努尔哈赤怒吼声刚起,无数人开始丢掉盾牌,冲出沟壕。 但是,一人深的沟壕爬出来又岂会这么容易? “一排预备!” “开火——” “砰砰砰砰……” “二排预备!” “开火——” …… “四排预备!” “开火——” …… “六排……开火——” “砰砰砰……” …… “砰砰……” “轰轰……” 每五轮过后,交叉火力的炮兵阵地的弗朗机小炮就会一阵轰炸,无数散射钢珠会形成密集钢铁风雨,摧毁阵前一切冲过来的贼敌。 蝎子炮在抛射,火铳兵在“砰砰”炸响,弗朗机炮震天怒吼,一波又一波泼撒钢铁风暴,远处的莽古尔泰看着一阵风吹散硝烟处的惨烈,嘴角鲜血不住滴落…… “杀——” “杀——” …… “轰轰……” 无数铁骑亡命冲锋,数千民夫立即紧张起来。 “轰轰轰……” 数百开花弹不断在狂奔而来的骑军炸响,一个个哀嚎、临死前嘶鸣栽倒,成了碎片,成了马蹄下肉泥…… 箭雨泼洒,碎片横飞…… 一刻钟,仅仅只是一刻钟,无数人成了令人作呕的碎肉。 震天鸣锣声响起,明军在奋力甩出无数掌心雷后,全军戒备缓缓后退,退出百米之外,准备重整后,再次近距离拼杀。 一刻钟厮杀,几如排队枪毙,一刻钟,建州贼死伤将近三成,成堆死尸躺在阵前十米外,四十米的距离几乎就是人间炼狱…… 看着一手火铳,一手掌心雷的明军缓缓后退百米外,努尔哈赤突然有些畏惧了,他第一次感到了畏惧,五十米,无法冲破防线的五十米…… “撤……” “主子……” “滚——” “撤!立即撤——” 努尔哈赤一脚踢翻李魁奇,愤怒暴吼。 …… “嗯?” “大帅……建州老贼好像……好像要跑了……” 看着百米外,沟壕里建州贼开始人头攒动向后逃,就知道努尔哈赤感觉不妙果断撤离。 “大帅,咱们是不是紧跟在后?”邢烈不由询问了一句。 刘卫民想了想,微微摇头 “不用,让他们走,咱要的是不断杀伤他们,这种相互消耗就够了,没必要此时来一场大决战。” 刘卫山有些犹豫道:“三弟,建州贼招纳了一些会造炮的海贼,今后也会与咱们一般的,此时不解决……是不是不妥?” 刘卫民见一干将领微微点头,却不由笑道:“你们太过担忧了,不说将来刘家寨会给你们装备更好的火器,就仅仅依靠现在的火器,建州贼也没法子与咱们拼消耗的。” “建州贼少银缺钱,他们上哪去弄银钱买铜造炮,有了炮,没有火药也不成啊,这些可都是需要银钱的,反正咱们也有不少垃圾,数倍价钱卖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啊?” 众将全都傻了眼,一脸呆滞看着刘大驸马。 刘卫民笑道:“别这么看着本帅,这是大实话,咱们不卖,你们就以为他们得不到了这些吗?” “朝鲜人可以卖,倭国人可以卖,甚至咱大明商贾、卫所军卒也会偷偷卖给建州贼。” “三弟……” 刘卫山急眼了,刘卫民却微微摇头,笑道:“别急,大哥先听三弟说,咱们是不是将沈辽几十万百姓撤离了沈辽?” 众将微微点头。 “没了咱们大明自己人,建州贼银钱从何而来?打又打不过咱们,生死存亡之下,他们上哪里去寻银钱?购买造炮的铜,购买火药,他们不可能用粮食,用皮毛,用人参直接向商贾购买,能吃下这等大宗货物之人少且运输困难,极易被我军发现,如今朝鲜平安道、咸镜道成了我军地盘,朝鲜已经被拦腰截断,倭人也隔着海,小豆芽于倭人之侧虾夷岛,两者要走私偷运,也只能小批量,绝不会愿意直接与建州贼交换大宗货物的,除非是广宁那里,或是大同与建州贼大笔量交易。” 第318章 百万灾民【三章,第一章】 “他们敢!” “大哥,他们敢,是真的敢!” 看着大兄暴怒,刘卫民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西方人有句名言,当利润达到一成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五成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一倍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三倍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生死危机下,全族皆死之危机下,铜、火药的价格就算高到了十倍也不稀奇,如此之下,会有什么后果?” “原本一两银子价值四石、五石麦子,老子一两银子可以买他们十石、十五石粮食,哪怕他们饿死无数,他们也必须捏鼻子认了这个价!” “一杆垃圾火铳五两银子,老子就卖给他三十两、五十两,他们也必须接受!” “结果呢?结果就是,他们必须强逼着族人拿出最后一个铜板,必须拼死抢掠鞑靼诸部!” 刘卫民邪邪一笑。 “可是呢……等他们发觉自己可以有了自信的时候,却突然发觉……身后有了无数眼红愤怒的族人!” “族人将自己的儿子、父亲送到咱们面前送死,却不断遭受着易子而食惨境……” “呵呵……” 刘卫民转身走向阵后,大手向后摆了摆。 “左手出右手进,不仅让老子赚了钱还账、得了粮食救济咱百姓,还能彻底摧毁建州老贼的根基,这么好的买卖,老子凭啥不做?” “哦对了,这是我军最高机密,别给老子泄露了,谁敢泄露,老子砍了喂狗!” 看着净军护佑刘大驸马离去,一干将领全傻眼了…… 什么最来钱,打仗最来钱,啥样的教训最难以忘记,战争灾难后凄惨最令人难以忘怀,六十万女真族人,若因这场灾难人丁死伤过半,这种灾难记忆或许几代人都难以忘怀,尽管不是他直接用刀枪杀戮。 建州贼与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登莱两万军卒对峙一月,在刘大驸马近距离厮杀一刻钟后,带着不足七成残军无奈退走,提心吊胆了一个月,广宁卫也终于放下了心来,百姓该收麦谷的也能安安稳稳收割麦谷,而战斗结果也自广宁卫八百里急奏向南,随同的也附带着一封皇家密探信件。 建州贼退却,复州卫、金州卫、登莱援军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停留在盖州卫,直至广宁卫的麦子收割入库,援军才会各自打道回府,直至秋收时,两军才会继续对峙、交战。 大战后,军中将勇一听说刘卫山将两个大舅哥送到了刘大驸马门下,也全都坐不住了,一顿小酒将刘大驸马灌醉,临离开盖州卫时,船上就多了二十八个半大小子。 刘大驸马离开了盖州卫,还需要前往镇江看望二兄刘卫海,再去一趟皮岛,看望一下在他记忆中的一个传奇人物——毛文龙。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大明天子正犯愁谁为他前往河南、两淮赈灾,朝廷更是争吵的血头血脸。 五月,黄水自睢阳、徐、邳多处决口,水淹上下一百五十里,此时正值麦子收割之时,青黄不接刚刚过去,正待收割麦子之时,黄水泛滥。 淹死百姓无数不提,更为严重的是难以计数的灾民,两淮灾民南下江浙求活,河南则冲入临近的衮州。 南下江浙的第一站就是南京,不仅南京城紧闭封锁了城池,整个江浙也纷纷紧闭城门,此次水灾致使百万灾民,江防军卒无论如何抵挡,也难以抵挡住无数灾民,城外哭声震天,却无人愿意理会,也无人敢打开城门。 北上衮州人数要少了许多,河南、两淮最是易于水淹之地,遭了灾次数多了,也知道该如何活命,冲入江浙求活百姓无数,按理说,灾民是不愿冲入衮州,除非距离衮州较近灾民。 去岁山东大震,并且还遭了兵灾,按理说应该北上北直隶求活,但是刘大驸马一时手贱,运了粮食去了山东,河南遭了水灾后,也紧跟着北上衮州,面对一下子冲入二十万灾民,二十四县立即紧张了起来,纷纷出动了数万民壮四处阻拦。 去岁衮州自救很成功,种下了的麦子也是丰收,关键是去岁本就遭了灾,临近收获时,灾民冲了过来,一旦阻拦不住,对于衮州来说又是一场难以承受的灾难。 一面二十四县奋力抢收,一面竭力拿着棍棒阻拦,而此时理事会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面对地里救命粮食,双方都红了眼睛,半月来冲突不断,为此已经伤了百十人。 衮州如此,江南江浙亦是差不了多少,为了地里粮食,无数百姓可以连命都不要,朝廷免去了受灾之地的赋税,可这并不能解救百万灾民。 无可奈何,朝廷只得拿出十万两银子,灾民无数,夏粮颗粒无收,几乎就是一年无粮,以一人最少三石粮计算,百万人就要百万两银钱救助,可现在是遭了灾,尽管正值粮食收获,粮价却并未因此降了下来,若要救助百万灾民活命,就需要一百五十万两银钱。 大臣们争吵撕斗,更是纷纷上奏,欲要迫使卫民钱庄拿出银钱全力救助,可还没过了两日,再也不提银钱之事,内外库的银钱是在卫民钱庄不假,但是……钱财终究还是内外库的。 高攀龙、左光斗为安民使,随同数十官吏奔赴衮州、江南,朝廷却为如何救助百姓而争吵不休,先是内阁与司礼监争吵,之后两者又联合与卫民钱庄争吵,一连争吵小半月也未有一个主意,皇帝大舅哥不得不遣信使八百里前往辽东。 天工阁内,皇帝朱由校、皇后张嫣、郑贵妃、朱徽妍、司礼监掌印王体乾、提督(秉笔太监)魏忠贤、内阁阁老顾秉谦、魏广微、亓诗教、赵南星、朱国祚,一干大臣全都坐着不开口,所有人都以为得了刘大驸马的紧急回信,却不知皇帝正皱眉看着关于刘大驸马与建州老贼再次交手结果。 “陛下,刘驸马可否同意了?”赵南星见他人不开口,犹豫着低声问了句。 朱由校微微摇头,看向众人各不相同神色,沉默稍许,将辽东战报递向师明,师明忙将信件送到郑贵妃手中,内阁一干大臣顿时有些不悦。 “什么?主动抵近建州老贼五十步厮杀?!” 郑贵妃看到“五十步惨烈”厮杀字眼,心下就是一阵心慌,见了最后结果才放下了心来,见朱徽妍一脸担忧,却将信件送到魏忠贤手中。 “放心吧,建州老贼败走,臭小子也出海去了镇江堡,至少也还要半个月才能返回京城。” 听了她的话语,朱徽妍提起的心也才放进了肚子里。 信件一个个看罢,朱国祚有些皱眉,不满道:“刘驸马既然可抵近老贼五十步交战,为何不乘胜追击?” 听着朱国祚诘责话语,朱徽妍顿时不满起来,双手交织,也不抬头,轻声说道:“两军交战,非亲身临战,亦无法得知具体情形,自古多有先胜而后败之事,驸马临战之能少有他人能及,不乘胜追击定有其道理,且登莱、金州卫、复州卫遣兵前去盖州卫,并非是要一举击败建州老贼,盖州卫只是广宁卫侧翼,是为了阻拦建州贼趁粮食收获时侵入,避免建州贼毁坏辽东广宁、锦州、宁远粮食的,百万灾民尚未救助,辽东粮食若失,十万辽东军民之口粮丢失,朱阁老来承担这些银两损失吗?” “再说了……辽东军一年花费数百万两,是我大明调天下各军精锐主力,而盖州卫只是偏师。” 朱国祚眼中怒色一闪,朱由校却一脸诧异看向尚未成年的六妹,郑贵妃却很是满意点头。 “妍儿话语不错,一月前,盖州卫聚起两万卒与建州老贼厮杀对峙,也没见有人前去帮忙,臭小子为了十万军民口粮稳妥,放弃乘胜追击也在其理。” 朱徽妍还算是隐晦表达些许不满,郑贵妃就要露骨许多,听着她的话语,就是朱由校也不由摇头苦笑,半年前,辽东也不是没出兵尝试攻打,结果三千打建州贼两百人,最后大败而归,这才有了想要购买刘家寨武器之事。 看着神色各异的臣子,朱由校苦笑道:“大兄自有大兄的打法,诸位也莫要太过担忧辽东之事。” 内阁五位阁老心下也不由大大松了口气,不管孙承宗是哪一党派,至少不像刘大驸马这么胡来、难缠,谁也不希望孙承宗倒了,他若倒了,大明军方再无他人制住混账小子胡为。 信件也看了,屋内却再次陷入沉默,朱由校正要开口,结束了今日的沉默,魏广微犹豫向朱徽妍拱手一礼,说道:“公主,百万百姓事重,刘家寨、卫民钱庄有救助百姓经验……” “魏阁老话语错了,不是刘家寨、卫民钱庄有经验,而是驸马自曲阜得了些钱粮,这才可以救助百姓,说到底还是钱粮之事。” 第319章 这就是大兄【第二章】 “魏阁老,诸位公公、阁老,你们知道卫民钱庄究竟欠下了多少债务,若是驸马……若是衍圣公捐献的两千万两银钱是卫民钱庄钱财,本公主可以现在就答应了诸位大人。” 朱徽妍很有些不高兴,说道:“宝钞之事是谁惹出的灾祸,诸位大人很清楚,卫民钱庄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明朝背下了如此庞大的债务,若是司礼监答应背负这些债务,或是户部愿意背下,今日本公主亦可以答应了诸位大人!” “辽东将士困难,每年可以花费数以百万两银钱,敢问诸位大人,为何就不能拿出一百五十万两救助百姓?是衍圣公捐献的银钱少了,还是诸位大人枉顾百万百姓性命?” 一干胡子一大把老头眼珠子瞪得老大,全都难以置信看着小公主,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语,就是朱由校、郑贵妃、张嫣、王体乾、魏忠贤也是一阵错愕。 他们哪里知道刘家寨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朱徽妍站起身,向魏忠贤、顾秉谦等人一拱手,不满道:“本公主不知道诸位究竟在北京城说了些什么话语,但本公主警告诸位,若明日……本公主还在城内听到任何不满宁德驸马府话语,明日《卫民早报新闻》就要将此事好好掰道掰道,让全天下百姓评评理,看看是否真的是我驸马府理亏,真的不愿救助百姓?” 话语刚落,魏忠贤蹭的站起,忙拱手说道:“公主可不能如此……京城……咱家绝无在京城散播谣言……绝无此事啊!” 不仅仅是魏忠贤,五位阁老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们可算是见识了报纸的威力,一旦……一旦眼前小公主将今日话语刊登了出去,整个朝堂都得卷铺滚蛋,没人能面对整个天下骂名。 报纸出来时,所有人都以为与皇家学堂一般,会成为垃圾堆里的边缘之物,可是这么多小宦官们满世界读报,这可就要了人命,若只是些故事、小曲,或是流言蜚语还罢,关键是报纸时不时就拿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说事,无论爱吵吵嚷嚷的文人士子,还是大字不识的老百姓,都对皇宫、朝堂上的事情感兴趣,这可不就是要人命吗? 大杀器一经祭出,所有人都傻眼了,就是皇帝大舅哥也呆愣看着颇为霸道的皇六妹。 王体乾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却不怎么管事,看到眼前一幕也是颇为头疼,犹豫着上前一礼。 “陛下,老奴以为……并非是魏公公、朝廷不愿出钱,只是……只是有了银钱……有了银钱也不一定有粮食啊!” “陛下,老奴……真不是老奴不愿啊!是……是……” 王体乾话语刚落,魏忠贤“扑通”一声跪地哀嚎,还没刚嚎两声…… “本公主也觉得王公公话语有些道理,刘家寨可以按照市价,出售给朝廷两百万石粮食。” 朱由校不由微微点头,百万灾民需粮三百万石粮食,卫民粮庄一次拿出两百万石,朝廷只需再购置百万石粮即可,不由看向顾秉谦。 “爱卿,宁德驸马府售粮两百万石,可否……” 顾秉谦心下一阵叹息,微微与几位大臣对视一眼,上前抱拳拱手道:“陛下……臣……臣需与大臣们商议一下,百万灾民太过重大……还需稳妥一些。” 朱由校微笑越来越僵硬,沉默片刻…… “也好,稳妥些也好……” 朱由校微微摆了摆手,朱徽妍冷着脸起身,与郑贵妃等一干人一同退出了房门。 …… “唉……” 长长一阵无奈叹息。 “陛下……陛下也莫要太过担忧了……” 朱由校轻轻摆了摆手,自书桌上拿起一封信件,看着信件上印记,抬头看了眼张嫣,又默默放下。 “要是大兄在此,肯定会大怒吧……” 张嫣小心看了眼眉头紧皱的皇帝,犹豫道:“陛下是说……粮庄里的粮食吗?” 朱由校抬头看向张嫣,摇头自嘲道:“他们……是看中了代王、衡王、周王、福王、鲁王五王的田地。” “啊?” 张嫣又有些不解道:“臣妾不懂,怎么还与五位王爷有关啊?” 朱由校叹气一声,苦笑道:“大兄原本两三千顷田地,后又得了李三才的,曲阜孔府、福王、周王、衡王、代王、鲁王的,除了五位王府未能离开大明本土子嗣养家田地外,所有田地都入了卫民粮庄,共计……五万一千余顷田地。” “五万一千顷,五百一十万亩,以大兄规矩,一亩田,佃租一成,须售粮与卫民粮庄两成,也就是三成,一亩田产粮三石计,一亩田得粮九斗,五石麦可售一两银,大兄名下田地,一年可得百万两银。” 朱由校看着张嫣,突然问道。 “多么?” 不算不知道,朱由校计算过之后,看着眼前算不上威严的面孔,张嫣不由微微点头。 “大兄田地是父皇与皇爷爷赠给的皇庄,各王爷名下也多是王庄,除了李三才之田,五万一千顷多为免征赋税之田,大兄自今年起,每年需纳税十万两。” “十万两……与百万两相比,差了太多,你可曾计算过河南、两淮大兄损失,受灾之地免纳租之粮,每亩反哺一斗粮,福王之田,周王之田多在河南,仅福王之田近乎三万顷。 五万顷田地,佃户售粮与粮庄,粮庄又售粮于民,一年可得银百万两,皇后却未想过,粮庄购买佃户之粮所付,仅此一项就高达六十万两。” “购买农户粮食的六十万两,加上需纳税的十万两,大兄所得不足三十万两,河南、两淮损失就已经是亏了,这些还没计算存储运送粮食的花费,没算人工费,没算永远看不到的费用,看着大兄成了大明朝最大的地主,今年却是亏的。” “原本就替朕,替大明朝背下了数亿银两债务,今日如此亏损之下,朝臣还要觊觎粮庄粮食,换做是朕,朕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张嫣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皇帝了,未入宫时,民间就有“木匠小皇帝”之言,与不上朝的万历帝没有多少区别,混账无能传天下,无论自己如何劝解,他也不曾解释过半分。 听着他说着那人所占田地五万余顷,听到每年可以售卖百万银两,整个心脏都开始颤抖,到了最后,竟然怪异不解,百万两银钱竟然还是亏了? …… “陛下,刘驸马这是……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 朱由校看着一脸疑惑美丽面孔,竟然莫名有些索然寡味感来。 “当大兄一味占了田地,与百姓签订了契约后,皇后就该知道大兄究竟在想着做什么。” “大兄给百姓的条件太好了,赋税不用百姓自己交,田租仅一成,天下间可有一成佃租之人?纵然是三成佃租,今天下都是万不存一,再加上灾年反哺,尽管佃户有售粮两成与大兄的契约,可粮食卖给谁不是卖?卖给了大兄,灾年来了,粮价一日涨似一日,大兄只以售粮之时增价一成反售,而且还另有低息借贷。” “皇后……” “告诉朕,你可曾听闻,整个天下有过谁这么做过?” “……” “告诉朕,你若为民,你愿意成为大兄的佃户吗?” “……” “告诉朕,你家有千顷田,希不希望这样的无规矩之人彻底垮了,被朕砍了脑袋?” …… 没有人回答,只有墙角微微轻动的遮帘…… “大兄贪恋权势吗?” “或许……吧……大兄做这样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些权势,所以……朕给了大兄!” “贪财吗?” “肯为大明朝背负数亿银两之人,大明朝自个都不敢背负吧?” “……” “卫民钱庄,存银两千多万两,两千万两只是内外库存放在那里而已,只是给百姓看着而已,所有人都是人精,知道大兄本钱也就那些。” “多让那个辽东猖狂小子亏损几次,什么五万顷,什么粮庄,什么炼铁厂,什么炭石厂,什么枪炮厂……琉璃厂……最后全都会成了自己的……” “可谁又想过……谁又想过大明朝江山社稷?” “谁为大明朝考虑过?” “谁为无数黎民考虑过——” 朱由校突然愤怒咆哮,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笔墨纸砚,脸上原本柔和被愤怒狰狞替代,张嫣不知何时已经退开数步…… …… “没人想过……” “每个人……口口声声为了朕……为了天下……” “朕……朕……” “朕不是个好皇帝……五月……河南遭灾……两淮遭灾……今日几时了?” “死了多少百姓?” “朕……朕不知道……” “何时赈灾救济?又能救下多少百姓……” “朕……朕……朕不知……” …… “朕……不是个好皇帝……” “沈辽几十万百姓……大兄顶着丧权辱国骂名……衮州几十万百姓……大兄顶着勾结邪逆匪类,顶着……顶着无君无父……无师无尊……救下了……” “没了大兄……朕就是个废物……” ……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愿将一切都奉献给您,我的大明皇帝陛下。” “我将谨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 “天子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誓死守卫您,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我的忠诚就是我的荣耀,为您流尽我的每一滴血液。” “天子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 “我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在大明帝国的脚下。我的鲜血将伴着荣誉洒在战场上。” “天子剑放在这里,大明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他的主人低头,它将永不折断。” …… “这就是大兄……” “皇爷爷的殿前骑士!” “我大明帝国……最强战刀!” 第320章 首次见到毛文龙【第三章】 “三弟,没看出来,可真是有你的啊?!” 刘卫海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狗熊抱,反倒让刘卫民有些不知所措,感受着二哥的大肚腩,嘴里就有些不满了。 “话语不清不楚的……若不是二嫂在跟前为你护驾,今日定让你再增重三斤!” “哈哈……” 刘卫海不由仰天大笑,忙拉着他来到一身湖绿色长裙女子身前,大咧咧笑道:“二哥可是听说了,你小子竟然敢抵近老贼五十步厮杀,最重要的是为大哥弄了身什么……什么准帅服,赶紧拿出来!” 刘卫民却拍了拍鼓着的小腹,很有些不满道:“与老贼厮杀算不得什么,就你这肚子……再帅气的帅服套在身上,你也抖不起来威风!” 说着,转身又走回船舱。 “等着!” 原本只是听人这么一说,说大哥一身衣物穿身上怎么着威风,自己也就玩笑一句,可见着老三态度后,反而更加好奇了起来。 左等右等,有些急了,正待钻入船舱,刘卫民拿着大盖帽走了出来,众人眼前就是一亮,刘卫海忙上前,上上下下打量数遍,跟个女人似的抚摸着布料,看到袖口龙纹,粗糙大手猛然一抖,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 “传言……传言果然是真的……真有……真有四爪金龙!” “……” “臭小子!赶紧脱下来!” “……” 见刘家老二跳脚大急,刘卫民一阵无语,双手一摊。 “换来换去,很烦的,等睡觉时再脱给你……” “不行!” 刘家老大、老二、老三三兄弟个头差不多,若不是刘老二肚子鼓了,三人身材也差不多,笔挺军装在身,黑色齐膝军靴一穿,很是帅气,尤其是袖口的四爪金龙。 刘老二一见浑小子竟然穿起了自个的“蟒袍”,额头汗珠都出来了,也不顾媳妇劝解,生拉硬拽将他拖到船舱中,还没一盏茶呢,嘴咧的老大冲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他的“蟒袍”。 “三子也不知从哪看的书,反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 “夫人赶紧给俺生个男娃,赶明个也整这么一身,老子就是死了,见了俺爹娘也光伟!” 孙氏轻轻替他摘掉衣襟上的枯草,嗔怒瞪了他一眼。 “净瞎说,今后可不许乱说……” “二嫂说的是,二哥就欠收拾,该让他跪搓板!” 刘卫民一脸笑意钻出仓房,刘卫海却不理这些,而是一脸好奇问道:“老二,听说陛下也有一身,是几星?” “陛下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自然是五星,除了肩上是五颗星,衣袖是五爪金龙,样式与这也一模一样,这回该满意了吧?” “满意!” “绝对满意!” 刘卫民不由笑了,上前又拍了拍他鼓起的小肚子。 “想臭美,就得好好操练操练自个!” “呵呵……” 刘卫民一脚踩在栈台,迎面走来几个粗豪军将,个个胡须虬髯腰圆膀粗,走路都是带着风,见到来人,他就知道这群人都是些虎将。 刘卫海搀扶着孙氏下了船,见他在观察来人,不由笑道:“为首披甲之人正是皮岛总兵毛文龙,毛帅。” “左侧两名副将是毛承禄、尤景和,右侧两人名叫王辅、陈忠,都是很不错将领。” 刘卫民一愣,刘卫山、刘卫海两人的“总兵”职在建州贼占了沈辽的那一刻,两人的“总兵”就已经没了,如今也只能算是孙承宗名下副将,虽因他的缘故,两位兄长地位并不在任何一总兵之下,甚至地位还要超了一般总兵。 刘卫海与毛文龙的关系很特殊,毛文龙比刘卫海率先来到东江镇,朝廷为了压制镇江堡的刘卫海,毛文龙成了东江镇的总兵,在辽东孙承宗一系看来,毛文龙是总兵,刘卫海只能低于毛文龙一头,是副总兵。 可刘卫海毕竟是刘卫民的兄弟,毛文龙前来东江镇时,并未发生如《明史》上发生的灾难,如今居于东江镇的百姓大多都是刘卫海带过来的,居于敌后,物资供应也是登莱遣船只送来的,有奶就是娘,虽话语有些那啥了,可远离敌后的东江镇,实际情况还就是如此,故而在民望、军威上,又是刘卫海强盛一头。 看到是毛文龙带着数员大将,对于这位后世争议颇大的悍将,他却极为喜爱,不由迎了上前。 “末将毛文龙见过刘驸马!” 听到是“刘驸马”三字,刘卫海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刘卫民却未有半分不喜,拱手笑道:“刘某在京城之时就曾听闻将军悍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末将不过一不名小将,刘驸马谬赞了。”毛文龙又拱手说了句。 刘卫民也不在意,走到他身前,很意外伸手捶了下他的胸口,笑道:“将军有些生套了啊!若是论起关系,咱们还真有些许关系呢,沈家可没少在刘某面前夸赞过将军,当然,刘某也觉得毛将军配得上。” 毛文龙一愣,一干将领也有些不明所以刘大驸马的态度。 “不是外人,不用如此客套,也不用恼怒刘某压着将军动弹不得。” 毛文龙又是一愣,一年来,刘卫海兵马强盛,登莱水师数次登陆相助,与凤凰城建州贼厮杀数阵,唯独不让他领兵厮杀,也就沿河北上与建州贼厮杀数阵,这让孙承宗与皮岛将勇极为不满。 官场讲究说话说三分,从不像刘卫民这般,直接说了出来,原本应该阴沉着脸的毛文龙,此时竟然有些愕然摸不着头脑。 刘卫民示意众人一同回城,边走边笑道:“刘某本打算看了镇江堡情况后再前往皮岛,专程看望一下毛将军,没想到将军竟然能前来了此处,说实话……刘某心下挺欢喜的,也不枉刘某在朝廷替将军说了两句好话。” 毛文龙又是一愣,尚未开口,刘卫海却笑道:“朝臣们也是站着不嫌腰疼,二哥与毛帅居于建贼之后,数万百姓总是要养活吧?三弟不也说了,朝鲜还欠着咱几十万两呢,他们不养着俺们,谁养?” 毛文龙一听刘卫海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刘大驸马所说是何事,忙拱手说道:“二将军说的是,朝鲜太过可恶,咱们帮了他们那么多,咱今日困难了,用了他们丁点田地,还他娘地不满,朝廷收拾他们也是活该!” “呵呵……” 刘卫民知晓毛文龙在朝鲜做下的恶事,当然了,他也不打算对此过多插手,有意无意说道:“刘某请奏朝廷于安南封国,想来二哥也是知晓,朝鲜平安道、咸镜道归了我明国,与陛下商议了几日,究竟是直接封国,还是立两个都督府管辖,毛将军、二哥居于此地,更为了解此处情形,陛下想听听两位将军意见。” 毛文龙心下猛然一震,带来的几名将领更是拳头紧攥,刘卫海却是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孙氏不着痕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襟。 “三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此事太过重大,是不是……是不是不妥啊?” 刘卫民转头看向挺着肚子的孙氏,又看向二哥刘卫海,不由一脸羡慕。 “二哥,三弟真有些嫉妒了你!” “臭小子,你是讨打不成?”刘卫海咧嘴一笑,孙氏却娇颜一红。 “呵呵……二嫂多虑了,依照三弟想法,是想在两道各封一王,以大明王爷们替国守边,只是里面有些关碍。” 刘卫民回头看向众将,又转头看向北面山林,摇头苦笑。 “一者,建州贼未平,平安道、咸镜道初入我大明朝,朝鲜心下定有不满,两道也定是数十年无法安定,需要更加强硬之人镇守。” “二者,两道一旦封王,势必也会对诸位产生诸多不良影响,至于……有哪些不良影响,想来诸位也是心知肚明。诸位身居敌后,虽登莱可在第一时间内前来增援,但,冬日里海面易于冰封,而且此处并不是金州、复州等地,增援也需要些时日,故而陛下与刘某以为,根据敌情,诸位自主做出决定权极为重要,当不宜过多干涉。” 刘卫民一脸惬意微笑,双目却闪烁不定,说道:“平安道、咸镜道与安南不同,安南距离京师太过遥远,于朝廷治理甚为不易,故而可封国,宜以缓缓图之,纵使不成,对我大明朝也无多大影响,而此两道却不同,若无法稳妥处置,对建州贼、朝鲜皆有较大影响,于我大明朝也有诸多隐患。” “故而,刘某以为,此处当以悍勇且忠贞明将镇守,两位将军不顾自身危险,能深入敌后厮杀,无论忠贞,或是勇武都让人钦佩,故而才有刘某今日一问,代陛下询问两位将军,愿否为两道督抚。” 回头看向颇为紧张众将,又是一笑。 “当然了,这些还未最终确定,需要先听听两位将军意见,以便确定最终是封王,还是立督抚。” “若封王,朝廷自会安排,若立督抚,是两道并立一个督抚,还是分立两个督抚,两道最终由谁担任哪一道督抚,都需要最终确定,本驸马前来就是问对两位将军,以便确定最后决定。” 脚步停顿,转身看向身后全都一脸紧张将领,拍了拍刘卫海,又捶了下毛文龙胸口。 “诸位不用这么紧张,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诸位都是朝廷栋梁,不会得不到陛下的重视的。” 第321章 毛文龙为督师【三章,第一章】 “一问,阐述两道与建州贼、朝鲜关系,当如何对待。” “二问,如何保证两道稳定。” …… 沈世奎眉头紧皱,叹气道:“刘三此两问不好答啊……” 副将王辅不满道:“沈老太爷,若刘驸马问答容易了,俺们还不来找您老了呢!” “闭嘴!” 毛文龙一声冷哼,王辅不敢再言。 “沈老太爷,俺们都知道,刘老二是刘驸马亲兄弟,心下肯定也想着只立一督抚,可……俺们还是想知晓这两问究竟是何意啊?” 沈世奎皱眉沉默稍许叹气道:“第一问,看似简单,其实颇为困难,建州贼是大明朝叛贼,自不必多言,只需看刘大作为即可知,只是……朝鲜……” “义父,沈老太爷,朝鲜的事情不是明摆着吗,叔侄分了家,若是以往,朝廷怎会如此?” 毛承禄话语让毛文龙等人一愣。 “咱在朝鲜做的事情,除了朝廷一些官员不满,其他人也没说了什么来,想来陛下是满意的。” “不是陛下满意,而是那刘三满意!”沈世奎摇头苦笑。 “这不就是了,甭管谁满意,咱还这么整就是了。” “就你多嘴,听沈老太爷的!” 毛文龙一瞪眼,毛承禄也不再言,沈世奎也有些挠头了,两问看似简单,实则牵扯的太多,在他们商议时,刘卫海也有些唉声叹气看着刘大驸马。 刘卫民给了双方三日时间,刘卫海找人商议了两日,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甚至还有些不如毛文龙呢,至少毛文龙还识字,他却大字不识一个。 “二弟,你倒是说啊,总不能让二哥丢人,交了白卷吧?” 刘卫民却白了他一眼,好笑道:“好像三弟说了,你就能写了几个大字似的。” “二哥……二哥是写不出来,可俺媳妇会写字!” “噗——” 刚喝进嘴里就喷了出来。 “算……你……狠!” “三弟,你也别为难了你二哥,让他听令行事没问题,这种事情真的难为了他。”孙氏拉住刘卫海坐下。 看着孙氏小动作,刘卫民心下暗自点头,笑道:“二嫂一句话语看起来简单,却为至理圣言,‘听令行事’……甚好!” 刘卫海不由一愣,说道:“这么一句……就能……就能为了督抚?” 刘卫民心下一阵好笑,反问道:“怎么就不能了?” “有才有德,有才无德,无才有德,无才无德,你选哪一个?” “当然选有才有德了,傻子……” “傻子都知道该咋选是吧?可你自个说,你与毛文龙是‘有才有德’吗?” “这个嘛……” “毛文龙孬好还识字,你连一个大字都写不出来,你们算是‘有才’吗?” “……好吧,算你小子说的对,二哥是没啥本事,也就……那俺选无才有德!” “无才有德……你们是无才无德,你们自个说说,就你们自个在朝鲜上做的事情,算是有‘德’吗?” “那也不怪俺……” “又没说怪罪你们,三弟若去了那里,估摸着比你们更狠!” 刘卫民说道:“德也好,才也罢,用人首要选择听话的,只要听话行事,差也差不到了哪里。” 刘卫民起身坐到刘卫海身边,叹气道:“建州贼自不必多说,咱们得了平安道、咸镜道,以朝鲜人贪便宜的尿性,私下里定是小动作不断,所以你们就不能过多相信他们,两道的朝鲜之人绝不能允许超过我大明之人,两者百姓也需要区别对待,若连敌我都分不清,那还不如另调他人前来呢!” “还有就是你们相互合作的事情,若能相互依靠取暖,你们才能留于此处,若不能,就只能留下一个人。” “按照三弟的想法呢,你们两个,一个要对建州贼老巢赫图阿拉不断施压,另一个则是挡住沈辽建州贼和对朝鲜汉城施压。” “小豆芽正在收拢野人女真诸部,自北向建州贼施压,咸镜道则要对整个建州贼族地施压,迫使建州贼不断遣女真各部入沈辽,为今后一举彻底解决北边之祸准备,而平安道则要打压朝鲜王城,减少他们趁机做大,防止他们在两道背后使坏,朝廷不需平安道有太大建树,只需保住现有之地不失即可,如果能做到这些,你们就能为督抚,若不能,三弟就换人。” 刘卫民一番话语让刘卫海心下震动不断,原本只以为朝廷需要稳定新得了的两道,却没想过这些大的战略策略,皱眉沉默了许久,说道:“三弟,你心下应该早就有了选择吧?是二哥前去咸镜道么?” 刘卫民心下不由微微点头,叹气道:“小豆芽是三弟的阿哈,二哥与三弟的关系摆在这里,小豆芽绝对会竭力配合三哥,而毛文龙就要差了一些。” “咸镜道多是山岭,道路难行且颇为艰苦,若是毛文龙前去了那里,其名下将勇会以为三弟对其打压,心下定会有些不满,最后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确定。” “毛文龙其下多有收取养子养孙,虽有自立为王之忧,但也同时增强了其名下将领凝聚力和战斗力,你们居于敌后,有了此事也不予以怪罪,只要朝廷够强,他也绝不敢反叛,这不是最为关键的,最为关键的是,他在为朝廷做了想做却没法子去做的脏活,而这些脏活……三弟并不想让二哥去做,至少不能在太阳底下明目张胆的去做。” 刘卫民说着这句话语,刘卫海立即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朝鲜南面要比北面强了太多,平安道虽也有不少山岭,却比北面的咸镜道好了太多,东江镇的粮食多来自平安道,而这势必会引起朝鲜人的不满。 镇江堡居于建州贼前沿阵地,对于身后并不是太过干涉,而皮岛就不同了,皮岛几乎居于平安道中部海岸,又担负着军民钱粮辎重,与朝鲜人的冲突颇大,刘卫民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打压朝廷对毛文龙不满,致使毛文龙更加肆无忌惮打压、驱离平安道朝鲜之民,如此之下,反而尤为符合大明朝利益,也绝不会与朝鲜人穿了一条裤子,朝鲜人愈加不满,愈会让毛文龙打压。 在所熟知的历史,也是因他在东江镇的所做所为,给建州贼制造了极大压力,作为平安道督抚是颇为合适的,有了这个身份,今后就是辽东督抚想要借故砍了他的脑袋,或是砍了他二哥刘卫海的脑袋也不可能,就算宁锦防线出了问题,对大明朝的影响也是甚小。 心下有了底,刘卫海的奏对就简单了许多,在刘卫民故意将他的话语散播了出去后,心下大定,甚至有些兴奋的毛文龙也送上了自己的奏对。 第三日,刘卫民观看了两人的奏对后,看着毛文龙保证与刘卫海精诚合作后,甚至连去视察一下皮岛都无,只是很郑重拍了拍毛文龙肩膀,就不得不乘船返回辽东,自辽东登岸,快马返回北京城,他不得不返回京城,河南、两淮遭受水灾,竟然一月时间还未有任何平复,反而各地都有民壮与灾民争斗之事。 刘卫民终于为压制了一年之久的毛文龙松了绑,并且让他成了平安道的督抚,但刘卫海并未就此直接前往咸镜道为督抚,他们需要等待登莱水师运送五千军卒,只有确保镇江堡足够的稳妥,刘卫海才能领数万军民前往咸镜道。 谁也没想到,被压制了一年之久的毛文龙,竟然成了富裕的平安道督师,而刘大驸马的二哥刘卫海却前往一无所有的咸镜道,不仅毛文龙想不到,重新返回辽东的孙承宗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在刘卫民离开辽东后,孙承宗遣赞画袁崇焕前来皮岛,欲要接手皮岛上军民,结果毛文龙连同十数名将领直接跑到岸上,带着数千百姓和上万朝鲜奴修建他的平安府城。 袁崇焕心下恼怒,又跑去了所谓的“平安府城”,而毛文龙又乘船出了海,跑去了登莱,拿着刘大驸马调令,调五千登莱卒替换镇江堡刘卫海,暂为代替守御平安道前沿阵地,袁崇焕无可奈何,只能阴沉着脸返回辽东。 刘卫民自离开京城,在外跑了数月,六月十八日,日夜不停回到了京城,而此时的皇帝大舅哥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就是孙承宗的亲笔书信也被扔到了垃圾堆里。 还未刚回到驸马府门前,尚未了解了灾民具体情况,就被皇帝召唤到了乾清宫,看着正在早朝的一干大臣,刘大驸马也不得不正儿八经整理了下衣襟,三拜九叩行了君臣大礼。 不等他开口,大舅哥就已经一把扫落奏折,怒道:“镇国伯来的正好,看看咱大明朝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做的好事!” 刘卫民一愣,师明急忙将扫落奏折拾起,弓着腰送到面前。 他哪里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了灾民,想法子赈济也就是了,只是很无可奈何,一个月了,朝廷竟然还如以往,还是一味争吵。 随手翻了几份奏折,眉头却越皱越紧。 “陛下,臣以为……当动刀砍了一些人头,激起民愤官吏当杀,一些趁机抢掠乱民亦该当斩,以儆效尤!” 第322章 百姓如鸡崽【第二章,稍晚些还有一章】 卫民粮庄承诺卖与朝廷两百万石粮食,一者他年前送去的衮州救济粮多是红薯,余粮还存下了不少,二者是去岁名声打了出去,河北等地百姓皆愿意出售粮食与粮庄,今岁五月虽发生了河南、两淮水灾,河北、山东等地却得以丰收,粮价因灾民未能降了下来,粮庄还是收了一百七十万石粮食,暂时贩卖给朝廷两百万石粮食并无太大问题。 公主朱徽妍威胁内阁后,在皇帝大舅哥的强压下,朝廷愿意为两百万石粮食付账,结账也极为容易,只需从钱庄库银里直接划付即可,这些都很容易,交易也无任何问题,可是,在粮食的运送过程出了问题。 河南大水,河南、两淮连日降雨,上下一百五十里成了一片泽国,百姓逃难,一些官吏们也随之逃难,靠近衮州的冲入衮州,临近江浙的则南下江浙,卫民粮庄的粮食自运河南下,一路上都很稳妥,可到了衮州出了事情。 衮州二十四县唯恐灾民祸害了正夏收的粮食,数万民壮死死将灾民压制在峄县、藤县、鱼台县、曹县等边界等地,运粮船只也是优先救治这些地方的灾民,为衮州减轻了极大的压力。 粮庄是售卖给了朝廷两百万石粮食,却强硬的参与赈济百姓过程,这让朝臣们尤为不喜,两百万石粮食也绝不可能一次性发放到受灾百姓手中,这需要一个过程,冲入衮州遭灾百姓一人只得了五斗粮,也正是这五斗粮惹了大祸。 自古以来,赈灾都是设粥棚赈济,少有直接发放粮食,富户与朝廷同样如此,反正是能哭穷就哭穷,粮庄并无太大经验,沈辽二三十万百姓撤离时,是直接送入各处皇庄,山东赈灾之时,也是净军、幼军大军看押下,并无发生哄抢之事,可成船、成车的粮食运到水灾灾民面前后,不仅仅发生了哄抢,一些官吏在灾民中散播谣言,十数万灾民竟然堵住了粮船南下道路。 看了几份奏折后,刘卫民心生恼怒,一干大臣们却莫名相视,也不出列开口,朱由校见他翻看奏折,心下恼怒也稍微熄了一分。 “镇国伯以为当如何处置?” 刘卫民沉默片刻,说道:“臣以为,百姓遭灾,朝廷赈济无可厚非,百姓为朝廷缴纳赋税,朝廷就有责任在百姓受灾后反哺,但受灾百姓哄抢粮食,伤了赈济官员、民夫,并且以流言蜚语阻塞河道,尽管赈灾之官吏处置不当,未能及时消除百姓之疑虑,甚至有推波助澜之嫌疑,但堵塞河运之十数万灾民,已有要挟朝廷之意,如此之时,当予以重处。” “臣以为……此十数万灾民……当予以论罪,宜流放平安道、咸镜道,以儆效尤!” …… “臣反对!” 赵南星大步出列,向朱由校躬身一礼。 “陛下,赈灾之官吏处置不当,确有其事,但百姓无辜,若依驸马之言,百十万灾民必然心中恐慌,臣恐……酿成倾天大祸!” “臣亦以为刘驸马之言不妥,还请陛下三思,百姓心中恐慌,故而才会行了此等之事,若因此……臣以为不妥!”内阁朱国祚躬身一礼。 “陛下,臣以为不妥……” “臣亦以为不妥……” …… 朱由校不开口,刘卫民冷着脸听着身后反对之声…… “陛下!” “臣请命为赈灾安民使,出了事情,臣愿一力担之!” 刘卫民撩袍跪地,乾清门前一阵寂静。 朱由校静静看着低头的大兄许久,缓缓站起身,又一一看向出列反对的臣子。 “自十数万灾民堵塞河道,半个月过去了,今日是朕第一次听到有人自愿请命前往平息,哪怕治罪于民!” “师明!” 师明忙躬身上前。 “老奴在!” “传朕旨意,罢去高攀龙、左光斗之安民使。” “老奴遵旨!” 朱由校一脸平淡看向脸色大变臣子,又看向刘卫民。 “镇国伯刘卫民!” “臣在!” “为河南、两淮赈灾安民使,可先斩后奏!” “臣谨遵圣命!” …… “陛下……” “散朝!” 朱由校看向赵南星,一甩衣袖起身,在临离开前,又回头看向冷脸起身的刘卫民。 “大兄暂留一步。” 众臣面色骤变,刘卫民也不多言,跟在皇帝身后进入乾清宫。 听着身后低语,尽管他无法听清楚,却也知晓他们会说些什么话语,对此他也不想理会,走在乾清宫阁廊中,朱由校突然开口。 “大兄,平安道、咸镜道的事情解决了?” “朝鲜没有走一趟,不过也无太大问题,那里若无太多我朝之民,终是不怎么安稳。” “嗯,大兄所虑甚妥,那里的确需要一些大明百姓,只是……以此强行送十数万百姓,是否会对朝廷心有怨言,反而有些不妥?” 刘卫民嘴角上翘,笑道:“陛下多虑了,平安道、咸镜道虽苦,却不似河南、两淮三五年即遭灾一次,外来人总是容易被本地人排斥,以我朝之民迁往,两者掺居于一地,结果只有相互排挤争斗,只要当地官府心向我朝之民,这些迁去的百姓只会更加心向朝廷,陛下无需太过担忧。” “这也是……大兄为何反对朝臣选派中正之臣前去朝鲜的缘由吧?” 朱由校转头朝他一笑,刘卫民却苦笑一声。 “陛下说的是,臣不是不希望朝臣们中正严明,若是对于咱大明朝本土百姓,或是此时的苏禄、安南,臣巴不得这样的官吏越多越好,朝鲜的情况有些不同,朝臣更为怜悯朝鲜之民,却吝啬对待咱们大明自己之人,越是中正贤明之臣,越是在乎自己名声,越是喜欢让自己人吃亏,反而不像毛文龙这种人,尽管臣也知他身上劣迹颇多,但他所做之事更为符合大明朝利益。” …… “大兄所言甚是,只是……让大兄委屈了。” 刘卫民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搂住朱由校肩膀,看着他脸上的哀叹,不由一笑。 “大兄身上早就一身稀泥了,再多些也无所谓,再说,大兄心下一直都想着如何寻回汉之四郡,再说了……弄不好,咱还没抓人呢,或许堵塞河运的百姓就他娘地全逃了没影也不一定。” “小冰河时期,灾害频繁,咱大明朝本土人丁一亿,洪武时,耕田八亿五千万亩,百万宗室朱姓之人,虽九成生活困顿,但还是占了些无税赋田地,再加上天下养士之免税田地,这些人都在日益侵吞养民之田。” “纵使无这些人,所有田地都为朝廷缴纳田税,可陛下想过没,八亿五千万田地究竟可以养活多少百姓?” 朱由校一呆,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一脸笑意的他,等着他的开口解释。 “八亿五千万田地,是平整良田与山间林田的总和,一民一年食粮三石,柴米油盐酱醋茶、穿衣戴帽、屋舍、求学、婚嫁……一人几亩田地可养活?” “八亿五千万田地,如今的人口已经是这些田地的最大的承纳范围,天灾人祸频繁……” “或许……或许是老天爷自己的决定,正如臣家中只有三石粮食,只能养十只鸡,可如今却孵出一百只鸡崽,而臣只有三石粮食,怎么办?” “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是臣将十只老母鸡杀了,吃进肚子,剩余的粮食养活鸡崽,一个月杀上几只逐渐长大的鸡崽食用,用仅有的粮食最终养活十只鸡;第二条路就是卖掉几只老母鸡,卖掉一些小鸡崽,如果不这样,臣就算养活了鸡崽,臣也会因没了粮食而生生饿死。” 朱由校从未听说过这些,骤然听了,不由一愣,随即皱眉沉思。 “大兄是说,咱们大明百姓如鸡崽,已经达到了天下田地奉养的极限,随着人丁的生育增长,朝廷会越来越艰难,纵然无天灾人祸,天下也终会有场更大的灾难,需要将大明人丁削减,天下才足够稳妥。” “正如今之河南、两淮百万灾民,要么不管不问,任由其生死,正如大兄宰杀母鸡吃掉,或是将之迁往他处,如卖掉母鸡和鸡崽?”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自秦始皇统一天下以来,除汉代秦与之不同,余者大差不差皆因此事,虽情况各不相同,国灭原因种种,但土地与人口的关系却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原因。” “田地就意味的粮食,粮食足够多,人丁越少,百姓就越是富裕,民间戾气就愈少,同理,粮少而人多,粮食不足以用,民间戾气就愈多,稍有天灾人祸就会有无数反贼叛乱,国朝根基也最易动摇。” “民有勤奋与懒惰,有聪慧与愚笨,有的人生而富贵,有的人生而为乞丐,有些事情本无道理可言,富贵者良田千万顷,贫穷者无立锥之地,难道就一定是富贵者的错?有了钱财、田地就有了错,就是原罪?” 刘卫民摇了摇头,笑道:“只要是合法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努力,合法凭借自己聪慧,获得的再如何多的财富,那也是应该被尊重的,臣从不反对这些。” “土地无论在谁的手中,只要不荒芜,所产所出粮食,最终还是要人吃进了肚子里,一年留在库里不售卖,难道还能留在库里三年、五年不成?” “粮多则贱,粮少则贵,粮因何而少?田地是百姓的命根子,无论是王公勋贵,或是一文不名百姓,但凡有了田地都是要耕种的,可粮食却年年稀少,一者是江南种粮之田日益减少,二者是天灾人祸,三者则是日益增长的人口。” 刘卫民咧嘴一笑,说道:“看起来前两个原因与后者无关,是人为贪婪造成的,可若细想后,前两者却与后者有着极为重要牵连,若非人口增多,棉布茶丝也不会增加需求,需求增加了,价格就会暴涨,价格暴涨、利润增多,朝廷就算强压着不让种植棉茶丝,那也绝无可能。” 第323章 欲要插手科举【第三章】 “卢兄……卢兄……” 卢象升一身异样军装刚刚进入酒楼,楼上就有一阵高喝声传入耳,楼下十几桌客人全都回头,见卢象升服装怪异,更是一直盯着他踩着“咯咯”声响上了二楼…… “老子就说嘛,幼军换了军服,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么?” “刘驸马怎么做了这样的怪异衣服啊?” “别他娘地羡慕了,只有幼军才有,你这一身破烂玩意,连那靴子都买不起!” “起码……起码好几百文钱……” “嗯嗯……俺也这么觉得……” “俺觉得至少一两银子……” …… 听着楼下窃窃私语,卢象升胸口挺得更直了些,与招呼他的马士英一同推门走入房内。 “卢兄快来……” 朱大典摇晃着手中报纸,看到他一身一星将装,话语说了半截,人已经站了起来。 “这……这身衣服哪来的?” 朱大典一脸惊愕,一旁坐着的黎宏业却苦笑道:“卢兄是幼军荣誉赞画,自然也有了这么一身军装。” 卢象升却“哈哈”大笑,像模像样“啪”行了一个军礼,看向黎宏业笑道:“黎兄再如何羡慕也是无用啊,你还是老老实实授业传道吧!” “哈哈……” 黎宏业摇头苦笑,摇晃着手中报纸,说道:“东主刚回京就有了惊人言论,卢兄可否看了?” 卢象升一把拍掉朱大典手臂,这身衣服刚发了下来,第一日穿上可不能弄脏了。 “方兄、刘老也在啊!” 卢象升向方逢年、刘文炳微微拱手,几人也算是颇为熟悉了,随手拉过椅登坐下,看向黎宏业笑道:“此报尚未刊发出来,兄弟就已经看过了,自然是清楚一些。” 马士英一屁股坐在卢象升身旁,叹气道:“所有人都知晓粮价一日高过一日,却从无人说过百姓多了,竟也是一种灾难。” 方逢年拿起报纸,苦笑道:“是无人提起过,可驸马之言又无人能辩驳,八亿……驸马之数甚是不习惯还是八万万五千万吧。” “驸马言八万万五千万田确实难养一万万百姓,一万万百姓,一成甚至半成百姓生养,一年又将增添多少百姓?” 黎宏业一阵叹息,说道:“前些时候,诸位也知东主言当今之时,乃小冰河之时,言今后十数年必是灾难频繁,看起来……小冰河之言非虚。” 朱大典微微点头,说道:“朱某见了刘驸马言小冰河之事后,特意询问了弗朗机神父,言脚下之大地,确实是个球,而报上之言四季变化,黑夜白昼交替,以及江南四季皆温暖,也的确可以解释的通。” 刘文炳年纪最大,已有六十,也不知因何与他们凑到了一起,听了朱大典话语,也是微微点头,说道:“确如朱小弟所言,刘某私下里也曾询问过弗朗机人,报上言冷暖对冲,虽刘某不知其内因如何,但暴雨前冷暖感受还是可以感受的到的,连年的积雪深厚,咱们还是知晓的,北方确实是一年冷似一年。” 众人微微点头,方逢年说道:“如此说来,刘驸马也并非一定要惩罚了那些乱民,而是为了减少些百姓,为大明国土减少些……那个什么土地与人口的比例了?” 卢象升不由笑道:“报上不是说了很清楚么,那些人的确自私自利,自己遭了灾,却只顾自个肚子,不顾他人生死,他们是百姓,他们可以违法堵住运粮通道,难道其余的灾民就不是百姓了?” 众人又是微微点头,方逢年说道:“卢兄所言甚是,不能以己利而害他人,亦不能以自身遭灾而触犯律法,不能打伤、扣押朝廷救灾之人。” 卢象升微微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如此作为,惩罚一二亦无不妥,再说,东主也未说不管他们,将他们迁往辽东也是分给田地的,河南最是易于河水漫堤,人丁又多,每次遭灾都是损失无数,若可达到每人占地二十亩、三十亩之情景,想来就算遭了水灾,只以河南自身百姓存粮,亦可安然度过,更何况,平安道、咸镜道初为我大明之土,增添我朝之民亦无不可。” “卢小弟所言不错,若一人可占二十、三十亩之田地,纵使河水漫堤,亦无法造成如此之灾,可是……一人如何可耕种如此之多田地?刘驸马之言……是否过了?”刘文炳眉头微皱说着。 卢象升、黎宏业两人相视苦笑,黎宏业叹气道:“诸位兄台或许不知,刘家寨做出了一种三刀、四刀、五刀之犁头,以牛马拖拉,一日可耕种田地数百亩,人均田地二十亩耕种自不必多虑。” 黎宏业这么说,众人也不敢不信,心下又是一阵暗自感叹。 “此报、此言一出,朝臣们、天下士子们就算再想反对也无可能,就算反对了,估计陛下也不会认同。”朱大典一阵摇头。 别说他们了,就是整个天下士子们也都知道,刘大驸马与皇帝是穿一条裤子的,少有反对之语,没见这都受灾了月余,朝臣们提出了多少良策,可皇帝就是不答应,结果刘大驸马才入京一日,就成了全权督理,成了新一任的安民大使。 就在一干人等暗自感叹时,卢象升突然整个身体倾斜向前,很是犹豫低声道:“早上天未亮是时,卢某就去了报社,得了个消息……此次安民抚民,东主欲以衮州之事,再行理事会一事,听说此时还未确定人选,听闻除了中正在野宿老外,还欲再选数十名年轻士子、官吏与之一同理事,欲以培养朝廷实干之才。” “还有此种之事?”方逢年心下一惊。 众人也一阵惊愕看向卢象升,卢象升好像很怕别人听到了一般,左右看了下,发现并无他人偷听,低声说道:“不仅仅是这样,你们也知衮州之事,二十四县童生让朝廷很是不满,东主想借这场水灾,去除一些救灾不利官吏,三十名官吏、士子若表现尚可,最大的机会很可能直接成为一府、一州之知府、知州!” 几人更是震惊莫名,卢象升嘴里的消息太令人震惊了,若想得了知府、知州,没个二三十年打熬资历,绝无可能得了如此位高之职,但他们也不敢轻易怀疑卢象升话语,发生在刘大驸马身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还不仅仅如此,东主向陛下建议,说是……科考中了举,得了进士后,需要在各部行走增添理政治民之能,是先学而后仕治民,朝廷亦有先仕而后举之事,故而……” 卢象升声音愈加低弱,说道:“东主言,参与理事会救民,能俯首甘为孺子牛之学子,其德行自不必多言,若还能做出一番成绩,也就有了才干,纵文采不够,亦要增其科考之分值……” “不会吧?” 黎宏业大惊,他在皇家学堂待了大半年,知道皇家学堂与大明所有学堂不同,其他学堂、书院,甚至科考,都是以甲乙丙丁……定等级名次,而皇家学堂却是以分值,远比天下学堂更为严苛,一道题多少分,错一个字、一句话语扣几分,清清楚楚,名次一目了然。 听着卢象升话语,屋内之人也知道了黎宏业因何震惊,而他们同样震惊卢象升话语,这意味着皇帝很可能会插手科考,会按照皇家学堂分值考试规矩来科考,如此……如此…… 科考内容通常由礼部仪制清吏司举行,每三年一次大考,一旦无法中举,就意味着需要再等上三年,考题所出多是些大学士、宿儒所出,若皇帝只是改变些考题分值…… 众人微微摇头,若只是改变这一点,无论朝臣心下是如何反对也是无可奈何,而进入理事会做事,就有可能提高自己分值的机会,更甚者先上车后补票,可以提前为一府之知府,这种诱惑…… 在坐的无论是否已经在六部行走历练,还是未曾科考中举,心下都开始激烈跳动起来。 正如卢象升所言,刘卫民确实有这个打算,也与皇帝大舅哥商议了一日,以“有才有德、有才无德、无才有德、无才无德”之言说服了大舅哥,也同意了他想要培养大明有才有德,还能低头正儿八经做事之官吏。 当他在朝堂上请奏“理事会”的事情后,不仅魏忠贤不满了,就是一干大臣们也吼叫着反对,唯恐他再扔出什么“童生为县令”之事来,刘大驸马却一再保证,此次招募理事会数十名年轻官吏、学子,至少也是举人、进士,更是趁机向皇帝大舅哥提出“分值”制科考录取人才,并且建议将历练士子优秀者增加科举分值,以嘉奖护国爱民文人士子。 一干大臣骤然听了他要碰触科举,想也未想,全都脸红脖子粗竭力反对。 刘卫民大怒,不仅公然撸袖与朝臣们对怼,争吵几日无果,他更是亲自执笔,书写《今之科举不公正》之文。 “陛下,臣昨夜书又为报社撰写了一篇文章,叫《今之科举不公正》一文,待臣与陛下读上一读。” “咳咳!臣之文笔颇差,陛下与诸位同僚听了,可莫要笑话。” 刘卫民捂嘴重重咳嗽两声,一干对怼大臣一听文章标题,心下不由一紧。 第324章 再闹就割裂南北士人【三章,第一章】 刘大驸马几如后世大明星,百姓也最是关注他的文章,前些日还说堵了河道十数万百姓的事情,老少爷们虽不懂大道理,可有多少粮食养多少鸡崽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根据吏部田亩数、种植粮食田亩数和大明朝此时人丁数据,刘卫民又按照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个个进行分析,再加上天灾人祸啥的,这么一分析,还真成了没这么多粮食养鸡崽了。 咋整吧? 杀了? 杀谁? 谁他娘地又愿意去伸着脖子让人杀? 不杀。 咋整? 粮食就这么多,养活不了这么多鸡崽,咋整? 剩下的也只能“卖”了! 北京城的老少爷们,哪怕蹲在城墙根的小乞儿,一听方头巾们高谈阔论,就是一阵不屑,嘴里就会嘟囔“你养,你拿粮食来养”,嘟囔“驸马爷是救小鸡崽”啥的。 北京城老少爷们全成了经济学家、政治家,方头巾们也全都不敢再提反对迁出人口之事,还未等刘大驸马撰文发表《今之科举不公正》呢,衮州八百里奏报就放到了皇帝的案头,十几万堵住河运、扣押了朝廷救灾官吏的灾民,一听说刘大驸马要将他们定为养不活的“鸡崽”们,一日间全跑了没影,再也不敢堵住河运要道。 消息散开后,京城百姓们不满意了,全都责怪刘大驸马、责怪报社,不该把事情说了出来,这些人不愿去辽东,小鸡崽这次没卖出去,就意味着将来会卖了其他鸡崽,可关键是,将来要卖了哪些鸡崽呢? 今日河南、两淮倒霉,成了要卖的鸡崽,明日若是他们遭了灾呢? 京城百姓一面不满刘大驸马、报社泄露了天机,更为不满那些堵住河运的混账们没种,驸马爷银钱粮食都准备好了,还没带人去抓呢,就全都跑了没人影。 没多少银钱粮食的百姓哀叹,他们身家最少,最为容易当成养不活的“鸡崽”卖掉,关键是没人愿意被当成“鸡崽”卖掉,城内百姓提起的心还没放下来呢,结果刘大驸马又要惹是生非了。 几日对怼无果,又写了一篇文章,当着百官的面,先把朝廷给百官和士子的福利说了一遍,当堂摆起了数据,朝臣们越听心下越是颤抖,还没等他说完,几名官吏当场昏死过去,朝议也无法进行。 文章尚未读完,就退了朝,刘大驸马还是首次遇到,心下不喜恼怒,气哼哼拿着尚未刊登的文章就要跑去报社,还未刚出了乾清宫就被魏广微拦住。 刘卫民并不是十分讨厌魏广微,见他阻住去路,拱手说道:“魏阁老,有事儿?” 魏广微看着浑小子手里捏着的狗屁不通文章,苦笑道:“刘驸马,这文章若是传了出去,可是要得罪天下士子啊!” 刘卫民一脸无所谓,说道:“魏阁老,百姓依附了阁老大人,本该缴纳给朝廷的一亩一斗粮,也就是二十斤,只需给阁老十斤粮,自个独自得了十斤粮……可……刘某就纳闷了,阁老大人,您家就缺了十斤粮食吗?” 魏广微气的两颊一鼓一鼓,刘卫民却又说道:“当然了,刘某也不是说阁老合理合法贪了朝廷赋税,也就这么一比,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吧?” “话说回来,朝廷给文人士子一千六百万亩免税田,也是为了士子可以安心读书,是给朝廷官吏忠心事朝的嘉奖,阁老也是知晓,刘某并非是眼红你们的那十斤粮食,朝廷该给的也都给了,为何就不能多考虑考虑朝廷的事情呢?” 魏广微心下一阵苦笑,叹气道:“刘驸马所言甚是,考题定了分值,按照分值大小定名次也是公平公正之举,只是……只是刘驸马当先与礼部……先与礼部商议一二才够稳妥。” 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息,说道:“刘某是想着稳妥来着,可谁愿意听啊?还不是刘某急眼了么?!” 又说道:“魏阁老,刘某知晓政治是交易艺术,所以啊,刘某在山东做了些事情,不也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筹码了吗?” “刘某愿意交换,两百万粮食与朝廷交换银钱,够公平了吧?咱老老实实将交易进行下去也就完事了,可你们偏偏出了幺蛾子,刘某可不相信朝廷无人对堵塞河道灾民挤眉弄眼,你们至于用百姓生死挤兑刘某吗?” 魏广微一阵无语,心下更是暗自腹诽不已,叹气道:“刘驸马,不是朝臣们非要与你过不去,只是……只是……” “唉……” 看着魏广微一脸无奈,刘卫民却将他想要说的说了出来。 “是不因为刘某将事情做的太绝了?魏阁老,咱拍着胸口,真的是刘某将事情做的太绝了?诸位读书几十年,难道不知大树底下好乘凉?” “汉朝末年,晋朝末年,隋之末年,唐之末年,宋之末年……刘某说句难听的话语,末世就是文人不如狗的年代!” “魏阁老,你愿意过文人不如狗的日子?” 魏广微脸上先是眉头一竖,随后又平复了下来。 “魏阁老也是见了前些日刘某对田地与人丁的关系,想来也不会没注意文中对各个时代由盛而率,继而进入末世的分析,也应当看了刘某对小冰河时期的分析,去岁有山东民乱,今岁又有灾民扣押朝廷官吏,尽管有朝廷的人为关系,可阁老就没发觉已经有了危险的苗头?” 刘卫民叹气道:“太平盛世,文人为尊,乱世则武人称王,乱世之时,文人如何,阁老熟读史书,比谁都要清楚,平心而论,刘某所做之事可有过错?” 魏广微一阵沉默,微微叹息,说道:“朝廷有刘驸马……确是朝廷之福,只是……只是人往往只看到眼前之事,魏某并非想要指责刘驸马,只是想劝解一二,还是莫要如此暴烈,宜稳妥,宜缓缓图之。” 刘卫民心下一阵哀叹,说道:“刘某稳妥了,若非想着稳妥,今日就不是刘某在朝堂上读着这个了,而是已经出现在了大街小巷,堵塞河运的灾民也都逃了个一干二净,若非想着稳妥,刘某绝不会让他们逃了没影。” “说实话,刘某真的厌恶与你们打交道,越是打交道,越是屁事做不成。” 魏广微心下一叹,说道:“刘驸马,这样可好,先给魏某一日时间,魏某来说服各位大人,若真事不可为,刘驸马再……再……” 看着他盯着自己手里,就知道他想要说了什么,微微点头。 “行,魏阁老既然都开了口,刘某也不能不给些颜面,不过刘某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不是刘某非得整个什么分值制,刘某若不如此,除了童生,其余的士子也不怎么鸟刘某,二十四县之事,刘某不愿再来一次,故而才不得不如此,如果逼得刘某实在没了法子,刘某可以向魏阁老保证一件事情,未来十年内,北方将全是童生为吏,而那时……刘某可以保证,大明将与宋时一般,大明的天下,将是北方士子的天下!” “贼子敢尔——” 魏广微一脸震惊,未能回过神来,杨涟已经暴喝出口,一脸狰狞愤怒盯着他。 刘卫民尤为不喜眼前之人,冷哼一声,连理会都无,转身大步离去,冷淡声音却传入众臣耳中。 “北方贫瘠,南方富庶,哪里人自然倾向于哪里,一国非一家之老小相互扶持有爱,盖因一家老小积年累月相处之情感,人总是善于看到眼前之事而忽视其他,一国欲要稳定,就要富裕之地扶持贫寒之地,可人有五情六欲,文人士子亦爱惜羽毛,在意乡民之赞誉、污语,江南日昌,江北却日衰。” “何因?” “盖因江南士人居于朝堂渐盛,而江北之人甚少,江南之财无力反哺江北贫瘠之地。” “弱宋享国三百一十九年,除强汉外,弱宋乃享国最久之朝。” “因何?” “盖因终宋一朝文强武弱,皆因北地之文官立于朝,行南经北政之策,行南北均衡之策!” 刘卫民历来都认为,国家若要平稳,就应该是南经北政,哪里的人天然情感上就会倾向哪里,北方历来都是比较贫穷,贫穷就会带来诸多的问题,若想解决这些问题,就需要江南的财赋,可若江南人把持了朝廷政治,情感上会天然倾向南方,忽视北方之困,一时是看不来什么,日久就会两极分化,就会出现各种难以想象的危机。 至少数年后,在陕甘、山西、河南遭灾时,他并未看到江南给予遭灾之地多少支持,这就是残酷的事实。 看着混账小子离去,一干东林之人嘴唇抖动,而北地官吏却相互对视,无人敢对远去的小子话语轻而视之,吃了这么多次亏,那人几乎就是怪物,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偏偏他还做了,而且还做成了。 “奸孽!” “佞臣贼子!” “此子……此子绝不可……绝不可再留于朝堂!” 杨涟眼中火星四溅,胸口更是起伏不定,他知道,当那小子说出的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 撅根! 就是撅根! 一旦朝廷上全是北方官吏主政,会对南方造成如何的灾难?没人能说得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北方必然会汲取南方无数财富。 眼角看向北方一众官吏神色,杨涟心下危机感顿时沉重了三分,他们却不知道,刘卫民的一句话语对朱由校大舅哥,又会产生了多么巨大的震动。 第325章 今后才能知晓【第二章】 有没有撒谎,刘卫民自己很清楚,如果魏广微真的无法让他满意,他会亲手制造分裂,分裂文臣,制造南北文人士子的激烈对抗,制造百姓与文人的对抗。 他背着身子,发出赤裸裸的威胁,也不是威胁,他只是陈述着事实而已。 皇帝朱由校听着师明颤抖话语,眼睛却微微眯起,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语。 “南经北政……有些期待……” 师明不知是如何走出的天工阁,一干东林人却全都聚在了赵南星家中,魏忠贤同样召集了一群人商议,无论双方是如何的摔板凳、茶盏,最后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秀才可免税八十亩,举人免税两百亩,进士更是高达两千亩免税之田,科举每三年一次,一次录取三百,平均一年录一百进士,秀才、举人、进士,大明每年免税田高达一千六百万亩,而实际上三者实际拥有田地并无这么多,名下皆有不少百姓以田依附,向他们缴纳每亩田十斤粮食,本应向朝廷缴纳每亩田二十斤的赋税,就这么被合理合法侵吞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情,却从无人将之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朝廷赋税不足,一旦加征,就会加征到原本正常缴纳赋税百姓头上,这些合理合法侵吞国财税赋之人,实际上是在变相增加了百姓负担。 事情不挑明还好,一旦挑明了,无数百姓就会围攻文人士子府邸,后果只有两个,要么制定更加严苛的税收制度,要么直接减免所有人免征纳税田亩,而这是朝臣们绝对不愿意的。 商议对策,不同意见争吵,自说了那些话语,他就知道肯定会如此,当然了,对此也没太过在意,反正威胁的话语说了出去,决定权交到他们手里,若真想撕破脸开战,自己也毫不畏惧。 “相公……” 刚回到驸马府门前,就见小媳妇站在门前等他,见她脸上的担忧,脸上露出毫不在意表情,笑道:“娃娃们准备好了没,过两日随相公一同南下河南。” “嗯。” 朱徽妍上前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一共一百名学徒,兵科二十,算科五十,医科三十。” 见她眼中担忧未尽,上前牵着她的小手,笑道:“不用太过担忧,你家相公是为朝廷培养人才,又不是为了自个,他们会答应的,相公也就是吓唬吓唬一下他们。” 两人刚进入府邸阁廊,朱徽妍突然说道:“江南传来消息,方阁老已经到了南京,相公是不是让方阁老主持理事会,朝臣们也就不这么抵触了。” “方阁老?” 刘卫民一愣。 “方阁老么……这么着吧,让人送信去南京,让方阁老主持江南之事,并招募人丁前往安南、苏禄,许以每人与十亩田,三年内不征税赋,能招募多少是多少。” 朱徽妍有些犹豫,说道:“条件是不是有些差了?” 一边牵着她的小手,一边说道:“条件确实差了些,今日相公还能免费给了他们,今后就不一定了,今后就要与沈辽那些百姓一般,咱们顶多会低息借贷给他们。” “这一次相公让报社刊登土地与人口的关系,一者是为了减少朝臣与士林间的压力,二者为下一次灾害提前做些准备,再发生了此等之事,咱们也就有了足够的借口、机会,麻烦事儿也会少了许多。” 刘卫民微微叹息,说道:“此次就这么着吧,能迁出多少是多少,至于方阁老那里……让阁老自幕些书生,许诺其优秀者,科考之时可以增加分值,并让沈允婻倾力支持。对了,户部账册整理完了没?” 朱徽妍微微摇头,又有些担忧说道:“户部账册很乱,还需一个月才能整理完毕,许多账目都无法对上。” 刘卫民一想到户部烂事脑仁就疼无奈,无奈说道:“账目对不上就对不上好了,先将所有账册整理出来,明日将各管事寻来,相公了解一下情景,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相公就会前往河南、两淮。” “嗯。” “烦心的事儿太多,不管了,今日啥都不管,打铁!” 一件连着一件,屁事无数,河南、两淮发生水灾,只要有粮食就不应该发生太大的问题,期间是死了不少人,也会有无数灾民相互哄抢,甚至发生犯罪之事,在他看来这都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只要将人安抚下来,洪水降下去后,令其归乡耕种就算万事了,剩下的无非是组织百姓耕种,组织百姓修建房屋等一些后续恢复生产的事情,至于一些在文人士子看起来很严重的些许不法之事,他反而不是很在意。 百姓遭灾,通常朝廷派出些官吏主持赈灾,首先是召集当地官府、名望颇高的宿老、富户,共同设粥棚赈济,吊着饥民不至于饿死大部分,将百姓固定在某处,不让其乱窜造成灾祸即可,至于灾后恢复却所做甚少,全靠百姓自己恢复生产。 他知道里面蕴含着无数利益,也知道会有无数阴暗,每一次灾祸都意味着会有无数利益,粮价的飞涨、土地的兼并都是灾祸的孪生兄弟。 或许这也是朝臣们不愿他太过插手其中的主要原因,看得多了,心下也不愿意去看这些烂事,但他更知道山东与河南、两淮不同,在他熟知的历史,除了闻香教发生了一场比较大些的灾祸外,那场撼动整个大明朝根基的灾难并未对山东造成太大危险,反而河南、两淮皆有叛乱、动荡。 人多而地少、粮少占据了绝对的主因,若无法将人口降了下来,他还是无法面对今后十数年内更加危急灾难。 百姓眷恋故乡,若什么都不讲明,仅仅只是因为十数万灾民堵住了河运,就将这些人强行抓住送去朝鲜新得的两道,不仅会增加士林的不满,同样还会得罪了无数百姓,而报纸解决了他的问题。 在他看来,小事做细,事情越大,越应注重大局,细节反而不应太过注重,只要不是影响大局即可,当他发觉这场水灾无法给他带来太大益处时,只需寻个合适主事人,将粮食发放下去,处理后续恢复生产也就算完事后,当他发觉到了这一点后,他就不愿意去做这种烂事,他更愿意在刘家寨烧制玻璃、烧制水泥、炼铁、造枪炮,他情愿看着学徒制造硝化棉…… 朝廷上的烂事太多,还都是他极为厌恶的没完没了的争执,一觉醒来,看着陈三严送来的东西,突然很想仰天大笑,一夜间竟然冒出两家报社来,看着《明报》、《东林报》,他就知道是哪些人弄的报社。 “大人,是不是让咱们的人注意一些?” 陈三严看着刘卫民有些不甚在意表情,有些担忧说道:“魏忠贤让他的侄子弄了个《明报》,东林党汪文言办起《东林报》,看样子是想学着咱们,要不要找几个兄弟……” “捣乱?” “用不着。” 刘卫民一抬手臂,不屑道:“报社看起来容易,找些人印刷即可,可真要做起来却不是这么简单的,当然了,舆论自由也并非是件坏事情,他们不来找事,咱们也不去理会,让兄弟们注意下,别让他人坏了听报台即可。” 陈三严点头说道:“大人放心,都有咱们的兄弟看着呢,哪个敢捣乱,兄弟们让他担不起!”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要注意些影响,不能当着人面惹事,阴暗些的事情你们懂的,也不用本驸马提醒,但是要记着了,不能留下把柄。” “诺!” 刘卫民陛下沉思一会,看向陈三严,说道:“堵住河运的灾民,挑事之人的根底查到了没?” 陈三严神色有些郑重了,抱拳说道:“挑事的人容易查到,是去岁跑到衮州的河南贼,原本兄弟们是要暗中抓住他们的,只是后来发现还有官府参与,就想钓鱼,可后来……人却莫名其妙的死了,小的也只是捉了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乱民。” …… “捉住的乱民一律交给衮州当地府县,随意安些死罪,以官府的名义送去登莱,还有……选一些河南、两淮的兄弟,让他们在百姓里多招些人手,单独组建个帮会,按照你所知的帮会组建,与漕帮隔离开,主要在河南、两淮活动,但是你要暗地里牢牢控制住了。” 陈三严心下一惊,忙点头说道:“大人放心,小的会将此事办的稳稳妥妥,绝不会给大人惹下半分麻烦!” 刘卫民沉默片刻,端起茶水稍微饮了一口,叹气道:“本驸马不怕惹麻烦,只是有些事情你不懂,只有数年、十数年后你才能明白今日你所做之事。” 陈三严点头说道:“小的不懂,也不敢问,小的只知道听从大人的吩咐,帮派的事情小的会仔细安排妥当,绝不让大人忧心!” 陈三严的话语让他很是满意,起身来到武器架前,从中拿出一木盒。 “这是刘家寨前些日送来的,不用点火的燧发枪,可连续射击六次,造价颇为不菲,除了皇宫里有一把,这是仅有的一柄,你是漕帮帮主,比较危险一些,拿着吧。” “大人,小的……” “拿着吧,记着了,啥事儿都要留下最后一手,这把枪……莫要他人知晓,关键时候可以救你的命!” 第326章 老娘就吃你的花你的【第三章】 轮转手枪结构不是很复杂,工业水准到了一定程度,制造起来也比较容易,最主要的还是枪弹,硝化棉、雷酸汞的出现也解决了子弹的问题,就是花费很高,实验室不是制造工厂,用硝石制造硝酸花费也很大,可他没有太好法子,只能让玻璃厂房拉制更大的玻璃瓶子。 硝酸无法大规模制造,最后也只能作为实验品,开山石头还只能人为用铁锤去砸。 心下叹息,书房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见是不怕自己的女娃妞妞,嘴角不由露出苦笑,稍微收拾了下桌案,起身来到门口蹲下。 “背着小书包的样子真好看!” “喜欢读书吗?” 妞妞刚要咧嘴,却露出嘴里仅有的几颗牙齿,忙又将嘴巴合上,惹得他不由哈哈大笑。 “哈哈……” “再把嘴巴合上,还是没了牙齿的丑小鸭!” “才不是呢,妞妞明天就长了牙,都……都露头了呢,你看!” 妞妞忙张大了嘴巴,向他示意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牙齿,刘卫民伸手很是无良将她发髻揉乱。 “嗯嗯,是长了出来,估摸着再过几日,就又成了小老虎,又能咬小喜儿了!” 刘卫民将小丫头抱起,小丫头却有些不乐意,说道:“是她欺负妞妞,一群人欺负妞妞,妞妞才咬人的!” 刘卫民不由咧嘴笑了,小喜儿在宫里有人罩着,一般人还真不敢随意招惹欺负,去了学堂也跟个大姐大一般,却被嘴馋的妞妞抢了她的桂花糕,由此引发一场一对一群的“单挑”来。 妞妞势单力薄吃了亏,小喜儿也没捞到了个好,被咬住手臂哇哇大哭,夜里听着小媳妇讲着自家趣事,刘卫民很是无良大笑了许久。 看到阁廊尽头的红衣小辣椒,拿出一小锭银子,随手塞入低着小脑袋的小布兜里,好像还故意将声调调高了三分,唯恐小辣椒听不到似的。 “有些人啥都不会,看着挺精明的,却长了个肥肥脑袋!” 原本还有些不知该逃该留的小辣椒,一听到这话语,眉毛登时竖了起来,刘卫民却跟没看到她一般,径直从身边穿过,而她怀里也多了个紧抿着嘴巴的小女娃。 “看着前凸后翘,可你也不闻闻自个身上是啥味儿。” “俺天天洗衣服、洗澡来着……” 小辣椒脸红脖子粗,可话语说到最后却又细不可闻,看着高大男子抬臂向后摇摆了几下,银牙又嘎嘣嘎嘣“咯咯”响。 妞妞可不管姐姐这些,一看到木板上掉了张龙票,小屁股就不老实左扭右扭,她可算充分见识了喜儿的阔绰,糖葫芦一买就买两个! “姐姐……姐姐……” 一看到地上银钱,小辣椒差点没气哭了,咬着牙恨恨戳了下自己妹妹额头。 “就知道贪嘴!姐姐都被那混蛋欺负惨了,也没见你帮姐姐说话!” 妞妞年岁太小,哪里懂的这些,很是疑惑看着她,小辣椒心下又是一阵气苦,又不得不从地上拾起银两。 “给了你几千万两,反过来还要被你羞辱,真当老娘欠了你的?” “哼!” “老娘就吃你的花你的!” 小辣椒算是刘卫民见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女人,又因为诸多阴差阳错和无奈,也只能将她们姐妹留在了府邸。 他不是太过在意一大一小两女,纯属喜欢有事没事逗弄小辣椒,也让他在这个时代多多少少有些乐子,还别说,将自己的郁闷丢了别人后,心情顿觉舒畅起来,随意吃了点东西,就来到了前厅,而前厅正坐着一干管事们,尚未踏入门房,就听到里面一阵嗡嗡。 “东主(大帅)!” 众人起身抱拳,刘卫民随意摆了摆手,走到主座前坐下。 “诸位都坐吧,招诸位前来,主要是询问一下情况,昨日大致看了下送来的账册,去岁总体上是亏的,今岁上半年还算不错。” “钱庄盈利两万两,虽少了些,但诸位也是知晓,在各县、州、府开设钱庄甚是困难,如此困境下,还能取得如此成绩,实属难得,希望诸位可以像三弟一般,无惧艰难困苦,勇争佳绩!” 刘卫雅刚要起身客套,却被他伸手按下。 “三弟无需客气,今日在的都是自家人,得了成绩就是得了成绩,不过宝钞兑换龙票国债的事情不能大意。” 刘卫雅忙拱手道:“大兄还请放心,绝不会出了岔子。” “嗯。” 刘卫民又看向刘耀祖,说道:“老祖,龙票专用纸张有无弄了出来?” 刘耀祖是刘家寨现存最年长老人,管着刘家寨大大小小事情,无论是宝钞,还是龙票国债,以及新增添的龙票宝钞,纸张都不是很好,不能够长久的保存,如此就需要质量更好的纸钞来代替现有的纸币。 后世纸钞通常是以棉和更加坚韧的木质纤维制成,此时的大明宝钞并未出现什么造假之事,也无人敢去造假,刑罚之重令人难以想象,故而他现在只需要制造更为坚实易储的货币纸张即可。 当然了,防伪标志还是必须要有的,只不过有些他根本弄不出来,也只能等待技术的进一步发展。 听了他的话语,刘耀祖就要拄着木杖起身,又被一只大手示意按下。 “寨子的造币厂弄出了一套,看起来还算不错,不过正在测试之中,还需半个月才能最终确定。” 刘卫民微微点头,对他说的话语很是满意,说道:“寨子里的水泥储存的也算是差不多了,可以将十六个分寨连接在了一起,但是水泥厂烧制水泥不能停止,钢铁厂、枪炮厂的收益还算不错,土豆、红薯、玉米要继续扩大种植,这些琐事儿还多需三爷爷照看着。” 刘耀祖微微点头,说道:“三儿就放心吧,寨子里出不了问题。” “嗯。” 他对寨子的事情还是很放心的,都是贴心人,又了解了下其余各产业情况,基本上都还算不错,尤其是海贸司、织造府的收益让他极为满意,仅海贸司税赋、海船走商收益一项,上半年就收入了六百八十万两,一年下来,收入个千万两没有问题,刘家寨老人们一直心忧他背负的债务,见到江南财物报表后,担忧也减少了许多。 按照驸马府与皇帝的契约,驸马府有海贸司、织造府三十年经营权,每年千万两的入账,偿还债务也无多少问题,但还是有一句“夜长梦多”话语,每年千万两的收入,并不能完全打消刘家寨的担忧。 正在他与一干管事说着自家事情,刘英儿自房门外走入厅内,见她径直走向主座上的刘大驸马,余者都不再开口,全都看向一脸平静的刘英儿。 “小旗大人,内阁亓大人前来拜访。” …… “知道了,请亓大人稍作等候。” “诺。” 刘英儿抱拳微躬了下身子,转身大步走出厅堂。 刘耀祖看向微微沉思的刘卫民,犹豫道:“三儿,亓诗教前来为何?不会是有些麻烦吧?” 刘卫民抬头看向众人担忧,微笑道:“当不是找麻烦的,或许……或许是来投资、下注的也不一定,诸位不用太过担忧。” 刘卫民站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知道他有了要事,今日也只能到此结束。 一干人起身,刘卫民一把搂住御马监管事刘卫辅,笑道:“净军重回咱的手中,幼军也需要些马匹,可就要多麻烦了些五弟。” 刘养与刘卫民差不多,并不太愿意管着皇宫事情,但他知道御马监的重要,刘卫辅虽非司礼监秉笔大宦官,但他是刘养的养子,刘养又不怎么过问御马监,事实上他已经算是皇宫内顶级头脸人物,听着刘卫民话语,忙说道。 “大兄还请放心,御马监马匹会优先提供给幼军,绝不让大兄忧心。” 刘卫民手掌不由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对这个不善言语的宦官五弟很是满意,也没太多话语,只是轻拍了两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净军分马、步两军,而幼军只是步军,缺马匹甚多,他准备让人从鞑靼手里多购买些马匹,未来的幼军至少要有一个骑兵师才成。 刘卫民还未将人送走,就见亓诗教带着一人迎了过来,正是工部侍郎张甲徽,见是两人,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 亓诗教、张甲徽两人微微抱拳,亓诗教笑道:“不知刘驸马竟然如此繁忙,今日亓某与张兄前来叨扰,刘驸马不会不喜吧?” “呵呵……” 刘卫民拱手“呵呵”一笑,算是还了礼,走下台阶,微微伸手示意,笑道:“亓阁老说笑了,刘某想请亓大人还请不来呢,又怎会不喜?” “亓阁老、张大人,请!” 亓诗教看了一遍客厅,与刘卫民一同坐下,叹气道:“任谁都知刘驸马家境殷实,堪称我大明首富,未曾想到刘驸马府邸依然如此简朴。” 见张甲徽点头应和,刘卫民却一脸苦笑道:“两位大人可莫取笑了刘某,刘某也就在外人前光鲜而已,里子却穷的紧,数亿两银钱可是如山压在头顶呢!” 亓诗教苦笑一声,却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说道:“亓某与张大人前来,一者是想问问刘驸马春闱之事,二者是……是想替山西商贾求个人情。” “不知可否?” 第327章 一起触犯律法【三章,第一章】 “可否……” 刘卫民微微摇头,笑道:“亓大人这是要挟,还是条件啊?” 刘卫民端起茶水,稍微饮了一口,脑中却在高速旋转,说道:“亓大人应当知晓‘和’字钱庄的事情,也应知晓陛下对待那些人的处置已经是极为宽恕了,换做任何一位帝王,也绝对是全族掉脑袋的事情。” “再说了……亓大人说春闱,刘某也并未干涉春闱之事,刘某也知晓亓大人的意思,只是……是不是有些过了?” …… 看着眉头微皱的亓诗教,刘卫民说道:“刘某是想培养一些大明年轻干才,是为朝廷培养,并非是为某人,或是某些人培养,亓大人的条件有些大了。” 亓诗教眉头微微一皱,笑道:“刘驸马多虑了,亓某并非是想着私利,只是很赞同刘驸马‘南经北政’之言,想多为北方士子寻些出路而已。” 刘卫民沉默片刻,看着一脸平静的亓诗教,又转头看向有些紧张了张甲徽,微微点头,笑道:“亓大人、张大人的公心,刘某甚为佩服。” “江南富庶,文风昌盛,北地苦寒,百姓多为生计奔波,短于教育,故而北地年年中举者甚少,本次随同理事会监督者……刘某本意是以北地士子、官吏为重,以示天下公平。” 亓诗教心下一喜,点头说道:“刘驸马所言甚是,北地富裕者甚少,且忙于生计奔波,文教自然不如南方,若不偏重一些,北地愈加短于文教,于国于民终究不利,不知……刘驸马当选多少人北地之人?” 听了他的话语,刘卫民就已经知晓,文臣们在“分值制”上已经妥协,笑道:“原本暂定三十人,但方阁老既然已经自苏禄返回了南京,故而刘某以为……方阁老可自春闱中选江南十人,另自江南选未能中举者十人,刘某自春闱中选二十北地士子、三十未举者、皇族未举者五十人。” 亓诗教微微点头,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原本上奏的是三十人,但他知道,“分值制”一旦成了定局,这个数字一定不会让朝臣们满意,一定会不断增加。 如此好事,任谁也想争上一争,人数增加是必然,南北中举士子相差甚大,在数百年后的学子亦是一般无二,社会资源的分配不均,也定会造成科举中举人数的差异,而他要做的,其实与后世做法并无不同,给贫困地区一些照顾而已。 刘卫民说道:“陛下恩典,允许皇族朱姓子孙参与科考,两位大人也应知晓,尽管陛下恩典,疏于读书的皇族子孙,想要骤然登科入仕很难,自今年春闱中便可知一二,为了大明利益,苏禄、安南为官者,还是当以朱姓子孙为首,故而……” 亓诗教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由微微点头,说道:“刘驸马所言甚是,皇族于海外宣扬国威亦无不妥,刘驸马公中之心,亓某更是敬服!” 刘卫民又看向张甲徽,沉默片刻,说道:“刘某知晓张家也参与钱庄之事,陛下也并未追究张家过错,已是恩典。” “刘某可以宽宥因他们之罪,致使我驸马府背上难以计数债务,但他们不顾亿万计百姓生死,不顾大明社稷稳定,如此之罪过,国法亦难容之!” “虽查抄其家产,陛下亦留些田地给其家小耕种养家,已然是陛下降恩,而大明岛虽远在千里之外,虽岛上毒虫无数,可也并未杀伤他们的性命,老老实实在大明岛耕种为民也就是了,张大人以为……这还不算陛下恩典?” 张甲徽额头冷汗直冒,心下一个劲埋怨亓诗教,忙起身抱拳道:“刘驸马所言甚是,陛下能够如此恩典,已是千古圣君,小人也不敢奢望……不敢奢望……” 刘卫民微微点头,心下有些恼怒那些人,但他又觉得因此牵连了无辜终究是不妥,这才令报社在报纸上公开讨论,而皇帝大舅哥也并未真正砍人脑袋,若再对此不满,他就有理由支持重法严刑。 张甲徽是张四维的儿子,张四维又是王崇古的外甥,张家多与豪族结为姻亲,想要说情也在其理,甚至以此条件来试探也是正常,只是这件事情根本不允许翻案。 亓诗教见气氛沉闷,犹豫开口道:“刘驸马可能不知,张大人也并非想要求情,而是……刘驸马当知晓盐纲之事吧?” 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张、王、李、范、沈、马六大家族为长芦盐场六大纲商,纲商的出现也意味着开中法的崩溃,大明盐政的彻底失败。 纲商,说白了就是垄断,也可以说是承包垄断,而长芦盐场的盐巴就是被这六家盐商承包了,与宝钞的滥发一般,盐引也因滥发,或是朝廷管理不善,致使盐引不断积压,以至于大明盐政彻底崩溃,用粮食拉去边塞换盐引的开中法也因此断绝。 亓诗教的开口,刘卫民就知晓了事情的根由,长芦盐场六大纲商去其二,对于商人来说,少了他人分润,这是件好事儿,可以获得更多利益,但盐商并不同于其他,盐巴也是民生必须食用之物,不仅需要贩卖,更多的是运输。 每一个纲商都有特定的经营范围,有自己的运输经营渠道,骤然少了两个纲商,亦会对百姓生计有着重大影响。 沉思片刻,刘卫民说道:“这样吧,刘家寨承担了王、范两家份子,张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 张甲徽心下那个憋屈就别提了,六家少了两家,四家分润六家货物,自然会大大赚上一笔,尽管短时间内会极为麻烦,但是慢慢来,三两年后也就消除了这些影响。 刘卫民并未想着去碰触盐政,盐政之事太麻烦,也比较凶险,原本应该可以得到一千多万两的盐税,结果才能上交百十万两的税银,从上之下,无不是趴在盐税上吸食,想动也没法触动这个威力无穷的火药库,也就没往盐巴上碰触过,更没想到亓诗教、张甲徽竟然主动给他送银钱。 盐巴的利益太大,亓诗教刚一提出,刘卫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想也没想,直接抢了两个纲商的市场。 张甲徽心下恼怒,与刘大驸马、亓诗教的“聊天”也不那么自然了,当然了,刘卫民可不在乎这个,以前没将心思放在这方面上,现在发觉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儿,秉承着“好事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一下子就抢了长芦盐场的三成还多的利益。 亓诗教、张甲徽与送出府邸的刘大驸马拱手道别,两人挤在一辆马车里,还没走出百十步呢,张甲徽就一脸恼怒看着亓诗教。 “亓大人,你是得了无数好处,却为何要陷我张家不义,我张家又该如何向其余家族交待?” 亓诗教却捋须沉思,悠悠说道:“张大人,你真以为……刘驸马会永远不将目光盯在食盐上?” 张甲徽怒容一顿,犹疑不定看着面前卖了张家的混蛋,冷声说道:“亓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刘驸马会不会抢了盐巴生意不好说,但刘驸马所作所为,至少现下还未看出有任何插手盐巴的迹象!” 亓诗教眉头紧皱,微微点头,说道:“是没有碰触盐巴之事,但张大人也不可否认,未来某些时候,刘驸马就有了动盐巴的念头。” 张甲徽心下那个恼怒就别提了,冷声道:“是!亓大人所言不假,可为何要让我张家来得罪天下盐商?” 亓诗教微微摇头,叹气道:“张大人多虑了,或许张大人成了盐商们的救星亦是不一定呢。” “哦?这话语有意思了,张某还真想请教了亓大人,天下盐商又如何会感激了我张某人!”张甲徽一脸冷意。 亓诗教沉默稍许,“张大人,盐商里的门道,咱们都一清二楚,若无私运、偷盗之事,盐巴几乎就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刘驸马若想在盐巴一事上赚取银钱,又岂能不如尔等?” 张甲徽不由一愣,这才明白他究竟是何意。 亓诗教捋须看着他,见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想清楚了根结,笑道:“与我等相同,盐商们还如何有后顾之忧?” 张甲徽沉默良久,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亓诗教的话语。 大小贩卖盐巴的商贾很多,开中法时,陕西、山西、北直隶、河南粮商往往运粮食到边地官仓,换取盐引,或是自己换取盐巴经营,或是将盐引贩卖给其他盐商,开中法限制比较松散,谁都可以得到盐引,但盐引与盐引却不大相同,根据产盐地的不同,盐引也不尽相同,贩卖盐巴的地域也有严格规定。 一般自盐池出来的盐巴,大概是五文钱一斤,越是靠近产盐地的越便宜,卖价可十来文钱,距离越远的卖价越高,偏僻一些的地方,路途难行之地,一斤盐巴几百文钱也算不得什么,而南京城、北京城这般人口巨城,通常都是两三百文钱。 长芦盐场主要集中在山东沿海,自唐朝之时,淮盐就一直是产量最大之地,长芦盐场也被压制的死死,若不使用诸多手段,正常贩卖长芦盐巴都是亏本的,这也是亓诗教的深意,不想赔本就得学着他们,就要与他们一般触犯了律法。 第328章 张嫣有孕【第二章】 刘卫民只是在大明朝边缘经济打擦边球,如个修补匠修修补补,维持着大明朝的稳定。在他看来,此时的大明王朝的经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并不想太早碰触所有人最为紧张的神经,所以他只是自己减免自己土地的佃租,只是送走一些占了大量田地的王爷们,除了趁乱夺了曲阜孔家田地外,他并未碰触了其他地主们的田地、佃租、赋税。 想着温水煮青蛙,用自己的亲力亲为行动,一点点改变现状,他知道盐税的大量流失,但他更知道轻易碰触盐政会引起多么巨大的震荡,一直都未有理会,没想到亓诗教、张甲徽自己给自己送来了一个机会。 长芦盐场潜力无限,之所以被淮盐打压的抬不起头,主要还是长芦盐场的产量不足,淮盐以低价盐限制住了了长芦盐产量提升。 一个人独坐厅堂内,脸上更是阴晴不定,不知何时,三个女娃已经蹲在他跟前许久,看着他脸色不住变幻很是担忧。 “姐夫……姐夫……” 朱徽婧蹲在地上摇晃了他两下,这才发现眼前蹲着一大两小仨丫头,吓了他一跳,看着朱徽婧、小喜儿、妞妞仨丫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们是何时跑进来的?” “都好一会了,驸马爷,你在想着什么呢,竟然都没发现喜儿!”喜儿比较喜欢他,也不怎么怕他,自顾自爬上他身边椅登坐着。 刘卫民长长“哼”了声无奈长音,一脸羡慕敲了下小丫头脑袋。 “姐夫要是你们这般大小就好了,也可以整日嘻嘻哈哈无忧无虑。” 刘卫民伸手将妞妞抱坐在自己腿上,坐在凳子上的喜儿不乐意了,也往他怀里钻,又将他放在另一条腿上,看向朱徽婧叹气道:“姐夫想向你皇兄承包一些盐场,将咱大明欠的另一笔债也给还了,就是……就是这事儿吧……太得罪了人,弄不好还会招惹了很大的麻烦。” “有些犹豫不决。” 朱徽婧顿时无语起来,很是怪异看着眼前的姐夫,也忘了男女之别,小手竟然按在了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额头。 “姐夫也没生病啊?” 刘卫民一阵没好气翻白眼。 “你姐夫健康着呢,还没烧糊涂了!” “没糊涂?没糊涂净说胡话,六妹可没见过哪个这么喜欢背债的!” “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懂,慢慢来吧……” 刘卫民将喜儿、妞妞俩女娃放到地上,背着双手就要去书房…… “姐夫,六妹还有些课业不会呢!” 刘卫民一愣,随即一脸苦笑,又重新坐回椅登。 “哪些不会?” 朱徽妍忙将自己小书包拿到他面前,很熟练翻找自己的数学课本,另外两个小丫头伸着脑袋,却被大手推开。 朱徽婧、朱徽媞、喜儿三女娃午时并不需要回皇宫,直到下午下课后才会有专人送回,讲解难点、难题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也不怎么太过在意。 亓诗教、张甲徽两人的到来已经表明了一切,乾清宫小皇帝面前也坐着魏忠贤,以及几位内阁阁老,众人已经沉默独坐了许久。 顾秉谦见无人开口,总是这么干坐着也不成,犹豫开口道:“陛下,臣等仔细商议过了,臣等赞同了刘驸马言‘分值’科考,刘驸马欲要为朝廷选拔一些德才兼备青年才俊,臣等亦是赞同,江南才俊颇多,臣以为应以公平待之,如此方可令人信服。” 朱国祚抱拳道:“顾阁老所言甚是,刘驸马以‘分值’示人公平,臣亦当以才智论高低,如此方才有公平之意!” 魏忠贤冷着脸说道:“何以论才智?科考吗?驸马爷不也没参加科考?” 魏广微眉头微皱,不经意看了眼赵南星,向皇帝一拱手,说道:“臣赞同魏公公所言,刘驸马虽未科考,臣却佩服其才能,陛下何不让刘驸马自选其德才兼备之青年才俊?” 朱国祚不经意拉扯了一下赵南星,赵南星心下一阵哀叹,他虽为东林党元老,但却是北地人,刘卫民在乾清宫门前说什么“南经北政”之言,更是明确欲要培养北方士子,增加北方士子官吏,这让他如何反驳? 魏广微是河南人,见他面带犹豫,又再次向皇帝抱拳说道:“刘驸马小事常常不拘小节,大事却极为谨慎,臣以为此事让刘驸马自行考核,定会选出为民任事之青年俊杰,若陛下捆住刘驸马手脚,反而不美。” 朱国祚再次拉扯了下赵南星,赵南星才像是睡醒了一般,抱拳向皇帝一礼,说道:“臣以为……此事太大,事关我朝之未来,陛下当谨之慎之……” 皇帝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爱卿所言甚是,不若明日早朝诸位爱卿当面询问刘驸马心意,也好商议一个稳妥法子来,正如顾阁老、朱阁老所言,公平公正才可让人心服口服。” 赵南星和稀泥,皇帝朱由校最终开了口,魏忠贤皱眉,朱国祚犹豫,但最后都答应了下来。 朱由校静静看着一干人拱手弯腰离去,殿内却无一丝声响,过了许久才扶膝起身。 “去坤宁宫。” “老奴遵旨!” 师明忙躬身应答,更是在侧前引领。刘卫民唯恐大舅哥生的娃娃少了,唯恐生的男娃少了,特意为他讲解了一些生理知识,告诉他何时易于怀孕,张嫣也顺利在年后有了生孕。 朱由校前往坤宁宫看望张嫣,客巴巴、魏忠贤并未像《明史》所记录那般,并未获得难以想象的权柄,反而刘卫民自己更像一个位极人臣的权臣佞臣、馋臣,每每想到此处,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张裕妃再过两三月就要生产了,皇帝的态度却诡异的不冷不淡,这也让刘大驸马很是不解,难道真的是因为嫡庶之别? 刘卫民有些不解,却也不能太过介入大舅哥的个人情感,顶多私下里让人特殊照顾一下。 朱由校来到坤宁宫,正见到张嫣与王良妃说着体己话语,见到皇帝前来,王良妃忙蹲身福礼。 “臣妾见过陛下!” 朱由校见张嫣欲要起身,忙上前两步坐到床上。 “皇后有孕在身,些许虚礼就不用了。” 张嫣见他如此,也只得作罢,笑道:“臣妾听闻陛下正与重臣商议赈灾之事,不成想陛下来了这里。” 朱由校微微一笑,说道:“方阁老已经自苏禄返回了大明,有方阁老这般持重之臣,安置灾民之事也无需太过担忧,大兄晚两日前去赈灾也无大紧。” 越是知晓了刘卫民的事情,张嫣越不敢再随意插手宁德驸马府,听了朱由校话语,张嫣也不由一笑。 “陛下所言甚是,方阁老为先帝遗臣,前有安置数十万沈辽百姓之事,陛下也可安心。” 朱由校微笑点头,回头看向有些拘谨的王良妃,笑道:“大兄曾言,有了生孕之人最易焦虑,爱妃能前来,朕甚是欣慰。” 王良妃忙蹲身福礼,神情有些不安,说道:“臣妾只是无事前来看望姐姐,陛下……陛下……” 朱由校心下一叹,又有些索然无味,摆了摆手,叹气道:“爱妃不用如此慌张,朕并无怪罪之意,宫中乏味,你们能相互走动,说些体己话语,朕亦是欣喜。” “臣妾谢过陛下宠恩!”王良妃又蹲身一礼。 皇宫规矩颇多,她越是拘谨,朱由校越觉得索然无味,能有个“木匠皇帝”之名,骨子里就有些不太注重规矩,早些年的经历更让他喜欢家庭温馨气氛。 张嫣见他有些失落,笑道:“良妃妹妹绣工是诸多妹妹中最佳之人,前些日还特意为陛下做了件短衫,正不知该如何开口给了陛下呢!” 朱由校一愣,随即又笑道:“这又如何开不得口,这样吧,朕一会去承乾宫试试爱妃手艺好了。” 王良妃心下一喜,很是感激看了张嫣一眼,忙又低头行礼。 “臣妾……臣妾就怕不合陛下心意……” “皇后说爱妃绣工最佳,朕又岂会失望?” 魏忠贤、顾秉谦等人让他心下憋闷,原本是想过来透透气,结果……还不如不来,手按着床铺,眼见着想要起身离去,张嫣却突然说了句让他愣住话语。 “陛下,此时为信王选王妃是否……是否有些不妥?” 朱由校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沉默了起来,只是手指微微敲打床沿锦被。 “皇弟此时确实年幼了些……再过两年吧。” 此时的朱由检也不过是十三岁,朱由校犹豫片刻,还是微微点头答应了下来,下一刻也说了句张嫣愣住的话语。 “大兄有意培养些良臣,爱妃以为……让皇弟随大兄前往河南之地,是否稳妥?” “啊?” 张嫣心下一紧,看着朱由校神色也看不出来究竟,试探性说道:“刘驸马想要为大明朝培养些良臣,臣妾也以为很好,只是……只是皇弟尚且年幼,衮州之时与今日不同,陛下也知,水灾之时最易发生时疫,皇弟前去河南,万一……万一……” 一阵沉默…… “皇后所虑甚是,是朕未能想了稳妥,当朕未曾说起,戏言,戏言。” 张嫣心下一慌,忙说道:“陛下,臣妾……臣妾并非是反对……” 朱由校微微一笑,将张嫣按倒在床上,又将被子向上稍微拉扯了下。 “皇后莫要惊慌,朕也觉得有些不妥,并无怪罪之意。” 第329章 战刀就要纯粹【第三章】 魏忠贤看着顾秉谦、朱国祚、赵南星离去,脸上愈发阴沉。 “魏公公……” 魏忠贤转头看向魏广微,声音颇有些冷意。 “驸马爷话语说的好啊,果然是哪里人向着哪里人!” 魏广微心下一叹,知道他心下恼怒,叹气道:“希望亓大人可以得到一些好消息。” 魏忠贤微微点头,看着顾秉谦离去,心下很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费了老鼻子劲将顾秉谦送上内阁首辅位子,结果才几日? 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还好刘卫民不在此处,要不然很可能会大大讥讽他几句,在他看来,顾秉谦是典型的墙头草,刘大驸马这个大蝴蝶也不知是因何跑到了这个时代,他魏忠贤也没能做到《明史》所记载那般,并未获得木匠皇帝的绝对信任,没有绝对的实力,墙头草摇摆也属正常。 顾秉谦是江南人,刘卫民开启了“加分”模式,江南、江北,各府、各州、各县文官们,也定然会为各自属地尽可能争取些名额。 心下憋闷,魏忠贤愤恨冷哼道:“驸马爷既然提出了‘南经北政’之事,你们也休想得了便宜!” 魏忠贤一甩衣袖,径直跳上自己马车,魏广微心下轻叹,却也不得不跳上马车跟上,他是河南人,不能不为河南士子多争取些利益,两人各怀心事,也不知用了多久才到了臭皮巷魏府,直到马车停顿才惊醒了魏广微。 刚下了马车就见到数辆马车停在门前,其中一辆正是亓诗教马车。 “老爷!” 老管家忙上前搀扶着魏忠贤下了马车。 “亓阁老神色可好?” “亓阁老神情自若,颇为健谈。” 听了自家管家话语,魏忠贤绷着的神情也松了下来,魏广微也微笑向老管家点头示意。 两人来到厅堂,正见亓诗教、崔呈秀、魏良卿、吴淳夫、田尔耕等人在笑谈闲聊,魏忠贤也是一脸笑意走入房内。 “魏公公。” 亓诗教忙起身,魏忠贤却大步上前,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一边示意他就坐,笑道:“见亓大人神情自若,咱家就知晓亓大人定然是带来了好消息。” 亓诗教微笑点头:“不付公公所托,刘驸马也如公公所言,确实以北地士子为重。” 亓诗教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笑道:“若公公办下了此事,北地之才皆入公公之手,可谓可喜可贺啊!” 魏忠贤脸上刚露出笑意,又摇头叹息起来。 “南经北政……可惜……可惜……” 众人一阵不解,田尔耕小心问道:“公公,刘驸马不喜政事,此次与衮州那些童生们不同,我等也选了些北地学子,这不是挺好的吗?” 魏忠贤看向自己侄子魏良卿,心下就是一阵恼怒,指着魏良卿就是一阵怒骂。 “还不是这个混账东西?咱家都说必须关了钱庄,莫要去招惹卫民钱庄,就是不听,耍小聪明……真以为驸马爷是这么好惹的?” 众人一听是这事儿,又不由一阵苦笑,魏良卿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言。 魏忠贤叹气道:“你们也是知晓了江南的收益,仅半年就收入六百余万两,一年下来,怎么着也超过了千万两。” “唉……” 魏忠贤长长一叹,说道:“你们不知,早在两年前,还是刘家寨刚刚打水井之时,驸马爷就曾言南海经营财货之事,原本这些是内库钱财……就因你这混账东西,全他娘地没了!” 众人心下一惊,亓诗教一脸不可思议道:“公公,此言为真?” 魏忠贤心下更觉悲苦,叹气道:“当然为真,若非如此,驸马爷又怎会如此舍得建造大舰,要知道,此时登莱水师建造之大舰,一艘就要五十万两。” “这么贵?” 魏良卿忍不住开口惊呼,魏忠贤更是恼火,指着他大骂。 “还不是你个混账东西,若非你个混账为了丁点钱财,事情怎会如此?” 魏良卿不敢反抗,嘴里却嘟囔道:“就是没侄儿,山西那帮贪财之人还不是……” “还说?” 魏忠贤“砰”地站起,怒道:“是你个混账东西了解驸马爷,还是老子知晓?若非是你,驸马爷怎会以为是老子与那帮混账东西联手,又怎会动了内库银钱?没了内库银钱,宫中谁会正眼看你一眼?” “你个混账东西,驸马爷深受三代帝王恩宠,若非崔文升最后服软,早在几年前他崔文升的脑袋就已经搬家了,王安猖狂,驸马爷当着群臣的面照样拳打脚踢,你个混账,真以为驸马爷不敢砍了老子的脑袋?” 魏忠贤呼吸粗重,越说越恼怒,指着魏良卿大骂,田尔耕一脸苦笑,这些事情他都经历过,也不敢随意插嘴,亓诗教、魏广微心下叹息,其余一干人等就有些傻眼了。 魏忠贤一屁股坐下,恼怒道:“别以为驸马爷在人前素来不注重礼仪,就他娘地以为驸马爷只是个狂人,你个混账东西懂个屁!” “数年来,驸马爷可曾碰触过司礼监,可曾过问过内外廷朝政?宝钞之事……谁不害怕?天下兵马权全交给了驸马爷,孙承宗还是陛下最亲近老师呢,结果如何,说被罢职就被罢职,最后又如何?驸马爷不还是将权柄交还给了陛下?” “一个个自以为是,以为驸马爷不遵守规矩……” “你们懂个屁!” “最讲规矩的就是驸马爷,要不然,你们真以为驸马爷凭什么,凭什么能深受三代帝王如此恩宠?” “混账东西,若非你个混账东西,私下里做了这种事情,让驸马爷以为咱家对陛下、大明朝不再忠诚可靠,你个混账东西,真以为驸马爷会碰触陛下的私财?” 魏忠贤恨不得狠抽自己侄子几巴掌,屋内却无人敢喘大气。 “哼!” “什么都不懂的混账东西,你根本就不知道驸马爷对于陛下来说是什么!” “混账东西!” 魏忠贤数月来的憋屈也只有他自个知道,皇宫规矩森严,是个没多少人情味的地方,也是个很现实的地方,事事都要权利、金钱打点的地方,凭借自己早先年的作为才得了皇帝的信任,结果一日间全成了泡影,就是如今的孙承宗也跟着倒霉。 刘卫民相比他们要聪明了许多,身为军将,身为大明战刀,就少牵扯进入朝政,而孙承宗在这方面就做的差了许多,魏忠贤从刘卫民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也不怎么插手军务。 刘卫民这边一有好处,他就想着横插一杠子,但两人却从未因此翻脸恼怒,就是因为都知道底线在哪里。 宝钞事关大明安危,若是魏忠贤自个拿着宝钞去兑换,刘卫民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了,可一旦造成挤兑,造成百姓恐慌,欲要动摇大明朝的根基,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魏忠贤恼怒魏良卿的缘由,更是恼怒那帮山西混账。 魏忠贤一阵恼怒,其余人等也不敢劝解,就是魏忠贤、亓诗教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劝解,屋内也是一片寂静。 或许是魏忠贤发泄了多日来的郁闷恼怒,见无人开口,稍微压下了些怒火,看向亓诗教、魏广微,说道:“驸马爷也算是为北地士子们寻了个出路,两位阁老在选择推选之人当谨慎,万万不能再出了乱子,若再惹恼了驸马爷,真说不好又会闹腾了什么样子来。” 魏广微微微点头,说道:“刘驸马与陛下虽是臣,却亲如兄弟手足,确不宜再惹出了事端。” “魏阁老所言甚是,以咱家对驸马爷的了解,但凡不会出了太大的乱子,驸马爷并不愿太过理会朝廷上的事情,能少些事端,或许驸马爷会将内外库钱财还了也不一定。” 众人心下一惊,顾秉谦犹豫问道:“公公是说……刘驸马会将内外库的银钱还与内外库?” 魏忠贤叹气道:“有些事情你们不了解,神宗陛下还在的时候,为何一定要将净军、幼军置于驸马爷门下?” “两位阁老或许以为是萨尔浒之事……也是,是与萨尔浒有关,若非内外朝廷欺瞒,提前强令杨镐出兵,十万精锐也不能兵败至此,但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他咱家也不知晓的缘由。” 屋内“五虎”一阵心惊,所有人都知晓萨尔浒明军败了,可从无他人提及,好像一切迷雾一般,今日骤然听闻,皆惊骇不已。 顾秉谦、魏广微是知道的,听了魏忠贤话语,心下也是感叹连连。 魏忠贤说道:“自神宗陛下时,驸马爷就是皇帝手中之刀,虽然锦衣卫、东厂也是咱大明皇帝手中刀,可惜……在萨尔浒后,陛下就已经不再这么相信了锦衣卫、东厂。” “战刀就要纯粹,不能有任何威胁到陛下的可能,足够听话,却又不能威胁到了陛下,如此战刀才能足够长久,你们可曾见到驸马爷威胁过陛下?” 魏忠贤摇头苦笑。 “压水井、弗朗机高产之粮就不说了,原本炼铁炉子的七成利、田地税赋、织造府、海贸司这些都是要往内库送银子的,皇家学堂,小琉球,苏禄、安南……杂七杂八的,哪一个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事后又如何?该交的权柄也全都交了上去,因为曲阜的事情,若非陛下坚持,如今的驸马爷甚至连幼军、净军都交给了朝廷,又怎会成了这般情景?” 第330章 欲做寓公【三章,第一章,十分感谢朋友们地支持】 魏忠贤叹气道:“你们只是看到驸马爷蛮横霸道,却不知驸马爷之精明,内外库银是什么?大明赋税又是什么?自驸马爷入京的那一刻,你们何曾见过驸马爷打过两库的银钱?咱家觉得……过了两三年,驸马爷就会将内外库银、大明赋税还给朝廷。” 亓诗教、魏广微相视一眼,他们知道魏忠贤与刘大驸马打的交道较多,知道些隐情也正常。 魏忠贤是真的怕了,尽管直觉上认为刘大驸马最终还是会将他的内库还给他,可他也不敢一准肯定,但不能再轻易招惹是必须的条件。 一干人关门商议,魏忠贤又对魏良卿一阵威胁,直到天色渐黑时,一干人才一一散去。 …… 魏忠贤等人关门商议,东林党也在关门密议,只有刘大驸马眉头紧皱。 “不就是赈个灾吗,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刘卫民一阵哀叹。 朱徽妍却白了他一眼,说道:“若不是相公瞎整胡闹,也没这么麻烦了。” 看着正在铺床的小媳妇,很想照着翘起的屁股狠狠抽一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你啊……算了,说这些你也是不懂。” 朱徽妍将床铺铺好,跳下床来,对着他就是撅着小嘴。 “相公憋在心里不说,妍儿怎么能知道?” 刘卫民很有些无奈站起身子走到床沿坐下,拍打两下床沿,示意他坐在身边,叹气道:“钱粮赈灾,直接发放下去是挺省事的,可若没官员带头组织恢复生产,仅依靠百姓自己,这次灾难就算度过了,官府在民间的威望还是没有多少,民间戾气依然存在,尽管朝廷是拿出了钱粮。” 又叹气道:“想要逐渐消除百姓戾气,让百姓信咱,就要咱多卖些力气,宝钞的事儿你也清楚,衮州二十四县为何没乱?还不是信咱?河南灾民堵住了河运、扣押了粮庄派过去的管事,还不是因为河南百姓不信咱?” 朱徽妍也不吭声,见她如此,刘卫民很霸道将她抱起扔进床里侧,自己也三下两下踢掉鞋子,肚子鼓起,一口大气直接吹灭火烛。 “睡觉!” 天气炎热,刘卫民也只是拉起薄被盖着肚子,两只手交叠放在脑后,感觉身边一阵轻微翻动,下一刻就感觉她的小脑袋枕在了自己肚子上。 “相公,妍儿不是埋怨,妍儿只是担忧。” “担忧?” “嗯。” 大手伸出,揉了揉肚子上小脑袋。 “担忧什么?” “担忧内外库银钱,担忧相公被所有人厌恶……” 盯着漆黑的帐顶,刘卫民突然发觉,自己的小媳妇好像真的长大了,大手毫无意识的轻抚着柔顺发丝…… “你的担忧是对的,可暂时也只能如此,咱家钱庄没那么多资本,没可能让天下无数百姓信任,不如此……百姓就不会信咱!” “嗯,妍儿知道。” “等着吧,等三年后,咱还了第一批国债后,若情况还算不错,咱就将内外库还给朝廷。” 感受到她翻了个身,感受着自己胸口的热气,刘卫民不由低头,看向漆亮的双眸。 “相公,方阁老去岁也安置了不少沈辽百姓,孟家也有不少经验,要不……要不相公辞了职事,好好教书育人吧?” “……” 屋内一片寂静,就在朱徽妍双眼中愈发慌乱、忐忑时…… “嗯,听你的,相公明日辞了职事。” …… “相公,你……不会生气吧?” “呵呵……怎么会呢,妍儿说的对,咱家已经招惹了太多是非,是应该低调了。” 手指轻轻缠绕、抚弄柔顺发丝,心下却感叹连连,认真考虑朱徽妍话语,感觉自己冒头的的确太狠了些,回过头想一想,却发觉自己一再被推到风暴中心。 一夜失眠了难以入睡…… …… “梆梆……” 房门轻响,两息后,刘英儿轻轻推开房门,灯光亮起,看着依靠在床头瞪过来的眼睛,刘英儿吓了一跳。 “小旗大人……” “几时了?” “刚刚丑时五刻。” 刘卫民轻轻将躺在怀里的朱徽妍放好,轻手轻脚下了床,一边静静披上衣物,一边示意端着木盆的刘英儿出去。 两人出了房,外面微凉气息让燥热的胸口舒畅无比,双臂展开,深深吸了口清凉气息,心胸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果然……啥都不想最他娘地舒坦!” 刘英儿一脸怪异看着他,见她表情,刘卫民不由咧嘴一笑,也不去解释。 “一会儿,你陪小旗入宫,顺便接喜儿她们入学堂。” 刘英儿看着“扑扑啦啦”洗着脸颊的他也不多言,只是默默点头。 洗刷后,随意拿了个饼子跳上马车,刘英儿赶走正要拉着马车的三儿,坐在车辕上默默赶着马车,他则坐在车厢内闭目沉思…… “小旗大人。” 马车停顿,刘卫民稍微掀开车帘,正看到一干大臣正等在午门外,三三两两低声说着什么,第一次正儿八经上朝,他甚至有些稀奇、怪异感觉。 “驸马爷……驸马爷……” 看着魏忠贤一溜小跑,刘卫民心下有些好笑,跳下马车,一边迎上前,一边抱拳拱手。 “魏公公这么早啊!” 魏忠贤忙躬身一礼,笑道:“若是知晓驸马爷前来午门,咱家定会再早上两刻钟!”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看着一干大臣们看过来的表情,一脸微笑道:“刘某第一次从午门外上朝,心下怪怪的,怎么着都觉得不自在。” 魏忠贤一愣,随即笑道:“咱家第一次也是这般,驸马爷多来几次午门,慢慢也就习惯了。” 刘卫民捏了下鼻子,又踢了下地面,好像要将心下石头踢开一般,笑道:“还是算了,鸡不打鸣就要爬起来,刘某还真没这么勤快。” “魏公公。” “你我……有多久没这么舒坦聊天了?” 魏忠贤一愣,微微摇头,叹气道:“自驸马爷前往南方,好像就没这么轻松了吧……” 刘卫民微微点头,叹气道:“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烦心的事儿太多,昨夜公主还说……” 手指点着魏忠贤胸口,又指了指自己鼻子。 “昨夜公主还说你我生疏了呢!” “刘某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心想着你我都算是陛下的臣子,是陛下、大明朝的奴才,怎么可能会生疏了呢?” 刘卫民叹气道:“可回头一想想……你我确实是生疏了,刘某也不知是从何时成了这般,若说是江南之事吧?感觉不是,江南对你也是只有利而无害,要说你魏公公心底有不满,也只是因为刘某功劳大了些,在陛下心中重了一分。” “接着就是山东曲阜,内外库都得了诸多好处,就算刘某在衮州用了些童生为官为吏,也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吏,有影响的也只是朝廷的文臣,与你魏公公并无干系,而且净军、幼军,以及江南杂七杂八也都准备交还给你,给朝廷,准备老老实实做个寓公,种地、教孩子、挣点小钱钱……” “没了利益之争,你我也能好好相处,只是……陛下不愿,这也怪不得刘某,幼军也算不得威胁到了你,刘某也没再坚持拒绝陛下。” 刘卫民一阵苦笑摇头,魏忠贤额头冷汗直冒,躬身说道:“驸马爷,老奴……老奴真没想着用宝钞挤兑卫民钱庄,真的,驸马爷一定要相信老奴啊!” 刘卫民点了点头,叹气道:“说实话,刘某也不信你魏公公会如此愚蠢,不说宝钞对大明江山的影响,就是我卫民钱庄倒了,对你魏公公又有多少好处?” “是是,驸马爷说的是,卫民钱庄倒了,咱家也没一丁点好处,老奴……老奴绝无任何想用宝钞挤兑驸马爷的心!” 刘卫民微微点头,叹气道:“可事情已经如此,刘某也是无可奈何,也只能以大明朝财赋为担保,过两三年吧,若两三年后,钱庄情况还算不错,若无挤兑之事,内外库、赋税就还给你们,但是!刘某丑话说在前,若朝廷大臣们再给卫民钱庄使绊子,可别怪刘某翻脸不认人!” 魏忠贤心下一喜,又猛然一紧,忙躬身说道:“驸马爷放心,外廷老奴不敢保证,内廷绝无人敢再碰触卫民钱庄!” “嗯。” 刘卫民点了点头,又皱眉说了句魏忠贤一愣话语。 “魏公公,为什么权势富贵者往往富不过三代?” 魏忠贤一愣,随即一脸苦笑。 “驸马爷,老奴……老奴今日就将侄儿送回老家,今生也不让他踏入京城一步,报社……老奴今日就关了报社!” 刘卫民却微微摇头,叹气道:“公公还是不明白,刘某并非对魏良卿小混蛋,或是报社不满,你为了公公,无后,想着你一脉有个后人,想着死后有个人烧点纸钱,上些贡品,刘某都能够理解,可公公有无想过,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问题?” “话语听着好像有些难听,好像是刘某在讥讽公公……” “老奴……老奴不敢……”魏忠贤忙擦拭了把额头汗水。 刘卫民却摇头,说道:“忠、奸有时真的很难辨别,尤其是掌管着整个天下权势之人,公公你自个说,刘某将沈辽数十万百姓迁离,是忠,还是奸?” “做了,就会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会有人赞许,也有人怒骂……” “是忠?” “是奸?”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评论,真的很难下最终结论的。” 第331章 大明朝的老大难【第二章,谢谢支持鼓励】 刘卫民伸手拍了拍微躬的魏忠贤,叹气道:“有人爱财,有人喜色……人有五情六欲,有这样或那样缺陷、不足,但有一点,该有的精明理智要始终清醒着,大事上不糊涂!” “是是,驸马爷说的是,老奴……老奴……” “啪!” 刘卫民又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将他话语打断。 “越是身为上位者,越应该小心谨慎,越应该保持自己应有的清醒理智,你魏公公虽没读了多少书,却看的多、经历的也多,一般人还真比不了你,可是……你身边的人却不成!” 刘卫民看着魏广微、亓诗教走了过来,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嘴里说道:“你我就比如是盖了座高塔,你我就是站在塔顶俯视众生百态之人,我的塔可以盖到十层,而你只能盖两三层。” “知道为什么吗?” 魏忠贤一愣,忙躬身说道:“还请……还请驸马爷教了奴才。” 刘卫民对他态度很满意,说道:“上位者劳心,下位者劳力,刘某这座塔顶下的第二层是好的,而你魏公公第二层就是坏的,就已经不牢固了,所以……你的塔永远都不能高了,越高……越危险,最后会把自己砸死的。” 刘卫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却抱拳迎上魏广微、亓诗教。 “魏阁老,亓阁老。” 两人拱手还礼,魏广微笑道:“魏某还以为刘驸马会自西华门进入呢,没想到也来了此处。” 刘卫民笑道:“陛下昨日让人去府上传旨,没法子啊,心下就算不想来也不成啊,要不然又不知会有多少弹劾送到两位阁老案头了。” 魏广微、亓诗教心下不由一愣,两人微微相视一眼,亓诗教微笑摇头,说道:“刘驸马说笑了,以陛下对刘驸马的恩宠,想来也没哪个不懂事儿以此事弹劾的。” 魏忠贤心下正揣测刘卫民话语,见到魏广微、亓诗教两人上前,也只能暂时放下思虑,听着亓诗教话语,也不由微微点头,笑道:“亓阁老所言甚是,就算有些不懂事之人,各位阁老与陛下也不会当一回事儿的。” 魏广微、亓诗教两人点头赞同,朝臣们巴不得他刘大驸马整日待在驸马府乐不思蜀呢,刘卫民也知晓他们心下所想,对此也不甚在意,四人说着毫无营养客套话,不一刻钟,随着宫门打开,礼部官员们开始训话、整理站班队列,就是刘卫民也不由站到西侧武将队列中,站在郑国泰之下。 郑国泰在万历帝时地位就是忽高忽低,神宗登基后,整日待在府邸诚惶诚恐,到了朱由校时,有郑贵妃与刘卫民的关系在,他也算稳定了下来,虽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也只是什么事儿都不管的主,本就没多少本事,在山东又丧师辱国,左都督也丢了。 郑国泰因败降职为同知,还没几个月呢,又发生了宝钞的事情,为了能彻底掌控五军都督府,避免京卫动乱,刘卫民再次将他拉了出来,暂领五军都督府,事后也不知朱由校如何想的,并未将郑国泰去职,依然领着五军都督府。 虚职、虚衔上刘卫民算是正一品,毕竟他的“太子太保”在那摆着,净军、幼军指挥使实职只能算是从二品,与五军都督府都督的正二品差了些,论爵位,两人都是伯爵,地位差不多,但他是郑贵妃的弟弟,站在他身后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他也不想这么太过显眼,可越是不想显眼,朝臣们越是俩眼瞪着他。 郑国泰在前,刘卫民在后,郑国泰估摸着有些别扭,一边低头在前走着,嘴里还不时低声嘟囔着。 “镇国啊,今日你可要小心着点,俺可是听说了,文臣们对你很不满呢。” 刘卫民也低头小声说道:“文臣们不满就不满了,咱大明勋贵们对小子没啥不满的吧?” “这点镇国放心,俺已经挨家挨户走了个遍,绝没人敢多嘴多舌!” 郑国泰叹气道:“不过啊,镇国,不是俺们埋怨,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各家各户日子其实都挺难的,朝臣们整日吵着要削减俺们的爵位,削减俺们的俸禄,谁家都是老少一大堆,镇国能不能与陛下说道说道各家的难处?” 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息,按照祖制,先是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将军、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亲王岁禄为万石,郡王二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将军三百石,奉国将军二百石。 这些还是朱姓子孙,还有外戚功臣的公、侯、伯呢? 几十万朱姓子孙,年年增加,仅他们需要发放的俸禄就占了赋税两成,再除去官吏们的俸禄,还能剩下了多少用于养兵,又有多少钱财赈灾救民? 朝臣们早在万历帝时就动不动弹劾不法勋贵,哪怕是很小的罪过,皇帝也会直接降罪削爵,若非郑国泰是郑贵妃的亲弟弟,爵位早削没了。 就算如此,无数朱家子孙也在天启元年削减了无数人,如今欲要再削去除亲王嫡系子孙外所有朱姓子孙俸禄、爵位,也正因为这件事情,才想着将他们全都移出大明朝本土。 郑国泰开口,虽声音较低,武将勋贵一列低头行走之人却全听了个清清楚楚,就是另一边抱着笏板的文臣们也不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心下哀叹,却又不能答应了郑国泰,刘卫民叹气道:“都督与皇贵妃奶奶的关系摆在那儿呢,咱也不能欺瞒了都督,这件事情小子的确不能答应了,亲王年俸禄不过只是万石禄米,咱就算是万石全是上等的江米,一年的俸禄不过才三千四百两银钱,奉国将军更惨,才两百石,多少银钱?不到一百两!” 郑国泰唯恐他拒绝一般,忙说道:“镇国说的太对了,就这么丁点俸禄,一大家子咋够养活?朝臣们咋还整日盯着俺们啊?” 刘卫民心下更是直翻白眼,却低头叹气道:“都督,咱单个人看着是挺少的,可挡不住咱大明勋贵人多啊?当然了,小子也知道各家各户都是家小一大帮子,就小子这么丁点家丁,每月还上千两银子养着呢,更何况是那些王爷们了。” 跟着礼部官员缓缓行走的一帮勋贵们也沉默不语起来。 “小子也不敢瞒了都督,小子在这件事情上的确帮不上多少忙,不过各家各户没了俸禄,几如成了普通百姓,经商、做工、科考为官、领兵为将也就应该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郑国泰无可奈何,他是外戚勋贵,虽朱家宗室与他并无多大的关系,可同为勋贵,朱家子孙都这样了,他们这些外戚勋贵们的境遇可想而知。 心下无奈哀叹,眼看着就要进入了乾清宫,也不能再多说什么,脸上却一阵愁苦。 五军都督府上层多多少少都算是勋贵,各家各户都忧愁这件事情,可如今自皇帝至下都吵吵嚷嚷要削减,一两个人也很难阻拦。 刘卫民心下叹息,却也只能跟着群臣山呼“万岁”,给坐在龙椅上的大舅哥磕头礼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朱由校一摆手,所有人低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各自站回各自的位置。 只见师明上前一步,手中拂尘一甩。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看着师明模样,听着拖了好长尖细嗓音,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好笑,原本以为会立即进入主题,谁知等了一会儿也无人开口,正当他疑惑是不是自己跑出来交待事情呢,一人抱着笏板出列了,定睛一看,是河南人田珍。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刘卫民见是此人,心下就是一阵叹息,心下也想着大明朝的老大难来。 按照明太祖制定的祖制,亲王岁禄为万石,郡王禄二千石,镇国将军禄千石,辅国将军禄八百石,奉国将军禄六百石,镇国中尉禄四百石,辅国将军禄三百石,奉国将军禄二百石,还有大公主禄两千石、郡主禄八百石、县主禄六百石、郡君禄四百石、县君禄两百石、乡君禄一百石,与朝廷官吏一样,俸禄以银、钞折算,也就是发三成银、七成钞。 整个大明朝一共实封了六十五位王爷,有些有些被废了,或是绝嗣除封了,到了此时,一共还有二十八位,其中陕甘有秦王(西安府)、瑞王(汉中府)、肃王(兰州府)、庆王(银川府)、韩王(平凉府)五位亲王;山西有晋王(太原府)、代王(大同府)、沈王(潞州府)三位亲王;河南有周王(开封府)、唐王(南阳府)、赵王(彰德府)、崇王(汝宁府)、潞王(卫辉府)、福王(洛阳府)、郑王(怀庆府)七位亲王;湖广有楚王(武昌府)、岷王(武冈府)、襄王(襄阳府)、荆王(蕲州府)、吉王(长沙府)、桂王(衡州)六位亲王;山东有鲁王(衮州府)、德王(济南府)、衡王(青州府)、三位亲王;川蜀有蜀王(成都府)、荣王(德昌府)二位亲王;江西有淮王(饶州府)、益王(建昌府)二位亲王,共计二十八位亲王。 第332章 庞大的宗室群体【第三章,谢谢朋友推荐和月票,真的感谢!】 “镇国伯……大兄……” “嗯?” 刘卫民心下正不断哀叹,自己媳妇是公主,俸禄两千石,自己只不过是个最末尾的伯爵,就算有太子太保,有净军、幼军提督之名,也没见谁给自个发过一文钱的俸禄,一想到自个还要靠媳妇养活,心下哀叹不已,哪里会注意田珍说的啥。 皇帝发话,群臣全都唰唰盯着自己,更是一脸呆滞。 一帮大臣全都一阵好气,朱由校却露出一副想哈哈大笑却强憋着的难受表情。 朱由校好死不死又说道:“镇国伯以为当如何?” “当如何?” 鬼知道当如何?见御史田珍跑了出来,他就知道又要弹劾啥事儿,心想着与自己无关,也不想理会这些烂事,也就没注意听一干大臣们说的啥,看向大舅哥的眼神也颇为幽怨。 别人好像也想看他笑话,也不开口与他交头接耳,无可奈何,只能拉了下郑国泰。 郑国泰一阵犹豫,低声说道:“田大人先是说了我朝皇室宗亲俸禄几何,在册几何……” 还未等郑国泰刚低声开口,田珍向刘卫民抱拳就是一礼,大声说道:“洪武年宗室子嗣五十八人,永乐年一百二十七人,正德年两千九百八十人,嘉靖四十四年两万八千八百四十人,万历年为二十万人,今时……十三万三千……” 刘卫民突然有些迷糊了起来,大手伸出,疑惑说道:“田御史先等等……小子好像听谁说……说百万来着,怎么这么少了?还有……皇爷爷时候是二十万,咋现在就成了十三万三千了?” 瑞安驸马万炜这位皇室宗正上前一步,说道:“刘驸马不懂就别乱说,何来的百万之言?先帝在时,有感宗室耗费国帑,故而令宗室嫡系无后者,庶出子不得继承爵位,而为庶出之人,不在宗籍,故而少了一些。” 田珍向万炜抱拳一礼,说道:“宗正大人所言不错,北京城岁输四百万石,在籍宗室却需俸禄八百五十万石,以山西、河南、陕甘为例。” “山西仓储岁储一百五十万石,山西却欠宗室三百万石。” “河南仓储岁储八十万石,宗室欠俸禄两百万石。” “陕甘地贫,岁储六十万石,欠俸禄一百五十万石。” 刘卫民傻眼了,下一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说道:“田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河南地处中原,岁储八十万石粮食,也就是百姓缴纳了八十万石粮税,以每亩纳粮一斗计,整个河南才八百万亩纳税田地?” 在他的印象里,河南在后世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农业大省,耕地怎么着也是过亿亩的,可比山西少雨多山强多了,怎么着也要比山西富吧?怎么反过来了,反而山西比河南还多一倍? 田珍沉默不语,众臣默然,看着所有人都不吭声,刘卫民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河南有周王、唐王、赵王、崇王、潞王、福王、郑王七位亲王,其中福王占地三万顷,是田地最多的一个亲王,除了神宗皇帝给每个儿子万顷外,事实上这些王爷们在河南并无这么多,而他们的田地也并非全都在河南一地,而整个河南王府拥有田地不过七万顷王庄田地,按照后世一亿亩田地计算,去除百姓缴纳的八百万亩田地,去除七万顷,剩下的田地哪去了?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无论是现在,还是几百年后,他都相信,热爱田地的心从不会改变,但凡可以耕种的田地,也绝不会视而不见。 田珍也不再与眉头紧皱的刘卫民多言,转而向皇帝深深一礼,说道:“臣以为,朝廷已不堪重负宗室之俸禄,臣恳请陛下,当以万历四十八年之例,以朝廷见给之数禄银二十万六千为定额,除亲王本人定额外,各王府宗室多寡均定。” 刘卫民更是惊讶了,用“二十万六千两”给十三万三千在籍宗室发放俸禄,一人合不到二两银子? 周王、晋王、鲁王、楚王四个王府是人丁最多的王府,周王田地五千顷,在籍册人丁五千多人,每个人平均算是百亩。 事实上根本不能这么计算,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将军、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八个等级,周王不是福王人丁这么单薄,周王第一代是太祖第五子,两三百年传承下来,朱姓子孙五千,而王府与世家家族一般无二,第一代还能多给一些家资,第二代、第三代会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周王府已经传承了十一代人,下面最底层的朱姓子孙可想而知会如何的凄惨,按理说,只要在籍册之人,最少也会有年俸禄两百石,两百石也算能过得挺滋润了,可周王府在嘉庆年间,朝廷就欠下了高达三百万石,到了现在谁能想象究竟欠了多少。 年年欠俸,原本宗室是不能随意跑去京城的,几十年来却是年年都有各王府宗亲跑去京城告状,尤其是周王府告状最勤快,甚至逼迫着万历帝不得不定了规矩,只要离开了王府的那一刻,俸禄就算没了,啥时候回了王府,啥时候有俸禄,更是极为严厉,但凡寻到了个错,就会取消宗籍,贬为庶人,辽王就是寻了个错直接取消了封国。 年后刘卫民就早早将福王、周王、代王、衡王,以及给他捣蛋的鲁王送去了安南,所以他对周王府了解更多些,周王府的七十五个郡王,数百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将军也全被他扔去了安南,被他扔到安南的郡王就有小两百,将军封号的就有小千把,至于这些人去了安南后会如何,就让他们自个的王爷家主去头疼好了。 他对于这些人比较了解,可也只是字面上的了解,并未深入了解,更不晓得原来朝廷欠了他们这么多钱粮。 听了田珍话语,刘卫民就知道皇帝大舅哥询问他的话语,可他怎么回答?二十万银钱给十来万宗室发放俸禄,若是那些在顶端的亲王、郡王、将军们能够平均分配给每一个族人田地,就算不要一文钱的俸禄,也是没问题,可这可能吗? 没有田地的无数底层族人,一年二两银让一家老小怎么活? 不能经商,不能科考入仕,不能做工,甚至成为地主的佃户都不能,二两银子,咋活? 正当他紧皱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户部给事中薛国观上前拱手一礼。 “陛下,宗室之人俸禄太高了,我朝根本无法承担,刘驸马也曾言,此时正是小冰河时期,去岁山东大震,今岁又有河南、两淮水灾,来年又会如何?” “二十万两虽少,但各王府各有无数田地,臣以为,各王府足以自养自足。” 御史石三畏、御史李灿然、御史刘宇亮、御史张至发、御史胡良机、礼部主事温体仁…… 不管是五党人,还是东林党,甚至连崔呈秀等人也跑了出来。 朱由校看着一群低级官吏们跳了出来,眉头微皱看向同样紧皱眉头的刘卫民,两人目光碰撞了下。 刘卫民无可奈何,只得站了出来,拱手一礼,说道:“臣知道田大人是河南之人,而河南原有九位亲王,今只有七位。” “陕甘有秦王、瑞王、肃王、庆王、韩王五位亲王。” “山西有晋王、代王、沈王三位亲王。” “河南有周王、唐王、赵王、崇王、潞王、福王、郑王七位王爷,若算上被罢去伊王、徽王,是九位。” “湖广有楚王、岷王、襄王、荆王、吉王、桂王六位亲王。” “山东有鲁王、德王、衡王三位亲王。” “川蜀有蜀王、荣王两位亲王。” “江西有淮王、益王二位亲王。” 刘卫民缓缓说着大明朝现存的二十八个亲王,说道:“河南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河南府、汝州、南阳府、开封府、汝宁府、归德府八府一州,不客气的说,河南已经被各位王爷们占了。” 见众人微微点头,刘卫民又说道:“随着各王府人丁增多,所费之钱粮物品日渐增多,侵占民田、侵夺百姓之利,以及不法之事也会愈多,田大人身为河南人,定是深有体会,臣毫不怀疑田大人爱民、护民、忧国之心,对此……臣以为陛下当嘉奖之!” 刘卫民又看向户部给事中薛国观,说道:“秦地有亲王五位,陕甘、山西地高,易为受旱而灾,本就地贫不易养民,又有五王居于此,民力已难奉养,外有鞑靼虎视眈眈,内有民困之忧,薛大人之忧虑,陛下亦应重视!” 一干大臣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着他,都知道宗室子孙奉养银越来越高,每每更是打上府衙讨要银两,其中就属陕甘王府最是蛮横,没人愿意跑去王府所在地为官,可他们没想到刘卫民会说出这番话语。 薛国观忙抱拳向他一礼,说道:“刘驸马所言甚是,北地民风剽悍,若逼迫太甚,陕甘恐有民变之危啊!” 刘卫民心下暗自点头,对眼前之人也重视了几分,这也是北地,尤其是边地出身的文官与南方文官的不同,北地官吏更为现实、务实一些,但还是对他之前的话语有些不认同。 第333章 军者,圆围;国者,四方域【第一章】 刘卫民向薛国观拱手还礼,说道:“还请薛大人谅解,刘某并不赞同二十万两养十万宗室之言,不是因二十万银钱太少之故,各王府名下田地是不少,以万历四十三年计,周王府五千二百余顷,赵王府九百九十余顷,唐王府一百四十余顷,郑王府三百六十余顷,崇王府八千五百顷,伊王府、徽王府遗地三千余顷,再算上潞王、福王,河南九王宗室七万顷,平均下来,每一朱姓子孙,差不多也当有一百五十亩,虽算不上富裕之家,也算是四菜一汤的小康之家了。” 刘卫民咧嘴一笑,下一刻又严肃了起来,说道:“正如薛大人所言,若这些王府可以平均分配给族人,就算国库一文钱不出,宗室族人也会如一般秀才公一般活的很好,可关键的问题,这些田地属于九成普通的宗室族人吗?” “按照祖制,每一个郡王成年后会得到六十顷田地,所生子世守之,也就是说,除了亲王在册封时,朝廷册封给了些田产,无论是六十顷田地是朝廷赐予,还是亲王赐予,宗室最终有田地的,也只有亲王、郡王,至于亲王、郡王是否分给余下子孙,那就另有一说,这也是为何总是有无可奈何的宗室子孙,不顾祖制宗法,私自前来京城讨要俸禄的缘由。” 众臣他转身向皇帝躬身一礼。 “陛下,各一个王府如同一大家族,王府亲王就如一族之长,人有五情六欲,亦有亲疏远近,王府甚至还不如一般普通百姓之家,皇族宗亲不允许经商、不允许务工、不允许科考入仕、更不允许私自离开府县,甚至成为普通士绅的佃户亦是千难万难。” “普通百姓之族经商可以富甲一方,务工亦能发家致富,科考入仕自不用多言,只要足够的聪慧和勤奋,通过自己的双手就可以开拓自己想要的生活,十年竖树,百年育人!” “这一代不行,那就为下一代创造更好的条件,下一代还无法成才,就来培养下下一代,只要努力、坚信,总会有出头之日。”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普通百姓努力、勤奋,就会有出头之日,皇室宗亲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没了最普通人家的希望,故而……上层的亲王、郡王生活奢靡,甚至吝啬于给自己的亲生骨肉生计之田,故而,皇室宗亲之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甚至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将军才如此在乎太祖制定的奉养之禄米,因为他们除了这些……他们一无所有,至于成了庶人的宗亲生计更加凄惨,几如乞儿一般。” 刘卫民躬身一礼,郑重说道:“如若陛下、朝臣们不能保证各王府田地匀给族人,不能奉养宗亲族人家小,臣以为当谨之慎之。” 田珍一脸涨红,看着刘卫民说道:“刘驸马,若不如此,朝廷根本无法承担各王府的俸禄啊!” 刘卫民脸上一阵犹豫,最后又钢牙紧咬,向田珍微微拱手,又向看过来的朱由校深深一礼,说道:“我朝朝臣俸禄自正一品岁俸一千石、从九品岁俸六十石,而亲王岁俸禄则万石至奉国中尉两百石。” “宗室族人看似岁奉普遍高于我朝官吏,亦非并无道理。” “其一,皇室宗亲为了国家稳定,为了避免以宗亲干政,舍去了普通人应有的奋斗晋升希望,得到补偿也理所当然。” “其二,诸位也可以根据我朝现存二十八位亲王封地可以看出,陕甘有五位亲王,山西有三位亲王,去除被废弃的辽王不提,北京城乃我皇陛下亲自镇守,以天子守国。” “鞑靼有左右两翼,即察罕尔部万户、兀良哈部万户、喀尔喀部万户三个左翼万户和鄂尔多斯部万户、土默特部万户、永谢布部(哈喇慎、阿苏特)万户三个右翼万户。” “鞑靼右翼三部自陕甘一字横列至京畿之北部草原,为了防备鞑靼,太祖以朱姓子孙守国,成祖更是自南京迁都北京,以天子守国。为了守御国土,御敌于外,身为镇边大将,奉养其下将勇,高俸禄亦无可厚非。” 刘卫民看着面色严肃了起来的朱由校,心下又是无奈感叹,但已经张了嘴,想要合上也是不可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陕甘、山西地贫,居于敌之前沿,河南为两者之腰腹,朱姓子孙同出一脉,一损俱损,河南又是天下之心,河南稳则天下稳,同理,山东亦为京畿之腰腹,运河乃北方之血脉,亦不容有失,故而河南、山东置亲王用以镇守。” “天下未乱,川已乱;天下已平,川已平。” “川蜀四面皆崇山峻岭,几如一国,若无忠贞之士镇守,川蜀若失,十倍之力亦难夺之。” “自古荆襄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处若失,江南必危,江南若乱,河南、陕西可由此直入江南平叛。” “北有鞑靼之敌,南亦有自秦汉屡屡侵扰之安南,广西立亲王以挡、以镇南蛮之地。” “是故,自太祖立陕甘、山西、燕辽、河南、山东、川蜀、湖广、广西等地为王,实乃雄才大略之人,意为子嗣以镇安天下,以子嗣世代守国护门!” “是故,俸禄高于阁臣官吏之俸禄,盖因太祖立王之始,便以镇国大将军待之,以宗室族人为守边守国之将勇待之。” 说到这里,刘卫民又不由苦笑起来,自明太祖朱元璋的战略眼光布置是没错,堪称战略宗师不为过,想着自己子孙兄慈弟恭、团结友爱,可却忘了,这种事情真的很难。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语,可又无法辩驳,川蜀就是个四困之地,外面人进去不容易,里面人出来也难,一旦里面发生了叛乱,想夺回来都难,荆襄之地是个很重要的节点,北方鞑靼与大明朝是世仇,绝对是重点当中的重点,兰州、银川、平凉几如一个矛刺顶着鞑靼右翼小汗鄂尔多斯部的胸口,西安为后援,汉中是进入川蜀要道,再加上山西抵住右翼三部最强的土默特部,北京城挡住鞑靼哈喇慎部,被废的辽王则对付鞑靼朵颜三卫和镇住女真诸部…… 无人开口,所有人都心惊不已,心惊太祖谋划,心惊成祖雄心。 刘卫民叹气道:“太祖本意是要宗室子孙世代为国守边,后来建文帝欲要撤藩,发生了靖难之事,如今的各藩王境遇陛下与诸位也是知晓,臣并非说此时待藩王之策不好,而是说……” 刘卫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挠头了好一会,脑袋上戴着的小梁冠也被他弄歪了。 “臣的意思……是……是浪费,陛下您看啊,原本太祖是想着让这些王爷们为统兵大将,给田地、给高俸禄,其实还是让这些王爷们可以养私兵,也就跟李成梁辽东骑、戚帅的戚家军一般……那啥,臣不是说他们想着造反自立为王,臣的意思是……是他们的军队需要更高银钱,是职业军,与半农半兵的军卒不同,职业军卒战力更强。” 越解释越让人挠头,看到一干大臣异样目光,顿时恼火起来。 “看啥看?净军、幼军虽是职业军卒,但这是陛下私军,老子自个都是陛下奴才呢!” 朱由校不由一笑,说道:“大兄不必多虑,朕知晓大兄的意思。” 刘卫民叹气道:“有时候吧……也不能太过责怪军中私军的现象,尤其是边军,为了对付强大的敌人,还就需要一些职业军人,只有专业杀人利器才能对付更加强大的敌人,陛下需要的是约束的手段,需要给杀人利器装上一个刀鞘,啥时候想杀人了,就拔出来,啥时候不想杀人,就放归刀鞘,而不是想着毁了利刃,若真没了利刃,想杀人的时候,又该如何杀呢?” 朱由校若有所思微微点头,说道:“幼军自上至下皆有净军宦官为监军,军将升降、各级监军升降皆由赞画组成的参谋部评定,另有军中书记宦官记录作战、军议言行,就是大兄所说的约束手段,以及为利刃配把刀鞘吧?” 刘卫民微微点头,当着所有大臣苦笑道:“陛下说的是,军者,圆围;国者,四方域。在臣看来,军人只有两个职责,一者抵御外敌的侵入,维护国家利益,二者保护百姓,平定叛乱。要做到这些,首要保证其听令行事,故而在皇家学堂兵科第一课就是‘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军人是兵器,也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故而臣也不愿搭理朝堂上事情,臣是两军指挥使,总是要做些榜样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也不开口。 刘卫民又挠了挠头皮,说道:“太祖之所以厚待诸多藩王,臣不敢质疑里面有身为一个父亲的疼爱缘故,但臣更愿相信太祖对这片土地,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眷恋,若非如此,太祖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苦寒的辽东,送到兰州、银川这么穷苦、危险的地方。” “可现在看来,这些地方的藩王已经算是浪费了,咱大明已经有守边大将,也就无需这些王爷守边了,反而因为这些穷苦地方的宗室子孙增多,穷苦的陕甘、山西已经无法支撑,给地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又影响到了对守边将勇们的支持力度,间接降低了军卒战力,以臣想来,这也绝对不是太祖、成祖愿意看到的情景。” 第334章 羊吃人【第二章,感谢朋友们的支持、鼓励】 朱由校微微点头,叹气道:“大兄所言甚是,不知大兄可有良策?” 刘卫民心下更觉苦闷,刚刚不是已经说了自己不想插手政治吗?怎么又问起了自己了? 小梁冠都快歪掉了,头皮也快被他挠破了,偷偷看向魏忠贤,结果这老混蛋只是直愣愣看着自己,也不上前支援一下。 心下哀叹不已,周王是老牌宗室,自太祖时就延续了下来,在籍宗室五千人,王庄田五千顷,每人百亩,每亩佃租九斗粮,勉勉强强够支付给这些宗室俸禄,可这也是风调雨顺之年,若跟今年一般了呢?遭了水灾呢?来年加征一倍? 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刘卫民也有些头皮发麻,无奈叹息道:“我朝有田,其一曰民田,其二曰官田,官田者,宋元之时官府之田,学田、皇庄、牧马草场、城堧苜蓿地、牲地、园陵坟地、公占隙地,诸王、公主、勋戚、大臣、内监、寺观赐乞庄田,百官职田,边臣养廉田,军、民、商屯田,皆谓之官田。” 刘卫民说着这些话语,众人也都清楚,太祖自蒙元鞑靼得了天下后,原本奉养宋元两朝官府之田,就成了现在奉养大明官府的官田,这部分官田称作“旧额官田”,从明末无数造反诸侯手里夺过来的,以及跟随这些诸侯打天下的豪族们的田地,还有就是百姓开荒获得的一成新田,这部分称为“近额官田”。 刘卫民又说道“太祖之时,田亩计八百五十万顷,弘治十五年,存额四百二十二万八千顷,失其一半,万历八年,张太傅奉命丈量清查田地,增田一百四十四万零九十八余顷,以民田税三升五合五勺计,增税粮五百万。” “官田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税三升五合五勺,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蒙元遗旧者税一斗两升,驸逆张士诚之苏、松、嘉、湖之豪族富民者,税一石,太祖三年,河南、山东、北平、陕西、山西及直隶淮安诸府屯田者,税一斗,此亦为军屯之定税。” “蒙元暴虐,以致使天下大乱,太祖定天下后,卫所以屯田自养,自太祖至成祖,卫所屯田共计八十九万九千余顷,屯田……自此后日益减少,至今已不足半数。” 皇家学堂整理户部账册,这些他还是知晓一些的,蒙元末年,南方是“造反派”大本营,遭受的损失不是很大,而北方几乎就成了千里无人烟地步,北方赋税尤重,遍地都是荒芜了田地,所以纳“一斗”的垦荒田地很多,在战争期间,百姓还能保留田地的,太祖有感深遭苛税之苦,故而税赋最低,一亩地差不多也就收六七斤粮食,其次就是所谓的官田,至于重租、没能逃跑的掉的蒙元人、驸逆张士诚以及造反之人,这些人租虽重,所占的份额却少,也就几百万亩的样子。 但是勋贵、皇族宗室人丁增长,以及大土豪、士绅们打破了这种局面,一想到自己所知晓的事情,又很是犹豫,最后还是不得不开口。 “孝宗之时,顺天、保定、河间、真定四府民田合计十六万五千五百六十五顷,皇庄与四府民田为一比十三,正德九年,此四府皇庄与民田为一比四,亩税三斗。” 刘卫民叹气一声,无奈说道:“咱大明赋税较低,民田仅三四升,一亩田的税赋也不过六七斤而已,就算三斗,也不过是六十斤,百姓也能承担,且皇庄无税赋额外纳出,三斗粮的佃租不会有任何问题。” 朱由校微微点头,他知道卫民粮庄的佃租也是三斗,不仅皇帝点头,一屋子大臣们也跟着点头,他们自个家中的佃租至少高了一倍。 刘卫民又说道:“陛下是大明的皇帝,陛下手里的皇庄就算遭了灾,陛下也不会强迫着佃户,来年增加六斗佃租来弥补今年的损失,但是各王庄、勋贵们、以及……以及九成士绅豪族却会这么做。” 刘卫民转头看向一大帮官吏,一个个全脸色大变,他还像是故意一般,说道:“刘某可不是说诸位会这么无良,怎么着诸位也要给天下人做个榜样不是?” 一帮人全露出苦涩来,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又好像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一般。 浑小子向皇帝一笑,说道:“这种事情很难避免,像诸位大人这般的还好上一些,至少诸位大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陛下就得老老实实掏钱付给薪水,总还不至于饿死了自个一家老小不是?” “可王府就不大一样了,之前臣也是说了,真正有田地的不是什么镇国将军,也不是辅国将军,若亲王、郡王不给,那就屁田地都没有,说句难听的,就算这些将军自个拿了自个俸禄买了三亩田地,上面的亲王、郡王一句话,三亩田也得充公了!” 众人听着,又是一阵苦笑,可事实就是如此,谁让亲王是王府的族长,是老大呢! 刘卫民挠了挠头,又说道:“陛下也是知道,皇庄是咋来的,一开始大多数并不是抢夺百姓的田地,而是官府的官田,后来才是朝廷往哪一指,哪里就成了皇庄,而皇庄又属于官田,所以咱大明宗室的俸禄并不是皇庄名下的王庄直接支付,而是由官府向王庄百姓征收赋税,然后再由当地府库支付给王府,如此也可以减少王府私自加赋,加重百姓负担,还有就是不可道明的理由,反正大家心下知道就是了。” “咱就拿周王府来说吧,五千在籍之人,田地五千顷,以一斗税计,每人得粮十石,可咱宗室最低也是一百石的赋税,咋整?只能是折色一石,这才是最低的俸禄的保障,万一发大水了呢?颗粒无收,不仅最底层的宗室要饿着肚子,又不能私自加赋,官府可不就欠了巨额债务?” 朱由校微微点头,他能够听明白,想了下,说道:“大兄的意思……王府占了的田地,其实是可以供养这些宗室,只不过亲王和郡王把持了绝大多数的田地,以至于下面的族人只能向官府讨要银钱俸禄,不如此他们就无法活下去。” 刘卫民神色肃然起来,说道:“不仅仅如此,更为严重的是,族人会越来越多,被困于一地的他们没有出路,只能躲在城里吸食大明朝身上鲜血,而大明朝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手起刀落吧?” “有多少粮食就养多少鸡崽,虽话语难听了些,道理却是如此,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那个……臣有句话语,若说了……陛下不会恼怒要禁俺足吧?” 朱由校一愣,有些好笑道:“不会是反逆话语吧?” 刘卫民挠了挠头,尴尬笑道:“不好说,还真有可能会有无数雪片飞到陛下案头,要杀俺脑袋也不一定呢!” “哦?” 朱由校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也不去看一干大臣是何种神色。 “大兄不妨说来听听,朕还真有了兴趣!” “怎么说呢……”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这么着吧,臣为陛下将一个‘羊吃人’的故事吧。” 朱由校不由神色露出一丝凝重来,微微点头,也不开口。 “陛下……” 赵南星刚刚开口,就被皇帝粗暴瞪了一眼,刘卫民却挠了挠头,也有些犹豫,说道:“其实吧,这个故事挺像咱大明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只不过大家都处于萌芽时期。” “大兄你说一说,朕很想听听,究竟羊是如何吃人的!”朱由校神情冷淡看了眼朝堂上一干大臣。 “……发生了这件事情的国家,与臣在南洋也较量了一番,正是自莫卧儿跑到咱大明海域的西夷英格兰。” …… 刘卫民将圈地运动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将惨烈性说了个玲离尽致,说完了这些后,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让自己大舅哥好好舒缓一下情绪,说道:“英格兰是个岛国,有九个小琉球岛这么大,因为这个小国与一旁的大陆诸国经常打仗,他们的舰队实力也强些,在击败了弗朗机的无敌舰队后,这个岛国也就打开了海外市场。” “市场……陛下可以比作咱北京城,因为咱北京城人口百万,每日消耗的粮食就有一万石,而一个人口一千的小城,一日才能吃下十石粮食,北京城的市场规模就很大,一万石只是一日的消耗,意味着我的资本回转的就很快,可以用一万石的本钱再拉一万石粮食过来,而小城却要吃上三年,期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我一年可以成为大富豪,卖去小城可能会遇到水灾,会连绵阴雨,粮食坏了,也可能会着了火,亏了个底朝天,所以市场大小对于商人尤为重要。” 朱由校不由点头,笑道:“大兄所言甚是,一弹丸小国的确无法与我大明相提并论。” 刘卫民笑道:“英格兰是打开了市场,而且一算算账,发现羊毛做成的衣物很受欢迎,价格也比种地赚的多,可是呢,做羊毛衣物的羊不够,需要的人力也贵,怎么办?于是就强迫将耕种的百姓赶走,为羊腾出地方种草,养更多的羊。” “百姓没了田地,律法又严格规定,任何人都不许在街头当乞儿,强逼着人进入厂房,生产羊毛衣物。” “因为没了田地的百姓必须要活下去,必须要挣钱买粮食,律法又不让人在外做乞儿乞讨,进了厂间的人多了,工钱就很低,不干也不成,不干就会被衙役抓起来割了耳朵。” 第335章 没有公平【第三章】 刘卫民微笑说道:“一方面羊毛衣物价格高、好卖,另一方面所需要付出的工钱也很低,赚的钱也就多了。” “刘驸马,没了百姓耕种,难道粮食就不会飞涨吗?”田珍一脸冷意质问。 刘卫民转头看向田珍,微笑点头,说道:“田大人说的对,可那不正好吗?还能再大赚一笔,英格兰又有船,对面的大陆诸国有的是粮食,他们的土地很多,粮食很便宜,就算将他们的粮食运到了国内,还要比自己的国家便宜,当然了,我知道便宜,可你没粮食,你就得买!” “奸商……如此奸商当杀!”杨涟大怒。 刘卫民微笑点头,笑道:“难道有错吗?土地是我的,不给你租种了,我就爱自个种草养羊,难道不可以?至于律法……与我何干,那是你们,是陛下……那个啥的。” 朱由校不由一笑,却摇头说道:“如此不顾百姓生死帝王,也定然昏庸无能。” 魏忠贤忙上前谄笑道:“陛下说的对,这样混账皇帝,可不就是昏庸无能吗?” 刘卫民神色却极为严肃,摇头说道:“公公又错了,就这么一个国家,却是打遍西夷诸国无敌手之国!” “啊?” “驸马爷,您……您不会骗老奴吧?如此不顾自己百姓,用百姓生计命根子开玩笑……这……这……” 魏忠贤傻眼了,一干大臣们也有些想不明白了,刘卫民却极为郑重点头,说道:“一个炼铁炉子要五千两,一个枪炮厂要十万两,可我没这么多钱去造它们,怎么办?” “那我就弄起羊毛衣物,将东西卖给对面大陆之人,卖给他国,赚他们的钱!” “从别的国家赚的钱越多,原本只有一碗的水,慢慢这碗水就会变成一缸水,一碗水我喝进肚子里,保证不潵一滴水,我若抱起一缸水去喝,多多少少就会潵出一些来,原本工钱很低只能活口的百姓就会慢慢富裕,而且我的炼铁炉子造了起来,枪炮厂也造了起来,也需要更多人手,更多帮着我去赚那片大陆上的傻帽们的钱。” “工厂越来越多,一支火枪可以买一百石粮食,一日我可以造一杆,难道你一日能产出一百石粮食?” 刘卫民很是无行在魏忠贤肩膀拍了两下,笑道:“有时候,看起来不是很好,结果或许就是反着来的,关键是自己的目的,一开的目的若只是为了贪图享乐,而不是最终想着让国家变强,让所有人兜里都有钱,那就真的成了公公嘴里的昏庸无能,最后也只会成为路边无头尸骨而已,还会将整个国家整垮了。” 朱由校沉默许久,一脸坚定,说道:“朕明白了。” 听了这话语,刘卫民却有些不解看着他,疑惑道:“陛下真的听明白了?宗室可不比其他,还是莫要太过强求。” “嗯。大兄放心吧,朕知晓该如何,若他们愿意,还请大兄多招手一些学员与工匠。” 听到这里,刘卫民终于开心笑了,笑道:“陛下果然聪慧至极,这么多生活困难的皇室子孙,原本也没损失多少,岁奉一百石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罢了,一年做工也能挣的回来,未来也有无限种可能,陛下也算为宗室子嗣做了件好事。” 顾秉谦上前拱手,犹豫道:“陛下,这毕竟有违祖制,还需……还需谨慎稳妥些为当。” 朱由校淡淡摆了摆手,说道:“镇国伯已经解释的够清楚了,祖制是太祖所立不假,可太祖的本意是要我朱家子孙守国、护国,如今子嗣日渐繁衍,已经让我大明百姓不堪重负,尤为严重的是陕甘、山西、河南、山东,此等之地乃我朝稳定之根基,亦是我朱家子孙抵御外敌之第一道防线。” “镇国,辅国,奉国之名,难道顾阁老还没看出太祖之遗旨吗?” “师明,拟旨,传朕之旨意!” 师明忙上前匍匐在地。 “老奴谨遵陛下旨意!” “传令各家王府,各减奉一半,当地官吏监督王府,按其各王府田地、勋爵妥善分置。” “另,各王府勤学好进者,可于皇家学堂就学,朕许以经商、务农、务工、科举入仕,与民无异,但胆敢作恶欺民者,罪倍之!” “传令各王府,废弃海外封国五十万两者,亲王若有意为之,可前来京城择居而住,旦有封国之事,择忠良者率先许之!” 刘卫民没想到皇帝大舅哥会如此果决,竟然连考虑几日都无,当着这么多朝臣就下了这样的圣旨,一干朝臣们更是傻了眼,全呆愣看着皇帝,看着师明山呼“万岁”,山呼“遵旨”。 万炜“扑通”一声跪倒,不,不是一声,寿宁公主冉兴让比他还先行一步高呼。 “陛下英明,臣……臣替无数贫困宗室谢过陛下圣恩!” “砰砰……” 冉兴让二话不说,照着地面金砖就是“砰砰”叩头,一旁的延庆公主王昺无奈,只得上前跪倒,山呼“圣君”啥的。 见三位驸马都如此了,他这个宁德驸马也不能不跪倒在地,一帮傻了眼的勋贵们也跟着跪下,接着就是一脸哀叹苦笑的文臣们。 “众爱卿都平身吧。” 刘卫民走回位置,或许感觉自己头上小梁冠就要掉了下来,正要准备抬手扶正,或许朱由校已经感觉累了,一手扶着额头轻轻揉捏,转头看向刘卫民,随意说道:“大兄,众臣以为“分值”科考颇为公正,皆以为既然公正,大兄当择青年才俊者为佳,以为大兄可以择今次春闱之佳者,大兄以为如何?” 刘卫民抬头看向一干沉默不语大臣,突然一笑。 “公正?” 刘卫民来到赵南星身前,看着颇为严正的面孔,笑道:“小子自知学识较浅显些,也只能教导一下娃娃们,前些日还有人问小子,说‘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有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说实话,小子其实挺想辩驳的,后来想一想,现实也正是如此。” 嘴里轻声叹息,转身向朱由校抱拳一礼,说道:“臣知陛下乾清宫正堂挂着‘正大光明’四字,之前与陛下言及‘羊吃人’之事,其实有些话语臣并未说出,当臣说出这个故事后,陛下与魏公公第一时间内,想也未想,就言此国之主乃昏庸无道之君,而西夷之英格兰君主还就配合了一群商贾,或许在陛下看来,这是极为不可思议之事,但在西夷看来,这却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其原因的。” “东西方,在秦统一天下,为始皇之时,在西夷那片大陆,同样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帝国,但是,后来东西方就走了两条路,始皇病逝后,天下动荡,以汉代秦,汉亡则魏晋代之,虽后来进入百年杀戮、动荡,终是唐宋统一天下,后又由我大明驱逐了鞑靼,堪称历朝历代得位最正之朝!” 这一刻,他像是在学堂里为娃娃们讲课一般,在大朝上低头来回缓步走动。 “自始皇统一六合,这片土地上基本上都是一体的,无论哪一个在动乱之世有了些实力,总是想将之重新成为一体,因为咱们得骨子里,就有‘天下’两个字,但凡读了两天书之人,都将‘以天下为己任’刻在骨子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亦如是!” “但是,西夷之国并非如此,那个强大的帝国崩溃后,至今也未能成为一体,反而成了十数个王国、公国,多了无数领主。” “那么问题又来了,是什么原因致使他们始终都无法成为一体呢?难道千百年来,就没有一个雄才大略之人?就无一个力压群雄之人?还是说……千百年就无一人有心怀天下之人?” …… “这个问题困扰了许许多多人,后来西夷一位伟大的学者,坐着船在海上航行了五年,见识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动物,比如夏天最让人厌恶的苍蝇,他在岛上见识了一种飞不起来的苍蝇,比如原本是同一种的鸟儿,嘴巴却又不一样,再比如外面的大树,为何向着阳光的南面,就要比北面的要旺盛……许许多多,有的很稀奇古怪,有的却稀疏平常……” “司空见惯了的,没人去想,也没人去琢磨,但这位伟大学者却给人们打开了一扇窗户,一扇人类尚未踏足的领域。” “他提出了个理论,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大树下的小草永远都不会旺盛,因为大树抢了小草的阳光雨露。” “看起来很简单的道理,却解释了西夷人与人的关系,竞争的关系,零和一的关系。” “你与我竞争,山东与河南竞争,江南与江北的竞争,打倒你,吃掉所有。” …… “这与咱们儒家思想理念不同,河南百姓是民,河北百姓同样也是民,若真的区别对待,自一开始就不认同山东百姓是民,山东也不在属于这个天下。” “是故,我东方这片大陆,始终如一,而西夷大陆却四分五裂至今,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将其他人认同是自己人!” …… “公平?” 刘卫民向赵南星微微摇头,说道:“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 “从没!” 刘卫民坚定摇头。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终日劳苦,有的人一生下来就生在了文盛之乡的江南,或许诸位会以为这也是一代代刻苦钻研,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第336章 南北士子之别【三章,第一章】 “刘某承认,没有哪个人会不劳而获,行成眼前的江南文风的局面,的确需要无数年的积累,可为何汉唐宋之时,皆是北地文风更盛?” “今日江南文风之盛,难道没有往日逃避兵灾、避难江南之北地文臣之功?” “资源的不匹配,江南文采之人盛于北地,钱粮广胜盛于北地,春闱之江南人中举多与北地之人,难道就是公平了?” ……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有公平的是人,是朝廷,是诸位!诸位给公平就有公平,诸位不给就没有公平。” 刘卫民抱拳躬身一礼,说道:“臣以为,北地穷苦,学子穷困者众,与见识颇广之江南士子无法相提并论,北方之人虽不善言辞辩语,却更愿意低头任事,虽有不足,亦可成栋梁。” “臣今日前来,一者是陛下君命,二者是想向陛下辞去安民使一职,方阁老在这方面更加稳妥些,臣也可以安心教导孩子。” 刘卫民深深一礼,所有人都是愣住了,魏忠贤却是心脏不住加速跳动。 朱由校想要开口挽留,刘卫民已经走在郑国泰身边站定,双目微闭不言。 众人相视,或是震惊,或是犹疑,原本想要提起的人选也懒得理会了,爱咋滴咋滴吧,将此事放下后,他也不再去想,反而转向宗室皇亲之事。 心下揣摩这高高在上的大舅哥话语,也不由感叹,大舅哥终于算是长大了。 “大兄。” “嗯?” 刘卫民一睁眼,正想着宗室子嗣的事情,竟然未能发觉他到了身前。 “灾民的事情你真不管了?” “没多大的事情,粮食送过去,事情也就解决的差不多了,无非是安排些人主持一下灾后工作,给百姓做个样子,有方从哲、高攀龙、左光斗几位大人就够了,若陛下实在不放心,陛下也可以安排魏公公主持一下。” 朱由校沉默片刻,点头道:“那就让赵阁老与大伴一同吧,也显得郑重些,顺便帮大兄安抚一下周王府的人。” 拳头捶了下眼前大舅哥,笑道:“终于长大了,大兄只管帮陛下攒家底。” “对了,大兄,自行车还没弄了呢?” 刘卫民一愣,随即又捶了下。 “放心吧,估摸着……等迈克尔回来时,有了橡胶车子才不颠人,到时候你就知道自行车是好东西了。” 话语说完,刘卫民又挠了挠头,说道:“大兄并不怎么喜欢朝堂上的事情,在这里也无趣,还是你们自个商议着来吧,还要回去给孩子们上课呢!” 朱由校一阵苦笑,说道:“其实……其实朕挺喜欢大兄在这里的……算了,大兄待在此处不自在,还是随大兄的心思吧。” 刘卫民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笑道:“陛下是皇帝,今后莫要再在朝臣面前这么胡来,威仪都没了。” “臣回去了。” …… 郑国泰看着皇帝,看着那人远去,皇帝转身走向龙椅,赶紧擦了把汗水,眼睛瞥向一干沉默不与文臣,忙又低头。 “众爱卿,镇国伯辞了赈灾安民使,朕亦以为镇国伯有句话语说的很对,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生下来本就不公平,朕身为大明朝皇帝,代天牧狩天下,亦当代天补不足。” “司礼监秉笔魏忠贤,内阁赵南星。” 魏忠贤、赵南星忙出列跪伏。 “老奴(臣)在。” 朱由校拿起桌案上科考榜单,提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师明忙接过皇帝送过来的榜单,送到魏忠贤身前。 “南方士子十人,北方士子二十人,另选南方未能登科入仕者十人,北方择二十人,选未登榜宗室子孙三十人。” “老奴(臣)遵旨!” “传朕旨意,方从哲公忠体国,敢于任事,暂为河南、两淮安民理事会总理事,魏忠贤、赵南星为河南、两淮安民使,主持灾民恢复生产之事。” “老奴(臣)遵旨!” 看着跪地两人,看向低头躬身的群臣,朱由校缓缓站起。 “镇国伯话语,诸位也是听了,公不公平自在人心,朕希望诸位能代天补人道之不足。” “臣谨遵圣意……” 看着群臣跪地山呼…… “有奏早奏,无奏退朝……” “退朝——” “恭送我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师明忙紧跟在皇帝身后,持着拂尘躬身远去,群臣依然伏地不起,只剩下渐渐远去的金黄龙袍背影…… 一盏茶,魏忠贤从地上爬起,忙低头看向手中画着朱笔圈圈的榜单,魏广微、亓诗教紧跟上前。 “山东二人,河南四人,山西六人,陕西八人……怎么无北直隶?” 魏广微、亓诗教一愣,赵南星忙将榜单抢过,顾秉谦、朱国祚、孙慎行、王纪、何宗彦……一干大臣上前围观。 “湖广两人,广西三人,四川两人,云贵三人,这……是不是不妥?” 看到朱国祚神色略有不满,本还犹豫的魏忠贤反而冷淡说道:“陛下说的够清楚了,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北直隶都未登榜,南直隶、杨淮又怎能登榜?” 看到朱笔上画出的圈圈,王纪一阵犹豫,说道:“魏公公话语不错,论文治首推杨淮,只是……只是未能登科士子又当如何选取,是否亦要以此例?” “老夫以为不妥!” 赵南星断然说道:“榜上已无北直隶、南直隶杨淮等地,岂能再无?” 朱国祚冷脸点头,说道:“赵阁老所言甚是,榜单上出现且多之地,未能登科士子选择之时就需要稍微削减!” 未等魏忠贤犹豫点头,王纪不满道:“王某有些不赞同朱阁老之言,依照陛下心意,显然是想增加偏远之地文治之风,选择也应以偏远之地。” “陕甘、山西、云贵、广西地处偏远,朝廷理应照顾些……” “就是,虽地处偏远之地,也是大明朝国土,本就……” “王大人说的又没错……” …… 一群偏远之地低级官吏纷纷低声窃语,一干大佬相视不语…… 魏忠贤犹豫说道:“陛下虽未言明,但南方为一,北方为二应是不变,至于偏远穷苦之地多于富裕之地,亦是理所当然,但北直隶、南直隶、杨淮等地青年才俊亦不能无人,照顾为一,为朝廷选拔干才亦是一,至于选出多少人,还需谨慎商议一二。” 众人一听,也不再开口,山西、陕西、云贵、广西等大小官吏听了他话语,紧张担忧也放了下来,未能登榜的地区官吏也不再开口。 回到天工阁的朱由校听着小宦官说着群臣话语,微微点头,手上继续做着一座微型阁亭。 刚出了朝堂,转道去看望了下郑贵妃皇奶奶,见屋内燥热,答应了她送一些硝石降温,与皇爷爷上了柱香,说了几句悄悄话,尚未出了皇宫就在西华门被一脸忧愁的魏忠贤拦住。 刘卫民低头看了一遍榜单,说道:“公公是想问北直隶的事情吧?” 魏忠贤身体微躬说道:“驸马爷说的是,咱家有些拿不定主意,想请教驸马爷一二。” 刘卫民将榜单塞还给魏忠贤,淡然道:“公公觉得……陛下因何刻意不去选北直隶,因何一人都未入选,又因何让公公与赵尚书为此次安民使?” 魏忠贤一愣,沉默少许,犹豫道:“驸马爷是说……陛下对赵尚书心有不满?” “不满……” 刘卫民一脚踢飞蹂躏了好一会的石子,说道:“不满……有些过了,陛下年岁见长,已有了些帝王心志、威严。” 想着今日殿堂之事,魏忠贤微微点头。 “身为一个合格帝王,意味着……不再受自我情感左右,喜怒不再重要。” “究竟什么最为重要,公公若想明白,公公也定会一飞冲天。” 没有将话语说完,刘卫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背着双手出了西华门。 看着与捶打了一朱姓小旗胸口两下,看着弓着身子的小旗送他离开,久久不语…… 新掌班丁绍吕看着已经没了人的宫门口,犹豫说道:“公公,刘驸马话语究竟是什么啊?” 魏忠贤眉头微皱,却说道:“刘荣的事情处置好了没?” 丁绍吕不敢再问刘卫民的事情,忙躬身说道:“刘荣已经被赶去了菜园子,只是……公公,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 “严厉?” 魏忠贤转身看着低头的丁绍吕,冷声道:“刘荣做的混账事情,换在数年前,棒杀了他都活该。” “哼!” “对食”本无太大事情,只要地位到了,大公公点头,一打杂老宦官也可以有对食之人,但横叉已有对食之人,几如通奸之罪,这是司礼监绝不允许的,尽管魏忠贤也曾抢了客巴巴。 看着低头的丁绍吕,知道他与刘荣相善,冷声说道:“通奸之罪如何,你很清楚司礼监会如何处置,你又真以为,咱家仅仅恼他做了此事?” “哼!” 魏忠贤冷哼一声,几如刘卫民一般,背着双手缓步离去,只留下紧皱眉头的丁绍吕。 “不仅仅恼此事……” 声音低喃,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良久后,轻声哀叹走向西华门,前去净军菜园子。 第337章 不给净军丢脸【第二章】 净军体制,总督太监一名,提督太监四名,管理、佥司数十,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园子,每个园子方圆四十里,为皇家上林苑。 净军的职司很多,内监十二监、二十四衙门诸多宦官大多出自净军门下,少有不与净军有牵连之人,司礼监也尤为在意刘卫民执掌净军之事,虽司礼监无可奈何。 刘卫民知晓他为净军总督比较招人恨,四大提都取消,净军分成内外两军,他只在意以兵事为主的外军,内军连一个提都都未有设置,刘养也不怎么管事,任由净军内军自行其事,该扫地的依然打扫卫生,该种菜的依然种菜。 为皇宫种菜的不仅仅有宦官,还有一部分叫“菜户”之人,“菜户”并非是宦官,而是京城穷苦之人自愿为奴,没有薪金,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还有一部分人不直接种菜,而是专门为菜园子提供一些稀有、短缺菜蔬的商贩,这些人也被称为“菜户”。 宦官,哪怕端屎端尿的最低级的净军,也不愿去菜园子种菜,端屎端尿、打扫各处皇宫庭院,至少还能与宫中一些贵人照个面,谁也说不准第二日是否一步登天,而菜园子却与孝陵神宫监、浣衣局差不多,甚至还有不足,一旦进入了菜园子,今后就很难再有出头之日。 张斌见刘荣磨磨唧唧,一脚踢翻木桶,又一脚踢在正蹲地种菜的刘荣身上,看着他一手黄白之物,不由后退一步,衣袖稍微掩饰了下口鼻,脸上更是厌恶。 “刘荣,这里是净军,不是司礼监,更不是魏公公值房,容不得你端着茶水悠闲!” 刘荣盯着手上污垢,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下一刻又风轻云淡…… “怎么?不服?” 见刘荣起身,张斌不由后退一步,下一刻恼怒上前。 “这里是净军,不是司礼监,就算有朝一日,你明日成了司礼监秉笔、掌印,今日你也必须给咱家将此处施了肥!” 一旁的瘸腿菜户老苍头一见张管事恼了,也不敢上前拉扯,只是用身体微微拦在侧前,更为小心避开脚下之稀罕物,唯恐一不小心摔倒,惹了张斌大怒。 “张公公息怒,刘公公刚来园子……” “老苍头,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滚蛋,咱家有的是人!” 张斌大怒,一把将老苍头推了个踉跄,指着刘荣大怒。 “小萝卜,现在就去告诉老李,让姓刘的滚去种小青菜,什么东西,甲字园也是这种人来的地方?” “哼!” 张斌一脸恼怒,衣袖一摆,也不愿再去看总是出岔子、惹他生气恼怒的刘荣,转身去查看番茄生长情况,还不时指点着正在除草的年老宦官,要他们除草时抹去分叉上的小芽。 刘荣双眼冒火,老苍头却叹气一声,也不敢再替他求情,直到看着张斌远了些,才低声说道:“张公公脾气是不好了些,人却不是很坏……” “老苍头莫说了!” 刘荣蹲下身子,一手抓起泥土,慢慢擦去手上黄白之物,见他脸上冷淡,老苍头心下叹息,又犹豫说道:“小老儿知晓公公遭了难,可若公公真丢了此地之事,公公才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刘荣一愣。 颠着脚的老苍头费力蹲下身子,左右看了一眼,说道:“公公也知这里是何处,司礼监送来人容易,想再寻回去却难,虽大都督不怎么理会净军的事情,司礼监若想插手此处却是难如登天。” “此处上一任管事去了御马监,因何?还不是因为大都督送来此处的稀罕菜蔬?” 刘荣一愣,低头看着眼前半人高的番茄,犹豫道:“你是说……这也是刘驸马送来的稀罕物?” 老苍头左右又看了一眼,说道:“前些日刘家寨送入皇宫一些稀罕菜蔬,其中就有此物,陛下和娘娘们都很喜欢,听说……陛下和诸多娘娘们还特意招了张公公询问了此事。” 刘荣心下一惊,终于明白了张斌因何恼怒,微微点头。 “刘某谢过,若有一日刘某飞黄腾达,必报此恩!” 老苍头却苦笑摇头,正待应付,抬头却见一红衣曳撒公公远远走来,忙转身提着木桶,一颠一颠歪着身子离去。 刘荣一愣,转头去看,正见丁绍吕远远走来,脸上不由一喜,忙站起身来。 张斌正与一老宦官低声交待,前些日还特意前去了刘家寨学习了几日,见老宦官抬头看向身后,也跟着转头去看,见丁绍吕远远走来,脸上却不由一阵不屑,站起身迎了上前,还不时看向脚下,唯恐伤了禾苗。 丁绍吕是司礼监魏忠贤的掌班,可谓是魏忠贤之下第一人,职司等级远不是张斌可以攀的起的,但是…… “张公公。” 丁绍吕一脸笑意拱手抱拳,张斌才露出笑意抱拳还礼。 “丁公公不在司礼监,今儿怎么有清闲,有兴趣来了咱家这偏僻之处?” 丁绍吕心下叹息,上前一步,不着痕迹送了张龙票。 “张公公说笑了,丁某再如何,也不如公公在刘驸马名下自在,说不准丁某明日在了公公名下也不一定了呢。” 感受着衣袖下纸张的坚硬,张斌微微一笑,长长叹气一声。 “自在是自在了些,就算明日张某被刘公公或是贵人看中,也绝不会成了大公公的,丁兄正值大红大紫之时,总不想着来了菜园子吧?” 丁绍吕一愣,眉头暗自皱起,却也知道奈何不了眼前之人,苦笑道:“张兄说笑了,能在张兄名下任事也未尝不是运气。” 又一张龙票送出,张斌脸上笑意重了一分,回头远远看了眼正看过来的刘荣,笑道:“丁兄说的也对,虽咱甲子园差了点,可也是陛下、娘娘们关注的园子,就算有了错,来了此处,总还有出头机会不是?” “可是啊……总有些人自以为是,以为上头有些关系,根本不屑此处活计,咱家也是无可奈何啊,总不能坏了园子里的稀罕物吧?” 丁绍吕不由一愣,抬头看向远处的刘荣,眉头微微抬起,再一次摸向张斌衣袖,叹气道:“还请张兄多多照顾一二,兄弟这位哥哥性子傲了些,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还请公公多担待一些。” “哼!行吧~咱家给丁兄弟这个颜面,今个就不送刘荣去了丁字园了,不过呢……丁兄还要劝解劝解你这位兄弟,这里是甲子园,陛下、娘娘们都很喜欢酸酸甜甜的长寿果,性情傲不傲,与咱家没关系,但别坏了咱家的园子,别坏了咱家和义父的前程!” 张斌拍了拍丁绍吕的肩膀,正要离去,脚步却是一顿,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司礼监再如何,魏公公再如何,那也管不到净军,也就大都督不愿管内廷破烂事情,有些事情……自个还需知道的。” 丁绍吕身体猛然一震,一脸骇然回头,张斌却背着双手缓步离去,小萝卜紧跟在身后,这一刻,像极了西华门前背影。 “原来……原来如此……” 丁绍吕向远去背影躬身一礼,回头看了眼看过来的丁绍吕,咬牙转身,也不理会身后高呼,甩袖大步离去。 “长寿果”也就是番茄,常吃对人身体极好,酸酸甜甜的口感极佳,有了玻璃制造的温室大棚,也能提前上市,前些时候送入了皇宫一些成熟了的番茄。 皇帝、娘娘们都很喜欢,也由不得张斌不重视,刘卫民是不怎么过问净军内军,但名下诸多产业管事皆出自内军,内廷二十四衙门若缺了职司也多出自内军,虽以往也是如此,可一开始也都是些低级些的执事,后来也不知是何时,皇帝越来越重视内军出来的宦官们,甚至一入二十四衙门就是高位。 张斌不敢稍有疏忽,唯恐一个疏忽让自己义父得了差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走远后,拿出三张龙票看了一眼,嘴角也有一丝不屑上翘,摇了摇手里票子。 “小萝卜,今后可要记着了,别为了这么丁点小利,丢了咱们净军的脸面,明个送你去学堂,多学些本事,将来也能有些出息!” 小萝卜忙点头,紧跟在身后。 “义父放心,孩儿不给净军,不给义父丢脸,定会还好学习天天向上!” “呵呵……倒是早早学会了这句话语,不错不错。” 张斌伸手轻抚了下小脑袋,叹气道:“义父年纪大了,没捞到这么好的机会,今个后,你就叫张卫国吧,沾沾大都督的运势,或许将来你成了一军督师也不一定呢~” “嗯!孩儿不给义父丢脸,不给大都督丢脸!” “唉……” 张斌随手将票子塞入张卫国兜里,叹气道:“莫要太过浪费了,明个让老苍头带着你去城里买身好一些的衣物和用品。” “义父……” “拿着吧,义父用不着这些,好好与义父长些本事就够了。” 张斌心下感叹,知道皇家学堂一年前无人注意,可随着“大都督”折腾的越多,人们越注意起学堂的事情来。 《卫民早报新闻》的出现,繁简字体的争论就未曾停止过,却让更多比较现实的文人注意起皇家学堂,当一些百姓求上门时,皇家学堂反而紧紧关上了大门,只对军中将勇、净军招募。 皇家学堂的闭门不纳,愈发加剧了京城一些百姓渴求,于东城另设的两个皇家小学堂,仅一日间,就有四百多七八岁小娃娃上门求学,短短七日,两个小学堂就如学了八百学子,甚至夹杂着一些朝臣们家的小子。 第338章 公子……【第三章,晚了点】 夜幕降下,一瘸一歪的老苍头提着一不知缝缝补补多少次的布袋,推开残破漏风木门,对一直围绕在耳边的“嗡嗡”吵闹声显得极为不满,时而不耐烦手臂扬起。 “吱呀……” “砰砰砰!” 破旧草鞋照着残破木门连连踢上三脚,这才将房门关了严实,刚要转身走向床头,身体却猛然一僵,伸手掏了掏耳朵。 “唉……” “该寻些药了,鼠儿也太多了。” 老苍头缓步走向床头,短了半寸的右腿总是慢了一拍。 “擦擦……嗤……” 灯光猛然一闪,残破木屋渐渐亮起。 “火柴是好东西,一擦即亮……” 大手缓缓伸向已经没了多少油的灯盏…… “九莲现世,菩萨出,独腿人……没忘吧?” “啪!” 油灯边上赫然出现一乌黑铁牌,看着铁牌上菩萨,沟壑深重的眉头愈加深重。 “二十年前,世上就已经没了独腿人!” “啪。” 一黑影闪过,大手伸出,手中赫然出现一桃木木钗。 “当啷!” 屋内空气猛然一冷,斗笠女子轻轻拨开眼前利刃,神情冷淡。 “梁老不用紧张,独腿人不是仇敌。” 老苍头双目阴冷、无情,数息后,风平浪静,再无一丝痕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找上了门,你们就没打算给小老儿留下任何退路,说吧,想让陈某做什么。” “打扰了前辈……” “每一个都是喜欢如此废话吗?” …… “天工阁内有个木箱,上面想要。” “什……么?” 双手猛然一抖,绷着的身体霍然站起,一脸难以置信看向角落里斗笠女,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息…… 两息…… 五息…… “滚……滚吧……” 深深看了老苍头一眼,斗笠女身体微躬,一个包裹轻轻放在地上,一黑衣大手伸出,骤然用力,房门“砰”得打开。 阴冷眸子看着三人开门离去,下一刻像是被抽了筋骨,大山瞬间坍塌…… …… 月光姣洁,纯净的让人心醉,三道长长身影渐渐消失,街心不知何时出现一辆马车,普通的让人不愿多看一眼。 斗笠女默默钻入马车,两道黑影各自走到墙角阴影下,一站,一蹲,一高,一矮。 斗笠女只是稍微看了一眼马车中蒙面女子,自顾自坐到对面,默不作声。 “婉妹……与公子无关,你要怪,怪姐姐吧。” …… “小妹有些不明白,姐姐真以为独腿人可以接近乾清宫?” …… “刘驸马……太怪异了,公子想知晓答案。” …… “会死人的。” …… “死人……或许吧……刘驸马太危险了,他会将大明江山……带到谁也无法未知的境地。” 手指微微绞动,微微依靠在车壁,斗笠早已被扔到一旁,眉头微皱看着面前蒙面女子。 “刘驸马虽行事怪异,却也没危害到了大明江山,公子是不是太过担忧了?” 蒙面女子眉头猛然一抬,身体微微前倾,目瞳中有了些冷意。 “你只是刀,还没资格成为持刀的手,更没资格成为下决定的头颅!” …… “当然……” 蒙面女子身体微微后撤,空气中的冷意也成了燥热的压抑,微微掀开一角车帘,随意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 “刘驸马看起来无害,甚至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公子却知,他的危害更甚于阉党,公子想知道,陛下为何,为何允许这种人存在的缘由。” 蒙面女子眼中流露的冷意,斗笠女神色未动半分,听了这句话语,额头却微微出现三道浅线。 沉默许久,斗笠女突然叹气一声,伸手打开车门。 “姐姐教训的很对,妹妹只是刀子,早就是个不存在之人,也根本没资格知道根由。” “希望……希望公子是对的。” 人跳下,回头看着车门关闭的马车,一人一车,谁都未动半分…… 马车缓缓离去,两道黑影走到依然未动女子身边。 “大师姐,该离开了。” …… “嗯。” 斗笠女低头走入阴暗巷道,两黑衣人对视一眼,三人相距三步,渐渐消失在阴暗中…… 月光依然皎洁无瑕,一队长长身影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打更声,渐渐出现在街道,人影渐渐清晰,又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再无踪影,只剩下皎洁无瑕月光,只剩下若有若无“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只剩下不知何时出现在街心的长长身影…… …… 灯光如豆,房门却依然大大咧咧敞着,光头邢七嘴咧得老大,一边“呸呸”在手指上吐着唾沫,一边数着大手里的龙票,一旁坐着的妇人对他很是不满。 “好好的龙票,让你这么折腾,很容易被弄坏了的。” “哈!一万一千百二十七钱!” 妇人白了他一眼,说道:“比昨日还少了两千多钱呢,也不知高兴个啥劲?” 听了妇人话语,邢七也不恼,一沓龙票塞到妇人怀里,还趁机捏了一把,又换了一双嗔怒白眼。 “钱虽少,却也比干生儿子没**的腌臜事情儿强!还别说,外城还真是块宝地。” 妇人一阵沉默,叹气一声,正待开口,人却不由站起身来,邢七一愣,急回头看向店外,也不自觉站起身。 “小姐……您这是……” 邢七三步两步来到门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下,忙又紧闭了房门。 “三娘,快带小姐换身衣物。” 梁老头一把扯下黑巾,嘴里“呸呸”数次,提起桌案上酒水就是一口饮尽。 “娘地,一嘴臭气,邢七,有没有五香豆,老头儿要去去臭气!” 邢七在眼前老者手里吃过亏,心下很是不乐意,冷声道:“五香豆是有,二十文钱一碟!” “娘地!啪!” 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够不够?” 邢七忙一把抢过银子,还用大嘴咬了下,确认不是假的,又查看了一下成色。 “四成银……一两三分。” 说着,大手伸向一脸不悦的妇人怀中,硬是掏出一把龙票。 “看好了,自己数数够不够,小店生意虽小,却童叟不欺!” 老者看向一脸冷淡的邢七数息,又低头看向桌案上龙票,嘴角微微上翘,一一清点手中龙票。 “长了出息,竟然也他娘地童叟不欺起来,不错不错。” “啪!” “五百文,一身干净衣物。” 目光冷漠,伸手收起龙票。 “等着。” 邢七不喜,早在数年前就不喜,大步走向后堂里间。 妇人见他心下不喜,也不敢开口劝解,直到没了人影,才向斗笠女苦笑。 “小七多喝了几杯,小姐莫怪他……” 斗笠女微微摇头打断,她知道两人的恩怨,叹气道:“三娘莫要担忧,这么晚了怎么还未关门休息?” 妇人在前领路,嘴里却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外城与内城不同,过不了半个时辰,一准会有人前来就食。” “此时?” “是呢,小姐若在外城待上些日子就知道了……” 妇人推开后厨房门,正见邢七冷着脸抱着个包裹走了出来,有些担忧说道:“七郎莫要与梁老再起了争执……” “少废话!” 邢七冷哼一声,面对斗笠女却尤为尊重,低头说道:“小姐莫怪。” “嗯。” 对于两人的恩怨,斗笠女也不愿理会,微微让开了些身子,邢七默不作声低头走了出去。 后厨房看起来颇为宽敞,物件摆放的也较整齐,见此斗笠女不由微微点头,走在前面的妇人说道:“河运上走货的人颇多,晚上虽工钱多了些,却少了拥堵,有不少人愿意此时登岸卸货。” 妇人推开厨房后门,后面是一处杂乱通道,再推开木门,眼前是一处院落,有些亮着的房间里传出细碎响动。 “有些姐妹已经寻了外乡人家嫁了,剩下的都在这里,平日里姐妹轮流看店,外城看起来有些乱,还真没几人敢闹事,就算姐妹们夜里开门也是无碍的。” 妇人推开自己房门,看到地上掉落的红肚兜,脸上不由一红,忙快走几步迅速拾起,斗笠女却像是未曾看到,只是扫视并不是很多物品的房屋。 “小姐莫要嫌弃,明日俺去买些新的。” …… “不用这么麻烦,挺好的。” 斗笠女接过衣物,妇人微微躬身退出了房,静静倾听了院中开门声,招呼声,洗漱声…… 三人湿漉漉,甚至还有些发臭的衣物被妇人收走,三人两间房,正如妇人所言,在斗笠女、矮胖女刚刚躺下,前堂店铺就传来男人调笑,女人嗔怒笑骂,锅碗瓢勺叮叮当当…… “大师姐,师妹有些想不明白。” …… “什么?” 矮胖女翻了个身,看着像是慢了一拍的斗笠女。 “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乾……那里是整个皇宫最为紧要的地方,别说是独腿人一快入土老混蛋,就算是瞎婆子、童子他们也休想靠近乾清宫百丈,密监好手全在左近的。” …… “大师姐……明知必死,为何上面还要如此啊?” …… “大师姐……” 手臂被不住摇动,斗笠女心下叹息,无奈挺身坐立,矮胖女子忙盘膝坐在对面,脸上依然疑惑不解神色。 “上面明知独腿人必死,为何还如此……明知必死,就一定必死?就算死了,也只死了一无用之人,死了又如何?” 矮胖女眉头紧皱,犹疑看着神色未动半分女子。 “大师姐的意思……公子……公子会……” “行了,别瞎想,睡觉吧,明日咱们离开。” 斗笠女重新躺下,身体侧转,看着纱帐外一只竭力想要钻入帐内蚊虫,目光却有一丝莫名哀伤…… “呼——” 矮胖女皱眉思索好一会,最后还是无奈吹灭烛火,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燥热、压抑…… 第339章 皇宫起火【三章,第一章】 日上三干,梁老头早已起身,并且大大咧咧坐在店铺里饮酒,耳朵里不时传来柜台结账娇笑,脸上虽一副生人莫近的讥讽,眼底却有些贪婪看着眼前吵闹怒喝…… 宽大粗袍,装扮几如店内之女,脸上娇容也平淡无奇了许多,一高一矮两女自后堂走出,先是来到柜台,说了几句毫无营养话语,也不曾看向梁老头,而是径直出了小店,不一刻钟,梁老头在柜台丢下一张龙票,临走前还肆意大笑摸了一把,换来的又是一声娇喝嗔怒。 净军甲字菜园,天未大亮,张斌就出去了一趟,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直到日上三杆,这才坐着辆牛车回了菜园。 看到老苍头正帮着没了精气神的刘荣施肥,很是满意点头,指着老苍头大喊。 “老苍头,过来过来。” 一听张斌召唤,老苍头颠着脚,身子一歪一歪跑了过来。 “嘿!看不出啊,跑的还挺快!” 老苍头忙弓着腰讨笑道:“您老招呼,小的纵使手脚全坏了,用头拱地也得第一时间拱到您老跟前不是?” 张斌登时一乐,拍了两下老苍头肩膀,不由笑道:“行呐,今日的马屁拍的咱家够舒坦!今日给你派个好活计,陪着小萝卜去内城,买些纸笔,记着了,一定要在大都督的店铺里买,别的地儿没那种铅笔!” 老苍头一愣,忙将身子低了三分,抱拳恭喜道:“小的给您老道喜了,预祝小萝卜公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呵呵……还挺会来事,这句话都知道!” 张斌不由咧嘴一乐,又笑道:“原本想着咱家给小萝卜扯布做身新衣衫,却不曾想,大都督竟然要送小萝卜去兵科,全省了!” “兵科?偶的娘呦!这可是学堂里最长本事的地方,小萝……不不,是小少爷,小少爷今后定然飞黄腾达!公公,今日就让小的做东,笔纸全是小的的!” “你?就你扣出的几文钱?还是算了吧,咱家为父,第一日上学堂,怎能让你掏钱,你就陪着他买些合用物件就成……对了洗漱一应物件都要齐整了,兵科不似其他,是要留宿的!” 张斌一阵啰里啰嗦交待,老苍头低着身子点头答应,不一会,牛车缓缓出了菜园子。 北京城最为繁华的大街就属钟鼓楼大街,还有就是东西街市,当然了,北京城人口百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热闹的地儿也多,环境的脏乱也尤为严重。 夏天天气炎热,没能及时运走的屎尿全倾倒进了街边的沟渠里,再加上街道上牛马……那味道可就不好闻了。 经常与这些打交道的老苍头却毫不在意,购买的物件也顺顺利利买到了,店铺里的掌柜一听说小萝卜要去皇家学堂兵科学习,不仅送了个木质文具盒,还搭上了三支铅笔,更是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外,一个劲尖着嗓子直夸。 兵科学员除了训练少了些,强度低了些,日常管理与军卒等同,每七日有一日假期,日常都是居住在学堂宿舍内,衣物被子啥的都是定制,唯独洗漱用品需要自带,食宿也全由刘家寨供应,平日里也花费不了多少。 用了大半日,老苍头才拖着马车,带着大包小包的小萝卜回了园子,管事张斌对他很是满意,早早的让他回了住处休息。 …… 冬日一日冷似一日,夏日却一日燥热一日,站在屋顶看向远处皇宫中冒起的烟气,刘卫民嘴里又是一阵苦涩,哀叹自个又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看向院里正抬头担忧的小媳妇…… “没事儿,天干物燥,皇宫内着了火,看样子是东五所,岳母那里当是无碍,不用太过担忧。” 顺着竹梯跳到地上,朱徽妍已经站在身边,脸上焦虑未尽。 “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没多大事儿……英儿,让人去皇宫询问询问,一会儿来报。” “诺!” 唯恐自家小媳妇担心,刘卫民让刘英儿去寻问一下,若得不到确切消息,估摸着今夜是别想睡了安稳。 正如他所料,朱徽妍根本不愿睡觉,自个坐在前厅,非得等刘英儿回报确切消息,无可奈何,他也只能坐在一旁,一边整着未完成的备课教案,一边等待净军传回确切消息。 两刻钟后,净军快马来报,皇帝和娘娘们都安然无恙,刘卫民这才扛着放下心的小媳妇回后院寝房。 但凡大户人家,阁廊下每隔一定距离都会有大灯笼吊着,夜里几如火龙灯火通明,而宁德驸马府院却与皇宫一般,每隔五丈便有一处灯楼,说是楼却不似楼,只不过是一人高的小塔般之物,镂空,其内放入火烛、油灯,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人巡逻,门房夜里也会提着灯油,定时为灯楼补充油水,直到天亮之时才会熄灭灯火,以便确保绝对的安全。 天气干燥易于起火,就是睡觉也很是受罪,烦躁刘卫民趴在床上整理他的教案,朱徽妍则不住打着滚的翻来覆去。 “相公……妍儿热,心烦,睡不着!” 穿着肚兜,翠绿色丝绸四角裤,露着雪白肌肤的朱徽妍很是烦躁翻身,刘卫民正趴在床上,咬着铅笔,头也不转,始终紧盯着眼前纸张,见他不理会自己,小手伸出,就要将纸张拿开。 “你这不是捣乱吗?” “热!睡不着——” 无可奈何,刘卫民只得收起自己明日需要课讲的教案,盘膝看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丫头,叹气一声。 “你热……相公也热,冰窖里的冰块拿了出来,硝石咱也用了,可谁让咱家的房子不隔热呢?忍忍吧,啥都别想,心静自然凉……” “可是……可是……妍儿静不下心来!” “……” 看着眼前噘嘴小媳妇,又低头看着大红肚兜,很是有些无语。 “就算静不下心来,也该是相公静不下心才对!” 刘卫民转身掀开纱帐,将床头冰镇着的西瓜拿进帐内,西瓜个头不大,正适合一人食用,三下两下削去下端绿皮,开了个不大不小正合适的口子,又将木勺插在上面。 “冰镇了半个时辰,正适合。” 西瓜送过去却不见她接,有些诧异抬头…… “就知道瞎想!” 一见她小脸绯红,就知道她又想干嘛,直接将西瓜放在她怀里。 “再瞎想,相公可就要与你分居两处了啊!” 刘卫民将刚刚收起的纸张再次打开,再次咬着铅笔屁股。 “相公惯会欺负人!” “欺负人……相公还真想欺负呢,谁让你……那啥呢,还是再等几年吧……” 木勺送到眼前,大嘴张开。 “瓜还成,挺甜的。” 又一勺西瓜送到嘴边,刘卫民本能去接。 “相公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都一样,老天爷给啥就要啥,若不给……” “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刘卫民一阵苦笑,啥时候自己也成了“童言”了? “相公可是不能胡乱说的,老天爷爷会听到的……”朱徽妍神色有些紧张四处张望。 “老天爷爷……行吧,他老人家的头比较大一些,相公不说总成了吧?” 无可奈何,小妮子今日像是故意的,根本没法子继续思考,弄了半拉子的教案也只能再次收起,很是不满瞪了她一眼。 “相公,你没生气吧?” “都成了气蛤蟆了,你说呢?” …… “妍儿……妍儿让相公在朝堂上受了委屈,是……是妍儿的不对……” “……” 看着抱着西瓜低头的小媳妇,突然有种无语的哭笑不得感来,这小脑袋的思维也太会跳腾了吧?不由伸手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几日来顿顿有肉肉……又知不知道几日来相公咋过的,吃肉都不香了,总感觉你是不是在给相公下套,试探相公是不是嘴馋呢!” “相公……” 鼻子一酸,双眼酸涩,正要开口讨“安慰”,门外却传来一阵急切敲门声,随即房门被英儿大力推开。 “梆梆……” “砰!” “小旗大人,东宫又起火了。” “东宫……” “什么?!” 刘英儿话语又急又快,刘卫民脑子就跟短了路一般,有些没明白东宫怎么也跟着起火了? 心下顿生一丝不安来,也不在意刘英儿是否在屋内,穿着牛鼻犊裤跳到地上,鞋子也不穿,光着脚来到屋外,正见小三带着人躬身在外等候。 “几时了。” “亥时三刻!” 听着小三话语,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这个时候的人都是日落而息,天气燥热人就难以安睡,睡的稍微晚一些,亥时三刻也正是人们刚睡着不久的时候,要不是自家小媳妇闹腾,他也早已睡下。 “相公……” “没多大事儿,又着了火而已。” 刘卫民摆手,朱徽妍却穿戴整齐走到他身边,紧盯着他的双眼,眨也不眨。 沉默片刻,刘卫民微微蹲下身来,叹气道:“今夜是别想睡安稳了,反正屋里燥热,一起去屋顶乘凉吧。” “嗯。” 朱徽妍爬上他的后背,轻“嗯”了一声,担忧道:“东五所起火,就算还余有一丝火星,点燃的也该是娘亲那里,怎么成了东宫着火?相公,是不是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刘卫民心下暗自点头,嘴里却笑道:“净会瞎想,着了点火而已,就算出事……有司马礼当值,又能有多大的事情,别胡思乱想。” 第340章 没……人……敢!【第二章】 皇宫大乱,人群奔走呼喊“刺客”,全如没了头的苍蝇,司马礼带着百十名火铳手死死守在皇帝门外。 今夜正是朱由校留宿在东一所,东五所起火后,就被护送着去了坤宁宫,本以为只是因为天干物燥,内宫宫人不小心点燃了宫房,刚睡下后没多久,东宫竟然也燃起了大火,还未等皇帝询问情况,又传来信王遇刺,受了伤,大批军卒冲向东宫,皇帝也被死死护在坤宁宫。 “陛下……陛下……” 魏忠贤跌跌撞撞奔入乾清宫,抱着冷脸的朱由校大腿嚎啕大哭。 “刺客……朕要活的!” 刘若愚默默躬身一礼退出房门。 “大伴,皇弟伤势如何?” “陛下,老奴……老奴不知,老奴是从乾清宫径直来了此处的……” “什……么?乾清宫……司马礼!” 朱由校大惊,司马礼手按腰刀大步走入,单膝跪地。 “司马礼在!” “快!快去乾清宫,任何擅入者,先斩后奏!”朱由校额头冷汗直冒。 张嫣见他如此,忙挺着大肚子说道:“陛下先回乾清宫,臣妾……臣妾这里无碍!” “来人,传令南海子净军入宫,护住各宫娘娘!”朱由校想也未想大声传令。 宫中火起算不得什么,每年都会发生一两次,可是皇宫竟然出现了刺客,还不知有多少刺客,这就让皇宫全乱了套,全成了没了头的苍蝇。 消息很快传入驸马府,朱徽妍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驸马府又是一阵大乱,刘卫民身穿元帅服,怀抱着媳妇出现在西华门,身后万余净军默然站在身后。 “嘎嘎……” 刺耳沉重宫门打开。 “驸马爷……” “闭嘴!” 魏忠贤刚开口就被冷厉打断。 “依令行事,但有任何疏漏,军法从事!” “诺!” 步军刘大鹏、马胜、阮明、赵五、孙振鸣、王阳、刘震,骑军孙世义、朴世昌、黎忠南,十员净军大将,数十将勇齐齐躬身。 “入宫捉贼!” 双腿发力,万余冲入,自进入西华门后,身后军卒不断四散而走,骑军沿东西两条大道快速冲向地安门,沿途经过时,不断会有军卒接手所有大大小小宫门,宫女、宦官一律收押,大批步卒迅速占领所有内宫街道、宫殿院落,每一处节点高处都有净军持枪居高临下。 在万余净军兵入皇宫后,上万幼军同时封锁皇宫外围要道,无数手持火把将整个皇城变成了座火炬。 刘卫民骑马怀抱着媳妇来到乾清宫时,正见一群大臣与守在宫门外的司马礼对峙。 “刘驸马,你这是造反吗?”汪文言奋力推开一净军,怒吼。 刘卫民怀抱着朱徽妍翻身下马,手按天子剑,一脸冷淡大步走向乾清宫,路过汪文言身前时,未等他上前,身体微侧,左脚闪电踢出。 “砰!” 人影飞出。 “砰。” 重物落地的沉闷让群起激愤的群臣脚步顿住,后退…… 刘卫民手按刀柄,一一扫视诸多面色大变大臣。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谁敢趁机扰乱视线,放走了贼子,刘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某的刀子不能!” “哼!” 刘卫民嘴里不满冷哼,欲要转身进入乾清宫,了解最新情况,魏广微犹豫上前一礼。 “刘驸马,宫中竟然出了刺客,群臣担忧陛下安危,这才有些急躁了些。” 魏忠贤忙上前,大声说道:“陛下安全无虞,诸位大人莫要担忧,此时尚还未抓到贼子,所以……所以陛下……” 刘卫民上前一步,看向魏广微、顾秉谦、朱国祚等人,冷脸说道:“相见陛下,以君臣之礼,朝堂之礼,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冷声训斥,群臣恼怒却不敢怒骂,汪文言吐血倒地不起,谁敢此时招惹? 刘卫民牵着朱徽妍小手,路过司马礼时…… “啥时候有了规矩,啥时候放人进入面见陛下!” “诺!末将领命!” 乾清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东西两条阁廊全站着手按刀柄利刃的净军。 一人经过,一一低头按胸,魏忠贤躬身低腰,小碎步快速移动…… “臣,净军、幼军指挥使刘卫民,前来护卫我皇陛下!” …… “准!” 刘卫民推开房门,鼻尖顿时闻道屋内一丝血腥,不由眉头微皱。 “王兄……” “大兄……” 张嫣看到朱由检胳膊上绑缚的伤势不由惊呼,朱由校同时开口欲要起身。 刘卫民话不多言,来到御医处理了伤口的朱由检身前,本还是冷淡的面孔,此时反而成了淡淡笑意,竟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绑着素布的手臂。 “你干嘛?!” 朱由检恼怒暴吼。 “还行,有力气恼怒就算不了多大的伤。” 刘卫民“呵呵”一笑,走到大舅哥左侧一屁股坐下,屋内气氛莫名其妙有些诡异。 “一些小毛贼而已,陛下不用太过担忧,二舅哥的伤势并无大碍,再说……成长的过程总是会有些磕磕碰碰的,前些日俺媳妇就擦破了一点皮,干嚎两声也就没啥事儿了。” 朱由校瞳孔猛然一缩,人不由一笑,微微点头,说道:“大兄居于军中,惨烈厮杀不知见过多少,大兄说无碍,应当也无多少大碍。” “呵呵……” 刘卫民无所谓一笑,冲着领一群排好队大臣进来的司马礼。 “司马礼!” “末将在!” “去吧阿蛮姑娘寻来,御医虽医术高明,对刀剑伤却不如她们,让阿蛮姑娘带着针,为信王缝个七针八针的,伤口愈合的快一些,省的陛下太过担忧。” 朱由校面色一白,不由说道:“皇弟伤口也就一厘剑伤,大兄,用不着……用不着缝合伤口吧?” “一厘之伤?” “是刺客挥剑刺伤的!” 淡淡笑意一滞,朱由检身后宫女忙开口解释。 “一厘之伤……伤口是小了些,却也够缝上四五针的,吃上两日云贵外伤圣药,三两日就没多少大碍了。” “一厘之伤……难了啊,想要捉住刺客就难了。” 听到“一厘之伤”,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大臣,反而有些怪异看向朱由检起来,听了后一句,又有些不解。 朱由校眉头微皱,不解道:“这是为何?” 刘卫民皱眉,若有所思道:“一厘之伤……此人擅走偏锋,走的是精细路子,心思缜密之人最是不易对付……先纵火东五所,趁乱潜入东宫,再纵火刺伤信王……难道……难道还有其他目的?” 刘卫民眉头紧皱,他知道大舅哥身边有大内高手贴身护卫,想要刺杀他极为不易,就算刺杀了他…… 头颅微抬,颇有些疑惑看向有些苍白的面孔,又低头看向微微渗出血迹的手臂,最后又微微摇头,一个十三四岁半大小子应当没这种手段,而且在他看来也是极其愚蠢的事情。 大手抬起,头皮都快被他挠破了,也没能想明白其中关节,但他知道,这件事情绝非一个人可以做到的,皇宫内巷道不少,外人就算进来,能不迷路就算是不错了。 “老刘,刺客有几个?” 刘卫民仿佛是对着空气说的,过了好一会,自龙椅屏风后传出一声不冷不淡话语。 “一个。” …… “一个……交手了没?” …… “未曾。” …… “呵呵……心下不好受吧?!” …… 刘卫民微微摇头,看向朱由检,说道:“二舅哥,你与贼人照了面,此人是男是女,或是宦官?身高几何?年纪几何?有无特质?” “刘驸马……” “砰!” 朱由检身后女子刚要开口,刘卫民一巴掌拍碎了手边小几,屋内一片寂静、压抑。 “来人……” “大兄,朕已经询问过了,刺客是一老者,身影六尺,动作颇为迅捷,脚颠。” 刘卫民颇有疑惑看向大舅哥,沉默稍许,又不由一笑,一屁股坐下,笑道:“有特征就成,至少可以确保今后再无外人闯入宫内,臣也能安心些。” 无人开口,气氛诡异而压抑,一波又一波净军将勇来报,一干大臣们也与刘卫民一般无二,全紧皱着眉头不语。 孙世义大步走入乾清宫,跪地叩首。 “启禀陛下,除了东五所和东宫烧死的四名宦官、六名宫女外,今夜于宫中六千七百四十三宫女、宦官,守卫皇宫卫卒两千三百二十八人,全部点验过,无人与信王殿下所言之人相符,末将也一一检查过所有房舍、水井、隐蔽之处,皆无异状。” 朱由校微微点头,叹气道:“看来刺客是逃出了皇宫。” 刘卫民眉头微皱,看着大舅哥的神色更加怪异,沉默片刻,伸手抓住朱徽妍小手,苦笑道:“陛下、信王殿下也都安然无恙,公主是不是该去看望了娘娘们了?” “啊?” 朱徽妍初见朱由检身上带了伤,心下惊慌,不一会就感受到了乾清宫的异样,整日待在他枕边,每一个情绪的变化她都能体会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行了,放心吧,这里没多少大碍的,咱们还是前去看望岳母和七妹、八妹吧,她们没两位大舅哥与一干大人们心大。” 刘卫民起身,朱徽妍也被拉了起来。 “大舅哥也无大碍,兄弟若在了此处,一干大臣们又该弹劾俺起兵作乱啥的,净军、幼军全交给大舅哥,五星大元帅,没人敢犯上作乱的。” 刘卫民啪行了个标准军礼,转身正准备离开,看向瞪过来的双眼,咧嘴一字一顿。 “没……人……敢!” “对了,伤口再小,该缝补的就要缝补,伤口也会好的快上一些。” 第341章 一道永远抹不除的印记……【三章完】 “踏踏……” 钢板踏地清脆声远去,数十文武大臣却全都看向面色微白的朱由检,空气中飘荡的诡异更加重了三分。 “陛下,刘驸马他……他……” 内阁大臣不开口,司礼监达公公们不语,瑞安驸马万炜犹豫开口,又被朱由校摇头打断,一一看向垂目不语的大臣,在朱由检脸上停顿了两息,心下连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诸位爱卿,天干物燥,皇宫一些宫人不小心失了火,没想到却引起一场混乱,也让诸位心忧朕,是朕之过错。” “诸位劳累担忧了一夜,明日就不用早朝了吧?” 一干内阁、司礼监大公公们相视一眼,皆是眉头微皱,顾秉谦犹豫说道:“陛下说的是,陛下一夜未能安稳休息,是……是不用早朝了,只是……只是这刺……” 朱国祚大声说道:“陛下,臣弹劾司礼监失职之为,如此天干气燥之时,竟未能严加管教内廷宫人小心谨慎,以致使内廷屋舍受损!” “你……” 魏忠贤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跟在皇帝身边这么久,他自然是可以听得出皇帝并不想继续追究此事,可眼前的老混蛋竟然将责任推到司礼监头上。 不等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和一干秉笔上前,朱由校却微微点头,看向师明。 “传朕旨意,司礼监管教不利,有失职之为,罚掌印王体乾一年俸禄,余者秉笔各罚奉半年。” 一直待在一旁不语的客巴巴心下大急,刚喊出了“陛下”两字,就被皇帝抬臂阻止。 “大伴,你与赵阁老的折子……朕同意了……” “朕累了,都……都下去吧……” …… “陛下……” …… “嬷嬷……走吧……” …… “皇兄……” …… “……皇弟,缝针……很痛……” “记着……记着多……多饮些酒水……” …… 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离去,渐渐,整座大殿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人,一个坐在龙椅上,整个世界坍塌了帝王…… 踉踉跄跄站起,想要抬步离开,离开让骨缝里都冒着寒气的地方,却又重重摔倒…… “疼……” “疼——” …… 一个身影默默出现,沉默看着绝望……崩溃……挣扎……身影,默默上前,搀扶着他站起…… “属……属实?” “属实?” …… “属实。” …… “为……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啊?!” …… “朕……朕这儿疼……痛彻心扉……” …… “朕……朕自幼有母……朕自幼有娘亲……朕……有——” “朕有……却……却从不拥有……朕这里……这里不知……不知多少次埋怨!” “朕埋怨皇爷爷……埋怨皇爷爷为何这么心狠?” “为何……为何要一定这么狠心?皇爷爷——” “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呜呜……皇家无亲情……皇家……呜呜……呜呜……无亲情……朕……朕不愿……不愿成为……不愿成为皇爷爷……” …… 看着崩溃的帝王,刘若愚默默弯腰,背起自己的王…… “驸马爷……” 站在角落里的刘卫民抬头看向刘若愚,招了招手,取下只是个无助可怜的孩子。 “去取酒。” …… 一杯又一杯,吐了喝,喝了吐,吐出苦涩……无奈…… 小公主直到彻底安抚了仁寿宫大大小小娘娘,看到的是一地污秽,两个人,一大一小,躺在满是污秽中,刘若愚,无数黑衣净军站在十丈外,没人敢转身面对…… …… 惨叫,哀求,哭喊…… 无情的小手依然坚定一针又一针,一厘之伤缝了四针,打了四个结,昏死之人,留下了一道疤,一道永远抹不除的印记…… …… 一方木匣,一方从未打开的木匣,重新回到了本该存在的位置,皇宫死了人,死了七个女人,皇宫有人离开了,离开了本不该他居住的地方…… 外城一家店铺,夜半十分,刚刚卸完货,像往常一般,敲砸熟悉的店铺,入眼的却是一地死尸…… 辽东死人了,河北一处院落死了人…… 所有人死的无声无息,好像本就不应该存在,东五所却多了一个妇人,一个大肚子的妇人,好像她本就应该存在这里一般…… 风声,雨声,读书声…… 已经,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入宫了,刘卫民只是刘家寨、驸马府、学堂三点一线,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什么都不想管,哪怕辽东孙承宗大败而归,大舅哥招他入宫议事,他也懒得去理会。 刘卫民跑到距离北京城几十里外的一处小山中。 “轰……轰轰轰……” 一声巨响后,紧接着一连串的巨响。 “十九……二十!” “小旗大人全都响了!” 小三大喜,剧烈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在心下默默数着数字,见到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小三冲了出去,他也不去管。 山石几乎倒塌了小半座山岭,看到眼前情景,刘卫民还算很满意。 “三儿,回去后,好好奖励那些孩子们,做的不错!” “欸!” 小三极为欢喜点头,自从他实验了一次硝化棉炸药后,他就被刘家寨的老人们严格看管了起来,无可奈何,他也只能挑选一些稳重些的孩子们,若真的掌握化学知识,估摸没个数年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自己也要一点点重新实验摸索,重新将丢还给老师的知识夺回来。 学会知识很难,学会技术却容易的许多,只要告诉他们一步一步的去做,先加什么,后加什么,严格按照操作去做,这样就容易了许多。 硝化棉燃烧极为迅速,也比较蓬松,只有制成固态、胶状才可以,如此就需要难以计数的实验。 自他尝试弄出了硝化棉后,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也终于实验成功了,可一想到硝石的问题,就又一阵脑袋大。 刘卫民拍了拍小三脑袋,笑道:“火药是实验成功了,可这也需要的硝石太多了些,暂时也只能……无可奈何啊!” “对了,听说有人喜欢了你,是不是真的?” 刘卫民突然想起自家媳妇话语,不由一脸怪异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浑小子。 “老子可是告你啊,订婚可以,要敢在老子之前要了娃娃,小心老子恼怒!” “哼!” 心下愤恨,成亲了好几年了,也只是能看不能吃的小祖宗,混账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想偷吃禁果,想也别想! 小三脸红脖子粗,想要硬着脖子不承认,结果被他一巴掌拍的屁都不敢冒一个,看的一帮臭小子全嘻嘻哈哈。 刘卫民正待上山,一队战马奔蹄声传来。 “小旗大人……小旗大人……” 一听到呼喊声,刘卫民就是一阵头疼,来人正是刘英儿丫头,一见她带着人跑了过来,就知道这咋个一回事儿。 “吁~” 战马竟然凌空人立而起,若是低矮的鞑靼战马,能做到这种动作的,无不是万里挑一,而刘英儿战马却是真正的西域战马,是前些时候,沈允婻自江南弗朗机人手里得来的,一共也就三匹阿拉伯宝马,一匹送入皇宫,一匹送去了登莱,最后一匹准备留在御马监当做种马,结果就被她抱着马脖子不撒手,成她的了。 看着乌黑的缎子踏地,一干幼军小子全露出羡慕之色。 刘英儿翻身跳下战马,也不用人看着,只是拍了两下,马匹自顾自去寻合适的草种啃食。 “小旗大人,公主让你回去呢……” “回去干嘛?回去与一干王爷们吵架不成?我不回去!” 刘卫民恨恨一甩头,刘英儿却满是苦笑,自皇帝降了皇族宗室俸禄后,有些人恼怒,有些人欢喜,恼怒的是一干王爷们,欢喜的则是九成穷困潦倒的底层宗室。 九成底层宗室分了王庄田产,头上的枷锁也被打开了,尽管俸禄降低了大半,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也是赚了,纷纷支持皇帝来,而王爷们却不干了,一个个全跑来了京城,也不去折腾皇帝大舅哥,就整日跑到他府里折腾他,一个劲的问他要封国属地,可这是想有就有的吗? 跑了出来,还没清闲两日呢,又要找自己回去受罪,刘大驸马很是不乐意。 刘英儿知道他心下烦躁着什么,可还是无奈说道:“张裕妃就要生了,客巴巴却拿着玉碟牌子,说是张裕妃已经过了生产之时,已经断了东五所一日粮了。” “还有……还有沈姑娘也从江南回了京,有些事情需要小旗大人处置。” “还有……” “还有河南、两淮灾民已经安置妥当了,咱们田庄耕种……” “嘚嘚……” 刘卫民那个郁闷就别提了,都啥玩意儿,屁丁点的事情还要自己亲自处置。 与大舅哥喝了个烂醉如泥,一身污垢还是媳妇与眼前臭丫头给洗的,全都看了个光光,郁闷不提也罢,清醒后得知了裕妃搬入残破的东五所最边缘的第五所时,他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而且没半个月,二舅哥也搬离了皇宫,在西大街弄了个信王府,虽距离皇宫不远,甚至还只与他的宁德驸马府只隔了两道街。 这几乎就是告诉了所有人,那场大火、刺杀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为了避嫌,他也懒得去了皇宫,谁让净军菜园子少了个瘸腿的老头呢! 第342章 王爷们堵门骂架【三章】 没人敢对皇帝的处置有任何疑义,更没人敢随意开口说那一夜的事情,刘卫民虽然心下有些猜测,甚至在入宫见到二舅哥绑着的绷带,那宫妇抢先回答的那一刻,他就有所怀疑。 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要伤人,就算不死也要丢了条手臂,哪里只能是屁大点的伤口,后来阿蛮姑娘处理伤口的时候,也验证了他的猜测,伤口根本就不像是他人刺的,一厘之伤也硬是被生生缝合了四针,顶多一两针完事,缝了四针…… 所有人心下都有猜测,却无一人开口敢胡言乱语,不敢对皇帝胡言乱语,却挡不住流言蜚语,反倒是自己成了阴谋暗害皇帝、信王的佞臣、奸臣! 世间无道理可言,还没法子辩解,刺客老苍头临死前咬着他不放,死无对证,又能如何? 被刘英儿“押”着回京,低头耷脑,许久不见门口坐着的学子、监生又在门前静坐起来,一看到二舅哥与一帮王爷们堵在门口,脸上就无一丝表情。 刘卫民刚翻身下马,秦王朱存枢就来到他面前站定,刘卫民也不愿搭理他,依照惹不起躲的起的原则,刚要绕开他进入府邸,晋王朱求桂又挡在他身前。 “不是~” “两位王兄究竟想要如何?别真以为俺驸马府就这么好欺负,信不信……” “刘三,老子也不是吓唬大的,别跟老子瞎扯,老子就问你一句话语,老子啥时候封国!”秦王朱存枢一声冷哼。 刘卫民也恼火了,说道:“想要封国是吧?行啊!俺刘三现在就入宫为你请封,正好奴儿干都司需要几个王爷封国,明日就能将你丢去野人女真那里!” “啥?混蛋,老子与你拼……呃……” 朱存枢大怒,上前就要与刘卫民拼命,可他哪里是身高马大的刘大驸马对手,大手如钢铁一般,扼住他的喉咙,直接将整个人提到半空,看的一干盘膝坐在墙角跟的学子、监生们大惊失色,更是有一群看着跟后世狗仔队一般的混账,低头快速记录起来,看的他心下更是愤恨。 一干王爷们大惊失色,朱由检大叫一声。 “佞臣、奸贼!你……你竟敢杀我大明王爷吗?” 刘卫民一见是他,心下那个气就别提了,一把扔掉朱存枢,就要抬步追杀混账二舅哥,混账小子自打离开了皇宫,性情就变了,变得猖狂起来了,竟然隐隐约约有了这些混账王爷的头领的架势。 果然,朱由检一见他甩下秦王朱存枢,就要上前抓他,三下两下躲入好几百王爷、郡王中,又如十日前一般情景,几百号人全伸着手臂阻拦。 “你有种……你有种就天天养着他们,天天让他们住在你信王府!” “让老子捉住,老子吊起来抽你,老子把你的肉当衣服缝!” “哼!” 刘卫民手指不断点着人群中脸色大变的二舅哥,又一一点向一干王爷、郡王。 “别以为老子制不住你们,不就是打群架吗?你们自以为姓朱,是太祖的子孙,就以为老子没皇姓帮手吗?难道代王、衡王、周王、鲁王四府万把口子怕了你们不成?哼!大家都姓朱,打群架,谁怕谁?” …… “奸人!” “佞臣!” “你……你自个在得了多少好处咋不说?凭啥要让大明忠心王爷去奴儿干都司受苦?” 朱由校个头小,他若不跳起来大骂,刘卫民还看不到他呢。 “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抓住你,要你好看!” 刘卫民很是撒了一通气,冷哼一声大步走入自家院门,刚一脚踏入府内,自个差点没哭出来,只见大大小小好几个,全躲在门后,竟没一个出去帮自己骂架。 “说不回来吧,非得让相公回来,回来了,又不帮相公!” 刘卫民气哼哼,也不理会一帮大大小小女娃,照着小刘卫坤、余小胖子就是一人给了一脚。 “混账小子,女人骂架不雅观,你们两个臭小子为何不帮老子?” 小刘卫坤有些怕他,不怕也不成,家里有姐姐压着,动不动就是一阵训斥敲打,余小胖就又有不同,打一开始就不怎么怕他,摸着屁股嘟囔道:“小旗大人就会欺负俺,卢大哥、黎大哥你咋不踢?一群王爷、郡王,好几百号人呢……” 卢象升、黎宏业以及刚刚自河南回来的方从哲、刘文炳、方逢年、朱大典、马士英,住在他家里的李承启、张文灿,或是一脸尴尬,或是满脸好笑…… 方从哲自不用多说,三朝首辅可不是盖的,方逢年、马士英、卢象升、黎宏业四人年纪相仿,相差不是很大,朱大典年纪稍大四十岁,但春闱中榜也只比马士英先了一步,朱大典为兵部主事,原应是南京户部主事的马士英,因为户部账册的事情,离任了不少官吏缘故,现入户部任主事,这些人都还好说,都还只是新进没几年,或是刚刚中举上榜,唯独刘文炳特殊,是万历二十二年中举,如今都是六十出头之人,而官职更是边缘职司——尚宝司司丞 万历二十二年进士,六十出头才混了个从五品官职,还只是掌管印信之类官职,可见混的确实不咋滴。 老的老,少的少,不是没职司,就是有了职司也都是些无关紧要低级职司,而且还是有南方,有北方之人,就这么一群人,怎么就跑到了一起了呢? 想不明白,他也就懒得再想,众人入了前厅,一一坐下后,刘卫民看着面红而润的方从哲,嘴里就是一阵叹息。 “方阁老可谓是春风得意,小子却成了一个脑袋两个大,一帮混账不找内阁麻烦,不寻陛下,偏偏找上了小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方从哲却笑道:“还不是镇国自个胡言乱语,若非如此,又怎会如此,又怪他人何来?” “欸欸~方阁老啊……你诚心诚意评评理,小子究竟是帮他们,还是害了他们?朝堂上要减他们的俸禄,又不是小子提的,二十万,十几万宗室子弟,让人还怎么过日子?” 刘卫民深深叹息一声,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原本是说豪富之家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对比,现在嘛,竟然成了皇家子嗣自个之间的差距了,都是同一族的,咋就不能匀一匀?陛下是减了他们的田地,匀给一些穷些的宗室,也的确减了他们的俸禄,可陛下不也准备将来补偿他们吗?” “河南欠他们的好几百万石粮,山西、陕西、山东,全他娘地欠账,欠了账谁还?还不是从老百姓身上补回来?可他们也不看看这些地方都是些啥地儿!” 方从哲微微点头,说道:“若无镇国朝堂上一番话语,老夫也不曾注意我大明宗室封地意欲何为,而宗室子孙今后境遇也只会越来越差,可是,人有时就是如此,想了一,就想要得到二,也不用太过纠葛。” 众人微微点头,两人话语,也没人敢随意插嘴,对于方从哲话语,刘卫民也很是赞同,可关键是整日堵门的不是方府,这么整日跑来烦他,不疯也会成了疯子。 刘卫民无奈苦笑,叹气道:“暂时也只能如此耗着吧,若真惹急了小子,小子了不起养着他们,不就是每个人千把两银子么,到时候……全把他们关起来,全圈在京城,小子将墙院建的高高的!” 一群人全傻眼了,谁也不敢肯定眼前小子,是不是真敢这么整,朱徽妍更是有些担忧问道:“相公……不是……不是认真的吧?” 刘卫民咬牙切齿模样更让她担忧。 “哼!” “不说这些破烂事了,反正朝廷都给了定制,今后再没事生这么多娃娃,也是他们自己养,想耗,你家相公就与他们耗,看谁耗得过谁!” 说道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一拍脑袋,看着小媳妇说道:“明日你入宫一趟,顺便跟皇奶奶说一下,咱们不好与瑞王、惠王、桂王多说,让皇奶奶与端妃皇奶奶说一说,警告他们,若再敢与你王兄瞎混,相公可就不客气了,再闹,相公就会蛊惑陛下,收了他们的田地!” 朱徽妍一脸苦笑,她没听谁明目张胆说蛊惑皇帝的话语,可也知道,自家相公虽一两个月不愿入宫,若真跑去了皇宫,还真说不准自己皇兄会不会随意找个由头,收了他们的田地,若真如此,估摸着无论是朝臣们,还是那些王爷们,也绝不会多嘴一句,谁让他们田地最多呢。 万历帝皇爷爷对待子女那是没的说,福王获得田产最多,说是给四万顷,最后得了两万顷,又暗里给了一万,另外三个儿子瑞王朱常浩、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个个都超过万顷,要知道,自太祖传承下来的周王,素来颇有贤名的周王也才有五千顷。 陕甘、山西、河南、山东、湖广等地的老牌亲王府邸,最少的也会有上千口要养,多的更是过万,而田地却少有过万顷的王庄,但福王、瑞王、惠王、桂王四兄弟,加起来就有五万顷,他们家丁才有几人? 刘卫民相信,强行分去无数田地的王爷们早就对他们不满,他若首先对他们动手,那些王爷们绝对会闭嘴不言,就算猫哭耗子,也只能是事后,看到方从哲表情,亦可知文人的态度。 第343章 相公是政治利益【第二章】 方从哲叹气道:“镇国,你若真的做了这件事情,会有无数百姓……” “打住!” 刘卫民白了方从哲一眼,说道:“有些事情急不来,除非他们真的惹急了小子,否则小子是不会如此急切的,而且瑞王、惠王、桂王三王并无多少家眷,官府的压力也没这么大,对百姓应当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所以小子并不是很急。” 方从哲沉默片刻,知道他说的也没错,也不愿在这些事情上继续纠缠,说道:“河南、两淮之事已经结束,一共随同理事会处理民务的官吏、士子八十七人,你是如何想的?” 刘卫民无所谓笑道:“该如何就如何,方阁老别告诉小子,理事会会没对这些人进行评定?” 方从哲微微点头,说道:“学子的事情还好说,优秀者科考时增加些分值即可,官吏又当如何,总不能让官吏们也如科考士子们一般吧?” 刘卫民眉头微皱,思索片刻,说道:“你们有无具体名单,以及相应评定的标准?评价一个人,不能凭感情、直觉,事关一个人的前途未来,理事会需要有个标准。” 刘文炳、朱大典、马士英、方逢年等人精神一振,方从哲神色极为严肃,说道:“镇国,能否告知老夫,这些人会流向何处?” 刘卫民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无奈叹息道:“我朝之吏员,大多都是遵循一条脉路,先是入千步廊左右官署,各部官衙行走,继而入地方历练,择其优者再入京,为各部之官吏,一般此等官吏多为中坚之吏,为官衙之主事。” “然朝之大员,文之六部侍郎、尚书,武之督抚,先为监察御史,继而巡视天下,继而为军政之要员。” 方从哲就是走的这条路子,万历十一年,中进士,初为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后为国子祭酒,再为吏部左侍郎,其后任内阁首辅。 身为三朝首辅,他很清楚朝廷选员的标准,只不过刘卫民并不赞同,说道:“朝廷选大员,先选德,后取才,这本无过错,然今日不同往日,各党党同伐异,都察院已经失去了公正、独立性,而且都察院的权利也太大了,以小子看来,都察院只有监督权利,而不应有干涉地方行政理事权利,以外行做内行之事,小子并不以为能做好了事情。” “当然了,小子知道,当都察院可以轻易罢掉知府、知州,可以轻易罢去、夺了总兵之权的那一刻,都察院就已经隐形凌驾于地方军政之上了。” 方从哲有些疑惑,他有些没明白刘卫民说这些话语的意图,眉头微皱继续听他说下去。 “河南、两淮水灾,学子暂且不提,吏员的去处确实不好安置,因为这需要吏部重新评定,评定的标准最后是什么情况,谁也不好说,这很可能会打击进取上进官吏积极性,当然了,一两次的处置具体事宜也决定不了什么,也不能说一次就可以一步登天。” “故而,小子以为,吏员原有官职不动,或是随吏部评定而升降,在此之上,此等之青年才俊可以择其优者进入小内阁,随同内阁阁老上殿听政、参与机要密事,以便开拓青年才俊视野、全局之掌控之力。观奏报,听阁老之持重、煌煌之言,修其德,练其能,历经十数年,培养我朝干练之才俊。” 方从哲惊住了,一干人等全痴傻看着他,除了一些年岁较小娃娃外,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这还是哪门子培养才俊,这明明就是培养内阁阁老! 方从哲一哆嗦,急切问道:“陛下答应了?”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与陛下提及过,原则上陛下是答应了,但小子估摸着……想要朝臣们答应,恐怕有些难度,因为小子以为……小内阁之首当与内阁阁老一般,为陛下提供更加务实的建议,小内阁应该是内阁阁老的预备役,提前让陛下了解内阁阁老任事理政的能力……” 感受着拉着自己手臂的紧张小手,刘卫民苦笑道:“原本是这么想着来的,因为小子发觉,当今的官吏多是嘴是好汉、手是懒汉之人,太过浮于表,缺少真正务实做事之人。” “治一国,若一民治其家,不动手耕田撒种,不除草施肥,不浇水,只是张嘴开口,地里永远都不会有果腹之粮。” “或许……诸位会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会说……我可以找佃户来耕种,我可以命令他人来为我浇水……是,你可以做到,但是,作为劳心者的你,连最基本的一亩田地需要多少粮种,连一亩田地可以产出多少粮食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说劳心者治人?” “想治人,就要自己本身就懂,就要自己了解真实情况,就要事先身体力行去调查,然后才有资格治人。”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气道:“说实话,刘某确实对朝臣,对内阁极为失望,五月河南、两淮遭受了水灾,没人不知道水火无情的道理,早一日拿出可行有效法子,就少一个百姓死于水中。” “救助灾民并非多么复杂的事情,有粮食赈济,有官府组织自救,还有就是卫生情况,灾民救济首要安抚人心,给人活下去的希望,事情虽需要做的很多,很琐碎,事实上并不是十分复杂,可是朝廷用了多久?用了多久才做了最后决定?” “诸位也知,朝廷库银还有两千万两,有能力救助,可为什么会如此拖延?有种种难以述说的缘由,诸如……逼迫我刘家寨免费拿出粮食,让我刘家寨承担此次赈济花费,理由就是我宁德驸马府足够肥,光明正大的说,为了朝廷,为了节省钱粮,可是谁又想过,这些钱粮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合法私财?谁又想过,河南、两淮百姓是朝廷的百姓,而非是我刘家寨的百姓。” “话语虽有些不妥,事实就是如此,难以言明的阴暗的想法还是想拖垮了我刘家寨,夺了刘家寨土地,夺了刘家寨的产业,因为……刘家寨的补贴威胁到了所有人。” 刘卫民平淡说道:“人性的冷漠,人性的自私,一拖就脱了两个月,谁又能知晓两个月究竟要死上多少人?没人知道!” “之所以有小内阁的想法,也正是因此,因为朝臣们在上面待的太久了,没有亲眼看到易子而食,没有亲眼看到铁锅里残碎婴儿,没有看到肠子拖了出来,还在嘶吼拼杀……看不到,就永远都无法意识到自己一个疏忽,又会造成何种绝望悲壮,所以,刘某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政治是交换的艺术,是妥协的艺术,但是,政治双方都应该清楚明了底线在哪里,都应该竭力避免触及底线,更不应该用底线来威胁对方,不能坏了锅、伤了盘子,而恰恰朝堂上的各党派,五党、东林党,都在做着摔碎盘子,敲坏锅的事情,为了不让盘子完全破碎,锅完全损坏,所以……刘家寨不再参与政治,而小内阁之事……” 刘卫民无奈摇头,他天然就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越是参与进去,越是易于让所有人全都针对他,没了他的参与,朝堂上各方虽然也必然会盯着他,更多的却是想干掉各自对手后,转而集结所有力量来对付他,只要不参与,他就有理由相信,朝堂各方都对将对方当成“内患”,都会想着先平了“内患”,在来对付他这个“外患”。 身处的时代不同,想要务实是极其困难的事情,而务实的朝臣也极为困难在朝堂上立足,刘卫民很想培养一些更加务实青年才俊登上政治舞台,可他知道小内阁会面临多少政治压力,又会引起如何的风波来。 等刘卫民沉寂在自己世界清醒过来时,才发觉,不知何时,朱徽妍已经与他粗糙大手成了十字扣,而厅堂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人呢?” “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呢。” 刘卫民挠了挠头,苦笑道:“黎宏业、卢象升……也该跑路了吧?” 朱徽妍一脸奇怪道:“相公为何这么说啊?” “呵呵……你啥时候也学会了装疯卖傻了,相公又不是小孩子,没必要这么哄着吧?” “相公想说他们会为了利益离开,因为相公不能再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政治利益,可相公想过没,相公本身就是难以想象的政治利益。” “嗯?你是说……与陛下亲近?” “是啊!皇兄以相公为长,相公亦从未做过对不起大明朝和皇兄的事情,再说了,相公这么有才华,若能被相公看重,定然也是极佳的人才,皇宫又怎会轻易舍弃?” “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啊,好像俺真的有了才,能出口成章似的,你可是不知,相公在秦淮河寻美,两次都……那啥……” “听说秦淮河头牌都很漂亮的,真的,真的很……美吗?”朱徽妍一脸好奇。 “美?不知道呢……感觉……差了你一分,一个是无愁强说愁,明明与你这般豆蔻之龄,偏偏整出一副老太太,另一个是舞剑之南女,琴师叮叮当当的,也听不懂……” 第344章 要个孩子吧【第三章完】 “相公就爱说笑,听说……听说秦淮河女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看着自家小媳妇扭捏,心下却大大舒了口气,一时大意了,竟然说漏了嘴,站起身来,牵着她的小手。 “相公都跑去了外面躲难,咋又将相公寻了回来?不会真的是因为张裕妃吧?” 两人散步在阁廊,身后远远跟着四个半大宫女,朱徽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说道:“昨日去娘亲那里,也还是听李庄妃娘娘说的,张裕妃连个屋子都没有,只能缩在屋檐下,已经一日没了吃食。” “相公,张裕妃真的与刺杀有关吗?为什么呀?” 刘卫民心下一叹,说道:“相公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你知道的,咱们是外臣,尽管咱家与陛下亲近,可这种内廷私事,咱都是要尽力避免掺和的。” “嗯。” 朱徽妍微微点头,叹息道:“皇兄其实很聪明的,性情敦厚温善,若非有因,也绝不会对张裕妃如此,可……可再如何,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啊?!” 刘卫民也有些发愁,叹气道:“张裕妃不懂,难道李庄妃还不懂吗?本就早于皇后张嫣有了些生孕,怎么还掺和这种腌臜事情啊?” “你皇兄子嗣艰难,这个时代养活娃娃更是难上加难,相公是挺想帮一把,不为别的,只是为未生下来的娃娃,可……可咱一旦做了下来,很可能就得罪了一群人,至少张嫣是不高兴的。” “唉……” 刘卫民摇头深深叹息一声。 “甲字菜园的一混账菜户,咱家被动了许多,外臣们尽管不说,陛下又是幽禁了张裕妃,又是将你信王兄赶了出宫,任谁也知晓发生了何事,偏偏你王兄还硬是将屎盆子扣在咱家头上,一旦咱家插手张裕妃事情,相公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他们会明知不是咱家做的,也会将屎盆子牢牢扣在咱家头上的。” “那怎么办啊?万一……万一这是皇兄唯一的一个孩子呢?王兄与相公不合,怎么办啊?”朱徽妍一脸焦虑,自打听了刘卫民说起《明史》之事,她就对此事一直担忧,唯恐《明史》所载真的成了事实。 刘卫民比她还要担忧,他不明白,原本好好的,也没看出朱由校对张裕妃有太大的不满、厌恶,第一次有孩子难免有兴奋、焦虑,接着皇后有了生孕,对张裕妃有稍微冷淡也可以理解,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呢?难道一切真的无法改变? “唉……” 无奈深深叹息…… “午后,相公去皇宫看一下,若……算了,不想了。” “相公走的几日,家里没多大事情吧?” 拉着她的手坐到阁廊下的木质长椅上,询问起几日来的事情,除了卖盐巴出了点小事情外,其余的反而并无多大事情,而沈允婻前来,除了送些南洋珍奇蔬果,就是送银子入库。 朱徽妍说道:“今年织造府一共收购贩卖了三万一千石,丝绸两万七千三百二十六匹,共计五百三十万两,布匹贩卖了三百七十万两,南洋走马六甲入西夷国贩卖的香料、茶叶、瓷器、火铳、火炮……一共差不多三百八十万两,扣出本钱、各种消耗,大约赚了四百万两,海贸司收取的税赋大概有七百万两,马六甲过路费八百三十万两,经营的店铺少一些,不到百万两,苏禄、安南赚了的银钱除去军将所需,都购买了粮食,一共三百万石,两地钱庄也只预留了不到十万两银钱,是不是少了些,毕竟两地也已经用了龙票,三百万石粮食购买花费了五十万两银钱,再加上军卒花费的银钱,若发生挤兑,十万两银子是不够的。” 刘卫民微微点头,西方货币主要以金银为主,而儒家文化圈却以铜银为主,苏禄人丁不足百万,安南三五百万,两地若以每人每年十两银计算,当用五百万两银,以龙票控制两地金融,储银当在一百五十万两为稳妥。 想了想,刘卫民说道:“后日吧,后日相公与三爷爷说一声,等沈允婻离开时将银带走送去安南、苏禄。” “对了,马六甲、苏禄的铜和硝石运来了没?” 朱徽妍微微点头,说道:“南洋、莫卧儿等地的铜、硝石、粮食较为便宜,一共买了百十艘大船,花了不到两百万两,具体数据已经放到了书房。” “迈克尔已经自相公说的美丽大陆回来了,听说他们半路遭遇了一些海贼,俘虏、抢了些银钱,也带回了不少金银铜、硝石和其他东西,船队还需等待半个月才能见到吧。” 说着又苦笑道:“看着是不少,若没马六甲的收益,咱家今年进账还债是不能超过千万两的。” 一想到数亿两的债务,朱徽妍小脸就是一阵哀愁,刘卫民却不甚很在意,说道:“刚开始而已,过些年海贸司净利就会超过千万、两千万的,债务的问题并不需要太过担忧。” 朱徽妍叹气道:“马六甲的事情怎么办,与海贸司并在一起吗?” “暂时不用,暂时算是咱家的产业,等三十年后,咱们还了债后,再看情况吧,本心上讲,相公更愿意让马六甲成为咱家的私有财产,不是相公贪财,而是因为这个位置很重要,是东西方海上交通要道,咱大明人并不是太过看中海外利益,永乐年时,安南得而复失即可看出,朝廷并不善于经营海外之事,所以……所以留在咱家更好一些。” …… “是因为大明岛吗?” “嗯。十年、二十年后,无论是为了咱一家老小,还是为了今后的大明王朝,大明岛都必须夺了下来。” 刘卫民说道:“大明岛、大明本土、马六甲,三方如同一个大三角,而南洋诸国夹在三者之间,只要占了大明岛、马六甲,今后南洋诸国就是大明朝的内湖,南洋诸国想兴风作乱也绝无可能。” “鸡蛋不能永远全放在一个蓝子里,你是公主,知道咱大明强盛时候是什么情景,如今困难了,落魄了,可若外面有一个帮手,就算将来大明朝有了困难,也还是可以搭把手,甚至直接出兵数万帮助讨贼、平乱。” 朱徽妍点头道:“妍儿相信相公话语!” “呵呵……相公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但相公就是这么想的,将来咱们的孩子全都随你的姓,姓国姓朱……” “相公……” 朱徽妍一脸不可置信,刚开口,就被一只大手摇晃了下肩膀打断。 “相公仔细考虑过了的,咱家就算去了大明岛为王为侯、封国,也绝不能与大明朝有了间隙,两者本就是一体,那里毒虫遍地,毒物触人即死,不仅陆地上如此,大海里也是如此,世界上最毒的海蛇,最毒的水母、章鱼……全在那个岛屿,碰触即死,又是无人烟之地,就咱家门外那些混球们,他们连只是冷一些的奴儿干都司都不去,怎么可能愿意去了那里,也只能咱家去开拓荒芜土地。” “可若将来咱家的子孙姓了刘姓,三五代之后,会不会觉得与朱姓有区别呢?所以啊,咱从一开始就断了这些潜意识危机,反正你生的娃娃都是相公的,姓啥都无碍,除非是你不要相公了,除非你改嫁跟……” “相公……不许……不许胡说……” “咋还哭了呢?” “妍儿十四了,要与相公一起生娃娃,一起到老……” 泪眼盈盈的朱徽妍甚是让人心疼,刘卫民心下不知暗抽自己多少个大嘴巴,说这些破烂事干嘛,忙安慰道:“相公也就开个玩笑,当然要一起活到九十九,再过几年,咱就生娃娃,相公哪里都不去,就专门与你一起生娃娃!” “要不……要不现在就要个娃娃吧?” “嗯!” 朱徽妍忙要挣扎起来,就要拉着他去后院,刘卫民一愣,随即又好笑起来,忙将她按下,笑道:“净会胡思乱想,你现在还没到生娃娃年纪呢,相公是说……是说收养一个……” “不要!” 朱徽妍想也未想,直接断然拒绝,反而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咋了?先提前练习当娘亲不好么?” “不要!妍儿要自己给相公生!” “相公也没说不让你生养,相公的意思是……收了张裕妃的孩子。” “嗯?” 朱徽妍一愣。 “相公,这……这是不可能的,皇兄是不可能答应的!” 刘卫民皱眉说道:“陛下的童年挺凄惨的,你王兄比他可是好多了,有娘亲与没娘亲没区别,难道你没发觉你皇兄性子有些孤僻吗?” 朱徽妍微微点头,认同道:“皇兄性子是有些孤僻。” 刘卫民说道:“这就是了,人就是这么回事儿,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渴望拥有,张裕妃的事情且放在一边不提,陛下是不是……是不是从心底已经排斥了未出生的孩子?是不是根本就不愿让他出生,不愿让他走一遍自己的路,不愿他的孩子重新经历一遍,自幼有娘与无娘没区别的境遇?” 朱徽妍眉头微皱。 “皇家无情,无恩义,陛下性情却敦厚、良善,说实话,换了任何一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可不管如何,孩子是无辜、无罪的,人也最怕第一次,第一次愧疚,第一次冷漠,第一次无情……” 第345章 朋党【三章,第一章】 无论做什么事情,第一次最为重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十次…… 稍微看了下沈允婻送来的账册,又大致了解了下江南的事情,织造府特等丝绸需要送入皇宫,而杂七杂八的则用海船过马六甲送去西方各国,赚取数倍利益,生丝贩卖到倭国、朝鲜。 此时的桑丝与满清时的产量差不多,甚至还稍微高上一些,原因就是满清入中原时,强行将原有的茶桑田大片大片变成了耕田,刘卫民知晓这些,具体大明朝一年能产出多少,他不知道,就算户部账册上也无法得到真实的数据,但是他能够大致估算出来一些,以后世记载,满清每年最高出售的生丝高达八万旦,这是出口,而且还是日本、印度和其他地方挤占了一些生意情况下。 出口是一方面,满足内需又是一方面,而要满足高达上亿人的内需,生丝每年的产量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每年十五万旦的数字绝不会少了。 凭借着财力,沈允婻仅一年就夺了大明朝一年两成生丝份额,这就有些恐怖了,对她的能力也更加重视,而这个女人也显得更加妖娆,就是他这般“媳妇坐怀不乱”之人,也有一股莫名的霸占欲望,可一想到她小脚,一想到自己曾见识过的照片,又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从这个女人嘴里,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仅有他想要的作物种子,更为难得的是数十个港口、无数土地、矿场…… 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格兰等国是殖民地,是赤裸裸的掠夺、杀戮,对那片大陆的土著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而迈克尔带去的明军不同,西夷四国严控火枪火炮的贩卖,明军可不管这些,只要拿土地交换,什么东西都敢卖。 午饭稍晚了些,让人准备了三辆马车,正准备出府邸,送些水果去皇宫呢,方从哲又跑了过来。 “奇怪了,方阁老此时应该放弃了小子才对,怎么又来了我驸马府,就不怕方阁老永无起复重返朝堂之日?” 方阁老闻到有股臭臭味道,正要去打开马车上木箱…… “我说您老能不能讲究些啊?这是给陛下,给宫里娘娘们的,您老要喜欢吃臭榴莲,自个到府里取就是了。” 方从哲却是一笑,说道:“还别说,榴莲虽闻起来不好闻,吃着还是真不错,就是每次吃过都需要清洗漱口,至于镇国所说起复重返朝堂……镇国真以为会这么容易?” 刘卫民皱眉思索了下,又摇了下脑袋,笑道:“这种动脑子的事情还是让您老自个想吧,反正小子现在是不想再插手朝政,小子可没太多功夫陪您老,还要去皇宫送礼呢!” “所以说啊,你小子恩宠如此之久,会来事!对了,你的小内阁究竟还弄不弄?若弄这个,老夫倒是可以帮一下忙。”方从哲一笑。 刘卫民一愣,他有些没想明白,昨日不是已经与他们说清楚了吗,自己已经不打算再插手朝政,小内阁自然也无法成为现实,怎么还提起此事? 方从哲笑道:“老夫觉得你那个报纸有些意思。” “嗯?” 刘卫民神色有些严肃了些,说道:“方阁老是想要了小子的报社?这个恐怕不行,不是小子不舍得,而是因为报社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推行简体字,让更多人接受简体字的。” 方从哲不由一笑,说道:“就你那狗屁不通的报社,给老夫,老夫也懒得要,老夫准备与一些好友自己弄一个,就是想问问你,小内阁你还弄不弄?” 听了这话,有些明白了方从哲的意思来,小内阁,在他看来,小内阁就是内阁的预备役。 自万历元年,内阁者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马自强、申时行、书潘晟、余有丁、许国、王锡爵、王家屏、赵志皋、沈一贯、陈于陛、张位……等等,以张居正为例,中二甲进士后,授翰林庶吉士,三年满,依例授翰林编修,期间因为党争下狱、致仕隐休,后于嘉靖三十八年,为右春坊右中允,因参与《承天大志》编纂,嘉靖四十三年,进官右春坊右谕德,后为翰林院侍读学士、礼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 永乐年间时,内阁阁老尚还不一定必须是翰林院出身,但到了后来,就成了“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规矩,大明朝入内阁者一百七十余人,非翰林院者仅十九人,还大多都是早期时。 想要入主内阁,经历虽各有不同,但大致的轨迹是不变的,与张居正的轨迹差不多,但是,同为进士,进士与进士也是不同的,按照等级划分,进士分为三等,即一、二、三三个等次,一甲进士只有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三甲进士多一些。 礼部春闱后,需要进行一场殿试,是有皇帝亲自出题监考,定出最后名次,二甲进士赐进士出身,三甲进士赐同进士。 考中了进士后,基本上就已经决定了今后最终成就,无意外的话,无论如何努力,结果都不怎么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一甲三人直接越过庶吉士,状元郎为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则低一级为编修,而二甲中的优秀者,排名靠前的则需要入翰林院为三年庶吉士,三年后优秀的依例为编修、检讨等,差一些的则为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再差的则下放到地方为官吏。 二甲进士最差的就是下放到地方为吏,三甲是同进士,与二甲差别可就大了,就一条,进不了翰林院一条,三甲进士的最终能混到知州、知府就已经算是顶天了。 一甲、二甲,入了翰林院的,一旦一开始下放到了地方为吏,想要入阁拜相就很困难了,而翰林院也多是从事编纂书籍、讨论学问地方,当然了如今的大明朝,也成了争吵朝廷政策过失,或是打击政敌的地方,唯一有机会了解地方上具体事情的,也只有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只有巡抚天下的时候才有机会了解地方上的事情,而这并不能让刘卫民太过满意。 内阁如同一国之总理,若无法真正了解地方上需求,又如何治理的好国家? 原本已经决定放弃了“小内阁”的事情,方从哲再次跑来,又让他有些犹豫了起来,多多增加些更加实务的官吏对大明朝只有更多好处,哪怕这个人功利心很强,哪怕是个大奸臣,只要更为实务,他就不认为能坏到哪里去了。 皱眉思索良久,抬眼看到方从哲还在盯着自己,不由咧嘴一乐。 “方阁老,您老这个样子,小子总觉得您老挖了个火坑让俺跳呢。” 方从哲一笑,说道:“自打你小子入京……不不,还没入京时,老夫就觉得你刘镇国是个不安稳的小子,太会折腾了,后来也验证了这一点,打砸千步廊,殴打司礼监公公……” 刘卫民忙抬手打断:“打住打住,方阁老,小子脾气是不大好,可咱拍拍胸口,这能怪小子吗?你们不给资料,小子空口无凭,凭什么让自己更具说服力,如何说服皇爷爷暂缓萨尔浒……当然了,说这些也没了意思,说服了又如何,还是没能挽救十万将士。” 看到方从哲又是一脸哀叹悲苦,刘卫民又说道:“小子也不是责怪谁,仅仅只是一个人,也绝对瞒不住皇爷爷,事情已经如此,埋怨、愧疚也是无济于事,也只能往前看,往前走,沈辽几十万百姓的事情,河南、两淮灾民赈济的事情,小子对阁老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比一些只知道反对而反对的混账强了不少。” 方从哲心下一阵郁闷,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眼前小子的性子是如何让人讨厌不喜,不挖苦几句那就不带舒服的,若真因这些屁事生气郁闷,估摸着早就被浑小子气死了。 “就你这令人厌的脾性,千步廊各部能让你瞎翻才怪呢!当然了,你小子脾性是臭了些,让人不喜了点,但你小子不怎么贪恋权势,老夫也就看中了你这一点,否则,老夫才懒得理你呢!” 刘卫民一愣,有些不确定说道:“阁老的意思是,阁老想与小子结为盟友?” 方从哲一翻白眼,说道:“是不是以为老夫成了白身,没了资格?” “小子又不憨不傻,阁老为三朝首辅,又不是不知门生故吏屁事儿。” 刘卫民低头踢腾了几下,沉思稍许,说道:“小子可以支持方阁老,但阁老需要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影响力,至少可以立足的影响力,阁老应该明白,小子并不愿意太过掺和朝政,小子更希望大明朝的军队自立,更希望永远军不干政,若阁老无法证明有足够的影响力,小子就会不断介入朝政,对朝廷,对大明朝本身并无多大好处。” 方从哲神色极为郑重,点头说道:“镇国若早先年说了这番话语,或许也无萨尔浒之事。” “啪!” 两只大手相握一击。 第346章 提携【第二章,后面还有一章】 “这就是臭臭的,却很好吃的东西?” 郑贵妃、周端妃、刘昭妃、李顺妃、李德嫔全都用衣袖捂住鼻子,刘卫民拿起一个榴莲,叹气道:“皇奶奶,这个闻起来很臭,吃起来却非常好吃,吃了就忘不了,是瓜果中的王者,有健脾补气,补肾壮阳,活血散寒之功效,对妇人腹寒痛经非常好。” “真有这么好?” 刘昭妃一愣,她有痛经毛病,一听眼前颇为难看的榴莲有这么好,不由心动。 刘卫民无奈叹气道:“昭妃奶奶,这东西来自渤泥国,若不够好,皇孙婿能送入皇宫么?也就闻着不好闻,吃了后就知道有多好吃了,而且一吃就忘不了!” “皇孙婿就将这辆车留下了,除了南洋一些稀罕水果,还有一些珠宝啥的,各位皇奶奶自个挑选喜欢的留着。” 刘卫民留下马车,正准备离开,猛然一拍脑袋,挠着脑袋来到周端妃跟前。 “端妃皇奶奶,能不能别让瑞王皇叔堵皇孙婿家门了,您老也是知晓的,皇爷爷是历代帝王最为疼爱子孙的帝王,太祖册封的亲王,至今能攒下万顷田地的也没几人,陛下为了宗族子孙,各王府都分了些田地,瑞王、惠王、桂王三位皇叔人丁稀少,又是田地最多的,已经挺招人恨了,也就因为是皇叔,与陛下血脉最近,陛下也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真激怒了陛下,收了皇叔的田地,可真没几人为皇叔说话的啊!” 众皇奶奶一愣,周端妃心下大惊,忙说道:“你皇叔又去找你了?” 刘卫民一阵哀叹,说道:“可不是么?孙女婿原本以为在外躲一阵,事儿也就散了,今早刚回了府,就见二舅哥带着三个皇叔和一大帮王爷、郡王堵门。” “皇奶奶,您老是知晓孙女婿的,朝臣们在朝堂上,就给宗室二十来万两银子,十几万宗室分二十万两,这日子还咋过?” “可孙女婿还没法子反对,河南、陕甘、山西,哪一家都欠支好几百万石,这么多谁敢阻拦、劝解?” 宗室的事情,她们都是知道原委的,也知晓在朝堂上也只有他开口劝解,要不然宗室的日子会更加难过,这么多人看向周端妃,周端妃也是急了。 “前些日还与你皇叔说了,怎么又去了你家门前了?” 刘卫民见她模样,也不像是撒谎,叹气道:“皇奶奶也莫急,您老再劝解劝解,若……若真的不成……皇孙婿若真急眼了,您老可不能上火恼了俺……” 郑贵妃阴着脸,伸手敲了他一下。 “臭小子赶紧滚蛋!该咋整就咋整,若哪个混账真不懂事,收了田地,圈了起来也是活该!” 周端妃脸色大变,忙拉着刘卫民手臂,说道:“镇国莫急,皇奶奶明日就让你皇叔离开京城,绝不再去你家门前!” 刘卫民苦笑点头,说道:“皇奶奶说的是,京城就是个是非窝,皇叔是皇爷爷的亲生儿子,孙女婿就算再如何,也绝不会坑害了皇爷爷的子孙不是?” 郑贵妃不满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此事你就莫管了!一个个的,全不让人省心,皇宫刺客的事情也敢胡乱掺和,找死吗?” 众人大骇,李顺妃忙拉了下郑贵妃衣袖。 “姐姐,可莫要再说了。” “哼!” 郑贵妃冷哼一声。 “阿福!” “奴才在!” “现在就去告诉三个混账不知事的东西,他们的王庄就不用要了,让他们也好安心在京城,也好可着劲的与陛下闹腾!” “姐姐……” “哼!” 周端妃花容失色,郑贵妃却恼怒一甩衣袖,转身进入慈宁宫。 “镇国……这……这……” 见周端妃如此,刘卫民一脸苦笑,郑贵妃性子霸道,别说是她们,就是万历帝皇爷爷的正牌皇后那也不能压得了她,心下哀叹连连,又不能不劝解。 “端妃皇奶奶莫急,郑皇奶奶也就恼怒一时,还是……还是让皇叔赶紧离开京城吧,在京城,很容易成了他人的替罪羊的。” “镇国话语不错,虽外人不清楚宫里的事情,咱们又岂能不知?张氏肚子这么大了都如此,陛下的怒气还未消了呢!”刘昭妃心下叹息。 李顺妃、李德嫔、梁和嫔、李荣嫔等人纷纷点头,东宫损毁的屋舍至今未有重新修建,在皇宫几十年,她们也都知晓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削去王府大半俸禄也是皇帝的旨意,围堵宁德驸马府,与围堵皇宫也没多少区别,而皇帝将各王府田地分给穷苦的宗室子嗣,已经没多少宗室子嗣愿意支持这些王爷们,别说削减俸禄了,就是直接削掉亲王府,也绝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她们知道,刘卫民明白,就是想不明白,瑞王、惠王、桂王他们究竟为何,为何还要跟着二舅哥瞎整胡闹。 老将出马,谁都得哆嗦,只能劝解端妃几句,自顾自拉着马车跑到乾清宫,马车不能直接进入乾清宫,但他的到来,还是引起了整个乾清宫的注意,师明带着几个内侍急匆匆跑到近前,腰弓塌身模样让他不喜。 “多多少少也是陛下身边近臣,老是弓着腰作甚?你不嫌丢人,老子还替陛下臊得慌呢!” 师明、常云、刘若愚等乾清宫内侍都是经历三朝之人,知晓眼前之人的蛮横,也有些怕他,听着不满话语,师明更将身体弓起,苦笑道:“在他人面前,老奴敢直着身子,在驸马爷面前,老奴哪里敢啊?” “哼!不敢?老子能吃了你咋了?” 刘卫民冷哼一声,说道:“南洋送来了些稀罕水果,这辆车留给陛下,老子还要去仁寿宫!” 师明忙一把抓住缰绳不撒手,急声道:“驸马爷,您可快两个月未来了,陛下……陛下……驸马爷,老奴求求您了……” “扑通!” “驸马爷要是离开,就从老奴身上过去吧!” 看着师明竟然将自个手臂伸进了车轮子底下,刘卫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也就这点出息!” 刘卫民很是不满,就差抬脚狠狠踹一脚了。 “驸马爷怎么骂老奴都成,陛下天天念叨您,都快成皮包骨头了!” …… “给老子滚起来!”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入宫本就是准备见见大舅哥,在慈宁宫不好询问张裕妃的事情,准备先去岳母那里,私下里先详细了解了情况后,才好做最后决定,反正自仁寿宫回来,总还是要经过乾清宫的,看到师明的样子,无可奈何,也只能先进了乾清宫再说。 也不管马儿会不会拉着车跑了,与曾经没多少区别,按着腰间天子剑走进乾清门,正见到方逢年、卢象升和几个自己不认识的青年看向自己。 “你们怎么在这里?” 方逢年、卢象升忙上前一礼,方逢年说道:“小生与卢兄,以及诸位同年今日前来当值。” 去岁原本是要春闱的,因为一干朱姓子孙欲要送去海外为官为吏,就将春闱科考推到了天启三年,而两人参加科考成绩还算不错,方逢年是二甲第四名,卢象升是二甲第五十五名,而黎宏业却落了榜。 刘卫民知道,二甲进士与三甲进士有本质上的区别,见卢象升身上带有的幼军气质,微微点头。 “你们两个也别愣着了,去车上搬个木箱,一起吧。” 说完,也不多言,径直进入乾清宫大院,紧跟着的师明见两人还愣着,气的一甩拂尘,尖着嗓子。 “还愣着干嘛,驸马爷心情好提点你们,还不赶紧搬一箱跟着!” 说着又赶紧去追已经登上阁廊的刘大驸马,方逢年心下一阵起伏,与卢象升对视了一眼,见他还有些犹豫,忙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别愣了,赶紧些。” 卢象升身上自带军人的脾性,一时间还有些犹豫抹不开面,方逢年却不同,见刘卫民心有提携,也不顾他人异样目光,拉着卢象升奔出乾清门,木箱不算太小,方逢年力轻,一下子未能搬了起来,看的卢象升直摇头。 卢象升是天生阵前悍将,搬一木箱还不是玩着一般,自顾自扛着木箱跟在后面,刘卫民也有意无意放慢些脚步。 刚来到天工阁外,就听到里面有好几个人的声音,不由一愣,有些诧异回头,师明忙弓着身子,低声说道:“孙巡抚昨日回的京。” 刘卫民心下那个气啊,伸脚就是踢了一脚师明,若知晓孙承宗现在在此处,他绝对会先跑去仁寿宫。 “大舅哥,六妹夫给你送礼来了!” 话语还没说完呢,刘卫民已经推门进了屋内,原本还说着话语的屋内顿时寂静无声。 “孙大人也在啊,你有口福了哦!” 刘卫民与孙承宗打交道的时间也长,也无后世人那种所谓的敬畏,双手随意拱了拱,见门外的卢象升、方逢年还傻愣,就是一摆手。 “傻愣着干嘛,赶紧搬进来。” 卢象升一阵郁闷,此时也不是他一个人扛着木箱,而是他与方逢年两人抬着的,木箱透着臭气,这让两人颇为犹豫,见刘大驸马连连招手,无可奈何,也只能搬入屋内,顿时臭气充斥整个房屋。 第347章 门下监【第三章完】 客巴巴捏着鼻子,不满道:“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啊?” 朱由校也没师明说的这么可怜,看着是消瘦了些,但若整日待在身边,是看不出来的,感受着鼻中臭气,不由站起身绕过桌案,来到木箱前,疑惑看向刘卫民,说道:“大兄,是榴莲吗?” 刘卫民一笑,说道:“我就说嘛,也就陛下比较识货些,正是蔬果之王——榴莲!” “好东西呢!” 刘卫民弯腰,一边打开木箱,一边说道:“看着果皮,疙疙瘩瘩,还比较坚硬,看着不好看,内里却细腻柔软,闻着臭,让人乍一见不愿再见,吃到嘴里却让人回味无穷、流连忘返,若君子之茶,饮入口中苦涩,后味却清香馥郁、真淳厚朴。” 手里拿了一个,正想打开一个请大舅哥尝一尝,又像是想起了屋内还有大臣们商议事情呢,又放了回去。 “倒是忘了,孙大人还在商议着事情呢,这气味是不怎么好,陛下还是等些时候,自己尝尝好了。” “刘驸马,不远千里,耗费无数运送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卫民正要给大舅哥介绍一旁的方逢年、卢象升两位英年才俊,话语还未开口,一青年突然发难,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前青年个头不是很高,看着他青色官府,胸前补子图案是鹭鸶图纹,当是六品文官无异,身形清瘦,官府穿在身上稍显宽大,脸颊稍显狭长,眼睛扁长,嘴唇较厚,只是他不怎么喜欢颧骨太过突出的人,而不远处抱着一本书册的另一六品文官就要柔和一些。 见他在观察着自己下属,孙承宗心下一叹,不着痕迹站在前面,笑道:“孙某让刘驸马笑话了。” 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笑不笑话的无所谓,反正刘某也不占用朝廷一文钱,只是……孙大人这位下属……若真说了实话,孙大人想来是不喜的,不说也罢!” 孙承宗正要开口,被他挤到边上之人又开口了。 “刘驸马,当着陛下的面,有何话不能说,还是说刘驸马只能说些背后之言?” 刘卫民心下有火了,看了眼孙承宗,又看向皇帝大舅哥,见大舅哥神色不愉,突然笑道:“有些意思了,臣竟然成了背后言人是非之人了,若非给陛下个颜面,刘某伸脚踢人都是轻的。” “第一呢,陛下是君,刘某是臣,榴莲虽只是些吃食,与国家大事相比,真算不得什么,但是呢,一个榴莲也能说明很多问题,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南海就是我大明朝的水塘,南海还在我大明朝的掌控下。” “第二点,陛下是大舅哥,是刘某妻子的兄长,穷苦百姓人家还讲究没事儿送些礼品,还讲究礼尚往来呢,难道这位大人家没有亲戚,是个绝户不成,还是说这位大人从不与亲戚往来走动?若真的如此,刘某有理由怀疑你的人品,一个乡里尊敬爱戴之人可不会连这些都不懂的,还有,别用什么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那一套说事,心中无垢,又何来怕?” “第三,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我大明朝物产丰富,茶布丝瓷颇受海外欢迎,此物为榴莲,乃渤泥国之土产果蔬,渤泥国有何物是我大明朝所需?货物卖了出去,难道就要空船回来吗?船只自苏杭前来京城,是不是也要刘某空着船只跑着玩?” “海上行走不似陆地,可以随时吃到菜蔬,长时间若不吃菜蔬、水果,人就会得一种败血病,会死人的,所以呢,海上航行,果蔬是救命必须品!” “第四,此物乃是渤泥国之树而结果实,喜炎热之地,小琉球、广东之地可以栽种此物,南方之山不似北方之岭,南方多雨,若山无树木根茎裹土,易于发生山洪、泥石流毁坏田地、屋舍,此物有健脾补气,补肾壮阳,活血散寒之功效,对妇人痛经之症尤好,闻之令人不喜,食之甚美,陛下乃天下之君,陛下喜之,百姓富户亦喜之,广东、小琉球地贫,百姓穷苦,此物种之山岭不占农耕之田,以柑橘、荔枝、榴莲等果蔬,以船运送之扬、苏、杭、南京等富裕之地,增广东穷苦百姓之财,又有何不可?” 刘卫民有些不愿搭理他,说道:“做事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就算刘某真的花费了钱财,那也是宁德驸马府自己花钱,花了银钱到了谁的手里?还不是操舟之百姓手里,还不是路过途经之店铺商贾之民手里?宁德驸马府钱财再多,也是不偷不抢,交了税自己挣得的,就算真的奢侈了,他人也说不了一个不字!” “还有,论文职,刘某是皇家学堂祭酒,是皇爷爷钦点的祭酒,与国子监祭酒一般无二,从三品;论武职,刘某是净军总督、幼军总督,是二品武职;论虚职,那也是陛下钦点的太子太保,勋爵亦是伯爵!” “你一个六品兵部主事,你是御史吗?就算你是嘴大的御史,想骂谁就骂谁,见了刘某,对着刘某说话,是不是要做个样子抱抱拳,是不是也得自报家门后再骂人?” 刘卫民看向嘴角微微上翘的大舅哥,叹气道:“现在的礼部也太敷衍了事、尸餐素位了,都啥玩意儿,连起码的官场礼仪都不讲了,就俺这么浑,进来时候还跟孙大人抱了拳呢!” “你……” “你啥你?你再敢多嘴一句,信不信老子连孙大人一起都揍了,信不信老子都把你们扔出去?” 当着皇帝的面耍横,方逢年、卢象升全傻眼了,他们顶多听过刘大驸马蛮横霸道不讲理,可他们何曾真正见识过,反而孙承宗却苦笑不已,拱手叹气道:“刘驸马还请谅解,袁主事是有些鲁莽了。” “姓袁?广东袁崇焕?又一嘴大之人,孙大人给你个警告,此人为主事可,绝不可为将,不管你将他带到陛下面前,是如何的看重,记着了,此人绝不可为将!本督是认真的!” 刘卫民一脸郑重,朱由校神色也郑重看向自己老师。 “这位呢,看着不像是兵部的,更像是吏部的吧?” 孙传庭忙上前一礼,说道:“万历四十七年己未科,三甲进士孙传庭,见过刘驸马。” 刘卫民听到“孙传庭”三个字,登时有些惊讶了,走到他面前转圈打量了一番,微微点头,又有些叹息摇头,朱由校有些诧异问道:“大兄,此人如何?” “记着了,你若低头专心任事,两耳不闻其他,不言亦不语,十年后,你可为三道之督。” 一脸严肃说完,这才看向皇帝大舅哥,笑道:“挺好的,有西北人的沉稳、坚韧、务实,虽三甲……亦是可造之才,陛下也知,西北之地较为穷苦,无名师教导,文采方面是比不得江南之地,做事方面还是务实些更为妥当。” 刘卫民又看向方逢年、卢象升,不悦道:“站的跟个橛子似的,还不赶紧过来拜见陛下,也不知你们是哪个教的,傻不愣登的!” 方逢年心跳如鼓,卢象升也差不了多少,呆愣愣来到朱由校身前。 刘卫民指向卢象升,笑道:“他叫卢象升,南直隶人,今年的二甲进士,性直,与俺刘家老四是好友,原本也是个大嘴巴,文人的通病,但他更像是个武人,陛下可以给他整个又苦又累,又容易得罪人的活计,好好操练操练,兴许也能整出个一道督抚镇守之人来。” “这个陛下应该认识,今年的二甲进士,排名是第四,方阁老家的子侄,家学家风都不错,又有方阁老手把手传授,好好操练操练,将来也能登阁拜相。” 朱由校、孙承宗一阵苦笑,袁崇焕气的鼻子直冒烟气,遭受一番打击后,也不敢再在刘大驸马面前随意开口。 见刘大驸马照着方逢年、卢象升一人踢了一脚,明目张胆的要求照顾,朱由校不由苦笑道:“大兄,你就直说吧,想要如何操练他们?” 刘卫民眨巴几下眼睛,心下反而犹豫了起来,最后更是钢牙紧咬,一副要上断头台一般,转身指着孙传庭,说道:“孙主事也过来。” 孙传庭犹豫了下,最后默默站到卢象升身边,三人心下也跟着各自忐忑不安。 “陛下,你看啊,咱大明朝的内阁,基本上都是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然后就是给事中、御史、中允、谕德、侍读学士……一步步,最后成为内阁大学士。” 朱由校有些不解,方逢年、卢象升身体微颤,知道眼前刘大驸马又要做什么,也更加忐忑不安。 朱由校有些不解点头,说道:“大兄说的是,基本上确实如此,难道这不对么?” 刘卫民犹豫说道:“臣以为如此也很稳妥,能成为进士,入翰林都是极为聪明之人,至少在学问方面没有问题,只是……只是臣以为,翰林院与天下有脱节之虑,当增……当另增一部。” 朱由校听了这话,就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了,微微点头,说道:“大兄所虑甚是,近些日朝臣也在烦忧自河南、两淮返回的士子之事。” “大伴。” 魏忠贤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了皇帝话语忙走到皇帝面前,抱拳躬身。 “老奴在。” 朱由校看了眼刘卫民,又看向师明,说道:“择自河南、两淮回返之吏优秀了,入内阁门下监,准门下监行走六部、各府、州、县之权,致仕阁老方从哲公中体国、勤于任事,为门下监侍中,二品。” 第348章 你会是个好皇帝【今日三章,晚了点】 未等待在角落里的魏忠贤大惊开口,孙承宗不由上前躬身一礼“陛下,此事……此事是否还需稳妥一些,与朝臣们……” “是啊陛下,老奴……” …… 未等两人开口,朱由校抬臂摆手,看着两人神色也有些淡然,又抬头看向刘卫民,沉默片刻,说道:“内阁门下监几如给事中,行走六部、各府、州、县,亦无十三道御史之风言奏事权,更无干涉地方治理之事,门下监亦要入皇家学堂一年。” “陛下……” 孙承宗刚要开口。 “老师的事情,朕允了,由内库、外库各出银五十万两,准许山海关与鞑靼市易购马,王化贞勤勉任事,加兵部尚书职,入内阁议事。” 魏忠贤大急。 “陛下……” “崔呈秀勤勉任事,加户部左侍郎,入阁议事。” …… 一干人全傻眼了,刘卫民更加苦笑不已,看着大舅哥书桌上手臂微微抖动,知晓他有些烦躁、不耐烦了,心下稍微犹豫了下,大步上前两步,照着孙承宗、魏忠贤后背一人来了一下,拍打着两人,苦笑道:“差不多也就行了,陛下只不过在内阁下面增设了个门下监罢了,没有弹劾群臣权利,没有干涉地方权利,只不过是各部走走,向陛下提出更加务实的建议罢了,至于成不成,不还是司礼监、内阁决定?” “孙大人,都是大明朝忠臣,你还是陛下的老师,公允的讲,为陛下多提供一个建议,有无过错?没有吧?又有无好处?三人行必有我师,多提供一个建议,或许就是多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法子,这也有好处不是?且门下监与翰林院也是一般,只不过与翰林院稍微不同,翰林院研究的是书本上的学问,而门下监是研究做事的学问,一个是国家大政上的‘兵略’,一个是具体事情上的‘兵术’,两条腿走路,朝廷也能走的更稳当一些,又有何不好?” “还有你魏公公,陛下待你如何?待客嬷嬷如何?若父若母啊!司礼监、内阁玩的是兵略,说句难听的,你们就是兵马大元帅,门下监只是你们的小卒子,你们说……河南省一年必须要给朝廷收一百万石粮税,命令下达了,总得有人来做详尽计划吧?欸!这个时候就可以用到了门下监,由他们来根据河南省人口、田亩……啥的,制定几个计划方案供你们来选择,具体如何选择不还是你们说的算?” “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不是?” …… 魏忠贤身子一阵剧烈摇晃,脑袋都快成了浆糊,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对,还是依然说道:“驸马爷,若真的需要让河南道拿出一百万石,为何……为何不让户部制定详尽计划啊?” 刘卫民很怪异看着魏忠贤,两息后才叹气道:“户部账册已经抄写了四份,陛下一份,司礼监、内阁、户部各一份,你也是看到了,户部的账册如何?” “以前的烂账也就不多说了,咱就说制定河南百万石粮食的事情,河南人丁、田亩数是户部掌握着,可制定一项详尽计划仅仅只户部一个部门就可以了吗?不见得吧?河南官吏们若捣蛋不配合呢?是不是需要考虑吏部的事情?期间若是哪个混账反抗闹事了,是不是又需要刑部、都察院?” 刘卫民抬手又重重拍了下魏忠贤肩膀,说道:“司礼监、内阁不是县衙,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部门,而是掌管整个天下大大小小的统筹策划部门,你们的每一个命令都牵扯到了方方面面,这就不再是一个户部,或是一个吏部能够解决的了,很可能一件事情需要两个,或是整个千步廊所有官署的配合。” “有了门下监就不一样了,一二三策划方案摆在你们面前,想选哪个,你们来选定,选定好了,其中涉及到了哪个部门,直接下令即可,哪个部门出了问题,直接追究出了问题部门的责任即可,也省的今日户部将责任推到吏部身上,明日吏部又将责任推到礼部身上,一二三清清楚楚,谁没做好,你就整谁!” “这不是挺好吗?” 魏忠贤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事儿。 “打仗最是讲究令行禁止,有了决定就怕没有具体做事的,也最怕责任不清,你自个想想,明明是户部的责任,结果这么一推,推到了礼部身上,前头你一点头,说河南必须拿出百万石粮食,啥计划没有,没有一二三可以挨个查询,你找谁的责任?就因为户部夜里给你送礼了,你就把责任安在礼部头上,礼部就愿意捏鼻子认了?肯定又得吵,吵十年一百万石粮食也还是没有,有了一二三,是户部的事儿,我谁都不找,直接拿一二三拍在你脸上,该撤职的撤职,该下大牢的下大牢,该咋整咋整,也就没人敢不听话不做事了,也就令行禁止了,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门下监就是陛下的赞画,就是司礼监、内阁的赞画,当然了,刘某相信公公肯定也有自己的‘赞画’参谋,甚至朝廷每一个大臣们都有自己的‘赞画’,说实话,刘某还真看不上你们手下的赞画……孙大人不用这么看刘某,包括山海关在内,刘某都是丁点都瞧不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专业!” “盖房子,就要去找泥瓦匠,做张床也需要去找木匠,因为泥瓦匠、木匠够专业,他们会告诉你,你想要建造的房子,想要做的木床用料几何,需要多久,能够使用多久,你让一个书生来盖房子、做张床,他能给你讲出这些?顶多会告诉你这样的房子好看,这张床精美,但这些真的就是作为决策者真正想要的答案?” 刘卫民拍了拍魏忠贤肩膀,感叹道:“决策者动的是脑子,一个脑袋就够了,再多一个脑袋就成了畸形人,让一个畸形脑袋来决定自己心意,公公觉得如何?是否有种自己是提线木偶的感觉?所以啊,赞画一定要够专业,要啥事儿都少管,反正俺觉得陛下英明无比,门下监没有风闻奏事权,没有干涉政务权,却有六部、各府、州、县行走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门下监需要了解大明天下各府、州、县最为真实的情况,这才是真的专业,就你们这些赞画们天天待在京城,户部说什么就是什么,账册你也是看了,真实情况是这样吗?账册都这般了,地方与账册之间又有多大的差距,你又知道多少?你的赞画们又知道多少?” 朱由校缓缓点头,看向孙承宗、魏忠贤,不冷不淡说道:“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此次朝廷选派河南、两淮吏员择优入门下监。” “你们三个也入门下监,朕向门下监下第一个君命,制定丈量天下田亩之策。” 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忙上前礼拜。 “臣等谨遵圣命!” 朱由校一只手微微捏着眉头,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大兄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若愚,你也出去!” 刘若愚是谁,屋内除了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袁崇焕四人不知,听了皇帝连刘若愚也要赶了出去孙承宗、魏忠贤、客巴巴也只能苦着脸,无可奈何躬身退出了房门。 …… 朱由校起身来到刘卫民身边默默坐下,脸上一片愁苦。 “大兄心下怪罪了小弟了吧?” 刘卫民一把掀开两人之间的小几,“哐哐”几声,屁股连离开椅登都无,两张太师椅几乎贴在了一起,抬起的手臂有气无力搭在朱由校肩膀。 “怪罪?你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这么久没入宫,若想听冠冕堂皇理由呢,就是避嫌,若再多一个呢,就是大兄自个屁股还一腚屎呢,一大帮子王爷、郡王整日屁事不干,老堵大兄家门,大兄的脑袋也不比你小了!” “可若说真心话,大兄是想着多让你喘口气,缓一缓,静一静,有些事情你不说,大兄也明白,心下的苦涩也只有自个知道,有些事情,大兄也没法子帮你,只能自己咬着牙走过去。” “皇家无情啊……”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大兄知道,你的性子敦厚,若他真开口问你讨要皇帝,大兄觉得,你肯定会给他,你就不是个喜好权利的人,伤心失望,也是因为人心中的阴暗,与你无关。” …… “父慈子孝,兄慈弟恭,夫妻相敬如宾……大兄,小弟挺羡慕大兄的,真的!” “呵呵……你小子也只是看了表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不过帝王家更复杂一些,毕竟……整个天下,亿兆子民的担子全在你一个人身上,考虑的也更多,而偏偏有些人只是看到了权利,却不曾注视本应担负的责任。” 刘卫民很是摇了下他的肩膀,像是给他自己的力量、依靠、温暖一般。 “你会是个好皇帝!” 鼻子酸涩,一滴清泪滴落。 “可……可小弟不是个好相公、好父亲,不是一个好兄长……” 手臂微微摇动,一声叹息无奈散出…… “行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奈,不想了!哦!对了,昨夜还与你六妹商议着呢,就是不知该如何与你开口。” 第349章 都得退一步【第二章,晚一会再发一张】 “大兄想收……收张氏……” “啪!” 刘卫民“啪”的一巴掌拍下,一阵郁闷道:“瞎想什么啊?!就算大兄无所谓,也不怕戴了帽子,难道你小子心下就无芥蒂?” 朱由校一阵苦笑,原本还暗自心伤,听了他的话语,也被他惊吓的屁心情都没了。 刘卫民又说道:“张氏先皇后有了生孕,若是个女娃还好一些,若是个男娃,你咋整?一个太子的事情就够你烦得了!这下好了,原本就挺烦心今后事情,如今又发生了这么一拖烂事,不让出生吧,是你的骨血,让生了出来呢,他的娘亲咋整?他的未来又咋整?难不成将来与你幼时一般?” “跟个孤儿似的日子有多难受,你也是经历过了的,心下也绝不愿让你的孩子也是如此,你还没这么绝情绝性。” “所以呢……大兄就想了这么一出,妍儿是你亲妹妹,性子如何你也是知道的,而且大兄也决定了,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也随妍儿的朱姓,孩子们都一个姓,绝不会让他少了丁点父爱母爱,成了妍儿的孩子,皇后生了太子,你也不用这么挠头了,再说了,就算进了我驸马府,不也还是你的孩子,将来想疼爱给点产业就给点,不想给,我驸马府的东西都给他。” “考虑考虑,若觉得还成,就把张氏……那个……你自己关着也行,送去驸马府也成,生了娃娃后,是囚是杀也由你自个决定,大兄能帮的也只能帮到了这里,别的……大兄是真没法子了。” 刘卫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好好考虑考虑,也别让她待在别宫了,做了错事,该打该杀都让她自个承担,肚里的孩子却是你的,也挺无辜的。” 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都有些难以决定,也不打算逼迫。 出了天工阁,见孙承宗、魏忠贤等人还没离开,刘卫民又是一阵脑袋大。 “魏公公、孙督师!你们还有完没完?门下监难道你们不会往里面塞人?你们光知道吵架,屁正事儿也不做,难不成陛下给你们寻些做事的人都不成?” “你们吵架,争权夺利,门下监不管,只要你们吵架的闲暇时,稍许将需要做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成,你们爱怎么争怎么争!政治交易,陛下为了让你们能坐的位置更久……退了一步,你孙督师想要的权利、银钱给了你,你魏公公想要的权势也给你!难不成陛下退了一步,你们就不知道让让道?” “所以说吧,你们连当官都不专业,这么下去,陛下早晚也得换了你们,寻些更专业当官的!” 这话一出口,魏忠贤心下大惊,忙上前拱手一礼,急声道:“驸马爷,不是……不是老奴不愿退一步,老奴愿意退,陛下说的挺在理,老奴也……也觉得门下监对朝廷大有益处,只是……只是方阁老……” 孙承宗也是一脸担忧看过来,刘卫民心下叹气,说道:“门下监没有风闻奏事权,只是做事的,若真的犯了规矩,御史弹劾就是了!” 刘卫民一把搂住魏忠贤脖子,低声说道:“若魏公公真的不放心,魏公公可以请奏陛下,将本驸马也塞进去,由本驸马这个祭酒、教喻大人看着,谁敢犯了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净军、幼军赞画们整日吵的血头血脸,又有哪个敢犯了本驸马的规矩的?” “门下监只要不与你抢权,你又怕个作甚?只要你能击败了内阁,门下监就是你魏公公最大的助力,自个想想,你当家,天下整的条条有理,你不死,那就没人能动了你的权势!” “自个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刘卫民搂住魏忠贤脖子,如同一个大狗熊搂着个小羊羔一般,听着他的“窃窃私语”,孙承宗一阵哀叹无语,此时的他也明白了眼前小子究竟想做什么,想要反对,内心又不愿。 谁都知道朝堂纷争不止,这都天启三年了,朝堂上的争斗依然未有想要停止的迹象,只是他们不知道,甚至刘卫民自己也未曾意识到,魏忠贤并未像历史发生的那样,一方拥有绝对实力压倒另一方,双方反而因为他的存在,竟然成了势均力敌。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人如何作想,皇帝大舅哥都开口立起“小内阁”,方从哲若不出一丁点力气,他觉得也没必要整了。 交待了几句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几句,自顾自拉着马车跑去了仁寿宫。 在乾清宫待的时间太久,等他前往仁寿宫的时候,朱徽婧、朱徽媞俩小姨子正在欠着脚,等他乖乖送上好吃的呢。 拖着马车刚出现,俩丫头就自己跳上马车。 “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这么嘴馋。” 嘟囔一句就不得不闭嘴,丈母娘傅懿妃正与一群大大小小姨娘出现在眼前。 “可别有事没事送东西了,外臣们会弹劾的。” 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息,还是丈母娘心疼女婿,与李庄妃、李康妃一干大大小小姨娘见了礼,才笑道:“皇爷爷、父皇待俺与子侄没啥区别,不过是送些吃食罢了,谁爱说就让谁说去好了,孩儿才不管这些呢!” “驸马,这个……这个怎么这么臭,是不是坏了啊?”吕美人有些疑惑看着朱徽媞抱着个榴莲跑了出来。 刘卫民笑道:“这东西是渤泥国之物,名叫榴莲,福建、广东等地较穷,不少人暗地里出海为生,有些人去了渤泥国,远离故土,故而都称呼它为‘留恋’,留恋故土之意。” “样子丑,闻着也臭,但吃着却好吃,是瓜果中的王者,性温,行血散瘀,对女子胃寒痛经效果不错。” “真有这么好?”李康妃有些不信。 朱徽媞忙说道:“娘亲,榴莲真的很好吃的!” “嗯嗯,中午的时候,就在姐夫家吃了呢!”朱徽婧忙点头。 刘卫民笑道:“孩儿也是让各位姨娘尝尝鲜,若觉得喜欢,孩儿那里还有不少,不喜欢还是有其他的,荔枝、芒果、甘蔗、香蕉、菠萝蜜……” “娘亲,菠萝蜜好吃!” “嗯嗯,甘蔗甜!” 俩丫头小脑袋更是直点,菠萝蜜个头大,她们还真不一定搬得动。 一大车水果、特产,一人分一些也并不显得有多少,朱徽媞爬上马车,拍着菠萝蜜让宦官们帮她抱下来,看的一些年纪较小的小姨娘很是眼馋。 因为时间的缘故,他不能在皇宫待很久,一帮子妇人在一旁,更没法子开口与丈母娘说张裕妃的事情,最后也只得拉着空车返回。 刚拉着马车回府,朱徽妍就告诉他瑞王、惠王、桂王三个皇叔亲自送来一千两银子,一干王爷、郡王们可是把他闹腾惨了,有了三个王爷离开,心想着一干王爷们也该熄火了吧,结果第二天,刘卫民还没吃了早餐呢,一群王爷们又跑了过来。 怀抱着书夹,正准备给孩子们上课的刘大祭酒、教喻,看着又堵门的王爷们,很是无奈,指向他们。 “你们愿意来,天天来好了,你们爱如何如何,反正老子又不掉一块肉!” “刘驸马,俸禄降了一半,这事儿咱就不提,俺们好不容易攒下的王庄,你说分了就分了,这事必须得给俺们一个交待!”晋王朱求桂拦住去路。 晋王一系的辈分是“济美钟奇表,知新慎敏求,审心咸景慕,述学继前修”,朱徽妍是明成祖之后,也就是燕王之后,辈分排序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两人都是太祖第十世孙,所以论辈分两人是同辈人,按照百姓宗族来说,两者根本就不是一房人,关系早远了去了, 刘卫民可以对福王、瑞王、惠王、桂王四王客气些,那是因为有万历帝这位皇爷爷在那摆着,至于晋王朱求桂,他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晋王爷,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你祖上也是为国镇边大将,怎么到了你这一代就就成了蠹鼠了呢?” “你……” “你什么你?皇爷爷在的时候,怎么说来着,非嫡子不可为亲王,嫡系一脉无子则封国消,你是嫡子吗?你一庶子袭承晋王位,皇爷爷已经看在了你祖上镇国的面儿上,没取消你晋王一脉封国,你朱求桂还想要什么?” “土地?没本事就别娶这么多婆娘啊?娶了婆娘,生了娃,咋了?不准备养吗?” “你还有脸提王庄,你真以为王庄就是你一人的,那是老祖宗给你们这一系人丁的奉养田,是你们这一系,不是你自个的,是公产田!还跟老子提王庄……老子都替你臊得慌!” “滚滚!” “站老子家门口,老子都觉得脏了!” 朱求桂一脸惨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还是如何,指着刘卫民的手指乱颤,又被一巴掌拍掉。 刘卫民一脸不耐烦,推开挡在身前的朱求桂,秦王朱存枢皱眉上前,说道:“刘驸马,本王知道你也是为了朱家子孙,我等也不再与你争执俸禄的事情,陛下分置田产,我等也知并非无因,只是……族人艰难,我等生计亦是艰难。” 刘卫民点头,说道:“各位日子艰难,刘某知晓,可诸位想过没,今时今日已非太祖立国之时,诸位艰难,大明朝更是艰难!” “都难,怎么办?只能大家伙齐心合力将日子过下去!” “怎么过?都问朝廷要土地吗?朝廷又哪里有这么多土地给你们!” 第350章 做个异类【今日有点事,两章,莫怪】 “你又不是王爷,凭啥你有这么多土地?”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利,一听这变声期尖叫,刘卫民就是一阵恼火,红着眼睛指着人群怒吼。 “老子土地数万顷,谁要?” “谁想要?” “站出来!” “按照老子的规矩,老子把田地都给你们!” “谁要?!” …… 人群顿时一阵寂静…… “格老子的!你自个傻,兄弟们又不傻!” “刘三,少他娘地与俺们胡咧咧,俺就知道你刘三田地最多!想让俺们不天天来闹,除非……除非你养着俺!” “就是,大家日子都这么苦,减了俺们的俸禄也就罢了,还抢俺们的田地……” …… 有的高声怒吼,有的低声窃语,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们不管别人难不难,他们是宗室王爷们,他们难过了就不成! 看着眼前情景,刘卫民心下恼怒,还不如让这些混蛋十几年后,全他娘地死了个干净呢! “哼!” “你们爱咋滴咋滴,想与老子耗,你们就耗着吧,反正是你们自个吃喝自个的,老子连一口馍馍都不给你们!” 刘卫民转头指着小三。 “三儿,你就在这给爷守着,哪个敢过线,给爷们狠狠抽,抽死了正好换王爷,若没了嫡子更好,直接取消了封地!” “哼!” 大手一挥,军卒忙持着鞭子开道,一干王爷、郡王全退到一边不敢阻拦,眼前的混账刘三可真的敢打人啊! 眼见着刘卫民带着人去皇家学堂了,朱由检气的牙痒痒,自打被赶出了东宫,这辈子啥想法也都没了,剩下的也只有与该死的刘三对怼了! 朱由检一阵恼怒,大叫道:“啥时候他养咱们,啥时候这事儿算完!大伙去学堂!” 一听说要去学堂闹腾,晋王朱求桂有些犹豫,拉着朱由检手臂,担忧道:“信王弟,这该死的刘三下手狠,万一真的答应养了咱们,与陛下说,建了个院子将咱们圈起来可咋整?” 秦王朱存枢也一脸苦涩道:“这刘三油盐不进,其实……大家伙也不想与他这么闹腾,福王、周王、代王、衡王、鲁王他们去了安南,大家伙也都知道五王如今过的是啥日子,大家伙也就想着让刘三出兵多抢些南洋田地,大家伙也都能去了南洋封国,若真的逼急了浑小子……” “是啊,俺觉得还是别去了皇家学堂,那可是先皇所立,俺还听说,就是学堂门口的大石狮子还是他硬抢了乾清宫门前的石狮子呢!” “岂止如此,皇家学堂里的书也是千步廊六部和孔府的,俺听别人说,那小子最是紧张皇家学堂,不妥,大大的不妥!” “俺觉得闹学堂不甚稳妥,那里的娃娃们都是幼军和咱们宗室娃娃,恐有激怒了陛下啊——” …… 朱由检爬上马车,双手不住下压。 “诸位!诸位!” 人群嗡嗡声顿时一静。 “诸位,那该死的刘三就是不理不会咱们,我等又能如何?” 庆王朱倬纮心有危机,推开人群走到前面,说道:“信王爷,俺觉得还是该稳妥些!今早瑞王、惠王、桂王三王都已经离开了京城,听说昨日还亲自送给了刘三一千两银子赔罪,本王以为,定然是得了什么风声,还是稳妥些较好!” 韩王朱亶塉点头说道:“昨日刘三入宫,不久瑞王、惠王、桂王就急匆匆送来了龙票,显然是被宫里训斥了,究竟如何,三王也不肯说,今早确已经离开了京城,本王亦赞同庆王,还是稳妥些为好。” 沈王朱珵墝犹豫道:“陛下既然让我等来京,自然是想着为我等海外封国,如今海外暂封安南,或许要等些时候,海外有土之时方才能封国,是不是再等一等?” 见他们纷纷点头,朱由检心下恼怒,大声说道:“安南封国了四国,没了地方封国?难道苏禄就没地方封国吗?那混蛋搜刮了我大明所有的船匠造船造炮,难道还不能为我等抢一些地方封国吗?以本王看来,他不是不能,而是根本就没想过!” 众多王爷眉头微皱,韩王摇了摇头,说道:“本王还是觉得应该稳妥一些,刘三虽浑,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庆王,前些时日的《卫民早报新闻》应该看了吧?本王觉得,信王有句话语说的好,刘三掌着咱大明水师,就算今后与咱们封了国,若没他看顾,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法子坐安稳啊!” 庆王微微点头,这些王爷们天生就对权势极为敏感,报纸上虽对他们没有点透,但说的也足够多了,也不相信朝廷会骗了他们,唯一不确定的谁先谁后。 一干王爷点头,朱由检也没了法子,皇帝削了他们一半的俸禄,又将王庄分配给了族人,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赶紧跑去海外封国。 此时的宗室不是早先年,早先年各王府还能说话硬气,有兵有粮,朝廷就是想削减俸禄都不能,如今几乎个个都是头圈起来的肥猪,已经没了反对的资本。 刘卫民也知道他们心下里的小九九,但封国不是说这边封国就可以立即封国,大明朝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四国遭受了重创,随着新旧教派的三十年战争激烈厮杀,必会对殖民地竭力搜刮,南洋的怨气也需要时间的积累,封国有的是机会,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合适入场的时机而已。 一帮混账王爷如何,在刘卫民进入学堂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将一干破烂事情甩在了脑后。 “东主(大人)!” 刚进了学堂,就见周义淮和黎宏业两人抱着书本,远远的也不知道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两人见他来了学堂,上前就是一礼。 刘卫民摆了摆手,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在学堂里,咱们都只是学堂老师,没什么东主、大人的。” 又看向周义淮,笑道:“义淮,宗室子嗣都安排妥当了?” 周义淮忙说道:“宗室送来的学子不少,一共一千一百余人,按照大人的吩咐,增设了二十五个初级班,只是……食宿的事情还需大人定夺。” 学堂越来越显得小了些,听了他的话语,刘卫民也是暗自点头,想了下,说道:“宗室子嗣虽个个爵位颇高,却也不能将之当成龙子龙孙,该如何就如何,在学堂里就只是普通学子,不能另类相待,至于食宿……由学堂出面,先在周边找些空房租着,先保证每个人都有住的地方,过些日,驸马府在南海子新盖一座学堂,新的学堂建了起来,也就算不得多大问题了。” 见两人说完话语,黎宏业边走在石径小路上,边问向一旁的刘卫民。 “东主,昨夜与建斗饮酒时,陛下欲要另立门下监,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对了,门下监确立后,一些监生会进入学堂,你们再准备另开一个班级,他们要在学堂内就学一年,学习一下数字统计啥的,具体需要安排哪些老师教导……你们先自己商议,确定后名单交给我。” “东主,门下监真的……真的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吗?”黎宏业又犹豫问了句。 “嗯?” 刘卫民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看着他,又微微摇头。 “你们站在人群中,如同一只羊在千百只羊中,如何才能让牧羊人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无他,只有表现的异于他人,又如何让牧羊人将你当成领头之羊?就要表现出有足够能力不让羊群散掉,要足够的强壮,表现力要足够强!” “当今天下弊病很多,每个人都只是张嘴说的天花乱坠,却从不想着低头做事,一心想着该如何尽快成为执权者,就如同昨日在乾清宫见到的两个官吏,万历四十七年己未科三甲第四十的袁崇焕和第四十一的孙传庭,仅做了一年县令,一年县令……说实话,在刘某看来,屁都不是,一年又能干啥?” “三甲进士,按理说他们也就那回事儿了,也就是命好,皇爷爷时空了不少职司,这才有可能让三甲之人进了京城任事,但是两人选择却不同,一个选择去了孙承宗门下,一个进了户部为小吏,看起来袁崇焕挺聪明的,知道哪条路子更加易于成功,但在刘某看来,此等人最是不能太过重用,太浮!” “功利心且不说,每个人都有,但在朝廷为官、掌权,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话语都会对整个天下有诸多影响,需要的是更加稳重、持重之人,你们能沉下心来老老实实做事,积累更多经验,这才有可能厚薄激发,而且脚步更加稳健。” “人人都是嘴上说话,低头做事的人反而会成为朝堂上的异类,门下监会与内阁一般,会在宫中有值房,在陛下跟前,陛下又岂能看不到?” “门下监游走天下各府、州、县,游走与六部,也就掌握了咱大明天下大大小小的事情,看起来不理会朝政,只要事情做的好,无论是陛下,还是内阁、司礼监都离不开门下监,今后的内阁阁老也只会倾向于门下监。” 刘卫民叹气一声,拍了拍黎宏业的肩膀,说道:“你啊就别管了这么多了,若想从政,来年送你去衮州,在衮州待一年,再去登莱,之后就去河南或是安南都可,三年后,中了举,刘某亲自送你进门下监。” 第351章 一个小妾 这个时代的士子都想着一步登天,刘卫民也没太好法子,只能慢慢来,刘卫民主要代的课是《数学》、《物理》、《化学》三门课,这三门课程也只能由他来教授,其他人并不懂这些。 课堂较小,让他很怀念庞大的阶梯教室,听讲的人很多,却都很安静的听他授课,一个个全低头速记黑板上内容,这让他尤为欣慰,听着下课铃响起,刘卫民合上课本,说道:“万事万物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为何我们可以看到彼此,就是因为有光线进入了我们的眼睛,为何筷子插入水中会变歪了,那是因为水的密度与空气的密度不同,发生了折射,而密度越大,同体积的物体质量也就越大,比如一杯水与一杯铁水,重量是不同的。” “为何水与铁,与空气密度不一样?筷子入水发生折射,折射率多少?光线的折射有无用处,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 “等等,等等诸多问题,万物存理,想要改变世界,就需要弄明白万物存在的道理,并加之利用。” “改变世界的不是刀枪,不是权势,而是万事万物存在的道理,并且将道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就比如火可以取暖,可以烧熟食,有了火,人们不再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再比如织布穿衣,再比如车行于路、舟通于海,再比如刘家寨造的压水井……等等,都是利用万事万物存在的道理,并加以利用,而刀枪、权势改变的是什么呢?” “改变的只是王朝的更迭,只能让人过得比别人好一些,穿的光鲜些,但你还得穿衣吃饭,并未真正彻底改变人们的生活。” “当你们拥抱世界的时候,世界也在拥抱着你们,你们是世界的宠儿,老师希望你们在未来的人生路途上,在科学与真理的道路上走的更远、爬的更高,可以用你们的双手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为百姓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啪啪……” 一阵雷鸣掌声过后,刘卫民抱起教案、课本,笑道:“下一讲,老师着重讲光线反射、折射的实际运用,以及会对人们的生产生活产生多少影响。” “下课吧。” “起立!” “轰——” 刘卫民只是摆了摆手,自顾自抱着教案、课本离开课堂。 刘卫民的事情多,课讲也无法与其他人一般,往往都是随来随时上课,《数学》还好一些,是每一个学员都要学习的,《物理》、《化学》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专科了,而这个时代,真正愿意对这些感兴趣的人不是很多,两三千人也就不到两百人,少是少了些,对他的教学压力也轻了不少,让他想不到的是,朱徽妍、朱徽婧、朱徽媞三姐妹都对此很感兴趣。 宦官不耐憋尿,为了照顾小宦官们,一堂课仅半个时辰,休息一刻钟,数学是科学之基,所授的课业也以数学为主,午时与一帮娃娃们一般无二,自个拿着饭盒排队盛饭食,也有富裕些的孩子或是教师会出去寻自己喜爱吃的饭食,对此学堂并不怎么干涉。 刘卫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教导孩子们知识,打造自己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可当他回了府邸,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张裕妃张氏那一刻,脑袋就大了。 夫妻两人坐在厅堂,看着一半大宫女搀扶着的大肚婆,竟无一人开口。 司礼监张文元见无人开口,弓着身子上前,自看到这家伙手里拿着的信封,刘卫民心下就有股不祥感,犹豫着伸手接过,又转头看了眼看过来的朱徽妍,苦笑摇头叹息。 “想不到大舅哥竟然如此果决,还以为要等上几日,会……那啥,怎么成了这样子了?” 朱徽妍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张裕妃,轻声说道:“相公,这可咋办啊?” 刘卫民一阵苦笑,他也就与自己大舅哥这么一提,哪里会想到竟然连大的也送了过来,叹气道:“算了,还是看看大舅哥咋说吧。” 心下有不祥预感,拆开信件后,更是无奈叹息。 “得嘞!你皇兄把你卖了!” 朱徽妍忙拿过信件去看,也是一阵无语,叹气道:“算了,古有风流文士送妾之事,算是便宜了相公,恭喜相公,除了宝庆公主,也就驸马相公最厉害了!” 刘卫民对她就是一阵翻白眼,不由说道:“在相公眼里,咱宁德驸马的媳妇儿好像也不是个醋坛子啊?可……可相公怎么闻着这屋里有股酸味呢?” “哼!不理相公!” “呵呵……相公苦啊,竟然娶了两个不能动的女人,真是太悲剧了!” 刘卫民抓住她的小手,轻拍了两下,看向低头的张裕妃,叹气道:“自己愚蠢也就别怪了别人,今后呢,宫里就没了‘张裕妃’这个人,只有宁德驸马府张氏女,你肚里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个女娃,今后也只是宁德驸马府的子嗣,当然了,他也是陛下的孩子,你心下知道就够了,孩子出生后,也不许再在此事上胡言乱语。” “陛下仁慈,将你放出了宫,若非如此,后果……你应该很清楚,要么死,要么与陛下生母一般,囚禁至死。” “别怪陛下狠心,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份上的帝王也没几人。” “三儿!” 刘卫民一瞪眼,偷瞧的刘卫坤、余小胖脑袋一缩,小三却收腹挺胸,很严肃整理了下身上军装,大踏步走入厅堂。 “大人。” 刘卫民说道:“西院还算不错,仔细整理一下,今后就是二奶奶的住处,丫鬟婆子也小心安排着,不许委屈了二奶奶,听着没?” “三儿明白!” “行了,先带二奶奶下去歇着吧。” “诺!” 小三抱拳弓腰,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张氏犹豫了下,还是跟着退出了厅堂。 直到张氏远去,刘卫民才站起身来到张文元跟前,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一旁,一脸苦笑。 “张裕妃患病已死,还请公公代刘某向陛下请罪,臣一时情起,未曾想外室竟有了十月生孕,若为女还罢,臣会寻一个相亲相恋之佳婿,若……生而为男,也是我驸马府之嫡长子,自当继承我驸马府之产业,还请公公转告陛下,臣犯了错,自请禁足半年,罚奉一年,以赎其罪。” 话语不伦不类,张文元却叹息一声,拱手说道:“老奴……敬佩驸马爷之忠心,老奴……老奴……” “啥也不说了,公公的心意,刘某心知肚明,陛下若恼怒臣之罪,还请公公代为求情一二,刘某感激不尽!” “老奴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张文元忙起身抱拳还礼,心下更是感慨不断,他知道刘卫民话语意味着什么。 送走了张文元,还有一个噘嘴不满的小媳妇需要安慰,好说歹说,最后答应她,提前一年要娃娃,这才把事情糊弄过去。 张文元坐在马车上,还未刚进了西华门,就见魏忠贤带着几个小宦官来回走动,显得颇为焦躁不安。 “魏公公?” 张文元有些不解魏忠贤在此处作甚,魏忠贤忙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张文元手臂,轻声说道:“张公公,驸马爷……驸马爷要护住那贱女人吗?” 张文元心下一阵不悦,皱眉道:“哪来的什么‘贱女人’?若魏公公说的是张裕妃,公公就不用多说了,宫内张裕妃已经于今早病逝了,是咱家亲手送走的裕妃娘娘,而宁德驸马爷私藏外室,已经托咱家向陛下请罪了。” “魏公公明白咱家的意思吧?宫中没了张裕妃,今日没有,将来也没有!宁德驸马府多了个小妾,仅此而已!” 魏忠贤一阵皱眉,不悦道:“张公公,您这是狸猫换太子啊!” “狸猫换太子?魏公公,你是不是看戏文看多了啊?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张裕妃先于皇后有了生孕,陛下是天子,将来会如何?本来就是个麻烦事儿,又发生了那种事情,你让陛下如何抉择?” 张文元双手拢在袖中,悠悠道:“驸马爷可是说了,生若为男,就是驸马府嫡长子,是要继承驸马府一切的,魏公公又有何担心的,公公的对手不是驸马爷,皇后可是要生产了,魏公公还不明白么?” 魏忠贤一愣,再看时,张文元已经带着人离去…… …… “陛下,驸马爷的确当着臣这般说的,老奴绝不敢有半分虚言!”张文元跪伏于地,一五一十说着宁德驸马府中发生之事。 朱由校沉默许久,轻轻摆了摆手,张文元躬身退出门房,细细将房门关严实了。 “皇后,你……满意了吧?” 房中突然一声无奈感叹,却无任何回应,只有无奈、孤独、寂寞…… …… “皇后娘娘,驸马爷的确是这么说的,小的绝不敢有半句撒谎。” …… “什么?那个龟孙真是这么说的?老娘……老娘……” …… “唉……那孩子也太……太胡闹了,这种事情怎可答应?今后……今后我儿又当如何啊?” …… “你再说一遍!那佞臣真的是这么说的?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小的真……” “不不,一定是你听错了,那奸逆小儿绝无可能如此!绝无可能!” …… 第352章 阶梯教室和儿子的出生【七十岁生日了,祝祖国万世永昌!】 禁足,又是禁足,不是禁足三五个月,而是整整被禁足一年。 原本以为只是面儿上的惩罚,谁知竟然是真的被禁了足,还是净军亲自看押。 无可奈何,他的家就成了实验室,成了课堂教室。 …… “这里给老子推平,这里,这里,整个外墙全部推倒!” 刘卫民就差头带安全帽了,比划着自己所画图纸,一旁的工匠们却犯了愁。 年纪较大的张头叹气道:“驸马爷,您的墙院已经很牢固了,推倒重建花费颇大的。” 刘卫民一翻白眼,说道:“你是驸马爷,还是本驸马才是正牌的驸马爷?让你咋整你就咋整,本驸马不给银钱咋滴?” 一干工匠们苦笑不已,张头也只能无奈答应。 被大舅哥禁了一年的足,地儿绝对是不够娃娃们听讲的,无可奈何,他只能一面在南海子规划一片地儿,准备重建一个皇家学堂,而自个家也要建一个临时大讲堂,反正都是要重建,干脆就将自家院子全都建成水泥钢铁建筑。 为了保证足够的水泥,刘家寨也只能暂停下来,先以皇家学堂为主。 他也不懂什么建筑,而自个要修建的也只能是两层半的建筑,再高就逾制了,与一帮子工匠们开始规划他的庭院和皇家学堂。别的还好说,只要他将自己大致意图说了一遍,经验丰富的泥瓦匠都能为他设计出来,唯独在宁德驸马府的外围庭院这一块上卡主了。 新的皇家学堂占地两千亩,甚至连南海子湖都划了一片进去,如此巨大的院落,也不可能跟个长城一般建了一圈,而宁德驸马府就那啥了,竟然欲要围着一圈,全部建成上下两层半的楼房。 众工匠无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又不花他们的银钱。 刘卫民将皇家学堂和自家院落设计图大致整好了后,说道:“爷也不与你们论什么月薪如何,你们就与本驸马正儿八经的修建,要建的高度你们也是见了的,刘家寨咋建的房子,你们也是看过了,一应材料都是本驸马的,一米……一步,本驸马给二十文钱,向这样……这样的都算,丈量后,该多少给你们多少,你们用一年盖好也成,一个月盖完也罢,总之就这么多钱。” 张头心下一惊,忙说道:“驸马爷没诓骗俺们吧?” 刘卫民一瞪眼,训斥道:“我说老张头,你啥时候听过爷们欠过人家一文钱过?工钱呢,先预付给你们一万两,里面有啥门道你们自己知道,本驸马只有一个要求,赶紧给爷开工!” “驸马爷放心,俺们明日……不!今日俺们就招够人手,明日就能开工!” 张头胸口拍的震天响,他给刘家寨帮过忙,刘家寨的工钱就是一步二十文,有了水泥和砖石,建造的极为迅速,驸马府还好说,关键是皇家学堂,这才是真正赚钱的大买卖。 士农工商,说是商人地位最低,但地位最低的其实是工匠,工匠们很少能够拿到工钱,拿到的也只是养家糊口的粮食而已,如今刘卫民欲要让他们当包工头,自此踏上建筑商人行列,一干设计师兼建造师们全都大喜。 刘卫民这次是真的发狠了,准备砸数百万银钱建造皇家学堂,还别说,第二日一下子冒出五千多工匠,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甚至连妇人也撸袖拿着铁锨铲灰上墙。 二十文,看起来真的不多,但也绝不少了,一般人一日可盖出25平方,一步一米,上下两层七米计,一日也能挣个八十文左右,一两银子可买顶好的江米三石,可买麦谷四五石,一日也能挣个百十斤粮,这已经算是顶高的人工价了。 刘家寨欲要建起一座北京城子成,所用工匠皆出自皇庄,京城工匠们眼馋也是无可奈何,结果传出刘大驸马又要败家了,能上墙盖屋的全都跑了过来。 工匠们欢喜,刘大驸马也开心,可还没一日呢,就皱眉了,不是工匠们不用心,工钱付出,甭管老少全都极为卖力,主要是工匠们活灰让他有些皱眉,修建子城时,他并未怎么关注,全都交给了刘家寨的老人们,被禁了足才发觉少了搅拌机。 搅拌机不是很复杂,也可以直接铸造,也无需使用什么精钢之类顶好材料,钢筋、石灰、石沙全都紧着用,建造的速度很快,就在数千人,仅用一个月已经建造好了五百平的巨大阶梯教室时,小三急匆匆跑到正在铺设瓷砖的刘大驸马。 “大人,生了!” “生了就生……嗯?” 刘卫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男孩女孩?” “大人,是……是个小子……”小三一阵郁闷。 刘卫民却不似他这般,心下狂喜炸裂,仰天大笑。 “哈哈……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啊!哈哈……” 刘卫民撩袍就是一阵狂奔,一路大笑不止,小三却有些纳闷了,他哪里知晓刘卫民心下的担忧,如今也算是一鸟在手了。 大喜的刘卫民,刚来到西院,狂喜的表情登时一僵,见小媳妇的横眉怒目,又是一阵苦涩。 “哼!这回你开心了吧,白得了个儿子!” “媳妇儿,你不……也得了个儿子嘛……” “哼!晚上……哼!” 刘卫民心下哀叹,原来每个女人都是自私的,自打张氏进了家门,他的日子就难过了许多,也知道她因何生气,上前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叹气道:“咱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又生气了?莫不是又在宫里受了气,或是哪个混账东西背地里叨咕被你听到了?” “没有……相公……”朱徽妍欲言又止。 刘卫民叹气道:“放心吧,咱们的孩儿绝不会太差的,本就不打算要大明本土什么东西,留给他也算不得什么,若再听到谁在背后叨咕,你就给相公使尽整,无论出了多大的事儿,相公扛着,谁若不服,就让他来寻相公,相公打不死他!” “嗯,就是听了人家背后话语,心下不怎么好受。”朱徽妍喃喃低语。 刘卫民能够体会这种难受,叹气道:“纵然不是亲生娘亲,你也是这个孩子的亲姑姑,与一个孩子置气就有些过了,更何况,自今个后,怎么着都要叫你一声‘母亲、娘亲’的,又何须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天地能够证明也就够了。” 朱徽妍竟有些不好意思扭捏起来,点头道:“嗯,妍儿听相公的。” “真是个端淑大方、贤惠善良的小媳妇,放心,相公心下只有你一人,房子太小,住不下这么多。” 刘卫民拉着她的小手,正要推门…… “相公,此时是不能进去的,放心吧,张氏生产很顺利,没一刻钟就生了下来呢!” 刘卫民微微点头,他知道皇宫选妃的规矩,外貌、品性是重点,但合不合适生养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条件,皇宫也确实没有多少妇人真正是难产而死的,多是因这个时代的婴儿太过难以养活,早早未成年就已夭折。 正当朱徽妍拉住他手臂劝慰时,房门打开,产婆抱着个襁褓走了出来。 “恭喜公主,恭喜驸马,八斤一两,是个胖小子呢!” “呵呵……” 刘卫民心下欢喜爆棚,双手接过襁褓,想也未想。 “三儿,重赏!” “民女谢过驸马爷赏!” 产婆大喜,刘卫民双眼却紧盯着一张小脸,忙送到朱徽妍面前,笑道:“媳妇,看看像不像你?这小眼睛、小鼻子……简直与你一模一样!” “真像啊……” 人就这么回事儿,未见到娃娃前,嘴里说着不喜,可真当小娃娃对你笑的时候,心下母性就会瞬间爆棚! “相公,真的很像呢!” 朱徽妍唯恐伤到了孩子,小手碰触粉嫩小脸时都是颤抖着的。 “相公,他……他笑了……” “咯咯……还咬了妍儿……” …… 刘卫民一阵无语,屁大的娃娃如何咬? “行了,你进屋去与张氏说说话,相公为臭小子擦个身子。” “相公,会不会冻着了他啊?” 见她有些犹豫担忧,刘卫民却笑道:“放心吧,相公知晓该如何奶养孩子,不会冻着的。” 婴儿暖房早就备下,谁也不知张氏何时生产,按理说已经过了产期,却又延长了小半月,自打张氏进了驸马府后,暖房就准备好了,还是特意用了温度计测试屋内温度,有专门人员定时记录屋内温度变化。 温度计原理并不是很难理解,利用热胀冷缩造成的压强变化,以此来记录温度的变化,其中较为关键的是确定一个零度和一百度两个标准,冰水混合物为零度,沸水为一百度,以此来平均成一百份即可。 刘家寨也做了几支水银体温计,但这个难度较大,主要是玻璃中微细的管道制作不易。 刘卫民弄的育婴房,估计是这个时代最为高级的地方了,墙壁、地面一律用烧瓷工匠烧制出来的瓷砖铺就,事先用大量酒精消毒,拥有专门的通气、换气管道,通入的气体也要经过高温消毒后的管道才能进入,这种标准已经是阿蛮一帮小丫头手术室的最高标准了。 不是他太过小心,而是怕,心底梦魇不得不让他紧张这个孩子。 第353章 小火把【今日是祖国七十诞辰,向先烈致敬!】 在育婴室给孩子擦洗一番,或许是精神消耗颇大,也或许孩子本身就易于犯困,很快就安然熟睡,看着俩小拳头紧攥模样,让他想起了前世今生…… “相公,喜欢吗?” 刘卫民回头看了眼已经换上消过毒绿衫的她,微微一笑,伸手轻握她手掌。 “咱们的孩子,个个都乖巧可爱。” 刘卫民轻轻站起身子,拉着她走向房门,轻声说道:“走吧,这里有专人看着,不会有问题的,等些日,咱们可以天天看着他,看他一日日长大,叫你娘亲,叫我爹爹,你为他做小衣衫,讲故事,送他上学堂……我教他骑马,教他领军打仗本事……” “相公……” “好好,相公不说了。” 心下微微一叹。 “其实吧,相公觉得这样挺好的,他是老大,将来肯定是要照顾弟弟妹妹,别以为老大是这么好当的,苦着呢……让这小子给咱家当长工,当苦力,做牛做马!” “相公就会骗人!” 朱徽妍突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妍儿知晓相公的打算,有他在,咱家就安稳无比,皇兄也就彻底放了心,还欠了咱家老大的人情,妍儿才不担心咱们的孩子未来呢!” 刘卫民一愣,苦笑道:“你这不是啥都明白吗,咋还这么欺负相公啊?” “哼!张氏不是个好女人,妍儿情愿相公对英儿动心,情愿是那个妖女沈允婻、对那个叛贼徐娇动心,也不许对张氏动心!” 看着一脸坚决的朱徽妍,刘卫民心下一阵哀叹,苦笑道:“你这不是乱扣帽子吗?相公何时对张氏动过心了?” “哼!” 朱徽妍冷哼一声,刘卫民更是苦笑连连,不讲理还真的成了女性的专属权,甭管年纪大小。 得嘞,老老实实的给媳妇打了洗脚水,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伺候着,相比之下,皇帝大舅哥的待遇可比他强多了,至少不用打洗脚水,张嫣还得小心应付着。 人比人气死人,来到阶梯教室都是黑着眼圈的,不时就会有人偷偷瞧上几眼,暗自捂嘴偷笑,大明驸马悲催传说也一直延续。 一大早,朱徽妍走路都是带着风的,在要孩子一事上,刘大驸马终于做出了重大妥协,她也很志得意满来到皇宫,早朝未散,也只能先去了趟仁寿宫,结果傅懿妃又是一阵哀叹,越是怕什么,还越是来了什么,宁德驸马做出的承诺几乎是人皆尽知,若是个女娃还好一些,结果却是一个带把的小子…… 傅懿妃心疼闺女,朱徽妍只能低声劝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告别了自己娘亲,一路来到乾清宫门前,正见到挺着大肚子的张嫣看了过来。 “皇后嫂嫂。” 朱徽妍微微蹲身福礼,张嫣却灿烂一笑,说道:“听说驸马府添丁了,可喜可贺啊!” 朱徽妍心下叹息,上前微微搀扶着她手臂,苦笑道:“整日也没见驸马相公如何,却不曾想在外还养了房妾室,都将要生了,妹妹也不能拦着不是。” 张嫣一愣,微微点头笑道:“男人其实都一样,有了腥味总是想着往前凑,可就是苦了咱们这些妇人。孩子还好吧?几斤几两?” 朱徽妍从跟随着的宫女手中接过坐垫,搀扶她坐到阁廊下横凳上,笑道:“臭小子还真是不小,八斤一两呢,驸马宝贝的紧,小妹也只能将就着。” “听说……刘驸马欲将那孩子立为嫡长子,是不是不妥,妹妹也太委屈了些。”张嫣笑容依旧。 朱徽妍没想到她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叹气道:“皇后嫂嫂又是不知,驸马相公的性子倔强,他若一意如此,妹妹也是无可奈何,左右都是自家的孩子,嫡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一家和和睦睦才是最重要的。” 张嫣微微点头,笑道:“妹妹说的是,还真有些羡慕了妹妹呢,还没当娘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受十月怀胎的罪了,嫂嫂可是被折腾坏了,腰也酸的紧。” 朱徽妍心下一阵不喜,很想起身离去,一想到相公话语,还是犹豫说道:“嫂嫂腰酸也只酸了这两日,孩子出生了也就不这么受罪了,不过让人按摩时还需注意些,别伤了孩子。” 张嫣心下一紧,脸上却微笑点头,说道:“谢谢妹妹提醒,嫂嫂会注意一些的。” 朱徽话语说出口就有了些后悔,见到她神情,更加后悔,可话语已经说了出去,也只能无可奈何起身,笑道:“嫂嫂先歇着,莫要太过劳累,妹妹还有些事情寻皇兄,妹妹这就与嫂嫂别过。” 朱徽妍微蹲福礼离去,看着她走向天工阁,张嫣眉头微皱。 “张嫂没问题吧?” 身后宫女忙蹲身福礼道:“张嫂是老爷寻来的自家人,当无问题。” “嗯,一会拿一百两与张嫂,就说是本宫的赏赐!” “奴婢知晓了。” 张嫣皱眉抬头,看向推门走入天工阁的朱徽妍,神色颇为复杂。 …… 一脚踏入天工阁,正见朱由校默默站在早已做好了摇篮前。 “皇兄。” 朱由校沉默稍许才转头看向她,叹气道:“孩子出生了?” “嗯,八斤一两,挺壮硕的,与皇兄挺像的。”张嫣微蹲回答。 朱由校伸手示意她坐下,叹气道:“皇妹一定是怪罪了皇兄吧?” 朱徽妍微微摇头,叹气道:“驸马相公刚一提起的时候,皇妹的确心有不乐意,不是因为皇妹不愿养皇兄的子嗣,而是……张氏毕竟是皇嫂,若非……若非……皇妹是不可能答应的,皇妹是他的姑姑,不能眼看着未出生就逝去,也不能眼看着皇兄心下悲痛而不顾,希望……皇兄莫怪。” “莫怪……是皇兄让皇妹委屈了……”朱由校苦涩叹息一声。 朱徽妍微微摇头,笑道:“谈不上什么委屈,皇妹是他的姑姑,与自家孩儿也没多少区别,相公也说了,将来我家的孩儿们,是要前去大明岛开垦荒芜之地的,大明国土上的一切终究还是要留给大明的,留给皇兄的儿子,给了相公亲自教导的孩子,相公也能安心些,也挺好的。” 朱由校一阵恍惚。 朱徽妍说道:“相公说了,今后自家的孩儿们都随国姓,第一个孩子总是要由皇兄亲自赐名的,皇妹也好去宗人府换了玉碟。” “皇妹,这……不妥……” 朱徽妍微微摇头,笑道:“没什么妥不妥的,若非相公颇有不便,今日就该是相公来向皇兄讨个喜名了。” 朱由校看向朱徽妍良久,微微点头,说道:“就……就叫朱慈爝吧。” “挺好……挺好的名字,就叫慈爝吧。”朱徽妍有些郁闷,怎么给了个“火把”的名字来。 朱由校犹豫道:“皇妹不喜欢么?若是不喜欢……” “不不,挺好的,慈爝名字挺好听的,真的,挺好听的!”朱徽妍忙说道。 朱由校沉默片刻,说道:“听说大兄为了……为了那孩子,特意建了座房子,是用瓷砖建造的吗?” 朱徽妍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情,犹豫道:“是建了座育婴室,地面和墙壁也的确是用工匠烧制的瓷砖,只是……只是无法制成与瓷器一般精美,好一些的准备送入皇宫,差一些的就用于了皇家学堂和育婴室。” 朱由校感觉她有些担忧,说道:“皇兄也就这么一说,并无责怪之意,皇后与范贵妃也快要生产了,皇兄也想建了这么一间育婴室。” 朱徽妍提起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以瓷砖为地面太过奢侈,不少朝臣私下里很是不满,就是两宫娘娘们也多有劝解,可刘卫民依然决定烧制瓷砖。 瓷器烧制技术极为成熟,但这也只是瓷器,而刘大驸马需要的是瓷砖,是大量的烧制,也就无法与瓷器那般精挑细选,经过锻压磨具烧制出来的瓷砖,残品很多,不是成色不好,就是花纹短缺,技术上的缺陷也不时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 虽残品较多,但也是瓷砖不是?用于阶梯教室、图书室、手术室、育婴室、实验室……诸多需要防潮防湿、消毒等处还是不错的,而他之所以坚持烧制瓷砖,最为重要的就是想弄一些标准的手术室,让阿蛮一干古越女子走上另一条道路。 反正都是自个花钱,又不花别人的,他也不会太过在意朝臣们的不满来。 刘家寨就是座实验基地,甭管好坏,总要有些人去开头,瓷砖虽残品多些,不断改造总会慢慢变好的,而第一批挑选出来的佳品就会用于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三大殿,也能捞了个免费的最佳广告。 明朝有钱的人家不少,再不济就卖去海外,差的就用于皇家学堂教室、住处好了,自一开始,他就没准备让瓷砖赚多少钱,能裹着本就成,就算赔了点银钱也无碍,算是他的一时之兴好了。 朱徽妍又与朱由校介绍了下刘家寨烧制瓷砖的事情,以及说着刘大驸马在府邸瞎整胡闹,最后叹气道:“相公啥都好,就是喜欢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盖房子就盖房子,非得盖了座六棱形的巨大房子,仅钢铁就花费无数,还要全部装上琉璃玻璃窗,地面铺设瓷砖,屋顶更是要安装二十六盏巨大的琉璃吊灯,也就是刘家寨自家生产造出来的东西,换了哪一个人家,也绝无可能建造如此巨大讲堂。” 朱徽妍叹气道:“若是在皇家学堂建了这么一座讲堂也就罢了,可相公却建在了家中……” 第354章 和平使者【三章,第一章。七十岁诞辰,愿中国繁荣昌盛!】 宁德驸马府阶梯教室,几乎就是按照后世钢铁水泥楼房一般建造,楼板制造不是很难,只要有水泥、钢筋,这些都不是问题,承重墙、钢筋水泥柱,全都依照最高规格建造,玻璃、瓷砖啥的都能自己烧制,但是近一亩地的巨大教室,光线问题就必须要考虑,又没有电灯,只能在屋顶另建一个二楼阁顶,夜晚或是阴雨天之时,人员爬上低矮的二楼,为一个个巨大琉璃灯添加灯油并一一点燃。 如此这般的房子花费就海了去,也幸好所有东西都是自己制造,只需要付出人工、原材料费用,尽管如此,一座房子也花费了五万两银钱。 刘大驸马被禁足一年,他总不能一年啥也不干吧?有些课讲也只能他来教授,一咬牙在府邸整了这么一个巨型教室来。 数千老老少少泥瓦匠日夜不停建造,等到迈克尔带着一群水师将领来到北京城时,如此恢宏教室已经封顶、铺设地面瓷砖。 小媳妇对他在府邸建了这么一座房子有些不满,年岁渐长,越是担忧他招惹是非惹祸能力,在自个家里胡闹,总好过跑出去胡闹好一些,也不再反对。 刘大驸马成了囚徒,外面的事情也只能让小媳妇一力操持,去宗人府报备,刘家寨、河南、山东、山西、江南、辽东……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只能由一个年十四的女主一力操持。 小慈爝身体很不错,能吃能睡,在育婴室待了一周,就被刘大驸马抱了出来,而他也成了十足的奶爸,胸前弄了个背带肚兜。 张氏身体刚刚恢复了些就哭闹着要孩子,好像所有人要害了她的孩儿一般,结果被刘大驸马很是训斥了一顿,更是关了她好几日,这才老实了些。 “小旗大人,迈克尔回来了。” 正坐在书房里的刘卫民,一边翻看着各管事送来的月度财物报告,一边不时拨弄两下拨浪鼓,在小三轻敲房门进来时,他也未抬头去看,胸前的俩漆黑眼睛却看向房门。 刘卫民合上报表,抬头看向身体微躬的小三,不由一笑。 “迈克尔做的不错,让他过来吧。” “诺!” 小三躬身退出房门,越来越有大管家的模样,看着他的样子,也只能微微摇头叹息。 将书桌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报表起身来到书柜前,将之放到木匣里,这才看向角落里瞪过来的眼睛。 “跟个木头似的……你小子要跟你娘似的蠢笨,老子揍不死你,听到没?” 刘卫民将小慈爝放到眼前,一阵凶狠威胁,却被小手不住打脸。 “行,你小子够狠!等你能打的着时,看老子不打烂你的屁股!” “梆梆!” “进来。” 刘卫民走到一旁的椅凳随意坐了下来,迈克尔、小三推门走了进来。 “大人……” “屋里没外人,不用如此多礼,坐吧。” 刘卫民示意迈克尔坐到自己身边,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大下巴,不由笑道:“不错不错,瘦了些,也精神自信了不少,怎么样,收获不少吧?” 迈克尔微微低头抚胸说道:“依照大人的意志,十艘大船硝石,四艘金银,余者皆是一些作物种子和橡胶。在前往美洲和返回时,一共有九艘海贼袭击了我们,击沉了四艘,俘虏了五艘,其中有一艘受伤太重,最后卖给了野人酋长。” “不错不错,前些日沈姑娘来了一趟,说你杀光了西班牙人,本驸马很有些意外呢。”刘卫民不由一笑。 迈克尔一脸认真道:“他们是海盗,万恶的海盗!” 刘卫民一愣,随即笑道:“不错,是海盗就该让他们回归海神的怀抱。” 迈克尔犹豫抬头看了眼,从怀里拿出一方木盒,说道:“迈克尔不知大人有了小公子,并未准备合适礼物,这个是母亲大人临终前给的迈克尔,虽不怎么珍贵,还请大人收下。” 刘卫民低头看向迈克尔手中木盒,看着上面陈旧家族花纹,就知木盒里的东西颇为珍贵,微笑摇头道:“令慈遗留给你的怀念之物,又岂能轻易与了他人?在我大明朝,你这可算是不孝之子,会被人鄙视的。” 刘卫民下巴微抬,示意迈克尔衣领上铜扣,笑道:“小孩子喜欢光亮的东西,那个铜扣子不错,就它好了。” 迈克尔忙伸手摸向铜扣,一把扯了下来,双手递到刘卫民面前,说道:“迈克尔下次一定补上。” “有这个心就够了,补什么补的,年前就别出海了,休息几个月,来年有两艘大舰下水试航,随你们一同前往美洲大陆,而这一次会有百艘大舰随同,你来做统领。” 刘卫民随意逗弄了下胸前儿子,迈克尔却是一惊,犹豫道:“大人,小的可否用银钱购买几艘海贼船只?” “嗯?” 刘卫民一愣,随即“呵呵”一笑。 “呵呵……” “是在提醒本驸马信诺之事吧?放心,本驸马极为遵守信诺,答应的事情依然有效,马六甲以西所获,本驸马只占两成,当然了,去岁你们在马六甲停留的时间较短,也无多少时机,今次在美洲俘获的四艘西夷大船,你本人可以得到两艘,另外两艘以及海贼奴隶,你都可以购买,而且……今后依然有效,马六甲以西所获,本驸马占两成,美洲大陆所获,以功劳计算,若你小子觉得还算公平,今后就以此为约……一直到你自觉无需本驸马,可以独立得到想要的一切为止,契约终止。” 迈克尔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郑重躬身按胸。 “迈克尔感谢大人地慷慨,迈克尔愿意永久跟随大人!” 刘卫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如此,本驸马一直秉承合得来就一起,合不来也好聚好散,但要提前说一声。” “你呢……身上背负的东西不少,本驸马也不愿死死拴着你,怎么说你也算是西方顶级家族,家族的荣耀……本驸马懂的!” 迈克尔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道:“迈克尔会永远记着大人话语,就算……有一日迈克尔离开了,迈克尔也绝不会与大人为敌!” “好小子,就这一句话中听,不错不错,今日就留在府里,与本驸马好好说道说道马六甲、美洲的事情。” 他对眼前的大下巴很是满意,将孩子送到一脸怪异的张氏怀里,与迈克尔一同走入院中,闲聊着马六甲、美洲事情。 西方世界也就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走海经商,马六甲也好,美洲大陆也罢,其实也都差不了多少,三十年的战争拖住了整个西方世界,西班牙、荷兰、英格兰付出了银钱,赎回了被俘虏的船只,暂时四国也不敢轻易招惹大明水师,南洋暂时平稳。 平稳的也只是西夷四国与大明朝的关系,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正如刘卫民所料,损失如此之多,对所属殖民地压榨更加残酷,整个南洋都在酝酿着残忍杀戮,逃散的大明海贼,以及大明南洋求生商贾感受到了南洋风暴前的阴霾,在刘卫诏、迈克尔接手了马六甲后,竟有三千余人住进了马六甲。 不仅仅南洋平静水面下波涛汹涌,美洲大陆亦是如此,土著大量遭受杀戮,也正因此,迈克尔也用枪炮与土著换来大量田地、矿产。 午饭时,迈克尔讲着美洲大陆的富饶,刘马氏、朱徽妍、张氏、朱徽婧、朱徽媞、刘英儿、小辣椒徐娇、刘卫坤、余小胖、小喜儿、妞妞全都傻眼了,刘卫民却丝毫不在意,他当然知道那里究竟蕴含着多少惊人财富。 沾着甜汤汁水抹在儿子嘴上,看向一干傻了眼的大大小小家人,笑道:“迈克尔做的不错,暂时不用与他人起了争执,至于土著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又与咱们何干?” 刘卫民看向朱徽妍,笑道:“明个去一趟刘家寨,火铳多造些,大明军卒们不愿购买,咱就卖个那些富得流油的土著们,当然了,西夷四国若想要购买,咱也卖给他们,只要付钱,咱就卖!” “还有,派人去陕甘、山西、河南、山东,招募一万人手,过年后随同船队一起前往美洲,既然买了田地,总是要有咱们的人看着的。” 朱徽妍犹豫道:“相公,是不是有些不妥啊,咱卖给那些蛮夷土著,又卖给西夷四国,是不是……是不是……” “不规矩?不人道?” 替她说了出来,见一帮大大小小皆点头,刘卫民却看向迈克尔,说道:“迈克尔以为如何?” 迈克尔眉头微皱,说道:“迈克尔并不以为错了,咱们只是做生意,谁买都应该卖,至于他们用手中武器做什么,这与咱们无关,但是正如大人所虑,咱们需要足够人手保护自己的利益。” 刘卫民微笑点头,赞同道:“这句话说的很对,生意人吗,富贵者的生意要做,穷苦人的生意就不做了?刀枪无错,错的是人,没有刀枪他们就不杀人了?该杀人的还是照样杀人,或许双方都有了枪支,双方都忌惮而不杀戮也不一定了呢! “所以呢,咱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做个和平使者,挺好!” 众人全傻眼了,怎么杀戮就成了“和平使者”了呢? 第355章 丧子,三司会审【第二章】 “小旗大人。” 就在刘卫民得意时,小三急匆匆到来,得意瞬间在脸上凝结。 “半个时辰前,皇后腹痛,流……流产了,发疯般……发疯般说……说是公主害了太子……” 小三话语如同一股寒风,瞬间击倒了朱徽妍,身体就要向后摔倒,刘卫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不是妍儿……相公,不是……” “哇哇……” 儿子大哭,刘卫民目光转动,看向一脸惊骇的朱徽婧、朱徽媞等人,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襁褓交到刘马氏手里,笑道:“婶娘帮着照看一下孩儿。” 很霸道将她直接抱到自己大腿上,抬眼看向众人,笑道:“没多大的事儿,皇后一时间心志失守,胡言乱语而已。” 抬眼瞪向小三,冷厉道:“自个去门外,领十棍!” “诺……诺!” 小三额头全是冷汗,这才惊觉自己的冒失,忙躬身一礼退出房门。 “相公……” 感受着她的颤抖、恐惧,刘卫民伸手夹了根青菜送到她嘴巴,笑道:“咱家就没这么阴暗的人,要真的做,那也是光明正大的做,又何须偷偷摸摸?” “嗯!姐夫说的对,姐姐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情?自个没了孩子,却胡乱怪了他人!”朱徽婧大声说着。 朱徽媞忙点头,说道:“六姐最是心善了,一定是她胡言乱语!” “嗯嗯,公主姐姐心最是好了。”小喜儿小脑袋连点。 刘英儿、刘卫坤、小辣椒、余小胖、妞妞也不由点头,整日在宁德驸马府,他们最是知晓朱徽妍的性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她做的,根本就是不信。 刘马氏眉头紧皱,说道:“皇后痛失孩儿得了失心疯,可……这要是被他人传了出去……” 刘马氏在皇宫里待了几十年,知道这种事情带来的严重后果,刘卫民眉头不经意皱了下,低头看到媳妇眼中惊慌,无所谓笑道:“放心吧,你皇兄又不傻,咱家门口可还盘膝坐着一帮士子呢,只要咱大舅哥不动如山,任谁也动不了咱家,放心吧。” 抬头见一桌人愁眉苦脸,不满道:“一个个年纪不大,心思还不少,你们还是自个担忧月末的考试吧!” “相公……” “别说话,好好吃饭!” …… 一顿饭吃的让人郁闷难受,直到所有人离开,刘卫民才背着手走入书房,小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随手拉过椅登坐下,看向转着身子跪在眼前的小三。 “究竟怎么回事?” “砰!” 小三重重磕了一头。 “三儿惊了公主,三儿该死!” “说事!” “半个时辰前,皇后突然腹痛,陛下焦急等在坤宁宫外,可还没一刻钟,皇后就流产了,是……是位小王爷,皇后尖叫着说……说是公主害了大明朝太子,说……说是公主收买了她身边张嬷嬷,按摩腰身时下了重手。” …… “陛下如何说?” “陛下……陛下已令司礼监收……收押了张嬷嬷,并……并打杀了坤宁宫数人。” …… “让人告诉五弟一声,我要知道张嬷嬷每一句话语。” “诺!” 刘卫民微微摆手,小三缓缓退出房门,将房门仔细关好。 “不是屎也跟屎一般恶心啊……” 沉思良久,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无奈叹息,此时的皇宫全被阴云笼罩,所有人都不敢大气喘息一声,司礼监王体乾、魏忠贤、史宝、诸栋、梁栋、张文元、裴昇,内阁顾秉谦、魏广微、赵南星、朱国祚、亓诗教、王化贞、崔呈秀,大臣左光斗、孙慎行、王纪、杨涟、张鸣鹤、汪文言……数十朝臣站在殿上,大殿却诡异的寂静。 王纪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皇帝,咬牙拜倒大声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当彻查……” 砰! “彻查?爱卿彻查什么?彻查皇妹暗害皇后,还是扯查皇后污蔑皇妹——” 朱由校如暴怒雄狮,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笔墨纸砚。 哗啦…… 杨涟“砰”地一叩首,伏地大声道:“臣以为皇后痛失爱子,心神失守,一时失言亦是可能,但臣以为,无风不起浪,此事当彻查,若真是皇后失言,亦可还宁德公主清白,臣恳请陛下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方从哲心下狂震,忙上前抱拳一礼。 “陛下,宁德驸马、公主素来忠贞大明、忠贞陛下,老臣不言自宁德驸马入京为民为国所做之事,臣只言我大明宝钞一事,任凭哪一家也无人敢替国背下如此巨额债务,臣以性命担保,公主绝不会做下此等悖逆、人神共愤之事!” 方从哲看向王纪,冷脸说道:“王大人,三思会审,仅仅以皇后丧子心痛心神失守之言,变欲要以莫须有之名三司会审为国忠贞之人,若王大人最后确定真是莫须有,还了公主清明,王大人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天下忠勇将士又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皇后?” 汪文言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方大人,公道自在人心,三司会审最后证明公主无辜,天下人也只会称赞陛下公正无私!” 御史田珍上前一礼,说道:“启禀陛下,臣不赞同汪舍人话语,仅以皇后丧子失言之语,就要对忠贞国臣行三司之事,若真如此,明日慈宁宫、仁寿宫两宫娘娘失言说王大人、汪大人造反、贪污纳垢之语,是否说也要行三司之事?” 御史薛国观上前行礼道:“禀奏陛下,臣赞同田大人之言,皇后丧子失了心志,言公主之语自不能为刑审之事,亦不能让天下忠贞之士心服口服,臣以为,皇后恢复神智后,当由皇后亲告方可理之!” 尚宝司司丞刘文炳上前深深一礼,说道:“臣以为田大人、薛大人之言乃老成之语,皇后神智尚未恢复,又怎能令天下心服?诚如杨大人、汪大人所言,若查实却为皇后失神之语,公主确如清白若厮,天下知晓皇后丧子心痛失言者,以为是皇后失言之语,不知晓者又当如何作想?言皇后构陷忠贞臣子么?又置陛下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臣之语甚为偏激,还请陛下治臣忘语之罪!” 给事中傅櫆上前奏道:“臣弹劾刑部尚书王纪王大人,身为刑部尚书却枉顾朝廷法度,以人之失神之语构陷宗室公主之罪!” “臣弹劾左都御史杨涟枉顾朝廷法度……” “臣弹劾给事中汪文言……” …… 魏忠贤心下震动,看向方从哲的目光甚至有些惊慌,川陕、山西、河南、山东登莱等北方官吏,以及福建、云贵、广西等大小官吏全都站了出来反对,一眼看过去,竟有三成官吏出来反对。 朱由校心下稍微舒缓了些,他知道,一旦三司会审,无论输赢,都是他这个皇帝输了,他根本就不信自幼看着长大的六妹会做这种事情,见有人站出来反对,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第一次没有看向魏忠贤,而是看向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 “内相以为如何?” 私下里,司礼监、东阁的确被人成为内外相,可也只是私下里,皇帝却从不公开说什么“内相”,今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开口称呼王体乾,王体乾也是一愣,忙出列跪倒在地。 “老奴……老奴不信公主会做出悖逆之事,张嬷嬷乃皇后之族人,皇后娘娘所出乃嫡长子,日后亦是我大明太子,老奴没各位大人学究惊天,老奴却知晓一人飞升仙及鸡犬,老奴以为……老奴以为张嬷嬷不可能如此愚蠢,当是粗心之失。” “发生此等之事,老奴亦谨之慎之,仔细询问过皇后娘娘身边之人,公主确时于数日前入了皇宫,也确实与皇后娘娘言及腰酸之事,也只是担心下人手脚粗重,要皇后小心着身子,老奴以为,此乃姑嫂相善之言,公主若真欲行悖逆之事,当不会言及此等之语。” 见皇帝询问王体乾,魏忠贤危机感顿时拔高三尺,忙跑出来大声说道:“陛下,确如王公公言,照看嬷嬷是皇后娘家之人,仅此一点就无法说服天下百姓,老奴……老奴以为此事当属意外,是皇后娘娘失神之语!” 朱由校看了魏忠贤片刻,又看向堂下群臣,面无一丝表情。 “朕痛失爱子,朕……心若刀绞,但朕不能仅凭皇后失语之言降罪他人。” “退朝!” 身影刚站起就是一阵摇晃,差一点再次跌坐龙椅,师明忙伸手轻轻搀扶着下了丹陛,只留下一群躬身抱拳大臣…… “方侍中……” 方从哲眉头微皱,正要前往宁德驸马府,赵南星突然开口。 “陛下言,门下监不宜轻易插手朝政,方侍中今日是不是有些过了?” 方从哲眉头一挑,低头看了下身上衣袍,笑道:“赵阁老所言甚是,门下监却如赵阁老所言,只是……方某也是无可奈何,陛下给了方某一个‘侍中’之职,赵尚书乃我朝内阁之臣,见识自是不弱,‘侍中’为何意,赵阁老不会不知吧?” “况且,以一失了神智之人话语,就要三司会审我朝公主,赵阁老,是不是极为不妥?” 第356章 三国抵力之势【第三章完】 “方侍中,无风不起浪,皇后丧子,又言公主之事,总是要查清事实,也好断了天下人流言猜测不是?”朱国祚一脸笑意微抱双拳。 方从哲却是一笑,对朱国祚抱拳还礼道:“自然是无风不起浪,没了风,又怎会起浪?皇后丧子,失子悲痛人之常情,公主以姑嫂之情事前劝解,亦是人之常情,悲痛之人可失神以此疑虑,诸位大臣就可凭此臆断是非真伪?又将国法律令置于何处?” …… “门下监事务繁忙,赵阁老、朱阁老莫怪。” 一干大臣无力辩驳,方从哲稍等数息,见无人开口,向两人微微抱拳,大步走出乾清宫,稍片刻,一干北地御史也默默离去。 一直未曾开口的顾秉谦微微叹息,看向眉头微皱的魏广微,叹气道:“魏大人,以你之见当如何?” 魏广微看了眼顾秉谦,又转头看向魏忠贤,微微摇头说道:“无凭无据,皇后亦未出面状告宁德公主,仅以坤宁宫些许流言,三司会审公主自是不妥,况且此事疑点颇多,还需谨慎为佳。” 亓诗教微微点头,说道:“魏大人所言甚是,无凭无据就要会审当朝公主,老夫亦觉不妥,当谨之慎之。” 崔呈秀也苦笑点头,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而且他们今日作为已经让北地、偏远之地官吏不满,这让魏党一系颇为担忧。 魏忠贤见手下三员大将如此,也知道无可奈何,只得领着一干人等离去。眼见着朝堂上没了大半官吏,赵南星、朱国祚、左光斗、杨涟等人摇头叹息一一离去。 …… 站在乾清宫门前,朱由校突然有种不知所措感来,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隐隐约约的哭闹…… 站立许久,身形萧瑟缓缓离去…… 一辆没有任何印记马车,出现在残破倒塌院墙的宁德驸马府前,马车没有停顿,径直进入了到处碎石杂乱的院中,一人正抱着个孩儿,在花园中,正笑意盈盈看着来人。 “含饴弄孙,大兄好不自在……” 刘卫民示意他坐下,又将怀抱着的儿子送到他怀里,笑道:“大兄还没七老八十呢,你既然想这么含饴弄孙,那就过过弄儿瘾头好了。” 朱由校有些不知所措,忙双手接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刘卫民见他笨手笨脚,又教了几下该如何抱着孩儿,笑道:“孩儿太过幼小,经不起太大折腾,任何动作都要小心着,此时可不似在娘肚子里,可没羊水作为缓冲。” 朱由校却不为所动,看了一圈小亭封闭着的玻璃,笑道:“大兄为了这亭子,花费不少银钱吧?倒是遮风保暖佳处。” 刘卫民却不甚在意笑了笑,伸手为他倒了杯茶水,笑道:“花费银钱事小,主要是让孩儿见见外面风光、晒晒太阳,臭小子太小,又不能见风受凉,就弄了这么一个亭子,咱爷们也只能在这里享受一小会,不出一刻钟,你六妹一准前来叨咕烦人!” 又看向微躬在一旁服侍的小三。 “三儿,去将刚刚做出的巧克力拿来,让陛下尝尝鲜。” 赶走小三,见大舅哥有些疑惑,笑道:“迈克尔不是回来了么,带回来一些可可豆,一种挺不错的东西,与牛奶、糖在一起熬制,做出来的就是巧克力,昨日刚做出来,孩儿们都挺喜欢的,对了,过两日,自行车就可以做了出来。” 刘卫民叹息道:“早先年就已经答应了你,框架也早就做好了,就是少了橡胶作为里外带,没了缓冲太硌屁股了,也没法子给你,等做了出来,你试一试。” 朱由校一阵沉默,叹气道:“大兄,你就不问问皇后的事情吗?” …… 刘卫民一阵叹息,无奈道:“还能问啥?你心里比大兄心里还苦,大兄还能说啥?一面是自己的媳妇,一面又是自己的妹子,夹在中间的最苦,却又有苦说不出,大兄能够体会这种滋味。” “大兄……” “行了行了,不说了,该过的日子还要继续,皇后是过过苦日子之人,过几日缓过来也就没事儿了,不过……范妃你要注意些,不能再大意了。” “嗯,大兄放心吧,已经专门安排了些人,不会再出了意外的。”朱由校不着痕迹擦拭了下眼睛。 刘卫民轻叹一声,说道:“有些事情真的就是命里注定,大兄比任何人都紧张你的子嗣……唉……” 朱由校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儿,见他俩漆亮眼睛盯着自己,突然低声说道:“小弟知道。” 刘卫民一愣,又看向“自己”儿子,微微摇头,苦笑道:“皇后骤然失去了孩儿,大兄知道你心下更加难受,可毕竟你是个男人,皇后可以哭闹撒泼,你可不能就此消沉,叩天成人方为命,天门未开,这也只是那孩儿的命,只能怪他福分不够,可这不是你的命,轻重是非要弄明白了。” “生活总不是一番平静,总是伴随着各种波折灾厄,身为一国帝王,就要比所有人都要坚强,背负的东西越多,命越重,就要愈加坚强!你是有儿子命之人,也没这么命苦,不用太过悲观、消沉。” 朱由校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小手。 “朕记下了大兄话语。” 抬头看向远处站立的朱徽妍、张氏,朱由校缓缓起身,将襁褓送到刘卫民怀里,稍微整理了下衣衫。 “朕私下里出宫不能太久,大兄还请代朕向六妹表达歉意,朕这就回宫了。” 刘卫民站起身子,苦笑道:“臣能够理解陛下心下苦闷,公主也从未怪罪过陛下、皇后,只希望陛下、皇后能够振作起来。” “嗯,朕记下了,大兄还请留步,外面有风莫要冻着孩儿。”朱由校点头,转身推开玻璃门大步离去。 小三个混账,等到大舅哥离去了,才急匆匆跑了过来,朱徽妍、张氏一脸担忧推开玻璃门。 刘卫民伸手捏了个小鹿状巧克力放入嘴里,抬眼看向小媳妇脸上哀戚、担忧,不满训斥道:“都说了不要乱说,偏偏不听,就没一个省心的!” 唉…… “大舅哥心情不好,心下也知晓与你无关,可话语总是他媳妇说出来的,惹了这么大的风波,朝臣们都要三司会审了你,你让心怀愧疚大舅哥如何面见你?说不让你跑出来,这下好了,人都跑了!” “不省心!” “相公,是……是妍儿没……没忍得住,是……妍儿错了……”见他有些不满,朱徽妍心下一阵后悔。 在皇帝大舅哥出宫的那一刻他就得了消息,就千叮万嘱,不让她们出来,一个是“前妻”,一个是发生了烂事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妹妹,两人跑出来,可不就是赶人走么? 张氏也不敢开口,只是落后低头认错的朱徽妍半步,见两女低头,刘卫民心下叹息,也不好再训斥。 “陛下能在此时前来,还穿着一身常服,就已经表明了态度,血脉亲情哪里说想割断就可以割断的,就咱家做的这些事情,大舅哥怎么可能会将莫须有罪名扣在咱家头上?” “整日瞎猜疑,有那闲工夫,你们两个还不如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呢!” “相公……” “哼!” 朱徽妍刚想委屈,就被不满冷哼打断,刘卫民看向低头的张氏,训斥道:“别以为不吭声,老子就不知你心思如何,公主年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下恐慌失了分寸,难道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会不清楚轻重缓急?” “人不大,心思还怪颇多的,老子再一次警告你,自打你进了宁德驸马府,与皇宫就再也没了一丝一毫关系,自己愚蠢做下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 看着低头不语的张氏就来气,戳着怀里儿子脸颊,恶狠狠模样,非但未能吓住小混蛋,反而咧嘴要咬他手指。 “娘地,你也是个小混蛋,很不满老子夺了你王爷咋滴?难道老子的驸马府还差了一个王爷不成?你娘是个蠢笨女人,你个臭小子同样也是,还敢咬老子……打不烂你屁股!滚滚,滚你娘怀里吃奶去!” 刘卫民一瞪眼,面色微白的张氏忙低头上前,默默接过小屁孩朱慈爝。 看着张氏坐在椅登上,用厚实大氅遮掩了下,刘卫民心下一阵叹息,他可不信自家小媳妇会这么不听话,定然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挑唆,这才赶走了自个大舅哥,感情是需要日日交流培养的,最怕的就是心下有了个疙瘩,这下好了,还没聊几句呢,就被她们赶跑了。 估摸着小媳妇也发觉了自己的错误,低着脑袋,绞动着衣角,嘴里还不时“相公相公”低语,看的他又是无奈,又是好气,还不得不劝慰。 “行了,相公没有生气,你皇兄此时正尴尬不知所措呢,过些日,事情过去了,也就与以往一般了,没多大的事儿,对了……相公嘱咐的事情要让刘家寨小心着做,还有……一会儿,将巧克力点心包装了一些送入宫中……” “相公……” “媳妇啊,大舅哥尴尬,你可不能也跟着尴尬,总得有一人提前踏出一步,各家都送去一些,司礼监也送去点,以前咋做的,今日还咋做,别人爱咋说,咱不堵着,心下无愧就是了。” 第357章 孙承宗欲要北上讨贼【三章,第一章,感谢朋友们的推荐、月票】 无论朱徽妍愿意不愿意,最后还是在刘英儿拉着马车护送下,与朱徽婧、朱徽媞、小喜儿三人一同回到了皇宫,喜儿嘴馋,一早就吃了巧克力,尽管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驸马爷就叫它巧克力。 刚送小丫头到了慈宁宫,一路连蹦带跳跑回宫院内,不一会,甚至没等刘英儿将各家礼物搬了下来,小喜儿已经拉着郑贵妃走了出来。 看着消瘦了些的朱徽妍,郑贵妃心下一叹,脸上却绷着不动。 “贵妃奶奶……” 郑贵妃手指恨恨戳在低着的额头。 “你说你,非得找那个麻烦作甚?” “贵妃奶奶……妍儿真没做……” “你还有理了你?!” …… 李顺妃上前一步,拉住郑贵妃手臂,将可怜兮兮的朱徽妍拉到身后,叹气道:“妍儿也是好心善意,肚子那么大了,就算腰酸一些,自个也当小心着……” “哼!” 郑贵妃冷哼一声,说道:“好心好意是不假,可挡不住人家往身上泼脏水!” “你说你,明明知道她与你家不怎么对付,偏偏往上凑干嘛?这下好了,一群混账竟要对你三司,要对你动大刑了,你说咋整吧?” 刘昭妃一阵叹气,拉着郑贵妃手臂劝解道:“陛下何曾要对妍儿动大刑了,别吓着了孩子。” 自坤宁宫传出消息,郑贵妃又惊又恼,谁也不曾想皇后竟然说了那些话语,更想不到朝臣得了消息,竟然欲要对眼前丫头三司会审。 郑贵妃恼怒道:“咱这皇宫里,谁都能做那般混账事情,唯独妍儿和那混账小子不能!” “驸马府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她张嫣张氏比谁都清楚,自家的婆子不小心,倒是怪到了妍儿身上!” “姐姐,可莫说了……”李顺妃心下大惊,忙要劝解。 “为啥不能说?!俩孩子虽莽撞,可谁不知他们忠义?”郑贵妃一阵恼怒。 周端妃也上前劝解,说道:“皇后刚失了孩子,失了心志,妍儿、镇国两人为朝廷,为陛下做了这么多事情,陛下又岂会听了外朝话语,姐姐也莫要担心了。” 刘昭妃心下叹息一声,说道:“陛下不会不分是非的,咱们也是知晓了究竟,确是那张嬷嬷自个不小心缘故,怪不得他人。” 郑贵妃心下恼怒张嫣,见躲在李顺妃身后的朱徽妍甚是可怜,又有些心疼,指着她气道:“看你可还长了记性!今后不许去后宫,听着没?” 朱徽妍忙点头说道:“孙儿知晓了。” “哼!” 郑贵妃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这些恼人话语,照着正翻弄礼盒的小喜儿脑袋来上一下。 “也不知哪来的贪吃丫头!” 他人颇为畏惧泼辣的郑贵妃,小喜儿却不甚害怕,捂着小脑袋说道:“皇奶奶,驸马爷做了好多好吃的,还是从万里外寻来的呢!喜儿午时就吃了两块,可好吃了!” 郑贵妃差点被小丫头气笑了,又狠狠戳了下仰着的小脑袋,看向朱徽妍说道:“吃一堑长一智,去乾清宫可以,但不许与乱七八糟的人说话,送了东西就回来……阿福,你陪公主前去乾清宫。” 阿福宦官忙弓着身子说道:“老奴这就送公主前去,绝不让公主受了委屈。” “嗯。” 郑贵妃微微点头,小喜儿年纪太小,唯恐在乾清宫又遇到什么糟心事情,派了阿福也能省了不少心,就算真的有了事情,也有自个人做个证明啥的。 一干妇人见此,相视一眼也不由微微点头,上次就是因为身边没自个的人,差点吃了大亏。 看着马车远去,郑贵妃心下一叹,身居皇宫这么多年,知晓宫里的烂事较多,谁又能想到会发生了这般事情。 “姐姐不用太过担忧,那日又不止一人在场,也是有净军杂役在的,作证是没问题的。”李顺妃劝慰道。 净军在皇宫地位不是很高,但人数却高达六万,皇宫各院各房几乎就没有哪个妃子、嫔女不用净军伺候的,刘卫民身为净军大都督,虽不怎么过问净军内务之事,但净军上下就没哪个敢不听话的。 有奶就是娘,以往没多少人愿意管年老宦官,要么在净军张嘴等死,要么送去皇陵等死,刘卫民接手净军后,年老的宦官一律塞入养老院,名下田庄、矿山以及诸多产业管事,基本上都是出自养老院宦官,仅此一事就收拢了无数宦官们的忠心。 众娘娘知道李顺妃话语是对的,但郑贵妃却依然担忧不断,叹气道:“话语虽不错,可这件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愁人啊……” 一干妇人忧愁不断,小喜儿却喜滋滋掰着巧克力,一点点塞入口中…… 马车骨碌碌,一路来到乾清宫门前,正见方从哲与一小吏说着话语走了出来,见朱徽妍跳下马车,方从哲一脸笑意上前拱手。 “老臣见过公主,听闻驸马府建造一个举世无双大房子,老臣正想着见识一番呢。” 朱徽妍忙蹲身还礼道:“阁老说笑了,驸马只是觉得学堂课讲屋舍小了些,这才建了个大一些的房子。” “呵呵……老夫可是听说了,刘驸马都是用的瓷砖铺设的地面,满朝文武也无哪一家敢如此手笔的。”方从哲捋须一笑。 朱徽妍心下一惊,叹气道:“方阁老有所不知,前些日陛下还说起了此事,原本烧制瓷砖是为了给损毁的三大殿铺设地面的,阁老也知金砖烧制非比其他,耗费颇多,驸马就想着让刘家寨烧制些瓷砖铺设地面,既大气又不失威严,也好省了百姓耗费,只是瓷砖烧制次品较多,毁掉又甚为可惜,也就用于了学堂。” 方从哲微微点头,说道:“果然如此,老夫就说么,刘驸马再如何奢侈,也不当如此,原来是专门为内廷提供的,如此老夫也算放下了心来。” 朱徽妍微微一礼,说道:“本宫还要谢过阁老,谢阁老说几句公道话语。” 方从哲微笑道:“公主这话可就说错了,公主本无过错,姑嫂之间说些宽慰体己话语,怎可以此论罪,朝臣亦不能违法乱制,方某不过是做自己该做之事罢了。” 眼角看到顾秉谦走了出来,方从哲拱手笑道:“门下监初立,事务过于繁忙,老臣就此别过,还请公主莫怪。” 朱徽妍忙微微让开一些,微蹲还礼道:“方阁老太客气了,是本宫扰了阁老要事。” “岂敢岂敢。” 方从哲微躬身体,与小吏一同远去,顾秉谦看着他离去,上前一礼。 “臣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莫怪。” “顾阁老多虑了,不知皇兄可在宫内?” 两人相互一礼,顾秉谦微微思索,笑道:“一刻钟前,辽东来奏,想来陛下当在宫内,公主寻陛下,不知可有要事?” 朱徽妍笑道:“并无多少要事,登莱船只自万里外归来,带了些稀罕之物,驸马做了些吃食点心,本宫特意送来宫中一些。” 顾秉谦一脸感叹道:“果然还是公主、驸马最有心,老臣还有些公务,就不叨扰了公主,老臣就此别过。” 顾秉谦走出数丈,脚步停顿,回身看向正提着食盒进入乾清宫的公主,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又叹息微微摇头,这才向千步廊方向走去。 乾清宫正殿,朱由校正听着孙承宗介绍辽东之事,孙承宗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又说道:“刘驸马击散了我大明海贼后,登莱水师又惩罚了倭国,倭国不敢收留海贼,这才逃入了建贼之地。” “探子探得建州贼正加紧锻造西夷火铳、火炮,臣担忧日久生变,又因将士们士气鼎沸,求战之欲甚盛,故而,臣请命与建贼一战!” 王化贞上前躬身说道:“臣以为孙巡抚老成持重,就近调山西、河北、山东共计十万大军,鞑靼答应出兵一万为左翼,登莱、金州、复州、盖州一万军卒为右翼,再调东江镇之卒扰其敌后,定可一战而平建贼!” 朱由校仿佛心不在焉,看向兵部尚书张鸣鹤,说道:“张爱卿以为如何?” 张鸣鹤与王化贞,甚至还要算上孙承宗,三人都是“兵部尚书”衔,看起来是不大可能,但在这个时代很正常,通常一地督师都会加一个兵部尚书衔职,厉害些的还要加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啥的,如此就相当于一地之王,意味不受监督,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王化贞与张鸣鹤关系不错,一见皇帝看向自己,有些犹豫,又不经意看了眼孙承宗,手捋须片刻思索,说道:“刘驸马一日间迁走了沈辽数十万百姓,鞑靼无人可为其耕种,故而两年来频繁掠夺鞑靼人丁,以至于两者势若水火,老臣以为……鞑靼愿出兵一万,此言……可信!” “西有鞑靼,东有登莱强兵,又有后路侵扰……臣以为可以……可以试上一试。” 王化贞不住使眼色,张鸣鹤心下却嘀咕不断,他算是被几路几路兵马吓怕了,也不敢将话语说死,但一想到刘卫山在东面看着,就算遭受损失也不会太大,还是勉强算是同意了。 朱由校眉头微皱,看向新任的户部尚书何宗彦,说道:“十万大军所用粮资,户部可否准备妥当?” 第358章 兄,妹【第二章奉上,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源泉】 何宗彦犹豫拱手道:“陛下,欲调十万军卒,需……需钱百万两,臣……恐卫民钱庄不应。” 王化贞皱眉不悦:“此乃国事,卫民钱庄岂敢不应?” 又拱手说道:“辽东近年来耕种积攒了些粮食,趁鞑靼不满建州贼之时,正可出兵讨贼,一举荡平贼寇,还请陛下为国讨贼!” 一小宦官走入殿内,师明忙上前低声询问,碎步快走到朱由校身边,低声说道:“宁德公主送来了些吃食点心,陛下可否见一见?” 朱由校一愣,面色顿时有些犹豫扭捏,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招公主入殿。” “老奴遵旨。” 师明又碎步快走出了大殿,不一会,朱徽妍提着食盒进入殿内,在外面已经得知了孙承宗他们正在商议大事,并未太过慌张。 “皇妹见过皇兄,驸马做了些吃食,还请皇兄品尝一二。” 听到“皇妹”两字,朱由校心下微微叹息,点头说道:“皇妹来的正好,孙爱卿欲要年后出兵沈辽讨贼,皇妹以为如何?” 孙承宗、王化贞、张鸣鹤,就是新任户部尚书何宗彦也不由眉头微皱。 朱徽妍不由一愣,蹲身行礼道:“皇妹不太懂兵事,只是……皇妹在军中待过一段时日,知晓兵马未动钱粮先行,若孙太傅以为此时可以讨贼,若钱粮兵甲充足,陛下可以考虑。” 王化贞皱眉道:“辽东粮食尚还充足,兵甲、火铳火炮需要刘家寨提供些,卫民钱庄亦要出纳一百万两银钱。” 谈到刘家寨和卫民钱庄,朱徽妍郑重了起来,说道:“内、外库银钱虽在钱庄库存,但也还是朝廷之财,出兵讨贼之事钱庄不过问,朝廷决定了,钱庄即可拿出银钱,至于刘家寨提供兵甲器具……兵部拿银钱去兵工厂购买即可。” 朱徽妍想了一下,犹豫说道:“前些日皇家学堂重新清理户部账册,陛下也知户部有诸多疏漏,若朝廷决定了来年出兵讨贼,皇妹想请陛下提供此次出兵将勇名单,开拨银、饷银皆从钱庄出纳,皇妹也可为出征将士登记造册,为将士们一一开设账户。” 众人一愣,王化贞顿时不悦道:“公主,臣以为甚是不妥!自山西、河北、山东调遣各卫所将勇,人员太过复杂,与净军、幼军不同。” 朱由校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王化贞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朱徽妍此时竟与男儿一般抱拳微微一礼,说道:“诚如王尚书所言,各卫所调遣将勇确实麻烦了些,但本公主并不觉得太过麻烦,所有出征人员皆要入山海关,钱庄可于山海关开设分部,亦可遣人与户部官吏一同前往各卫所,为将士免费登记开户,将士只需凭借凭证,在各府州县卫民钱庄均可提出银钱,户部只需监督查账即可。” 何宗彦傻眼了,这么整,几乎所有银钱皆不用户部插手,这还要户部作甚?忙说道:“公主此言甚好,如此也少了不法军将贪墨银钱之事,我户部亦可如此,还是不麻烦了钱庄,公主只需将百万两银钱拨付给户部即可,由臣来做!” 朱由校眉头微微皱起,又看向六妹朱徽妍,说道:“皇妹以为如何?” 朱徽妍心下微微叹息,说道:“诚如何尚书所言,军卒银钱不从各级将领手中过手,也就没了贪墨之事,军卒也才知晓朝廷忠义,银钱自谁手中出纳都无关系,只不过卫民钱庄更加方便各卫所将勇,无论走到了何处,都可就近府县分部钱庄换取所需银钱,寄给家中妻小活命银钱也无需通过走商商贾,可直接自钱庄划拨,由家中妻儿自取银钱即可。” 朱由校微微点头,孙承宗却皱眉道:“军卒身在辽东,需要向家中寄出五两银钱,千里外家小如何接收?” 朱徽妍回答道:“钱庄开户本册都是一对一,凭着本册可以在任何钱庄支取银钱,为了方便山海关出征将勇照顾家小,可以指定选择家中一人为自己饷银出纳人,发放饷银的时候,家中之人可以到任何一个钱庄领取饷银,同时也可以自己妻儿之名办理户头,将自己饷银一分为二,便于自己在外花费,实在不行,亦可通过每月发放饷银钱庄工作人员,随时办理需要寄出银钱事宜,自有钱庄办理。”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孙爱卿以为如何?” 孙承宗皱眉思索片刻,说道:“公主之言甚好,但臣以为此事银钱过手之人太多,很难说期间会有如何的疏漏,净军、幼军还罢,人在京城,易于操作,此次调遣之人太多,若出了纰漏……臣以为还当稳妥一些。” 王化贞忙上前一礼,说道:“孙大人所言不错,臣亦以为当稳妥些,大战前任何疏漏都可能影响到了军卒士气,还请陛下三思。” 何宗彦、张鸣鹤相视一眼,齐齐抱拳说道:“臣等亦以为大战前当稳妥为要。” 朱由校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众爱卿所言甚是,战前确实不宜不稳,朝臣们商议后,再决定出兵事宜,诸位爱卿退下吧。” 孙承宗、王化贞、张鸣鹤、何宗彦四人齐齐躬身退出大殿。 没了别人,只剩下了朱徽妍一人,之前的静定一下子全消失不见,手脚无措低头揪扯着衣角。 “大……大兄,六妹……六妹没有阴害……皇嫂……六妹真的没有……” 看着局促不安的她,朱由校暗叹一声,起身站到面前,伸手牵着她小手,就像年幼之时…… “皇兄信六妹,六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只是……委屈了六妹。” 坐到大兄身边,朱徽妍突然泪眼蒙蒙。 “六妹不委屈,只……只是心疼大兄……” “呵呵……还哭鼻子了,皇兄……好怀念小时候啊……皇兄还记得,好像是检弟抢了六妹的书,六妹哭的……” “大兄别说!更别在相公面前说,相公会笑话六妹的……” 朱徽妍好像真的怕刘卫民偷听到一般,很是抹了把眼泪,又忙不迭看向殿外。 “呵呵……” 呵呵一笑,伸到半空的手臂也无力垂落,嘴里无奈叹息一声。 “长大了啊……” …… “慈爝……还好吧?” “嗯,会吃会睡,还会闹人,相公成宿成宿睡不着!” “天工阁的小床搬回驸马府吧……” “那可不成,大兄又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六妹可不敢跟大兄讨要。” 朱由校苦笑叹息,也不再提及,叹气道:“委屈了六妹,委屈了大兄……若非因为皇兄,以大兄的脾性,早带着人打上了坤宁宫了,更不能六妹被辱而不出府门一步……” 朱徽妍沉默不语,他最是清楚自家相公是啥脾性,仅仅一个皇后身份根本镇不住他,更别说内阁大臣了。 …… “大兄,相公做了些西夷点心,挺好吃的,若是喜欢,过两日六妹再送来一些。” 两人沉默许久,朱徽妍将食盒递到朱由校身前,并低头打开食盒,自顾自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示意他尝一尝。 皇帝的饮食颇为严格,每每需要他人试吃,而且还都是司礼监的大公公,但他自皇长孙时就在驸马府蹭吃蹭喝,对刘大驸马亲自做出来的食物也从不怀疑,闻着淡淡苦味透露出来的香甜,捏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一番,微微点头。 “很不错呢,如何做出的?” 朱徽妍笑道:“相公说是美洲所产之物,叫可可豆,是树上结的果实,迈克尔搜集了不少各种各样种子,准备在南洋栽种。” 朱由校突然说道:“听七妹、八妹说,大兄在那个……美洲得了不少好处,是不是真的?” 朱徽妍苦笑道:“怎么七妹、八妹什么都说啊……” “呵呵……不想让大兄知晓?” “当然不是了,只是……只是一旦说了,天天堵在家门口的王爷、郡王们,又该整日来烦相公了,又该让相公为他们打下封国了。” 他当然知晓宁德驸马府门前事情,笑道:“若皇兄也是个王爷,皇兄也整日去烦,明明都可以跑去万里外抢金子、银子,却不为皇兄抢地盘,当然是要上门烦你们了!” “大兄,你怎么也成了目光短浅的王爷们了?”朱徽妍一阵哀叹,说道:“想要安稳、长远封国,让南洋诸国成为大明朝的国土,就需要合适的时机,只有人家请咱们进去,哭着求着咱们的王爷去做国王,王爷们的封国才能长久,而且……美洲大陆距离我大明朝万里之外,自然越早占了地方越好。” 朱徽妍噘嘴道:“南洋时机不对,我大明最强水师若整日在南洋乱转,西夷四国就会恐慌,少了我大明水师,遭受惨重损失的西夷四国,才会更为欺压南洋土著,而且南洋传回来的消息也验证了相公是对的。” 朱由校不由笑道:“没想到咱朱家子孙竟然也出了一个女元帅,可惜了,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心结解开,听了朱由校话语,朱徽妍反而白了他一眼,不满道:“大兄就会骗人,六妹是女儿身才够好呢,若真是男儿身,大兄就该愁眉苦脸了!” 第359章 立于不败之地【第三章完】 哈哈…… “六妹就这么对大皇兄不自信?” 朱由校一阵仰天大笑,朱徽妍却叹息道:“不是对大兄不自信,而是帝皇皇家本就应该如此,一强余者皆弱才符合帝国安稳!” “相公说的!” 朱由校一阵沉默,叹气道:“所以大兄才不愿插手朝政,才只是将自己困在一地,大兄……” 朱徽妍站起身来,白了他一眼,说道:“大兄是想说相公憋屈吧?才不是呢,相公可不是寻常之人,只要大兄啥时候觉得……六妹由一弱变强时,与六妹说一声,六妹就会去大明岛。” “走了。” 朱徽妍向后摆了摆手,这一刻竟如此与他相似…… 人影离去,师明只是弓着身子,头颅不敢抬起半分。 “皇后的事情查明了?” “回陛下,确实与公主无关,好像……与客嬷嬷有些关系。” 屏风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师明额头汗珠微冒。 …… “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查了。” “诺。” “不许再出现此类之事,再有……你明白后果。” “诺!” …… 朱由校默默走到房门口,背着双手看向已经没了人影的远处…… 朱徽妍、刘英儿拉着马车来到仁寿宫,整个仁寿宫都乱了,傅懿妃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诸多大小娘娘们对坤宁宫也颇为不满,纷纷劝解成了泪人的傅懿妃,出了仁寿宫时,傅懿妃还一再拉着她手臂,一再交待千万别再招惹是非。 小媳妇回家说起乾清宫见闻后,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欢喜,正愁没人转移视线呢,好人卡孙承宗就送了个枕头,对小媳妇随机应变本领很是欢喜,很是美美啃了小媳妇一口。 果然,正当朝臣们私下里嘀咕不断时,孙承宗正式在朝堂上上奏,欲要亲领十万大军北上征讨沈辽建贼,整个朝堂就吵成了麻花来。 十万大军,又是四路兵马,萨尔浒吃了老鼻子大亏的朝臣们,对孙承宗策略很是不满,尤其是魏忠贤,不仅要内库出银七十万两,还不让他遣人任监军。 方从哲也不怎么同意,吃分兵的亏吃多了,鞑靼一方他管不着,可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一部却只是偏师,这让方从哲颇有些不满,而且他更加知晓刘卫民究竟想要做什么,更加不愿此时出兵。 三方相互争吵不休,大朝上大大小小官吏们都在,江南一系官吏占了上风,但也没能最终确定。 散朝后,魏忠贤跑到了驸马府一阵唉声叹气,魏忠贤前脚刚走,方从哲又苦笑连连,结果刘卫民连一句话语都不说,只是低头逗弄着襁褓里的儿子。 刘大驸马一副高高挂起啥都不管,魏忠贤、方从哲无可奈何,只能又与东林党乱斗成团。 刘大驸马啥都不管不问,时间已经来了十一月,冬雪足有了两尺后,经过三四个月数千工匠日夜奋斗,宁德驸马府几乎就成了座巨大的学堂,围墙不在,已经被上下两层楼房替代,后院花园没了,只有一座巨大近一亩地的庞大阶梯教室,地面光滑锃亮,正面是一面庞大的数丈黑板,如此巨大的黑板用粉笔书写显然是不可能了,于是教室授课就成了“投影仪”授课,电灯他没有,可他有蜡烛,有油灯,尽管火苗闪动影响了些字体清洗度,但放大的足够大,也就勉强凑着使用。 四周窗户全部被厚重黑布遮掩,只有讲台上的光亮,怀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不时用着近三米的竹竿指着黑板上的数字,讲着混合运算规则,并且用三个生活中实际案例进行运算,数百人无一人开口,只有屋内沙沙记录声,怀里的娃娃不时咿呀声…… 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刘家寨仿制西班牙的吊钟时间,将手中竹竿丢在桌案上,又随手拉拽了几下讲台边的绳索,仅十息时间,屋顶巨大的灯光一一亮起,照射的怀里朱慈爝直往怀里躲藏。 “今日课讲到此为止,明日讲解几何图形,讲解角度的问题。” “下课。” 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整理桌面上散落的教案纸张,小三忙收拾颇为简陋投影仪,虽简单的很,可要不收拾好了,一帮好奇心颇重小子三下两下就给弄坏了。 屋内灯光通明、温暖若春,墙壁四周围了一圈暖气管道,屋内根本不冷,出了屋子就不一样了,怀里的小屁孩左扭右扭,小手更是想要将头上火车头小帽扯下来。 “浑小子,你是一点都不体谅老子是不?还想让老子挨骂不成?不戴……反正不是你挨训!” 火车头小帽戴上,小口罩戴上,不愿戴手套也不成,唯恐臭小子甩掉手上套子,还特意在小三抱着帮助下,在手臂上打了个结,全方位保护,这才抱着咿呀不乐意的浑小子出了阶梯教室。 刚出了教室,就见门外站着一个与儿子穿戴差不多的女人。 “天寒地滑,就你这小脚走路都不稳当,也不知整日瞎跑个甚?” 沈允婻伸手逗弄了着朱慈爝,笑道:“老爷不喜女婢小脚,可女婢也没了法子啊,打小就成了这般,奈何?” “哼!也不知你娘究竟长的是啥心,自己的孩儿也能下得去手!” 刘卫民嘴里不满冷哼哼,还不得不将手臂曲起,以便让她可以架着自己手臂。 “天寒地冻的,让其他人前来就是了,用的着你这江南女豪前来么?” 沈允婻几乎是抱着他的手臂,一步一滑趟着积雪,嘴里说道:“江南沈氏再如何叱咤风云,不也还是老爷的女婢?过年了,自然是要来伺候老爷的。” “伺候老爷?屁!老爷伺候你还差不多!”刘卫民一阵气哼哼。 她在江南绝对算是一号人物,海贸司一把手,江南三大水师副督都要躬身应对的人物,哪一个敢在刘大驸马未倒前对她呲牙,找死不是。 江南巨大财富让人眼红,不算杂七杂八花费的银钱,入库的银钱就有千万两,而且还不是民间那种灰不溜秋的劣质银,全都是亮瞎眼的上等金花细银。 无数人觊觎,内阁时不时就会收到南京奏报,话里话外都是颇有些不满,但全都被皇帝丢入垃圾堆里,不管不问。 “今岁小琉球开采了八万两黄金,三十万斤铜,年后开春运入京城,还有……回来的时候,刘公公送来了信件,安南发生了三起民变,因土司赋税过重造成的,三个土司被夺了领地,周将军斩首两千,另外……” 刘卫民一边搀扶着她,一边听着她讲着江南之事,直到说完后,刘卫民才开口道:“小琉球开采的黄金、铜,数量上有无操作的可能?” 他对安南的事情并不是太过在意,反而问起小琉球的矿采来。 沈允婻好像知道他想做什么,笑道:“当然可以,全都是咱们自己人经的手,不过黄金只能扣下三万两、铜十万斤,再多就有些麻烦了。”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足够了,朝廷就不能给他们太多银钱,还是留些在咱们手里好了。” 他对朝堂上众臣越来越不满,原本说是十万军卒,如今竟然要增加到二十万兵马,近年来鞑靼可是被建州贼欺负惨了,调山西、山东、河北军卒北上,花费还只一二百万两,可要调川贵、两广、江浙军卒北上,那花费可就海了去,而且他并不认为此时是最佳之时。 心下感慨,却也不愿理会,这帮人就看不得库里有点钱,等一帮混账花光了,人也就老实了。 沈允婻像是知道他心下不满,笑道:“老爷要是不满,为何不出面说服陛下呢?以陛下对老爷的恩宠,说服陛下并非很难吧?” 刘卫民嘴里轻哼一声,说道:“你也就看着精明,朝政上的事情你最好别掺和,否则死了还要替人数钱。” “老爷不说,奴婢又怎会知晓?”沈允婻却毫不在意,反而对他调皮一笑。 刘卫民更是无奈,叹气道:“还真是个妖精儿……” “朝堂上的事情太过复杂,自俺那老岳父登基后,朝堂上就是东林党势大,几年过去了,内阁顾秉谦、魏广微、亓诗教,再加上新进的崔呈秀,魏忠贤已经占据了四人,东林党呢,赵南星、朱国祚、王化贞,如此也才三人,如今前朝首辅方从哲为门下监侍中,三扯五扯,东林党已经被扯的三叉两耳,如此情况下,东林党如何夺回失去的权势?只有获得足够的民望,民望又从哪里获得?” “门下监安置过河南、两淮百姓,安置的过程还算四平八稳,自然得了不少民望,魏忠贤也不算太差,本身就是宦官,报社、钱庄宣讲朝廷政策的都是些宦官,还多是司礼监门下宦官,龙票国债代替不断贬值的宝钞,一帮宦官整日读报,文官再如何说坏话,效果已经弱了五成。” “魏忠贤、方从哲都在抢夺东林党民望根基,想反击……选择性很少的。” 沈允婻听明白了他的话语,轻声一叹,说道:“所以他们选择朝廷此时还有足够银钱时,拼力一搏,一战而功名成就!” 刘卫民轻轻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论帝宠,本老爷为首,在卫民钱庄接下了大明朝数亿两债务的那一刻,别说皇后胡言乱语,说句不客气话语,就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了驸马府,在那一刻时,宁德驸马府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第360章 大舅哥,恭喜,恭喜啊!【今日两章,第一章】 “无论是魏忠贤,还是东林党,亦或是其他人,心下都应知晓,我宁德驸马府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造反,任谁也无法动摇。” “恰恰因此才形成了眼前局面,东林党不想失去权势,就只有获得一场大胜,魏忠贤自然不希望好不容易熬死了叶向高,转头又被赵南星夺了阵地,方从哲同样也不愿意,于是就成了纠缠不休,成了二十万军卒调动……” 一阵叹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大舅哥也掺和了一脚,察觉到了这些后,更不愿意介入其中。 沈允婻沉默不语,一步一滑走了数丈,突然说道:“老爷,此战可否获胜?” 刘卫民一阵沉默,最后叹息道:“五万人可胜,十万人,小败,若二十万军卒……大败!” “啊?” 沈允婻一惊,就是跟在后面的小三也不解抬头。 刘卫民苦笑道:“出兵五万,所出者何人?唯辽东之卒尔,一者上下一心,建州贼对辽东军卒野外作战能力颇为熟悉,五万军卒不会让建州贼动用全力,建贼需要防备鞑靼,需要防备东江镇,需要盯着登莱水师,并不能全力抵挡,五万人可胜,亦是小胜。” “十万人,调山西、山东、河北诸军,兵杂而乱,一军慌乱败退,全军崩散,如萨尔浒之时,但因侧翼有登莱、金州、复州、盖州诸军为侧翼,纵使明军败退,建州贼亦不敢轻易杀过三岔河,故而小败。” “二十万……二十万,任谁也不相信会失败,原本威胁建州贼越过三岔河的大兄,很可能不再拥有独立作战权,或者……情况更差一些,被罢去职务也是可能……二十万大军压境,建贼会如何,老少皆兵,不惜一切代价与鞑靼和好……二十万,如此多之各卫所军卒,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大败啊……” 刘卫民缓缓闭上双眼,他能看到大败后的情景,能够看到血流漂杵惨况,可他却不能轻易插手。 小三突然插嘴道:“小旗大人,既然明知道朝廷会败,为何不阻止啊?” “唉……”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息道:“有些事情你不懂,萨尔浒咱们可以拼命,因为那时的皇爷爷希望咱们胜,此时……此时陛下更愿意孙巡抚获胜,无关喜欢与否,无关宠信与否,这是政治决定的。” “行了,自个知道就行了,不许胡说八道,公主就因为一句话语,赶出了皇宫的二舅哥又回了东宫,不许胡说,听到没?” 小三忙点头,郑重道:“三儿就算没了命,也绝不说半句!可……小旗大人,咱真的不管不问吗?” 看到张氏向这里张望,对小三话语有些不耐烦了。 “也不知道咋这么多问题,少问,多看,多想!” 小三低头不语,沉默跟在后面,快到了前院时,一脸惊喜抬头,下一刻又忙低头不语。 张氏从刘卫民怀里接过扭来扭去的小混蛋,看了一眼挎着他胳膊的沈允婻,说道:“宫里……宫里来人传话,说是……说是永宁公主庆生,要老爷明日入宫。” 刘卫民眉头一皱,不满道:“本老爷的禁足令还没过去呢,不去!” 张氏犹豫说道:“是师明公公前来传的陛下旨意,说是……明日特例……” 刘卫民眉头紧皱,沈允婻却笑道:“小公主满月庆生,老爷不去终究有些不妥……” “你想去?明日老爷有课,明日你这个怜花郡主代替老爷去吧!” 牛眼一瞪,背着双手自顾自进了屋,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沈允婻莞尔一笑,逗弄了两下小屁孩,也转身走入旁边的屋舍,只留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小三和抱着小屁孩的张氏。 说是不去,媳妇自皇宫回来后,又提了出来,最后不得不哀叹答应。 自打范氏生了个闺女,她就整日不见踪影,天天往皇宫里跑,自家娃娃出生也没见她这么勤快,更没见哪个跑来贺喜的,对此很是不满。 也不管媳妇乐不乐意,就用背带将自己儿子挂在胸前,挂着儿子去皇宫抗议,朱徽妍知道他因何不满,却只能苦笑任由他胡闹,沈允婻、张氏终究是没能去皇宫,但沈允婻的侍女杨柳儿却成了朱徽妍的侍女。 刘卫民身披甲胄,大氅在身,若无胸前的贼眼骨碌碌的小屁孩,刘大驸马算是标准的大明大将军装扮,坐在马车里的朱徽妍见他一意如此,也只能无奈苦笑。 …… “驸马爷这是怎么了?好像还从没见驸马爷这身披挂入宫过。” “瞎猜测个甚?驸马爷的事情你也敢管?” “老赵,俺估摸着……驸马爷要闹事……” “滚滚,别瞎胡说……” …… 西华门前抱着木棍军卒一阵嘀咕,可看着净军头戴火车头棉帽,身穿厚实棉布大衣,脚下蹬着大皮靴,又是一脸羡慕、感叹。 三百净军护卫,大将军左右睥睨,一路上但凡遇到的宦官、宫女,全都低头让到一旁。 “喝!刘驸马,不会是要去开疆拓土吧?”魏广微上前一礼。 刘卫民翻身下马,提着马鞭抱拳还礼笑道:“刘某入宫可不就跟上战场没区别吗?今日魏阁老可得手下留情啊!” 魏广微一愣,微笑上前,看着胸前只露俩骨碌碌眼睛的“刘大少”,笑道:“刘驸马是大将军,大公子也是小将军啊!不过……刘驸马可是说错了,魏某也觉得孙大人有些……燥进了。” “燥进不燥进的,只要与刘某无关,刘某也懒得理会,老魏,你与刘某实诚说一说,俺刘家老大会怎么安排?”刘卫民凑近了些。 魏广微嘴角泛起弧度,笑道:“魏某就说刘驸马看起来鲁莽,实则内里颇为锦绣,刘驸马以为令兄会如何?” 刘卫民眼睛微眯,一把搂住魏广微,低声说道:“不想人头滚滚,就别动刘家三兄弟,至于其他的,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刘某不管不问,当然了,若你们一心要动大哥、二哥,那也随你们,到时候别后悔就成。” 魏广微心下剧震,一脸惊骇看着眼前有些淡然面孔。 “刘驸马是说……是说……” 刘卫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已经打开了车门的朱徽妍。 “刘某什么都未说过,老魏自己估摸着做就行了。” 魏广微心下惊慌,看着刘卫民搀扶着朱徽妍下了马车,看着两人两仆走入乾清门。 皇帝大舅哥对小公主极为重视,不仅册封了范氏贵妃,更是在乾清宫庆生,刚进入乾清门,就见两侧阁廊里站满了朝臣。 刘卫民身量颇高,又是一身大将军披挂,刚入乾清宫就成了所有人转头注目的对象。 魏忠贤距离十丈外就双手抱拳,小碎步极为迅捷。 “驸马爷,公主!” 刘卫民眉头不由微微一抬,双拳一抱,笑道:“魏公公你可真够可恶的,仅一句话语就给老子招来无数仇恨啊!” 魏忠贤一愣,随即虚掌了下自己嘴巴,笑道:“老奴这张臭嘴该掌,该掌!还请公主莫怪,莫怪……” 方从哲上前微微抱拳,笑道:“镇国怎么连小将军也带了出来,鲁莽,有些鲁莽了啊!” 刘卫民却笑道:“没法子啊,俺家的娃娃没捞到过满月庆生,这不就想着沾沾小公主的喜气么!” “哈哈……” 刘卫民很无形搂住魏忠贤脖子,恼怒道:“老子可不管,今个你老魏要敢短了俺家娃娃份子钱,老子就与你没完!” “那哪能啊?驸马爷开口,老奴岂敢短了半分?”魏忠贤忙一脸笑意点头。 朱慈爝是个怎么回事,所有人都一清二楚,这么敏感的娃娃谁也不敢轻易碰触,满月庆生是举办了的,只不过自家关门自家过,并未邀请他人,谁也不曾想,今日大小混蛋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一个威胁,司礼监大公公们,内阁大佬们,就是锦衣卫、东厂一干人也没能逃脱,总之就是一个字,要钱! “小人!” 看着刘卫民一会捶了捶这个胸口,又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甚至不时还很无形搂着他人的脖子,孙承宗淡淡笑容始终未变,直到听到身后不满低语,这才回头看向袁崇焕,脸上笑意逐渐成了肃然。 “元素,要稳重。” 袁崇焕心下一惊,忙低头认错。 “是学生鲁莽了,还请老师责罚。” 孙承宗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又转头看向已经进入乾清宫的刘卫民。 “莫要以为刘驸马真的如此轻浮,你差的还很远。” 孙承宗见魏忠贤、方从哲走入乾清宫,也不再多言,大步紧跟在赵南星身后,走向乾清宫,只留下眼中阴沉的袁崇焕。 一句话,仅仅只一句话语,那该死的混蛋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看向人群逐渐涌入乾清宫,忙快走几步,紧跟在老师身后。 一手牵着媳妇小手,胸前挂着俩眼睛骨碌碌乱转的儿子,一脚踏入乾清宫大殿,正见皇帝大舅哥也抱着闺女坐在龙椅上逗弄闺女,咧嘴大笑。 “哈哈……” “大舅哥,恭喜,恭喜啊!” 第361章 宴无好宴【第二章完,有点忙,暂时就两章】 看到他胸前挂着的“刘大少”不由一愣,朱由校笑道:“朕在殿内生了无数火炉,如此才敢将朕的小公主见见众臣,大兄倒是更加厉害,如此天冷也敢将孩儿带了出来。” 刘卫民咧嘴一笑。 “男孩子么,自然是要无惧风雪,再说了,臣这不是将臭小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么?” 说着,大手提着“刘大少”小胳膊向朱由校挥了挥手,嘴里更是捏着嗓子…… “义父,孩儿来看望小妹妹了,小妹妹可不可爱啊?” “呵呵……” 众臣大惊,朱徽妍低着脑袋不敢视人,朱由校却呵呵一笑,向“刘大少”招了招手,“刘大少”忙一溜小跑登上丹陛。 “哇~” “好漂亮的小妹妹哇~” “欺负妹妹,揍他!” 又是捏着嗓子惊喜欢呼。 “呵呵……” 朱由校一笑,戳了戳戴着口罩的小脸颊,笑道:“你爹若打你屁股,也与义父说,义父帮你。” 刘卫民却有些不满道:“大舅哥啊,妹夫有些话语可是要说一说的,小公主满月庆生是不错的,却不应抱了出来,这里人多,有些病菌很容易染到孩子身上的,呐,俺家的娃出来都是要戴这玩意的,一者防寒,二者也能阻止些病菌,还是送回后宫吧。” 朱由校一愣,一旁包裹着头巾的范贵妃有些着急了。 “陛下……” 朱由校见他神色有些郑重,也不由微微点头,将襁褓送到范贵妃手中。 “大兄对孩子们了解的多一些,送娥儿回后宫,屋内用柳树汁液仔细擦拭一遍。” “臣妾晓得了。” 范贵妃抱着一个月的永宁小公主离开了,刘卫民也抱着儿子下了丹陛,并将臭小子送到她娘怀里,示意媳妇去后宫。 朱由校得了女儿,虽不是个儿子,但也足够欢喜,见大臣们全都一一上前恭祝,笑道:“诸位爱卿,此处非宴饮之处,众爱卿陪朕一同入御花园。” 皇帝宴请群臣规矩颇多,一般比较正规些的,比如殿试后皇帝宴请中了举士子的国朝大宴,或是其他重要宴会啥的,都是在皇极殿门处,以示国朝重视、恩典之意,若举办有功将勇,通常会在西华门,西方主杀伐,故而在西华门,一般的家宴就随意了许多,在御花园以示亲近即可。 御花园在坤宁宫之北,御花园正中间则是钦安殿,殿内供奉着真武大帝,御花园亦有万春亭、千秋亭、对育轩、清望阁、金香亭、玉翠亭、乐志斋、曲池馆、四神祠、观花殿、石子山御景亭、池塘东西游碧厅、澄瑞亭等处。 御花园是皇帝私有花园,又在后宫,刘卫民也不经常跑到这里,不过每次来都觉得较为新鲜,这个时代的人颇为喜爱栽种盆景,尤爱菊花、牡丹,不仅大臣们值房喜欢摆放,皇宫也喜欢,但此时冬雪这么深厚,啥花也都没了,全看着冰花、雪花而已。 朝臣们一个个进入御花园,大臣们看不出什么来,一个个全戴着耳护,穿着官府,这些刘卫民早就看腻歪了,无非是胸前補子和服色不同,一个个还故意整的比较陈旧,宦官们就不同了,大宦官一个个都是喜庆的大红紵丝贴裹,貂鼠披肩,看着胸前、双肩、衣摆上或莽或斗牛、麒麟、飞鱼图文就甚是好看,而且“刘大少”也一个劲盯着花花绿绿的大宦官猛瞧。 真武大帝老人家的地盘是不能抢的,宴会也只能算是家宴,并非是册立太子,也就没这么太讲究,大舅哥也很体谅各位大臣,并未让人坐在雪地里,而是各个亭子、阁廊都安排了些座位,内阁大臣以及皇帝、裹着白色毛巾的皇后、一干妃子们、信王朱由检,以及司礼监魏忠贤坐在万春亭中,与正儿八经的宴会座次一般无二,皇帝坐在主位,左手首位则是皇后,皇后身边是王良妃、段纯妃,对面是任德嫔、李德嫔、冯德嫔、胡德嫔,原本张裕妃、范贵妃是应该坐在皇后张嫣身边的,一个成了刘大驸马“小妾”,一个要在后宫看守着永宁小公主,未能出席。 皇帝与他的宫妃们,甚至各位大臣身前的餐桌都是单独的小桌,并且下面用黄稠铺设的桌面。 刘卫民正左顾右盼呢,朱由校举起酒盏,笑道:“大明朝世事艰难,朕日夜忧虑,今日却喜得爱女,朕不胜欢喜,与诸位同乐!” 众人齐齐饮下酒水,魏忠贤忙弓着身子起身,一脸谄笑道:“陛下喜得爱女,我大明朝亦多了位尊贵公主,老奴身家较浅,只能寻得东珠十六,还请陛下笑纳!” 说着,魏忠贤打开木盒,只见木盒红绸中静静躺着十六颗龙眼大小东珠。 “嘶……” “公公好大的手笔啊!” 刘卫民也有些惊讶了,他之前也有些上好东珠,还是辽东二哥与野人女真交易获得的,只不过都被他卖钱了,现下却没有此等好货。 不仅刘卫民惊讶,一干阁老也颇为吃惊,方从哲却叹息一声,说道:“魏公公这等贵重礼物一送出,我等反而没法子出手了。” “正是如此,魏公公一会儿可要多罚几杯!” “哈哈……” 一干大臣或是送了金银锭,或是送了些笔墨纸砚、《女训》啥的,魏忠贤见无人与他礼物珍贵,心下甚是得意,笑道:“咱家也是极力搜刮家资,七凑八凑才弄了十六颗东珠,驸马爷身家巨万,咱家是如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刘卫民眼皮一翻,笑道:“刘某还真可能让魏公公失望了。”看着老宦官以及一帮人不信表情,站起身来,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黄金锁来,一边送到大舅哥面前,笑道:“小孩子没必要这么太过宠着,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才是福,俺家的臭小子浑身上下就一个小金锁,与这一般无二,将来让浑小子罩着小妹妹。” 众人一阵愕然,朱由校却很是满意点头,笑道:“大兄所言甚是,一模一样,有浑小子罩着朕的小公主,今后也没人敢欺负她,这可比钱财珍贵的多了。” 刘卫民微笑点头,又坐回自己座位,向朱由校微微拱手,咧嘴一笑。 “有没有人,敢不敢,不好说,谁又能知道一二十年后的事情,但臣敢保证,拿板凳拼命的勇气还是有的。” 众人眉头微皱,相视目光中异色连闪,场面一时间也显得诡异寂静,桌面上饭食更无一人碰触。 “陛下,臣知晓刘驸马颇为精通兵略之术,臣想知晓,我军二十万与建州贼交战,可否一败?” 就在众人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居于末尾的王化贞突然举杯,此话一出,顿时引起方从哲的不满来。 “王阁老,朝廷尚未决定二十万军卒之事,阁老当着陛下的面,是不是孟浪了些?” 朱国祚举杯向方从哲,笑道:“方侍中说笑了,王尚书只是这么一比,并无肯定之言,朱某想来陛下也是想听听刘驸马的高论的。” 众人看向刘卫民,却不知何时,他已经撕掉一条鸡腿塞入口中,嘟囔道:“御膳房的鸡腿还是不错的,诸位可以尝尝,真的!” 王化贞有些不悦,看向正低头啃食鸡腿的刘大驸马,一脸阴沉说道:“刘驸马,难道就真的不屑与陛下开口?” 一条残碎瞬间飞出,王化贞忙退身闪避,鸡腿砸在未来得及闪躲的崔呈秀身上。 啪!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刘卫民一手抓起桌案上的猪蹄,啃食了一口,笑道:“这猪蹄谁做的?太够味了,魏公公应该赏他!” 魏忠贤忙点头称是,刘卫民这才看向衣衫污了一块的崔呈秀,笑道:“崔尚书没恼怒吧?” 崔呈秀哪敢轻视刘大驸马眼中的威胁,忙起身抱拳道:“是崔某不小心弄脏了衣衫,怎敢怪罪刘……驸马爷?” 刘卫民看向魏忠贤,笑道:“魏公公,你这侄女婿可不老实啊?回去后可得好好教导教导,是刘某弄的就是刘某弄的,何来自己弄脏了自己衣服?” 崔呈秀心下暗怒,却被魏忠贤瞪了一眼,悻悻坐下。 “驸马爷说的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怎能胡言乱语呢?”魏忠贤忙举起酒盏。 刘卫民亦与魏忠贤隔桌对饮了一杯,笑道:“魏公公话语不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明明陛下并未问起,非得往陛下身上乱扯,非得拉陛下做大旗,也是够奸诈得了。” 刘卫民向朱由校抱拳一拱手,叹气道:“臣是武将,朝臣们亦未决定是否出兵沈辽讨贼,臣又怎敢以武乱政?” 话语刚落,魏忠贤忙抱拳说道:“陛下,老奴以为驸马爷此言大善,等朝廷决定了,再询问询问驸马爷好了。” 魏忠贤算是怕了眼前坐着的爷,只要一让他掺和,啥事儿都轮不到他们开口,不得不果断开口,希望第一时间掐断话题,心下更是暗恼王化贞,眼睛也不住向顾秉谦、魏广微等人示意。 顾秉谦犹豫,魏广微想着乾清宫外情景,起身向皇帝抱拳一礼,说道:“臣以为魏公公所言不差,亦以为刘驸马之言实为至理,臣以为……” “魏阁老,此时并未朝政决议之时,我等也只想听听刘驸马对此次讨贼的看法而已。”赵南星突然开口打断。 第362章 皇帝是军略家【第一章】 看着魏广微与赵南星怒视,皇后张嫣突然轻声说道:“陛下,臣妾也以为赵尚书话语不错,此时是小公主满月庆生,当随意些为好,不必太过较真。” 朱由校眉头微皱,抬眼看向正不闻不顾啃食猪蹄的刘大驸马,叹气道:“大兄以为二十万人讨贼不妥吗?” 孙承宗、赵南星、朱国祚、王化贞四人脸色剧变,魏忠贤身边的信王朱由检心下大惊,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能?二十万兵马,建州贼才几人?怎么可能还会失败?” 抬头看了眼又跑了回来的朱由检,刘卫民这才擦了擦手,向朱由校拱手一礼,笑道:“陛下也是参与过与皇爷爷对赌之事,当知晓战场上并非人多势众就可决定最后胜负……” “刘驸马,今日不同往日,沈辽亦非道路难行之山道!”王化贞蹭得站起。 刘卫民点了点头,又伸手抓起啃的半拉子的猪蹄,低头啃食起来,嘴里含糊不清。 “说的不错,你说吧,都让你说。” 王化贞傻眼了,赵南星傻眼了,魏忠贤、方从哲却摇头苦笑。 方从哲看了一圈的内阁大臣,发现也就他与魏忠贤、孙承宗亲身参与过那场沙盘对决,看向魏忠贤,又看向朱由校,叹气道:“刘驸马的意思……想来陛下是明了了,战场的胜负并不是人数决定的,也还有诸多因素,后勤、训练、士气、地形、气候、将领等等诸多因素,臣恳请陛下,此事还当谨慎些,事关……” 朱国祚站起身来,抱拳拱手道:“回陛下话,臣以为,二十万兵马,四倍于建州贼,我军占优,我大明朝远胜建州贼富庶,辽东军卒日夜训练,誓要夺回辽东失地,士气正是高涨之时,沈辽气候地形亦远胜萨尔浒狭窄之山道,正适合我军行军作战之地,我军大将无数,敢战、死战之士无数,臣以为,三个月调兵二十万,定可一战功成!” 孙承宗一脸疑惑看向毫不在意,只是低头啃食的刘卫民,虽然没有开口,态度却已经告诉了众人,他不敢轻易怀疑眼前人的判断,犹豫着拱手一礼。 “刘驸马以及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与建州贼争锋良久,孙某亦不敢轻而视之。” “鞑靼一万军为左翼,刘卫山将军为右翼,刘卫海、毛文龙将军居敌后侵扰,我明军二十万为主力,刘驸马以为此战不可行吗?” 心下一叹,推开面前食盘,回头看了眼身后宫女,宫女忙低头送上擦巾,刘卫民一边擦拭着手里油腻,一边看向孙承宗。 “孙大人,你应该参与过刘某与皇爷爷的沙盘争锋,应该很清楚一句话语,未胜先虑败!” “胜负啥的先不考虑,刘某只问你一句,你能否承担起二十万兵卒……一日丧尽的后果?” “后果考虑清楚了,再来谈什么胜负啥的,还有,胜负不是你我,或者在坐的所有人,一拍脑袋决定的,也不是你看着能胜利就能胜利的,战争是门学问,要仔仔细细研究,是由各种精准数据支撑起来的。” “当然了,就算如此,也还不敢保证最后胜利,里面还可能蕴含着无数不确定,或是突发的难以预料之事。” “记住了,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将满是油污的手巾抛在桌案上,看着脸色大变的孙承宗,想了想,又再次开口。 “身为一军统帅,手下军卒看起来就是一个个数字,慈不掌兵,必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毫不留情抹去,但是!在抹去的同时,心下一定要仔仔细细衡量清楚了,不是说随随便便就可以随随便便一笔抹去,因为一个国家的安稳,正是这些一个个独立数字支撑起来的,没了他们也就没了国家。” “至于你说的这些,其实是老生常谈,未曾发生萨尔浒之战前,你们也一定是这么说的,这么想的,四倍于建州贼,几路几路的,听起来是不错,淝水之战呢?八十万前秦对战八万东晋,十倍之差,结果又当如何?前秦大败,后秦、后燕取而代之。” “好好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啥时候觉得你可以承担二十万大军惨败的后果,朝廷可以承受住惨败的后果,再决定倾力一击讨贼也不迟。” 甩下面色微白的孙承宗,向同样有些摇晃的大舅哥微微拱手。 “臣没啥态度,也没啥意见,臣只是个武将,陛下决定让臣去辽东杀贼,臣就去辽东杀贼,陛下让俺待在家里,俺就待在家里,大明帝国若比作一个人的话,陛下就是人的脑袋,臣只是陛下手脚,只是陛下手中利刃,利刃没有自己的思想与观点,有的只是陛下的态度、陛下的观点!” …… 看着场面一时冷淡,心下深深叹息一声,挠头苦笑。 “臣是军将,吃食狼吞虎咽,各位同僚还没开始呢,臣就已经饱食了,臣有时自个都讨厌自个的性子,在这里大家也不甚欢快,臣还是去寻媳妇、儿子去吧!” 说完就要与大舅哥、皇后以及诸位同僚拱手告别,朱由校却突然开口阻止。 “大兄且慢!” 刘卫民一愣,缓缓坐下身来,看向朱由校的神色郑重了许多。 朱由校微微沉默片刻,说道:“朕以为大兄所言甚是,未虑胜者则先虑败,萨尔浒大败,我军十万精锐一日丧尽,若非如此,去岁鞑靼右翼鄂尔多斯诸多小部亦不能侵入陕西百里,水西之贼亦不敢再起反复,建州贼亦不能得了沈辽等地。” “二十万兵马调动,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乃至一年,粮草器具耗费当在五百万两,若大败后……千万两亦不为过,今我朝内外库存银尚有一千七百万两,二十万军卒损耗的银钱足以支撑。” 刘卫民微微点头,同意眼前兄弟话语。 朱由校手指轻动,看着身量颇高,披甲戴盔大兄,说道:“二十万军卒全部损失,朝廷足以承担所耗费的银钱,大兄所担忧的……是政治影响和北方边界的安危吧?” 刘卫民微微叹息、赞叹道:“说句让孙大人不喜的话语,孙大人虽为陛下之师,为先皇之师,但在军略政治上,陛下仅仅只几句话语,亦可为孙大人之师!” 孙承宗脸色剧变,一干大臣同样一脸惊骇看向朱由校。 刘卫民叹气道:“陛下所言甚是,此时朝廷府库充盈,仅以钱财之事,我朝可以承担二十万军卒全没风险,远比皇爷爷时情况更加有利。” 朱由校若有所思点头,说道:“不言大败后朝廷上的政治风波,朝臣会有多少人下狱待死且不言。我大明朝相近,影响颇多的有鞑靼、建州贼,还有朝鲜……” “鞑靼分左右两翼,有朵颜三卫,朵颜三卫为鞑靼左翼屏障,大兄自沈辽迁出数十万百姓后,鞑靼左翼遭受建州贼掠夺杀戮最重,故而此战若战,也只鞑靼左翼万人参战,此战若败……此战若败……” 刘卫民不由微笑看向有些慌张的方从哲,笑道:“陛下说的很对,此战若败,左翼三部要么南下与右翼三部交战,要么降了鞑靼,但以臣看来,南下可能性最大,黄金家族可不会轻易向建州贼低头的。若南下,后果只有两个,要么两败俱伤,鞑靼更加衰弱,要么六部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北方之敌,强大后的鞑靼会如何?转而与建州贼再战?” 朱由校微微摇头,说道:“不会,损失颇多的鞑靼会趁机掠夺此战战败后空虚的山西,与此同时,朵颜三卫虽为鞑靼左翼三部之屏障,但自太祖之时便为墙头之草,此战若败,朵颜三卫亦是臣服鞑靼,自此……自此山海关一无是处,建州贼自此以朵颜三卫之地绕过山海关而兵围北京城,掠夺我京畿之地。” “平安道、咸镜道新的之土,一旦我朝大败,朝鲜必不甘心我朝所占两道之土,必会趁机……趁机作乱。” “是故,陕甘、山西、河北之地、平安道、咸镜道之卒绝不宜妄动,非但不宜妄动,还要增其军卒用以镇守。” 刘卫民微微点头,叹息道:“陛下应该为兵部尚书,统军大元帅,哪个混账再敢说陛下玩物丧志,臣抽不死他!” 大手一甩,刚走了两步,又转身照着二舅哥就是“啪”得一巴掌,不满嘟囔。 “别以为仗着大舅哥面前就不敢揍你,天天堵老子家门,老子这股窝囊气还没发出来呢!” 哼! 刘大驸马一声冷哼,很想一脚将他踹个马大哈,看到朱由校向他摇头这才作罢,气哼哼一撅腚跑了个没影,至于跑去哪里也没人敢管。 刘大驸马跑了没影,其余妃子们也不敢随意招惹刘大驸马,或许因为自个儿子没了缘故,张嫣心疼被打散发髻的小弟朱由检,不满低声说道:“陛下,刘驸马也太没大没小了,怎能在群臣面前,在陛下面前还如此……如此……” 她也不知该如何说了,蛮横霸道?不给皇帝面子?还是没丁点规矩? 众臣一阵苦笑,自打混账刘大驸马进了京城,何曾有过什么规矩?就是皇帝自个不也“大兄大兄”叫个不停么? 朱由校却苦笑摇头,开口说出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语。 “无碍,大兄脾性一向如此,是二弟自个激怒了大兄,也算怪不得大兄恼怒,二弟今后需谨言慎行。” 朱由检心下憋屈,却也不能不低头,轻声说道:“王弟记着了陛下教诲,今后定会谨言慎行。” 第363章 平静之夜【第二章】 信王朱由检的确老实了许多,被赶出东宫的那些日子,就他最会跳腾,刘卫民好几次想抓住他狠揍一顿,结果都被狡猾的小子逃进无数老少王爷中,揍一个两个王爷没问题,总不能把好几百亲王、郡王全揍一遍吧? 也不知皇后张嫣是如何吹的枕边风,被赶出了皇宫的信王又重新住进了东宫,信王也老实了许多,宁德驸马府外虽还有一些王爷们堵门,人数却不知少了多少。 刘卫民才不会理会自己离开后,一群大臣们会如何争吵呢,从大舅哥话语中,他也确认了心下某些猜测,更不愿意轻易插手其中。 他知道现在成了范贵妃的范氏住在钟粹宫,自钟粹门进入后,正见不少宫妇妇人站在阁廊下,或许是儿子哭闹的太狠了些缘故,正被媳妇抱着在阁廊下来回走动,见到此等情景,刘卫民心下登时有些不满,他可不认为媳妇不愿意在温暖的屋里哄着自个孩儿。 “就知道你个浑小子不老实,你烦不烦人?烦不烦人?嚎两嗓子是个意思意思就行了,有你这么烦人,这么折腾自己娘亲的吗?” 从朱徽妍怀里接过“刘大少”后,浑小子反而不再闭着眼睛、可着嗓子大嚎,看着一脸眼泪鼻涕可怜模样,在郑贵妃、刘昭妃、李顺妃、周端妃……李庄妃、李康妃、傅懿妃……一大帮子妇人面前,径直坐在阁廊栏杆上,也不管刘大少乐意不乐意,直接将他翻了个身,退下外面花色棉布裤,将吸水性颇好的脱脂棉尿布扯出来,一看上面屁屎尿都无,很是不满,照着小屁股就来了两下。 “没拉没尿的,瞎嚎个甚?就知道可着嗓子嚎,咱老爷们的脸都被你个浑小子丢光了,这么多人看着咱,没羞没躁的……你也不嫌丢人……” 照着小屁股打了两巴掌,朱徽妍心疼的不得了,刘大少却也奇怪,见了他老子恼怒,反而不哭不闹,老实的紧。 很熟练的将尿布塞好,提了裤子,拴好腰带,他的手法可不怎么温柔,甚至有些粗暴来形容,小屁孩反而一动不动任由他施为,一大一小两张面孔相对,大眼瞪小眼…… “你个小混蛋就欠你娘收拾!” 啪! 刘卫民一愣,一大一小全不解抬头看向一脸怒色的郑贵妃皇奶奶。 “老娘就看你个浑小子才最欠收拾!陛下御宴结束了?” “没……没呢……” “没结束,没结束你怎么跑来了这里作甚?这里也是你能随便跑来的?” 看着郑贵妃一脸恼色,刘卫民颇有些委屈,说道:“皇孙女婿不是吃饱了么,他们说着国家大事,孙女婿又不想搭理,再说……俺媳妇都在这里,俺还能做了坏事不成?” “噗嗤……” 郑贵妃瞪向几个年纪较小连品级都无的遗妃,又不住点着刘大驸马额头。 “还说小的混蛋,老娘就看你才是个小混蛋!小的混蛋闹人,就是跟你学的!一个个的都不懂事,以为生了个小公主,成了贵妃,爬上了枝头就了不起了,还不让进屋不让看了,很了不起似的!” 郑贵妃瞪向一干脸色大变妇人,冷哼一声。 “都不让进屋了,还都站在这里作甚,该回各院回各院!” 郑贵妃是“贵妃”,范氏生了个小公主,由德嫔一跃成为“贵妃”,地位超过王良妃、段纯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与老牌贵妃的郑贵妃品级相等了,本就让郑贵妃有些不满,如今更是不让一干遗妃们进屋,说是什么怕传染了疾病,两宫娘娘对此颇为不满。 在坐上马车后,听了媳妇说着钟碎宫发生之事,心下一阵哀叹,自己是说了这么一句,但两宫娘娘是常年不出皇宫之人,与外人接触更少,自然与朝堂那些大臣们不同,寒冬腊月的,就算有传染性疾病也甚少,为了大舅哥娃娃安全才在乾清宫说了这么一句,竟然成了范氏的令箭了。 自己媳妇娃娃都还饿着肚子呢,马车也不停顿,直接驾车回府,自个吃自个的。 刘大驸马关起大门授课、过自己小日子,朝堂上纷争愈加激烈,永宁小公主满月庆生宴会上的对话引起很大的风波,方从哲、魏忠贤更加反对,并且集中攻击孙承宗提起的调动山西、北直隶等河北诸军,弹劾他不曾考虑失败后鞑靼侵入山西,以及建州贼走朵颜三卫绕过山海关围攻帝都后果。 未虑胜先虑败,胜利了还好,失败了呢?谁也无法面对建州贼围攻帝都的风险,不仅方从哲带领的一干北地偏远官吏不满、魏忠贤名下官吏不满,就是东林党自己内部也不满了,原本与王化贞关系很好的兵部尚书张鸣鹤,带头与王化贞争吵起来,随后更多江南低级官吏不满,与汪文言争吵的血头血脸,反正乱成了一团,没几个真正敢无视京师被围的风险,承受着所有压力的孙承宗连续入宫,将之前的方案全部推翻,至于又会整出什么样的出兵讨贼的方案来,没人知晓,但这一切仿佛全与宁德驸马府没了任何关系,也无人前来拜访,来了也无用,就算是方从哲前来,也被小三躬身送走。 刘家寨虽未将所有子寨连接在一起,却也逐渐看出未来巍峨不下于京城的巨大城池来,朝堂上的争斗丝毫未能影响到刘家寨半分,所有的风雨全都被北京城的宁德驸马府挡在外围,从莫卧儿购买的硝石,从美洲运来的硝石大大缓解了刘家寨硝石不足的困境,高达千万两的金银铜更让寨子里老人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年底,各管事都要在驸马府的管事们监督下厘清账册,小三自刘家寨拉回三大车飞天烟花,顺便连寨子的账册也一起带了回来。 刘卫民一边翻看着账册,一边将不时伸手要抓账册的小手按下,说道:“烟花分成四份,陛下那里多给一些,两宫娘娘一般多,咱自己留一份,送入皇宫的烟花找魏公公批条子。” “诺,三儿记下了。” “学堂明日放寒假,想回家团圆的登记一下,让寨子里车马行就近安排,护送着回家,不回家的,每人给一两银钱,算是本祭酒提前给他们红包、压岁钱了,但是,他们也不能这么清闲了,学堂所有教喻须组织起来,与漕帮一同,趁着冬时清理各处沟渠,但一定要注意保暖,不许冻伤了。” “诺,三儿一会儿就去学堂通知。” “嗯。阿蛮姑娘那里研究的如何了,有无确切成果,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慈爝可担不起任何风险。” 小三郑重了起来,说道:“已经实验了两百三十余人,除了一开始死了两个,其余的都无任何问题,就是两个情况稍重一些,脸上留下了点麻子外,都未有任何危险,只是阿蛮姑娘说,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确定绝对的安全。” 刘卫民微微点头,一两个月依然是极为寒冷天气,并不是天花爆发性传染的时候,他还是能等得起的。 “实验室一定要保证绝对的安全,绝不能允许外人进入,家中有孩子,你去那里也一定要严格按照消毒卫生条例。” “三儿明白。” “阿蛮姑娘的实验室颇为重要,需要的显微镜规格要更高,告诉寨子里的工匠,爷不怕给他们更高的奖励,只要他们可以做出更高品质的显微镜!” 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小三躬身退下,在小三开门时,眼角余光正好扫到妞妞趴在门口偷瞧。 对这个小丫头他还是挺喜欢的,向已经换了所有牙齿的小丫头招了招手,随手打开抽屉,拿出一盒还剩几块的巧克力。 “课业写完了?” 妞妞倒是不客气,忙接过木盒,正要拿起一块塞入嘴里,看到俩眼睛盯着自己,忙又要塞到刘大少嘴里。 “呵呵……小弟弟还小,你自个吃吧。” “叔叔,妞妞想爹娘了。” “嗯……这有些难办了,你年纪还小,你爹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需要坐很大很大的船,还要走两三个月,你年纪太小,需要长大一些才可以。” “要长叔叔这么大吗?” “呵呵……是呢!” …… 平淡的日子总是容易不经意度过,转眼已经进入天启四年,大年夜皇宫与驸马府交相辉映,放烟火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住在府里的学堂娃娃们,整个驸马府四周墙院换成了上下两层楼房,上下两层的床铺可以住上一两千学生,大多都是幼军遗孤和未能回家的宗室族人。 大年夜,数千人的大宴会极为热闹,就连漕帮陈三严以及诸多管事们也都聚在了一起,喝了一夜酒水,一大早头疼的刘卫民也不愿意前去皇宫拜年了,反正自己还在禁足当中,小媳妇带着儿子前去皇宫挨个拜年,又撒出了不少红包,得了一堆乌不溜秋劣质银。 刘大驸马不愿出去拜年走访,更是大门紧闭,也不招待前来拜访之人,这让提着礼物的魏忠贤很是无可奈何离去。 宁德驸马府好像真的不再过问世事,一心只关门种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暗地里,却在所有人不曾注意下的平静下,一股力量却在爆发性的疯狂暴涨。 第364章 未来……【堂兄弟结婚,很难一日三章,只能两章,抱歉了】 黎宏业骑着自行车,“叮铃铃”声不断,清脆声传出很远,卢象升不由起身打开临街窗口,向下一看,正见穿梭在人群的穿着白色长衫的他不住按着车铃。 “孟扩兄,这里!这里!” 卢象升嗓门不小,黎宏业一抬头,正见他向自己挥手,忙又一阵按铃。 “叮铃铃……” “让让……” 来到店门口,小二忙上前躬身道:“黎教喻,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啊!” 黎宏业脾气颇好,笑道:“学堂刚开课,挺忙的,对了,黎某的车子要小心看好了,莫要让偷儿偷了去!” 店小二忙说道:“黎教喻放心,小的绝对看好了您的车子!” 黎宏业经常与卢象升、方逢年,以及新交没几个月的孙传庭在此处相聚,店小二早已熟悉,也比较放心些。 登登…… 一阵急促登楼后,推开常聚会的房间,果然见到三人正等着自己。 “所以说吧,黎某交友不慎!” “哈哈……” 三人大笑,卢象升忙拍着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座位,笑道:“整日骑着自行车炫耀,咋不说自个够损?” 黎宏业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先是大大灌了口酒水,吐着酒气,得意道:“还别说,整个天下除了皇宫有几辆外,还就皇家学堂有这自行车,你就算羡慕也没用,刘家寨暂时不外卖!” 孙传庭叹息道:“前些日,孙某自代县回京时,就是与刘家寨车马行一同回来的,有了橡胶车带确实可日行百里,也不似这么颠簸,若是运送边关物资会减少不少时间。” 方逢年、卢象升不由微微点头,黎宏业却笑道:“伯雅兄所言甚是,你们也知,原本东主名下纲盐是应该亏本的,就因为有了橡胶车带,不仅不亏还大大赚了一笔,听说东主正准备降低一些山西偏远地方的盐价呢。” 方逢年皱眉道:“既然橡胶如此之好,为何……为何不多弄一些呢?方某可是听说了,不少商贾正千方百计打探着这件事情呢。” 黎宏业看向方逢年,又看向有些叹气的卢象升,笑道:“建斗兄应该知晓缘由吧?” 卢象升叹气道:“还能是如何,橡胶这种东西远在万里之外,就算老东家现在在南洋种植,也还需要十余年方可。” 卢象升自离开驸马府,进入门下监后,就由“东主”成了“老东家”,听了他的话语后,黎宏业却摇头说道:“刘家寨如今使用的橡胶,确实来自万里外叫美洲的地方,但不代表橡胶只有那地方才有,吐鲁番、陕甘同样也有,只不过与万里外的橡胶树不同,吐鲁番、陕甘的橡胶是草,需要从这种草里提炼出橡胶来,至于如何提炼……别问黎某,黎某对化学不感兴趣,只是听说刘家寨里正在研究,估摸着……一两年内会在陕甘、山西等贫瘠土地种植,也好增加一些当地百姓收入,按照农学划分,好像与棉桑茶一般,算是经济作物。” 方逢年、卢象升大惊,孙传庭就是山西人,对黎宏业话语更加急切,抢先问道:“孟扩兄,可曾听闻此物名为何物?刘驸马欲要选用哪些地方栽种?” 黎宏业挠了挠头,说道:“黎某并非是农学之人,只是听说了此物叫橡胶草,究竟长得啥样,黎某还真不知晓,等回去后找人去驸马府问一问,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些杂学并不在老校区、新校区,全是东主亲自教导的,东主又被陛下禁了足,想知道只能找人去驸马府问一问农学之人。” 方逢年指着黎宏业,手指乱颤,怒道:“孟扩兄啊孟扩兄,你再如何也是学堂先生、教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咋能如此轻而视之呢?” 黎宏业一愣,苦笑道:“早知道几日又如何?刘家寨自橡胶草提炼出来橡胶后,农学娃娃掌握了栽培技术后,自然是要交给百姓种植的,西北干旱,听说此草是多年生野草,就是……种下后,只要不断了根来年还长的那种草,听说这类多年生草最是耐旱,适合西北种植,反正娃娃们整出来也是让百姓种植挣钱的,早一步知道又如何?” 黎宏业一脸不在意,他家较贫穷些,不经商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三人捂额一阵叹息,很有种想要按着他胖揍一顿的冲动。 方逢年叹气道:“孟扩兄,今后你可千万千万别自个经商,你会亏的家底都没了的!那个橡胶草的事情,还请孟扩兄多多上心,若能寻来实物更好,方某愿出百金获得此物。” “百金?这么值钱?” 黎宏业猛然一惊,卢象升、孙传庭却无奈点头。 “若能知晓提炼之法,万金都算是少的!”卢象升无奈摇头。 黎宏业心下更惊,神色也郑重了些,说道:“橡胶草的事情没问题,黎某就算知晓提炼之法亦不能言。” 三人微微点头,也知晓这种事情他是不可能会说的,孙传庭叹气道:“刘家寨之马车异于今世之马车,又有橡胶包裹的车轮,可日行百里,若天下之车皆用刘家寨之车,陆地货运之费用可减少半数,乃至更多,对百姓生计堪为大利。” 众人一阵点头,黎宏业看了三人默默点头,犹豫说道:“刘家寨之墙,东主家中之阶梯教室,以及正准备开工的新校区所用水泥,你们应该知晓吧?” 见三人点头,黎宏业低声说道:“东主前些日与寨子里老人正商议着,是不是可以修建一条自北京城至山海关的水泥路面,或是自北京城至南京,或是将大明朝所有州府用水泥路沟通……” “什么?”孙传庭一惊。 “结论呢,是不是真的打算修建?”卢象升整个人都被惊起。 黎宏业摇头叹气道:“不知道,东主与寨子里的老人闭门研究了整整一日,外人并不知晓最终结果,不过以东主的脾性,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未来肯定会修建的,至于何时,没人知晓。” 钢筋水泥用于修建刘家寨的时候,他们就曾亲眼见识过,坚固程度甚至超过北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一座巨城花费无数,也知晓水泥烧制的耗费,可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刘大驸马会有如此疯狂的设想。 三人全都被庞大构想惊的久久无语…… 卢象升叹气道:“依照老东家的脾性,就算修路也是要付百姓工钱的,水泥如此消耗财力之物,再加上无数工钱……金山银海也难以形容……” 方逢年、孙传庭亦是摇头叹息,黎宏业却不怎么在意,笑道:“反正东主会弄银钱,去年净入账就有千万两,咱也不用替东主担心没钱财。” 众人又是一阵苦笑,论起来钱,还真没哪个家族有刘大驸马挣得多,也只能无奈苦笑叹息,却也将此事记在了心下,他们可都是知道,去岁城内的建房匠人赚了个钵满盆满,冬雪虽未化尽,“包工头”们早早就摩拳擦掌了,正翘首以待新校区开建呢,而且比皇宫三大殿还积极,一旦用水泥修建路面,里面又将蕴含着如何惊人的财富?没人知道,但他们知道,就算用金山银海也难以形容。 “以往只是听闻刘驸马如何狂妄霸道,越是了解,越觉得可怕啊!”孙传庭微微叹气一声。 卢象升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是如此呢,以前吧……总觉得老东家不靠谱,可是回头看看,军略上,不说老东家三千散卒夺了界凡城,也不提江南之事,老东家仅仅只是提供一些物资,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硬是死死压着建州贼动弹不得,就是老东家的阿哈小豆芽,也夺了奴儿干都司大片土地,仅敢战之野人女真就有四千之数,冬日里更是与建州贼阿敏万卒大战,结果阿敏大败而逃,斩敌两千,仅俘虏就超过三千之数,听闻建州老贼差点因怒砍杀了阿敏。” 卢象升叹气一声,说道:“早先年,老东家说卢某只是一个先锋之将,原本卢某还不甚服气,自幼熟读兵书,怎么就只是个先锋之将呢?” 方逢年、孙传庭一愣,卢象升看到两人表情,更加无奈苦笑,手指了指黎宏业,叹气道:“孟扩兄最是清楚,后来吧……仔细想想,卢某性情确实有些浮了些,越是琢磨老东家对南洋的事情,越觉得想的简单了,再看看余总兵、刘卫山、刘卫海、小豆芽刘忠国所作所为,越是琢磨越觉得……老东家撤离了沈辽数十万百姓……不简单。” “尽管老东家最终目的没能想明白了,但永宁公主的满月寿宴上君臣对话,再次验证了老东家的厉害来。” 方逢年虽是文臣,与方从哲的关系也让他知道不少事情,叹气道:“是啊~若非一场君臣对话,若真的按照孙大人调动山西、河北、山东,以及川、贵、云、广、浙二十万兵马,一旦失败,谁又能想到后果会如此之严重?” “兵围北京城啊……” 卢象升无奈摇头叹息,四人谁都知道,没人能够承担这种后果,就算皇帝也要向天下下罪己诏,也要去太庙叩头谢罪,更何况一力主持的孙承宗,支持的文武大臣,究竟会因此死上多少大臣,没人知道,也没人想要知道。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第365章 谁会赢【第二章完】 孙传庭突然说道:“为了稳妥,刘驸马言未虑胜先虑败是不错,可孙大人调集二十万兵马,本身就占据了很大优势,想要失败也很难吧?难道刘驸马就一定认为我军会败?这……应该没道理吧?” 另外三人不由微微摇头,孙传庭的话语正是争论了小半年,也未能决定下来的主要焦点,支持的认为不应可能失败,反对的则言万一失败了呢,谁能承受失败的后果? 孙传庭、方逢年、卢象升三人在这件事情上已经争论了许久,最终也未能有个定论,如同朝廷上激烈争论一般无二,谁也无法最终说服了谁,这才寻来了黎宏业,希望能够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黎宏业看到三人全都看向自己,不由一阵苦笑,说道:“你们也不用这么看着黎某,黎某也未曾听到任何人说起东主对此事的观点,但黎某知道一件事情,刘家寨正在赶制燧发枪。” 三人一惊,他们从黎宏业话语听出了些端倪,但三人更加疑惑不解。不仅他们疑惑不解,皇帝大舅哥更加疑惑不解,作为最为了解刘家寨所做之事的皇帝,他更加清楚刘大驸马隐晦表达出来的意思。 朱由校一手抱着长女,一手拿着师明送来的纸张,一旁站着客巴巴、皇后张嫣、信王朱由检,还有再次有了生孕的范氏、以及刚刚查出有了生孕的李氏。 看到皇帝将手里纸张放在桌案上,随手又用奏折压住,孙承宗心下一叹,他知道,纸张上必然是关于宁德驸马府的事情,可他更知道,曾经的学生弟子是不会给任何人观看任何关于那人事情,心下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见皇帝抬头看过来,孙承宗忙上前两步,躬身送上折子,说道:“臣以为,只有趁朝廷尚还宽裕之时,一举平灭建州贼,辽东之沃土不仅不再吞噬我大明朝财赋,亦可成为我朝赋税之地,以此缓缓图之,革清吏治,重复我大明朝荣光!” 信王朱由检上前说道:“二月,南直隶江南应天府苏、松、凤、泗、淮、扬、滁州等处,北直隶昌黎、新安、真定府、蓟州、遵化、玉田、河间府、保定府、天津三卫,山东临邑、德平、海丰、武定州等二十余州县,南北皆发生地龙翻身,毁坏城墙房屋无数,遭灾百姓定然是要赈济、减免赋税的,财赋如此不断减少终究是不妥的,王弟很赞同孙大人之言,请陛下定夺!” 朱由校沉默片刻,看向微微弓着身子的师明,说道:“师明,传朕之旨意,要门下监三日内必须拿出应对之策。” “老奴遵旨!” 师明忙躬身退出房门,朱由校才开口道:“地龙翻身乃天地之事,虽毁坏颇多,毁坏者唯富裕之家砖石屋舍,并不会直接毁坏田地之禾苗,并不需要朝廷多少赈济、减免赋税之事,王弟也莫要太过担忧。” 孙承宗知道皇帝因何如此之说,对此他也不能开口反对,山东衮州例子摆着呢,又能说了什么。 朱由校手拿着孙承宗奏折,心下却不由一阵叹息,连看也没看,随手扔在书案上,抱着睡眼惺忪的女儿站在窗前,屋内一干人面色顿时一白。 客嬷嬷若无所觉,上前为朱由校披上锦绣大氅,欲要从他怀里接过襁褓,却被微微摇头阻止,看着外面不断消融的雪水,像是回到了曾经被抓壮丁的日子。 “老师没忘了大兄因何自界凡城无奈撤离的吧?” 孙承宗心下剧震,面色顿时惨白三分。 “朕言及此事,并非想言及老师过失,老师是朕之老师,是父皇老师,也因此,皇爷爷才让老师前往辽东,当皇爷爷眼睛看一看辽东真实情况,老师虽说了句暂缓之言,但杨镐毕竟是辽东督师,他才是最后决定之人,最终未能出兵支援界凡城,算不得老师过错。” 朱由校轻轻亲吻了下女儿额头,叹气道:“朕不想言谁知过错,皇爷爷早就对这件事情做了个了结,朕亦不能再言其事是非。” “大兄七月,兵入萨尔浒,十一月被押解入京论罪,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师身在帝都,亦是大兄见证之人。” “大兄与皇爷爷对赌,六部衙门,千步廊左右衙门,大兄去求了,一个一个敲门恳求……没一人应允。” “皇爷爷给了大兄净军,老师应该知道,大兄对郑贵妃皇奶奶的尊敬,可大兄差点一刀砍了皇奶奶的内侍……千步廊……一个,一个的砸……老师应该知道大兄在找什么吧?” …… “记忆犹新啊……朕还记得大兄敲打朕的脑袋,还记得大兄强逼着朕背记各种数据……” 朱由校转身看向有些抖动的衣袖,神情淡漠。 “老师,你应该知道朕在说着什么吧?老师觉得,朕若拿着老师的奏折放到大兄面前,大兄会如何?会夸赞朕英明神武?” “炼铁造火铳火炮也好,购马锻造铠甲也罢,修建城池、训练军卒……等等,老师应该不会对净军、幼军视而不见,应该知晓军中将领与赞画的区别,也应该见识过两军书记官的军前记录。” “大兄领军三千擅自出兵萨尔浒,目的很明确,就是夺了界凡城,就是要截断建州贼与海西女真之间的联系,界凡城,界藩城,就是因为此地是警戒东藩重城,将之一分为二不可合,不合即难成大祸!” “出兵海上,一举平灭大明海贼,击败西夷四国,夺苏禄、安南,目的亦是极为明确,稳定我大明海域安稳,为大明获取外源之水。” “山东闻香教也好,如今辽东形势也罢,大兄虽许久不在与敌阵前争锋厮杀,事前必是做了大量准备,为了得到曲阜两千万两白银,为了得到曲阜田地,大兄准备了两年,甚至更久!” 朱由校身体消瘦,甚至可以说单薄,怀抱着三月大小女儿站到孙承宗面前,孙承宗却连连后退。 朱由校心下微叹,收拢了一些威严气势,转身走到摇篮前,将已经轻鼾的长女放进摇篮里,轻轻盖上绣着龙纹锦被,看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 “朕……希望老师可以正儿八经的做一份像衮州那样详尽报告来,切实证明老师的讨贼计划可行,而不是空言虚语,糊弄……朕之语。” 朱由校微微向后摆了摆手,一脸惨白的孙承宗第一次,第一次像个真正臣子正儿八经深深抱拳一礼,默默取回桌案上奏折走出天工阁。 “朕累了,都……退下吧……” 客巴巴犹豫了片刻,上前两步来到身边,轻声说道:“陛下若累了就小睡一会儿,记得盖好了被子,莫要冻了身子。” 朱由校微微点头,好像今日说话真的说多了,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客巴巴又细细为他理了下衣襟,这才躬身退出房门,张嫣眼中震惊,从未发觉这个眼前的男人迸发出来的威严,甚至已经超出他身份赋予的威严,朱由检这一刻嫉妒了,从不认为自幼照顾自己的兄长会是个好皇帝,这一刻是如此的嫉妒,没有来的嫉妒,就是嫉妒! 朱由校至始至终都未看上哪怕一眼孙承宗的奏折,刚来到乾清宫门房,魏广微见他一脸惨白,不由一愣,上前微微抱拳。 “孙督师,天气虽渐暖,却也要注意些身子,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暖上一暖?” 孙承宗微微一愣,叹气道:“谢了魏阁老,孙某只是受了点风寒,并无大碍,回府喝碗姜汤即可,就不麻烦了魏阁老。” 孙承宗抱拳,急匆匆走出乾清宫门房,魏广微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一会就远远见皇后与两位有了生孕的妃子走出了天工阁,信王凭借着未成年之机,搀扶着皇后进入养德轩小门,两个怀了孕的妃子则各由龙光门、川采门出了乾清宫,而客巴巴正向乾清宫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魏广微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客嬷嬷,您怎么出来了,不在陛下身边照顾一二?” 客巴巴白了眼魏广微,说道:“陛下被孙大人气着了,客嬷嬷可不就出来了么!” 魏广微一愣,随即不信笑道:“客嬷嬷可莫要说笑了,孙督抚陛下老师,怎么可能会气到了陛下,定然是不可能!” “绝无可能!”魏广微最后又补了一句。 客巴巴见他不信,登时恼怒,冷脸不悦道:“老娘说陛下恼了陛下就一定恼了,是你了解陛下,还是养了十几年的老娘了解?连孙大人奏折看都不看一眼,难道还不是恼了?” 魏广微心下大惊,最近守着门房较勤,最为清楚孙承宗进出乾清宫次数,听到今日皇帝连看都不看奏折一眼,这问题可就大了,忙变着花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客巴巴只是个村中妇人,虽长相还算不错,记忆力、见识也不多,朱由校的话语她哪里能一一记下,只是将大致事情说了一遍,仅客巴巴嘴里说着的零零碎碎就已让人心惊不已。 看着客巴巴转而向西,知晓她是回慈宁宫,双眼慢慢闭合,脑中思虑皇帝话语,良久才睁眼来,看向远处早已消失不见身影方向…… “陛下……” “宁德驸马府……” “谁会赢……” 第366章 大舅哥的认真 孙承宗刚出了皇宫,袁崇焕就一脸急切迎上前。 “老师,陛下一定很满意,一定可以成功!一定可以死死压住……” “老师……” 孙承宗抬眼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闭口不言,一脸情绪低落上了马车,见他如此,袁崇焕心下暗觉不妙,眉头微皱钻入马车。 “回府。” 孙承宗只是敲了两下车壁,车夫没有多余话语,只是沉默挥动马鞭,车子缓缓沿着并无多少人的石板路前行。 看着眼前老师一脸疲惫微闭双目,马车行出百丈,就在袁崇焕忍耐不住想要开口询问时…… “陛下连看一眼都无……” 失落、沮丧、压抑、屈辱、愤怒……低沉无力,最后还是将天工阁内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叹气道:“当年之事,确是为师错了,先皇只是让为师当个眼睛,为师不该多言的,也在陛下心中留下了阴影。” 袁崇焕皱眉道:“当年也不算老师错了,若无杨镐心下私欲,辽东那时也确实未能准备妥当,晚上一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孙承宗睁眼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看向车窗外的小贩,叹气道:“以当时刘驸马表现出的勇武,坚守数月没问题,为师也觉得应准备更稳妥些,如此可以彻底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诸部截断,关键是该死的杨镐……” “他死不足惜——” 呼吸急促,双目迸发的狠厉让袁崇焕心惊。 “若该死杨镐遣兵……哪怕五千卒,也绝不是如今局面!” …… “晚了……一切都晚了……” 神情失落,口中满是苦涩叹息…… “或许你……心存不满、怨恨,对刘驸马今日恩宠心存嫉妒……” “老师……” “别说话。” 孙承宗抬眼,袁崇焕低头不语。 “自刘驸马还是一小旗之时,自先皇送了镇纸的那一刻,为师就一直看着他。虽刘驸马性子霸道、跋扈,甚至根本不曾将为师,不将朝廷所有大臣看在眼里,但也绝不是你可以胡言乱语的!” “三代帝王恩宠,无不视若己出,你真当刘驸马仅凭谗言蜜语可以如此?” “愚蠢!” “愚蠢至极!” …… 车内沉默许久,孙承宗才静静开口。 “刘驸马没有看错你,激进、浮躁、功利心强……想要与刘驸马一较高下,就要压下心中杂七杂八念头,陛下言语你也知道了,为师问你,为何陛下连看你的奏折一眼都无?” 袁崇焕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沉默片刻说道:“陛下亲身经历过刘驸马与神宗对赌萨尔浒,亲身经历过各种资料的整理,而这些绝不是简单一份奏折可以表述的。” “接下来你会如何做?” 袁崇焕心下叹息,说道:“若想做到陛下满意,需……需了解每一调动卫所军卒情况,可……老师,这需要很久时间,学生唯恐……唯恐鞑靼人等不及……” 孙承宗毫无征兆突然大怒,怒视着袁崇焕。 “等不及……” “等不及?!” “好个等不及!” “为师问你,是鞑靼重要,还是我大明帝都重要?!” …… 看着低头跪在眼前的弟子,心下充满了失落、失望,叹气道:“刘驸马为何深受三朝帝王如此恩宠?就是因为萨尔浒我军未战时,他已经成功击败了神宗陛下,击败了朝中所有大臣!” “需要很久时间?你以为刘驸马……为何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打砸千步廊?若非如此,他一小旗凭什么有了今日地位?” 深吸一口气息压下胸中狂躁,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学生弟子,孙承宗面无表情说道:“刘驸马控制了我大明朝财赋,虽不愿插手朝政,但已然影响了六成之人,若再执掌了我大明军武之事,军、政、财皆在手,陛下又当如何?” “老夫身为帝师,绝不会允许此等之事发生!你若不行,老夫就换了他人来做!” 袁崇焕大恐,“砰砰”声连作,抬头时额头已然赤红一片。 “四个月!学生四个月保证让老师满意!” 注视良久,袁崇焕目光却坚定无比。 “四个月……希望可以让陛下满意……”孙承宗微微摆手,双目缓缓闭上,他知道自己不能输,输了…… 马车骨碌碌,缓缓向南…… …… 皇帝越来越怪异,当小三送来张纸条后,眉头就未有松懈了半分,正用双腿夹着刘大少“啦啦”玩耍的朱徽妍,已经不时看了他好一会,见他依然沉默不语,将刘大少抱起放在腿上。 “怎么了?” 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屋檐不住滴落的融雪,将纸条送到她手里,叹气道:“大舅哥像是认真的啊……” “认真?” 朱徽妍伸手接过纸条,看罢后初时毫不在意,随即又与他一般眉头微皱,说道:“袁崇焕为巡阅军使?这是个什么职务?” “还能是个什么职务,顾名思义呗,巡阅大明各卫所,只有如此,陛下才能掌握大明朝各卫所最为精准情况,才有的放矢调拨最为精锐的二十万军卒,一举击败辽东建州贼,创造一个与你家相公可以抗衡的超级明星。” 刘卫民微微叹息,说道:“大舅哥将你相公禁足一年,因何?仅仅只是皇后张嫣的事情?你皇兄又不傻,是非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将他粗糙手掌放在手心里,张嫣有些担忧道:“相公,要不……要不咱们别与皇兄争了?” “呵呵……” 刘卫民站起身,又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坐下,点了点有些不满的刘大少小额头,笑道:“此时已经不是咱们不争就可以不争的,再说……你家相公又何时与大舅哥争过?” “你皇兄极为聪明,真的,真的极为聪明,本能的就发觉了一些不妥来,对了,上次大舅哥带着孙督师前来咱家,相公与你说的,你没忘吧?” “嗯。相公说文武制衡,文官与文官之间的平衡,武官与武官之间也应平衡,相公是说过皇兄想用孙师平衡相公,难道升官不可以吗?”朱徽妍一脸疑惑不解。 刘卫民又是一阵苦笑,说道:“当然没这么简单了,军中不比其他,军中最重战功,一个没足够战功之人,就算身居高位也无法真正得到军中拥护,所以大舅哥需要一场大胜,需要孙大人获得一场证明自己的大胜!” 刘卫民又是一叹,说道:“大舅哥是个帝王,一个有着野心的帝王,尽管看着不温不火。” “一般的帝王,保证文官之间相互内斗,适当时候打压一下,保证整个国家平稳即可,但大舅哥不同,原本朝堂上有魏忠贤、东林党就够了,门下监的入场打破了这种平衡,至少几年内是如此。” “按理说呢,一般帝王是不愿如此的,再加上方从哲以及门下监多多少少都与咱们有些关系,在所有人眼里,咱家的一只手臂已经伸到了朝堂上,尽管咱根本就没这些想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皇兄也是有些担忧的,只是,想要改变现有的大明朝,就必须有一些实干之人。” “宝钞的事情让咱家控制了大明朝所有财赋,原本相公就是军武出身,几年来也算是赚了不少军功,又一只手伸进了朝堂政治上,换做你是皇帝,你也是担忧的!” 刘卫民从她手里拿过纸条,随手揉了揉扔进火塘里,叹气道:“大舅哥知道相公不想现在就解决建州贼,知道缘由,但局势的发展让他有了一丝不安,所以呢……相公是希望大舅哥获胜的。” 朱徽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叹息道:“所以相公故意在庆生上身披甲胄,故意提起许久都不曾提起的萨尔浒之事,故意激起皇兄与相公的一场君臣对话,故意突然大肆扩招四万幼军,刻意隐隐藏藏,激起皇兄的斗志吧?” 逗弄了下儿子,刘卫民突然笑道:“相公做的这么隐秘,媳妇你是咋知道幼军私下里扩军四万。” 朱徽妍抬头白了他一眼,笑道:“幼军大肆调动,别以为妍儿不知晓相公在山东做的事情。”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说道:“咱家对外人云里雾罩的,大舅哥可是能一眼看到底的,知晓咱家扩军四万,外人不知晓,全是以登莱水师的名义,又岂能瞒得过大舅哥?又都留驻在登莱,装备最好的新式火枪、火炮数量更是惊人的三千门,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二十万军卒,就算失败了,就算全没了,大舅哥也相信咱家可以阻拦住建州贼,没了包袱,也就可以全力一战了。” 刘卫民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叹息道:“你家相公也只能做到这份儿上了,顶多……顶多再稍微增加点难处,其余的就看大舅哥自己的本事吧。” 朱徽妍一阵沉默,什么话语也不说,只是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 …… “对了,阿蛮姑娘那里研究成果已经出来了,牛痘栽种疫苗已经算是绝对安全了,后日会对所有学堂孩子进行接种,慈爝和府里所有人都必须栽种,已经不能再拖了,春暖花开时,最是易于爆发天花传染。” 刘卫民突然想起天花的事情来,朱徽妍也知道这种疾病对孩子的致命伤害,还是有些疑虑担忧。 “真的安全吗?” “放心吧,相公比你紧张,绝对安全!” 第367章 刘大少第一个吃螃蟹 一大早入宫,朱徽妍先是去了慈宁宫去接小喜儿,却被阿福告知小喜儿身体不舒服,今日暂请假一日,也没太过在意,来到仁寿宫时,朱徽婧、朱徽媞两个妹妹也跟着“病了”,心下一惊,忙推开门房去查看,还以为学堂里爆发了瘟疫了呢,结果手掌伸出…… 朱徽妍一阵好笑,直接将自己妹妹被子掀开,一脸气愤道:“就算接种也是慈爝第一个接种,你的小侄儿都不怕,你怕个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啪!” 朱徽妍气愤之下,照着她的屁股就是一下,不满道:“命都没了,还如何孝顺娘亲,再说了……若真的成了一脸麻子的丑女,今后还如何选一个好些的驸马?” 一旁的李顺妃有些疑惑,越听越有些糊涂、心惊,忙拉了把女儿手臂,急声说道:“什么生的死的,妍儿你与娘亲说了清楚,种什么这么吓人?” 朱徽妍拍了拍傅懿妃手臂,笑道:“寨子里……娘亲还记得阿蛮姑娘吧?就是那些小琉球岛上的古越人。” 傅懿妃点了点头,疑惑道:“知道,上次还像缝衣服给信王缝补伤口呢,阿蛮姑娘又怎么了?” 朱徽妍一阵无语,本来是很小的伤口,甚至根本不需要缝针,却在自家相公恼怒下,硬是缝补了好几针,还是没麻药的那种,看着娘亲疑惑、担忧,好像要给自个闺女缝针一般,微微摇头笑道:“阿蛮她们与咱们大明所学医术不同,就算缝针也是为了伤口好的快一些,娘亲也知道王兄伤愈情况的。” 傅懿妃微微点头,说道:“虽然信王那孩子最后是昏死了过去,伤口愈合的确实快了不少。” 朱徽妍笑道:“娘亲也知晓,春暖花开,最是易于发生天花,而她们已经研究出了疫苗……怎么说呢,妍儿也是不怎么懂的,就是只要给人种了疫苗,今后就不会得了这种病,也不会死人。” “什么?” 未等傅懿妃大惊,冯敬妃、王选侍失声大叫,冯敬妃更是上前,一把抓住朱徽妍手臂,声音不住颤抖。 “妍儿,你……你说的真的……真的?” 未语泪先流,见冯敬妃如此,傅懿妃、王选侍双眼朦胧,跟着进来的李康妃更是失声痛哭,或悲戚抹泪,或失声痛哭,朱徽妍心下亦是难受,自己原本也是有个亲生兄弟的,一场天花夺取了性命,李康妃如此,冯敬妃如此,王选侍如此…… “死丫头,起来!起来——” 傅懿妃像是发了疯,抬臂就要抽打躺在床上装病的朱徽婧。 “娘,娘……” “呜呜……你……你……你知道你弟弟……给老娘起来——” 李康妃捂着嘴冲出门房…… 光宗七子十一女,活下来的仅两子两女,大半死于天花,皇家如此,民间又该如何? 朱徽婧、朱徽媞被傅懿妃、李康妃打了好几下,硬是从床上扯了起来,小喜儿也没能逃了打屁股命运,两宫哭闹立即引起皇帝的注意,还未带人前往驸马府,师明急匆匆跑来。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此时前往驸马府啊!” “嗯?” 朱由校一愣,师明忙跪在地上,说道:“宁德公主已经与郑贵妃娘娘请了懿旨,说是遂平公主、乐安公主需在驸马府居住半月,说是……说是此药虽安全无比,但若不接种之人不宜靠近,说是宫中有永宁公主,需半月后遂平公主、乐安公主才可入宫,除非……除非陛下愿意为永宁公主接种那个……那个天花疫苗。” 范贵妃脸色一白,颤声道:“陛……陛下,这……会不会……会不会让我儿得了……得了那病啊?” 朱由校眉头微皱,看向师明说道:“立即令人去查看,查看之人要严格按照大兄要求!” “老奴遵旨!” 朱由校年纪最长,他曾亲眼见过几个弟妹死于天花,若真的有法子…… “来人!” “奴才在!” “立即通知通知太医院、御药房,令人立即前往宁德驸马府!” “奴才遵旨!” 小太监急匆匆离去,朱由校感觉心下竟有些燥意了,来来回回走动也未能缓解半分。 皇帝大舅哥有些不安,“刘大少”朱慈爝更是哇哇大嚎,也不知道小屁孩是咋知道害怕的,一见到刘大驸马亲自操刀,就要在细嫩胳膊上划个口子,那哭的不要不要的,张氏更是没命的跟着乱嚎,怀里一个小的左右乱扭,大的也不懂事死命拉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有完没完了?有完没完了——” 刘卫民大怒,将光着一条手臂的儿子送到不敢去看的媳妇怀里,二话不说,大手直接将张氏按在怀里,照着屁股就是一阵狠抽。 “娘地,老子治不了你咋滴?” “老爷……老爷……咱的孩子……咱的孩子……头一个……” “啪啪……” 又是几个狠抽。 “臭娘们,你懂个屁——” “头一个?你他娘地知不知道,这头一个才他娘地最最安全!” “啪啪……” 抬手恨恨又抽好几巴掌,这才恼怒看向郁闷不已的小三。 “来人,将混账娘们给老子拖出去——” “一个个的……咋给老子看的门?!” 学堂学生、老师,再加上府里上上下下,好几千人全欠脚翘首,全看着刘大老爷按着二奶奶打屁股,天气尚寒,冬雪尚未化尽,为了取暖和消毒方面,平时抱着儿子在玻璃般房子的阁亭就成了临时医疗室,数千老少爷们虽听不到刘大老爷骂人话语,按着打屁股却是瞧了个一清二楚。 卢象升个头高,远远看的最是清楚,不由苦笑摇头。 “也就是老东家敢这么整了,换了哪一个朝臣,那也是不敢啊?” 孙传庭苦笑摇头,别人不清楚张氏是谁、“刘大少”究竟又是哪个,他们岂能不知,看着“皇长子”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不由苦笑摇头,对刘驸马的胆大妄为也第一次有了直观认知。 黎宏业、方逢年苦笑却也不敢随意在这件事情上多嘴,不仅是他,任何人知道根底的都不敢随意张嘴。 没了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在刘大老爷极尽威胁恐吓下,刘大少也老实了,刀锋又薄又锋利,轻轻一划就是一个小口子,疫苗轻轻抹上…… “哭!就知道可着嗓子瞎嚎,有这么疼吗?” “你个小混账……” “知不知道为了这玩意,老子废了多大的劲……” “行了。” 伤口很小,淌血了一些,看的朱徽妍小脸微白,刘卫民有些心疼,叹气道:“也就看着吓人,其实没多大事儿,过几日挑破里面的脓水就行了,今后也能平安长大。” 第一个是自己儿子,第二个接种的是媳妇,第三个是朱徽婧、朱徽媞两个小姨子,接着就是小喜儿、妞妞…… 除了刘英儿、小辣椒,其余的就没有不抹泪哭鼻子的,刘大驸马对付了几个最难缠的,剩余的全都由阿蛮和一群白衣天使操刀,她们可不似刘大驸马这么温柔小心,之前就不知为多少孩子接种,也更加熟练。 牛痘不易储存,一旦动手最好就不要停了下来,而接种牛痘也是防止天花最为安全的一种方式,张氏虽是成年人,也没能逃脱胳膊上来上一下,娘俩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眼泪,都完事了,还抹泪个不停。 他也不理会外面娃娃痛哭嚎叫,不老实的先按着打上几巴掌,再不听话就会有净军按着强行接种。 推开书房,刘大驸马准备写一篇专门关于天花的文章,第二日由报社刊发出去,还没开始拿起铅笔,房门就被人敲响。 “老爷,宫里来人,想知道天花的事情,还有太医院孙院使、御药房刘提督求见。” “嗯。” 头也未抬,低头打着草稿,刚开头房门就被推开,两个宦官一老者走进屋内,见刘卫民正用笔“唰唰”写着字,相视一眼也不敢开口打扰,过了好一会也没听到有人开口说话,有些诧异抬头,正见三人弓着身子,不由放下笔来,笑道:“三位不必如此拘束,有何事坐下来说。” 李永贞与两人低头对视一眼,默默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启禀驸马爷,陛下让奴才询问天花之事,想知道安不安全。” 刘卫民站起身来到一旁会客椅登坐下,示意三人就坐,三人却不敢坐下,只是拱手弯着腰站在一旁。 刘卫民看向太医院孙院使,笑道:“咱大明朝治疗天花一般是用人豆之法,是否如此。” 孙院使忙弯腰道:“驸马爷说的是,我朝正是人豆之法。”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人的身体很奇妙,本驸马身为军将,就以行军作战为例,当敌人杀过来的时候,作为将军会命令军卒抵挡,抵挡住了并杀退了来犯敌人,病情就好了,若抵挡不住,敌人杀了进了,灭了国,人也就病死了。” 见三人微微点头,刘卫民笑道:“诸位也应知晓本将军擅长使用火器,其中有一种‘开花弹’屡立奇功,原因是什么呢,原因是之前咱们用的都是铅球、石球,并不能打到对方人群中炸裂,开花弹却是可以,因为没见过,从没想到过,所以第一时间就被炸蒙了,军队也就极短时间内溃败了,可是若经历过了,甚至习以为常了,这种武器也就没了多大作用,甚至可以想个法子专门克制。” 第368章 疫苗论 “一般的病痛……就如之前所说,交战双方摆开阵势,用着大家都熟悉的刀枪,面对面进行军阵厮杀,这个过程会很长,但有大夫不断提供的‘军卒、铠甲、刀剑’等武器,最终都会击溃敌人。” “而传染性很强的疾病就不一样了,就会极短的时间内迸发极强的破坏力,会使用咱们想象不到的可怕武器,用咱们从未见过的武器,极短时间内击破无数‘国度’,杀死无数人,而天花就是如此,尤其是抵抗力很差的孩子。” 看着沉思不语的三人,刘卫民稍微饮了一口茶水,翘起的二郎腿让自己更加舒适、放松一些。 “人豆是从得了病人身上取下的‘敌人’,通过鼻息柔软处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因为这种‘敌人’已经弱小了许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后,让他人能够承受,或是适应这种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从而使得身体能够掌握应对敌人的本领,这就叫免疫,即我军已经不再惊慌,熟悉了敌人的武器,熟悉了敌人攻击的方式,可以无视从容应对。” “但是呢,人豆并不是很安全,具体原因是,医者不知道自己取下的究竟是毫无用处的死皮,还是取得的根本就不是减弱的‘敌人’,若不是弱小‘敌人’,而是正当气势汹汹势头的‘敌人’,那就不叫适应,不叫熬鹰,而是杀人!” 孙院使忙说道:“驸马爷的意思,您可以保证所用的一定是有用且势弱,能够保证可以让我军适应的‘敌人’,是这样吗?” 刘驸马微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孙院使身为太医院之人,知晓什么是君臣佐使,本驸马将人比作一国、一军,想来孙院使是可以理解的,也正如院使大人所言,本驸马所用是有效且人体可以适应之低毒之天花。” “人可以得了天花,耕牛、奶牛亦得此病,但两者毒性又有区别,牛身上之天花毒性要弱得多,也更加安全,而本驸马所用即牛身上之物,但是里面有一个关节,就是一旦开始栽种后,就需要连续栽种,因为疫苗储存不易,时间久了就会失去应有的效力。” 知道大明朝早就有了种豆之事,只是人豆效果不是很好,要么因为储存不当没有丝毫用处,要么就是因为采集的毒性太强,反而诱发他人得了天花直接病死。 刘卫民站起身来,拍了拍弯着腰的孙院使肩膀,笑道:“本驸马所用之法,其实与太医院掌握之法并无本质不同,区别只是选料上的不同,一者是人身上得了病的‘豆’,一者是牛身上得的‘豆’,但是两者毒性、安全性却有很大的区别,而且太医院根本无法确定保存的‘豆’究竟有无用处。” …… “驸马爷说的是,我等确实需要用活人才能确定保存的是否有效,回去后会按照刘驸马所言进行验证。” 孙院使沉默稍许,也不得不点头认可,张氏有身孕是太医院的御医确定的,很清楚“刘大少”是何人,敢用“刘大少”接种,孙院使不敢怀疑他的话语。 原理一样,只不过选择不同,并不是很难以理解,御药房宦官也不敢随意开口,刘驸马走到李永贞面前,笑道:“公公不必太过担心,我宁德驸马府的小子都接种了,永宁公主也是可以接种的,陛下若觉得不放心,可以等上了些许时日,看了效果后再做决定,不过咱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过了今日后,无论哪一个接种都是要收费的。” 李永贞一脸愕然,他是魏忠贤在内廷第一谋士,通州人,父李经,李经妻高氏生三子一女,高氏病逝后,娶李永贞生母申氏,生两子,而他就是李经幼子。 小老婆生的,嫡母的三个儿子又年长,再加上家里也穷一些,李永贞自五岁时候就被生父李经私阉了,自幼也是个注定被遗弃命运,老四倒是够硬气,因自己兄弟成了白眼人,每每与三个哥哥争吵置气,也不知是李永贞说了如何伤人话语,老四一怒之下上吊死了。 私阉的宦官基本上是没啥前途,入宫也只是能勉强不饿死,与数万净军命运差不多,李永贞十五岁入京,初时被送去了光宗大舅哥永年伯王栋家中,因聪明伶俐,十九岁终于选进皇宫,为坤宁宫内侍,一年后改名李进忠,负责宫门关闭事宜,犯下大错虽勉强活了一命,但也得了个“遇赦不赦”处罚,被赶去了净军端屎端尿,直到万历帝病逝后才有了转机,重回了坤宁宫,并专职供奉朱由校生母王皇后灵前,随后不久,进入司礼监,开始读书识字,而此时已经年三十七。 要说李永贞也是个人才,三十七岁读书,仅用短短两三年时间,不仅通晓《四书》、《诗经》、《易经》、《书经》、《左传》、《史记》、《汉书》……典籍,书写的文字也极为漂亮,而且还能书文作诗! 反正看到李永贞的生平时,刘卫民是挺佩服的,他可没这个本事,上进心太强了! 但此人与魏忠贤一般,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因学习成绩太好,这才被人推荐,成为魏忠贤门下文书房扛鼎之人,魏忠贤的奏折也多出自此人之手,为左膀右臂之人。 刘卫民起身走向书案前坐下,拿起笔的那一刻,就已经告诉三人应该离开了,另外两人见他如此,只得躬身离去,唯独李永贞依然弓着身子不动。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有动静,刘卫民不由丢下铅笔,颇有意味看着他。 “李公公,莫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李永贞身体微躬,躬身一礼,犹豫道:“魏公公遣小人前来,主要是陛下担忧驸马爷引起百姓恐慌,还有……还有一句私话,不知小人可否多问一句?” 刘卫民微笑点头,突然说道:“魏公公是想问本驸马辽东之事吧?” “驸马爷英明,正是如此,魏公公心下担忧,正如驸马爷所言,我军若能胜了,天下皆欢颜,可若是败了……任谁也无法承担京城被困之恶果。”李永贞躬身说着。 刘卫民微微一笑:“李公公有些隐话未能说出啊!不过魏公公担忧的也在其理,二十万兵马输不起,只是本驸马被陛下禁了足,奈何?” 刘卫民站起身来,来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笑道:“魏公公也莫要太过担忧,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了有大个顶着就是了,当然了,李公公还需转告魏公公一句话语,刘家三兄弟不动,本驸马就可以保证没人动了他魏公公。” 李永贞一愣,随即忙躬身说道:“小的记住了驸马爷话语,绝对一字不差转告魏公公!” “嗯。”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回案后坐下,这次李永贞没有再多言,弓着身子退出书房,并将房门细细关好,听着房门响动…… “性格决定成功啊……” 刘卫民一边书写着明日需要刊发的《疫苗论》,一边轻声感叹。 李永贞退出了门房,远远看着一个个娃娃捂脸惨叫,学堂里的娃娃远比刘大少听话许多,尽管惨嚎不断,却也不敢乱动。 直到天色偏暗,李永贞才在宁德驸马府专门准备的洗漱消毒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物,这才带着人返回皇宫。 刚一脚踏入西华门,魏忠贤忙令人阻止他继续靠近。 李永贞苦笑道:“公公莫要担忧,李某已经在驸马府消过毒了,也未曾接触接种之人,是无碍的。” 魏忠贤心下稍安,叹气道:“驸马爷若真的一举解决了天花之事,对百姓也终究是件好事儿,只是这一开始时却让人甚是头痛。对了,辽东之事可曾询问过驸马爷?” 李永贞稍微看了下四周,确认无外人才一五一十将刘大驸马话语说了一遍,说道:“李某觉得……刘驸马真的不看好此次之战,具体缘由没有说,不过刘驸马好像私下里做了些准备,应该不会让建州贼杀过山海关。” 魏忠贤微微点头,与刘大驸马打交道这么久,彼此性情很清楚,听了李永贞传来的话语,心下忧虑也少了许多,点头笑道:“既然驸马爷任由咱爷们施为,那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孙稚绳……想过咱家这一关……不容易啊……” 魏忠贤嘿嘿冷笑,李永贞低头不语,两人一路来到乾清宫,又将所见所闻一一说了个清楚,皇帝朱由校在得知刘大少第一个带头,原本应该皱眉不悦的,反而像是大大松了口气一般,一脸笑意看向皇后张嫣,笑道:“大兄敢让慈爝第一个接种,定然是有十拿九稳把握的,皇后也莫要太过担忧了。” 张嫣沉默片刻,又深深叹息一声。 唉…… “此法若是早出现些时日就好了,也不会发生了这么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了……” 朱由校一阵沉默,深深叹息摇头,说道:“大兄在辽东也是一不受重视的卫卒,又无古越巫师一族相助……或许这就是命吧,怪不得大兄。” “陛下,臣弟以为此事若成,当嘉奖古越医师,但臣弟以为,陛下当选天下医师入京,研习宁德驸马府之法,为天下之人根治天花之祸,臣弟反对收取银钱之法!” 朱由检又不满刘大驸马敛财行为。 第369章 京城防治天花 “老爷,老爷,这是今日的《卫民》报纸。” 老管家一溜烟跑入厅堂,方从哲忙抢过报纸去看今日要事。 “《疫苗论》……” 方从哲抬头看向一家老小,见一众人脸上疑惑,不由抖动了下报纸,笑道:“定然又是刘驸马新起新鲜的词汇,想来也是有相应解释的。” …… “以军队、国家论天花,有些意思……” 老妻孙氏有些担忧道:“老爷,刘驸马的法子究竟可不可行,别惹了大灾祸才好。” 方从哲将看过的报纸递到她怀里,笑道:“刘驸马自己的儿子第一个接种,咱们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明日让家里的孩子们都去接种,晚了……那小子又不知道会不会提价了。” 儿媳赵氏忙问道:“爹,刘驸马要收取钱财?需要多少银子?” 方从哲捋须道:“也不是很贵,像咱家这般的,需要二两银子,之后有的是一两,有的是五分、一分、五钱、一钱,也有不用拿钱的。” 方从哲捋须“呵呵”一笑。 “刘驸马不愿自个吃亏,就来了这么一个劫富济贫的法子……” “老爷,这……这老鼠怎么……怎么能死了这么多人?西夷……西夷死了四成,一千多万?”孙氏大骇。 方从哲顿时严肃了起来,去了一趟江南,他知道刘卫民对西夷人的了解有多深,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大意,说道:“今后要多养几只猫儿,猫儿也要多多注意清洗,刘驸马既然这么说,也定然有刘驸马的道理,还有那个霍乱病,刘家寨弄的臭胰子也不贵,吃东西前要用臭胰子洗手!” 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刘卫民特意拿鼠疫、霍乱在西方造成的巨大灾害,甚至把一些常见的传染疾病特征写了上去,着重点名讲卫生的重要性。 “爹,孩儿觉得刘驸马的话语是对的,咱们大明朝吃的都是熟食,一些咱们的疫病虽也造成了不少危害,却不似西夷人那般,但……但这鼠疫也太可怕了,得了就得死啊!”赵氏面色微白。 方从哲微微点头,看向老管家,说道:“自今日起,无毒蛇不许打死,但凡打死了的,家法!” “老爷放心,今儿就都通知了各院。” 老管家忙躬身答应,又拿出一份报纸。 “老爷,这份《东林报》您还看不看?” “看什么看,一点新意都无,就是《卫民》报上的那个什么广告也比这个有趣!” 老管家一阵苦笑无奈,幼年时就是方从哲的小书童,他自己看着《东林报》都生气,更别提自家老爷了,啥时候自家也成了馋臣奸人了? 《卫民》报纸的出现引领了大明潮流,不仅朝廷大佬们办起了报纸,地方民间也弄了不少,尤其是《卫民》报上的商品广告,更让江南富商双眼冒光,也弄了不少只夸赞自家东西的报纸来。 但不管如何,《卫民》报却是其中翘首,就算是东林党,也没法子日日有人专门领着银钱为百姓读报的长工,更没财力整什么“记者”啥玩意。 百姓文化层次低,就需要有人专门读报,让人们多多感兴趣,就要更加贴近民生乡情,就要有无数记者们奔赴各府县采集各种乱七八糟信息,什么民间故事拉,什么无良士绅欺负老百姓了,乱七八糟的啥都有,再加上朝廷时事政治讲解,甭管是大字不识的老汉,还是头戴方头巾的落魄士子,都特对《卫民》报感兴趣,原本的版面也一增再增。 但今日的《卫民》报却让所有人吓傻眼了,小凳子已经成了名光荣的读报书童,干了这么久的营生,他很清楚该如何维持围拢着的百姓热度,原本会将最为重大事情放到最后,但一大早去报社的时候,主事特意交代,今日务必将《疫苗论》放在头条。 先“哐哐”敲几下铜锣,又将自己怀里买来的肉夹馍拿了出来,送到蹲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手里,也不知小女孩是谁家的娃娃,年纪与他相仿,初见时一身脏污破烂是个乞儿,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由躲在人群,一日又一日,竟然挤到了小凳子公公身边,后来就拿着小凳子的铜锣,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在人群里走一圈,一日下来也能得了仨枣俩枣的,衣服也不再脏污,也不是这么破破烂烂。 如往常,先把《疫苗论》大致读了一遍,正准备逐句逐句解释,刘大驸马的亲笔文章可不多见,若不重点讲解一番,也糊弄不了多少赏钱,可还未等他开口呢,下面一瘦高个黄发弗朗机人叫了起来。 “这位小大人,伯爵大人说黑死病是老鼠身上的跳蚤,是不是真的?” 小凳子一愣,忙看向人群的汤若望,指着汤若望示意他到前面一些,正翘着脚的百姓随着小凳子手指,忙让开一条勉强够一人挤到前面的空隙。 汤若望奋力挤到人前,如大明人一般向小凳子抱拳拱手一礼,说道:“小人来自西方,伯爵大人所言之事当是黑死病,只是无人知晓究竟因何原因,小人很想知晓,黑死病是不是老鼠身上的跳蚤引起的?伯爵大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看到围拢的百姓全看向自己,小凳子却毫不紧张,笑道:“这位先生可能未仔细听报,驸马爷也已经解释了很清楚,细菌、病毒与咱们能够看到的虫子是一样的,只是它们很小很小,咱们用眼睛根本看不到,但是呢,刘家寨有种东西,可以将一粒芝麻放大成一座城池这么大,用这种东西就能看清楚黑死病毒与天花,与霍乱,与其他病毒的区别,也就能看出这种病毒与老鼠身上的病毒是否是一样的,老鼠身上有跳蚤,跳蚤会跳到人身上咬人,会吸血,也就会让人得了这种病来。” 汤若望一愣,单孔望远镜与显微镜原理差不多,本能的就从小板凳想到了这些,对小板凳话语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又想到今次接种之事,忙问道:“敢问小大人,伯爵大人可有说专门针对黑死病的疫苗?” 小板凳一愣,皱眉道:“这个没听说,应该比较难一些吧,将来或许会有的吧。” 小板凳丢下汤若望,看向围拢着的百姓,大声说道:“咱大明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为在身上划了道口子,伤了身体就是不孝,可是大家伙想一想,若咱们的孩儿因为得了天花,病死了,又有谁来为咱们养老,百年后,谁又为咱们香火供奉?若因此断了根,那更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又说道:“为了咱老百姓的命根子,驸马爷在刘家寨整了座最花银钱的地方,驸马爷若无债一身轻,免费也就免费了,可驸马爷还欠着大家伙好几万万两银子呢!所以呢,接种是按照家境来着的,富裕些的多出些银钱,穷人家的少一些,实在穷的叮当响的,驸马府是不收银钱的,但是有一条,有了脓水后,需要到专门的医站进行回收取苗,为了自家孩子的命,为了自家的根,为了百年后有子孙给咱们添土,大家伙咬牙也要为娃娃们接种!” “至于安不安全……驸马爷的大公子是第一个,公主是第二个,皇家学堂数千学子都接种了,俺小凳子读完报也会去接种。驸马爷,驸马府就在京城,所以接种价格便宜些,等些日会有人前去各府县,会将接种之法传给当地医者、大夫,接种价格绝不会这么便宜,早种早心安,早种早得实惠!” “现在咱们说说衮州发生的稀罕……” 话语未说完,“轰”得一声,看着人群全跑了没影,小凳子一脸苦笑,刘大驸马昨日按着小妾打屁股,按着自己娃娃划了道口子,所有百姓就都知道是咋回事儿了,今日报纸一出来,又听小凳子这么解释,哪还有闲心听报,全都回家准备打娃娃屁股,揪着耳朵送去防疫医站接种疫苗。 宁德驸马府是风向标,几年来,刘卫民的信誉也足够良好,刘大少率先接种,百姓们也都放下了心来,而所谓的医站也只是临时选用一处地势好的房院而已,至于今后会不会弄一个正儿八经的地儿,又是另一说了。 划开的小伤口已经结痂,正如所料起了水泡,张氏自己的手臂不管不问,唯独盯着刘大少的小胳膊直落泪,气的刘老爷很想再次按着打人。 之后几日,孩子玩闹正常,阿蛮姑娘检查一遍后,见刘大驸马又拿起刀子来,再一次哇哇大哭,刘卫民可不管这些,用双腿夹了个死死的,硬是刮出脓水,取出种苗。 种苗保存不易,一边接种,一边取苗种,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而百姓在刘大驸马接种的第二日就有不少人家抱着儿子丫头前去医站接种,刘大少接种成功,京城传出今后刘大少不会再得这种病后,接种的人暴增无数倍,有钱的人家也成了优先接种的一群人。 朱徽婧、朱徽媞胳膊上留下一道疤后,皇帝大舅哥也抱着宝贝闺女永宁公主来了驸马府,并且要求刘大驸马亲自操刀,与刘大少差不多,也是哇哇乱抹鼻涕,刘大少反而成了看热闹得了,俩眼珠子盯得贼大。 第370章 奴儿干都司(上)【恢复一日三章,第一章】 皇宫上下,甭管老少,甭管是宫女、宦官,全都要接种,仅此一项就赚了上万两银钱,北京城大多数都是穷人,富人也不少,一个月不到,刘家寨仅此一项就赚了五万两,而且臭胰子也打开了销路,一个个全成了讲卫生之人。 做了这么大的好事,刘大驸马依然还是禁足,朝堂上争斗依然,好像感受到了大明朝的意图,沈辽等地的建州贼也愈发紧张。 …… 伯利,位于乌龙江(黑龙江)和阿速江(乌苏里江)的交汇处,自海参崴北上入兴凯湖,入阿速江,可达伯利;苦兀(库页岛)入莽哥河,入乌龙江,亦可达伯利,而伯利虽只是个小村子,却是奴儿干都司必经之路,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自小豆芽刘忠国成了虾夷、奴儿干都司督师后,在登莱水师帮助下占了海参崴的村寨,在兴凯湖建立三千中军大营,以此截断建州贼北上野人女真道路。 苦寒之地人丁不足,每一个男丁都极其珍贵,家中没了男人,一家人也就没了指望,以狩猎为主的村寨都不是很大,而这个时代远不是刘卫民记忆中的时代,在他迁走了二三十万沈辽百姓后,建州贼并未因为得了地盘而趁机做大,反而因为刘卫山、刘卫海不断侵扰而疲于应付,为了补充男丁的不足,不仅强迫一万五千户海西女真迁入沈辽,更是频频抓捕野人女真男丁,野人女真愈发仇恨,小豆芽亲自在兴凯湖北岸立军寨,截断建州女真掠夺去路,再加上本就是野人女真人,乌龙江畔族人听说他们的额尔瑾成了大明朝大将军,竟然很短时间内汇聚了四千野人女真,并在伯利再立一座寨城,兴凯湖、伯利两座大寨仅一年时间就控制住了大半野人女真族地。 刘卫民对小豆芽颇为照顾,讨要物资无不应允,迈克尔年后领百艘大船,自倭国海域一路北上,按照刘卫民的要求,迈克尔要沿着大陆海岸线一路北上,自还未命名的阿拉斯加、加拿大前往南美之地,重新开辟一道崭新航线,而他们在途经奴儿干都司时,放下无数物资。 越往北人越穷,不仅没铁锅做饭,连使用的弓箭都是骨箭,自小豆芽控制住了大半奴儿干都司女真族地后,刘大驸马不计成本的为他运送物资,也造成了伯利的异样繁荣,不仅有布匹,更多的是铁器,铁锅、铁刀、弓箭、兵甲,几如大明朝一般的县城,几百里外之人亦到此处交易。 胡里罕身量颇高,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就很是彪悍,背着个老大的包裹,身后还带着五个半大孩子,除了他自己使用了铁质箭头,半大娃娃们都使用的是骨箭,不过看着皮毛箭囊露出的一截乌红弓身,就知都是上等猎弓。 “阿玛,给乌达买根明人的头绳吧,上次俺看到了呢!” “琐脱瞎说什么,寨子里都十余日没了盐巴。” “俺咋胡说了?上次俺就跟着阿玛来了次伯利,明人的盐巴很便宜的……不信你问阿玛!” …… 听着儿子琐脱话语,胡里罕心下却有些感慨,以往一张上等大虫皮子也就值两三块盐砖,上一次明人给了他几张纸,为了这事差点动刀子杀人了,后来才整明白了是个怎么回事,不仅买了盐巴、粮食、布匹,就是身后的铁弓也很低的价格买了下来,与那个叫“李三”的明人也成了好友。 听着身后儿子、族人争吵,胡里罕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一帮小子,冷着脸说道:“寨子里的规矩较严,明人与咱们话语不通,任何人不许拔刀动粗,听着了没?” “族长,若明人不讲理怎么办?”个头稍高的兀鲁黑突然问道。 胡里罕瞪了他一眼,说道:“伯利寨城自有说理的地方,大都督规矩甚严,明人不敢不讲理,但咱们若动了手,大都督也不会轻饶了咱们,听到了没?” 琐脱忙大声说道:“爹放心,孩儿知道规矩!” 见几个半大娃娃点头,胡里罕也放了下心来,他们的寨子比较偏僻,唯恐带着脾气暴躁的族人前来后惹了事端,这才特意挑了几个比较听话的半大娃娃。 伯利城寨与北地城寨一般无二,都是以树木建立起来的,只是眼前的城寨比较大了些,守城的军卒也都是登莱水军,披甲戴盔显得极为威武。 入城寨无需缴纳入城费,不时会有背着货物之人进进出出,或三五人,或十余人、数十人,却都需要在门口进行登记,胡里罕见到正低头坐在桌案前登记之人是谁,嘴角不由微微露出笑意。 “李兄弟,你怎么在了此处啊?” 李三一抬头,见是胡里罕,不由一愣,又一脸惊喜绕过桌案,给了他一个大大狗熊抱,拉着他手臂坐在长凳上,看向五个半大娃娃,很是伸出大拇指赞道:“个个腰阔膀圆,战场上那就是一个个小将军啊!哈哈……” “狗娃,快快,快将烧刀子拿来!” 李三拉着胡里罕手臂,笑道:“前些时候,大帅的船队经过咱们这里卸下了不少好酒,哥哥回去时候带上一些,放心,这次不要钱!” “哈哈……” “来来,哥哥请坐,先歇息一歇……前几日,老张坐船返回了金州探亲,此处也没人照应,督师大人就将俺丢在了这里。” 狗娃提着个酒坛子跑了过来,李三接过酒坛,又不由苦笑。 “都督规矩重,做事的时候不允许饮酒,胡里罕大哥也莫嫌弃,这坛酒水就留给大哥在寨里饮着,等大哥回寨子时,兄弟再送大哥一些。” 胡里罕忙摆手道:“这怎么可以,运来此处花费颇多,怎可……” 李三伸手压住胡里罕手臂,笑道:“小弟不是说了么,这些是大帅送来的,是专门给军卒们驱寒的酒水,可没花小弟一文钱财呢!” 琐脱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三叔,阿玛这次带来了不少山货,三叔在了这里,俺们找谁卖啊?俺还想给乌达买根好看的头绳呢!” “闭嘴!没一点规矩!”胡里罕回头冷声训斥。 李三忙一把按住胡里罕,笑道:“大哥与孩子们又生个气甚?” 又看向琐脱,笑道:“不就是红头绳么,侄儿回寨子时,三叔送你,再送你一副铁甲,刀剑给你配齐了,长得五大三粗的,三叔看着就喜欢!” 胡里罕大惊,刚要起身推辞,却被李三按了下来,笑道:“生意归生意,情意归情意,铁甲在大哥看来很金贵,在大帅眼里却算不得什么,随同酒水一同送过来的还有四千套铁甲。” 李三上下拍打了下身板,笑道:“胡里罕大哥,你觉得……就俺李三这身板,是个穿铁甲的料子吗?家里正好有两套,大哥回去时一并带走,也省的都督没事就让俺背着甲胄了。” 呵呵…… 李三也不理会一群傻了眼的娃娃,走到放在地上的老大包裹前,看着包裹露出一角的老虎皮,心下顿时一喜。 “大虫皮子?” 胡里罕见他喜欢,忙蹲在地上打开包裹,说道:“这张皮子是俺去岁时打的,很厚实呢!” 李三低身翻看着近丈长的老虎皮,越是仔细查看越是心惊,说道:“胡里罕大哥,你这皮子伤口在何处?三弟怎么未曾看到伤口?” 胡里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道:“俺发觉它的时候,它正躲在雪窟里,准备猎杀俺追了三日的野鹿,在它扑杀野鹿时,俺射了眼睛。”胡里罕指了指老虎的空洞左眼。 李三一脸讶然看着胡里罕,看着五大三粗、胡须虬髯的汉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如此细腻、隐忍,摇头叹息道:“大哥,你不从军着实可惜了,就大哥这一箭,至少也可以做个总旗、百户啥的。” 胡里罕一愣,李三随意翻弄了几下皮货,笑道:“这些野货也别卖与了他人,百两银子,三弟收下了,保证不让大哥吃亏!寨里需要什么也不用去了别处,三弟也给大哥最优惠的价格!” 胡里罕忙说道:“这怎使得,兄弟给的,给的也太多了……” “大哥,你知道吗,若不提运货道路危险,时不时就有杀人劫道,就你张大虫皮子,俺就会赚上百两还多!而且还是有市无价的那种,也亏了大哥送来了这么好的东西,否则三弟真不知晓该送给大公子什么礼物了。” 李三拍打着胡里罕肩膀,笑道:“让狗娃带着大哥去寨里,但凡店里有的,大哥尽管说,三弟保证是最低价格,没有的,让狗娃带着大哥去他店购买,也绝不会亏了大哥,就是有一条,别在寨里闹事,都督规矩重,前些日,都督的族人喝醉了酒闹事,硬是生生打了三十鞭,在寨里真闹了事情,三弟再如何求情也是没用的,当然了,也绝没人敢欺负咱!” 胡里罕忙点头说道:“三弟放心,大哥晓得,绝不会给三弟惹了是非!” 李三拱手道:“那三弟就不打扰了大哥的雅兴,兄弟这还有事儿要做,晚上一定与大哥一醉方休!” 胡里罕看到人群已有了些不耐烦,也知李三离不开人,只能点头答应,顺便又背起老大的包裹,带着五个还傻傻呆呆的半大娃娃进了伯利城寨。 第371章 奴儿干都司(中)【第二章】 五个半大孩子刚入城寨就傻眼了,到处都是人,道路很宽阔,但人却不少,不时会有披甲军卒走过,更多的则是背着大大小小包裹之人,看了着装就知与他们一般无二,都是女真族人。 “阿玛,那里,那里有贩卖红头绳的!”琐脱大叫一声。 哈勒哈有些不乐道:“你三叔不是已经说了么,红头绳给你,还给你身铁甲,俺们这么多寨子,也没见哪个有了铁甲的……” 胡里罕听了身后话语,一阵沉默,突然上前快走两步,来到在前走路的狗娃身前,狗娃忙停住脚步,一脸不解。 “狗娃兄弟,一副铁甲需要多少银钱?” 听了他的话语,狗娃挠了挠头,说道:“俺听主人说过,若是以往,一副铁甲少说也要一百两银钱,但俺们使用的铁甲不需要这么多银钱,但也不便宜,少说也需要五十两,胡里罕老爷,您需要购买铁甲吗?若您需要,狗娃可以带着老爷去卫民铺子。” 胡里罕犹豫道:“先等等吧,若银钱还够,俺就再买一副铁甲。” 胡里罕与狗娃说话,身后的娃娃全支棱着耳朵,哈勒哈心下一阵激烈跳动。 李三的店铺不是很远,与一旁的卫民铺子却是没法子相比,但门前也围拢了不少人,看到有人推推搡搡,狗娃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还当是哪个呢,阿朴凯少爷,前两日的教训还不够啊?怎么又来滋事了?”狗娃很大气摆了摆手,拿着刀子的活计退后了一步。 阿朴凯脸色一白,人不由后退一步,嘴里却硬气道:“老子今日不是惹事的,是……是你们的货那个……那个……你自己看!” 阿朴凯一脚踢翻地上的袋子,露出发了霉的稻米,狗娃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稻谷,无奈摇了摇头,活计正要上前,却被年轻的狗娃摆手挥退。 狗娃微微侧开了些身子,示意阿朴凯进屋谈。 “哼!” 阿朴凯冷哼一声,带着人大步走入屋内,狗娃只是向胡里罕笑了笑,也不多言,领着一干摸不着头脑之人进了屋子。 别人都是坐着椅登,狗娃只是弄了个木墩坐在屁股下,坐在阿朴凯面前,很有些唉声叹气模样,说道:“阿朴凯少爷,论关系呢,阿朴凯少爷是都督堂兄,在咱这里也算是顶了天的人物,可是呢……阿朴凯少爷有没有想过,您这一身锦绣,是谁给的?” “哼!老子兄弟是奴儿干都司都督!”阿朴凯一脸不屑。 狗娃抬头看着阿朴凯身后站着之人,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却有些冰冷。 “都督之名……又是谁给的?” “你是想说四千野生女真军卒吗?你觉得……四千你们的族人……不对,不能说是你们的族人,而是无数奴儿干都司村寨族人!” “你们觉得,他们还愿意过以前的生活吗?” 狗娃一脸不屑,舍弃高大之人,看向眼前阿朴凯,说道:“你身上的衣物,你的一切都是都督给的,都督的一切都是大帅给的,大帅能给,也能收回!至于你们那些狗屁威胁……你们最好别让大帅厌烦了,四千?还真是笑话!” “阿朴凯少爷,您是见识了火炮的,可你不知道,五十艘海上飘着的大船就有三千门!一门炮炸死一人,够不够杀死你们全部?” “够不够?!” 阿朴凯面色瞬间煞白,狗娃却叹息道:“大帅看你们日子苦,不忍都督的族人被建州贼欺负,这才让都督来了这里。” “知道都督为何抽你吗?也幸好你只是闹了事,没伤了人,否则……哪怕你是都督的亲哥哥,你的脑袋也得掉了!” 狗娃很有些瞧不起眼前之人,自己主人“李三”名字是极为普通,与姓刘的看起来也没多少关系,可主人却是刘家老大的妻族,就凭这层关系,在奴儿干都司也是无人敢动的主。 狗娃站起身,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龙票放在阿朴凯面前,笑道:“想保住自己的富贵,就别给都督惹事,别让大帅觉得都督在此处不合适!” 就在大手伸向龙票时,门口出现一群身影,阿朴凯大惊站起。 “额尔瑾……” …… “来人,打断一条腿,剥去千户一职。” “诺!” 狗娃大惊,刚要开口劝解…… 砰!砰! 火光闪动,两声枪响后,两朵血花瞬间绽放。 “打扰了孙监军。” 小豆芽微躬一礼,狗娃忙还礼,苦笑道:“督师莫怪,俺也是吓唬吓唬令兄……” “监军莫要多言,刘忠国知晓主人军法之重,今后定会严加约束家人。” 狗娃微微点头,郑重说道:“督师跟在大帅身边日久,知晓大帅规矩,此事孙某也会据实禀告大帅!” 小豆芽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言,“啪”一个军礼,狗娃亦还了个军礼,没人理会外面惊天惨叫。 小豆芽带着人大步离去,狗娃却一脸苦涩,暗自哀叹还没当了几日暗探就不得不由暗转明,他哪里知道刘大驸马给小豆芽的信件中就把他给出卖了。 人走了,送出的龙票依然摆在桌案上,胡里罕和几个半大娃娃却有些不知所措。 狗娃无奈坐在胡里罕身边,叹气道:“胡里罕老爷莫要担忧,狗娃是老爷的奴仆,也是幼军的监军,而幼军的都督,狗娃的大帅就是额尔瑾都督的主人,狗娃的主人与军中关系不大,却是大爷妻家三老爷,在奴儿干都司绝无人敢随意招惹,军中不会有人找您老麻烦的。” 狗娃不解释还罢,越解释,胡里罕越是不安,他哪里会想到自己交往没几次的“三弟”来头如此之大。 狗娃见几人不敢言语,知道自己今日算是把事情办砸了,也只能等李三老爷回来处置,而回了府邸的小豆芽则更加恼火自己亲族。 “砰!” 一脚踹开紧闭房门,正见十余老老少少正在屋内争吵。 “额尔瑾……” “三叔,额尔瑾打断了阿朴凯的一条腿。” “什么?” 莽阿难大惊,一屋人全是难以置信表情。 “自今日起,奴儿干都司八个千户,我族不占!” 话语说完,小豆芽转身就走。 “额尔瑾……你……你回来!” 莽阿难只来得及穿了一只鞋子冲出房门,哪里还有一丝身影…… …… “阿朴凯太混账了……” “不仅仅是他,那些人不还是个个如此?” …… “听说,都督这次会有很大的调动……” “别想了,肯定好处会全让明人占了的……” “不一定,俺听说各占一半……” …… 小豆芽冷着脸走入虎堂,原本还窃窃私语的众人全都闭上了嘴巴。 一一将人看过,小豆芽秉承着刘卫民风格,直接看向松格里雅、屯多吉尔、库伦干、额图珲四人。 “松格里雅。” “小的……在。” 小豆芽冷淡看着松格里雅数息。 “下次自称‘末将’,忘了,第二营千户换人。” 松格里雅忙学着明将抱拳,声音微颤大声道:“诺!末将……末将记下了。” “屯多吉尔。” 有了前车之鉴,屯多吉尔忙起身来到堂前,单膝跪地。 “末将屯多吉尔听命!” “第三营千户。” “诺!” …… “库伦干。” …… “第六营千户。” …… “额图珲第八营千户。” “末将额图珲领命!” 每念到一人,一旁的书佐就会填写一张任命令,同时罢去原本的千户。 小豆芽一一看向在坐的十余名将领,冷淡说道:“本督再一次言明,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谁敢再触犯军中法度,本督能打断阿朴凯的一条腿,就能砍下无数人的脑袋,自今日起,除明军四个营外,女真四营全部打乱重组,哪个不乐意为卒,脱下铠甲给老子滚蛋!” 众将起身齐齐抱拳行礼。 “诺!” 小豆芽几如刘大驸马,神色丝毫未动,轻哼一声转身走向后堂,直到远去不见踪迹,一干人才大大舒了口气。 “唉……” 库伦干看向哀叹一声的松格里雅,说道:“你一个破落户都成了千户大人,还有何不满的?” 松格里雅大惊,忙看向未曾走远一群明将,见他们未曾听到,心下刚刚松了口气,下一刻登时大怒。 “库伦干,老子是抢了你的女人,还是夺了你的族人?!” 额图珲摇头说道:“库伦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等不满话语若是被都督听到了,咱们都得倒霉!” 松格里雅一脸恼怒道:“库伦干,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家做的那些混账事情,若敢再招惹老子,看谁他娘地倒霉!” “哼!” 松格里雅心下恼怒,冷哼一声大步离去,库伦干心下大惊,想要后悔话已经说出了口,想要收回却已难,心想着赶紧回家断了与南方的联系,也不敢再耽搁,也硬气哼了一声,跑了没影。 额图珲与屯多吉尔相视一眼,各自摇头离去。 奴儿干都司族寨都很小,能有三十个牛录就已经是顶天了,而这里说的牛录可不是建州贼此时的牛录,而是传统的十人为一伍,并非是三百人为一伍的牛录。 一千户即定制千卒,千卒足以成为几十个村寨,甚至更多村寨的首领,在奴儿干都司的权势极大,也由不得这些人不紧张。 第372章 奴儿干都司(下)【第三章完】 辽东,乃至这个时代,结婚的都比较早一些,小豆芽如今都十七岁了,在遇到族人,遇到三叔莽阿难的时候,他就娶了个标准的女真姑娘,圆圆的脸,个头不高却跟个小猎豹一般。 原本是应该娶阿乐的妹妹布耶楚克,可当他见到布耶楚克仅十二岁的时候,果断的摇头拒绝了,他很清楚主人与公主的事情,清楚主人的喜乐。 回了自己住处,脱去坚强冷漠的外壳,剩下的也只有无奈和疲惫。 “爷不该打断阿朴凯的腿,更不该夺了三叔他们手里的权势。”阿乐一边挺着肚子,一边整理着床铺。 小豆芽沉默片刻,叹气道:“你说错了,爷应该早一些打断阿朴凯的腿。” 阿乐一愣,起身坐到他身边,疑惑道:“爷不是说过吗,自家人才够可信,如此得罪了三叔,今后族人又该如何看待爷?” “原本是如此,但爷忘了,忘了三叔与刘家寨终究是不同的。” 小豆芽坐直了身子,盯着她双眼,说道:“咱家有如今的权势,是依靠三叔他们获得的吗?不是,是依靠的明军四个营军将,是主人的一个军令。” “你根本不明白,没见过大海,永远不知道大海的辽阔,你没去过京城,没见过主人,根本体会不到主人的强大!” 小豆芽叹气道:“三叔只想着自己一家老小,只想着一丁点地方,如同站在大山脚下之人,眼睛看到的永远只有那么一丁点,主人是站在高山顶端,看到的是整片大地!” “主人不在意权势,让爷来了此处,爷就是这里的王,但爷必须遵从主人的意志,必须把主人交待的事情做好,若做不好,爷就要回京老老实实伺候主人。” 阿乐一脸惊讶,不解道:“咱们击败了建州贼,建州贼抢了明人地盘,杀了十万明军,难道爷还怕明军?” 小豆芽眉头不由一皱,不满道:“首先一点,爷是主人的阿哈,咱们一家都是主人的阿哈,尽管主人待爷若子,但你不能忘了,咱家是主人的阿哈,任何异样心思都不许拥有!” “其次,建州贼击败的也只是明国将领,而不是主人,建州贼不可能击败主人!之所以你眼睛看到的,那是因为主人想要杀死更多建州贼!若非爷来了这里,这里的人……最终也会被主人全部杀死,主人会不断逼迫建州贼抓这里的男人,不断将这里的男人送到主人的刀下!” 小豆芽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见过,体会过,永远不知道主人的强大和无情,爷留在此处,主人会对这里的人有些怜悯,爷不在,主人手里的刀会降临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头顶,无人可以逃脱……” …… “无论生了儿子,或是女儿,来年……你带着孩子去京城吧,代爷……伺候主人……” 小豆芽不愿与她谈起主人,若非发生了今日之事,或许他还是不愿说起,他可以对三叔莽阿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主人的地盘。 阿乐是对的,也是错的,莽阿难在得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获得的与明军相抗衡的实力全便宜了他人后,第十日,三百余人趁夜反叛攻打小豆芽府邸,结果遇到近卫一营的围杀,三百人死伤半数,残存之人无奈投降,百十人被押着登上了船只,随同的还有他们的家小。 流放,流放大明岛! 五百余人流放,莽阿难、阿朴凯在船只尚未回到登莱,因晕船病逝于途中。 小豆芽的铁血无情镇住了所有人,八千正兵,五千仆兵,一共一万三千人,三百门轻重弗朗机铁炮,四千火枪兵,半年,仅仅半年时间,征服了北山女真诸部,占据忽儿海卫以北之地,要么臣服,要么全部沦为奴隶阿哈。 五千仆从兵也变成了一万五千,同时选出五千精壮送入咸镜道,成为幼军名下直属中军右协军,暂归刘卫海统辖。 在小豆芽大半年时间征服北地各女真诸村寨的同时,刘卫海也未清闲,同样不断侵扰建州女真诸多村寨,毁村寨数十,掠奴两千余丁。 天启四年的大明天空颇为平静,除了二月南北直隶发生了地龙翻身外,剩下的也只是朝堂上的争吵谩骂,总体还是极为平静的,反而北方女真诸部战乱纷纷,厮杀不断。 小豆芽、刘卫海不断征讨女真村寨诸部,建州贼同样扬起屠刀,大量建州女真、长白山女真、海西女真被迫迁入沈辽等地,沈辽很短时间内超过了三十万女真人,努尔哈赤实力空前的强大。 见此情形后,辽东明军极为紧张,原本的相互争吵出兵沈辽,随着女真诸部被刘卫海、小豆芽挤压后,沈辽拥有女真族丁三十万后,争吵变成了弹劾,弹劾刘大驸马,弹劾刘卫海,弹劾小豆芽,甚至连无关的刘卫山、身在小琉球种地开荒的刘之坤也在弹劾序列。 时间已经是天启四年十月,雪花已经降下一个月,儿子已经可以挪步走上两步了,臭小子很健壮,根本闲不下来,总想着推开院中阁亭中的玻璃门,阁亭里只有爷俩两人,刘大驸马坐在摇椅上,桌案上小几摆放着一摞账单,儿子在一旁乱转,练步车下面的小轮子很灵活,足以让他乐不疲此。 朱徽妍披着雪狐披肩,远远看着就显得极为富贵,一群人沿着阁廊一路走来。 “娘……娘……” 耳听着含糊不清的童音,刘卫民不由微微抬头,又低头手持着铅笔继续勾画,嘴里笑骂道:“你娘来了,还能告老子状不成,别以为靠山来了,就可以跑了出去!” 玻璃门无声无息打开,朱徽妍身体微弯,双手拍打了两下,“哇哇”逗弄做了两个鬼脸,这才将儿子从练步车牢笼里抱了出来,又很是亲吻了下小脸颊,笑道:“与爹爹在一起,爝儿乖不乖啊?” 刘卫民一听到“爝儿”就是一阵不乐意,嘟囔道:“大舅哥也真是的,给个啥名字不好,非得给个火把,真是难听!” “妍儿却觉得很好听着呢,爝儿,娘亲说的对不对呀?” “反正你们娘俩是两个,俺也就一个孤家寡人,这辈子是没法子赢了你们喽……” 刘卫民将手里账单放下,收拾了下一旁的椅登,说道:“臭小子挺沉的,抱着也累人……对了,这回是不是又被弹劾惨了,没被大舅哥骂娘吧?” 朱徽妍抱着不老实的儿子坐下,笑道:“皇兄可没你这么暴躁的脾气,就算不满也只是稍微说上两句,对了,袁巡阅回京了,听起来数据很详尽呢,只是……妍儿觉得更加不靠谱,大明各卫所情况差了太多,老弱占了一半还多,而且,袁巡阅准备抽调七百四十六个卫所,涉及的范围也太广了。” 听了“七百四十六”数字,刘卫民不由一笑,说道:“袁崇焕也是拼了,竟真的要一次性抽调整个大明真正精锐,估摸着魏忠贤、方从哲是绝不会愿意的。” 朱徽妍点头笑道:“是呢,山西、陕甘、北直隶军卒卫所不动,只能抽调其余府县军卒,可各卫所情况很差,卫所军卒逃散青壮很多,若孙师想要堵住群臣的嘴,皇兄若想赢了相公,就只能抽调真正精锐,仅凑足的二十万老弱,相公可不会满意的,可不就成了这般了么。成了这般,反而让魏公公、方阁老愈发不满,抽调的卫所也太多了些,随着袁巡阅上奏的数据,还有好几百人的弹劾,全是些卫所将领。” 刘卫民微微摇头,苦笑道:“所以说啊,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只能一点点的来,袁崇焕这么一弹劾……又不知该乱成什么样了。” 朱徽妍不由拍打了他的手臂,很顽皮向他做了个鬼脸,笑道:“自陛下那里回来时,妍儿可是偷听了方阁老、魏阁老的谈话了,若非如此,还不知晓是相公逼迫皇兄、孙师放弃讨伐建州贼呢!” 刘卫民一愣,忙挺身坐直了身体,一脸不解道:“方从哲?魏广微?不是……他们怎么能如此造谣啊?俺啥时候有逼迫大舅哥和孙承宗了?” “装!使尽装!别以为妍儿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儿!” 朱徽妍很是大大白了他一眼,刘卫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俺都成了囚徒,整日在家教学生、哄孩子、陪老婆,俺做啥了,俺咋不知道啊?” 朱徽妍狠狠顶了顶儿子小老虎额顶,照着小嘴“吧唧”亲了下。 “爝儿,爹爹最会装了,是个大大的骗子,差了一丁点就骗过了咱们娘俩!” 刘卫民更加郁闷不已,不满道:“你们娘俩就使尽挤兑老子吧,早晚老子会被你们娘俩挤兑爬上了张氏的床,让你们哭都来不及!” 朱徽妍可不怕他这个纸老虎,反而白了他一眼。 “爱爬不爬,反正皇兄又不打俺们娘俩的屁股!” 刘卫民张嘴想辩驳,张了嘴却又只能郁闷闭上,娶了两个都不能碰的女人,奈何? 朱徽妍见他一脸郁闷,不由一笑:“相公可别说小豆芽的事情你不知道,妍儿可是很清楚幼军魏延山去了哪里,沈辽三十万建州贼又是从何而来?三十万建州贼,生死危机下,仅二十万卫所军卒,相公觉得能保证获得绝对的胜利?相公可莫说,不是相公授意。” 第373章 又将了朝廷一军【三章,第一章】 “我……我……” “魏延山领数十将领、监军任五千野人女真统领,为幼军中军右协指挥使;赵锐领数十将领、监军南下,任一万广西、云贵、安南新军指挥使,为幼军后军指挥使,此时应该已经入了咸镜道了吧?” 朱徽妍身子微微向他倾斜了下,一脸笑意。 “相公还要狡辩么?还说不是你故意的?” “我……” “你……” “唉……” 刘卫民满嘴苦涩,伸手捏住儿子的小鼻子一阵晃动,叹息道:“有了个太聪慧的老婆……” “苦啊~” 朱徽妍又白了她一眼,笑道:“相公就不怕皇兄恼怒,继续关着相公,打相公的屁股?” 刘卫民反瞪了她一眼,笑骂道:“你一妇人懂个甚,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堂授课,真以为大舅哥很愚笨不清楚你家相公暗中小动作,不知道相公暗中的调动?” 朱徽妍一愣,有些兴趣了,忙将摇椅转动,直盯着他的双眼。 “怎么说?” 刘卫民眉头微皱,稍微思索一番后,说道:“自一开始,相公就不认为二十万军卒可以获胜,有时候就是如此,越是急切、渴望一胜,往往就可能是反着来的,原因很多,最为主要的就是太过心急而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相公本身就是卫所军卒,知晓卫所情况,咱们的田地大致分为纳税田与非纳税田,皇庄和科举的功名学子都有一定的免税田,除此外都是纳税田,卫所军卒也是要纳税的,民田逐渐丢失,卫所军田又岂能避免?” “相公不是说怪谁,这却事实,军田丢失原因很多,这些军田本身就是为了供养军卒的,军卒没了田地,自然也无法养活自己,不逃又能如何?一个个饥黄肉瘦的,又如何能指望他们能日复一日练兵习武?” “所以呢,二十万兵马看似不少,失败也在所难免,只需集中兵力猛攻一处,只要造成慌乱,大崩溃不难想象。可若真想一举获胜,就只能像此时袁崇焕所言,调动近千卫所最健壮军卒。可麻烦又来了,如此之多卫所,仅整合、重训就需要一年时间,调动、整合需要花费一年时间,只有如此,才可能一战而胜。” 朱徽妍眉头微皱,沉思好一会才微微点头,说道:“相公说的是,调动卫所军卒太多,若不重整训练,很容易战时发生混乱,或许仅仅只是百十人的败退就会雪崩似的惨败,相公担忧皇兄,或是孙师无法等待这么久的时间,相公这才强迫着将此事暂停止下来吧?” 刘卫民摇了摇头,叹气道:“不是停止,而是告诉大舅哥,关乎国运之事,急不来,一定要慎重!” “咱大舅哥性子沉稳,能坐在椅登上不吃不喝雕刻一整日木雕,你就该知晓,大舅哥性子足够沉稳,但大舅哥有个致命缺陷,就是耳根子软,说难听些,大舅哥就是主见性不足,坚持不住这种沉稳,孙承宗是大舅哥老师,谁也说不好会不会乱来,所以,你家相公私自替他做了决定,先让他们把军卒整训好了再说,登莱有幼军前、左、中、右四个步兵协,另有一个炮兵协,一个辎重兵协,再加上登莱水卒,有了这些安全锁在,也就足以处理意外之事,二十万军卒若你家相公觉得还成,二哥、小豆芽那里作为吸引火力的侧翼,大舅哥一举平灭建州贼的意图,想要立一个功勋卓著的统军大帅目的,最终还是可以达成的,当然了,这只是一堂授课,授课完了,就要看大舅哥给出的答案了。” 朱徽妍叹气一声,说道:“你们男人之间的算计也太深了,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咱们的慈爝天真可爱呢!” “对不对,小慈爝?” 刘卫民不满自己遭受了冷落。 “哼!” “他就是个只知道吃饱闹人的小混蛋!” 朱徽妍却得意一笑,说道:“两位皇嫂眼见着就要生产了,听有经验的嬷嬷说,是一男娃一女娃呢!” 刘大驸马瞅了她一眼,随意说道:“吃一亏长一智,可别再有事没事自找麻烦,相公为了你的事可还坐着监牢呢!” 朱徽妍一阵沉默,说道:“妍儿知晓了,这些日就不去了皇宫,反正去了也是听着他们说着相公不满话语,听着挺烦心的!”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起身从她怀里抱起刘大少。 “这就对了,关门过自家小日子比啥都强百倍!” 刘大少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最后还是在小娘亲嘻嘻哈哈逗弄下,才为他戴好了口罩,裹了跟个球似的,一家三口才从温暖若春的玻璃房子里走了出来。 看着一群小屁孩在雪地里疯跑乱叫,刘大少连抓带挠,逼得刘大驸马也跟着“呜哇呜哇”怪叫一阵疯跑,反倒吓得朱徽妍在后面恼怒追打…… 风雪飞舞,世界只剩下“簌簌”寂静,到处白蒙蒙,一群大臣如同洁净世界的污垢,全都缩着脖子双手拢在衣袖里,一步一滑缓缓走在两列成了雪人的宫卫过道间。 听着脚下“咯咯”声,眉头紧皱的魏广微最终还是低声询问。 “方侍中,魏某总觉得此事有些莽撞了,当年刘驸马是罢去了不少江浙水师将领,可也算是事出有因,而且刘驸马也给予了卫所军卒足够的安抚,没有军卒们闹事,就算那些将领想要不满也是无可奈何,可今日之事……不妥啊!” 方从哲跺了跺脚下积雪,却叹气道:“不妥又如何?袁巡阅不是说了么,刘驸马事出有因,此次罢去近千将勇也是事出有因,克扣贪墨军饷,虚报卒丁,私吞军屯田地,荒废武备……一条条、一桩桩的,刘驸马安置了老弱,袁巡阅不也用了田地安抚军卒?” 亓诗教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苦笑道:“方侍中话语是不错,袁巡阅是用将军屯田地重新分给了军卒,可亓某并不认为会解决问题。” 朱国祚、赵南星……等人一阵沉默,他们知晓亓诗教话语是何意,田地是百姓的命,军屯也是军卒们的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是会出现百姓田地流失,总是会慢慢向富裕者手里汇集,这是必然的情况。 单个人的抵抗风险能力很差,不管是否因为不良商贾的贪婪,还是因为天灾人祸,一旦遭了难以过去的坎,最后的土地就只是成了件商品,民田如此,军屯田地也是如此。 大明卫所制度下的千户百户,几乎一代代一直延续,父死子承,长时间的居于高位,一代又一代执掌卫所权柄,贫富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无论是明面上,或是暗地里,一旦遭受了难以过去的坎,没有其他收入的军卒,甚至会跪着恳求领军将领买下自己的田地,有良心也好,无良心也罢,一旦军卒跪下了,军将都得必须接受,这就是现实。 巧取豪夺也好,合法购买也罢,一旦签下了契约,律法上就已经是合法的,是受律法的保护,可现在…… 一干大臣们摇头,东林党一干官吏也闭口不言此事。 魏忠贤却阴着脸,朝堂上丢了个老大的脸面,回头远远看向乾清宫方向,心下冷哼不断。 朝臣们相互拱手道别,该干嘛干嘛去,魏忠贤带着几个小宦官正待前往司礼监,想了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再次返回乾清门,尽管他是被皇帝赶了出来,客巴巴却在屋内伺候。 刚来到乾清门,就见职守顾秉谦走出值房,看着他手里的瓷壶,显然是要倒掉没了味道的茶叶。 “魏公公……” “哼!” 顾秉谦刚抬脚欲要招呼,魏忠贤却冷哼一声,也不给他好脸色,转而走入西侧值房。见他如此,顾秉谦眉头微皱,最后轻声叹气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朝堂上争斗愈来愈复杂,魏党、东林党之间的争执,同时还要加上刘大驸马挑起的南北之争,仅仅只是魏党,或是五党与东林党之间的争斗还罢,可一牵扯了南北之争,顾秉谦就跑到了另一方阵营,这让魏忠贤极为不满。 魏忠贤也不理会顾秉谦会不会不满、反叛,刚进入屋内,正见王体乾戴着老花镜观看报纸。 “王公公,今个可有大事发生?” 王体乾一见是他,忙拍了拍暖炕,笑道:“也没多大事儿,就是今年的河南、山东、河北收成不错,山西的土豆、红薯也挺好。” 魏忠贤不由笑道:“也只有驸马爷敢这么整了,别人都是深怕自己露了财,驸马爷却是反着来的,唯恐他人不知道驸马府不够富裕。” 王体乾却笑道:“魏公公话里有刺啊……” “呵呵……” 看着他摇头轻笑,魏忠贤一愣,随即满脸苦涩道:“驸马爷反对孙督师二十万军卒讨贼,与咱家明说也就是了,如今好了,沈辽等地三十万建州贼,当是如何之好啊,总不能出兵三十万、四十万吧?” 王体乾却毫不在意,摇了摇手中报纸,笑道:“咱家算是看了个通透,驸马爷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难道魏公公忘了当日之事?” 魏忠贤连连眨眼,有些不明白王体乾话语,说道:“王公公,当日之事?哪个当日啊?” 王体乾一愣,抬头见他一脸疑惑,放下手中报纸,笑道:“魏公公,难道你记不得了?当日陛下言登莱水师三千门炮……” “三千门炮,这与……不对,不对不对……” 第374章 袁崇焕太会整事了【第二章】 魏忠贤成了屋中的陀螺,来回皱着眉头低喃,许久才站定看向坐着的老人,一脸震惊道:“王公公是说……是说自一开始……自一开始刘驸马就已经有将建州贼,将女真一族……一族……而……陛下……陛下早就知晓……” 王体乾取下老花镜,叹气道:“刘驸马自一开始就有全部杀死建州贼的念头,魏公公想一想,刘卫山将军,想一想刘卫海将军,还有那个名叫小豆芽的野人女真阿哈,他们几年来做的每一桩事情,可不就是一边堵着建州贼去路,一边不住挤压建州贼出山么,到了平整的沈辽,也容易杀人不是?” 又将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拿起报纸说道:“魏公公应该多读读驸马爷的报纸,比东林党人办的报纸,比公公名下的报纸可好看多了,也能看出来许多东西来。就说这山东、河南、河北、山西、陕甘皇庄收了多少粮食吧,驸马爷名下五万一千顷田地,一共收麦谷粮六百万石,两千三百万石土豆、红薯,仅驸马府五万顷田地,粮庄储粮就高达五百万石,过半土豆、红薯自留百姓食用,余者会流入哪里?” “酿酒作坊!” “酿酒作坊残渣会流入刘家寨名下牛马猪羊养殖厂子……魏公公知晓刘家寨每年会有多少收入吗?” “公公以为驸马爷真的需要朝廷二十万兵马,真的需要争吵了一年也尚未决定的二十万军卒吗?” 王体乾叹气道:“不需要,驸马爷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仅驸马爷自己的财力就能造出无数火铳、火炮,造出无数铁甲刀枪,仅刘家寨一家就可独自平灭建州贼之祸。” “陛下知晓,知晓驸马爷想法,但是……驸马爷太强了,强到了陛下也害怕的地步,这才让袁巡阅巡阅天下各卫所情况,才有了今日之事。” …… “可是……王公公,这……” “魏公公,你咋还没明白呢?公公自个数数,每当夏收、秋收时,刘卫山将军总是会出兵与建州贼厮杀不断,期间又有多少次,明明可以趁机彻底击败莽古尔泰机会,又因何放弃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担忧广宁、锦州、宁远等地的粮食?就无其他想法?” 王体乾叹气道:“若说养贼自肥吧,想来公公是不信的,钱粮都是刘驸马自个的,又能肥到了哪里?反而山海关将勇更像是养贼自肥一些,可驸马爷就这么愿意自个花费银钱耗着,耗着自个,难道就无耗着建州贼心思?” 魏忠贤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定然是如此,驸马爷一边用着大明朝赚银钱,一边与建州贼拼消耗,最先倒下的……一准是建州贼!” 王体乾说道:“驸马爷富可敌国,咱大明朝的内外库、赋税都存放在了卫民钱庄,建州贼想跟驸马爷拼消耗肯定是不成的,小豆芽、刘卫海将军又不断自北向南赶着进入沈辽,驸马爷这是要杀死所有建州、海西女真人啊!而且还不止于此,建州贼出不去,肯定会打鞑靼的主意,两相消耗,驸马爷一个人要与建州贼、鞑靼两个拼消耗,耗死咱大明朝两大仇敌啊!” 王体乾摇头苦笑。 “老喽~” “也不知先皇是从哪寻来的这么一个妖孽来,也忒狠了点!” …… 魏忠贤最终还是觉得屋里太憋闷、燥热,等门外的寒冷平息了心头燥热后,突然发现老王头竟然还是未能告诉他,究竟是继续掺和,还是不管不问? 不掺和吧,万一陛下赢了、东林党赢了,自个可咋办? 掺和吧,这是宁德驸马府那位与皇帝陛下之间的争斗,哪一个抬手打他一拳都来不了! 魏忠贤愁的不行,天工阁内的皇帝大舅哥更是烦躁欲狂,一巴掌扫掉桌案上所有物件、纸张,袁崇焕耗费了半年之久的心血散落一地。 …… 袁崇焕咬牙一顿地,大声道:“臣半年来一一巡阅河南、杨淮、福建、湖广、云贵、广西……” “砰!” 朱由校猛然一脚踹翻椅凳,屋内顿时寂静无声。 “朕……朕不想听你走访多少地方,不想听你吃了多少苦,更不想听任何辩解——” 猛然拾起地上一张纸张,在袁崇焕脸前连连甩动。 “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 “这就是答案——” “陛下……” “闭嘴——” 跪着的孙承宗双拳一抱,正色道:“不管陛下多么愤怒不满,但这就是事实,我……我朝卫所……除了九边稍好些……” “老师,老师是想调动九边军卒吗?” “非也!臣只是告诉陛下,若想北上讨贼,二十万军卒只能自七百四十六个卫所调兵!” 呼呼…… “七百四十六卫所……少着三五十,多则两三百……老师你……你知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看着他像是被抽了筋骨,身体微颤就要倾倒,客巴巴大惊。 “陛下……” “陛下!臣弟弹劾……” “闭……嘴——” 未等信王朱由检刚开口,朱由校猛然推开客巴巴,整个身躯弯曲,摇摇晃晃几乎摔倒在地,客巴巴正要再去搀扶,却被他手臂伸出阻止,摇摇晃晃来到孙承宗身前。 “老……师!七百……四十……老师……老师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老师……你知不知晓……朕……朕……” 身影摇摇晃晃,一手搀扶着桌案,一手无力摆了摆。 “重做,直到朕满意……” “让大兄满意——” 孙承宗、袁崇焕,以及信王朱由检一脸愕然看向佝偻的背影,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句话语。 “走!” “都走——” 重重一拳砸下,所有人的心不由一紧,面色更是没有来的一白。 孙承宗、袁崇焕、朱由检、客巴巴无奈退出房门,守在门外的师明至始至终不敢将身体抬起半分。 四人无奈退出门房,师明忙欲要将房门关上,屋内一声愤怒暴吼,师明忙又吓得退后一步,不敢再碰房门一下。 孙承宗、袁崇焕不敢与朱由检多言,只是微微抱拳一礼,两人急匆匆离开,客巴巴更是不喜他,见远处魏忠贤正踢腾着地上雪团等待,忙提着衣裙离去,天工阁前也只剩下了他一人。 朱由检眉头微皱,向着弓腰的师明招手,师明一见他招手,又小心瞥了一眼房内,这才小心碎步走了上来。 “信王殿下。” 朱由检一把抓住师明手臂,将他拽远了些,低声说道:“师明,你与常云公公是乾清宫的老人了,伺候过皇爷爷,伺候过父王,如今更是伺候皇兄,那佞……刘驸马自辽东入京后,就没公公不知道的,本王有些疑惑不解,因何皇爷爷、父皇、皇兄如此信任那人?” 朱由检说着,衣袖下一张龙票刚要送出,师明却如被蝎子蜇了一般,身体陡然退后一步,老脸雪白雪白的。 嘴唇颤抖,就差一点哭了出来,更是连连作揖求饶。 “王爷,您就行行好,老奴也没怎么得罪了王爷啊,您就行行好,放了老奴吧!” 师明再也不敢待在朱由检身边,一溜烟又跑到天工阁门前弓着身子,只是脸色依然惨白吓人,朱由检见他如此,眉头愈发紧皱。 …… “梆梆……” “进来。” 小屁孩洗澡尤为麻烦,与这个时代一般,刘大少脑袋光光,每一次洗脑袋都是最为费劲的,哇哇大叫喊着娘亲救命,刘卫民一恼怒照着小屁股就是啪啪两下,这才老实了许多。 小三独臂拿着宽大的浴巾,刘卫民随手接过,将刘大少包成了粽子送到小三怀里,苦笑道:“娘地,每次给小混蛋洗澡,比他娘地打仗还累人!” 刘大少颇为亲近小三,也不怎么乱动,只是瞪着饱含泪珠看着光屁股的刘大驸马。 “大公子是有福之人,长大了也定是顶尖的大帅!” “就他?别扯了,他就是个混账小子!” 刘大驸马一脸恼怒,用着长长毛巾来回拉着后背,嘴里随意说道:“不会又是孙督师挨骂了吧?” 小三苦笑道:“孙督师没挨骂,袁巡阅却被骂了不轻,小旗大人要看一看孙巡阅的讨贼之策吗?” “等老子洗完了澡再说吧,估计也没啥看头,连大舅哥那一关都没过去,还能有啥看头?但是呢……这个人得多注意一些,太能整事了。” 小三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早朝,孙巡阅竟然提出重置各军屯田地,陛下已经答应了,让门下监拿出具体条陈,估摸着方阁老明日会来寻小旗大人。” 刘卫民却不由一笑,说道:“这你可想错了,方阁老是不可能此时前来的,当然了,袁崇焕若真能重置了军屯田地,平均分给卫所军卒,倒也是件好事儿,此事咱就莫要管了,让他们自己折腾。” 小三苦笑道:“小旗大人,他们是折腾了,可这事儿会惹出多大的祸事谁也是说不清的,到头来还不是咱家跟着倒霉。” 刘卫民咂叭了几下嘴,他知道小三是对的,卫所与盛唐时的府兵虽不同,根结其实差不多,都是因土地流失,土地的再集中而逐渐没落,只是一个是民间,一个军屯,本质并无多少不同,这也是土地私有的必然结果,可他总不能在这个时代搞什么公有吧? “除非是疯了……还挺没救的那种!” 第375章 刘大驸马的瞎掺和【第三章】 这个时代虽是文人压着武将弹头皮,也没了什么真正的世家存在,但不代表就真的没有世家,而卫所大大小小的武官,事实上就是另一种存在着的世家。 子孙世代为武为将,虽财富比不上一些商贾,但这些将领世代都有着真正“奴仆”家将,世代为将,谁又能知晓相互纠缠在一起的人脉关系有多少? 没人知道…… 整个人漂浮在水面,手脚不动分毫,甚至双臂枕在了脑下,双腿很自然漂浮在水面上,只是调节自身呼吸保持着整个人漂浮在水面,看到他这般,小三不由一阵苦笑,他在学堂听过小旗大人讲解密度问题,知晓人体的密度与水的密度差不多,知晓人肺膨胀后会增大受力面积,也知晓羊皮囊子不会沉底,可却做不到这种自然漂浮在水中。 正当小三想着,是否真的因为自己惊慌才导致的沉底问题,耳边响起一声长长叹息。 “这件事情……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啊……三儿,爷们是不是该越狱了?” “啊?” 小三没想到他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刘卫民却仰天苦叹:“真闹腾大了……咱家也扛不住啊……本小旗大人虽罢去了江浙一地的将勇不用,可也没他们这么疯,更没彻底动了所有人的奶酪,也没动他们的子侄,可是……袁崇焕这么整,是要所有卫所群起而反啊……” “哗啦……” 刘卫民陡然挺身而起,自水中站起,一边甩动毛巾,一边恼怒道:“不管了,爱咋滴咋滴,反正这事儿太烂,总不能让咱家养活百万卫所军卒吧?” 泡澡堂子是刘大驸马最喜欢的一件事,却因为袁崇焕、皇帝大舅哥弄的啥兴致都没了,匆匆穿好了衣衫后,抱着小脸红扑扑却饱含泪水的儿子出了房,刚一出来就见张氏拿着厚实的裘衣。 将儿子送到张氏怀里,自顾自背着双手走向书房,张氏一脸怪异看着远去的身影,每次见到他都会有事没事嘟囔几句,今日这是怎么了? 书房很简陋,没什么山水字墨,只有一张并不标准的简陋世界地图,除了桌椅就是两个书架和一个武器架。 刘卫民坐在桌案后,没有去碰触任何纸张、书籍,而是皱着眉头思索小三送来的话语,良久才去翻开小三送来情报,强忍着恼怒一页一页看过,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砰!” “娘希匹的,怎能如此混账胡闹?” 不看不生气,看罢更是烦躁恼火,略过实施计划不理,反正皇帝大舅哥也没答应,但是卫所屯田…… 三日后…… “陛下,陛下……” 师明拿着报纸急匆匆闯入乾清宫东暖房,今日朱由校有些风寒咳嗽,早早的结束了朝议,正在张嫣服侍下喝着汤药,师明的急切还未停下,魏忠贤拿着报纸又跑了过来。 朱由校心下一惊,忙从师明手里拿过报纸,被报纸头版大大的标题镇住。 《论各朝军制兴衰及我朝之卫所制度之思考》。 “这……” 还未震惊回神,一大帮朝臣们也急吼吼跑了过来。 “陛下,刘驸马大逆不道,竟将我朝比作亡国之朝,臣弹劾……” 赵南星大怒,还未说完,朱由校却摆了摆手阻止,双目却紧盯着文中所述内容。 “以史为鉴知兴衰,明得失、更替,天下兴衰匹夫有责,刘某……自秦之二十功爵制始,至汉之全民义务兵役,至隋唐之府兵,至宋之募兵,至今之卫所军户……” 刘卫民自春秋战国开始,挨个分析各朝军制,解析里面的优劣、兴衰,重点说起秦始皇因何可以统一六国,又因何汉朝兴起全民义务服兵役,在到隋唐时期的府兵…… 从内外政治、经济、军事方面进行全面分析,使用各种数据进行多方面论证。 “蒙元暴虐,末年人口凋零,我朝太祖奋起抵抗,自此得我大明之朝,明者,光也,希望之曙,是故太祖屯田以养军,不增百姓之苦。” “太祖开屯田八十九万顷,分三百一十万余军,均得二十九亩,岁得余粮两千七百余万石,军自给之,但自正统年,军屯之田仅余半数,何因?” 接着又开始摆起数据,对各个朝代田地、赋税开始分析,由初始经历过动荡人丁稀少占地较多,到了人丁繁盛耕地稀少,从赋税减少到商贾、官僚不断侵占田地,以及到了当前田地税赋仅五百万两的现实。 “人有聪慧愚笨之别,有勤劳懒惰之别,纵观各朝各代,经济脆弱农户因天灾人祸,因生老病死、婚嫁迎娶、生活不良之习、豪族巧取豪夺……等等因由而不断破产,土地终究会逐渐向富裕者手中汇集,此非人力可阻,民间如此,军户亦是若此。” 刘卫民又举一些实例,他本身就是军户出身,刘家寨就是一个军户集体,对这样的例子太多,随便拿些例子出来极为容易,以实例说明,有些事情确实是因军将们的贪婪,也有一些并非是如此。 “太祖律:凡耕种官田之民,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罚没官田之前朝罪民一斗二升……” “屯田戍边卫国者税粮一斗,重租者八升五合五勺,卫所军户守家卫国两百余年,租税仅次于前朝之罪民,堪为我朝之楷模,当谨之慎之。” 刘卫民一阵叭叭,竟然书写了整整两个版面,虽然最后也未给出具体解决方案,朱由校看罢后却低头沉默许久…… “唉……” 朱由校深深叹息一声,抬头看向孙承宗,默默将报纸送到面前。 “老师,卫所……卫所之事……还是……谨慎些吧。” 孙承宗沉默,魏忠贤眨巴了几下眼睛,忙上前说道:“陛下,老奴以为驸马爷说的有些道理,谁家能没了个难处,若真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军卒拿了田地求到将领门前,将领们是冷脸拒绝,还是触犯律法收下?或许就因为这个田地可以救活了自家父母、子女一命,若将领们不买了他们的田地,与杀人父母又有何异?” 杨涟上前一步,抱拳冷脸道:“臣不赞同魏公公话语!文中也说了各朝衰亡缘由,皆因土地流失之故,盛唐之时府军之田流失,府军之制难以继续,今我卫所屯田亦是流失七成,若不还田于军,卫所今后又如何以续?又以何人守家卫国?” 魏忠贤大怒,冲着杨涟就是一阵暴吼,怒道:“那你想怎么办?把所有将领田地全都收了,全都分给军户?太祖之时每户二十九亩,有的把自个田地卖了银钱,有的没有卖,换了银钱的因你一句话语白得了二十九亩银钱,那些没卖田地的呢?那些花了银钱买了田地的呢?” “说军户将领,你们自己又买了多少田地?是不是也要还给卖了田地的百姓?” 众人大惊,顾秉谦忙上前拉住魏忠贤,却被老宦官一甩衣袖甩开。 “陛下,老奴赞同驸马爷话语,卫所屯田流失,民田流失,原因诸多,需辨别原委,需谨慎待之,宜稳妥为上,军屯不同于民田,军心更不宜太大动荡。” 魏广微上前一礼,说道:“臣赞同魏公公之言,军屯田地日益减少是事实,但亦要谨慎待之,若河南、山东、江南等地冒然妄动,辽东、蓟州、宣府、大同、三关、榆林、宁夏、固原、甘肃九镇亦军心浮动,臣以为当稳妥为上。” 余者众人相视后,一一躬身礼拜,皆以为当稳妥,就是东林党一派也不得不低头,魏忠贤那句话语杀伤力太大了,若也逼着他们还田……虽不大可能,亦够吓人的。 朝廷上因卫所田地争论不休,民间更是争执不断,尤其是五军都督府大小官吏们对孙承宗、袁崇焕极为不满,甚至趁夜向他们府邸扔死猫死狗发出死亡威胁。 五军都督府是天下军卒的实际管理者,除了最顶层大佬们是功勋们担任外,底层官员多是卫所出身,各家各户都有不少田产,事儿一出来,就算自个自认倒霉,他们也绝不敢认下这种事情,除非他们想死无葬身之地。 一干大大小小官吏全都跑到郑国泰家中,手里全都拿着张报纸,吵吵嚷嚷让人极为头疼。 郑国泰因为诸多原因,至今还任着五军都督府都督,本胆小怕事的他不愿招惹这种烂事,可也挡不住这么多人上门砸门。 “大都督,俺姓刘的不信国公府,俺就信大都督,您老说该咋整?” 众人见佥事刘能恼怒起身,乱糟糟的房中一静,全都看向愁眉苦脸的郑国泰。 稽义张礼国见无人开口,也站起身来,说道:“大家伙也都看了驸马爷的报纸,知晓驸马爷是向着俺们的,但朝中小人却想着要了咱们的命,这事儿绝对不能答应了!” “张稽义说的好!绝不能答应了!大都督,您说咋整?!” …… 又是一阵乱糟糟。 “诸位……诸位!” 郑国泰无可奈何,伸手一再下压,许久才将乱糟糟压下。 “刘驸马既然已经在报上刊登了此事,想来刘驸马是不会不管不问的,想来陛下也不愿各卫所动乱……” “都督,这可不成啊,若没个准信,俺们心下都不安呐!” “是啊,都督,不如……不如都督去求求……求求老贵妃奶奶……” “对对,只要老贵妃出马,驸马爷肯定帮咱!” “大都督,您老就去一趟吧……” 第376章 皇帝入府【三章,第一章】 皇后的生父基本上都会册封一个爵位,郑国泰也因此继承了伯爵爵位,但都是个虚名,与刘大驸马一般,只是个拿些俸禄的虚头,但所有人都知道,若非因刘大驸马缘故,他也绝不可能成了五军都督府都督。 众人吵吵嚷嚷,最后还是不得不前往慈宁宫,郑国泰不愿跑去郑贵妃跟前,去一次挨骂一次,刚一进了皇宫,就见寿宁公主夫妇俩正低头挨骂呢,一见这情景就想跑路,还没抬脚呢,就见一道冷光射来。 “不愿来慈宁宫,就别在老娘面前转悠!” “哼!” 郑贵妃又指着冉兴让大骂。 “老娘求爷爷告奶奶,把你送去了门下监,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让你去皇家学堂学习,你说不用,翅膀硬了!现在好了,连丈量个田地都做不好,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让老娘如何去与方阁老求情?” “娘,驸马错了……” “你闭嘴!年纪一大把……妍儿是公主,你也是公主,自个好好瞅瞅,你哪点比得过妍儿?” 寿宁公主见自家相公低着脑袋甚是可怜,想要开口劝解求情,结果自己也被臭骂了一顿。 郑贵妃心下恼火,点着冉兴让脑门骂道:“都说公主驸马金贵,个中感受自个不知?镇国那孩子帮你们松了绑,帮了你们一把,但凡进了门下监,将来也不用再看人白眼,有了本事,将来就算入了内阁也不是没可能,可你倒是给老娘长些本事啊?” …… “气死老娘了,没多少本事,照葫芦画瓢也成啊,与一帮子娃娃们坐在一起,丢了你的人是吧?可你自个也不看看,学堂里又有多少二甲进士在里面的,人家还是进士呢,你连个秀才都不是!” 郑贵妃恼怒,别人又不敢上前劝解,看着低头不吭声的冉兴让,心下有气又有些悲哀,叹气道:“门下监……科考加分值,不需要你整日抱着书本,只需要多用些心、多卖些力气,加加分值,也能弄个秀才,弄个举人,弄个进士,有了进士之名,谁还看不起你了?自个不努力,你能让老娘每次都恬着脸去找门路吗?” 见她话语有些松动,李顺妃上前劝解道:“都是自家孩子,有了错训斥几下也就是了,驸马人也挺老实的,姐姐就别恼了。” “他老实?镇国臭小子看起来每每混账胡为,可那浑小子却从来都是让干嘛就干嘛,他倒好!好像老娘要害了他一般!”郑贵妃又是一通臭骂。 一听到“浑小子听话”之语,郑国泰忙上前搀扶,笑道:“姐姐说的是,宁德驸马最是听姐姐话语了……” “你来作甚?” “这不……这不是天冷了么,府里前些时候得了件上好的皮子,就给姐姐送来了。” 看着郑国泰一脸小心,郑贵妃就是白了一眼,说道:“你要真的这么孝心,也不会大半年不入宫一次,说吧,是不是卫所军屯之事。” 郑国泰老脸顿时泛苦,叹气道:“不敢隐瞒姐姐,二弟前来确是因此事,自袁巡阅在朝堂上整了这么一通,五军都督府军心全乱了,俺就想与姐姐说说,看看能不能……能不能让镇国与陛下说道说道。” “之后呢?” 郑贵妃突然说道:“总不会没了下文了吧?” 郑国泰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说道:“姐姐的意思……” 郑贵妃看着自个憨傻弟弟,心下暗自苦笑,说道:“辽东经略使孙承宗也好,巡阅使袁崇焕也罢,他们都是陛下的嘴、陛下的手,能让陛下在朝廷上点头,说明陛下对现今的卫所已经很不满意了,不管如何,开了口,就要多多少少得到一些。” 郑国泰一阵皱眉,说道:“姐姐说的是,只要……只要不动卫所屯田,五军都督府什么……什么都能答应了!” 郑贵妃眉头不由一抬,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此事需要浑小子与陛下谈一下,还有,严加约束五军都督府,再敢往大臣们府里扔死物,老娘剥了你的皮!” 郑国泰忙拍胸口保证,绝不敢再做这事,这才让郑贵妃饶过了他,看着冉兴让模样心下又恼又愁,最后给了他三个选择,是老老实实当个啥事不管的驸马,还是继续在门下监从文,或是扔去净军从武,冉兴让最后还是吭吭唧唧选择了从文。 冉兴让夫妻、郑国泰的到来,小喜儿刚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回来,就又不得不跑回宁德驸马府。 第二日,与往常一般无二,宫女宦官们起了个大早,将夜里飘落的雪花清扫了个干干净净,唯恐前来听讲的学生们路滑摔伤了腿脚,刘卫民也没太过在意,先是在院中打了一通拳脚,这才为不情不愿的刘大少抹了把脸,唯恐天寒冻坏了脸颊,还特意抹了香香,整的他都想抱着啃上一口。 不仅是驸马府,就是学堂里的学生,早餐都比较简陋,稀饭、咸菜、一张薄饼外加一个鸡蛋,饭后读读报纸,稍微整理了一下课业教案,看着时间差不多时才夹着教案,带着狗腿子小三前往阶梯教室。 一堂课半个时辰,一刻钟休息,当他第一堂课刚刚讲完,小三就告诉他皇帝大舅哥已经等了他两刻钟了。 儿子已经不需要挂在胸前,小屁孩或许丁点大就跟着他在课堂上,在课讲时并不会大哭大闹,很老实待在小辣椒怀里一同听课。 他也不理会孩子们是否欺负自己儿子,下了课也不管不问,直接让一帮学生逗他玩,自己却自顾自背着双手,一路来到阶梯教室顶端较为矮小的二楼。 刚上了二楼阁层,正见到大舅哥与客嬷嬷、张嫣俯视整个驸马府情景。 “陛下倒是好兴致,怎么样,我驸马府还算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朕都有些羡慕大兄的阶梯教室了。” 刘卫民走到身边,毫不在意搂住他的肩膀,看着下面疯跑的孩子们,笑道:“阶梯教室也不过是专门教孩子的地方,若陛下喜欢,陛下设计,臣来修建,修建一处永不倒塌的屋舍。” 刘卫民一拍脑袋,说道:“倒是差点忘了,陛下皇宫虽也威严壮观,但不耐雷火与地龙翻身,臣还想着与陛下商议着呢,来年准备为陛下翻修乾清宫,至少陛下的寝房和天工阁是要修一修的,孩儿们的寝房也要修一下,臣的房子是钢筋混凝土,一般的震动根本奈何不了,陛下的房子就要差了些。” 朱由校想了下,笑道:“大兄说的是,不过朕可是说好了,朕可没钱财给大兄!” “小气!” “哈哈……” 刘卫民翻白眼,朱由校却哈哈大笑。 小三令人搬了些椅登,几人坐下后,朱由校观察了一圈二楼,笑道:“刚刚朕观察了下,这二楼主要是为下面提供灯火的地方吧?” 刘卫民点头笑道:“陛下说的是,原本是无需这一层的,但阶梯教室太过庞大,若无充足光亮可不成,也只能弄了这么一处,自上面的孔洞往下面的巨大吊灯添加灯油和点火。” 朱由校端起茶水饮了口,眉头不由微皱,刘卫民却笑道:“学堂内都是喝的这种劣质茶,陛下若不喜,让小三去臣书房中取些好茶来。” 朱由校微微摇头,笑道:“不用,朕也不怎么喜爱饮茶,还是为大兄节省一些吧。” “呵呵……些许茶叶而已,三儿,快去快回。” “诺。” 小三离去,刘卫民笑道:“节省也不在这么一点,主要是因此处算是学堂,学生就是学生,该吃喝的,臣不会亏了他们,该让他们养成简朴习惯的还是需要的,上梁不正下梁则歪,臣一日为师,总是要做些样板的,当然了,也正如陛下所言,臣在他们身上花费可真是海了去,仅今岁一年,不算吃喝,仅新校区屋舍,臣就花费了一百万两。” “这么多?”张嫣一惊。 朱由校却摇了摇头,叹气道:“爱妃有所不知,新校区所用皆如此等钢筋水泥,甚至刘家寨子城进度都停了下来,完全建成当需要数百万两。” 刘卫民说道:“陛下所言甚是,为此臣之三爷爷不知埋怨了臣多少回了,但皇家学堂终究是百年之大利,为了皇家学堂,臣连皇爷爷最后一面都未见到,每每愧疚难忍。” …… “慈爝怎么没带着?” 两人一阵沉默,朱由校最终还是打破了沉寂,刘卫民却毫不在意道:“浑小子喜欢与一帮半大娃娃在一起,娃娃们也都很喜欢他,在下面屋里疯着呢。” “呵呵……大兄倒是舍得。” “孩子么,没必要太过娇宠,与比他大了不少学姐学哥们在一起也没啥不好的,反而会因为年幼占了不少便宜,好吃好玩的一大堆,有时臣都有些嫉妒呢!” “呵呵……” 两人呵呵一笑,朱由校有意无意说道:“大兄觉得咱大明卫所该当如何处置?袁巡阅巡视了些卫所,情况并不是很好,若用大兄话语来说,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不整治一下是不行的了。” 刘卫民却不怎么在意,二郎腿翘起,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笑道:“卫所早就烂了,也早就该整治一下了,可是呢,卫所不同于其他,卫所……也就是军卒,他们是暴力机器,当谨而慎之。” 第377章 亲兄弟明算账【第二章】 看着他一脸失落,刘卫民笑道:“有些事情不是骤然可已完成的,需要慢慢来,而卫所屯田,乃至天下民田,但凡可以私人占有,最后慢慢都会成了眼前的局面,这些臣也都在报纸上说了个清楚。” …… “难道真的无法改变吗?” 看着沉默许久的大舅哥,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笑道:“若一开始……一开始的时候,太祖不允许卫所名下田地私有,而是国有,或是以卫所整体占有,每隔三五十年重新分配一次,也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正因为私有了,卫所屯田才会逐渐集中在了卫所千户、百户等将领的手中,军户才会丢失了田地,百姓民田才逐渐丧失。” “大兄的意思是……军屯是朝廷的才不会丢失?”朱由校心下一惊。 刘卫民点头笑道:“那是当然了,田地是朝廷的,税赋只能算是军卒租种朝廷的田地,并无资格私卖田地,就算卖了,也只是贩卖的租种权,三十年或五十年重新按照人丁分配,自也没了这么多事情,想要改变当前这般状况也容易,自也可以永久保持住卫所的活力,当然了,现在说这些也有些晚了。” 朱由校认真思索片刻,微微点头,说道:“大兄说的是,可当下又该当如何?” “呵呵……” 就在朱由校一脸肃然相问时,刘卫民却咧嘴“呵呵”一笑。 “陛下不会还想着让孙督师与臣相抗衡吧?” 张嫣、客巴巴皆是一愣,朱由校却不由苦笑一声,叹气道:“朕就知大兄可以一眼就知,朕没想着将大兄如何,只是……只是……” “呵呵……只是你小子心里不怎么安稳,是吧?” 刘卫民也不“陛下、臣”了,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 “大兄……” “欸欸~大兄可没多想,你小子也不用解释这些,大兄比你更懂的权利约束的重要性,大兄也并非不希望有这么一个统帅出现,只是……说实话,臣并不看好文臣为武将,尤其是御史为将!” 朱由校一阵苦笑,说道:“大兄看过了袁巡阅折子,应是很失望吧……” 刘卫民咧嘴一笑,说道:“还好没在老子门下,否则……打扫厕所一个月是没的跑了,太儿戏了,根本没把二十万人命当回事,也没将天下安稳当回事儿,若幼军赞画敢交了这么一份答卷,看老子打不死他!” 刘卫民很无行搂着大舅哥脖子,笑道:“心愈急则不达,有些事情需要慢慢来,他们没及格,反倒是你小子让大兄刮目相看,若你为山海关统帅,大兄相信绝不比大兄差了半分。敏而好学,心量又宽宏、真诚,性情单一、专注、沉稳,反正大兄是比不得你。” 朱由校苦笑道:“哪有大兄说的那般,小弟也让大兄看了笑话。” “不不,这话有些错了,大兄可没笑话,是真的!” 刘卫民正色道:“能看到不足,能不受他人话语影响,能理性看待问题,话语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整个朝堂上还真不一定有几人,或是他们就算看了出来,也因为自身利益而忽视不见,真的,你能做到这些,大兄真的很高兴!” 小三送来上好茶叶,张氏不知何时也抱着儿子上了二楼,看到混账女人出现,越是犹豫畏缩无银三百两模样,刘卫民心下越是恼火,登时骂道:“混账娘们,丁点规矩不懂,还不赶紧把小混蛋抱过来,给他干爹磕个头!” 朱由校顿时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刘卫民却毫不在意,大手接过儿子,照着他脑门就是“梆梆梆”来了三下,刘大少登时眼泪汪汪。 “还他娘地委屈了你咋地?你要是能磕头,老子也懒得弹你,行了,算是磕了头行了礼,跑去玩吧。” 又将刘大少还给张氏,瞪了她一眼。 “老爷们喝茶聊天,你个老娘们瞎掺和作个甚?” 张氏抱着孩子,犹豫说道:“老……老爷……是……是沈姑娘来了府上。” “知晓了,臭娘们啥时候不来,偏偏等到天冷路滑时来!” 刘大驸马很蛮横的赶走张氏,看着大舅哥苦笑一声。 “看到了吧,这就是无奈,也是人生!” 没了张氏,朱由校也自然了许多,叹气道:“大兄说的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以大兄的意思,此时还不是解决建州贼的时机吧?” 谈起正事,刘卫民郑重许多,说道:“原则上是如此,但也不是说就一定是绝对,陛下既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还是按照陛下的意志来整好了,只是……臣以为此时二十万还不足以达到陛下所愿。” “辽东军卒也好,抽调的近千卫所的军卒也罢,本质上都还是卫所军卒,虽九边卫所情况稍好一些,但终究问题都是一般无二的,训练上都有诸多不足,若无法做到这些,臣以为当稳妥为先,先继续整训军卒,只有刀子足够利,才能与臣一较高下,否则……陛下这心……还是不安的!” 刘卫民咧嘴一笑,朱由校却苦笑不已。 “大兄,卫所的根子问题……又当如何解决?” “如何解决……其实臣在报纸上已经给出了答案,至于是何种答案,还需陛下自己探寻,有时候,自己找到的答案才是最为满意的答案。” 刘卫民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昨日皇奶奶可是来了军令了,要臣替将领们求个情,陛下不会真的硬来吧?” 朱由校叹气说道:“大兄都开口了还能如何,不过他们手里的家丁家将却要与了朝廷。” 刘卫民笑道:“一个个的都他娘地成了土财主,还是继续当他们的地主老爷好了,此事臣就越一次规矩,代他们答应了!” “啪!” 两只大手握在一起。 “嘿嘿……” 朱由校狡黠一笑,说道:“大兄又是弄了五千野人女真,又是招一万云贵山林之人入伍,还在山东囤积重兵,时不时就拿建州贼练兵,这是盼着朕大败啊!” 刘卫民一翻白眼,说道:“军中到处都是皇家密探,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你?本就都是你的,偏偏就你小心眼,若不是怕伤了你自尊,用得着这么躲猫猫么?” 又瞅了他一眼,说道:“还有,别想歪心思,大兄这已经是提前预支了,若非你突然冒出的心思,幼军是不会如此极速扩招的,火枪、火炮、铠甲啥的,刘家寨可以有,但需要付银钱,免费的免谈,大兄还欠了一屁股债呢!” 朱由校一阵无语,没想到眼前的大兄这么精明,话语还未开口就给堵了个死死的,无奈苦笑道:“给钱行了吧,但刘家寨也要稍微便宜些才是。” “便宜些……成本价加一成利,这是最低价格!” “成交!” “啪!” “哈哈……” …… “兵科……朕要一半学员!” “这么狠?” …… “啪!” …… 朱由校带着一脸怪异的张嫣、客嬷嬷离开了,刘卫民却苦着脸站在府院门口…… …… 天空阴沉,阴冷刮骨寒风直往衣领里钻,大街上一望可看穿尽头,除了几人缩着身子一路钻入矮巷之中消失不见外,再无其他人影。 站在寒风中,感受着烈风刮骨刺痛,看着萧瑟街道,看向天边的阴沉,袁崇焕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脚步踉跄,一歪重重摔倒在地,远处只有一群人指指点点,耳边好像多了一声冷漠,一阵讥讽…… “袁某……不服!” 身影再次站起,脚步依然踉跄,跌倒站起……站起跌倒……心中的火焰却愈演愈烈…… “砰!” 红着眼睛,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 “酒……最烈的酒——” “砰!” 一锭灰不溜秋的银锞子砸在桌案上。 “四分银六分铅,一分折五钱银,客观最烈的酒一壶需一分银……” “啪!” “够不够?!” 愤怒猩红让店掌管心下畏惧,忙点头说道:“够了够了,客观可还要些……” “酒!” “烈酒——” 店掌柜再不敢多言,忙抓起银锞子去柜台后取酒水,直到走远才敢低声说道:“看着是个官吏,怎的如此凶恶……” 远离门口寒风的角落,两人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人眉头微皱,最终也未起身开口。 寒风呜呜,门外招牌不时响起令人担忧声响,店掌柜终究心软些,还是送上一碟没了多少咸味萝卜,最后只剩下低声喃喃…… “唉……” 洪承畴无声叹息,对着一旁摇头的同僚苦笑不已,起身来到袁崇焕身边,抓起消瘦的一条手臂。 “袁巡阅,洪某送你回府吧。” 没有应答,只有无奈苦笑。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寒风刺骨依旧,醉了酒之人、死人,是最为沉重之人,想要在这种天寒地滑雪地中行走极为困难,也幸好洪承畴身强体健,身材瘦小的袁崇焕对他来说并不是太过困难。 “馋……臣……佞臣……一句话语……一句话语……” 洪承畴耳听着低垂散发嘴里低喃,不由一阵苦笑,想要劝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木……木……” 洪承畴一愣,却没了下文,有些疑惑低头看向搀扶着的同乡,嘴角又是一阵苦笑。 第378章 失落与得意【第三章完】 昨日的阴暗应证了一夜的风雪,天未明洪承畴已经自顾自穿起官服,妻子想要起身服侍却被摇头拒绝。 ”天挺冷的。” 按下了妻子,自顾自推开房门,自顾自关闭院门,与往常一般,路过卫民酒楼时喝了碗麻辣汤,感觉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 酒楼里温暖若春,一块厚重的幄布挡住了所有寒风,店外却寒风刮骨,天依然黑蒙蒙,碎雪依然不时飘落,脑中却想着店内走商商贾吵吵嚷嚷说着天南海北发生的琐事,嘴角不时会微微上翘,他知道,能在这个时候早起走商,能在如此寒冷腊月,还冒雪走商的也只有刘家寨名下商贾。 感受着脚下“咯咯”轻响,不时会有马车从身边经过,也会有车子停下邀请他上了温暖的马车躲避风寒,都被抱拳躬身辞退,看着车里摇头无奈苦笑,他只是微笑拱手拒绝。 越是向前,越是有与他一般,一般默默步行在风雪之中,与他一般无二只是些五六品小吏。 “彦演。” 听到他人招呼,洪承畴不由回头去看,正见礼部主事温体仁向他招手,忙微笑拱手还礼。 “温大人。” 温体仁却笑道:“彦演太过多礼了,来来,与为兄一同前往乾清宫吧。” 洪承畴正要再次推辞拒绝,温体仁已经跳下了马车,拉着他手臂笑道:“听闻彦演就要下放到陕西道参议,为兄还未恭喜呢,走走,到车里暖和暖和。” 洪承畴一愣,他并未得知自己下放之事,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不由自主跟着温体仁钻入马车。 温体仁是万历二十六年二甲进士,与大多数官吏一般无二,有时名次太靠前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情,反而会让自己困在书堆中一生也难以出头,除了编书还是编书,蹉跎了几十年,至今也还是个六品礼部主事,反而尚不如新进的一干进士晋升飞窜,心下失落也只有自知。 温体仁强行拉着洪承畴钻入马车,从车壁上小格中拿出尚温的酒水,一边倒着酒水,一边笑道:“前些日,为兄偶尔在乾清宫听了只言片语,这才知晓彦演将会下放到陕西任参议,陛下重用新人士子,不喜为兄这般老人,艳羡之至啊!” 洪承畴一愣,随即摇头笑道:“温大人说笑了,厚积薄发远比我等更加沉稳。” 温体仁却摇头苦笑,说道:“陛下立了个门下监已然表明了态度啊,而且为兄蹉跎了几十年,如今也还只是个小小六品之吏,薄发不起来了啊!” 洪承畴知道他在说着什么,神宗在位时,几十年不愿理政,所缺官吏也就这么一直空着,神宗病逝光宗登位,朝廷大量官职得以补充,此时当是上位最佳之时,万历二十六年二甲进士,怎么着也不当还是个小小六品礼部主事。神宗在位仅一个月再次病逝,小皇帝登基,又是一个上位的机会,结果还是依然如故。 礼部掌握着科考之事,最易积攒海量人望,偏偏温体仁在礼部这么多年依然不温不火,换了他人如此,也当有些失落吧? 洪承畴脑中快速闪过眼前之人过往,最后还是心下暗自摇头,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是用酒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听说……昨日袁巡阅醉酒是彦演送他回住处的,为兄可要劝劝一句,今后可莫再与那狂人一起,对今后仕途多为不利啊!”温体仁端酒示意了下。 洪承畴眉头微微上挑,叹气道:“同为异乡为官,洪某也是不希望同僚在百姓前失礼,这才搭了把手。” 温体仁微微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再如何陛下的脸面还是要照顾一二的,为兄自然知晓,只是,今后可莫要再如此了,得罪了无数将勇、五军都督府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得罪了刘驸马,这就要了命!” 温体仁又叹气道:“朝堂上为了此事争吵了多久?没有一年也当有十个月了吧?结果又如何?陛下去了一趟宁德驸马府,袁巡阅一日被打回原形,还是回了兵部任一小小主事,而且还是修整兵甲的主事……只因刘驸马一句话语啊……” 洪承畴一阵沉默,许久才微微发出一声叹息…… 马车缓缓前行,透过寒风不时吹动的车帘,看着外面缓缓行走在雪地上的官吏,洪承畴突然发觉马车就是一处牢笼,一个自动行走的牢笼,这座大明帝国中心城池是如此令人窒息牢笼,突然发觉自己只是起起伏伏的可怜虫…… “或许……离开……也挺好……” …… 早朝争吵依然是主题,当皇帝提出调十数万军卒入京训练后,五军都督府闭嘴不言,众朝臣反对声也不是很大,可当提出各军将官人选时,争吵声能把屋檐盖掀翻了,争吵半日也未能最终决定,唯独确定了一系列低级官吏调任地方的人选,而洪承畴也在其中。 随着吏科都给事中章允儒弹劾刘驸马有碍朝政之言,刘大驸马快被关了一年的禁足再次增加半年,朝臣们见皇帝如此,争夺十数万“新军”督军权日益激烈,但这一切全都与刘卫民没了任何关系。 一支百艘船队在两艘庞大无比的大舰带领下,围着倭国转了大半圈后,收取了去年欠下的尾款,一路乘风破浪径直奔向登莱胶州湾港口。 “义……父,大明国真的……真的会为俺们做主吗?” 怪声怪调让人听着难受,监军刘国臣回头拍了拍脸上还保存着绿白条纹少年肩膀,笑道:“小刘子放心,义父相信大明朝会为你们做主的,京城不比你们那个小村子,到了驸马爷爷府邸,一定谨言慎行,甭管遇了哪一个人,都要恭敬着,知道吗?” “嗯,俺……俺听义……父的!” 刘国臣看着渐渐清晰的海岸,耳边传来无数欢呼,嘴角也不由露出微微上翘笑意,对那位干爷爷更加敬服无比。 迈克尔钻出指挥室,见到刘国臣远眺迎上来的一队船队,不由笑道:“在海上漂了数月,终于可以休息了。” 刘国臣笑道:“是啊,孩儿们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个月了,指挥使大人年后真的准备回国吗?” 迈克尔轻声叹息道:“少小离家老大回……是该回家了,就是不知是否物是人非啊……” 刘国臣见他一脸感叹,却不由笑道:“指挥使大人太多愁善感了,咱家以为大人是衣锦还乡!” “哈哈……” 两人仰天大笑。 迈克尔回头看向大明远洋水师后跟随着的二十余艘西洋船只,嘴角不由微微上翘,笑道:“谁又能想到西班牙、英格兰、荷兰人会如此自大,若非如此,迈克尔可没法子得了如此之多船只。” 刘国臣不由微微点头,很是赞同迈克尔话语,他们也没想到那些西夷大鼻子会如此自大,船队离开了南美后,新任的英格兰美洲舰队提督竟然与西班牙、荷兰人一同对留守银矿的明军发动了攻击,明军留守的人不是很多,只能钻入林子在当地土著人帮助下游走抵抗。 坚持了大半年后,原本以为三家联合会击败明军远洋舰队,谁知却面对令人绝望的庞大舰队,尤其是攻击两艘木板包裹着的钢铁巨舰后,西班牙、英格兰、荷兰几十艘船只只能四散而逃,击败了陆地上的敌军,占领了西班牙最为富裕的银矿、硝石矿后,迈克尔带着大明水师四处追杀,甚至连相善的西班牙人也未曾放过,一番追逐厮杀后,西班牙人率先投降,连连遭受损失后,英格兰、荷兰人则彻底成了海上盗贼。 就在刘国臣调笑迈克尔的狠辣后,余广率先登上让他都心颤的巨舰,看到舰体上伤痕,眉头不由微皱,第一句话…… “老子弄不死他!” 第二句…… “是不是倭国矮子?” 余广极为心疼四处查看,发现也就外层木板遭受些许损伤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嘟囔道:“看样子又要花钱修补一下了。” 迈克尔、刘国臣只是跟在他身后微笑不语。 “娘地,够狠啊,这钢铁炮座也他娘地伤成了这样!” 余广一看到上层排列的巨炮底座凸凹伤痕,心下就是一阵吃惊,绝对是重炮近距离轰击的结果,在决定巨舰中部使用重炮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进行了这种测试。 迈克尔笑道:“英格兰十艘大船冒死逼近,尽管军卒们极为英勇,还是有一艘冲撞并抵近炮轰了几炮,不过伯爵号顶住了敌军炮火,挺棒的小伙子。” 余广头颅一昂,拍打着钢铁巨炮,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这艘巨舰是谁设计的,是谁建造的,又他娘地花费了多少银钱!” 余广又伸头,几乎整个脑袋都钻进了炮口查看,用手抚摸着炮口上的膛线,感叹道:“看样子又该换炮了,膛线都快磨损完了,那些大鼻子不会又闹了幺蛾子吧?难不成咱们还没把他们打疼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余广又猛然一拍脑袋,嘴咧得老大,大笑道:“老子的好日子又来了!走走,赶紧与老子说道说道究竟是哪些混蛋,兄弟也好跟大帅说道说道,好带着人杀上门抢地盘去!” 迈克尔、刘国臣一愣,硬是被余广扯了十几步才反应了过来,嘴角不由露出一阵苦笑来。 第379章 远洋生意【三章,第一章】 十一月十一日,后世单身人最为重要的节日,刘卫民一再坚持下,坚持将今日定位刘大少生日诞辰,张氏哭嚎反对,说什么自己儿子是大富大贵的生辰八字,硬是成了命运多舛苦命,结果自然是被刘大驸马按着很是拍打了一顿,张氏这也才老实了下来。 刘大少要过周岁诞辰,府里上上下下焕然一新,娃娃们也穿了自己宝贝不得了的礼服,还别说,个个合身的小西装、小皮鞋,领结这么一打,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看的魏忠贤一愣一愣的。 “驸马爷,娃娃们这么一捣鼓,还真……真不一样了,精神气头大不同啊!” 刘卫民一身二星帅服,从魏忠贤手里接过礼单,很无礼随意看了一眼,嘴里却笑道:“娃娃是太阳,就要精神气头足了才成,要不然可没胆气与公公说话了。” 又摇了摇手中礼单,笑道:“就是这礼轻了啊!” “哈哈……” 刘卫民一阵大笑,拉着魏忠贤走入门内,魏忠贤却苦笑道:“咱家如今可是家徒四壁呢,有俩银钱全喂了报社,日子苦啊,可是比不得驸马爷了,咱家可是听说了,驸马爷的银子自海上回来了。” “回来是回来了,却他娘地又要亏了一大笔!” “哦?不会吧?昨日还在陛下那里听了有一千五百万两呢,驸马爷肯定是……呵呵……” 刘卫民白了一眼,叹气道:“登莱是传来了消息,听起来是得了不少银钱,公公难道就没听陛下说舰队损失?” 魏忠贤却不由一笑,说道:“也就损失些炮和船而已,对于驸马爷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刘卫民摇头苦笑,心里却暗骂不断,自个才刚得了丁点好处,又跑来想要插一杠子,摇头叹气道:“看着是一回事儿,做着又是一回事,公公不也办了报社,其中苦楚又不是不知。” 魏忠贤一愣,又不由苦笑一声,叹气道:“驸马爷说的是,报社就他娘地赔本的买卖,咱家可是听了小道消息,东林党比俺们司礼监还亏呢!” 刘卫民双手一摊,苦笑道:“这不就是了,看着刘某是赚了不少,可内中苦楚不足与人道啊!” “方阁老来了,魏公公自己随意些。” 看到方从哲到了门口,丢下想要再说的魏忠贤走向门外,拱手大笑道:“满月时,没一个人登门,今个倒是稀奇了,方阁老竟也登门了。” 方从哲一边拱手道贺,一边不满道:“是镇国自己老是关着大门,今日倒反打老夫一耙?” “哈哈……” 两人仰天大笑,刘卫民忙将他迎进门房,紧接着就是魏广微、顾秉谦,令人意外的是,竟然赵南星、杨涟等一干东林党也跑来了,另外还有秦王朱存枢、晋王朱求桂等一干冷着脸的王爷,大臣们来了也就罢了,或许是天太冷,好些日没王爷们堵门了,今日又跑来添堵。 刘大驸马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直接双腿岔开拦在门口,看的双方脸红脖子粗。 “刘驸马,老子可是带着礼物!” “哼!少他娘地糊弄人,想着一包点心就能打发了老子?” “混蛋……这是龙票!龙票——” “不是给老子添堵来的?” “哼!” “还是给老子添堵!” …… 一人与一群对视瞪眼,气势却一时无两。 朱求桂上前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刘驸马,俺们都知道你在那个……那个美洲发了老鼻子的财,俺们也不想与你争了,你出兵给俺们抢些地方,俺们保证今后绝不再来烦你!” “行啊,三十万两银子,五千人,老子就出兵帮你们抢,否则滚蛋!”刘卫民冷脸一摆手。 朱存枢上前冷脸道:“凭什么,陛下都说免了俺们的银子,怎么还要俺们拿银钱,你这是抗命不遵!” 刘卫民也上前一步,恼怒道:“老子的炮不要钱,老子的枪,老子的人都不要银钱吗?想让老子吃亏,想也别想!没三十万银钱,就给老子滚蛋,你们只是庶出子,真当老子怕了你们不成,真当你们是皇爷爷子孙不成?!” “你……” “你什么你?没银钱就与老子在王府等着,啥时候有地儿啥时候海外封国!” 秦王朱存枢大怒,正要再恼怒上前与浑小子对怼,庆王朱倬纮忙伸手拉住,走上前深深一礼,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如此,刘卫民也不得不拱手还礼。 “刘驸马,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等王府出了军资,刘驸马就会与我等打下一片地盘,是这样吗?” 刘卫民眉头一抬,微微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总不能老让我驸马府吃亏,刘某身上还背着大山一般的债务没还呢!” 庆王朱倬纮微笑点头,又说道:“也就是说,此三十万并非是我们任何一个王府所出,只要一同拿了出来,也是可以的,是如此吧?” 刘卫民一愣,犹豫点头说道:“如果诸位愿意就近居住,也可以这么说,但必须有一个先提条件,那里不是苏禄,不是安南,你们必须自己征召足够人手,刘某不可能常年派遣大军专职守着你们。” 韩王朱亶塉未等庆王开口,忙说道:“如果没有军卒守护,俺们又怎么能安稳耕种田地?” 刘卫民不屑道:“你们长着手干嘛的,拿钱买寨子里的枪跑,自己整自己的军卒,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杨涟大惊失色,话语刚说出“刘驸马,老夫要弹劾你……” 还未等话语落下…… “刘驸马,此话可是当真?!”韩王朱亶塉尖叫吓人一跳。 刘卫民看了眼杨涟,又看向一干满是期盼的王爷们,微微点头说道:“只要你们能够招到人手,给了老子的军饷,老子就为你们打仗,但有一点,你们自己保护着自己,那里虽然到处都有可能是块宝地,可是却远在万里之外,需在海上颠簸数月,期间死在了海上可怪不着老子!” 韩王朱亶塉点头,正色道:“那是自然,生死有命,死在了海上谁也别怪!但是刘驸马需要帮着俺们训练些军卒,还有……兵科的族人若愿意跟着俺们离开,刘驸马也不能阻止!” 刘卫民面色有些严肃,像是第一次看待起眼前之人,点头说道:“可以,刘某可以帮诸位训练些军卒,同理,人是你们的,所需军资也必须由你们自己出。” “可以!” 韩王朱亶塉微微拱手,转身大步离去,秦王朱存枢皱眉看着十余名韩王府郡王离去,又看向刘卫民,不满道:“刘驸马,三十万军资是不是太多了些……” “太多?” 刘卫民大手一摆,不屑道:“三十万两,老子一艘大舰就需要五十万两!滚滚!就你这样的……哼!同为太祖子孙,人家韩王能成为一国之主,你么……最好还是在北京城王府混吃等死算了,也省得跑去万里外却成了食人族嘴里的口粮。” “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也跑来天天堵门,老子都嫌丢人!” 刘大驸马根本不愿与这等蠢货多言,转身走入驸马府,甩下一干傻眼了的王爷们不管不问,却把杨涟气了个半死。 该来的也都来了差不多,他也不用继续站在门外接待,而是与一般大臣们来到前厅,众人刚刚坐下,赵南星就不满说道:“刘驸马是不是过了,怎能私自卖给宗室枪炮,甚至还允许他们训练军卒?” 刘卫民却不可置否笑了笑,说道:“他们是我朱家的宗室,为了减少我大明朝百姓负担,自愿前往万里外开疆拓土,一切为了大明朝利益,如此作为又有何不妥?赵尚书总不能让我朝宗室王爷们拿着木棍开疆拓土吧?如此之言,是否有阴害宗室王爷之嫌?” “刘驸马……” 赵南星刚要开口,魏忠贤忙说道:“驸马爷说的是,万里之外,如此穷凶极恶之地,若无枪炮相守终究是不妥的,驸马爷考虑的也无不妥,驸马爷……司礼监……司礼监还有些银钱……不知……不知可否也……也去那里寻些银钱?” “哦?司礼监也想去碰碰运气?”刘卫民一愣。 魏忠贤忙点头说道:“对对,就是碰碰运气,驸马爷说的太对了!” 刘卫民想了下,点头说道:“碰运气寻金银当然是可以的,只是那里太过遥远,而且当地土著也较为野蛮,还是有不少危险的,当然了,公公若觉得想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刘某可以腾出一艘远洋船只。” 魏忠贤顿时犹豫了起来,说道:“一艘船只……驸马爷是不是……是不是少了点?” “少?” 刘卫民摇头说道:“魏公公,驸马府找到了的金银,自然是驸马府的,这点就算陛下当前,刘某也还是这句话语,因为这些银钱是驸马府用来还账的!” “当然了,若司礼监找到了金矿、银矿,那也是司礼监的,驸马府绝不贪了司礼监一文银钱,一艘远洋船虽少,却也足以装载数百人,数百人寻找金银矿也是足够了,至于找到了后,司礼监是自己购买船只远洋开采金银,还是让刘某开采咱们分润,那又是另外一说。” 魏忠贤与众人心下一惊,忙说道:“驸马爷的意思……可以卖给老奴远洋船只?”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除非魏公公,或是司礼监是海上盗贼,只要不劫掠我大明海上船只,刘某就敢售与司礼监四十门炮以下的远洋船只!” 第380章 一日一子一女【第二章】 一番话语透露出来的信息太过惊人,可所有人又无奈无比,登莱水师是大明朝的水师,却又是刘卫民的私人船队,所有大舰都是他出银钱改造的,所有人员也是刘家寨出钱养活的,原本衰落萧条的造船厂很短时间因他而兴盛。 刘大少的周岁庆生热闹是挺热闹的,可就是无形中变了味道,就在摆好了酒宴就坐后,魏忠贤还在纠缠十数万军卒主将之事。 刘卫民刚刚敬了一圈酒桌后,抱着可以挪步走的儿子来到酒桌前,刚刚一屁股坐在方从哲身边,魏忠贤就欠着身子为他倒起酒水,叹气一声。 “驸马爷,前些日若不是刘卫山将军领兵两万,辽东又不知死了多少人,咱家是觉得吧……孙督师有些不怎么合适,山海关六万兵马还没训练妥当呢,怎能再分心他事?” 赵南星忙不满说道:“魏公公这话语就不对了,若非是川浙军将正激战时突然后退,孙督师又怎能被建州贼动摇了中军?” 魏广微却笑道:“赵尚书说的有些道理,但魏公公说的也没错,孙督师确实不宜再分心他顾。” 方从哲心下微微叹息,看向若无所觉的刘大驸马,叹气道:“童仲揆后撤也并非无因,也不能全怪军将不奋勇厮杀,五千军卒死伤大半……” “方侍中,童仲揆突然后退,这才致使建州贼一部乘势杀入中军,致使孙督师不得不后撤,死伤大半也是因混乱而惨遭屠戮,其领军之将当明正典刑!”汪文言冷哼一声。 正准备夹个鸡子喂儿子,伸出的筷子一顿,又收回放到桌案上,魏忠贤忙提起酒壶倒了杯酒水,笑道:“驸马爷,不管责任在谁,咱家以为此次孙督师无功而返,也确实不宜再分心他顾,应另选贤能。” 酒水饮下,抬眼看向酒桌上一干朝臣,看向仅仅只是个给事中的汪文言,心下颇为不喜,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魏忠贤身上,突然笑道:“以魏公公思虑,何人可为新军整训之将,客嬷嬷应是知晓陛下心意的,魏公公也当知晓才是。” 看着东林党一干人绷着的脸一松,又笑道:“当然了,也不是不可以另选他人。” 刘卫民伸手搂了下魏忠贤肩头,笑道:“陛下想做什么,你我皆是一清二楚,人可以换,但是换做是谁,却有着很大的学问,需仔细斟酌斟酌才是。” 手掌轻轻拍动,众人脸色大变,魏忠贤更是身子微颤。 “大公子今日大喜,全是咱家的错,自此咱家绝不提任何朝堂琐事,扰了驸马爷兴致!来来,老奴敬驸马爷!” 一听由“咱家”成了“老奴”,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举杯与魏忠贤微微碰了一杯。 刘卫民极不喜欢这种气氛,魏忠贤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纵然未有最后结果,但他知道眼前之人是最为了解皇帝心思之人,只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同时也担心他会插手其中,如此反而坏了事情,而东林党神色却愈发阴沉。 十月十一日,为了祭奠另一个世界无数男女最重要的日子,结果却让他心下极不痛快,早早结束了宴会,臭着脸的刘大驸马也没人敢随意招惹。 酒宴已经结束了一个时辰,自己一个人坐在院中,雪花已经覆满了身躯,整个人如同一尊雪人,朱徽妍坐在阁廊下看了他一个时辰,更远处还站着抱着慈爝的张氏、怀揽着妞妞的小辣椒、沈允婻、杨柳儿…… 沈允婻走到朱徽妍身边,刚要开口却被她抬臂阻止,依然看着院中一动不动雪人…… 沈允婻眉头微皱,沉默片刻突然走入半尺厚的积雪中,一直站在朱徽妍身后的刘英儿眉头一皱,却未动上半分。 跌跌撞撞响动入耳…… “烦不烦?” “想找个地儿静一静脑子也不能?” 脚踩着“咯咯”声响,一步一滑来到身边…… “老爷想静一静,书房里也是可以的,一个人坐在雪地中,一家人都跟着担心,今日可是大少爷的一周岁庆生。” “唉……一群老混蛋,将老子的兴致全弄没了,反倒心下一团郁火难以发泄。” “要不要女婢帮老爷一把?” 刘卫民突然回头,看着脸上戏谑中略带一丝妩媚,也不知是该恼,还是该气。 “瞎想什么呢,老爷心下是心郁之火……算了,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三儿。” 小三忙走入雪中。 “三儿在。” “拿一件准星帅服,送入昭狱大牢,告诉孙行,让他给爷好吃好喝伺候着,过些日,老子去接人。” “诺!” …… 看着他微微摆手,小三躬身退下,沈允婻眉头微皱,脸上也有些担忧。 “老爷,是不是不妥啊?” “不妥……老爷砸了千步廊左右官署,妥不妥?净军都督本应是内廷之人,老爷为净军都督妥不妥?老爷执掌了大明朝的海关,控制了大明南北水师,控制了大明朝财赋,妥不妥当?” 刘卫民轻轻一叹,说道:“老爷的存在本就是最大的不妥当,还有什么是不妥当的?” …… 雪花簌簌,却不知来年是否依然是个风调雨顺之年…… 皇宫,乾清宫,一人站在风雪中,双目却只是看向宁德驸马府方向,对耳边的急切走动声不闻不问。 “陛下,范贵妃生了,是个小王爷。” …… “陛下,李成妃生了,是个小公主。” …… 身影不动分毫,只是微微摆了摆手,双目依然看向宁德驸马府的天空…… 张嫣有些担忧,在宫女搀扶下来到身边,轻声道:“天寒地冻,陛下莫要着了凉。” 朱由校微微动了下眼睛,低头看向脚下积雪,突然说道:“朕想知道……大兄会如何决定。” 张嫣心下微叹,说道:“孙督师……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不用太过担忧,我军损失并不是很大……” 朱由校微微摇头,表情淡然道:“大兄在登莱囤积重兵,却从不开口阻止朕半句,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意味着……哪怕二十万军卒全部死光死绝,大兄的心也不会动摇一下!” …… 抬头看向不住飘落雪花,感受着冰雪严寒透入肌肤的刺骨…… “大兄为了救下萨尔浒十万大军的性命,与皇爷爷以命对赌,打砸千步廊官署,二十万军卒的性命放在眼前,大兄却连眼睛都不会眨动一下,奇怪吗?” “人的命是有重量的,大兄说过,人的命是有重量的,十万人的命却比二十万人的命更重!在刘卫山将军死死钉在梁房口的那一刻,刘卫海将军,以及大兄的阿哈刘忠国死死咬住建州贼后背的那一刻,孙师的命就不值一文,二十万人的命也不值一文,他们存在的意义……也只是大兄的一场授课,只是朕的练手的物品而已。” 张嫣面色大骇,甚至有些惊恐无措。 莫名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淡淡看向那片天空。 “雷霆一怒血流漂杵……话语虽不合时宜,事实却是如此,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唐太宗……以及我朝太祖,流传千古帝王脚下,无不尸骨累累……” 一小宦官急匆匆奔入乾清宫,师明忙弓着身子低声询问了几句,又弓着身子来到皇帝身前。 “陛下,驸马爷已经回屋了,只是……小三拿了件准星元帅府去了锦衣卫昭狱大牢。” …… “传朕之旨意,童仲揆为骠骑将军,授节,持天子剑,为御前新军前军指挥使。” 师明身体微颤,忙躬身领命。 “老奴谨遵圣命!” 师明不敢稍有违抗,张嫣一愣,张嘴却只是深深一叹。 下一刻,朱由校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如孩子一般,提着衣摆大叫着“儿子儿子”冲向后宫,看的远去急切背影,雪地中只剩下一个孤独萧瑟身影…… 皇帝得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是同一日得了两个孩子,正怀抱着儿子躺在浴池泡澡的刘卫民有些呆愣,连儿子连连拍打着他的脸颊都未曾注意。 “说没有儿子吧,两年生了仨儿两女了,老子却还只能整日伺候你个浑小子,你说吧,是不是人比人气死人?” “啪啪……” 浑小子小手不断拍打着他的脸颊,发泄自己对泡澡的不满。 “还不满了……不满也就这样了,今后你个浑小子就老老实实做个苦力,接老子的班!” “再这么看着老子,你也还是这么个命,是命咱爷们就得认!” “梆梆……咯……” 房门轻响,刘卫民也没在意,以为是小三推门进了屋,父子俩正大眼瞪小眼,等到大的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抱着儿子就跳入了水中。 “不是,大老爷们泡澡,你个女人跑进来作甚,还有没有女人矜持了?” “一个是大老爷,一个是大少爷,女婢就是想矜持些也不成啊?” 沈允婻用手指试了试水温,刘大驸马顿时有些惊慌起来,忙去看向外间。 “放心吧,公主已经去了皇宫,才没功夫管老爷呢!” 刘卫民顿时有种手痒痒感觉,很想狠抽眼前女人屁股一顿的冲动。 “女婢是无所谓的,反正老爷想做什么,女婢也没法子反抗,只要老爷不在乎大少爷在跟前。” “你个混账娘们……” “赶紧些,女婢为老爷搓了后背,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第381章 大舅哥欲要册立太子【第三章完,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一大一小两勇士最终还是败给了母龙,小混蛋俩小手伸的老长,看着混账女人侵略性目光在身上徘徊,最终刘大驸马一脸恼怒不去看她。 感受着后背的搓动,一脸恼怒拍打了下儿子的不安分的光屁股。 “老爷可是个正常的男人,你这是玩火!” …… 刘卫民一脸诧异回头,本以为她会接话与自己对怼,结果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动静,回头却见嘴角上扬的狐狸嘴,又气愤转头不去看她。 沈允婻用着香胰子在他后背一阵涂抹,笑道:“陛下得了个太子,你不高兴了?” 刘卫民不由一愣,没想到她会说了这么一句,又嘴角上翘说道:“老爷若与你们一般无二,岂不是太俗了?” “婢女一直想不明白,老爷因何如此费尽心机要了这个孩子,难不成老爷想做吕不韦之事?” “不是~” “你这臭娘们瞎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 刘卫民一阵恼怒猛然转身,沈允婻却白了他一眼,伸手又将他的身子整正了,嘴里嘟囔着“正搓洗身子”的屁话。 “谁让老爷做的事情都是让人看不明白的事情呢?女婢可没听说哪个人有胆子敢收养皇长子为儿子的,史书上估摸着也是头一遭,能不让人怀疑吗?” 刘卫民差点被混账女人气哭了,低头看着俩漆黑纯粹的小眼睛,又觉得一切风轻云淡,嘴角微微一笑。 “没有不代表不会发生,再说了……老爷若不如此,儿子可就真的没了,至于大舅哥的哪个儿子为皇帝与老爷又有何干?自个的事情不操心还来操本老爷的事情,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若真是如此,明个让小三将这两年的账册都扔给你,整个总账来。” 沈允婻顿时不满了,说道:“江南的账册还没整好呢,哪有功夫去整那个。” 刘卫民不由冷哼一声,说道:“没整好你叭叭跑来作甚,就不能将所有事儿弄好了再跑过来?” 沈允婻眼珠子一翻,手拿着粗糙麻绳澡巾扬起,鼻子更是高高皱起,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却也不愿开口接话。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美洲跑过来的孩子安顿妥当了没?” “安顿好了,一个土著蛮子而已,至于么。” “你……” “嘚嘚,你还是别搓洗了,剩下的我自己洗!” 刘卫民转身要她手中的澡巾,沈允婻却笑意盈盈后退一步,像是故意刺激他一般。 “生气了?啥事儿你都藏在心中,不说,女婢又怎能知晓?” 很有一种被她深深击败的挫折感,点着儿子仰着的小脑袋,唉声叹气道:“今后找媳妇,就得找你娘那样的,省心,千万别找惹难缠的娘们!” “听了没?” 沈允婻手臂猛然一抬,下一刻又发觉了哪里不对,又眉眼弯弯冲着看过来的刘大少灿烂一笑。 刘卫民哪里注意到了身后的小动作,无奈叹气一声,许久才微微开口。 “美洲本应与大明岛一般无二,本应是个万里无人的大陆,大明岛至今无人居住,岛上毒虫野兽遍地,可美洲却有人居住,人从何而来?” 沈允婻一愣,神色有些郑重了起来。 “老爷,那里……那里的人不会……不会与咱们……有关系吧?” 刘卫民耳朵突然轻动了下,眼角不由自主转动,却像是什么都未听到。 “虽你说的有些不对,但他们在万年前确实与咱们有一丝联系,迈克尔所熟悉的路线,是美洲沿着太平洋零碎岛屿,走大明岛入南洋,再来我大明,而去岁前往美洲走的路线却是寒冷的北方,是沿着朝鲜、奴儿干都司一路北上。” “结果你是知晓了的,同样可以到达美洲,从北京城过山海关,一路北上,在临近常年冰封之地有一处几十里的豁口海面,最为寒冷的时候,那里会被彻底冰封,极北之地的野人女真使鹿部,放养驯鹿时有时会从冰封的豁口前往美洲大陆。” “万年前,美洲的土著就是从咱们这里,通过那个豁口去了那片大陆,所以说呢,他们万年前,与咱们算是亲戚,但他们与咱们不同,与此时的野人女真部落差不多,只是一个个部落村寨,所以那孩子洗干净后与咱们没太大的区别,与西夷白肤人,与黑人却没一点相似处。” “相公的意思是……那个孩子可以让咱们成为那片大陆的主人,是这样吗?” 刘卫民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就往水池里钻,刘大少却“娘娘”叫个不停。 朱徽妍对他“坐怀不乱”很是满意,一脸笑意来到水池旁,伸手捏着儿子脸颊逗弄了两下,笑道:“娘亲身上凉,一会儿再抱抱爝儿,好不好啊?!” 刘卫民很是有气无力看着两个笑意盈盈的女人,叹气道:“有这么坑自家相公的吗?” 朱徽妍很是白了他一眼,笑道:“相公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着从沈允婻手里拿过粗糙的麻绳编制的澡巾,拍了拍水池石壁,刘卫民最后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靠了过来。 “美洲既然没有国度,只有一个个部落,想要建起一个国度也很容易,只要相公承认他们一个个‘土司’地位,与咱们同源同种,在西夷欺压下认同咱们也不是不可能,相公是这个意思吧?” 刘卫民稍微想了下,说道:“大致也是这么个意思,认可咱们,血脉的认可很重要,那片大陆太大了,有两个大明这般庞大的土地,是一片上天眷顾之地,现在看起来蛮荒,有的也只是些土著野人,但未来却有无限种可能,一个可以诞生一个超级帝国的可能,与西夷人的海盗文化不同,儒家文化更加宽容、包容,咱们占了那里也可以保住那里生活了万年之人,没了咱们,那里的人会被杀光的,而那个孩子就是一个契机,一个占了那片土地并认可的契机。” 朱徽妍皱眉道:“可那里的人太过野蛮了,或许相公是对的,但这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 刘卫民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微微摇头,说道:“有些人确实野蛮无比,但更多的是温善,野蛮的坚决打掉,温善些的却可以成为大明的子民,相公相信,土司制在那里还是没问题的。” “算了,不想了,咱先占了地方,后人的事情让后人去处置。宫里的情况怎么样,刚出生的孩子还好吧?” 朱徽妍皱眉道:“感觉比爝儿出生时差了些,男娃六斤二两,女娃才五斤四两,看着身子骨有些弱了点。” 刘卫民眉头微皱,叹气道:“是差了点……却也在正常范围,从府里多选些好的滋补品送入宫中,其余的……咱也做不得啊!” 朱徽妍唯恐他胡来,说道:“相公,宫里的事情可不能再胡来了,皇兄极为宝贝焴儿。” “名字都取好了?”刘卫民一愣。 朱徽妍微微点头,或许看着儿子小脸可怜,伸手接过,一边为儿子擦拭身体,一边说道:“皇兄早些日就已经取好了名字,满月后皇兄就准备册立太子。” “啊?” 未等刘卫民惊讶,手拿着厚实浴巾的沈允婻就是一声惊呼,一边将刘大少裹了个严实,一边不解道:“皇后虽丧了一子,也不能说今后就没了孩子吧,此时册立太子……陛下是不是有些莽撞了啊?” 刘卫民也不由微微点头,若是皇后张嫣生了儿子,哪怕刚落地就被册封太子,也是天经地义,可这…… 想到张嫣不悦神情,想到一干大臣跪谏情景,朱徽妍叹气一声,说道:“或许只是皇兄一句戏言吧,妍儿回来的时候,皇奶奶特意嘱了,不让相公掺和了进去。” 刘卫民苦笑一声,说道:“你家相公可还在禁足中呢,自个屁事都管不过来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刘卫民从她手里去过澡巾,说道:“行了,你们出去吧,浑小子闹人,本老爷要好好清净享受一会。” 朱徽妍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起身从沈允婻怀里接过儿子,抱着儿子来到外间,在臭小子不乐意哇哇尖叫中穿起衣物,之前放在暖片上的小衣也不是很凉,刘大少很不愿意成了挪步都费劲的粽子,奋力抵抗,哇哇大叫求饶,最终还是成了连脸面都看不到的粽子。 听着儿子哇哇大叫“爹爹、娘亲”,刘卫民嘴角只是微微上翘,感觉这才是人生,至于大舅哥的麻烦,那还是让他自己去挠头吧。 …… 鹅毛大雪簌簌,数十个雪人突兀的出现在乾清门前,数名锦衣卫按刀站在雪人前,时间好像是静止的,只有不断簌簌大雪飘落,雪人一点点臃肿…… 一行由远及近,或手持着雨伞,或眯着眼顶着不住扑打双眼雪花,撑着雨伞之人稍微抬了下手臂,露出伞下半张面孔来,不是方从哲又是何人? 方逢年感觉自己手臂都不是自己得了,还是奋力撑着雨伞,心下却有些火急火燎,唯恐自己叔父再“傻帽”一次,低声劝解道:“叔父,陛下欲要一月后册封太子,虽有些急躁了点,可……可此事……” 方从哲瞪了自己侄子一眼,低声训斥道:“如此风雪,如若冻伤了诸位大人又当如何?” 方逢年更觉悲苦,“红丸”之事不提,可江浙卫所军将之事呢?唯恐他再不闻不顾冲动,再次担忧说道:“叔父,您……您不会在陛下身前动粗吧?” 方从哲哪里会想到会听了这么一句,不由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老脸也不由一红。 “闭嘴!” 第382章 谋士五境【三章,第一章】 “真是舒服啊~” 刘卫民三下两下脱掉了外套,只是穿着紧身的内衣跳上床铺,一大一小正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起,也不知道一岁的小屁孩能懂个什么,竟然也看图听故事起来。 刘卫民钻进被窝里也不老实,腿脚很是不客气压在娘俩身上。 “爹爹~” 小家伙竟然对身上沉重极为不满,朱徽妍很是不客气白了他一眼,他也不理会,也跟着趴在床上。 “还不乐意,跟着爹娘一起睡不好么?爹爹看看啊……嗯,是猴子,还有……猪八戒……不让爹爹看?成,让娘亲给你讲猪八戒背媳妇!” 小屁孩还用小手捂住猪八戒不让他看,气的刘大驸马拍了下小屁股,翻身去拿床头报纸。 朱徽妍捂嘴轻笑,嘴里却说道:“赵尚书他们都跪了一日了,你也不担心?” 刘卫民摊开报纸,翻看自己喜欢的内容,嘴里随意应道:“不是都已经各自回去了吗,再说了,这种事情咱家也没法子去管。” “话虽如此,可这终究不是个事儿,总不能明日接着跪谏吧?” “那能怎么办?让你相公跑去皇宫劝解?要我说,早立太子也没什么不好的,立嫡立长么,如此你那王兄也没了脸面继续住在了东宫,不挺好的吗?” “可……皇后若再生了个儿子呢?” “唉~” 郁闷的将报纸扔到一边,刘卫民伸手轻抚着儿子的小脑袋,叹气道:“刚生了个儿子,满月就要立储,你真当大舅哥是为了自个?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咱们!” “啊?” 朱徽妍大惊,一个翻身,又忙为刘大少盖好被子,一脸难以置信看着他。 刘卫民苦笑道:“整个朝廷千把号官吏,就没人不知道爝儿是怎么回事的,外面的流言流语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今个在澡堂子里,你还没进来前时,沈允婻还说咱是行吕不韦之事呢,她也算是咱家半个人吧?她都这般想了,外人又岂能没这些心思?” “大舅哥这么急着立储,他年纪才多大?两头挂角二十一岁,历朝历代,如此年纪立储者几人?你不觉得大舅哥立储有些反常?” “咱大舅哥看着不温不火,心下跟个明镜似的,他这是告诉文武百官,也在告诉咱,爝儿是没可能成为太子的,让咱死了这条心!” 刘卫民叹气道:“这事儿你别掺和,谁爱跪就让谁跪着,等大舅哥觉得火头差不多时,自然会顺梯下楼,没必要太过担忧。” 朱徽妍听着他的话语,一开始震惊莫名,可到了最后,看着他的神情反而甚是怪异。 “相公……你……你不会真的想做吕不韦吧?” “你……” 刘卫民差点能郁闷吐血了,身子往被窝里一钻,被子一蒙,连油灯都不吹灭了。 “睡觉!” 见他恼怒不已,朱徽妍却嘴角露出温和笑意来,低头看着儿子仰头,轻轻点着小鼻子,低声说道:“爹爹是小气鬼,动不动就生气……” 躲在被窝里不一会就憋闷的受不了,又不得不钻出脑袋,看着眼前雪亮双眸,不由一阵哀叹,大手伸出,很是使尽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猛吸一口气喷出,将火烛吹灭。 “吕不韦……就是一个蠢货,死了也是活该!” “谋士有五个境界,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谋己,就是先保着自个;谋人是保着谋主不死;谋兵,在保着自个、谋主情况下,干掉你的敌人;谋国,不仅要帮助谋主登上帝位,还要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国泰民安;谋天下,谋万世之国,要今日可见千百年之后!” 双臂枕在头下,感觉一个小火球钻到自己怀里,不由笑道:“小混蛋怪会找舒服的地儿,成!是个知道利弊的浑小子。” 又感受到一条玉臂搂抱着自己腰身,叹气道:“登高而寒,古往今来能谋己者,几人?更别提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了,不想死,就该知晓进退之道,相公巴不得大舅哥立了太子呢,可是这话语咱不能说,更不能画蛇添足去做。” “爝儿是不是太子,是不是王啥的,咱家根本不在乎这个,这对咱家来说毫无意义,想要称王道寡,今夜咱跑去登莱,啥样的王咱不能要了?” 朱徽妍身子向上挪动了下,刘卫民很自然将手臂放到她头下。 “妍儿信相公,相公才不是祸乱宫廷的吕不韦呢!” “呵呵~” “也就你个简单痴傻丫头信了相公,这些日别再有事没事跑去皇宫,就在家里待着吧,省的不知何时就成了背锅侠。” “嗯。” “学堂今年早一些放了假期,今年就不用他们上街打扫风雪了,都送去刘家寨,参与冬日军训,也省的招惹是非。” “嗯。” “明日你去一趟寨子……” …… “嗯。” …… 夫妻俩说着零零碎碎杂事,就是不谈朝廷上的烂事,大雪一下就下了个没完没了,往年都是早早降了大雪,今年却直到十一月才扑簌簌下个不停,这种诡异的天气也更令他担忧。 大雪不停,他又被禁了足,学生放了假,自己没事就翻看账册,或是做着各种化学实验,驸马府好像成了所有人遗忘的边缘。 跪谏正如所言,朝臣们坚持了三日,赵南星、朱国祚两人跪谏了两日就病了,余者个个脸上青紫,全是冻疮,估摸着是皇帝大舅哥见跪谏的人少了大半,眼瞅着就要没人跪谏了,也松口不再坚持立储。 这般鬼天气,早朝就是受罪,皇帝受罪,大臣们更受罪,放眼看过去,朝堂上竟然少了不少人,魏忠贤却是咧着嘴走出乾清门的,刚要转道前往司礼监,见到方从哲正与一些小吏边谈边要离去,魏忠贤忙大声招呼。 “方侍中……方侍中……” 方从哲一愣,见魏忠贤提着衣裙碎步走过来,一脸笑意迎上,抱拳笑道:“魏公公今日大显神威,可谓春风得意,可喜可贺啊!” 魏忠贤拱手叹气道:“这不也是没法子吗,陛下有了子嗣,内库的银钱全在卫民钱庄,要用些趁手的便宜钱财也极为不易。” 方从哲微微点头,他也不想太过在此事上纠缠,说道:“税监银钱送入内库,想来刘驸马也是同意的,公公唤住方某,可是有要事?” 魏忠贤眼角看到一干大臣看过来,忙拉着方从哲走远了几步,低声说道:“陛下欲调十数万青壮军卒重练卫所军卒,七个协的将领至今才有一协有将,这么久悬不定终究是有些不妥的,方侍中以为当如何?” 方从哲一愣,随即明白了魏忠贤想要如何,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方某以为久悬不定终是不妥……公公意属何人为将?” 魏忠贤刚要开口,话语一转,说道:“门下监可有合适建议?” 方从哲一愣,心下顿生无奈感慨,说道:“公公这是提醒方某,莫要轻易插手政务啊!” 魏忠贤微笑不语,方从哲无奈说道:“不瞒公公,门下监一群小子,前些日闲聊时还真的聊起此事来了。” “哦?”魏忠贤一愣,忙问道:“都说了些什么来?” 方从哲想了下,说道:“陛下欲重练卫所军卒以用,孙督师、王阁老提议之人都被陛下拒绝了,公公提议陛下也未曾答应,但入了监牢待罪的童将军却因刘驸马成了前协指挥使,魏公公可有所觉?” 听了此话,魏忠贤心下一阵哀叹,说道:“驸马爷若是看中,陛下自然也尤为重视,可咱家多次前往驸马府,驸马爷根本不言此事,奈何?” 方从哲微微摇头,叹气道:“魏公公还是没明白啊,童将军与孙督师,与公公推荐之人有何不同?此人又因何被刘驸马看重?这才是尤为关键的地方。” 魏忠贤一脸疑惑,方从哲苦笑叹气,说道:“陛下因何欲重练卫所军卒,因何欲重立一军?想来公公心下必是知晓,寻常之将又岂会是幼军之敌手?” 苦笑一声,方从哲微微拱了拱手,这才摇头轻叹离去。 魏忠贤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呆愣愣看着远去的方从哲,就在小宦官有些不解想要唤醒他时,却一蹦三尺高,甩袖大步向司礼监奔去。 宫女、宦官实质上与各大家族的仆役丫鬟没太大区别,都只是一些下人,而外廷大臣们则是皇帝土财主的管事,将皇宫比作四合院的话,管事也只会在主宅的前院做事,而仆役丫鬟们则只能居于后宅,皇宫也是这般,除了净军这种连台面都没有的杂役外,内廷二十四衙门基本上都在皇宫的北面,东方地位要比西方地位高些,司礼监的位置不言自明,也正是在皇宫北面万岁山附近,在内廷的心脏位置。 魏忠贤心急火燎的,一路上也不与想熟人搭话,径直跑到司礼监文书房。 “快,快给咱家寻出各卫所所有悍勇将勇文书!” “公公,您这是……”才成了秉笔没几日的李永贞有些不解。 “还不是七协新军闹的?” 魏忠贤一脸苦涩。 李永贞一愣,随即点头笑道:“东林之人被陛下冻伤了不少,恭喜了公公!” 第383章 大明朝将门【第二章】 “承恩,放松些身子,别这么绷着……” “砰!” “呵呵……” 还准备指点指点眼前小子骑自行车,话语还没说完,连车带人一起摔倒在地,看的一群人哈哈大笑。 刘承恩,远洋舰队监军刘国臣在美洲收的义子,刘国臣又是身在马六甲为留守的刘卫诏的养孙,刘卫诏是刘养的养子,并称呼刘卫民一声“大兄”,如此以来,刘卫民反而成了刘承恩曾祖爷爷了,关系是挺乱的,他对眼前阿兹特克小伙子还是挺喜爱的。 “你太紧张了,身体要放松下来,不过也不着急,多摔几次,摔着摔着就学会了。”刘卫民一脸笑意。 刘承恩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磕磕巴巴说道:“曾……曾祖,俺……俺能去学堂吗?” 刘卫民笑道:“当然可以了,来年让你曾祖母亲自给你办入学!” “呵呵……” 刘卫民看了一眼对他白眼的小媳妇,又笑问道:“你小子想学什么?” “兵科!那些西夷……西夷人屠杀了俺们!”刘承恩一脸坚定。 刘卫民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明日去刘家寨吧,正好也可以参加军训。” 刘承恩看了眼一直躬着身子的义父刘国臣,犹豫着说道:“前日义父说,俺们的祖先原本就是大明的人,曾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俺们阿兹特克族成为大明朝人?” “呵呵……” 刘卫民不由看向刘国臣,笑道:“国臣,你这养子够聪明的啊,一声‘曾祖’,老子就是不答应也不成啊?!” “哈哈……” 刘国臣忙拉过半大小子跪倒。 “孙儿代孩儿谢过大爷爷垂怜!” “砰砰”叩首,刘卫民忙将两人拉了起来,笑道:“都是自家人,也无需太过麻烦,来年国臣前往美洲,代陛下对承恩的父亲册封个土司也就是了。” 刘承恩一听“土司”,心下大喜,忙“砰砰”又是几下。 “谢过曾祖父赏赐!” 看着刘卫民哈哈,沈允婻嘴角一阵上翘,心下对刘大驸马拿人家田地再赏行为很是不屑,看着大手拍打着半大小子哈哈大笑的相公,朱徽妍突然笑道:“虽是拿他人的东西再赏回去,可若没相公点头,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他们的还真不好说了。” 沈允婻一愣,随即点头笑道:“公主所言甚是,女婢就是觉得老爷有些小题大做了,仅仅百十人的小村寨而已,值得如此吗?” 朱徽妍却逗弄了下怀里的儿子,笑道:“今日是百十人的一个村寨,或许明日就有百十个这般的村寨,那里地广人稀,与咱们极北之地相连的大陆更是千里无人烟,这些都是无主之地,不占白不占,相公要的也就是一个名头,一个借口,再说,给出的只不过给了一个村庄级别的土司罢了,给了又有何妨?” 沈允婻微微沉默,最后还是微叹点头,说道:“用了别人的东西赏赐,反而得了更多,女婢佩服。” 看到小三急匆匆走了过来,沈允婻笑道:“公主以为小三会送来了什么消息?” “沈姑娘以为呢?” 朱徽妍淡淡一笑,或许儿子真的很沉重,又转身送到张氏怀里。沈允婻双目却紧盯着不远处刘卫民神色变化,见他有些讶然低头看向送来的纸张。 “看着大人惊讶模样,不会是小太子之事又起了反复了吧?” 朱徽妍回头看向张氏,见她神色略显紧张,伸手摇动了下伸过来的小手,笑道:“沈姑娘说笑了,相公不会为这种小事动容的,估摸着是魏公公趁着赵阁老、朱阁老病了,提议了几个合适的将领人选。” 沈允婻一听是军方事情,就有些兴趣缺缺,笑道:“魏党、东林党推荐之人要么只是些贪鄙之人,要么就是不懂兵略文臣,陛下欲练堪比幼军之军,怎么也应该选九边悍勇之将才是。” 朱徽妍看着刘卫民摇头叹息走了过来,不由笑道:“沈姑娘可是想差了啊,若真如此简单,也不会拖了这么久也未能确立下来殿前新军七协将领。” 说着,朱徽妍下了台阶走向摇头苦笑的刘卫民,不着痕迹挎着他的手臂,年岁渐长的她也显得亭亭玉立,站在身材高大的刘大驸马身边,也不再显得跟对父女一般。 “怎么了?是不是魏公公提了几个合适之将领。”朱徽妍说着话语,却看了眼沈允婻。 刘卫民边走回暖和的屋里,边挠头说道:“还别说,老魏还真的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竟然真的选了个挺合陛下心意之人。”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手里纸张送到她面前,说道:“自太祖立卫所,将领一代代延续继承,一个个与隋唐之时的世家豪族没太大区别,当然了,权利、财富上差别是很大的,本质上却并无不同。” “从古至今,北方多出将门,麻李两家就不提了,土达氏有昌平总兵达奇勋、凉州守备达元祯父子;祁氏有甘肃总兵祁秉忠;鲁家兄弟鲁光祖、鲁光国任凉州副总兵,此三将门皆为土家将门。” “榆林卫王学书、王学时、王学礼三兄弟皆为宣府总兵、副总兵,王威、王世国、王世钦、王朴皆为副将、参将、守备。” “延安卫杜松杜老太师自不必多言,宁夏总兵、延綏总兵杜文焕,宁夏副总兵杜弘域……” “榆林卫尤氏有山海关游击将军尤世功、山海关右部总兵尤世禄、参将尤世威、尤翟文、尤岱……” “延安萧氏子神机营提督萧如薰、陕西副总兵萧如兰、宁夏都督同知萧如蕙、南京五军都督府佥事萧如芷……” “榆林张氏子张应昌、张全昌、张德昌;大同马家子马栋、马林皆为总兵。” 刘卫民叹气道:“北方为重防之地,将门由多,其子孙大多为将,大者总兵,小者副将参将,门生故吏更是多如牛毛,江南之地就要少了许多,剿灭海寇之时的江西谭家、福建泉州俞家、蓬莱戚家,还有战死在萨尔浒的刘无敌刘家等江南将门,只是可惜,江南将门因种种关系,最后……” 众人一一就坐,就是刘国臣、刘承恩父子也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刘卫民话语。 “我朝大敌,甚至历朝历代都是以北方为敌,北方将门多些也在其理,每临战事,朝廷必调江南之强卒,正谓将军百战死,不管民间还是军中,都存在着欺压外地人、欺压客军恶习,故而每临恶战,皆以客军为盾、为刃,江南又是文人士子为重,两相消弭之下,纵无朝廷政治打压,久而久之,江南亦不存将门之事。” 刘卫民弯腰从朱徽妍手里拿过纸张,又一次看了眼纸张上人名,叹气道:“除去与魏忠贤相善之将,余者皆九边将门,或是山海关之将,唯独仅一人赋闲在京的戚帅子戚国昌,恰恰正是此人被陛下看中,任了殿前新军左协指挥使,不是没道理啊~” 沈允婻眉头紧锁,皱眉道:“陛下不愿将门太过强大,又不愿新军战力太差,选择已经落了势的戚家,女婢可以理解,可戚家子早已不习军略,怎能比得上久在边镇的九边将门,如此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刘卫民看了一圈,发现唯有自己小媳妇和什么都不懂的刘承恩外,全都一脸不解,不由微微一笑。 “世界不同了,军队与军队也不相同,选人用将自然也不会相同,里面的学问大着呢,自个仔细琢磨琢磨。” 见他扶膝起身,沈允婻不由狠狠刮了他一眼,朱徽妍却微笑不语跟着起身,两人一同出屋,却相视一笑,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一个要去书房,一个要前往厨房…… …… 新军一共十二万,与组建幼军做法一般,在发觉刘卫民强行将沈辽塞满了三十万女真人后,发觉已经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建州贼后,朝廷也不得不停止急躁的脚步。 深思熟虑后,皇帝大舅哥依然决定组建殿前近卫新军,并分成“前后左右中”五个协,除了幼军专门组建辎重协外,另建起一个炮兵协和一个骑兵协。 五个步兵协,每协两万人,任何一个协都比一个总兵还牛,任何一个协的争夺也尤为激烈,一直都没个结果,却因禁了足的刘卫民送了件衣服,兵败的童仲揆竟然一跃成为殿前新军前军指挥使。 朝廷数月争执,余下各协将领一个都未能决定,趁着东林党全都冻病了,十一月十五日,魏忠贤再次尝试上奏,皇帝很意外的当场定下了戚帅之子戚昌国暂为新军左协指挥使。 谁也不曾想到,魏忠贤推荐了十五人,其中九人是辽东将领,有九边悍勇老将,调阅了近千卫所将领,刚刚升任秉笔太监的李永贞也就这么一提,魏忠贤也是找不到合适人选了,就把落魄吃不上饭的戚昌国加了上去,结果还就偏偏就他入了皇帝的眼了。 别说其他人,就是魏忠贤自个如何走出乾清宫的都不知道,头皮都快被挠破了,也没想明白皇帝怎么就看中了一个垃圾堆里的人了呢? 第384章 大兄一眼见底【第三章,晚了点】 头发花白老者,铁甲已经成了土红色,却像是标枪站在臭皮巷门外。 老管家上上下下打量许久也没上前,除了按在腰间绣春刀看起来还算不错,可这衣着也太破旧了吧? 除了身后站着四个同样花白发须的老人,也没见到有任何包裹,老管家有些琢磨不透五人究竟是何意,也没敢太过跋扈上前赶人,犹豫了好一会才上前一礼。 “这位老将军,有……事儿?” 戚国昌双拳一抱,淡然道:“听闻魏公公举荐了戚某,戚某特来拜谢公公!” 老管家一听是感谢自家老爷来了,顿时露出笑脸来。 “原来是戚将军,来来,还请入府暂等一会,我家主人尚还未有下朝……” 话语还未说完呢,笑脸登时僵住。 戚国昌大拳一抱,说道:“若公公不在,戚某晚些时再来拜访,戚某需先到五军都督府报备,还请老管家谅解。” 就这么走了? 看着人远去没了影,老管家才气的一拍大腿。 “嘿~” “咱家就是在宫里这么久,也还真没见过这么浑的人!” …… “三公子,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头发花白的戚十三郎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 戚国昌脚步未停,至始至终都未有回答,戚十三郎与几位老兄弟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苦笑跟在身后。 两个大胖子正抱着肚子从五军都督府衙门走出来,也不知在叨咕什么,若再次相见,刘卫民或许都认不出两个大胖子是谁了,正是李如柏和费英东两人。 远远看到一前四后四名头发花白老者走来,费英东目瞳中闪过一丝讶然,李如柏见来人模样却是一阵叹气。 “没想到,戚家也有再次出头之日……” 费英东一愣,说道:“二公子,这就是魏公公荐举之戚帅之子?” 李如柏一脸落魄道:“不是他又是何人?” 话语间又像是变了个人,一脸堆笑抱拳,远远的大步迎上前。 “戚三兄,小弟昨日就听说兄长被陛下看中,正打算今日前去兄长府邸相贺呢,竟在此处见了兄长,可喜可贺啊!” 戚国昌一见是李如柏,神色不由一愣,淡然拱手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戚某虽一老朽之人,陛下若需要,戚某亦是死不足惜,只是二公子有负父兄勇武之名了,甚是可惜!” 戚国昌微微抱拳,自顾自绕开走向五军都督府守卒,李如柏笑容渐渐僵硬,渐渐成了狰狞,一脸落魄…… 戚家虽负盛名,相比东李西麻却也差了一些,如今…… “都是因他……” 嘴角喃喃,李如柏默默穿过冷漠的四名按刀老者,费英东沉默片刻,默默跟在李如柏身后…… …… 看着小三送来的情报,一盏茶后,默默将纸团扔进火塘中。陈三严微微躬身退出房门,细细将之关了严实。 “有些意思了……” …… “戚国昌……朱阁老以为如何?” “有了先辈教训,还算不错,可以试一试。” “……阁老所言有理,希望可以如我等所愿,希望……他也莫要再走父辈的老路。” …… 从腋下取出体温计,朱由校自顾自看着上面数字划痕,微笑道:“大兄做的这东西不错,朕都知晓自己是否有无发烧了。” 张嫣不由一笑,一边为他细细掖好被子,说道:“刘驸马做出的体温计对成年人作用还不是很大,可对于无法言语,只知道哭闹的孩子却有大用,就是……太贵了些。” 朱由校却点头笑道:“一根一百两,贵是着实贵了,却也比两年前一支冲天炮值了不少。” “呵呵……” “说起一支冲天炮要百两银时,大兄可是把大伴骂了个狗血喷头,如今的百两银钱够朕放一夜冲天炮的!” 看着手里的玻璃体温计,朱由校叹气道:“大兄也嫌贵了,可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越是精细的东西制造越是困难,大兄也是因为孩子们才花费颇多弄了五根。” 张嫣心下叹息一声,又有些怪异道:“慈爝在驸马府上,就是臣妾也曾听闻了些风言风语,陛下欲要册封焴儿太子,刘驸马为何好像没一点反应啊?” 朱由校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道:“皇后根本不了解大兄,要是真如皇后所言,大兄也不是了大兄。” 师明不知何时进了屋里,无声无息躬身站在角落里,朱由校抬头看了一眼,师明忙弓着身子走到近前呈上一张纸条。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大人刚刚送来的。” 朱由校微微摆手,师明躬身退回到角落里。 看着他眉头微皱,张嫣有些奇怪问道:“驸马府发生了事情?” 朱由校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是,是朕刚刚选入的准星元帅。” 纸条递出,张嫣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一边看着,一边不解道:“刘驸马很奇怪,幼军兵制好像与大明朝的兵制也不同,远不如咱们的将军名称更好听。” 朱由校轻笑道:“一星将至五星大元帅,比较简洁些,你不懂军中之事,越简单越有效,准星元帅统领两万五千人,元帅是大了些,也就听着好听些,按照大兄话语,这叫有面!” 张嫣来来回回将纸条看了好几遍,犹豫说道:“戚将军刚正不阿,不畏权贵,陛下选的将领挺好啊,怎么看着陛下好像有些不满意一般。” “有吗?朕脸上真的有不满吗?” 朱由校一脸灿烂,看着他长相一般,但咧嘴一笑时,就显得特别阳光,张嫣第一次见他灿烂一笑,竟然有些恍惚不真实感来。 朱由校微微摇头一叹,说道:“他不是大兄,没大兄那种一眼见底真诚感,或许……上一辈人的事情……大兄说是阴影,朕觉得挺贴切的。” 张嫣有些无语,刘大驸马是“一眼见底”之人? 看着她一脸犹疑,朱由校微微摇头,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也不愿太过解释,说道:“戚家、俞家在隆庆、万历年时拜入胡宗宪门下,胡宗宪又是严嵩门徒,紧接着又是张居正,因种种缘由两家才落魄至此。” “上一代的过往让戚国昌有了阴影,可为将,却不可为重将,注定比不得戚帅,更无法与大兄相提并论,他只能算谋士中的谋己一境,而大兄……” 或许感觉自己说多了,不愿再谈及刘卫民,伸手指向师明,师明忙上前躬身。 “比照幼军准星帅服样式,令人连夜赶制,明日连同天子剑一同送去戚府,就说……殿前新军是天子军。” “奴才遵旨!” …… 一日间,朝廷突然多了一位耀眼新贵,未等戚国昌前往魏府,魏忠贤竟然亲自带着礼物登门,随之还送上了五匹上等鞑靼战马。 东林党各大佬来了,五党人来了,魏党人也挤满了颇为简陋的院落。 一人成了耀眼明星,一人却站在昭狱大牢外,披着准星帅服抬头看着灰蒙蒙天空…… 昨日,刘家寨刚刚送来一个显微镜,人家的显微镜都比较小巧,他的却跟个书架一般,还需要他爬梯子才能看清肉眼永远无法看清的细菌、病毒。 刘卫民正爬着梯子,正观察自家铁皮罐头里面细菌情况,一帮臭小子自打他整了个化学实验室后,整日整夜就没完没了,连他都不知道如何溶液渡锡,就这么被一帮小子无意间弄了出来,也就尝试着弄了些猪肉罐头,存放了足足三个月,闻到有些臭气时就感觉里面的肉坏了。 如此高大的显微镜,自然是需要使用专门的钢铁支架,而且蒙着口罩的刘英儿就成了他的助手,小三只有一只手,有些事情的确做不来最后只能招来刘英儿帮忙。 “英儿,将玻璃片向左动一点点。” …… “好好,就这样,别动……” 刘卫民一点点调节焦距。 “好多菌虫啊……” “小旗大人,俺也想看一看!” 刘卫民低头一看,正见刘英儿仰着脖子,犹豫道:“想看?成,让你看一看,别吓了自己把小旗大人的显微镜弄坏了,这玩意可是费老鼻子的劲了!” “嗯,俺小心着!”刘英儿忙点头答应。 刘卫民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嘴里还说着:“虫子有万千,长的各种各样,看着了也别太惊讶。” 此时的技术没这么好,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个轻微移动的小泡泡,并不能看清鞭毛啥的,更不可能看清真正的细菌样貌,至于是什么样的细菌,他也没法子辨别,这些也只能让阿蛮将来对其进行分门别类。 先是一阵嘟囔,预先给刘英儿打了个预防针,唯恐她摔了下来,又搀扶着她爬上木梯。 “小旗大人……英儿看到了!一动一动的……是不是小虫子啊?” “是呢,这些小虫子吃进了肚子里就会闹肚子,拉稀,就会生了病。” 刘英儿低头看向正仰着脖子扶着梯子的刘卫民,犹豫道:“那……岂不是说小旗大人的罐头失败了?” “失败?” 刘卫民一愣,随即笑道:“你一个丫头操心的事儿还不少,小旗大人失败次数还少了?多整几次,解决了不漏气估摸着也就成功了。” 一军卒大步站在门外。 “禀告大帅,童将军求见!” 第385章 “废人”童仲揆【三章,第一章】 “童将军?童仲揆?” 刘卫民不由一笑,随意摆了摆手,笑道:“让童将军自己过来,又不是外人。” “诺!” 军卒大步离去,搀扶着刘英儿下了木梯,自个又再检查起眼前的显微镜来,显微镜原理不是很难以理解,难的是里面的镜片制作。 “感觉光度不够,看样子需要弄个聚光烛灯啥的。” 刘卫民爬上木梯又观察了一遍,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 “有总比没有好些,慢慢来吧。” …… “御前新军前协指挥使童仲揆,见过大帅!” “童将军免礼。” 刘卫民依然在注视着显微镜下玻璃片。 “此时不是军中,童将军无须多礼,随意些。” “诺!” …… 刘卫民抬头看了眼披着幼军专属帅服披风的童仲揆,见他一脸肃然,不由一笑,一边爬下木梯,一边笑道:“童将军不用这么紧张,本督不用将军投诚啥的,你只需做你自己认为该做的就成。之所以帮了将军一把,一者公主前往辽东时,童将军也算帮了本督一把,今次算是还了人情。” 刘卫民走到童仲揆面前,看着眼前本应早就死在辽东的川浙将领,见他依然绷着脸,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离开臭气哄哄的实验室。 “二呢……本督并不认为你突然后撤有多大过错,孙督师看着安排挺好,置广宁右卫、广宁左卫、广宁后屯卫、锦州、广宁中左所、广宁右屯卫、松山堡、宁远、宁远中后所、广宁中后所、广宁前屯卫、广宁中前所十二守备。” “贺世贤守广宁右卫,陈策守广宁左卫,尤世功守广宁右屯卫,朱万良守广宁后屯卫,祁秉忠守松山堡,黑云鹤守宁远中左所,董仲贵守宁远卫,张大斗守宁远中右所,张名世守广宁中后所,戚金守广宁前屯卫,孙得功守广宁中前所,孙太傅守锦州。” “援辽榆林将贺世贤、尤世功,援辽河西蒙将祁秉忠、蒙将满桂、回将黑云鹤、罗一贯、赵率教、河北将马世龙,辽将朱万良、董仲贵、孙得功,援辽川浙将陈策、你童仲揆、张大斗、张名世、戚金。” “援辽陕甘、陕西、河北将八人,援辽川浙将五人,辽东将只占三人,十二守备,十六副将,川浙将占五人,如此仅以将领守备而言,孙督师相对公允,并无欺压你们一干江浙之将,甚至还略有提升,可是呢……你们毕竟是南将,底下的军卒、将官却多是辽地之人,本督本就是辽地之人,本为卫所之卒,其中苦楚自知,对你的败退并不意外。” 一开始说了这么多,童仲揆神色不动半分,直到最后一句话语说出后,瞬间像变了个人,竟有一丝灰败之色。 刘卫民叹气道:“陕甘、山西天然与辽东之人亲近,他们还能让辽东出身军将、士卒听话,你们就要差了许多,川浙之卒本就少了些,又被分散开来,若童将军领的是本家子弟兵,本督相信绝不会如此,所以战败也不算太意外。” “本督之所以帮将军一把,这第三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此次陛下欲要设立的殿前新军,主要选拔的军卒皆是江南、河南、山东之卒,戚将军是山东之人,戚帅又于江南剿灭倭寇,戚将军领山东之卒没问题,而将军则领川浙之卒。” 随意坐在阁廊下长木椅上,刘英儿忙为两人准备茶水,端起茶水稍微饮了一口,叹气一声。 “我大明各卫所已经坏了,南方如此,北方亦是如此,就是京卫、九镇亦是如此,故而才有本督整训幼军,陛下整训殿前新军。” “十二万新军,听起来很多,但各卫所所出壮丁并不是很多,与辽东基层军卒皆是辽东人有很大的不同,易于震慑训练,再加上你本就是南将,也少了诸多困难,若如此还不能让你雪耻,不用陛下动手,本督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就不用想了,你只需记住你是陛下亲军,你只需向陛下效忠即可,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刘卫民话语说道最后颇有些严厉,换做几年前他没这个自信,就算有这个自信,也没这个资格对一个老将本着脸严肃,而此时,童仲揆也只能低头听着。 端起茶水一口饮尽,刘卫民站起身来,童仲揆忙起身微低身姿。 “北京城你也没地儿可去,而且京城也乱糟糟的,不适合居住,这些日就去刘家寨吧,到了刘家寨也别把自个当成一军指挥使,与一群娃娃们一同军训,就拿自个是个普普通通的军卒,这对你没坏处。” 童仲揆躬身抱拳道:“诺!末将听从都督安排!” 刘卫民又拍了拍比他年长一倍的童仲揆肩膀,看向刘英儿说道:“为童将军准备些衣物、热水,好好清洗一下,饭后让三儿亲自送童将军前去寨子里,仔细安排妥当了。” “诺!” 刘英儿也如军中一般抱拳一礼。 新军十二万,加上辽东现有军卒,差不多二十万,而殿前新军七个协,每一个地位都不会低了,但童仲揆此时却像是他的家将一般,更是在洗漱后,连午饭都未吃就去了刘家寨。 当童仲揆一群学堂娃娃们一般列队、喊着“一二三”号子跑步后,京城朝臣们皆摇头叹息,就是魏忠贤也叹息,叹息一个“废人”出现了。 没人不知道皇帝欲要另立一军是何意,皇帝又怎会允许新军还未拉来京城呢,就有人叭叭贴上了宁德驸马府?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雷霆大怒,可左等右等,都等到了小皇子满月庆生,等到了大年夜,也还没见到雷霆之怒在哪。 魏忠贤趁着赵南星、朱国祚等人冻病了,竟然讨到了一个协的主将,赵南星、朱国祚也不敢病了,重感冒尚未病愈就跑到了朝堂上“咳咳”个不停,而争夺剩余五个协主将名单也愈发激烈。 刘卫民根本不理会朝廷事情,正抱着儿子左看右看,刘大少看着他龇牙咧嘴模样也有些担心,唯恐刘大驸马又趁着他年幼折腾,身子不住扭动,小手张的老大,嘴里也不知是喊谁了,反正就是逮着谁都喊“娘亲”救命。 “天启五年!” 刘卫民举着刘大少一阵怪异。 “咋就三岁了呢?” 见他作怪折腾儿子,一脸担忧的张氏不敢多言,朱徽妍、沈允婻却不怎么怕他,两人竟然齐齐伸手。 沈允婻最后还是没抢过比她小了一半的朱徽妍,却也不愿弱了气势,翻白眼瞪了刘大驸马一眼。 “天启三年十月二十日出生,今个都是天启五年大年初一了,可不就是三岁了吗?” 刘卫民一阵无语,明明一岁多一点,竟然变成了三岁! “行吧,让老子弹一下,算你给老子磕头了,老子也好给你发个压岁钱红包。” 朱徽妍很是白了他一眼,笑骂道:“相公最是可恶了,哪有这么欺负自个孩儿的?” “今岁还是不去皇宫么?”又问了一句。 刘卫民顿时一阵苦笑,叹气道:“你家驸马相公还在禁足中呢,想着去给皇爷爷上柱香,可谁让大舅哥的嘴大呢?” “好像你真怕皇兄似的?” 朱徽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说道:“昨日入宫时见了皇嫂,又说起船匠之事,相公究竟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有登莱水师就够了,辽东就那么丁点大,在觉华岛建船厂?这脑袋都他娘地咋想的?” 朱徽妍却苦笑叹气道:“相公又不是不知道原委,又何必拿这些话语搪塞啊?” 沈允婻却笑道:“女婢觉得老爷不是恼怒船匠之事,而是恼怒耍的手段。” “还就这句话语比较中听,想要就开口,说什么在觉华岛修建个船厂啥的,他娘地都想干嘛呢?” 刘卫民一阵恼怒,说道:“咱先不提觉华岛大小、合不合适修建一个船厂,咱就说登莱水师的位置,就这位置,觉华岛适合建造船厂?拿老子耍着玩呢?!” “嘚嘚,你也别管,张嫣她有本事,你让她来找老子,不行你就让她男人过来,你看老子敢不敢打人!” 刘卫民气哼哼,太气人了,当然他也绝不相信是大舅哥的主意,以他对大舅哥了解,这种腌臜噎人烂事还是做不出来的,至于拿孙承宗,拿辽东来压他…… 自来了这个世界,他就没怕过谁! 不提屁事还好,提起就是一肚子气,拿着张面皮扔向小三。 “你也别在家里待了,明个你就去登莱,告诉余大人,将登莱船厂一分为三,十五过后迈克尔要返回西夷,刘国臣为远洋舰队提督,你为副,你们带着船匠,一者送去大明岛,一者送去美洲大明港,那里上好的木头多的是,找地儿给老子就地建造大船。” “哼!想要船匠?老子花钱培养的……老子做主!” 气的刘大驸马也不陪着媳妇包饺子了,一撅腚抱着不情不愿的儿子跑路,只留下一干苦笑不已的妇人。 “说着说着还生气了……” “姐姐,陛……陛下不会……不会恼怒吧?” 沈允婻微笑不语,昨日才从刘家寨回来的刘马氏,也只是看了远去的高大身影,也并不开口多言,朱徽妍低声嘟囔一句,张氏却有些担忧。 第386章 富庶的刘大驸马【第二章】 很多事情张氏并不是很清楚,朱徽妍几乎经历了所有的事情,知道就算自己皇兄、相公真的起了冲突,也绝不会轻易动了宁德驸马府,就是北京城不远处的刘家寨子城,那就不是谁都可以轻易碰触的。 随意说了两句宽慰话语,朱徽妍就去书房寻刘大驸马父子俩,小的哭闹要哄着,大的生气了,也要哄着。 大年初一是长辈花钱、小辈们发财的最佳之时,刘大驸马悲催的坐在家中,准备给来磕头的每一个娃娃们送上红包,说上两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话语,不仅如此,还要开大席,管着从刘家寨回来的娃娃们一顿好的。 刘大驸马给妞妞发了大红包,小财迷小嘴露出八颗牙齿,小辣椒却很霸气,直接伸手问他要了一百两银子。不仅仅是她们,不仅是学堂娃娃,阿蛮姑娘和一干古越姑娘同样要给些银钱,再加上学堂里的教喻们,仅发放给学堂的红包就过万两,再加上刘家寨的妇孺、管事、活计、干活的工匠、船匠、以及这个月的净军、幼军饷银加倍,仅这一次,驸马府就要超出五十万两红包。 痛哭并快乐着,刘大驸马坐在虎堂正厅,反正就是不断送出红包,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至少要进行四五日,相比他,抱着儿子前去皇宫拜年的朱徽妍就要轻松了许多,花费也根本不值一提。 小慈爝身体极为健硕,若非他人知晓根底,任谁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刘大驸马的娃,一岁零两个月,小屁孩已经可以满地跑了,“爹娘、奶奶、太太”的叭叭的说个不停,因为经常去皇宫,两宫娘娘们也极为喜欢小嘴很甜的他。 马车刚出现在慈宁宫,小喜儿就跑了过来,围着慈爝打转“慈爝慈爝”拍着巴掌叫唤,见着郑贵妃和一干娘娘们出现,朱徽妍也不再取笑小喜儿要儿子送给她的话语,忙跳下车迎上前。 “妍儿给皇奶奶们请安!” “哪来这么多虚礼,今年浑小子还不出来吗?”郑贵妃笑道。 朱徽妍叹气道:“皇兄的禁足令还在呢,相公也不能不顾皇兄的颜面。” 说着回头看向刘英儿,笑道:“英儿,将车里的锦盒拿出来。” 一边搀扶郑贵妃入庭院,一边笑道:“听说姑姑生了个大胖小子,正好二哥送来了些珠子,就选了些好的。” “自家的债还在身上呢,就知道花冤枉钱。” “无碍的,今年收成还算不错,远洋船只在美洲与西夷三国打了一场,不仅得了些银矿,还得了一千五百万两银钱,铜也得了不少,再加上海贸司、织造府以及咱们海上船队一共也有千万两收入,库里攒下的已经有了三千万两,后年到期的龙票债也只是五千万两,应该是无碍的。” 郑贵妃一脸惊讶,却不知,库里银钱也只是明面上的银钱,私下里还隐藏着两千万两,尽管如此,也够让人心惊得了。 郑贵妃叹气道:“怪不得会有人想着船匠事儿,原来海上生意这么赚钱。” 沈允婻叹气道:“今个早上还因此事惹恼了相公呢,原本想讨要些船匠也不是不可以,可在觉华岛修建船厂,相公觉得是在羞辱,正打算将船厂一分为三,送去大明岛和美洲呢。” 刘昭妃一愣,犹豫说道:“话语虽是孙督师、皇后开的口,应当也是陛下心意,镇国若如此……” “如此怎么了?哼!刚见了些银钱就打主意,咋不看看孩子们身上背的债?” 郑贵妃不满道:“老娘觉得孩子们说的对,觉华岛建船厂……也好意思开了口?” 众娘娘们不是一无所知的妇人,也知晓登莱几乎就堵住了辽东湾,辽东距离登莱又近,无论什么借口都说不过去,原本朝臣们都该集体反对的,反而全都闭嘴不言,全都作壁上观起来。 一年来,朝廷屁事没干,原本得了的两千万两银钱,如今也只剩下千万两,反而卫民钱庄不算上民间储存,仅海运赚取的银钱就有三千万两,若加上民间储存,拥有良好信誉的钱庄,总库存五千四百余万两,另铜三百五十八万斤、铅四百七十一万斤、锡三百二十六万。 卫民钱庄对劣质银、铜钱进行重新熔炼,损失了些,但仅此也足够让无数人双眼发红,尤其是知晓卫民钱庄库存的朝臣。 郑贵妃对刘卫民决定极为赞同,傅懿妃就要担忧了不少,在乾清宫,当着慈爝、皇帝的面,张嫣也没敢提这事。 照例撒了一遍银钱,刘英儿拉着马车离开了皇宫,朱由校站在乾清门外,看着向自己挥动的小手,一脸平静转身走入院墙,甚至不去理会提着个盒子远远呼喊“陛下”的魏忠贤,仿佛至始至终未见到他一般…… 张皇后、范贵妃、李成妃、王良妃、段纯妃、任德嫔、冯德嫔,三个孩子也被抱了出来,西暖阁被重新改造过,屋内无一丝烟气,也很是暖和,范贵妃一连生了一儿一女,最一开始的女儿小公主就送到了张嫣身边养着,一群妇人在暖阁内说着话语,气氛就要差了宁德驸马府不少。 按理说,朱由校身体倍棒,生孩子没问题,能闯过重重挑选,一入宫就成为妃子的王良妃、段纯妃也不可能生不了孩子,可两女至今也未有一儿半女,由一开始的地位颇高的妃子,逐渐成了角落里沉默寡言之人,反而不如宫女出身的其余德嫔。 几女怀抱逗弄着三个孩儿,说着妇人间的话语,也不知是谁,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宁德驸马府的富庶来,说着卫民钱庄多少多少银钱,卫民粮庄储存了多少多少粮食,说着烟花铺子赚了多少钱财,梳妆镜子多少,接种天花疫苗多少,臭胰子,贩卖盐巴…… 杂七杂八的,更是不断猜测今年年关宁德驸马府会发放出去多少红包……等到朱由校来到暖阁时,众女依然没有停止迹象。 张嫣见他推门入屋,忙抱着比刘大少小了一圈的永宁公主来到身边,笑道:“姐妹正聊着公主今年要发了多少喜银子呢,陛下不如也猜测一下,也好让姐妹们知晓哪一个中了彩头。” 朱由校一愣,笑道:“这个可不好说了,学堂生徒每人和驸马府里的丫鬟、宦官一般都是一两银钱,数万管着内务的净军与娃娃们一般,皇庄民户、修建皇家学堂的匠人少一些,净军、幼军饷银、登莱、金州、复州、盖州、咸镜道、奴儿干都司、苏禄、安南军卒饷银翻倍,嗯……再加上十万船匠薪金翻倍,至少在五十万两以上吧。” 众女一阵惊呼,张嫣却笑道:“臣妾就说么,驸马府仅一个年关怎么着也要花费五六十万两。” “呵呵……这还是少的呢!” 朱由校抱过宝贝闺女坐在床沿上,笑道:“驸马府仅各管事、主事、将领就有近千,一年的分红就超过两百万两,大兄富庶着呢。” 张嫣与一干妃子知道宁德驸马府分红份子钱的事情,甚至知晓将领按照大小也持有一定分红份额,但却从无他人知晓一年中需要分出多少银钱,听到“两百万”的数字都是心惊不已,屋内更是一时寂静无声。 张嫣沉默稍许,看着逗弄亲吻宝贝女儿的朱由校,犹豫说道:“陛下……辽东一年花费也不过三百万两,宁德驸马府是不是……” “呵呵……” 朱由校看了她一眼,笑道:“朕知晓皇后想要说什么,可这种事情是没法子的,朕也不曾想到刘家寨会有今日的富庶,也想不到一群娃娃竟也能产出如此之多钱财来,可这都是大兄一手所创,朕是没法子开这个口的,而且你们做的也太……会惹恼了大兄的。” 朱由校很是疼爱与慈爝相差不多的长女,撅着嘴亲吻了下小手乱抓的女儿,笑道:“娥儿义父就是个怪脾气,是个驴脾气,得顺着来,明着讨要很容易得到想要的,对不对,对不对娥儿~” 张嫣一阵无奈,看着一群面面相觑姐妹,坐在他身边说道:“陛下欲要练殿前新军,十二万将勇,每年就要花费两百万两饷银,再加上兵甲器具,少说也要四五百万两,仅辽东将勇和新军花费,我大明朝赋税就难以撑起,臣妾也是无奈。” 朱由校微笑点头,说道:“十二万新军皆出自卫所军卒,与辽东军卒自是不同,饷银并不需要这么多,当然,每年花费两三百万两是少不了的。” 张嫣叹气道:“依照大明卫所祖制,卫所军卒确不需要多少粮饷,但也还是需要一些的,纵如陛下所言,朝廷也还需要一些额外收入方可。” “所以……皇后就答应了觉华岛修建船厂?” 朱由校偏头看了眼张嫣。 “觉华岛……只会让大兄以为皇后,以为孙师在侮辱大兄,若言在南直隶修建船厂还罢,大兄还能答应分与皇后一些船匠,现在么……” 朱由校微微摇头叹息,无奈说道:“现在就不要想了,朕过些日下些旨意,在江南寻些工匠,重开江南船厂即可。” 张嫣叹气道:“臣妾没有想着在觉华岛修建船厂,只是……只是……” 第387章 爆发流感瘟疫 朱由校知道她想说什么,知道她又在担忧着什么,对此却有些不可置否,摇头说道:“皇后想多了,大兄是不会阻止朝廷在江南造船的,觉华岛可以有码头栈台,确实不适合造船。” 范贵妃怀抱着儿子,突然说道:“朝廷在江南造船,所需银钱又该当如何?这要不小一笔银钱呢!” 看着一干女人看着自己,朱由校突然看向不远处弓着身子的师明,笑道:“师明,你觉得当如何?” 师明哪里会想到皇帝会突然问他,脑门顿时冒出汗珠来,弓着身子说道:“回陛下,登莱船厂……登莱船厂之初是……是驸马爷预付的定金,老奴以为……驸马爷开海走商赚了不少银钱,而驸马爷如今所造船只皆是五千料之上的远洋战船,所走皆是万里外美洲,南洋走商民船几乎不怎么建造,所以……老奴以为……江南商贾、驸马爷应该愿意支付银钱预购走商民船。” 朱由校微笑点头,随手摆了摆,师明忙弓身退回角落。 “皇后今日不提船厂,朕估摸着一两年内,大兄也是要在江南另立一船厂的,毕竟大兄也需要民船,朕的船厂就让大兄掏钱吧!” “呵呵……” 一想到刘大驸马的郁闷,朱由校就不由咧嘴一笑。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登莱船厂本就是专门为建造战船远洋创立的,自己战船还不够使用呢,怎么可能转而制造商船,朝廷就算没有花花肠子,刘卫民也打算在广州、福建等地另开造船厂,至于江浙,他是不会开造船厂的,只会与安南、苏禄一般弄几个修船厂,这还没等他动手呢,朝廷就盯上了他的盘子。 过年时,官衙需要锁衙休假,皇帝就算想要再建船厂也不可能,也正如他猜测,大年初二,小三就被刘大驸马赶出了府邸,随同的还有两三千宗室族人和三千多青壮汉子,他们是各王府王爷派遣到美洲大陆的第一批人员。 寒冬之时刮东北风,由登莱前往南洋正是时候,到了南洋后,进入春夏之时,自大明岛前往美洲又是顺风之时,航程上要缩短了许多。 南线如此,北线则需要等待春夏之时,北方冰雪融化后,自登莱北上后世的阿拉斯加,自如今被命名的大明冰州入南美。 无论南线,还是北线,两者都极为凶险,若无沉重坚固大船,也绝无可能安全到达,相比南线,刘卫民更愿意开辟北线航道,沿途开设村寨作为补给,以此保证最终归属,有人才是占有,尽管因此花费颇多。 宗室子前往美洲的事情早就确定下来了的,尽管是寒冬腊月,数千人依然坐着爬犁、马车一路前往登莱,一开始还无人在意,可等到皇宫传出要在江南造船后,全都知道了刘大驸马想要做什么,大臣们相互拜年时就会指着宁德驸马府一阵大骂“奸诈小人”几句,当然这也与驸马府没了任何关系。 该干嘛干嘛,刘大驸马有了足够的强酸、强碱,没事在实验室里做做自己也早已丢失的实验。 相比他人,他这个半吊子化学老师相对懂的较多一些,一些基础的化学反应方程式还是懂的,至于反应得出的什么物质,根据加入物质所含基础元素进行判断,加上得出崭新物质的一些特性、特征进行判断,总之在这方面他要远比自己的学生更具有优势。 过了正月十五,与往年一般,沈允婻也带着人返回了江南,该走的走了,该回来的学子也一一返回教室。 朝廷官衙开门后,该争吵的依然争吵,为了剩余五个协的人选,为了欲要重新开设的船厂,为了新军是否一定要调入京城整训,为了来年开支预算…… 朝堂上就没一日安静的时候,时间一点点走过,转眼间就来了三月,自过了年后,整个北方就没下过一场雨雪,刘卫民的眉头也愈加紧皱。 看着他将报纸扔到一边,神情略显焦躁,张氏用嘴咬断刚刚打了结的线头,说道:“老爷,三严昨日说外城不少孩子受了风寒,已经死了二十三个孩子了,学堂是不是暂时休学几日?” “嗯?风寒?” 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心下顿觉不安来,说道:“自年后就未有雨雪降下,今岁天气太过诡异……这么着,一会你去一趟寨子里,让寨子里人去登莱,多运些鱼油,让三老祖多安排些人,要在最短时间内赶制出两万副口罩和臭胰子。” “孩子们……住在学堂外面的一律暂停课程,每个人发放臭胰子一块,口罩两副,要让各班级教喻仔细叮嘱,饭前饭后一定要洗手,口罩勤洗勤换,除饭食外,不许取下。” 听了张氏话语,刘卫民立即紧张了起来,唯恐爆发流行感冒,这个时代的流行感冒不似后世那种变态流感,平时也会有孩子鼻子拖多长啥的,也没人太过在意,过几日自己就会好了,可这种疾病对没多少抵抗的婴幼儿却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尤其是流行起来时。 有些紧张自己儿子,刘卫民说道:“府里在房门处多放些臭胰子,进出之人都要清洗手脸,慈爝这些日就别进宫了,留在后院别出来,生人莫要进入后院。” 听着他说的这么严肃,张氏也紧张了起来,未等她开口,推门进来的朱徽妍却说道:“相公说的是,宫里永宁公主昨日得了风寒,一夜烧都未能退下呢!” 刘卫民大惊,忙指着她说道:“赶紧去清洗一下身子,衣物立即用臭胰子泡着,三日内不许靠近我儿!” 朱徽妍心下有些不满,却也知道轻重,点头说道:“妍儿回来时,皇兄问相公可有法子。” 刘卫民眉头紧皱,叹气道:“相公也没太好法子,这方面太医院比阿蛮姑娘更为有经验,不过让人告诉大舅哥,另外两个孩子必须隔开,但凡接触了永宁公主的人等,包括大舅哥自己也不能接触另外两个孩子,专选一个御医在宫内,御医不许与外人接触,避免染上了病源传给了健康的孩子。” “现在就让人去宫里,记得一定要给孩子戴上口罩,接触孩子之人也要佩戴口罩,接触前一定要用臭胰子清洗,现在就去!” 刘卫民又郑重说了句,这个时代的人懂隔离,但是这种隔离并不十分安全,皇帝大舅哥需要临朝理政,需要面见大臣,大臣们家中一大家子,又要与更多人接触,看着没问题,实际上很可能已经携带了各种各样的病菌,反而相比被困在王府不得外出的王爷们,他们的子女成活率就要高的许多。 越是知道越是担忧害怕,朱徽妍对他的话语也尤为重视,连房屋都未进入,径直安排人前去皇宫,自己则独自一人前去浴室清洗。 张氏心下害怕,孩子的小衣也不缝制了,也去了浴室清洗一遍,换了衣服才前往后院,第一时间内就把口罩给不情不愿的儿子戴上。 刘大驸马一声令下,刘家寨拉着数千块臭胰子进入学堂,每个孩子发放一块,口罩库存也还有一些,也一一发放了下去,但凡家住在校外的,一律休学一个月。 臭胰子制造原料来于登莱水师训练时抓捕的鲸鱼,刘家寨三老祖刘耀祖一开始并未真正重视,本以为寨子的库存六万块臭胰子足够使用,仅仅只是三日,流感疫情彻底爆发,医馆几乎被人挤爆了,一副平时只是三五十文钱的汤药暴涨几十倍,反而被困在家中的学堂学子,因一日十数遍用臭胰子清洗手脸,因佩戴口罩,反而得病的极少,也因年纪较大些,并未有人伤了性命,而新旧校区因紧闭大门,更是没有遭受丁点影响。 百姓看到皇家学堂孩子们状况后,原本只是十文钱一块的臭胰子竟然生生拉涨了十倍,五十文的香胰子也差不多,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见此情形,净军四千骑、幼军五千骑,不惜一切代价,硬是用战马来回奔驰前往登莱运输鲸鱼油,登莱水师也大规模出海北上,竟把朝鲜、倭国吓的不轻,朝鲜王更是秘密处死了前来秘议的建州贼使者…… 刘大驸马的禁足令解禁了,看着嘴角全是火疮的义女满是哀伤。 “大兄……” 朱由校几乎要崩溃了,朱徽妍还是慢了一步,当令人前往皇宫交待清洁隔离事宜时,皇帝心忧儿子,还是将疫病传到了孩子身上,小王子才几个月大,当夜高烧不退,第二日午时都未撑过,同一日出生的怀宁公主却未有任何问题,且已经送入更为洁净的育婴室中。 小王子朱慈焴病逝,朱由校整个世界都塌了,又要眼瞅着最为疼爱的永宁公主也要逝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无人能知…… 默默脱去手上橡胶手套,将气息微弱的孩子抱在怀里,眼中满是哀伤悲痛…… “娥儿……与干爹……赌……赌命吧……” …… 刘卫民默默抱着奄奄一息,仅剩下一口气息的义女,默默出了坤宁宫,没人敢抬头,皇宫内已经死了十六条人命,所有人都只能低着头默默退到一旁。 第388章 二次赌命【三章,第一章】 在刘卫民抱走永宁公主的那一刻,范贵妃直接昏厥过去,朱由校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一岁大的孩子放入冰水中,看着他用管子插入年幼公主的喉咙中灌着汤药…… 第一次在皇宫中夜宿,第一次躺在另一个公主身旁,一夜间不知擦拭了多少遍酒精,强行灌下几次汤水…… 无数大臣以死跪谏…… 第三日,刘卫民怀抱着冲他微微一笑的小公主离开了皇宫…… …… “浑小子啊……一次赌命不够,还要赌二次……” 郑贵妃无奈叹息。 李顺妃摇头苦笑,说道:“现在可怎么办,前有皇后悲痛失神之语,今日范贵妃又……” 一干妃子美人唉声叹气,前次还好些,这次都知道刘镇国救下了小公主,却坐使小王子一命呜呼…… 郑贵妃沉默片刻,面色一阵严肃,不满道:“哪个敢将如此孩儿放入冰水中的?哪个又敢将管子插入皇子皇孙肚子里的?你们谁见过?谁又敢?” “孩子还没救下呢,一帮大臣们就拼死跪谏,就要当场斩杀了浑小子……” “他们谁敢如此拼命?” 郑贵妃冷声道:“浑小子虽浑了些,可他这是拿命去换,永宁都成了那般,谁敢保证他能救活?老娘就没见哪个御医敢如此拿命来赌的!” “哼!” “一个一岁多,一个几个月,一个撑了好几日,一个仅撑了一日,就是拿命来赌,也绝对赌不赢!” “再说了……浑小子有没有交待过,接触孩子前用臭胰子洗手,有没有交待过孩子小,进出要戴口罩来着的?” “哼!” “一个个的就是不听,慈爝进出了皇宫这么多回,打小几个月就跟着浑小子跑来跑去,你们见过几次慈爝不戴着口罩的?” 郑贵妃听到外面流言就是一阵气恼。 “慈爝打小长到了现在,也没见得了病,早早的就交待过了,孩子小,要干净,要小心!” “浑小子自万历年就与孩子们打交道,学堂里几千个孩子,外面乱成了这般,每日都有孩子死去,也没见学堂得了病,也没见婧儿、媞儿得了病!” “哼!” “交待的不听,出了事儿该怨这个怨那个了……说这个不救,那个漠视,咋不说浑小子都被禁足了一年多了?” “哼!” 众妇人见她恼怒,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早早的就提前说了一些平时卫生事情,又在禁足中,年岁仅几个月,就算想赌命,强行将孩子放入冰水中降温也难,都知道刘卫民究竟要冒多大的风险,越是知晓越是没法子劝解。 李顺妃见她人皆不语,心下叹气一声,劝解道:“陛下刚刚痛失爱子,正是悲痛之时,姐姐还是少说一句吧。” “唉……” 郑贵妃深深叹息一声,无奈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大的凄惨,可这就是命,也幸好陛下身体康健,今后总还是有机会的,如今……不能忍也要忍啊……”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阿福!” 守在房门外的阿福忙躬身进了屋内。 “老奴在。” “房门处多放两块臭胰子,但凡进出的都要洗一下手脸,臭胰子若是不够,就去驸马府取。” “老奴记下了。” 阿福忙弓着身子退出了房,刘昭妃叹气道:“自年后就滴水未下,天气如此反常,后面还不知又会有了什么样的灾祸呢,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 众人一阵无奈感叹,任谁一时间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弹劾奏折无数,小公主转危为安,不再弹劾刘大驸马故意戕害皇女,却又全都转向弹劾他有违礼法,朱徽妍两眼哭成了桃子,却只能隔着院门悲戚。 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全,刘卫民将自己隔离了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照顾小公主,任谁也不让插手。 刚刚热了奶水,有了玻璃瓶,有了橡胶,也就出现了奶瓶,工匠们还特意做了个小鹿形状的奶瓶。 在高烧不退情况下,他也只能拼死冒险用冰水降温,这对于虚弱了好几日的孩子危险性很大,缺水、缺能量,电解质紊乱,更为重要的需要补充更多的维生素。 从无人敢这么做,更无人敢对皇帝子女这么做,这已经不是拿命去赌的事情了,认下了干闺女,若非实在没法子,他也绝对不敢这么做。 补水、补盐、补糖、补果汁维生素,用着参汤增强心力,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只能去赌一把。 摇晃了一会奶瓶,感受了下温度,这才抱起躺在床上有些虚弱的小棉袄,笑道:“干爹为了你差点要了命,你干娘至今还抹着泪呢,今后可是要好好孝顺干爹,听到没?” “娘……爹……” “呵呵……成!就这两个字,老子没白拼命!” 咧嘴“呵呵”一笑,心下却感慨连连,又不知有多少父母为了这两个字操劳、拼命,一边让小丫头坐在腿上,让她自个抱着奶瓶。 “酸酸甜甜,好喝吧?” 小手抱着奶瓶递到自己面前,看着眼前奶瓶,漆亮纯净漂亮小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娥儿……曾经也有个小姐姐……” …… “很久了……” “久的就像是上一世……” 低头微微亲吻着白嫩额头,好像在亲吻曾经,时间真的很久远……久远的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过往,记不清了女儿模样…… “干爹以前很混蛋的,混蛋……到了没太多时间陪着姐姐,后来……姐姐……不要干爹了……” “娥儿与姐姐一样漂亮,一样可爱……就是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浑小子。” …… 汤药很苦,成年人若不是逼急了都不愿意喝,更何况是个一岁多一些的孩子,小丫头与刘大少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刘大少若敢不吃药,一顿竹笋炒猪肉是少不了的,小丫头就不同了,爷俩就是打着转的躲猫猫,刘大驸马废了老鼻子劲哄骗也骗不进肚子里,最后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灌进了肚子里,上一刻还“爹爹”乱叫,下一刻就成了“坏银”,看着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还不得不趴在床上成了大马。 一个人照顾小丫头半个月,眼瞅着就该耕种红薯土豆了,也是老天开眼,竟然一连三日水雾蒙蒙,下了场贵如油雨水,刘卫民也彻底放下了心来,至于朝廷上大臣们的弹劾他根本不予理会,除了一开始刘英儿还跑了来汇报一下,之后连提都不愿提及。 半个月的自我囚禁,奄奄一息的小丫头也成了折磨他的小魔女,圈进的小院也只有爷俩两人,半月下来竟然养成了她特粘人性子,一小会不见就“爹爹”的瞎叫,就是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也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感觉已经没了太大问题后,刘卫民也扛着小丫头走出了院子,看着站在门外消瘦了许多的小媳妇,心下顿生做了错事的愧疚。 “那个……相公……相公……下次不敢了……” 朱徽妍伸手,骑在脖子上抱着大脑袋的小丫头一阵犹豫,最后还是双手张开。 “城里的疫情已经减少了许多,听顺天府官吏说,一个月死了五百多孩子,大多数都是五岁之下孩子。” 朱徽妍抱过孩子,说着半个月来的事情,见她没当着孩子的面埋怨自己,提起的心也松了不少,叹气道:“孩子太小,撑不住太久,学堂的孩子们没事吧?” 朱徽妍微微摇头,说道:“学堂没啥大碍,前些日寨子里老人商议着,准备在内外城开设几十家药铺,说是下次再发生疫情的时候,也好提前看出些苗头。” 刘卫民一愣,点头道:“这法子好,几十家药铺散开,每隔三五日进行统计,如此也可以提前知晓。” 夫妻两人走在阁廊里,旁人不敢插嘴,朱徽妍叹气说道:“前些日发生了些事情,怕你恼怒没敢与你说,就是……皇兄要在江南造船,王兄为督造大臣,妍儿自库里拿了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你……皇兄提出的条件?” 看着他有些失落,朱徽妍忙伸手拉住他手臂,盯着他双眼微微摇头。 “不是,不是皇兄提出来的,是……是皇嫂……” “说……说……” 刘卫民面色有些阴沉,说道:“什么也别说了,百万两银子给了就给了,一万两银子,五千料一艘,订制一百艘,少一艘,江南船厂就不用开了,一会儿送孩子回宫时,你亲自与张嫣说,宁德驸马府可以向大明国低头、屈膝,但,宁德驸马府不向任何人低头!” “任……何……人!” 刘卫民冷哼一声,大步离去,看着恼怒的背影,朱徽妍心下莫名生出担忧。 “娘亲。” 听着怀里称呼,心下又是一阵无奈,尚未有了自己孩子,竟然已经有两个孩子叫自己娘亲。 “公主,是要前往皇宫吗?”刘英儿一脸淡然。 朱徽妍沉默片刻,还是无奈默默点头。 “去皇宫。” 刘英儿默默点头,转身前去安排,朱徽妍却屈身坐在阁廊下长凳上,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奇大眼睛,轻点着秀气小鼻梁,一阵哀叹。 “为了你,你干爹差点连命都不要了!” “就知道笑!” …… “娘亲!” …… “真好看……” 第389章 宁德驸马府不向任何人低头【第二章】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南海子湖岸两侧的杨柳成了一条条绿色丝带,微风吹过,总是让人不自觉忘了忧愁,坐在马车上的朱徽妍却叹气一声放下车帘。 西华门前守卒不知见过多少次悬挂灰色狼旗马车,根本无需刘英儿开口,城门就已经让开了老大一片道儿,与往日里不同,马车并未前去慈宁宫,并未前去乾清宫,而是径直来到坤宁宫西面的门房外。 女官崔氏让她们在等候,坤宁宫不比其他等着也实属正常,可宫女的态度让刘英儿极为不满,朱徽妍抱着小永宁下了马车,见她一脸阴沉,心下深深叹息一声,却也不愿当了外人面多说什么。 皇宫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宫女、宦官们也不敢多言,只是低头站在门外,就在刘英儿准备开口让朱徽妍进了马车等候时,崔氏走了出来。 “公主,永宁小公主身上没了病菌了吧?”崔氏一脸淡漠。 见她表情,朱徽妍尚未开口,一道黑影闪过。 “啪!” 刘英儿一个大大的嘴巴子甩在崔氏脸上。 “永宁公主,皇后是要?还是不要?不要俺们这就回府!” “公主,奴婢担忧……”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 “滚……开!” 几日来刘英儿就受够了眼前冷嘲热讽女人,原本担心会给小旗大人惹了麻烦,军武气息较重的刘英儿一直压制心下的不满,刘卫民的最后一句话语又给了她无穷力量。 刘英儿根本不给崔氏说话的机会,猛然一把将她推了个踉跄,这才微低头颅让到一旁,示意朱徽妍前行。 朱徽妍心下一阵叹息,对刘英儿的脾性很是无奈,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缓步走入门内。 一直低头弓腰的孙公公眼角余光看着一切,直到崔氏捂着连进入门内,好一会才直起身子,叹气一声。 “驸马爷有些恼了啊~” “崔女官……哼!还当咱北京城是晋王府啊?” “活该!若非是她,小桃和画眉也不会死!” 孙公公看着两人一脸气愤,知道他们是净军之人,心下更是叹息不止,皇帝因爱子病逝,恼怒打杀了好些宫女、宦官,却唯独没有动净军内廷之人。 坤宁宫可以从入京的王爷们讨来宫女、宦官,但无论如何都需要净军端屎倒尿,都需要净军打扫庭院做些杂役,孙公公心下对各宫院更换宫女、宦官颇为不满,可皇帝对此不管不问,他一个主事成了看门的也是颇为无奈。 门外宦官的不满,门内之人可管不了这么多,原本崔氏是捂着脸低头走在最后的,等到快来到正宫厅堂时,陡然加快脚步,三步两步率先冲入门内。 “娘娘,女婢……女婢不知永宁公主是否携带病菌……” 锦罗纱幔,金色花鸟虫鱼屏风前正坐着皇后张嫣,见到朱由检竟然也在,朱徽妍不由一愣,也不理会崔女官是否正在告状,先是与张嫣、朱由检蹲身福了一礼,这才微笑道:“驸马唯恐娥儿的病传了他人,一个人画地为牢独处了半个月,若非驸马认为无碍了,也绝不敢轻易送还给皇后嫂嫂。” 张嫣一边站起身,一边笑道:“宁德驸马尤为精通医道之术,皇嫂又岂会怀疑?” 朱徽妍还未坐在紫红檀木团凳上呢,身形不由一顿,一脸笑意将小公主送到张嫣怀里,笑道:“驸马哪里是什么精通医道,只是比一般人知道的常识多一些罢了。” 将不情不愿的小公主送了出去,朱徽妍这才坐了下来,笑道:“汤锅底下不断加着木柴,锅里的水就会不断减少,人与锅里的水也差不了多少,小公主高烧不退,驸马也只能冒险用冰水降温,用冰水降锅底下木柴火扑灭,锅里的水少了,就需要补充些水分,当然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一个不好就会死人的,也就驸马傻大胆,冒着砍脑袋风险与老天爷堵了一回,皇嫂今后可要小心着孩子,莫要再伤了孩子,经历了一次妹妹就被吓了个半死,可不敢再让驸马与老天爷对赌了。” 朱徽妍一些特定字眼咬的很重,提醒她,之前因自己不小心害了自个孩儿,今次又差点害了一个孩子。 张嫣娇媚容貌顿生怒容,朱徽妍却站起了身,笑道:“王兄来了此处,想来是有事要谈的,小妹也就不打扰了皇嫂。” 转身未走出两步,脚步一顿。 “对了,今日驸马知晓皇妹私下里应了嫂嫂一百万两,驸马很是恼怒生气,说……一艘五千料船一万两,一百万两就是一百艘,还说……皇嫂若少了宁德驸马府一艘大船,江南船厂就不用开了。” “说……” “宁德驸马府可以向大明国低头、屈膝,但,宁德驸马府不向任何人低头!” 听了张嫣带刺话语,也终于激怒了小公主,也不蹲身行礼了,径直转身大步离去,刘英儿更是不会理会他人喜不喜,跟着就要走出房门…… “皇兄?” 朱徽妍一愣,没想到朱由校就站在门外,忙蹲身福礼。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大兄说过,合法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驸马府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一尺布、一缕丝,走海冒着生命凶险换来的,该纳的税赋纳了,自也不允许他人开口夺了回去。” “皇兄……” “呵呵……”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道:“皇妹不用多言,皇兄知晓驸马府的难处,是皇兄的不是,让皇妹受了委屈。” 朱由校叹气道:“钱庄、炼铁炉子、枪炮厂子……所有的一切都是驸马府名下产业,但丁是丁卯是卯,炼铁炉子需要借贷,也还是该如何就如何,该给钱庄多少利钱就要给多少,驸马府名下的规矩,皇兄懂的,皇妹也不用担忧,一百万两定金付了,该如何就如何,皇兄也在这儿保证,一百艘五千料大船,绝不少了一艘!” “陛下……” “皇兄……” 张嫣、朱由检大惊,齐齐开口,却被朱由校皱眉抬臂打断。 “朕再说一遍,丁是丁卯是卯,生意就是生意,基本的信誉不能丢,拿了定金就要拿出船只,如若这点都做不到,江南船厂也没必要重开了!” 话语说出,场面一时清冷。 朱由校拉着犹豫的朱徽妍进入厅堂,又从不知所措的张嫣怀里接过长女。 “爹爹!” 感受着脸颊轻轻拍打震动,朱由校不由一笑。 “那个爹爹有没有欺负娥儿?若是欺负了娥儿,爹爹……那啥……爹爹打不过那个高大的爹爹的……” “爹爹~” 小手很欢快拍打着面前脸颊。 “呵呵……” 满堂皆静。 朱由校抱着闺女坐下,示意还站着的朱徽妍坐下,笑道:“皇兄也听说了,大兄可是头疼了娥儿,也让大兄遭了不少罪。” 看着很是随意、轻松的皇兄,犹豫片刻,朱徽妍说道:“相公喜欢孩子,总是说穷儿富女,儿子就要多吃些苦头才能长大,闺女就要宠着,早些时候不宠着,嫁了人想宠着都没了机会。” 朱由校微微点头,叹气道:“大兄话语颇为有理,慈爝就很听话懂事,若是可能……罢了,不说了,总之皇兄是应该多谢谢皇妹和大兄的。” 朱徽妍忙说道:“皇兄说笑了,不提相公胡闹认下娥儿义女之事,皇妹、相公也是娥儿的姑母、姑父,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是应当。” …… 兄妹二人与往日一般说着家常趣事,张嫣心下却有些怪异,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来,看着他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许久…… “唉……” 朱由校转身默默坐回主位,朱由检犹豫起身,抱拳说道:“臣弟知晓皇兄悲痛,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你们就想趁机夺了皇妹的钱财、产业?” 朱由校眉头一抬,朱由检顿时语塞,张嫣默默来到堂前跪下,低声说道:“此事与王弟无关,是……是臣妾的主意,陛下要处罚就处罚臣妾吧。” “臣弟……” “长嫂若母……皇后你……挺好,挺好的。” 朱由校抱着女儿起身,默默站在她身前低头片刻。 “娥儿是朕的爱女,她的义父是刘镇国。” “刘镇国……皇爷爷的殿前骑士,你不重要,甚至有一日,朕……亦不重要!江南船厂到此为止,朕不希望皇后再掺和政事!” 踏踏…… 脚步声远去,眼前只剩下两只绣花小鞋,令人窒息的沉重让人难以喘息,身体缓缓瘫软,朱由检大惊,忙上前搀扶,一脸坚定。 “皇兄错了!大明江山姓朱,不姓刘!” …… 宁德公主离开了坤宁宫,魏广微、赵南星等人站在门前,身后小吏怀抱着一摞奏折,看着灰色狼旗马车缓缓转向向西,没人开口,直到马车消失无踪影…… 魏广微看了眼面色冷淡的赵南星,笑道:“赵阁赢了一局,心下当该是喜悦的吧?!” 赵南星却神色不动,说道:“赵某赢了,魏阁老就不该庆祝?” “唉……” 魏广微摇头轻叹。 “若非可能,魏某绝不希望会如此,终非幸事啊……” 第390章 都怪相公!【第三章完】 刘大少尤为皮实,也没个安稳一刻的时候,多日来都被关在后院,又半个来月没见刘大驸马,这不就乐极生悲了,被小羊驼撞了老大一个包,朱徽妍心疼的不得了,又是“摸摸头吓不着”啥的,看的他一阵好笑,换来的却是一双怒视虎眼。 “小孩子么,磕磕碰碰也正常……” “相公,都老大一个包了!” “好好,是相公不对……” 刘卫民蹲着身子看着小花猫的刘大少,轻咳两声,一脸正色。 “作为老爷们来说,你小子很是勇敢,也很讲义气,没跟你娘告状……” “当然了,也是老爹大意了,老爹甘愿受罚,要不打爹爹两下出出气?那个……你若是将眼里的泪珠子擦了,咱爷俩明日就去寨子里骑大马。” 看着大的说浑话、小的用衣袖抹着眼泪,朱徽妍又是心疼又是好气,点着刘大驸马额头,不满道:“就知道欺负儿子,天下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刘卫民一阵无语,感觉……天下老子不都是这么当爹的吗,没事儿欺负欺负儿子,日子也挺好的啊?! 甭管如何,刘大少不再抹泪,不一会又拿着个棍子满院追杀三个月的羊驼,也不怕再次被顶了。 看着迈克尔带来的羊驼四处乱跑,朱徽妍却有些好笑,说道:“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名字难听了些,爝儿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被顶了老大一个包也还去招惹。” 刘卫民笑道:“媳妇你自己伸手数一数,咱大明朝皇帝又有多少是这犟性子的?明明就是正宗的皇家子孙啊!” 朱徽妍对他一阵白眼,却也无法子辩驳。 刘卫民笑道:“美洲没马,这就是他们的马,尽管看着跟羊差不多,当地人也就起了这么一个怪异名来,你也可以叫它羊驼,专门驼运东西的羊,整个大明朝也就咱家有这么两大一小,过些日,相公准备在寨子建个园子,专门养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让孩子们多长些眼界。” “相公就会瞎整胡闹!” 朱徽妍对他的性子也有些无奈,拉着他做到小道边上的椅凳,叹气道:“感觉皇兄对相公有些不满。” 刘卫民心下一惊,忙问起坤宁宫发生的事情来,朱徽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叹气道:“相公掌着净军、幼军,如今幼军又扩军了五个协,殿前新军至今也只是在字面上,朝廷至今也未有定论,先是领军将领,后又是关于入京与否,紧接着是军资粮饷之事……” 朱徽妍伸手将他的头颅转向自己,盯着他双眼问道:“相公,皇兄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统军将领?九边军将真的不行吗?” 看着羊驼向自己儿子吐口水又跑掉,看着儿子磕磕碰碰在刘英儿堵截下追杀小羊驼,沉默许久才叹气道:“军队战斗力组成是人、装备、后勤管理等方面。” “军队里的‘人’分属虽不同,但大致上就只有两个,将和卒。先说一说幼军,幼军的上层将领与九边将领本无不同,但是经历过萨尔浒惨败后,这些人已经被打掉了傲气,易于臣服培养,萨尔浒至今也有好几年了,相公那套‘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也已融入骨子里。或许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震古烁今的名将,但有诸多条例管着,有参赞参谋团、净军监军、军中书记员,他们就算出了岔子也不会有太大岔子,这类军将虽中规中矩,但只要下面军卒够听话、够强,想要彻底击败很难的。” “军卒日复一日训练体能、技能,日复一日背诵军中条例,军卒也就成了没了思想的杀人机器,这种军队,心中忠诚‘服从’信仰,在保证充足的物资,配备精良武器,解决了军卒后顾之忧后,他们几乎就是无敌的,很难击败的。” 朱徽妍沉默片刻,她知道军中无论刮风下雨、天降冰雪,几无停歇训练之时,训练也没太多花样,就是战队走位,就是日复一日重复装填火药,日复一日练习相互间配合刺杀、砍杀,她知道集群开火恐怖场面,甚至站在无一丝表情军卒面前都有种窒息感。 看着刘英儿抓住了小羊驼,看着她将儿子送上羊背…… “相公是想说……皇兄选调的十二万军卒看起来很强,纪律性却很差,人数虽众,根子上就已经弱了幼军,皇兄就要选出更强的军将来补足根子上的不足,可……九边军将本就是我朝最强军将啊?” 刘卫民抓起她小手轻轻拍打道:“你说的很对,但你真以为九边那些将领,可以训练一支与我军相匹配军卒?” “相比戚帅,他们的想法太陈旧了,当寨子里有了开花弹后,战争模式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就算没开花弹,他们的战法、练兵之法也已经落后了这个时代,幼军训练之法你又不是不清楚,而那些人会本能的按照自己的那一套,培养自己的亲兵家将。” “说起来亲兵家将是职业军卒,但与幼军完全是两码事儿,一者是用纪律训练出来的,尽管待遇、装备也不算太差,可根子上是不同的,家将悍不畏死,更多的是用其他法子,或利或情或恐怖的处罚,法子各不一,贴身近战时,家将是很勇猛,关键是幼军就没打算让人近身,就算近了身也要打残了敌军后。” “陛下对咱家的事情知晓最多,需要的恰恰不是你说的那种将领,十二万,大半是各卫所将领名下亲兵家将,本身就不是很弱,弱的是近千卫所军卒太散,是散沙,需要有人捏合在一起,这也是大舅哥因何选了戚家,戚家在这方面做的较好,剿灭倭寇时,戚帅又能从弗朗机人枪炮中看出大明火铳不足,以此打造自己的火铳,更是从广西土兵创造戚家军阵,这种应变能力九边军将身上恰恰就缺少了这些。”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十二万军卒,大多是南方之卒,九边军将素来看不上江南之人,别的不说,看一看辽东各军待遇就可知一二,江南之卒总是最后才得到饷银,每每拖欠粮饷时间最长的也一准是江南之卒!” “十二万军卒,近千卫所精锐,虽散,严厉军法下可以训练,但也要知道,这些人本就是好几千总兵、千户、百户亲兵家将,原本就是很高的待遇,成了新军后,事实上待遇是变差了的,如此**子,再加上北地之将统领,你觉得结果会如何?在选择各协主将上,看起来可以选择的余地很大,事实却并非如此,这还只是纯粹从军队本身存在的问题,还有政治上是否可以让所有人接受,经济上是否可以支撑如此庞大的建制军卒……等等,都需要仔细斟酌。” “哼!还不是怪相公,若非相公老是拿这个是假想敌,那个是蓝军、红军啥的,皇兄若非老是看到这种军报,怎么会成了这般?”朱徽妍很是不满他动不动就指定假想敌让幼军策划攻打。 刘卫民一阵无语,后世红蓝对抗不也是很正常吗,也没见谁多嘴一句,再说了,自己也就是在棋盘上操练而已。 或许朱徽妍感觉自己话语说重了,担心伤了他的自尊心,忧愁道:“现在可怎么办,皇兄都说‘打不过相公’话语了,要不……要不调两三个协的幼军去美洲吧?” 刘卫民一阵无语,叹气道:“你皇兄本来就打不过我,让他两只手也是不行……好吧好吧,不说了总成了吧?” 一见小媳妇圆目怒睁,立时低头认错,只是认错不怎么彻底。 “你皇兄就是小气,咱家训练幼军训了多久?五年了,五年了才准备扩建的!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一点点吃就是了,先整练个一两个协,阻力也就没了这么大,等出了成果,他人就想阻止也难……” 朱徽妍很不满拍打了他一下,这下彻底低头了,却只是低头不言。 …… “相公真没法子吗?” 朱徽妍最后还是没能忍得住,刘卫民苦笑摇头,叹气道:“大舅哥不是傻子,他知晓根结在何处,这不也没阻拦皇后提出的江南船厂了么,船厂现在就是金娃娃,无论司礼监,还是五党,或是东林党也都满意了,又将咱家吊在半空成了靶子,他自个反而成了所有朝臣争取的对象了,想要安排的人也可以顺理成章上位。” 朱徽妍一脸疑惑道:“真的是如此?” “不然呢?放心吧,咱家身上的债没还完,你皇兄就不可能让咱难受,新军没练出来,你皇兄就动不了宁德驸马府,信不信,相公这就去坤宁宫、去东宫,现在就把皇后、二舅哥揍一顿,你皇兄也只会再禁了相公的足。” 朱徽妍心下一紧,忙双手抱着他手臂,两眼“忽闪忽闪”盯着他,唯恐一时不察让他跑出去,若真的跑去了皇宫、东宫打人,还不知会惹出多大事端来呢。 刘卫民却一阵苦笑,说道:“相公也就是这么一说,就是打了二舅哥,那也不能去打张嫣,总得给大舅哥一个脸面吧?” “你就会瞎操心,新军没训出来,就没人敢动了咱家,等新军训了出来,估摸着大舅哥也成了霸王一般的帝王,咱也就没啥可以担忧得了,打包去大明岛也就是了,咱家又不是真的在乎那些权势。” 第391章 小弟记下了【三章,第一章】 “嗯嗯,妍儿陪着相公!” 刘卫民那个气就别提了,伸手很是点了下她额头。 “人家婆娘唯恐自家男人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倒是反着来的,巴不得你家相公整日混吃等死!” “谁让相公老是惹是生非呢?” 两个大酒窝差点晃瞎了他的眼睛,气哼哼站起身来,准备再试试三月大的羊驼能不能背的动父子二人,看着父子两人胡闹,酒窝更加深重了几分。 自打有了个孩子,船队每到了一处总是会寻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也不怕外来物种侵入啥的,当然了,刘大驸马可不担忧这些,只要没有携带什么疾病啥的就成。 羊驼是家养的,看着好玩,性情也挺老实温顺,就是有一条,每每朝人吐口水,刘大驸马也有些担心会咬到了儿子,就特意整了个套子,小屁孩也够顽强,顶了个大疙瘩还是不住追杀。 父子俩瞎疯,朱徽妍也不去理会,在她看来,这样子的相公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自年后一直未有降水,好不容易下了雨水,整个北方的百姓也都忙碌起来,在阁廊下看了一阵扛着儿子追杀乱跑小羊驼的父子,就不得不摇头苦笑前去书房处理农事。 今年天气太过诡异,朱徽妍考虑后,还是签下了刘家寨送来的农垦建议,为了保险些,还是决定两万顷田地全部栽种红薯粉、土豆。 红薯、土豆出现后,北方百姓一开始栽种颇为积极,后来就少了不少,北方干旱,按理说不应出现此等情况,事实上确实就发生了。 土豆、红薯不是稻麦奈储之物,尤其是土豆更加不能见光,一旦见了光,不几日就会发青,而这个时代道路不好,如此之物就很难远途运输贩卖,一条鞭法却让土豆、红薯难以让百姓大肆种植。 一条鞭法,就是将田赋、徭役、杂征合并为一,以银两代替之前的实物征收,对于朝廷来说,直接征收银两就少了许多不必要损耗,节省了很大一笔运输、储粮钱财,但另一方面却又加重了百姓负担,市场上流通的银铜不足,为了缴纳赋税,每每到了纳税之时,粮价除了粮多造成的低价外,还有集体性粮商打压粮价。 百姓手里有余钱还罢,可关键是没有余钱,粮商又不收购土豆、红薯不奈储粮食,造成了高产之粮并未达到刘大驸马所期望的景象。 普通百姓无法大规模耕种,刘家寨却在刘卫民强制下不断大肆栽种,红薯削成片晒干储存,土豆吃不了就白送、酿酒、喂猪,弄成粉丝…… 天气的诡异,刘家寨不敢冒险,商议了几日后,决定暂时一半种植麦谷,一半种植土豆、红薯。 朱徽妍逐渐代替了刘大驸马,刘家寨大大小小事情,各种产业几乎都由她来处理,刘大驸马反而成了个闲杂之人,禁足令解除了后也很少出府,除了新建学堂和刘家寨外,他甚至连逛街都不愿意去。 新校区尚还未建设完毕,清一色的水泥钢筋建筑,教学楼没敢超过皇城高度。楼房一律上下两层,下水道、路面皆用水泥,花草、树木无数,大明朝有的,占地千亩的学堂有,大明朝没有的稀有物种,数千工匠日夜不停建造,春暖花开之时,整个校区比皇家花园还要美轮美奂。 朝廷上争吵了一年多的事情,也终于在卫民钱庄划给江南船厂百万两银钱后有了眉目,朱由校在锦衣卫、东厂番子护卫下来到新校区,对大明皇家学堂第一次正式视察,而刘大驸马正在农学区,与儿子一同听着刘家寨老农讲解栽种知识,但刘大少好像对老伯手里的麦谷不敢兴趣,更愿意揪着一旁趴着的羊驼的耳朵玩。 代替小三成了刘大驸马贴身助理的小辣椒自远处走到他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声,刘大驸马只是摆了摆手,依然老老实实听着老蔡讲解耕种注意事项。 小辣椒冲着他后脑勺一阵横眉怒目,刘大少看的一愣一愣的,却换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皇帝来了校园视察,刘大祭酒却无动于衷,小辣椒无可奈何,只能去与随同的魏忠贤说一声。 魏忠贤得了消息后,又是一脸无可奈何与皇帝大舅哥小声嘀咕。 朱由校一愣,轻笑道:“大兄还是如此,且不去管他,咱们看咱们的,等下了课堂,大兄自会寻来。” 皇帝到来,独独少了刘大祭酒,一个一个教室观看,朱由校也没有进入课堂,与刘大祭酒往日差不多,静静在窗外,透过玻璃窗看向课堂情况。 校园的课室都是一个样子,上下两层,与后世的方块房子差不多,少有不一样的房子,而图书馆就是少数中的异类,是上下两层环形结构,让人进入其中就会感叹此处的肃穆、庄严。 朱由校一脚踏入图书馆,见到无数半大娃娃正低头,或站,或坐,甚至直接盘膝在地,见到难以计数书籍,踏入的一条腿又不由自主收回,摆手阻止魏忠贤开口,默默转身离去。 站在远处的刘大驸马见他退出图书馆,看着走过来微笑的大舅哥,不由抬手摇晃打招呼,手上绳索也随之摆动。 朱由校也不在乎他是否有亏君臣礼仪,拍了拍坐在篓筐的刘大少,笑道:“在皇宫里就听说大兄寻了头不一样的羊,就是这头吧?” “呵呵……正如陛下所言,正是这头羊。” 刘卫民一手牵着羊驼,一边与朱由校并肩缓步走在水泥小道上,笑道:“万里外的美洲没有马匹,也无驴子、骆驼之物,也只能以此羊来代替马匹驮取重物,也或许正因如此,那片土地上才无法形成咱们大明朝这般的帝国吧,毕竟打仗需要的物资太多了,无牛马拖拉可是不成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随意说道:“或许正如大兄所说吧,大兄应是知晓近些日的事情吧?” “殿前新军和七协主将之事吗?” “嗯,皇妹说了些大兄话语,朕也以为大兄话语是对的,朕是有些心急了点。”朱由校随意笑了笑。 “唉~人家媳妇都是扒娘家的粮食往自个库里,俺家的媳妇却反着来的,挺让人无可奈何的。” “要不……大兄回去棒打皇妹几下?” “切!陛下可别说不知道昨夜俺们爷俩睡外间之事。” “哈哈……” 朱由校不由一阵仰天大笑。 刘卫民一脸郁闷说道:“媳妇向着娘家,还要帮着你养着儿子,费劲扒拉这么多产业,最后还要便宜了你小子,你小子却心眼这么小,老是让你媳妇算计俺,你自个说说,大兄亏不亏啊?” 朱由校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后却是一阵苦笑,叹气道:“小弟做的确实有些不合适,可大兄,你也知晓,小弟也挺难的。” “唉……说个屁,全他娘地一腚烂事,不过大兄话语可是撂在这儿,你媳妇想插手生意上的事情,大兄可以不予理会,但生意归生意,若敢耍其他花招,大兄可真会恼怒打上门庭,为了你俩孩儿,大兄沾了朝廷一腚屎也就罢了,自家人再玩阴的,可别怪大兄真恼怒!” 两人说着话语,其余人被赶了远远的,就是魏忠贤在刘大驸马警告眼神中,也不得不退出十丈外。 朱由校也严肃点了点头,说道:“小弟记下了,今后不会再有了。” 刘卫民心下叹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叹气道:“养了你的儿子,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是大兄想行吕不韦之事,在媳妇面前也没法子说一些让她担忧话语,外人说什么你就是个傻子,整日也就喜欢捣鼓那些木头,大兄却知晓你的聪慧,有些事情大兄不说,想来你心下也是明白的。” “大兄今日就与你直说了吧。” 刘卫民低头拍了拍仰着脖子的儿子,叹气道:“这孩子,只能算是你的备胎,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皇宫里的烂事儿太多,咱大明朝断了血脉的帝王也不是没有,所以呢,这孩子只能算是个备胎,你有了孩儿,这孩子就是我宁德驸马府未来的镇国伯,接着替大兄守着皇爷爷承诺、誓言,若……” “算了,不说了,你明白就成,不管这孩子未来如何,大兄的产业都交给他,你只需记着就成。” …… 朱由校低头看向儿子的漆黑,郑重点头。 “小弟记下了。” …… 两人一阵沉默,刘卫民默默将羊驼绳索交到他手里,两人就这么默默走在水泥小道散步,一大群人远远跟在十丈外。 朱由校回头看了眼远处跟着的人群,叹气道:“小弟仔细想了皇妹话语,大兄说的是,十二万殿前新军太多了些,对朝廷负担很大,所以小弟准备与大兄一般,只准备组建五个协,神机营改为炮兵协,辽东骑卒并入新军,为骑兵协。” “五个步兵协,五万人,除去前协童仲揆、左协戚国昌外,东林党人推荐了被罢了职的前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大伴荐举了成国公朱纯臣,小弟想以王在晋为右协指挥使,以成国公为后协指挥使。” 第392章 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第二章】 刘卫民心下一叹,嘴里却笑道:“孙督师为中军统帅也还算不错,五万军卒是要全部送入辽东吗?” 朱由校看着他良久,叹气道:“大兄以为孙师不合适吧?” 刘卫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说不上合适不合适,孙督师是陛下的老师,两代帝师,忠心自不必多言,陛下的选择也并无不妥,政治上也足够稳妥,而且内政上也算一把好手,给新军找一个合适奶妈,确实也只有较为平和的孙督师了,就是大兄面对这种情况也是要麻瓜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小弟会仔细使用兵科学员的。” 听了这话语,刘卫民心下更是叹息不止,又没法子开口,只能微笑点头。 “大兄……” 刘卫民也没在意,随意看了他一眼,见到满是犹豫,顿时有些奇怪了,说道:“咋了,有啥事不好开口了?” 朱由校微微点头,犹豫道:“大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将……将内外库银钱还给司礼监、户部?” 刘卫民还当是什么回事呢,笑道:“就是你不开口,大兄也准备将内外库银钱还了回去,一会让魏公公去办理即可,海上贸易之事没得谈,关乎亿万百姓生计之事,大兄不信朝廷任何人,包括你,别说你没有故意纵容你媳妇!” 见他答应了内外库的事情,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可听了后面话语,又是一阵苦涩。 刘卫民有时极为小气,他也不怕大舅哥皇帝身份,说道:“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讨要,大兄可不吃耍心眼的那一套,再敢耍心眼,大兄连你一块揍,拿皇爷爷的镇纸盖你脸上!” 朱由校也像曾经太孙之时,肩也被刘大驸马拍塌了,低着脑袋甚是凄惨,身后一大群人全瞠目结舌看着他欺负皇帝,带着一帮门下监小吏赶来的方从哲,见皇帝脑袋被刘大驸马拍打了一记,见皇帝点脑袋像是被强迫着认错,更是苦笑哀叹不已。 身材高大的卢象升直挠头,低声嘀咕道:“老东家怎么就不怕皇帝恼怒呢?” 魏忠贤狠狠甩了个冰冷眼神,方从哲也很是严肃看了眼兵科出来的浑小子,低声训斥道:“今日之事不许胡言!” 卢象升登时老实了,也不敢在欠着脚去看,众人或是疑惑,或是震惊感叹,可但凡经历过萨尔浒之事老臣,无不是摇头苦笑不已。 魏忠贤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碰了碰方从哲,叹气道:“咱家算是看了出来,甭管是谁,驸马爷那都是百无禁忌,今后还是少掺和驸马爷的事情为妙啊!” 方从哲低声叹气道:“公允的讲,镇国虽财力雄厚,所练之卒也堪称天下之首,可也确实未曾有碍过朝廷安危。” “唉……” “方某从未听闻哪个敢将皇子皇孙放入冰水的,更无见到谁敢拿管子插进谁的肚子里的。” 魏忠贤叹气道:“是啊,那日……那日也太吓人了!咱家不怕方阁老笑话,咱家回去时,裤下都是湿的,估摸着只有驸马爷敢这么做了,换了任何一人,活剐了都算是轻了的!” “唉……” 方从哲那日比魏忠贤还有不如,可也就这么怪异,如此将死之幼童,还就这么活了下来,换了另外一个皇帝,尽管拼死救活了自己闺女,仅掌控了天下财富的刘大驸马,那也休想活了,皇帝也定然会趁机砍了他脑袋。 皇后张嫣、信王朱由检打头,一帮东林党大佬紧随其后,御史更是摇旗呐喊,任谁都以为朱徽妍送了百万两银钱,就是宁德驸马府倒台的信号,可下一刻,宁德驸马府竟然承包了未来五年内江南船厂所造五千料大船,朝臣们、江南豪商,就是司礼监也悔得肠子都青了,好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争取了个江南船厂,结果还要一百艘五千料大船建造好后,他们才能得到远洋大船。 看着眼前一幕,再也没人想与宁德驸马府一争高下欲望,都拍打了皇帝的脑袋,那还争个屁! 魏忠贤的心七上八下的,唯恐皇帝无功而返,唯恐刘大驸马直接拒绝了内外库之事,没了内库银钱,魏忠贤的日子尤为艰难,全靠一些税监勉强维持威信,哪里有一丁点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应有的模样。 刘卫民带着他一个个专区看过,又来到他的专属办公室,与他府邸书房几乎差不多简朴,除了书桌较大,剩下的就是多了个巨型模型,是整个皇家学堂新校区模型,除了他们在房内,余者全都被挡在十丈外,无人知晓两人说着什么样的话语,一个时辰后,刘大驸马才抱着儿子,将皇帝大舅哥送出了校区,看着他在魏忠贤搀扶下上了马车,才带着一大群教喻返回。 所有人都想知晓两人究竟谈论了些什么,却无一人能够了解其中一鳞半爪。 信王宦官王承恩成了江南船厂提督宦官,孙承宗为殿前新军总督兼中军协指挥使,罢职王在晋领新军右协、成国公朱纯臣领后协,前协童仲揆、左协戚国昌、右协王在晋、后协朱纯臣、神机营提督襄城伯李国祯、骑兵协满桂六将加兵部侍郎,授印,各领一万卒入山海关。 殿前新军七协共计六万人,各主将很短时间内确立下来,而皇家学堂兵科两百学员任各军参赞、监军、小旗、总旗却再次引起朝臣震动,纷纷提出反对意见,当皇帝将两百降低为一百人后,朝臣再次反对引起皇帝震怒,直接下令,强行任命一百兵科学员职司,见皇帝恼怒,众臣也不再坚持,随后皇帝才令魏忠贤、户部尚书何宗彦前往卫民钱庄,交接内外库事宜。 朝廷乱糟糟,在皇帝雷霆罢去内阁赵南星、朱国祚、顾秉谦,罢去尚书孙慎行、王纪、都御史高攀龙、副都御史杨涟、佥都御史左光斗、员外郎顾大章、给事中魏大中、中书舍人汪文言、御史周元起、李若星、程绍、刘芳等数十御史、朝廷、府县官吏,并震怒革除了他们的功名后,再无人敢轻易碰触宁德驸马府任何事情,就是刘卫民自己也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反而取代了魏忠贤,成了后世厌恶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之人。 看着刘英儿送来的官府邸报,看着大舅哥的雷霆一怒,还没等他开口感叹呢,媳妇就往他嘴里塞了块早熟西瓜,又见她用竹签给儿子塞了块,还用小手小心托着,唯恐儿子弄脏了前襟。 “这下相公该满意了吧,相公不喜欢的官员都离开了朝堂,昨日去宫里还在坤宁宫听了相公如何受宠话语呢。” 将邸报扔到一边,看到张氏也抬头看着他,不由摇头苦笑,说道:“满意……满意个屁,大舅哥不这么整还罢,这么一来,相公更加坐实了佞臣、馋臣、奸人!” “屁事没干,整日就待在家里教教娃娃,反而成了咱大明最大的坏蛋,老子还觉得委屈呢~” 朱徽妍又给张大嘴巴儿子塞了块西瓜,反白了他一眼,说道:“也没人知道你与皇兄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是皇兄赶走了一大群人,内阁一次罢去了三个阁老,御史数十,若不怀疑是相公胡说才怪了呢!皇兄做了也就做了,这些日你可别出去招惹是非,省的再惹的士子不满坐在咱家门口。” 听了她的话语,刘卫民更加郁闷,张口说道:“俺啥都没跟大舅哥说啊,顶多说了些皇后、你王兄的屁事,可没再说其他的,就连大舅哥想着整个大明星与咱家作对,俺也是捏鼻子认了的,不信你现在就去皇宫问问大舅哥!” 朱徽妍也不接招,切了块西瓜送到他手里,笑道:“才不上相公的当呢,总之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是了,外面太乱……要不,要不相公去衮州吧?” 还未等刘卫民郁闷,听了这话语又是一愣。 “衮州?没听说衮州出事了啊?” 朱徽妍又给张氏递了块西瓜,一边按住儿子伸手的小手,一边皱眉道:“一个时辰前收到孟老送来的信件,说是水泊梁山蝗虫太多了,估摸着山东很可能会有蝗灾,想要询问相公可有法子。” 刘卫民猛然一惊,他不敢怀疑孟承礼判断,蝗虫喜食长尖形状的叶子,像芦苇、麦子、稻谷、狗尾草这样的叶子,一般的麦谷也就半年几个月的生长期,而芦苇荡却自春暖发芽开始,几乎贯穿了一整年的生长期,若不干旱还罢,一旦干旱后,露出松软河滩后,蝗虫最易在这种地方产卵,也就有了“蝗虫是鱼籽变的”俗言俗语,水泊梁山是黄河故道之地,这才形成大面积水泽之地,而一旦发生蝗虫灾,大多都是先是这里,先是黄河两岸因干旱露出的滩地。 孟家、孔家居于衮州千年,期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蝗虫灾,刘卫民对孟府的判断尤为重视。 听了朱徽妍话语,刘卫民脸色极为严肃,微微思索后,转头看向一旁伺候的刘英儿,说道:“英儿现在就去寨子里,立即遣人收购鸡子、鸭蛋,立即让寨子通知各皇庄进行孵化,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孵化不下于五十万只鸡鸭苗来!” 第393章 围捕蝗虫【第三章】 二月北方尚冷,三月方春暖花开,万虫也开始复苏,蝗虫的寿命通常两个月,蝗虫灾真正爆发时会在夏秋两季,而此时是四五月,也还只是看出些苗头,挽救还来得及。 刘卫民向名下各皇庄下了最为严厉军令,带着两百骑连夜赶往衮州,他需要亲眼看到后才能有直观的认知判断。 一般普通百姓都是自家老母鸡孵小鸡,也有百姓用火炕孵小鸡的,尤其是北方。南方的鸡或许是气候的缘故,一年四季都有可能孵化鸡鸭,每当小鸡长大,下蛋后若无人及时收取,每当下了二三十个就会抱窝孵化小鸡,北方的鸡也有孵化小鸡的,但因气候较冷、粮食不足,农户存的鸡蛋较少,不少母鸡不孵化小鸡,或是一年就孵化一窝,也就有了火炕孵化小鸡之事,走乡小货郎也会带着小鸡苗与农家换些粮食啥的。 皇家学堂经过几年不懈发展,名下学员数千,而这些娃娃全是刘家寨提供衣食住行,每日就需要数千鸡子、数百斤肉食,更何况还要给数万幼军提供肉类,全依靠购买是不现实的,也就有了自己的牲畜、家禽养殖厂子。 刘家寨及各皇庄养殖厂子与民间百姓不同,养殖厂子的鸡鸭是为了产下足够的蛋,根本不让母鸡、母鸭与公鸡、公鸭接触,产下的蛋都是无法孵化出小鸡的蛋,民间百姓养的鸡鸭就不同了,几乎每一个都是可以孵化出来的受精蛋,寨子有自己专门的孵化鸡鸭作坊,再加上民间自有火炕孵化之人,只要向民间百姓收购受精蛋,孵化出数十万小鸡小鸭并不是很困难。 刘大驸马带着亲兵护卫这边离京前往衮州,皇帝朱由校那边就得知了消息,看着刘大驸马呈上的折子,也极为郑重了起来,连夜召见门下监侍中兼内阁阁老的方从哲,要门下监立即遣人前往山东、河南、两淮、陕甘、山西、河北等地,要在最短时间内弄清各地蝗虫多寡情况。 皇帝下令,门下监必须在七日内拿出防治蝗虫方案,第二日更是对不明所以的亓诗教一阵训斥,要他一个月内整治吏治,同时罚俸都察院数十御史,遣数十御史巡视各府县,但凡发现疏于民事,对民田蝗虫视而不见、枉顾百姓性命官吏者,立即革职查办。 皇帝一次性罢职如此之多官吏,魏忠贤荐举崔呈秀左都御史,一举夺得都察院察举之权,亓诗教掌吏部,魏广微掌礼部,崔呈秀掌都察院,张鸣鹤、王化贞掌兵部,何宗彦掌户部并入内阁任事,大理寺左少卿余懋衡升任刑部尚书,原吏部左侍郎孙玮任工部尚书。 因弹劾刘大驸马戕害皇女、有违礼法之事,皇帝大舅哥恼怒,朝廷罢去降职不少人,也因此不少人得了晋升,晋升之人多是魏党或五党之人,东林党一些人也得了些晋升,但魏忠贤却执掌了吏部、礼部、都察院和结交兵部尚书张鸣鹤得了半个兵部,再加上余懋衡年事已高多病,刑部也安插了不少人,六部也只剩下了户部、工部和半个兵部在东林人之手,但因孙承宗成了东林党魁首缘故,以辽东十余万兵马,也与魏忠贤打了个半斤八两。 看到邸报的那一刻,刘卫民就知道此一局是魏忠贤胜了,看着孙承宗是掌了十数万兵马,但大明朝的政治根本就是文官压着武官的,内阁魏广微成了首辅,余者是亓诗教、王化贞、崔呈秀、何宗彦,东林党首辅未能得到,且仅占了两人,逐渐丢失阵地是显而易见之事,可这都与他没了关系,只是上奏了一封奏折,大致说明一下因何出京,也并未弹劾这个那个的,却引起皇帝对地方官吏的极大不满,京城官吏们又会张嘴说什么他也不予理会,皇帝大舅哥不满地方而牵连了他人,也不算是他的错吧? 北方自年后就少雨,宁德驸马府半数田地,但凡远离水源的田地一律栽种土豆、红薯、玉米等作物,天旱并未对宁德驸马府造成太大影响,可百姓可就倒了大霉,眼看着田里庄稼一日日蔫了吧唧,不少百姓夜里偷跑到皇庄红薯田里,偷偷割秧栽种,红薯也就这点优点,只要截了秧苗插上浇了水就能活,对于百姓夜里偷偷割苗栽种,皇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大驸马没有乘船,而是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不时会跳下战马查看沿途河流滩涂两侧草丛,自入了山东地界,一日心惊一日,河北稍好一些,自打入了山东地界后,滩涂两侧草丛的蝗虫越是向南越多,到了东昌府时,已经不能说是多了,都开始打脸了! “一群混账……一群混账——” 越是向南越是心惊胆颤,情绪越来越暴躁,嘴里骂人话语就未曾停止过,蝗虫灾不是没有预兆,年后未曾下雪,未能冻死足够多的蝗虫卵,再加上天旱,很容易发生蝗虫灾,当天气异常时,地方官吏就应该注意,就应该每日让人查看滩涂两侧蝗虫数量,及早发现及早防治,可蝗虫都开始打脸了,竟然还无人上奏朝廷,若非孟府来信,他还不知道山东会如此严重。 刘卫民一路沿着运河南下,一路查看各地蝗虫情况,行程并不是很快,孟府也与一些理事会长者一同在衮州地界等待,见了一群理事会长者,原本该暴躁骂娘的刘大驸马却怪异的冷静了下来。 一干长者与他较为熟悉,没过多客套,相互拱手相互行了礼,孟承礼一干长者沿着滩涂,看着蹦跳飞窜的蝗虫,说道:“今年气候较为诡异,看似天冷却无雪水降下,再加上天旱早暖,蝗虫也就多了起来。” 刘卫民微微点头,苦笑道:“今年天气看似诡异,其实也能够解释的清楚,北方冷空气太过强盛,占据了北方时间较早、较长,这才使得未有雪水降下,孟老收到了驸马府紧急送来的信件吧?鸡鸭可有购买些?” 孟承礼微微点头,说道:“登莱、青州稍好些,可是东昌、衮州蝗虫增多消息传入周边其他府县后,农家并不愿意出售手中之鸡鸭,价格也一日涨一日,收买的鸡鸭并不是很多。”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暂时应该还能来得及,理事会商议下,要在三日内拿出个方案来,主要有两个事情,其一,驸马府承诺,一斤晒干蝗虫一斤盐巴兑换,其二,每户免费发放二十只小鸡、小鸭,五十万只鸡鸭发放完为止,并承诺宁德驸马府予以回购。” “本驸马没有其他要求,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沿着运河、黄河两岸,不止是衮州一地,一定要发动衮州二十四县所有百姓,亲戚旧故啥的,要把这两个消息传遍沿河两岸,驸马府不怕任何人赚了银钱。” 一干老者皆有些无语,孟承文犹豫说道:“镇国,蝗虫无数,一斤蝗虫一斤盐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见一干老者点头,刘卫民心下感慨,指着飞起的蝗虫,叹气道:“蝗虫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小鸡小鸭就算能够捉住他们,也需要一两个月,此时已经五月,看着眼前情景,若再耽搁些许时间就已经晚了啊!” 各产盐地盐巴出厂价不同,一般是五六文一斤,贩卖出去就不同了,少则十几文,多则两三百文,越富裕地方盐价越高,越偏远之地价格越高,一两银钱说着是一千文钱,实际却非如此,一两上等雪花银至少要制造一千五百文一掰就断铜钱,一两银子购买三石江米,麦谷四石以上,一石粮食以一百二十斤粮计,一斤麦子只是价值三五文,当然了,这是粮价最低之时,遭灾后几十倍上涨也是可能,但不管如何,一斤盐巴往往需要五斤粮食来换,一斤蝗虫兑换一斤盐巴也绝对算是高价了。 听着刘卫民话语,一干理事会又是感慨良多,孟承礼一脸严肃道:“镇国放心,理事会会在最短时间内在二十四县张贴告示,会通知每一村寨!” “嗯,那就麻烦了孟老,此事越快越好,今年本就天旱少雨,绝不能再遭受蝗虫灾,事关无数百姓生死,绝不可大意了。” 一干理事会长者纷纷点头,刘卫民又与他们巡视了一段河滩,前往衮州府城时路过水泊梁山,看到更加密集乱跳的蝗虫,担忧更重了三分。 进入衮州地界时,亲兵护卫就八百里加急通知二十四县会议,等他和一干理事会长者返回衮州时,二十四县县令、主簿、县丞主官已经全都到了府城等待。 也没过多废话,上百人闭门会议三日,三日后纷纷各自返回辖区,在整个衮州府进行挨村挨寨宣传,村正挨家挨户上门,拿着衮州府告示宣讲,无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开始了全府大围剿。 一斤蝗虫一斤盐巴的诱惑太大了,消息随着无数人奔赴周边府县,更多的人开始抓捕蝗虫,而刘卫民在闭门会议后,带着人离开了衮州,开始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两淮,沿着运河、黄河巡视河南、山西、陕甘等地。 第十卷 第394章 六月飞雪【三章,第一章】 两淮、河南情况要好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水灾淹死了蝗虫缘故,两地的蝗虫没有出现山东这么吓人情况,也让刘卫民提起的心放松了许多,但天气大旱,撸一把麦穗揉搓后,看着掌心干瘪稀疏的麦粒,又是一阵无奈叹息。 一路来到洛阳,他也是第一次前来河南,各处皇庄情况也一一查看,相比普通百姓田地,各处皇庄、王庄的位置都要好的多,距离水源也近,再加上差一些地段都种植了土豆、红薯、玉米、大豆啥的,情况要好的太多,百姓的情况就要差的许多,只是他在视察自己田地时,发现自己名下田地竟然增长了不少。 见皇庄管事犹豫,一通敲打后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也不知是该郁闷还是该笑,自己竟然也成了侵吞民田的“不良宗室贵戚”一员。 百姓主动投献民田中举文人门下,完全是为了躲避赋税,一条鞭法将杂七杂八的税赋、徭役、杂役全合并了一处,投入到中举文人免税田门下,就意味着这部分百姓什么都不用为大明朝廷付出,只需要缴纳给“主人”一些田税即可。 百姓极为热衷成为文人门下免税田,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也有百姓愿意投到他的门下,要知道他的田地可都是一成佃租的,远比大明朝赋税高得多,应该没人愿意才对? 发生了这种情况,本能的就觉得里面有猫腻,抬臂就要打板子,周王府管事那哭的稀里哗啦,指天骂地诅咒后,才将实情说了个通透,原来一切还是刘大驸马的灾后各种补贴福利缘故。 大明朝赋税很低,可挡不住河南是最为易于水淹之地,普通百姓的经济极为脆弱,又是最为易于遭灾之地,十成田地有七八成都成了大土豪田地,剩下的也只是勉强撑着,为了缓解名下佃户经济状况,实物缴纳与银钱缴纳全凭佃户自己选择,自个觉得哪个划算就选择哪个,再加上低息贷款救济,皇庄也就成了不少散户盯着的对象。 一条鞭法对朝廷较为有利,却也加重了百姓负担,会造成二次剥削,实物缴纳就简单的多了,不用强忍着向不良商贾低价卖出粮食,实力雄厚的刘家寨也有充足的资金存储粮食,对于双方来说也是都有利的事情,但一条鞭法毕竟是朝廷政策,他也不可能废置不顾,也就随意让佃户自主选择。 听着周王府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保证没有贪污一丁点百姓钱粮后,这才默认了此事,令人将此事通传了刘家寨,要刘家寨选人挨个审查田亩数,但凡犯了规矩一律罢去不用,投靠的民户只需向朝廷缴纳应缴纳的赋税,不必承担佃户一成佃租,除遭灾没一斗粮补助外,享受一切佃户享受的待遇,可以实物向王庄缴纳朝廷赋税,灾年后允许低息借贷钱粮,在周王府停留了些时日后,还未等他来到洛阳呢,就有数千百姓成了他门下另立账册名下田地。 五六月,正是麦谷成熟之时,也是天气最为炎热之时,整个大明朝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全都抢收麦谷,用最短时间将麦子晾晒出来收入谷仓,刘大驸马也暂停了下来,与一般百姓一般,身穿短褂手牵着战马在打谷场碾压麦谷,他都如此了,福王府田庄管事赵承德也跟着拿着木叉挑动麦秸,只是年纪大了,还没半个时辰呢就扶着腰动弹不得。 看着净军养老院出身的赵承德累的不行,刘卫民将战马扔到小辣椒徐娇手里,趟着麦秆来到草垛下阴凉处,向扶着腰的赵承德招了招手。 “老赵,来来,喝口水歇歇!” 赵承德也是累孬了,心下是挺想好好表现一番,可身体太过抗拒,犹豫了下还是不得不摇头来到草垛前蹲坐下来。 “年纪真的不行了,当年老奴在陕西爬山追杀鞑靼,一口气追杀百十里也没孬种过,现在是真不成了~” 刘卫民知晓他早先年在榆林卫做过两年监军,笑道:“年纪大了就得服老,心下不服身体也得服啊~” “哈哈……” 赵承德苦笑摇头,提着水壶倒着茶水,叹气道:“老奴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王公贵戚如大都督这般的,老奴若能年轻几十岁就好了。” “呵呵……” 刘卫民端起茶水一口灌入肚里,笑道:“今时也不算晚嘛,福王府门下田地交给你管着,本督也算是安心多了,对了,过些时候,你寻些人前往寨子里拉些水泥,在洛阳城择一处较高处建个稍大些的粮仓,本督许你招募千人为护仓军卒。” “啊?” 赵承德心下一惊,忙说道:“大都督,朝廷会不会弹劾不满啊?” 刘卫民拍了下他肩膀,笑道:“弹劾肯定会有人弹劾的,却也没多大的事儿,本督身上还少了弹劾不成?” “你在榆林卫做过监军,军中之事也不算生疏,过些日送些兵科娃娃给你,兵甲器具全都一应配给你,军卒就以月俸一两银为准,但咱可说好了,你若做不好,可莫怪爷们换人!” 赵承德心下大喜,忙拍胸保证道:“大都督放心,老奴一定会将此事办好了,选的人绝对个个都是拔尖汉子!” 刘卫民不由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起身继续干活,一队骑马背插小旗军卒纵马狂奔而来。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 刘卫民见人十丈外尚未挺稳就纵马跳了下,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传令兵纵马而下,在解下兵刃后才大步来到刘卫民身前单膝跪地,并将腰间竹筒中加急信件取出。 “八百里加急,延安府六月天降奇雪,卜失兔、沙计乃、吉能、明爱、猛克什力攻我,掠民无数,陛下令驸马领军八千急往延安府救援!” 刘卫民神情郑重,伸手接过八百里加急信件,三息后…… “来人。” “末将在!” “传令张邦国、孙世义,转道大同府,出关自行其事。” “传令九边诸镇市易暂停三月,无令私自市易者军法处置!” “传令王凯、董大礼、刘大鹏、马胜、柴之霖所部,为第一军,王凯为将,刘大鹏、董大礼副之,马胜任监军,柴之霖任炮兵指挥使,孙礼徽担辎重运输,一月内,不入大同府者,军法处之!” “诺!” 随着刘卫民摆了摆手,亲卫自去传达军令,赵承德犹豫道:“大都督,可是……发生了事情?” 刘卫民微微叹气一声,将手中信件送到他手里,叹气道:“延安竟然此时下起了飞雪,一伙山贼趁着延安百姓恐慌之际,引五千鞑靼贼子越过了长城,袭击了延安府,陛下让咱们前往处置。” 赵承德慌忙去看信件,刘卫民却转头看向小辣椒,叹气道:“寻两个人回京,给陛下送去一百万两,算是补给九边军卒,另让陛下送些门下监人入军中,为第一军随军参赞。” “一百万两?” 赵承德一惊,刘卫民却扶膝起身,说道:“老赵你准备一下,调二十万石粮食北上山西,另外,你暂时为河南、山西、陕甘王庄总管,筹调粮资北上延安,本督没有太多时间,明日即要北上大同府。” 赵承德忙点头说道:“大都督还请放心,老奴绝不会出了岔子,只是……只是陛下令大都督前往……延安,大都督若去大同……老奴知晓大都督想围魏救赵,可朝臣们那里……” 刘卫民却不怎么在意,说道:“两道总督,陛下又没说何时前往延安,到时候走一遭也就是了,你不用太过担忧。” “行了,该干嘛干嘛,收粮让其余人去做,你也赶紧去准备吧。” 话语说完,他也不再多言,大步走向外围亲兵护卒,翻身上马离去,一个时辰,十余骑各自纵马离去。 六月延安飞雪,北方草原大灾是一定了的,此时正是莺飞草长之时,天气干旱也就罢了,一旦此时飞雪,鞑靼人…… 赵承德在北方待了好几年,见到加急信件所述就知道情况有多么严重,延安府遭兵灾或许只是个开始,更为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 传令军卒纵马离去,不久后,福王府也有不少宦官骑马狂奔而去,王府田地不仅仅只在河南一地,山西、陕西亦有无数,二十万石粮食只是开始。 刘卫民没有太过耽搁,第二日带着军令,沿着黄河过茅津渡入平阳府,自平阳府入太原府,由此北上大同府。 一路没敢太多做停留,但自几十人入了平阳府,耳边就有了零星流言担忧,越是向北,耳边恐慌声越甚,六月飞雪给北方百姓造成了极大恐慌。 百姓心下恐慌正常,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北方,六月飞雪的诡异天气还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六月飞雪带来的寒冷,是北方野草大片大片冻死,牧民没了草场,如同百姓没了粮食,同样的可怕无比,没人能想到没了粮食后会带来何种的灾难。 看着山西百姓拼命抢收粮食,看着除了是皮还是皮的麦谷,甚至来不及感慨,一行人只能一路北上大同。 第395章 会有大兄的道理【第二章,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蝗虫灾发现的颇为及时,在孟承礼送了信件表示担忧后,刘卫民就不惜代价的收购鸡蛋、鸭蛋孵化,用一斤盐巴兑换一斤蝗虫,告示一经贴出,一个月收购的蝗虫就有万石之多,小鸡小鸭更是不知发放了多少,漕帮船只来来回回在运河上运送盐巴、小鸡小鸭…… 蝗虫灾没能爆发,皇帝朱由校却大怒罢免了近百官吏,不仅罢免,更是剥了几十个官吏的功名,当魏忠贤将人塞进大牢后,朝堂上也再无一人敢上奏弹劾。 看着密监送来的刘家寨收购的蝗虫花费后,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可还没两日呢,延安府送来了八百里加急信件。 朝堂上争吵了数日,尚未有结果时,大怒的皇帝一把拍掉御案上所有奏折笔墨,直接令身在河南的刘大驸马为陕甘、山西总督,加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职,令身在京城的八千净军骑、幼军骑立即开拨前往延安府。 皇帝大怒,也没了人敢多嘴,全都翘首等待刘大驸马最新消息。 六月初九,天气燥热的让人发狂,一队浑身泥土军卒未等战马停稳就已经跳了下来,守在府门外的军卒看着泥土下的服色就不敢阻拦半分。 正抱着个西瓜乱啃的刘大少转头看向来人,疑惑看向摇着蒲扇站起身的娘亲。 刘小七大步来到阁亭单膝跪地。 “卫字营刘小七拜见公主,大帅令!” 刘小七双手奉上,朱徽妍不等刘英儿去接,忙拿过信件三下两下拆开,一目十行看罢。 “英儿,先带人去清洗歇息。” “诺。” 刘英儿带人去休息后,朱徽妍才将信件放下,闭眼仔细沉思了一会,看向一旁满是诧异、忧虑的张氏,笑道:“不用太过担忧,相公信件上说了些事情,本宫需要入宫与皇兄说一下,爝儿就由妹妹仔细看着吧。” 说着,也不等张氏答应,拿着信件沿着阁廊走向门房,几个宫女、宦官忙低头跟上。 刘英儿快去快回,等她返回阁亭时,见阁廊没了人,又径直前去前院门房,正见到在门房躬身等着的刘卫贞。 刘英儿没有多言,只是接过缰绳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直到出了驸马府,才像是自言自语。 “公主,小旗大人没碍吧?” 或许车内太过炎热,朱徽妍掀开车帘,一丝风气吹到脸上稍微有了些凉意,悠悠叹气一声。 “相公并未前往延安府,而是去了大同府。” 刘英儿一愣,随即嘴角上翘,好像对刘大驸马不听令行事很满意一般。 “本就该是如此,打人就要让人疼才会怕了咱,朝廷就会瞎担忧。” “唉……” 朱徽妍却叹气一声道:“朝廷自有朝廷的难处,六月飞雪,北方草原冻死了牛羊算不得什么,没了饲草才令人担忧,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 刘英儿一脸无所谓。 “反正小旗大人是去了大同。” 想着信件上事情,朱徽妍更觉烦躁、苦闷。 马车内没声响,刘英儿也不再多言,不时抬臂挥动鞭绳,自打有了橡胶做成了轮子后,马车不仅不再这么颠人,而且速度也更加快速。 马车没有前往慈宁宫、坤宁宫、仁寿宫,而是径直来到乾清宫,朝议已经散了,除了阁廊下有几名官吏外,并无什么大佬级别之人。 见是驸马府的车子,身材高大的卢象升一愣,不由自主迎上前去,抱拳向掀帘下车的朱徽妍躬身行礼。 “小生见过公主。” 见是他,朱徽妍微微露出笑意来。 “是建斗啊,在乾清门是在等待方阁老么?” 卢象升随在朱徽妍身侧走向门房阴凉处,笑道:“今日轮到小生当值,公主前来是刘督帅有了消息吗?” 他一开口,朱徽妍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停步看向眼身强力壮的大高个,笑道:“驸马是来了封信,建斗……有没有兴趣随军前往大同历练下?” “啊?” 卢象升心下一阵激烈加速。 “六月降雪,草原也会乱上一阵子,凶险是凶险了些,却也是历练的好去处,建斗可以考虑考虑。” 远远看着师明跑了过来,朱徽妍也不再与卢象升多言,微笑点头迎上前。 “公主,可是……可是驸马爷有了回音?” …… 看着师明弓着身子在侧引路,看着一行人进入乾清宫内,卢象升才深深吸了口气,话语不多信息量却不少,犹豫片刻,脸上愈发坚定,钢牙紧咬,与看过来的同僚遥遥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本就没多远,也不用通传,师明径直领着她一脚进入敞着的房门,见了里面的人微愣了下,这才提着衣裙见礼。 “皇妹见过皇兄、皇嫂、王兄、孙师。” 朱由校见她送上一封信件,忙示意师明,魏忠贤却抢先一步。 “大同?” 朱由校忙从魏忠贤手里接过,三下两下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看罢信件,心下一惊,随即又摇头轻叹。 “果然是如此。” 听了“大同”两字,孙承宗就大致知晓了信件上内容,犹豫说道:“此时正值炎热之时,延安竟然下起了飞雪,草原也定然灾祸不断,刘驸马一旦前往大同,市易就必须是要停了的,可如此一来……是不是不妥?” 朱由校叹气一声,说道:“大兄已经令人前往了山东调兵,封锁各处关隘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市易……停了吧。” 说着,将手里信件送到孙承宗手里,说道:“为了补足九边将士,驸马府拿出百万两银钱,想来也当无碍吧。” “百万两?” 魏忠贤一惊,忙弓着身子一脸正色道:“陛下,老奴觉得驸马爷做事素来沉稳,既然驸马爷领军前往大同府,想来也绝不会出了大乱子,只是……只是九边却需要严加防守,可不能让饿红了眼的鞑靼们冲了进来啊!” 朱由校神色严肃,说道:“大伴所言不错,这样吧,前来了京师的新军暂时调往大同……” “皇兄,臣弟以为不妥。” 从孙承宗手里看罢信件,对那人开口就拿出百万两银钱很是震动,但还是反对说道:“臣弟以为,长城各处关隘才是最为需要军卒之处,而且刘驸马并未向朝廷讨要军卒,所以……还请皇兄慎重考虑。” 看着自己弟弟沉稳了许多,朱由校心下也微微点头,又看向孙承宗。 “老师以为当如何?” 孙承宗眉头微皱,叹气道:“我大明百姓温顺良恭,无粮之时尚且持刃伤人,更何况鞑靼人素来凶顽,臣以为,大同不宜轻动。” 朱由校却摇头说道:“朕明白老师之意,可领兵侵入我地之人正是卜失兔,若不惩罚一二终是不妥。” 孙承宗叹气道:“臣亦以为此贼当惩,可陛下想过没,卜失兔因何不领兵攻打我大同,而是选择延安难行之地?” 朱由校眉头微皱,犹豫说道:“一者大同兵胜,二者……二者……” 孙承宗叹气道:“正如陛下所想,一旦打了我大同府,鞑靼与我大明朝将再无缓和之余地,势必你死我亡之状,臣亦是担忧此处。” “建州贼之祸尚未平定,若再与鞑靼势如水火,我土千里之线处处烽火,国必危矣!” 朱由检犹豫说道:“延安六月大雪,北地鞑靼必然灾民无数,自雪下之时至来年春时,草原定是大乱不止,仆失兔为鞑靼最为富有之人,心下也定是不愿无数没了牛羊鞑靼冲入他的领地,可若刘驸马自大同出兵大板城,仆失兔很可能会出兵十数万攻我。” …… “皇后以为当如何?” 众人一阵沉默,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询问张嫣。张嫣一阵错愕,看了眼神色不动的孙承宗,又看向同样疑惑不解看过来的朱由检,忙又低头福礼。 “臣妾只……一女流,臣妾哪敢理会此等大事啊?” 朱由校却随意笑了笑,说道:“无碍,朕只想多听听他人意见,就是说错了话语,朕亦不怪罪。” 张嫣犹豫看向神色平静的朱徽妍,却换来淡淡一笑,心下莫名一慌,忙说道:“今岁天气颇为诡异,山东亦有蝗虫增多之事,刘驸马更是亲往山东、两淮、河南查看究竟,臣妾……臣妾以为孙督师、皇弟之言虽……虽稳妥,但……臣妾以为刘驸马也会考虑稳妥的。”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大兄素来都是未胜先虑败,朕也以为孙师、皇弟话语虽不错,大兄也当想到此等情形,既然大兄亲往大同,也定有大兄的道理。” 魏忠贤忙点头说道:“陛下所言甚是,驸马爷做事一向稳妥,老奴相信驸马爷定会旗开得胜!” 商讨了半个时辰,朱由校也有些累了,捏了捏眉心,说道:“大兄拿出百万两银钱补贴给九边三个月军响,只言三个月不市易,孙师不用太过担忧了,朕相信大兄会处理的很好。” 又看向魏忠贤,说道:“大伴,一会你钱庄交接一下百万两银钱之事,司礼监选些合适之人前往九边,将银钱补贴给军将们。” 魏忠贤不识字,孙承宗、朱由检也不会将信件给了他,没人说透信件之事,自也不知刘大驸马拿出百万两银钱是何意,一听到这么多银钱是补贴给长城边军将士,还是三个月的补贴,心下登时有些犹豫。 第396章 究竟为什么?【第三章完】 直到看着悬挂灰色狼旗马车离去,张嫣才默默在弓着腰的宦官搀扶下转身,朱由检一脸淡漠看着空无一人的门洞,数息才转身回房。 自凤彩门出了乾清宫,无一人敢开口,只有脚掌磨地“沙沙”、宫外隐隐的蝉叫…… “都下去吧。” 随着纤手轻摆,宫女、宦官们微微躬身默默退出房门。 耳听着房门轻响,原本还规规矩矩坐着的朱由检,瞬间跟没了筋骨的一滩烂泥,双腿呈大字状,脑袋耷拉在椅背,嘴里更是不满哀叹。 “皇嫂……你怎么不帮臣弟,反倒帮起那可恶的混蛋了啊?” 张嫣一边抬手取下沉重凤冠,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无一丝不悦,像是早知晓他会如此一般,笑道:“你还想让皇嫂如何帮你?一百万两银子,三个月解决事情,皇嫂该如何帮你?哪一个敢在陛下面前打了此等包票?” 看着精致让人嫉妒的女人,朱由检的突然说道:“皇嫂你发觉没有,皇兄真的很奇怪,父皇是,皇兄也是!” 张嫣心下一慌,忙看了看四周,发觉并无他人在旁,这才心有余悸说道:“这种话语千万别在他人前胡说,更不许再打天工阁主意!” 小腹猛然用力挺身坐起,右手高高举起,哀嚎道:“皇嫂,你咋还不信呢,臣弟真的只是不明白……” “打住!嫂嫂只知道,天工阁里的木盒只能是皇帝的,只有皇帝才可以打开、观看,这是先皇的遗诏!” 张嫣唯恐再发生之前的事情,杏眼微张,去取发簪的手也停了下来,说道:“张氏的事情算皇嫂欠了你一个人情,也不问你是如何寻来的这些人,今后也绝不可再做了此等之事!” 朱由检微微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点头,叹气道:“臣弟只是有些不明白,皇兄是我大明朝皇帝,可……可看着与个木偶又有何区别?” “那混蛋说一,皇兄就不会说二,之前的事情不提也罢,就说今日之事,皇兄让他去延安府,他却说去大同!” “想去大同也不是不可以,总得上个奏折朝廷商议一下吧?” 朱由检叹气道:“根本不把皇兄,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直接前往大同也就算了,没有朝廷之令,不等皇兄开口,又调了山东两万幼军!如此之人,如此不把朝廷法度、皇帝威严放在眼里,偏偏皇兄还任之、由之,这是为什么啊?!” 张嫣心下叹息,起身来到他身边坐下,无奈说道:“检弟说的都对,可你想过没,刘驸马又是如何让陛下信服的?” 朱由检微微摇头,说道:“臣弟知晓皇嫂想说什么,臣弟心下也甚是佩服那混蛋所做之事,但皇家终究不是普通之人家……算了,臣弟也不多言了,说多了皇嫂又该担忧了,反正就是觉得……那混蛋所做之事还不足以让皇兄如此言听计从,还有,大伴传来消息,说是太多的人想订购船只,想请皇嫂帮一帮,是否让皇兄可以缓一缓刘家寨的船只。” 张嫣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说道:“一百万两银子已经交付给了江南船厂,自然是要有个先来后到,此事……估计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朱由检一阵苦笑,说道:“皇嫂你是不知晓,原本龙江船厂虽废弃了,可当年栽下的树木还在,如今倒好,那些木材早已被那混蛋砍了个一干二净,如今的树木还未长成,若从云贵、福广运送可用木材,咱家一艘五千料船只一万两是亏损的,而同样的船只,江南富商却给出一艘一万五千两造价,皇嫂你说咱们应该给哪个造船?” 张嫣一愣,犹疑道:“真有这等之事?” 朱由检叹气道:“皇嫂,你真当那混蛋如此好心?咱们一艘一万两,一艘就要亏了一千两,越造越是亏损,若是造了一百艘,江南船厂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张嫣一阵沉默思索,好一会儿才叹气说道:“此事皇嫂记下了,会与陛下说的,但你要记住了,不许再与皇姑寺有任何瓜葛!” 朱由校心下暗自叹息,点头说道:“臣弟也只是不喜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皇嫂开了口,臣弟今后也不再与皇姑寺有任何瓜葛,都听皇嫂的。” 又是一阵沉默,张嫣也是一阵无可奈何,叹气道:“都是那些山西商贾做的好事,若非是他们,净军也不会重回了宁德驸马府,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也应知晓些轻重,也幸好皇室宗亲可以入朝为官,万万不可再与了他人借口,记下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正色道:“皇嫂放心吧,绝不会再与他人任何借口,臣弟等得起时间!” 见他答应,张嫣也放了下心来,看着一脸哀愁的小脸,又说道:“原本是个俊俏小郎君,此时看着却是个小老头!与你说个喜庆的事情,你需要的船只陛下已经设计了出来,陛下正按照原型准备造一个小些的。” “蹭”得站起,朱由校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张嫣。 “皇嫂,是……是战船吗?” 张嫣拍了拍他的座椅,直到朱由检急不可耐坐下,才点头笑道:“当然是真的,而且比之前设计的还要庞大,仅火炮就有两百门!” “哈哈……” 朱由检欣喜狂笑,在屋内竟然打转了起来。 “皇兄果然是天才!” 张嫣看着他狂喜,如同看到了自己弟弟得了心爱玩具狂喜一般,笑道:“陛下设计的战船堪称无敌,可造价颇高,一艘如此巨舰,一艘就需要七八十万两,若你赚不了这么多银钱,如此无敌巨舰也只能交给登莱水师建造了。” 听到如此巨额造价,朱由检心下一惊,心头狂喜稍微淡了些,又有些不解道:“五千料大船也只需一万两,按照皇嫂言,也不当如此巨额代价吧?登莱水师的两艘铁甲舰,也没花费如此之多钱财啊?” 一艘五千料一万两看似不多,实际换算成后世RMB就是六百万,登莱水师建造的最强铁甲舰,配备人员、火炮,一艘差不多五十万两,那就是三亿RMB,这不是后世现代化军舰,却是完全用银钱砸成的吞金巨兽。 听了“七八十万两”后,朱由检难免会心惊吞金巨兽吞金能力,张嫣却是一阵苦笑。 “如此巨大的战船,使用的也是刘家寨钢铁做骨,花费自然需要如此之多,可陛下却说此船值这么多银钱,去岁登莱水师去了趟美洲,一趟就赚回了一两千万两,尽管是抢了西夷三国金银矿。” 朱由检知道这些事情,甚至民间知晓的人也不少,也正因此,所有人都想跑去万里外找银子挖银子,一年抢来一个国库,如此疯狂举动,任谁也眼红无比,可早期巨额投资…… 朱由检咬牙点头道:“臣弟知晓了,皇嫂放心,江南船厂说啥也要建造这么一艘巨舰,还请皇嫂与皇兄说一说,能否先造一些船给商贾。” 张嫣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公主朱徽妍拨付给朝廷一百万两,用以弥补九边因封关闭市造成的损失,皇帝也答应了下来,可当朝臣们知晓后,捏鼻子认了刘卫民调动两万净军步卒、八千骑前往大同的事实,但百万两银钱却成了所有人争夺的对象。 九边军卒,除了祖制卫所军卒无需支付粮饷外,外来军卒皆要支付饷银,以辽东此时占据的地盘计,所一级制式是八十左右,也就是八千人为屯田卫卒,而事实辽东军卒是六万余人,若再算上新调入的五六万殿前新军,也就是有十万军卒是“募”兵,非九边军卒饷银年响十两,九边军卒年响十八两,辽东因建州贼而“募”兵十万,余者九边卫所大差不差也都有“募”兵,但待遇要差了许多。 辽东“募”兵十万出头,一年定额粮饷两百万两,加上装备、人吃马嚼,一年需银三四百万两,再加上防御鞑靼的九边饷银,每年需银五百万两以上,尽管刘卫民剥了宗室一半俸禄,加上皇室所用、官员俸禄,基本上已经入不敷出,如此还未算上救助灾民所用银钱,还未算上一些永远看不到的花费,抢了孔府的两千万两也已基本见了底,如此情况下,骤然多了百万两,自然也成了所有人争夺的对象。 辽东军卒想抢了百万两作为军资,陕甘、山西、河北九边将士知晓后,眼珠子都红了,纷纷遣人入京送礼、哭诉,原本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最后成了户部、兵部、司礼监三方拼死争夺。 三方争夺的最终结果没人知晓,方从哲没掺和其中,而是选了三十个门下监官吏随军前往幼军军中,暂为军中赞画一同前往大同。 身在山东幼军没有途经京城,而是直接赶往大同,与此同时,刘家寨准备了上千辆使用橡胶车轮重型马车,驼运无数物资一路前往山西大同。 无数物资,无数军卒,如同密集军蚁随着指挥棒日夜不停赶路,朝廷却像是忘记了鞑靼侵入延安府的事实,忘记了大明朝与鞑靼生死一战,所有人目光只是盯着本该属于年复一年守护大明朝的九边军卒一百万两银钱…… 第397章 带着你混事【三章,第一章,感谢朋友的支持、帮助!】 黄河自潼关一分为二,一路沿着陕西、山西边界北上,入河套草原自后,山西而下入河南,自两淮入海;第二路则自潼关向东,沿着河南、山西、河北边境,自两淮入海,山西与河北之间则是延绵千百里的太行山。 西、南为黄河,东面则是太行山,如此山西就是一座天然城池,北方自古就是中原之大敌,故而在西北地区多依山岭而修建长城。 若以整个山西为城,太原及以南地区为城内,大同就是此巨城的翁城,大同府与太原府之间有关隘、长城相阻,且大同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有山岭长城为阻,形成一座巨大的翁城,此翁城不破,北面的鞑靼就难以威胁太原府。 大同府是边关重城、军城,但此时却成了一座巨大的商城。 自顺义王与大明朝大体上平和后,大同府就成了座巨大商城,而卜失兔就算想打此处,也会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部族反对,里面蕴含着太多财富、利益,任谁想轻易触动都难,可当刘卫民尚未前来此处时,八千骑已经自此杀入鞑靼之地。 一路风尘仆仆,除了偶尔下马查看一下百姓田地收成外,但凡过府县皆不入,就是太原府官吏出城迎接,他也只是与人稍微拱了拱手绕城而过。 高高挑起的狼旗由远及近,大同巡抚张宗衡面色淡然,轻笑道:“这位年轻总督人未到,造成的麻烦却已不小。” 知府杨玮也微笑点头,说道:“可不是么,一百万两银子就搅动了整个朝堂无法安稳,市易停了,也还不知晓鞑靼又如何发疯呢。” 总兵张鸿功却皱眉说道:“两位大人说的是,我大同将士已有两个月未发放了饷银,临战之前朝堂如此拖延,是否有些不妥?” 副总兵姜瓖、张应昌,副将苑攀龙、参将王承恩、苟伏威、刘光祚、史记,游击将军猛如虎、颇希牧、艾万年……一干将领纷纷点头。 张宗衡却笑道:“诸位且莫焦急,眼前这位驸马爷可是位真正财神爷,当不至于让守边将勇饿着肚子。” 副总兵姜瓖皱眉道:“巡抚大人,刘驸马已经给了百万两守边将士银两,岂会再给我等粮饷?” “是啊,巡抚大人……” “诸位且莫要焦急。” 未等游击将军猛如虎开口,张宗衡就微笑打断,笑道:“百万两银钱只是刘驸马补给九边将勇因互市损失贴补银钱,朝廷困难,无法拨付给诸位将勇饷银,想来眼前的刘驸马也不会坐视各位空着肚子与鞑靼奋勇作战的。” 张宗衡话语一出,一干将勇顿时不满起来。 总兵张鸿功皱眉不悦道:“粮饷是朝廷拨付,刘驸马贴补的银两是额外贴补,朝堂不愿给我等将勇补贴,饷银再不给,巡抚大人,若刘驸马与了底下将士粮饷,将勇是听从我等,听从巡抚大人,还是听从刘驸马的?” 张宗衡顿时不悦道:“张将军,九边将士是大明朝的将士,若这话语被朝廷得知了,陛下当如何看待将军?” 张鸿功皱眉不悦道:“张巡抚这话语就不对了,陛下军令之下,我等再如何也只能听命行事,可底下将士却是需要银钱填饱肚子的。” 张宗衡眉头不由一皱,未等开口,猛如虎吵嚷道:“这都他娘地两个月未发响了,底下兄弟早就不满了,巡抚大人再不发响,俺们也是有心无力,兄弟们若真跟着刘驸马跑了,巡抚大人可莫怪俺们督军不利!” “就是么,谁都有一大家子,朝堂若不发响,若刘驸马真的与俺们发了饷银,底下兄弟为了一家老小的肚子,也不敢不听刘驸马的,到了那时,张巡抚可莫怪了俺们。” “兄弟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张肚皮么,巡抚大人又不是不知军中兄弟们闹腾成了什么模样……” 张宗衡、杨玮两人眉头更加紧皱,百万两银钱不传扬出来还罢,本就两三个月未发饷银了,军中兵卒一听说刘大驸马拿出了一百万两银钱,还是专门补给他们的,未等高兴呢,结果又传来消息,说是补给了辽东军卒,陕甘、山西、河北军卒顿时不满起来,闹腾的愈发激烈,而将领们也像是故意让军卒们闹腾,处罚也只是不痛不痒打了几个人的板子。 “都别吵了,刘驸马来了!”一干军将们吵吵嚷嚷,张鸿功冷哼一声。 看着一队骑军疾驰而来,已经可以看清身高体壮的面孔,众将也只得闭嘴不言。 “吁……” 刘卫民勒住战马,一脸微笑翻身下马,双拳更是抱起。 “早就听闻大同镇军将个个悍勇威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刘某与张巡抚虽未相见,却神交已久,哈哈……” 刘卫民说这自己都鄙视的虚伪话语,可这就是官场,甭管认识不认识,也不得不先打个哈哈。 张宗衡是万历四十一年二甲进士,三年庶吉士,三年期满有三条官路,其一是继续在翰林院,由庶吉士、检讨、编修、史官修撰……一级一级来,最后成为大学士啥的;其二则是为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副都御史、左、右都御史啥的,其三则下放为一县之令,走知州、知府一条路子。 一般都是这样一步步来的,也不是没有插队的,但不管如何,都需要打熬很长时间,可张宗衡由一个初入进士,短短十年内历经县令、知州、知府,再到大同如此边关军镇担任军政第一大员的巡抚,这已经不能用火箭飞升来形容了。 刘卫民打哈哈,张宗衡也抱拳为礼,一通官场客套话语后,才一一与他介绍起身边一干将领。 听了“张鸿功、张应昌、王承恩”三人姓名,心下不由一阵感慨,感叹西北将门的强盛,但双眼却紧盯着游击马爌、马飚两位青年将领。 众人诧异,张宗衡却眉头微皱,也没上前掺和,只见刘卫民上下打量两人数息,微微叹气一声。 “马总兵身子还好吧?” 话语一出,众人沉默,马爌、马飚神色中略带挣扎,齐齐抱拳躬身。 “家父年事已高,身体已大不如前。” 听着两人话语,曾经过往就像在眼前一般,深深叹息一声。 “刘某年轻气盛,往日也多有言语得罪了老将军,马家满门忠烈,萨尔浒之事……怪不得老将军,还请两位将军给马老将军带了一句话语……勇不过马芳,马家子若还在,还愿意寻回马家往日荣耀,可随本督一同出关。” “都督……” 大手重重拍在紧咬嘴唇的双肩,上下打量起蒙将猛如虎好一会,见他体阔膀圆,心下就是一阵瘙痒,伸手卷起衣袖,指着与他身量相当、满脸虬髯的猛如虎,伸手挑衅。 “猛如虎?有点意思,敢不敢与本督搏克一场。” 刘卫民稍微后退一步,双手张开,马步微蹲,左右微微跳腾了两下,并向他微微勾了勾手指,猛如虎登时恼了,脚步刚一踏出…… “猛如虎不得无礼!” 刘卫民眼睛猛然瞪向张宗衡,毫不客气道:“张巡抚,勇士之间的争锋,还是莫要阻止的好!” “猛如虎……让本督看看是否真的人如其名!” “与本督一战。” “敢否?” 小辣椒大手一挥,身后数十亲军卫卒纷纷提马退后散开。 “都督大人,俺可是个浑人!” 猛如虎须发怒张,黑着脸双手张开,双腿微蹲,双目更是死死盯住颇为张狂的刘卫民。 没有废话,两人架势拉开,左右微晃了两下,四只大手瞬间交错碰撞在一起。 “砰!” 沉闷声让一干将领神色微变。 双臂如同瞬间膨胀了一圈,陡然下压抖动侧闪。 “不好!” 艾万年刚惊呼,失了力道的猛如虎整个人悬空,钢铁般铁手扣住铁甲胸前,另一手拖住腰腹…… “轰!” 尘土飞扬,高大壮硕身躯后退数步,再一次双手微张,两腿微分。 “再战!” 猛如虎大怒跳起,三下两下卸掉衣甲。 “战——” 怒吼未出,人已经如莽牛冲了上来。 “砰!” 右脚踏前,左脚在后,高大身躯被巨力推出一步。 “吼——” “轰!” 同样的四臂死死扣住,同样的侧闪,钢铁般双臂死死抱住猛如虎小腹,一个凶狠过肩摔让所有人不忍去看。 过肩摔最为凶狠,刘卫民力道掌控极为精准,若非是他最后整个身体贴地摔,换成弯如拱桥,此等重摔下,绝无活命之理,尽管如此,猛如虎躺在地上许久无法动弹。 …… 文武将领,军卒无数,无一丝声响。 “啪啪……” 刘卫民拍打了几下身上泥土,弯腰拉起岔了气的猛如虎,大笑。 “哈哈……” “真他娘地过瘾!” 随意为猛如虎拍打身上泥土,笑道:“老子自辽东去了京城,除了他娘地与人骂架,老子屁活动筋骨的机会都无,今日算是狠狠爽了一把!” “不错不错,是个壮实汉子!” “哈哈……” 刘卫民很是拍打着猛如虎肩膀,大拇指更是挑了个高高。 “蒙将,不错不错,有没有兴趣跟着老子混,跟着老子去抢鞑靼牛羊、奴隶,到时候给一个台吉,如何?” 刘卫民又挠了挠头,说道:“不过咱得说好,你若没千卒……至少也得寻来五百,老子如此才能带着你混事!” 第398章 一颗人头十万两【第二章】 猛如虎傻眼了,一干将领们全傻眼了,谁见过这般的,刘卫民却不理会这些,上前一把搂住傻了眼的张宗衡脖子,很是锤了下他的胸口,大笑。 “张巡抚若要弹劾刘某,也别开口说什么令人不喜话语,回去后直接与陛下上折子弹劾,估摸着……此时也应该有百八十个弹劾的吧?!” “哈哈……” “都他娘地被弹劾习惯了!” 张宗衡、杨玮、张鸿功一干人等全傻眼无语了。 “对了,刘某一路过府县皆不入,太原府俺都没进去,整日他娘地啃干粮,你们不会没宴席啥的招待俺吧?” 众人全看向狗熊怀里的羔羊,张宗衡苦笑叹气道:“刘驸马是两道总督,是上官,我等又岂敢怠慢?” “俺怎么觉得……张巡抚心下怨气不小啊?!” “哈哈……” 又是连捶带打,张宗衡的脸都白了,强压着胸口憋闷,听着刘大驸马哈哈大笑,突然替京城里的老大人们有些悲哀起来。 太浑了! 哪个见识过这般大胆武将,硬是搂住一个巡抚脖子,生生拖着一重镇巡抚大笑走向城门的? 所有人脑子里冒出三个字眼来,张鸿功却一脸苦笑,他虽未与刘卫民打过交道,但对这位督帅却不算生疏,见众将看向自己,也只能苦笑摇头。 在外城看向这座边关重城,第一感觉就是颇为雄伟,当进入其中才有些失望,店铺颇多,看着也显得繁华,就是太脏乱了,棚子搭建的到处都是,马匹、牛羊屎尿让人皱眉。 “边关贫苦,让刘驸马笑话了,笑话了……”张宗衡挣脱不了,说出的话语也显得有气无力。 刘卫民却笑道:“繁华堪比江南大城,如此之地,刘某若是笑话,张巡抚心下才会笑话刘某吧?” “不过呢,张巡抚,与鞑靼市易而繁华,于街道两侧修盖店铺没问题,反正收了些税赋也是用于军卒衣食,就是……店铺外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是不是多了些?军城么,不能阻碍军将门正常出入不是?” 张宗衡忙点头说道:“刘驸马所言甚是,张某明日就让人拆了,绝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东西阻住了道路。” “不会趁机捞好处吧?”刘卫民紧了紧手臂,随意调笑了一句。 张宗衡忙说道:“张某绝无此事!” “呵呵……刘某也就这么随口一提,能在此地经营店铺的,想来也是人脉颇广,但是呢,终究还是少骚扰些商户,对边关将勇也算是件好事儿,差不多拆拆,别阻住道路即可。” “是是,刘驸马所言甚是。” 张宗衡一路老脸都火辣辣的,感觉无数人都在看着自己一般,终于看到了武岳楼,手指一指,趁着刘卫民愣神之际,这才从狗熊怀里挣脱了出来。 “刘驸马,请!” 刘卫民却站住不动,抬头看着“武岳楼”三个字,微微叹息道:“好一个武岳楼啊~” 叹息一声,抬步走入酒楼内,却不曾想此地还能遇到老相识,对面二楼一顶斗笠正淡然看着他步入酒楼。 “小姐,此处不安全了,走吧。”光头的邢七身形不动。 “小七……” “你闭嘴!” 听着冷漠闷哼,斗笠女心下微微叹息,不言不语,默默转身,角落里剔牙的老者、矮胖女一言不发,直到斗笠女推门走出了门房,才起身跟随在后。 下了二楼,一楼吵吵嚷嚷无数,却无一人,哪怕转头看一眼都无。 “掌柜的,不用找了。” “啪!” 一张龙票拍在桌案上,梁老头一手剔着牙,临出店门时还顺手抓了把五香豆,刚踏出门外,原本还傻呵呵舔着一个老大的芝麻饼子的童子,见到生意上门,大喜跳下破旧马车,跳跳蹦蹦来到斗笠女面前,歪着脖子笑道:“客观,可要代步?俺的老马腿脚可是利索呢!” 斗笠女也不多言,径直掀开满是腥臭脏污的车帘,矮胖女经过只有她腰间童子时,像是称赞一般拍了拍童子脑袋。 “好可爱的娃娃~” 本是灿烂无邪娇笑,在矮胖女转身那一刻,瞬间狰狞可怖,随着一粒五香豆起落,童子大嘴一张。 “香!” 哪里还有半分狰狞? 光头邢七若无所觉,转身与马车相背,按着腰刀大步离去,妇人回头看了眼童子,又忙提着衣裙紧跟着丈外的邢七,梁老头呵呵一笑,与矮胖女一般,跳到车辕前拍打了几下童子脑袋。 “好可爱的娃娃~” 狰狞再次布满本应可爱无邪脸颊,转身蹦跳爬上车辕却又是痴痴傻傻的无邪天真。 马车骨碌碌,没有橡胶里外带,没有轴承,没有拱形钢板、弹簧减震,破旧的马车爆发惊人刺耳磨牙尖叫,童子、梁老头却傻呵呵依旧。 …… 当童子将兜里铜板全都给了一拄着根棍子老卒后,马车甚至连看一眼都欠奉,扔还给了他一个铜板后就不耐烦摆了摆手。 客人很奇怪,没有任何话语,任由老马拖拉着摇摇晃晃车厢,向着西北方向行走了十里,拐入一仅够一车行走的狭窄山道,又前行了三里,眼看着像是进入了死胡同一般的崖壁,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拍在了童子乱糟糟的头顶。 “娃娃,喊声爷爷听听!” “爷爷……老子是你爷爷!” “当啷”一声,火花让人想要微闭双眼,梁老头大手却像是陡然多出了一截,钢铁般的钢爪瞬间按在童子脑上,一截断刃架住幽蓝的匕首。 “依然锋锐无匹啊……” “老鬼,你应该再向下压上一分。” “老婆子,有十年未见了吧,不是待客之道啊~” 梁老头示威似的轻轻用爪子拍了拍童子僵立脑袋,这才丢掉已经断裂的断刃,扛着五指虚抓利爪,斜着眼看向半崖上突出草丛。 四目冰冷碰撞,这时车帘缓缓掀开,老妇飘然落下,随手丢掉手中绳索,微微躬身。 “吕婆子见过圣姑!” 斗笠女微微抬头,看了眼瘦弱背后巨弓,微微吐息。 “吕梁山,铁弓吕四姑。” 童子大步站在微躬的吕四姑身前,冷脸说道:“圣姑莫怪,我等夫妇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自由身,也不想再掺和皇宫任何事情,请回!” 斗笠女一阵沉默,轻声叹息。 “孙老莫怪,我等并无他意,如今只是一些孤魂野鬼,想请二位收留一二。” 童子眉头微皱,正待摇头拒绝,吕四姑沉默开口说道:“圣姑想暂住些时日亦无不可,只是山里艰苦,怕是要委屈了圣姑。” 斗笠女微微点头,淡然道:“无碍,有一居处就已经不错了。” 说着向童子微微拱了拱手,童子心下叹息,他并不愿意与眼前之人有任何瓜葛,可自己婆娘…… 心下叹息却无奈,只得转身走向空无一人的石壁,也不曾见他如何动作,随着他的走动,本是苍白似刀切石壁,竟然缓缓开了道口子。 梁老头一脸无所谓,率先扛着利爪跟在童子身后,斗笠女向头发苍白的吕四姑微微抱拳,默默跟随在后,矮胖女与吕四姑几乎是一个步伐行走在最后。 石壁莫名其妙出现一道口子,一道仅够一人通行的石洞,在童子行走了十丈处时,随手从一个看起来就要散了架的木架上取了个黑巾蒙在脸上,梁老头也毫不在意,同样去了块黑巾蒙在脸上,之后就是斗笠女、矮胖女、吕四姑,五人一前一后进入一道伸手不见五指石洞,感受着脚下坚硬,倾听着几如一人脚步之声…… “咯咯……” 一阵沉闷轻响,一道柔和亮光让人眼睛微眯。 “孙矮子、吕婆子……” “轰!” “当啷”声不绝于耳,全都刀枪出窍,死死盯着童子身后依然戴着斗笠女子, “孙矮子,你这是何意?” 一人足有七尺之高,看着就比刘卫民还要雄壮威武,手上链锤上利刺更是透出隐隐血色。 童子不理会二三十人刀兵出窍,径直来到两米之上的“人熊”身前,拉过一张椅登随意坐下,更是自顾自拿过也不知是谁用过了的大海碗,一边提着酒坛倒着酒水,一边轻笑。 “人熊,你能带来几个朋友,老子因何就不能寻了几个兄弟?” 一干黑衣人看着童子自顾自倒着酒水,却无一人开口。 “啧啧……” “刘家寨所出酒水够味是够味,就是贵了点。” 童子抬头看向人群中一个头不高却消瘦之人,笑道:“宋先生,您老有了大生意,不会介意多一个人分一杯羹吧?” “宋先生”微微沉默片刻,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拉过一张椅登坐在童子面前,没有去拿酒坛,童子却起身为他倒着酒水,笑道:“这都好几个月没开张了,兄弟们都他娘地要啃锅底灰了,不拼命也不成啊?!” “宋先生”微笑点头,嗓音略带沙哑,笑道:“这一次的买卖有些大了,就是不知道你的兄弟本事够不够大。” “真是大买卖?” “一颗人头,十万两银子。” 童子猛然站起,跟个巨灵神的“人熊”和一帮黑衣人也惊呼起来。 “宋先生,你不会哄骗俺们吧?就是皇帝的人头也不值十万两银子吧?” “就是,俺们这里最值钱的脑袋也就老贼张鸿功的脑袋了,可那也只是有人开出了一千两银子!” …… 第399章 这是绝招,百试百灵!【第三章,感谢朋友推荐】 刘卫民没想到,在边关重地会遇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娘、李飞燕,待众人一番客套坐定,还未等他敞开肚皮对付眼前金黄诱人的烤羊呢,随着张宗衡手掌轻拍,一女怀抱琴弦,一女蒙着面纱缓缓走了出来。 看不清蒙面红衣女子长相,宽大衣裙也看不出胖瘦,只能从裸露出的纤手皓腕看出一二,但眉心有颗黑痣的中年琴师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巧了啊!” 刘卫民放下小巧刀刃,未有开吃就要拿起素巾擦拭着手掌,看着向他微微躬身的武娘,笑道:“武大家,本督与你……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啊?” 又看向一旁个头不是多高的蒙面女子,笑道:“刚刚张巡抚还与本督卖了个关子,不会就是飞燕姑娘吧?” 众将一愣,有些疑惑在三人身上徘徊。 武娘抱着筝琴、李飞燕微微蹲身向他福礼,武娘轻声道:“民女武氏见过大人。” 刘卫民却微笑摆手,笑道:“二位姑娘无须多礼,能在大同府见到江南花魁,刘某三生有幸啊!” 看着刘卫民摆手示意两女盘膝坐下,张宗衡疑惑道:“刘驸马与飞燕姑娘相识?” 刘卫民看向一干将勇皆是好奇,举杯与众人相饮了一杯,才笑道:“秦淮河群芳争艳,琴棋书画皆不弱我朝风流才俊,李飞燕却以剑术闻名江南,刘某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却未曾想到会在今日,会在此处再次相见。” 说着,向武娘拱手笑道:“武大家今日就莫要让刘某出丑了,刘某也就喜欢没事自娱自乐,可比不得武大家琴艺无双。” 武娘微微躬身,轻言道:“大人说笑了,大人之歌曲亦是雄浑有力,非民女可比一二。” 舒缓琴音缓缓响起,正待开口苦笑,听着舒缓旋律不由微微一愣,双目微微闭合…… “啪、啪啪……” 《等待》旋律缓缓停顿,刘卫民睁眼迎上武娘目光,叹气道:“没想到武大家仅只是听了刘某胡言瞎唱一遍,竟能弹奏如此旋律,刘某深感敬服!” 双手抱拳一礼,武娘亦是躬身还礼,婉言说道:“大人此曲雄浑,若非大人言汉武大帝只言片语,民女尚无法感受此曲意境,只是可惜,此曲非一琴瑟可表帝王之眷顾深情意境。” 众将一阵错愕,巡抚张宗衡、知府杨玮更是不解看向苦笑不已的刘卫民。 “唉……” 刘卫民苦笑叹气一声。 “幸好陛下乃圣明之君,若换了他人,仅武大家这一句话语,估摸着本督的脑袋就不在脖颈之上了,当然了,姑娘所言也非虚言,此曲非靡靡之音,非数十近百之乐坊不能尽显其辉煌壮阔,不能彰显武帝对这片土地之深情、眷顾。” 刘卫民有些不解说道:“江南好诗文词赋,尤擅琴棋书画,北地自是不同,虽有豪男儿杀敌报国之志,但粗汉子终究是些粗汉子,武大家怎么与李姑娘前来了边关之处?” 武娘微微一笑,并不愿回答,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纤手拨弄着琴弦,而这次不再是“叮当”炸响刚烈之音,是一曲他也听不懂的柔和乐曲,听着却让人极为舒心。 见她如此,刘卫民也不再相问,反而端着酒水向张宗衡微微示意,正待他放下酒盏,准备自顾自切一块肥美羊肉时,张宗衡却有意无意笑道:“世人皆知刘驸马富可敌国,原本张某并不相信,如今却不得不信啊!” 刘卫民抬眉看了他一眼,将一肉块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笑道:“刘某也就看着外表光鲜,实则穷的叮当响,可不似巡抚大人这般无债一身轻。” 张宗衡神色一顿,又不由笑道:“刘驸马乃我朝人杰,尤擅财货之事,些许债务自也难不住驸马。” “李姑娘。” 张宗衡看了眼李飞燕,示意她到刘卫民身边,还未等她起身,小辣椒却陡然上前一步,径直屈膝跪坐,更是抢了刘大驸马眼前的半只烤羊。 刘卫民很是诧异看着她拿着自己小刀切割羊肉,看着她将切割均匀肉块摆放在自己眼前食盘中……一边擦着手上油迹,看着张宗衡也是满面笑意。 “李姑娘乃人间仙子,若水中之芙蓉,可远观不可亵玩,听闻一些武大家仙音妙曲,足矣。” 张宗衡举杯笑道:“没料到刘驸马还是惜香怜玉之良人,张某敬服!” 饮罢。 “民之贫瘠,国即困顿。张某亦是看了刘驸马之天灾之论,初闻不觉其意,细细揣摩之下方觉甚是有理,连年灾祸不断,今岁草原更是六月飞雪连天,我大明朝多灾多难啊!” “呵呵……张巡抚太过忧虑了,上有明君,下有良臣,张巡抚该当信任朝廷良臣才是。” 张宗衡一愣,苦笑摇头,说道:“君明臣贤不假,可天灾不断终是令人忧愁不断,辽东缺响月余,宣府、大同等地缺响更是多达数月,今又鞑靼犯境,难啊~” 刘卫民塞了块羊肉,笑道:“张巡抚所言甚是,刘某对此也极是忧虑担忧,一咬牙、一跺脚,硬是生生从净军、幼军嘴里扣出百万两银钱,原本是想着直接贴补给奋勇厮杀将士,可……算了,张巡抚也是知晓刘某的声名如何,全他娘地等着弹刘某的头皮!” “当然了,张巡抚也莫要太过担忧,朝廷也不会坐视将士们饿肚子的,估摸着商议稳妥了,饷银就该发放下来了。” 刘卫民又倾斜着身子,对着隔着桌案的张宗衡低声说道:“张巡抚,以刘某在朝廷好几年的经验来看,你还是亲自多跑跑户部、兵部衙门,最好在京城购买一种叫洋葱的菜蔬抹几下,不装凄惨些,他们就会给你使劲拖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话语听着难听吧?可理就是这个理儿,俺刘三就是这么整的,这是绝招,百试百灵!” “叮……” 一群人全愕然傻眼,刘卫民眨巴了几下眼睛,武娘的脸也不由爬上一丝红晕,更是不敢抬头看他,小辣椒却像是强忍着笑意,小手也不知是切割羊肉,还是将眼前红彤彤当成了可恶的刘大驸马,白嫩的小手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咋都这幅表情啊?俺刘三可从不骗人,不信等着瞧,张巡抚若不去喊两嗓子,估摸着得一个月才能发放了饷银,等到夏粮税赋送到了内外库里,朝廷见到自个有钱了,如此才能发放些饷银,可若勤跑跑,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张宗衡一撅腚,他就知道想干啥,心下也有些不满起来。百万两银钱是专门补给军卒们的损失,可不是由他来承担九边二三十万军卒粮饷。 与鞑靼市易是朝廷的事情,用钱粮购买马匹以补不足,但期间又夹杂着无数商贾出关交易。朝廷财力不足,每每会缺了军卒粮饷,如此情形下,任何严肃军纪行为都是毫无意义的徒劳,领军将领也会对军卒私下里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主动贩卖货物、宰割路过商贾。 两者本是敌对之国,守关军将却多多少少都与鞑靼有些联系,与江南做法大致相同,想要封锁海岸、九边各处关隘,首先要做的不是严刑重法肃整军纪,而是解军卒穷困的事实。 百万两银钱,九边所募军卒年响十八两,实际能发放到手里能十两银钱就已经不错了,一百万两,一人补一两,他需要封闭市易三个月,也就是可以补给三十余万军卒,如此也正好够九边军卒所用。 家有余粮心不慌,军卒提前拿了银钱,再此之上安排些监军监督,如此之下,他才能将所有关隘封死,才不会出现军卒因银钱而出了意外,他才能安安稳稳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半路上得到朝廷并未第一时间内配合,听着张宗衡话语,好像是要逼迫他再掏钱一般,心下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些不悦来。 你来我往又交手数次,最后连张鸿功都开始哭穷起来,他就是不点头答应,等到刘大驸马醉酒歪倒在了小辣椒身上,无可奈何下,巡抚张宗衡、知府杨玮和一干将领也只能让人搀扶着他登上了马车。 一顿饭食,几乎用上了一整日,小辣椒以为他是装醉,将他架到马车里还不满嘟囔了一句,结果却无一丝回应,看着深深睡下的他,也只能苦笑。 大同是代王封地所在处,因是边陲重城,防御性能自不必多说,代王是皇子,居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地方,是以前辽金西京国子监之处,格局上与京城差不多,同样也可以将之看做一座占地两三百亩的巨型四合院。 代王府一共有体仁门、遵义门、端礼门、广智门东西南北四门,外朝是会客、理事的地方,北京城皇宫有三大殿,代王府只有承运殿、存心殿两处大殿,与皇宫大差不差,刘卫民大舅哥居住的地方是乾清宫,后面是坤宁宫,宫墙外两侧则是东西六宫,东西六宫再后就是东西五所,坤宁宫是皇后居处,东西六宫是妃子,东西五所是嫔妃、美人啥的,而代王府也差不多,后宫居前是代王居住的长春宫,后面是前寝宫、后寝宫,东西两侧为东西三所。 代王居室是长春宫,前寝宫是代王妃居住,后寝宫是侧王妃居所,东西三所则是些侍妾居住之处,大体上与皇宫也差不了多少。 第400章 宗室近卫军【三章,第一章,感谢朋友支持!】 代王府是简易版的皇宫,此时却成了无主之地,与福王、周王、衡王、鲁王王府差不多,都被刘卫民改成了宗族府,而刘大驸马就成了五座王府的小宗正。 福王也就罢了,除了小猫两三只外,门下并无多少宗族之人,代王、周王、鲁王、衡王却不同,门下族人少则千余,多则近万,虽将五位王爷和门下一些郡王扔去了安南封国,但门下宗族之人还是不少,如此就需要妥善安置,就需要一些宗族人来处理各门族人日常事务,反正也没了王爷,王府就让他变成了宗族府,他这个小宗正也就有了资格居住在了里面。 住里面没问题,可王府毕竟是王府,代表着皇家威严,各处宫殿的名称就要更改一下,规制也应降低,要不然朝臣们又该弹他头皮了,只不过他太懒了,也不愿用那个脑子,外朝两个宫殿直接改成议事一殿、二殿,一殿是所有代王一系族人,但凡分了家的家主,每一个月就会聚一次会,商议全族大大小小的事情,二殿则是长老会日常管理全族的地方。 后朝的长春宫成了他的私人住处,甭管他住不住,这个地方就是专门留给他了,后面的寝房改成藏书之地,其余的或是变成了学堂,或是成了关押犯错的监室,或是粮仓啥的,反正代王府让刘大驸马改成公产,成为管理代王一系的衙门之地。 刘大驸马来了大同,代王府自然是早早迎接,赶着马车的中年蔡公公就是此处的管事。 出了武岳楼时天色还未暗淡,来了代王府时,府门外的小公公已经踩着木梯悬挂灯笼。 朱廷塎、朱廷圭两人是代王府辈分最长的老人,左等右等等了一日还没见刘大驸马前来,原本还有些精神的老人,一再在眼角涂抹唾沫也还是两眼难以睁开,两旁坐着的一干小辈们也不敢开口。 “太祖爷,太祖爷……” “姐夫来了,姐夫就在院外!” 一半大小子急匆匆跑进厅堂内,指着门外就是一阵急吼吼,一干缩着脖子塌着肩老老少少,登时全都挺着身子站了起来,几名身强小辈们忙搀扶着朱廷塎、朱廷圭两人,一大群人全奔向王府门外。 无论愿不愿意,到了地方,小辣椒徐娇也不得不强行把刘卫民叫醒,正扶着额头摇晃着下车呢,一见眼前乌鸦鸦一大群人,有的穿着还好,锦衣绸缎的,有些与入城见到的百姓差不多,双手拢在袖中,缩着身子往墙角一靠,能看出来是宗室之人才是见了鬼呢。 正发愣呢,被人搀扶的朱廷塎、朱廷圭两位老人上前抱拳就要行礼,刘卫民吓一跳,忙脚步虚浮搀扶着两位颤悠悠老人。 “太祖爷爷,您二老这不是要折曾孙的寿吗?可真真使不得!” 代王一系辈分是“逊仕成聪俊,充廷鼐鼎彝,传贻连秀郁,炳耀壮洪基”,而刘卫民随媳妇朱徽妍的辈分,尽管第一次面见两位老人,但他们是六世孙,差了四辈呢,辈分之高难以想象。 辈分高有时不是件好事,意味着他们这一系人脉不望,相差了四辈人,尽管有年岁的缘故,但也说明他们这一系上辈人是庶出,而且还是地位极其底下的小妾,或是连个名分可能都无之女所生,祖上可能会是二十几郎也不一定,只有如此,才可能相差这么多辈。 正王妃、侧王妃往往早在世子时就已经确定下来,所生的孩子也都是年长些,王府嫡系王一脉的辈分往往都要稍低一些,传宗接代速度快于其他房院,故而仅从年纪、辈分上就可以看出一个王府内尊卑如何。 朱廷塎、朱廷圭两人辈分高,在原先的代王府地位却很低,按理是没资格成为代王府一脉宗族长老,更加不可能成为大长老、二长老,关键是刘卫民就不是按照远近亲疏,也不是依照朝廷的封爵。 自个一身酒气,一手架着一个。 “小子一身酒气,颇为无礼了,还望两位太祖爷爷莫要怪罪,小子一会儿好好训斥一下蔡公公,也太不会整事了。” 听了他的话语,朱廷塎忙说道:“宗正可莫要如此,是我等一心要等待,与蔡主事无关。” 刘卫民嘴里一阵无奈,真正的宗正是瑞安驸马万炜,万炜是宗正寺寺卿,延庆公主王昺是少卿,寿宁公主是寺丞。 论辈分,瑞安公主、延庆公主是“翊”字辈,寿宁公主是“常”字辈,而小媳妇朱徽妍确实“由”字辈,咋算也是轮不到他一个小辈跑到宗正寺吆五喝六的,但他掌握了五个王府的田地、族人,就把没了媳妇的王昺罢了职,他成了宗正寺的少卿,成了小宗正。 小宗正是不假,可也不是宗正不是,听着朱廷塎话语,刘卫民一阵苦笑,说道:“小子原本打算明日亲自去太祖爷爷门前请安的,这事儿整的,还让太祖爷爷等起了小子来,着实失礼了。” 朱廷塎却笑道:“宗正为我朱姓子孙做了如此之多,我等老不死前来等待些时间也算不得什么。” “唉……太祖爷爷您老是不知晓,小子可是被一干王爷们闹腾惨了,不过呢,看着学堂里的娃娃们努力模样,小子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当。” 进了府院,尽管有些好奇,对于代王府的奢华也并不是太过震惊,一路搀扶着两个老人,身后跟着的老老少少百十口子,但没人敢随意插嘴三人话语。 搀扶着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坐在正堂摆放着的香炉桌案下,招呼一干爷爷、叔伯、兄弟们坐下后,他才随意坐在两位老人下首位子,看了一圈人,笑道:“有诸位帮衬,小子也不用太过担忧王府上的事情,虽说有远近亲疏之别,但终究还是一家人,若遇了难处,大家伙都要相互帮衬一些,代王府是前往安南封国五王府中人丁最多的一系,但也是最让小子安心的王府,在这里,小子要特别感谢诸位的帮衬!” 刘卫民起身向所有人深深躬了一礼,众人慌忙起身还礼。 朱廷圭叹气道:“宗正大人太过多礼了,族里安稳也是每一个族人的心愿,大家伙也能理解宗正的难处,就是……族人多了些,日子也贫苦了些。”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太祖爷爷所言不错,大同地处边关,土地贫瘠了些,再加上族人众多,日子确实难过了些。” “不瞒诸位,延安府六月大雪,关外草原六月飘雪,今岁咱们势必是要与鞑靼打上一场的,族里若有些年轻人愿意从军,小子可以上奏陛下,另组一部宗室近卫军。” 众人一愣,朱廷塎犹豫说道:“宗正的意思……咱们的族人可以在大明朝为将?” 刘卫民沉默片刻,点头说道:“宗室在本土为臣、为将是有些禁忌,但也并非不可改变,太祖以代王府镇守大同,本就是有宗室守国之意,只是……诸位也是知晓靖难之事,为了国家安稳,这才有了今日宗室之困。” “可是,咱大明朝安国已经两百余年,安稳也是所有人的心志,小子并不认为哪个王府敢犯了大不敬,还敢心存异志,所以,对宗室的担忧其实也没必要太过放大。” 看了一圈,又说道:“随军作战颇有些危险,若族中有不怕死、不怕苦族人,可以先跟着小子,算是子弟兵将吧,历练历练,就算最后真的不能在大明朝本土为将,海外还是可以的,但先得说清楚了,小子军规颇严,需要严守军规。” 朱廷塎看了圈一脸期待族人,说道:“你们也听了宗正大人话语,更加知晓宗正大人的本事,这是个机会,想要长进些的,两日内前来宗族府,莫要耽搁时间。” 朱廷圭特意看向一些衣物满是补丁族人,接话说道:“以前,咱们想从文从武都是没法子,宗正大人帮了咱,脑袋好使的都送去了京城学堂,你们也都知晓娃娃们在学堂情景,脑袋不好使的,就要肯吃苦,就要不怕死,除非你们想一直混吃等死!” “咱们的田地就这么多,都知道混吃等死最后是个什么样子,不想成了叫花子一般,就要拼命!” 说着,朱廷圭指着人群里的一个三四十岁汉子,骂道:“小七,明日你第一个报名,军中无长幼,只有军律,若敢以宗族之名犯法,老父就生生打杀了你!” 汉子忙大步来到朱廷圭身前,双膝跪地嗡声说道:“爹放心,俺绝不会触犯了律法!” 汉子正当年,看着衣着上有不少补丁却甚是干净,身材也不算高大,裸露的古铜色肌肤看着像是干了不少农活。 刘卫民微微点头,起身搀扶着“小七爷爷”起身,心下一阵哀叹,也不知是否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但还是说道:“军中无父子,私下里是小子爷爷辈,面上却是小子名下之卒,小七爷爷就暂为幼军亲卫军乙字营指挥使吧,毕竟刚刚初入军中。” “姐夫,俺也想从军!”门外一半大小子突然大叫。 刘卫民顿时一阵郁闷,自己啥时候又多了个大舅哥,看着脑袋圆脖子短的小子,一见之下就觉喜欢,指着他大笑。 “行,只要愿意,都收!” 第401章 服从是军人第一准则【第二章,谢谢推荐、月票!】 学堂里也有不少宗室子入了兵科,但人有聪明愚笨,有些人读书不行,不代表做别的事情也不行,代王府族丁过万,如此多的族丁根本不可能全部都前往安南,前去的也只是些嫡系族人。 代王府居于大同府,居于边关之地,如此之多宗族人丁,已经成了边关极大的负担,分流一些出去并不是件坏事。 当场就送出了一个指挥使,顿时激起了不少人心气,纷纷报名起来,刘卫民也是满口答应,只等见了人,身体无碍即可入了军中。 去除宗族身上光环,与百姓其实也没太大区别,尤其是底层族人,身上罩着个“宗寺少卿、小宗正”之名,约束他们也不是太大困难,酒水饮的确实多了些,小半个时辰后,也不得不捂着额头离去。 “小七”朱鼐镜搀扶着老父,尽管他们家已经成了长老会里面的老二,但也只是在族里有些话语权,真正执掌财物的却是王府管事蔡公公,除了朱廷圭衣着好些,他们家也只能衣着满是补丁,说着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可这就是现实。 在王府田地耕种多年的朱鼐镜显得颇为沉稳,搀扶着老父登上残破马车,自己则牵着脱了毛的老马不言不语。 代王府一系族丁上万,大多数都居于城内,也有不少住在城外,他们家是王府里地位较低的偏支,原本是住在城外,众多郡王前往安南,遗留了不少院落,他们家也因此住进了城内,但地势不是很好,在城西边缘处。 马车没有减震,道路坑坑洼洼颇为颠人,朱鼐镜行走的并不是很快,唯恐伤了自己父亲。 “爹……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没怪爹吧?” 朱鼐镜低头牵着老马,沉默走了几步才停住脚步,默默脱下外袍盖在老父腿上。 “天凉,爹的腿脚不好,莫要再冻伤了。” “你是个孝子,爹估摸着也就能再活个两三年,为了稳妥些,小宗正将我等纳入长老会,可这也只是暂时,将来也只会是你们这一辈老人。” 将老父的双腿裹盖了严实,朱鼐镜再一次牵着老马,嗡声说道:“俺知道,俺都听爹的。” 朱廷圭回头看着儿子光着膀子的肩膀,沉默好一会才叹气道:“三个时辰前,关外探子回报,出关的净军、幼军已经击溃了卜失兔五千卒,两万幼军正赶来大同,估摸着也就十日八日就会出关入草原。” “小宗正大人是陛下近臣,三代帝王恩宠,跟在小宗正身边,我儿将来也有些出路,家中之事就莫要担忧了,爹会安排妥当的。” “爹,俺想来年送洗儿去学堂。” “无碍,今日听小宗正话语意思,估摸着小宗正很可能会待上一年半载的,刘家寨的车队也会常来常往,爹到时与蔡公公说一说,来年连你婆娘一同都送去京城,住进刘家寨子城是没问题的。” 看着就要到了家门口,朱廷圭却笑道:“小宗正虽年轻,做事却颇为沉稳,成了学堂里的娃娃也就有了居住在子城的资格,入了寨子,生计也就没啥可担忧了,你的饷银也不用寄给家中,就留着自个开销,莫要太过心疼银钱,该花的一定要花。” 马车未停住,等在门外的妇人已经急匆匆走了过来。 “爹,今个咋这么晚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朱鼐镜停住马车,妇人搀扶着公爹下车,顺手将坐在下面的布囊拿在手中,搀扶着走向木门。 “爹小心着脚下。” 庭院不是很大,刚进院中,又一妇人上前搀扶,不满道:“爹,整日回来如此之晚……” “闭嘴!” 三儿媳妇孙氏话语未完就被不悦的朱廷圭冷声打断。 朱鼐镜将破旧马车赶进院中,收拾稳妥了才拉住自己婆娘,低声说道:“爹还没吃东西呢,准备些吃食。” 孙氏又不满了,说道:“也真是的,留人如此之晚也就罢了,怎么连饭食也不给人吃啊?” “闭嘴!” 朱廷圭再次瞪向孙氏,冷哼道:“爹是族里长老,族里决定的事情爹能带头坏了规矩?” 说着又看向赵氏,说道:“随意弄些粥食即可,一会去爹房里将那绸子拿出来,连夜给我儿做件合身袍子。” “爹,这可使不得,那是……” 朱鼐镜刚要开口阻止就被冷哼打断。 “你闭嘴!去了小宗正身边做事,一身补丁如何见人?就这么决定了。” 两个妇人一时没弄明白情况,但看着老头一脸坚决,又不敢开口反对,三儿媳对他的偏心不满,拉着扎俩小辫女娃出了正房。 老头闭目沉思,朱鼐镜也不知从哪旮旯里捞出一柄快锈完了的铁片,赵氏端着碗稀粥进了屋,见他拿着铁片打量,也不敢过问,来到老头跟前,低声细语。 “爹。” 朱廷圭张眼,正待拿起碗筷,见自己儿子皱眉盯着铁片,眉头微皱,说道:“兵器铠甲啥的不用太过操心,自明个开始,你只需听小宗正一个人的言语,今后就是爹的话语也无需理会,记着了,你是小宗正的亲军头领。” “啊?” 赵氏不由惊呼一声,见公爹不悦,忙又捂住嘴巴,眼中却是一阵惊喜。 朱廷圭唯恐没交待清楚,将碗筷放在有些陈旧的桌案上,说道:“小宗正数年来只有两个亲卫头领,一个是阿哈小豆芽,一个是少了条手臂的小三,一个成了奴儿干都司都督,一个成了美洲远洋舰队的副帅。” “小宗正深受三代帝王恩宠,与陛下更似手足兄弟,学堂里尽管有不少宗室娃娃,终究入学堂时日晚些,纵然小宗正想要培养些宗室子弟为文武官吏,也是十年之后之事,此时选了我代王府一脉为亲兵近卫,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可以愚笨些,却不可以不遵号令,明白吗?” 朱鼐镜沉默点头,见他不开口说话,赵氏心下焦急,忙端起桌案上粥水,说道:“爹,粥水凉了喝进肚里也不舒服,还是先喝了粥水吧?” 朱廷圭接过碗筷,赵氏又小心说道:“爹是知道的,相公素来听话老实,绝不会惹怒了宗正大人的。” 喝下一口粥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儿子,叹气道:“听话老实不假,可军中不比其他,该得罪人的时候就要得罪人,宗室族人最是不易管教,有时也莫要太过心软,小宗正让你如何你就如何,其余人的话语莫要太过理会。” “俺……知晓了。”朱鼐镜点头答应。 宗室子弟本就不好管着,大堆在一起更是管理不易,朱廷圭也有些担忧儿子太过老实,交待了又交待,赵氏得知了自家相公有了官职,一夜未睡赶制了件锦缎袍子,三儿媳心下不乐却又无可奈何。 朱廷圭一共七个儿子,结果死的死、亡的亡,成年娶媳妇的也就两个儿子,三子未能生下儿子就已经病逝,也只留下一个闺女,他这一脉也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能如此情况下还能第一个拿出仅有的成年男丁,这个时代就已经极为了的得了。 刘卫民并不知晓他们一门就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一夜醒来后才发觉院中多了近千高矮不一的宗室军卒。 在人前默默走了一圈,最小的十五六岁,大的有四十来岁,看着大多数身上都是补丁上贴着补丁,心下不由一叹,站到所有人面前,双腿微分,背着双手沉声说道:“军中规矩颇重,若还有犹豫,此时还可以退出。” …… 停顿数息后也无人后退,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今日诸位算是成了名军人,本督不愿将你们称作兵卒,更愿意称呼你们是军人,纪律严明、保家护国之军人!” “你们需要牢记服从、荣誉、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信仰!” “服从是军人第一条准则!不管上级长官下达了何种军令,只要军令下达,不管理解还是不理解,都要严格执行,心下可以有不同意见,可以反对,可以向有关职司反映,但是!上级军令下达,就必须执行,哪怕去死!” “披上幼军军装,自己就不再属于自己,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幼军,言行举止就要谦逊恭瑾,自觉维护身上军装所代表的集体荣誉!” “不欺辱弱小,正值待人,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个大明子民,将保家护国作为终身信仰!” 刘卫民扫视每一个人,肃然道:“坚守我军行为准则,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入了我军就要坚守我军的规矩,若触犯了规矩,别怪本督翻脸不认人,行军法严处!” “你们不仅要坚守我军行为准则、细则,还要勤于训练杀敌本领,你们之前没有经历过严格训练,接下来会有人专门操练你们,本督希望你们都能成为一个合格军人,承担你们本该担负的护国之责!” “从今日起,相互间不许再以叔侄相称,只以军中姓名相呼!” 刘卫民伸手指向朱鼐镜,朱鼐镜忙跑了出来,也不知是该抱拳,还是该跪下,见他如此,不由笑了笑。 “暂时无需这些,会有人专门讲些军中具体规矩,等一下去蔡公公那里支取些银钱,每个人领四两银钱,你们月响暂时是二两,一会自个选出小旗、总旗、百户,每三个百户为一副营,为你副手。” 第402章 你还是当个女婢吧【第三章,感谢一直支持的朋友!】 “暂时每个人都是月响二两,另外二两银钱算是本督贴补的衣着冬衣银钱,三个月为准,若自行选出的小旗、总旗、百户、副营,包括你这个营帅,三个月后考核、评定过关,小旗月响五两、总旗十两、百户二十两、副营五十两,营帅百两,其他待遇、补贴另算。” “一会你带着人去大同兵库,甲胄、刀枪箭矢备齐了,拿了银子赶紧找人做些像样的衣衫,别整的跟叫花子似的,等正式成了幼军一员后,再统一换装,这些最好三日内完成。” 对这朱鼐镜说着话语,守在门外的亲军卫卒走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随着手臂微抬轻摆,军卒退到一旁。 “你们自己选出小旗、总旗、百户、副营帅,给你们半日时间,除了伤人外,允许你们动用一切手段。” 话语说罢,刘卫民只是向朱鼐镜微微点头,带着小辣椒前往前院,脱下了军装的马林前来拜访,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见一见这位曾经的辽东大佬。 上千人看着他消失在门洞,沉默没有三息,压抑沉默的大院瞬间爆炸,或大声呼朋唤友,或是揪住他人衣领怒吼训斥,如同他曾经的辽东三千营。 小辣椒有些奇怪盯着他的背影,经历过幼军扩军时情景,知晓他是如何自学堂选派的将领,有些不明白为何对宗室子怎么不同了。 一前一后,身后跟随着六名手按腰间刀柄亲卫,前厅议事堂正坐着四人,无一人开口,也无人碰触摆在桌案小几上茶水。 “爹……” 马爌刚低声开口就被马林抬手阻止,猛如虎却有些坐卧难安,频频看向空无一人的房门,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除了马林外,马爌、马飚、猛如虎三人不由自主起身。 此间原本是承运殿,虽与京城三大殿稍微次了点,却也极为庄严肃穆,可自从改成了族人议事一殿后,庄严辉煌虽还存在一些,高高在上的丹陛虽还在,但摆放了一排排桌椅板凳后,整个大殿的味道就全变了。 刘卫民昨夜也只是在二殿与族人长者见了面,还没见识过一殿内情景,刚一脚踏入,顿时挠起头皮来,脸上满是尴尬。 “好好的一个大殿被小子糟蹋了,马总兵还请莫怪。” 丹陛下摆放着一溜桌案,与后世召开大会一般,最前一排是一众长老坐席,下面则是每一家的户主座位,摆放着如此之多椅登桌案,自然是不适合作为客厅使用。 原本坐着的马林也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马某如今只是一无名小民,刘驸马客气了。” 刘卫民也不客气绕着桌椅来到四人身边,伸手拍打着最边上的猛如虎肩膀,示意马林父子坐下。 一屁股坐在最边缘椅登上,双手搁在桌案上,抬头看着正堂上悬挂着“正大光明”四个字匾额,笑道:“不瞒马总兵,尽管有些不伦不类,刘某心下还是欢喜的,代王府最好的殿室改成了族人全体议事堂,这代表着王府不再只是注重少数几人,注重所有人的福祉才应是这座殿堂存在的意义。” “正大光明……挺好!” 刘卫民转头隔着颇有些坐卧不安的猛如虎,看向头发雪白、消瘦若骨的马林,深深叹气一声。 “总兵大人老了许多啊~” …… “唉……” “心有不甘……刘某偶尔夜中也会被萨尔浒惊醒,总想着有朝一日重回辽东……” 伸手使劲摩擦了两下脸颊,看着“正大光明”四字,四人一阵沉默…… “马家……还有多少?” “八十七人。” “八十七……幼军许马家另立一旗,上限千人。” “可否?” …… “可。” …… 两人没有看向对方,只是抬头看着“正大光明”四字。 沉默良久,刘卫民站起身来,猛如虎忙起身,却被他伸手按下。 “本督也许你千人蒙人骑,许你以‘猛’为旗,但要严守我军规矩,蒙人多桀骜之人,须严加管教,若不能就不要轻易答应了。” “给你一日时间考虑,考虑好了,自己去蔡主事支取所需银钱。” 说完了这些,也不等他们答应,推开椅登大步离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猛如虎,沉默不语的马林…… “马将军,都督这是……这是怎么了?” 猛如虎从没经历过这么怪异的事情,没有推杯换盏,没有荣华富贵的许诺,就这么结束了? 马林微微转头看了眼,缓缓扶案起身。 “马爌为左军,马飚为右军。” “诺!” 马爌、马飚忙抱拳躬身领命。 马林稍微整理下衣襟,马爌、马飚忙退开为头发雪白的父亲让开条道路。 父子三人大步离去,猛如虎钢牙紧咬,最后也整理了下衣襟大步离去,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鎏金“正大光明”四字。 王凯、董大礼、刘大鹏、马胜、柴之霖、孙礼徽一干幼军大将自得了军令,两万余人自登莱全力赶往大同,与此同时,门下监方从哲令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朱大典、马士英等人随军前往,皇家学堂亦派出十名教喻、两百兵科娃娃,随同数百辆大车一路前往大同。 朝臣们争吵争夺百万两银钱归属,皇帝朱由校却只是盯着大同方向,每日里都有背插小旗传令兵往来京城,传递大同、延安府最新消息。 延安府被鞑靼连破十余处戍堡,掠民三千,还未继续深入,八千净军、幼军骑已经杀到归化大板升城,首日击溃三千鞑靼骑、五千步卒,千余残军各自逃散,八千明军押解着三千俘虏北上大青山,于大青山一谷为城,虎视整个鞑靼土默特族地。 八千明军骑以千人为伍,手持燧发快枪,四处烧杀劫掠,凡遇板城、部落族帐,如狼群般来回奔驰袭杀,短短数日间,俘虏、杀戮近万,卜失兔大惊失色,领军急撤救援归化,双方又在插苏初次交手,当八千骑打死打伤三成鞑靼骑后,卜失兔领残军逃回归化福化主城。 大板城并不是指一座城,而是由福化、归化、西哨方城美岱召三大板升城,以及俺答汗子嗣、大将建立的八大板升、十二小升的集合。 福化板升城是俺答汗的主城,是土默特汗居住主城,归化板升城则是三娘子建起的板城,而左哨方城居住的主要是鞑靼名下汉民居住地,上层是丘、赵、李、王、吕、张、刘等姓,是逃入北地的白莲教汉民,尽管左哨方城地位不如福化城、归化城,甚至不如那些部族首领名下的八大板升城,但却是二十四板升城、数十营帐小部地中人数最多之城。 二十四板升城、数十营帐小部民十万,牧骑过万、步卒两万,是鞑靼右翼三部最强一部。 双方交战数日,八千明军骑不住来回奔驰劫掠杀戮,卜失兔大怒,强令各城、各部出兵四万,强攻明军大青山驻地两日,死伤两千不胜,无奈下只得与明军相隔二十里扎营对峙,同时遣使前往八白室、青海、辽西建昌,甚至还遣使前往沈阳。 大青山位于归化的北面,无论卜失兔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出兵灭掉此处明军,否则芒刺在背,一旦明军大军再次出大同来攻,两相夹击之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会有何等凄惨后果。 与明军厮杀了几百年,鞑靼人本以为早已熟识了明军攻击方式,往日零星交手都是一再占了便宜,与孙世义领净军骑、张邦国领幼军骑初战时还有些不屑,可当骑兵当步兵使,装备着燧发枪的明军连续不断开火,小型投石机抛射手雷、小型弗朗机铁炮喷吐无数铁珠时,死伤无数的鞑靼骑就崩溃逃散了。 火器的优势就在于密集,人数越多,火力越集中,威力就越强,八千对阵四万却毫不落下风,卜失兔愈发后悔担忧。 刘卫民一连三日翻阅着大同镇记录鞑靼的档案,明军探子送来的明军骑军情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就扔到一旁不理不会,见他如此态度,站在身后的小辣椒每每都会做些小动作,以此表达心下愤慨不满。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朝廷的不满吗?” 刘卫民正准备打开大同历年来的记事档案,没想到身后小辣椒会突然开口,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回头不理会,刚要转动的头颅突然一顿,诧异说道:“今日怎么没穿你的红衣了?” “哼!” 不听他说这么一句还不让人生气。 “都已经好些日了,你才发现吗?” “哐哐”一阵转动木椅,一手支在桌案托着头颅,一只大手伸出捏住她一片衣角,感受着衣物布料,笑道:“红色代表着热情、奔放、火辣、冲动,与你性子颇为相似,若看的久了也容易让人头疼、厌倦,这身翠绿色看起来挺舒服的,就是料子差了点,回京时让人正儿八经做一身好些的。” 徐娇感觉脸上有些火热,手脚也不知放在哪里,嘴里却强硬似的不满道:“一身绿看着就跟个女婢,你这恶人心下肯定自得无比!” “呵呵……” 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转身继续打开眼前有些残旧的档案。 “想做女王……至少你还不行,嗯……沈允婻倒是有些女王气质,而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女婢吧。” 第403章 撬墙角【三章,第一章】 刚打开一页纸张,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见到抬起的手臂,不由一笑。 “不会是想打人吧?” “哼!本姑娘就不可以挠头吗?” 咧嘴无声一笑,转头一边翻看着档案,一边随意说道:“朝廷满不满意……首先你要知道,朝臣、陛下、大明朝三者区别,你嘴里说的朝廷也只是朝臣,不是陛下,不是大明朝,尽管看起来像是陛下,或是大明朝。” “人是自私的,朝臣们也是如此,各人都有各人的忧虑担忧,自老爷我私自改变路线,来了大同府,朝臣们就已经不满了,有无代王府之人为卒,有无马家父子,有无蒙人猛如虎,根本都是一样的,都是不满,唯一的区别……就是老爷我有无给了他们张嘴的借口罢了。” 刘卫民稍微思索了下,继续说道:“除了刘家寨的产业外,老爷我占了大明朝最为来钱的海贸生意,包括各港口、进出生意、远洋经商,以及美洲大陆的一切,尽管这一切都是宁德驸马府数年来努力得来的,但在朝廷看来,这一切并不属于宁德驸马府,而应该属于朝廷,属于他们,至少应该由他们来掌控。” “可这一切他们都插不上手,为何?” “因为老爷我执掌着净军、执掌着幼军,因为老爷深受三代帝王的恩宠,因为老爷在萨尔浒与皇爷爷对赌赢了,因为与海贼争锋中赢了,因为兵不血刃解决了你们……” 推开档案纸张,刘卫民微微向后依靠在椅背,双手交织叠放在小腹,双目更是缓缓闭合…… “……原因种种,究其根本,还是因宁德驸马府的武功,因功勋。” “所以……没人愿意咱们再在鞑靼身上获得功勋,甚至……包括陛下内心深处。” 刘卫民苦笑一声,无奈道:“朝臣不愿,陛下内心深处不愿,两者又有稍微的区别,朝臣们更多的是为了自己,陛下却更多的是为了大明国本身,一强诸弱才是一国稳定的政治基础。” 徐娇紧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说道:“所以你才会故意给了所有人借口?” “嗯……差不多吧。” 刘卫民吐出一口气,说道:“幼军、净军是咱家有无到有,亲力亲为一力组建的,可以这么说,他们已经成了咱家事实上的私军,宗室子、马家父子、猛如虎不同,咱家是真正新军,他们,包括陛下现在组建的殿前新军,事实上他们本质上还是传统旧军,只要不是长时间受到净军、幼军影响,陛下与朝臣们都很容易控制住他们。” “一者给他们找咱家麻烦的借口,以此让他们掌握这场大明朝与鞑靼之间的主动权;二者自己给自己掺些沙子,弄些杂兵,使得咱家获得功勋不是如此之多,甚至……最后论功行赏时,咱家居于次等。” 徐娇一脸复杂,看着依靠在椅背的他,也不知心下在想着什么,犹豫着上前,颤抖着为他揉捏双肩。 “你……你就不担心……军中不满?” 在她双手碰触在肩头时,眉头只是微微动了下,沉默许久才叹气一声。 “净军、幼军不同于他军,他们自一开始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用新式训练之法严加训练,自一开始严加约束着、监管,与辽东军掺杂着太多外在影响不同,净军、幼军要纯粹的多,领军之人手里的权利没你想的这么大,战后就算没一人提升,也没你想的这么严重。” “自一开始就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手里的权力并不属于他们,日复一日告诉他们……他们从来就没有权利,放在眼前的权利也就没这么重要了,但是,这一切都需要保证他们的基本需求,保证物资需求、心灵需求,要让他们不会为身后而担忧,自觉维护净军、幼军荣誉。” 刘卫民反手轻拍了两下肩膀纤手,挺直身子,准备正儿八经分析记录鞑靼事情的档案,随意说道:“舍得舍得,想要得到,一开始就要付出一些,朝臣们可以反对,可以不满,但是一定要大舅哥心满意足,要让帝国最顶端的皇帝满意,并且支持。” “草原不是咱们的利益根本,让出一些利益算不得什么,咱们最低目标是确保整个北方边界的安稳,若能达到自西对建州贼挤压,一切付出都是值得,也就没啥不可以舍去得了。” 刘卫民说着话语,小辣椒好像全然没听到,羞红着脸低垂,双手交织不知放在哪里,屋内也只剩下淡淡低沉呼吸,剩下轻微翻动书页声…… 过了好一会徐娇才偷偷抬头,偷瞧了眼粗糙大手轻微翻动书页,见他端起已经只剩下了茶叶的茶水,见他看了眼茶盏又放回瓷盘,忙提着空了的茶壶去烧茶水。 房门轻响,刘卫民依然低头,不时用着铅笔在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像是没发觉有人走出书房。 六月,本是极为炎热季节,如今的大同却像是入了冬季,人人将藏起来的棉袄棉裤穿在了身上,人穷则衣破,北方又是水少之地,街面上行走之人也显得人黑脸脏,身上总是似有似无的怪异腥臭。 朝廷依然未能发下粮饷,本以为马家、猛如虎招兵会困难些,当一人一月一两三分银足响告示张贴出来后,城门口招兵处就被无数军卒堵了个严严实实。 三日,大同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数次登门求见,除了第一日打了半日哈哈,之后刘卫民连打哈哈几句都欠奉,对马家、猛如虎撬大同诸军墙角行为根本不予理会,任由他们招募敢战军卒。 马林战败逃离萨尔浒,他自己逃了出来,两个儿子却战死在萨尔浒,朝廷战后追责,本应被处斩赎罪,却因刘卫民介入而出狱活命。 一些人留在了皇家学堂,留在了幼军为将,一些人去了登莱为将,还有一些与马林一般,返乡为民。刘卫民没有阻止马林离去,命活了下来,回了大同老家的马林却如同生活在地狱,一步也不踏出马家,整日只将自己锁在屋中。 马家是大同将门,开创者马芳如同一个传奇激励着所有大同人,可马林却怯懦的逃离了萨尔浒,战死的两个儿子也成了他人讥讽对象,马家子侄、家将一一离去,所有人都以为马家至此也将不复存在,却不料本应狠狠踩上一脚的刘大驸马,竟意外的对马家公开支持起来。 刘卫民有自己一套理由,兵败之将并非不可再用,勇不过马芳,任何一个家族都极为在意家族荣誉,马林是开原总兵,开原是大明朝深入鞑靼、女真的触角,周边不是无良哈三卫鞑靼,就是海西女真诸部,能在如此重要之地为总兵,不能因为一次大败就一棍子打死,否认他的统兵作战能力。 萨尔浒一战,明军大败原因种种,但有一点无可否认,在局部小范围内,建州贼皆是以优势兵力战明军,杜老太师被困河北岸,首战失利严重打击了明军士气。 此战战败,他救下了所有问责将领,一总兵再如何也很难低头成一小旗手下兵将,可现实的残酷剥夺了马家所有荣耀,想要尊重,就只有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刘卫民相信马家父子,相信此时的他们会在战场上化身成为杀戮象征。 大明朝与鞑靼时打时和,双方由生死仇敌到开设市易,身处边地的大同也成了双方交流的重要之地,明军中也多有破产了蒙人为卒,这些蒙人与效命黄金家族的蒙人不同,他们是没了牛羊,没了部族,没了效忠对象的蒙人。 自大明朝驱逐了北元后,北方鞑靼各部为了争夺汗位就没有安稳过,自己厮杀不断,还要与大明朝争斗、与女真人争夺,因此消失的小部落无数,也有无数小部族族人被迫成为大明人。 三日,无论马家三父子,还是猛如虎都征召了千卒,饷银发下,河南粮食的到来,两军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大同各军对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愈发不满起来,幼军两万兵马未到,大同数万兵卒就已经骚动不安。 身穿新发放军装的刘三提着二两肉,不时还与相熟之人打几声哈哈,摇摇晃晃来了城南最为偏僻的院子,眼角不时瞥过坑坑洼洼的巷道,确认无人后才打开自家残破木门。 自进了屋中,一直宝贝着的二两肉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意扔到角落,掀开残破床铺,下面看着就是一个暖炕空洞,怪异的是刘三毫不在意是否弄脏了新衣,蒙着面跳了下去。 钻入狭窄洞穴,也不知晓攀爬了多久弯弯曲曲的坑道,再出来时,已经出现在城外的乱坟岗。 缩在狗洞中,直到午夜子时,刘三才小心观察了周围动静,沿着不知行走了多少次的道路,一路小心来到十里外。 “咕咕……咕咕……” 一盏茶后,巨石缓缓被人推开,露出一个看不清的脑袋,只是略微看了他一眼就消失不见。 刘三不多言,自顾自钻入石洞,继续攀爬着狭窄狗洞。 心下默默数着数字,当数了五遍一百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盏如豆灯光。 第404章 刺杀进行时(上)【第二章,谢谢推荐、月票】 “狗子,情况如何?” 看着刘三提着酒坛“咕咚咕咚”灌着酒水,人熊眉头紧皱开口,刘三将酒坛扔到桌案上,苦笑摇头。 “头领,这次估摸着肥羊咬手,一直躲在代王府不出来,根本没机会下手。” 众多蒙面人皱眉沉默,一高大人手指轻点了几下桌案,皱眉道:“道上兄弟传来消息,两万幼军后日就该到了大同,若再不动手,想动手也没了机会。” …… “龙王,代王府虽人少,强攻也会损失不少兄弟,一旦惊动了城里的军卒,死伤更多。”一粗壮汉子嗡声犹豫说着。 人熊皱眉看向童子,说道:“孙矮子,你觉得如何?” 童子却转头看向清瘦的宋先生,说道:“宋先生,道上规矩咱都懂,杀人要付了一半定金,若杀此人,我等必是要折损不少兄弟,银钱未见到,若事成了,如何拿到银钱?” 众黑衣人全都转头看向坐在木桌一头的宋先生。 …… 宋先生沉默良久,最后才转头看向背后站着的几个粗壮高大之人。 …… 又是一阵沉默。 “啪!” 一人上前,自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扔在桌案上。 “十万两,卫民钱庄龙票。” 众人心下一惊,童子忍不住伸手去拿…… “啪!” 刀光闪烁。 “龙王你……” 童子大怒,吕四姑猛然按刀上前,斗笠女、老梁、矮胖女也跟着上前一步。 “孙矮子,你急个甚?” “你……哼!” 童子一屁股坐下,宋先生不由摇头苦笑,伸手打开纸包,厚厚一沓红绿色龙票出现在眼前,一分三份扔到人熊、龙王、童子三人面前。 “每一张五百两,一共两百张。” 人熊拿过一张甩了两下,听着“啪啪”声响,又对折了下,更是照着如豆灯光仔细观看,嘴里一阵苦笑。 “说实话,若非兄弟们断了粮食,老子还真不愿意杀了此人,这龙票就不知好过了多少以前的宝钞。” 童子与他一般,也检查了一遍龙票,怪异道:“也不知道这龙票是如何制成的,刚一开始还极不耐用,如今的不仅厚实了,就是放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晒干还是一模一样,而且……若不照着灯光看,还真看不出里面的‘明’字来。” 龙王却不屑说道:“不懂就别开口,这是两层纸张,字迹是夹在里面的,所以在外面看不出什么,照着灯光就可以看了出来,这些不是很难,难的是这纸,是这墨,入水不坏的纸,入水不散的墨!” 童子也不在意龙王的讥讽,甩了两下龙票,笑道:“鞑靼人倒是爽快,就是吧……若那人死了,卫民钱庄会不会倒了,这龙票还能不能花掉。” 宋书生笑道:“卫民钱庄敢接下数以万万两银子的债,靠的是海上生意,人死债在,生意还在,你孙矮子又替朝廷担忧个甚?” 龙王沉默将龙票扔到桌案上,看向人熊说道:“明日或许是最后时机,若白日里他还不出现,就只能选在夜里,需要有人阻住城内军卒救援,这事儿也只能你来做。” 人熊不屑道:“这个没问题,无非是多放几把火,而且张总兵也有些不满幼军撬墙角。” 龙王微微点头,又看向童子背后冷着脸的吕四姑,说道:“吕婆子,杀一人,分你寨子两万两,如何?” “外加一千石粮食。” 吕四姑声音冷淡,不容拒绝,龙王与人熊对视一眼。 “可。” …… 众人低语秘议,斗笠女只是低头不语,矮胖女不着痕迹拉了她一下,却依然默不作声,梁老头像是什么都不管之人,只是依靠着石壁,时不时捏着粒五香豆塞入口中。 山洞无岁月,也不知晓过了多久,直到所有人都起身站起,才各自冷脸转身,各自进入各自的洞穴离开。 山洞是个天然岩洞,在外面看不出什么,内里却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谁也弄不清有多少洞口,也不知此处是何时被这些山贼发现的,只是各处洞口都被人为的堵住而已。 童子一行人自悬崖峭壁钻出,将洞口堵住,若不近距离仔细查看,谁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一处洞穴。 没有坐着破旧马车,五人沿着山岭向西默默走出了二十里,直到来到一处山坳,一半大孩子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干娘。” 童子见他只是呼喊吕四娘干娘,很不满对自己不理不会,骂道:“养不熟的狼崽子!” 吕四娘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低声询问道:“寨子里来了多少人?” “二十七个!干娘,是不是真有十万两银子?” 不等吕四娘开口,梁老头往嘴里丢了粒五香豆,悠悠说道:“是十万两,小子,记着爷爷一句话,有些银子咬人,拿了会死人的……怕不怕?” 半大的吕三虎咧嘴不屑道:“切,不就是拼命么,俺可不怕!” 梁老头一笑,看向只有他腰腹的童子,随意说道:“寨子是你们自个的,死不死人与老头子无关,了不起老头子跟那浑小子一起去卖汤饼子,警告你一句,就算你们得了银子,你们所有人的命也不值百万两银钱。” 童子心下陡然一惊,一脸惊骇看向斗笠女。 斗笠女只是低头蓦然不语。 …… 吕梁山在山西境内,却是较为混乱,因山岭,因与河套草原较近,历来都是匪类存身之地,尽管看着榆林卫、大同夹着,距离太原也不是很远,实际上,此处山贼很容易逃跑到河套鞑靼之地,就是今日清理干净了,明日又有人占山为王。 但凡是边地,看起来都是易于藏身上山为贼匪类之地,事实上并非如此。山岭易于藏贼,剿匪也很是困难,但里面牵扯一个问题,就是山匪能否养活自己,是否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问题。 连自己都养不活,三五个人藏在山里拦路打劫,屁个人影都没有,打个鬼去,一个村子几十个人上山就能敲死,又能有个屁发展? 自东向西,沿着长城一线,还真没有几个适合汉民山匪可以待的地方,陕甘为匪的,也多是些乱七八糟的马匪,但吕梁山不同,自古就是汉民山匪最佳聚集地。 太原若要安全,就必须要占了大同,必须在大同设重镇,设了军镇就要有物资北上,而这些物资恰恰就成了吕梁山嘴里的肥羊。躲在山里躲猫猫,官兵不易围剿,实在不行就过了河,跑去河套草原待一段时间,接着又跑了回来,接着占山为王。 北元末年,义军头领无数,但却都打着白莲教的旗子,明太祖得了势后,一个个收拾,白莲教也跟着鞑靼逃去了河套草原,至始至终,大明朝也没能彻底解决了白莲教,而吕梁山恰恰就是与白莲教联系最为紧密的地方。 刘卫民哪里知道有人盯上了他的小命,他也不是害怕谁刺杀,之所以不出代王府是因为想要更多了解鞑靼右翼三部,毕竟与右翼三部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大同府了。 军卒不断向他汇报两万幼军行程,他也只是看了眼就丢到一边,朝廷上的乱糟糟更加不去理会,偶尔闲暇时就在后院看着一干宗室子闹笑话。 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嫌憋出来病,一帮要弄死他的匪类还以为他怕死谨慎呢,却不知,若真让他盯上那帮人,根本不用他们来寻自己,自己就会带着人亲自杀上门去。 在一群朱姓老人指点下,双手是泥站在老大的桌案上摆弄着泥土,不时还要查阅代王府里保存着的档案记录,用以校正鞑靼右翼三部地形图,小辣椒急匆匆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刘卫民一脸疑惑不解,小辣椒只是微微点头。 一干老人见此,相视一眼,朱廷圭犹豫说道:“宗正大人若是有事,我等……” 刘卫民摆了摆满是泥污大手,笑道:“无碍,咱们继续,八白室是在此处是吧?” “回宗正大人,确实在此河之畔,太祖时我明军得了此处,后来又被鞑靼抢了回去。” 一老者点头说着,将曾经的过往大致介绍了一遍。 “八白室是北元圣祖和宫妃的陵地,本为北元怯薛军看守,后来北元圣祖宫妃族人迁在了此处供奉看守,故而战力不弱,其名下有弘吉刺部、乃蛮部、克烈部、兀洼思蔑儿乞部、塔塔儿、泰赤乌部等等,不仅有鞑靼人大小十几个小部,还有一些原党项人、契丹人和回回没落土人小部,因俺答汗当年夺了此地不少族众,实力并不是很强。” 大长老朱廷塎指着依靠在辽东一片地方。 “这里原本属于应绍不部地盘,原本是被北元太师控制之地,因北元自中原撤离时,大多是从这里逐渐北撤的,故而在当时,此处也是实力最强之处,有北元亲军阿速卫、喀喇沁,有辽东逃过去的扎剌亦儿、弘吉剌特、亦乞列思、忙兀特、兀鲁兀五部,有西夏土人当喇儿罕部,有荒花旦、失保嗔、奴母嗔、孛来、叭儿廒、乜克力等等。” “北元太师并非是鞑靼黄金家族之人,而应绍不部多为匠人、养马人、养鹰人、北元宫卫和自辽东逃入之人,这些人大半并非真正的鞑靼人,多是白蛮色目人,故而更倾向与瓦剌太师,也因此引起鞑靼黄金家族的不满。” 第405章 刺杀进行时(中)【第三章,谢谢!】 “小王子巴兔(即巴图蒙克,达延汗)得势后,将应绍不部分给了第五儿子五八山,后来被次子兀鲁的两个儿子分了,鞑靼虽分六万户,但应绍不、八白室本就与其他万户不大一样,最先都只是些北元宫卫,是这些宫卫名下的奴隶们组成的部族,故而初时强盛,后来就不行了,名下小部族或是被他人吞掉没了,或是成了其他人的小部族,尤其是应绍不部,八白室各小部要守着北元太祖宫陵,无论谁成了鞑靼的汗,都不怎么触动八白室各小部,放牧也就在这一片,并不是乱跑,应绍不部却最是不易弄清楚明了。” “部族不强,还易乱跑,所以也只能知道个大概,估摸着也就能拿出三五千骑来……可也不好说,鞑靼人男女都可以骑马打仗,谁也整不清究竟会冒出多少人来,但此地鞑靼最弱,包括朵颜三卫都是如此。” 听着大长老话语,刘卫民也有些挠头,标注部族也难以下手了。 “鞑靼人可真是麻烦,都瞎跑作甚,老老实实待在一地也好找上门不是?算了,先大致标着吧。” 刘卫民一阵哀叹,随手将一些旗子大致插在泥沙上,一帮老头却是无语苦笑,鞑靼人本就是放牧为生,不跑来跑去如何填饱肚子? 一般部族都有特定的牧地范围,可像八白室、应绍不,也就是鄂尔多斯部、永谢布部,他们并不是传统的部族,最初为北元宫廷最强亲卫军时,人人身披铁甲手持利刃,战力最强时,别人还能捏着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跑来跑去,等到成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时,也成了他人瓜分、打压的对象,正如大长老所言,八白室因是黄金家族祖陵好一些,与鞑靼人不一样的蓝眼白肤大鼻子就倒霉了。 或许一帮老头知晓他有事情,在摆放了几个小部族大致位置后,一一拱手离去,刘卫民的脸上笑容也逐渐变成了冷厉。 在亲军端来的水盆里清洗干净了,一边擦拭手掌,一边走向书房。 “刺杀……十万两……有些意思了,可知是哪些人?” “暂时不可知,不似军中箭矢,是何时射入后院的也不可知,是咱们的人巡视时发现的。”小辣椒低声说着。 守在书房外亲卫微微按胸低头,刘卫民带着小辣椒径直入房,入眼就见到桌案上一支短箭,看着不是一般箭矢,更像是近距离偷袭袖箭,箭矢边上有张纸条。 刘卫民随手拿起纸条,字迹歪歪斜斜,几如刚学习写字之小儿,他知道,这是刻意掩饰的一般手段,纸条上字迹不多,只有“十万金、夜袭”五个字,将纸条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除了墨汁清香,并无其他异味,手指轻搓了下墨迹丑字,随手丢下纸条,徐娇忙端过水盆放在桌案上。 刘卫民一边清洗手上墨黑,一边说道:“有无检查纸张?” 徐娇忙说道:“检查过了,纸张上并无任何异样。” “嗯。” 徐娇递过毛巾,说道:“幼军左右两协已经到了沙埚,最迟明日即可到了大同城。” “呵呵……夜袭……今夜夜袭,有些意思了啊!” 见他有些不在意,徐娇有些担忧道:“府里卫卒不足百数,此时谁也不能轻易相信,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刘卫民皱眉想了下,摇头道:“也不是没有不可信之人,至少马总兵父子是绝对可靠的,但新增的军卒中有无刺客就不知晓了,只要告诉马家说有刺客,马家送过来的人就是绝对敢死可靠之人,能让本老爷欠下恩情债的机会可不多。” …… 沉默片刻,徐娇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犹豫问道:“十万两赏金……是何人悬赏?” 刘卫民却咧嘴一笑,也不理会桌案上箭矢、纸条,背着手走向屋外,笑道:“肯定是鞑靼。” “也……只能、必须是他们!” 徐娇脚步一顿,刘卫民依然背着双手走向卧室。 “许久都未活动活动了,老爷要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你自个安排吧。” “对了,府里的宗室子全都放回家,将刺客的事情告诉马总兵、猛如虎,通知城里锦衣卫,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若派了军卒,留一些守着屋舍,老爷不怕贼人跑来闹事,怕他们烧了些屋舍,到头来还得咱家自个出钱修葺。” 身影消失,徐娇一跺脚。 “谁……谁跟你个坏人一家……” 又像是被人听到一般,见无人才松了口气,大步离去的脸上却变得阴冷凌厉无比。 …… 狠狠操练了好几日的宗室子弟,一听说可以回家休息一日,根本不用过多解释,一个个全欢呼出了代王府。 马林、猛如虎得了徐娇送来的口信后大惊,两人不约而同第一时间跑到了代王府,身处危险的主角没见到,只有徐娇在书房招待他们。 箭矢、纸条依然静静摆放在桌案上,徐娇将箭矢、纸条给两人看罢后,说道:“箭矢、纸条何时被人射入后院,究竟会不会有人夜间闯入代王府,没人知晓。” “驸马府不畏惧任何人,但两位将军终是老爷重视之将,代王府宗室子弟皆身世清白之人,断无可能有刺客逆贼,但两位门下……一旦两位将军手下出了贼人,老爷相信你们清白,朝廷、陛下那里就很难说了清楚,所以……老爷让你们自己决定。” 猛如虎或许掺和朝堂上事情少些,马林却是掺和了几十年,一听徐娇话语就知道他们马家危险了,忙起身说道:“还请姑娘转告都督,今夜老夫亲领家丁守在都督门外!” 猛如虎也反应了过来,也抱拳说道:“姑娘放心,有俺在,没人能伤了都督!” 徐娇不由一笑,说道:“两位将军误会了,老爷想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敢如此大胆,若两位将军都在都督寝房前,贼子又岂敢前来触犯两位将军虎须?老爷的意思是,两位将军只需在外阻拦,府里稍微留些人在远一些的屋舍里,不让贼人烧毁屋舍声东击西即可。” 就在马林要开口劝解,门外卫军走入屋内,抱拳道:“锦衣卫千户钱勇求见。” 徐娇摆手说道:“告诉钱大人,刺客来不来还不一定,面见就不用了,也免得打草惊蛇,若钱大人想帮忙,贼若至,只需请他帮忙封锁各处城门、要道,尽可能捉住两个贼人即可。” “诺!” 卫军大步离去,马林、猛如虎相视一眼,知道再劝也无太大作用,马林抱拳道:“姑娘还请放心,入府两百马家子,由我儿亲自统领。” 猛如虎钢牙紧咬,抱拳道:“俺全听姑娘指挥,入府的全是俺多年生死兄弟!” 徐娇微微点头,又细细与两人仔细商讨了些细节,时间紧迫,两人也不多言,各自回去挑选最亲信之人,而且还要防备军中可能藏匿的贼人察觉异状。 马林、猛如虎两人极为紧张,唯恐新进招纳的军卒出了贼人,到时候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可能说不清楚,还可能成了他人攻击对象,今后的光明前途也自此断绝。 两人紧张,大同府的锦衣卫更加紧张,刺杀刘大驸马,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无论成功与否,锦衣卫都无法逃脱失职之责,从上到下都得跟着倒霉,得了消息的钱勇哪里敢大意了。 刘大驸马自个若无所觉蒙头大睡,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他跑断了退,时间一点点度过,天色渐渐黑暗,宦官仆役一一将灯笼挂起。 与近些日所做之事一般无二,睡前在书房里看上一个时辰书册,还没到了该睡觉时辰,小辣椒就端着一碗肉丝面推门走了进来。 “如你所言,西面拐角有了异样。” “不用理会,没半个时辰应该摸不到此处。” 刘卫民“呼噜噜”吸食一大口面食,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夜袭的人不会很多,如此之多人,还是提前知晓了他们要来,如此之下还能杀了老爷,老爷我也认了!” 徐娇却很严肃看着他,说道:“黑暗中,幼军亲卫所用火铳准头就要差了许多,你……你若真的出了意外……” “走水了……走水了……” “哐哐……” 一阵铜锣急促响起,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有些疑惑不解。 “奇怪了,如此熬不住性子?” “梆梆……” “进来。” 就在他有些不解低喃,房门敲响,守卫推门入屋抱拳道:“东院粮仓起火。” “有些意思了。” 刘卫民站起身来,徐娇忙挡在身前。 “你不能出去!” 刘卫民无奈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若不出现,他们是不会全部冒出来的,而且粮仓失火,如此之大事,刘大驸马是必须要出现的,出现是正常,不露面他们就会藏了起来,下次再捉就不这么容易了。” 说着,看向守卫说道:“没本帅令,任何人不许露面,该扑火的扑火,与往常一般无二。” “诺!” 守卫前去传令,刘卫民已经背着双手走出门房,徐娇咬了咬嘴唇,恨恨一跺脚,手持着铁弓紧跟在他身后。 看着不少宦官提着木桶冲向粮仓,看着东面天空暗红,刘卫民心下一阵苦涩叹息。 第406章 刺杀进行时(下)【三章,第一章】 “走水了……救火……” 数丈火头映照了半片天空,百十人提着木桶来回奔走,如同没头的苍蝇,刘卫民一手提着一只大木桶,冲着燃起的大火冲了过去…… “嘀——” 尖锐哨音冲天惊鸣。 刘卫民脚步猛然一顿,数十斤的木桶猛然甩向背后,紧跟在后的徐娇大惊,身体不由自主向左侧闪躲砸过来的木桶。 “砰!” 木桶凌空碎裂,水雾四散弥漫。 “四石弓!” 徐娇大惊,抬眼去看赤裸上身男人,更是惊骇尖叫。 “盾!盾!” “杀……杀……” 西面爆发惊天喊杀声,数十近百汉子已经跳入院中,刘卫民的双目却只盯着粮仓墙外一棵大树。 徐娇如同一头雌豹,六名亲卫嘶吼着持盾狂奔,数十端着刺刀亲军紧随其后。 看着狂奔而来的高大赤裸上身汉子,吕四娘不由一愣,有些疑惑不解怎么冲着她冲杀过来了,难道能够破开院墙杀到眼前? “嗡嗡嗡……” 连续射出三道品字形利箭,她不信如此之人还能躲避开来,正待收起弓箭跳下大树离去,眼睛猛然一缩。 “这……” “嗡嗡嗡嗡嗡……” 一口气射出五支箭矢,只见极速奔走之人陡然加速成了油蛇,速度依然未减…… “四娘——” “砰!” “噗!” “五……五石……射雕手……” 吕四娘未等童子惊叫,本能的躲在树后,一支利箭却瞬间钻入大腿粗树干,利刃穿树而过,若非本能稍微偏转,人已然是了具尸体。 “四娘……” “杀——” 愤怒暴吼半空炸响,徐娇微愣抬头,庞大身躯已经腾空飞起。 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半空,双手持刃当头劈下,火星四射,徐娇不由自主眼睛微眯。 “当——” “轰!” 墙头哪里还有人影。 刘卫民整个身躯向后仰倒,在落地的那一刻强行扭转身躯,左手按地,右手持弓,犹如蛤蟆贴着地面,没有看向铁弓弓背一指深破口,双眼微眯看向空无一人的墙头。 刚要站起身体,后背肌肉一紧,下一刻感觉整个身体猛然一沉。 “你……你不要命了——” 声音尖锐、颤抖…… “鸣箭、鸣箭——” “嘀嘀……” 未等刘卫民甩下背上紧紧抱着的沉重,耳边尖锐、颤抖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当他勉力起身,身上如同背了个沉重包裹,抬头看向数支天空炸响的冲天炮。 “砰砰……” “杀……” 无数身披甲胄军卒冲出门房,西面跳入奔杀过来的贼人脚步不由一顿。 “杀杀……” “当当……噗噗……” 刀枪碰撞火花四射,刀剑入肉闷哼,临死前的惨叫……刘卫民只是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墙头。 “都督,城南、城西、城北起火数处,城外大营军卒骚动!”马爌撩起鲜红衣摆单膝跪地。 刘卫民眉头微皱,反手拍了下身上微微颤抖身体,又抬头看了眼城头。 “有点意思……” 王府内、太原府内、城外前中后三卫大营,全都混乱奔走,低头看向无一丝表情的马爌,微微一笑。 “清理了府里贼人,本督需要几个活口,城内……不理!” 刘卫民走了数步,再次转头看向墙外大树…… “噗……” 一口鲜血吐出,梁老头腿脚一软就要摔倒,童子大惊。 “老鬼!” 童子一手架住梁老头,脚步不停将萎靡瘫软的梁老头甩在身上。 “快……快去城北……” 童子脚步一顿,斗笠女背着昏死的吕四娘,想也未想脚步一转窜入残破的土墙民房,沿着漆黑墙脚极速奔走,喊杀声却越来越清晰,童子大急,额头冷汗直冒。 斗笠女左闪右躲,喊杀声、大队军卒奔动声震天,很诡异的是,绕来绕去奔走了两刻钟,竟未见到一人。 “砰!” 奔走领头的斗笠女想也未想,径直撞入一旁的破旧院落。 “大师姐……” “莫要多言。” 斗笠女话语未落,人已冲向已经倒塌了一半的柴房…… 狭窄的只够五人蹲在地上,头领沉闷声响起,无一丝光亮,只能隐隐感受到大队人群奔走声…… “梁老头,无碍吧。” 一道微弱火烛亮起。 “咳咳……” 梁老头轻咳吐了两口黑血,胸口的憋闷稍微舒缓了些,苦笑道:“吕婆子……无碍吧?” 斗笠女微微摇头,叹气道:“恐怕活不到明日。” 梁老头微微转头,看着童子双手颤抖,一脸绝望想要堵住胸口的鲜血,看着成了血人的两人,深深苦笑叹息。 “吕婆子,你……栽……了……” “老鬼……” 童子想要怒吼,却被吕四娘死死抓住衣襟,眼中满是依恋不舍。 梁老头嘴唇微张,最后还是深深一叹。 “走……走……” 口中鲜血不断喷出,两滴清泪划过脸颊,只有悲痛呜咽,火烛熄灭,黑暗…… …… “砰!” 一脚踹开残破木门,无数军卒闯入。 “军爷……” “滚!” …… “什么,你说什么——” “没抓到贼,老子就砍了你的狗头代替——” …… “快……快去代王府——” …… 二十余名马贼狂抽战马消失在黑暗,大火依旧,慌乱依旧,却再无震天喊杀,代王府门前军将、官吏无数,王府大门却紧紧关闭,手持刀剑面色微白的乙营军卒死死护住院门,不让一人上前。 就在巡抚张宗衡上前再一次尝试交涉,院门大开,王府管事蔡承嗣、锦衣卫钱勇大步走到人前。 朱鼐镜忙微躬上前,蔡承嗣只是微微点头,又看向大同一干文武,面上无一丝表情。 “大同镇乃九边重镇,乃我大明数万军卒重兵云集之地,如此重城尚发生逆贼城内袭杀朝廷重臣之事,罢去巡抚张宗衡、中卫大营主将张鸿功、前卫大营主将姜瓖、后卫大营主将张应昌之职,押解入京待罪。” 蔡承嗣向钱勇微微点头,钱勇抱拳还礼,大手一挥,数十锦衣卫缇骑上前就要绑了张宗衡、张鸿功、姜瓖、张应昌四人,众将大惊,就要上前理论…… “想造反吗?” 蔡承嗣尖着嗓子指着众将大叫,场面顿时一静,只见蔡承嗣大步来到张宗衡、张鸿功面前,一脸阴狠。 “张巡抚、张总兵,城内有了贼子,大都督可以不怪罪,咱家就问两位大人一句,问你们一句,你们捉了贼子几人?” “几个蟊贼就让统兵数万的你们束手无策,可真是我大明朝良将啊!” 看着一群按刀将领,目中怒意更甚,蔡承嗣冷脸说道:“你们想如何,天知地知,你们自己知道!这个时候慌了?害怕了?” “晚了!” “押走!” 蔡承嗣心下一阵恼怒,城内四处火起,不第一时间救援代王府也就罢了,除了捉住几个一无所知的蟊贼外,死了一地各营军卒,屁主谋都未抓住。 锦衣卫上前,四人、众将再不敢异动,任由锦衣卫持链拿人。 “马林。” “末将在。” “暂为大同镇中卫营指挥使。” “诺。” “苑攀龙、王承恩。” 众将齐齐看向苑攀龙、王承恩两人,两人一阵犹豫,蔡承嗣见此眉头一皱,不由看向人群里马爌…… “马爌……” 苑攀龙、王承恩两人大惊失色,忙上前拜倒,颤声道:“末……末将在。” …… “哼!” 蔡承嗣眯着眼看了两人许久才冷哼一声。 “前后卫指挥使。” 苑攀龙、王承恩额头满是汗水,再不敢有任何迟疑,抱拳大声领命。 “末将(末将)领命!” 蔡承嗣一一看向所有人,在张、姜两门将领身上停留时间最久,最后看向马林,上前向马林抱拳一礼。 “大都督说了,大同镇乃九镇之镇,不容有乱,老将军军旅数十载,当知如何严肃军纪,凡有不遵军令者,任由将军处置,可斩任何人!” “三日,大都督只给将军三日。” “诺!” 马林一脸淡漠肃然,没有太多话语。 蔡承嗣微微点头,正要转身,又看向一干张家子,冷声说道:“不要以为自己数代为将就敢耍阴的,大都督可以在江浙罢一次数十上百将领,在大同也可以,谁若不服,可以试上一试!” “哼!” “身为九边军镇之镇,竟发生如此之事,大都督只问责首将不问其他,你们最好别闹幺蛾子,别逼大都督抄家灭族!” 阴冷威胁后,蔡承嗣也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入门内,府门再次“嘎嘎”关闭,只留下一地脸色微白将领。 “爹……” 马爌刚开口就被大手抬起阻止。 马林也不多言,手按刀柄看了眼被锁住的张鸿功等人,又看向苑攀龙、王承恩两人,说道:“大都督军法严厉,两位将军还请稳住前卫营、后卫营,莫要再出了乱子,城中当还有些贼子,各处城门还需严加死守。” 苑攀龙、王承恩就因一时犹豫,差点丢了鱼跃龙门机会,此时哪敢有丝毫大意,忙抱拳领命。 “诺!” 马林看向一干将领,叹气道:“诸位知晓大都督在江南所做之事,虽罢去江浙不少军将,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未怪罪其子侄家小,希望诸将能够严守军令,莫要再有疏忽。” 说完后,只是看了眼儿子马飚、马爌,带着十余名家将翻身上马离去,大同行都司同知张全昌、佥事张德昌皱眉相视一眼,又看向被死死按住的张应昌,见他微微摇头,两人再不多言翻身上马紧随马林离去,一干将领见此,也跟着默默翻身上马,不一刻钟,驸马府门前除了被按住的四人,再无其他。 第407章 依衮州府例【第二章】 绑着的张宗衡、张鸿功、姜瓖、张应昌四人被带入代王府,刘卫民只是坐在椅登上看着院中摆放着的一地死尸,一夜厮杀,死了不少人,就是他的亲卫也死了二十三个,看着被死死捆绑着打断了手脚、没了牙齿的十一个黑衣匪徒。 “大帅,这些人的嘴很硬,但可以确定有三个是关外的鞑靼。” “嗯。” 刘卫民站起身,皱眉走到死死绑在木桩上的贼人面前,没有理会三个鞑靼俘虏,站在一名看起来只是十六七岁半大娃娃前。 “姓名。” 大手捏住黝黑的下巴。 “要杀就杀,爷爷没想活——” 看着脸上的无畏,刘卫民自己都未意识到嘴角何时的上翘,轻轻拍了拍干裂红肿的脸颊,说道:“或许……你觉得死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 “硬骨头……” “这个世上确实有真正的硬骨头,只是很可惜,你们不是,本督可以保证,你们不是那般人。” 刘卫民看了眼锦衣卫千户钱勇,笑道:“论审讯,锦衣卫若称第二,这个世界就没有哪个敢称第一,看到没,那位就是锦衣卫的千户。” 轻轻拍打了两下他的脸颊,笑道:“用刀子一刀砍掉脑袋,其实是死亡最轻的惩罚,粗暴些的是活生生剥了皮,是需要割一千刀,是活生生将人的肠子从肚子里抽出来,是亲眼见识自己的肉一点点散发诱人香气……” “呵呵……” “亲身遭受人世间最痛苦的苦痛,还要自己双眼看着一切的发生,就算想痛痛快快死去都难,若只是你一个被捉住了,或许你撑住了所有一切酷刑,可是你们有这么多呢,除了你们,本督可以向你们保证,十日内,本督依然可以在城里再捉住如此之多!” 刘卫民拍了拍身体微颤半大娃娃,脸上却是灿烂无比。 “变态折磨人的法子万千,本督不愿使用,也不屑使用,十万两……很多么?若本督拿出百万两,你们觉得如何,会不会有自己绑着自己上门认罪的?” “你……你……” “砰!” 一拳重重击出,头颅微偏,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一片鲜红,有些失望微微摇头。 “才刚换的衣物,可惜了。” 刘卫民很有些可惜了自己刚换上的衣物,走到钱勇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冷漠笑了笑。 “本督不需要他们开口说话,让他们最痛苦的死去,在所有人面前。” “俺……俺说!俺说——” 一声嘶哑尖锐令人侧目,刘卫民不由回头看向刀疤脸汉子。 “晚了!” 刘卫民极其冷漠,转身就要抬步走入厅堂…… “是宋先生……宋先生出银十万两……是……是人熊……是龙王……是吕梁山……俺说啊——” 木桩剧烈抖动,不断滴下湿润…… “吕……梁……山……” 刘卫民猛然回头。 钱勇上前低声说道:“人熊是吕梁山悍匪,手下有两百余人,龙王是榆林马匪,手下有百十骑,大人,人熊一伙人还罢,龙王一帮马匪却难了。” 刘卫民眉头一挑,淡然道:“龙王背后有本督惹不起之人?还是说整个榆林卫敢起事造反?” 钱勇心下微微一叹,低声说道:“龙王一干人屡屡劫掠榆林卫军资,为祸榆林几十年,与榆林卫军将绝无关系,只是……只是这些人行事颇为小心,除了龙王自己,其余马匪并不知晓相互间是谁,只有劫掠时才会聚起。” 刘卫民一愣,钱勇却微微点头。 “有意思了,张巡抚、张总兵,你们不会是那龙王吧?” 听着钱勇话语,刘卫民一边无奈摇头,说出的话语却让张宗衡、张鸿功、姜瓖、张应昌四人脸色狂变。 张宗衡挣扎怒吼:“张某是朝廷命官,奸贼胆敢羞辱张某?” 来到四人身前,不去理会张宗衡,目光却在张鸿功、姜瓖、张应昌三人身上一阵徘徊,三人额头冷汗直冒,脸红脖子粗却不敢开口真正激怒了眼前狠人。 “龙王诡异,马匪诡异,究竟是哪些人,无人知晓,说不定还真的可能是一巡抚、一总兵也说不定。” “你们看啊,前中后三大营同时动乱,城内乱成了麻花却无人理会,惹了这么大乱子,结果人却没抓几个,这么一分析,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至少兵匪勾结的嫌疑是有的吧?” 总兵张鸿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怒火,说道:“我张家世受国恩,岂能与反贼逆匪为伍?刘驸马,张某无力约束部众,张某认罪,若刘驸马想要构陷张某、张家,你休想!” 刘卫民微笑点头,说道:“也是啊,本就是富贵之家,也没必要冒着杀头凶险,一家老小跟着你造反掉脑袋是不大值得,可谁又是龙王,那些马匪又是何人?” “你……” “没人知晓就是人人皆可能是龙王、马匪,除非张总兵……还给本督一个龙王!” “你……” 刘卫民嘴角一阵不屑,说道:“逃了几十骑,按理说……龙王逃了,几位不大可能是龙王,可谁又能保证逃走的就一定是真龙王?而且,数万大同军,前中后三大营万五军卒、三千骑,就是再如何废物,也不当留不下几十人,本督怀疑一下,是否有人故意为之扰乱他人判断,也在其理吧?” “刘督师,您要砍俺脑袋,末将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可要如此羞辱俺,末将不服!”张应昌一阵怒吼。 “不服?” 刘卫民一笑,点头道:“不服……理直气壮的不服!等你们捉了那龙王,再与本督话说不服也不迟。” “来人,将四人家小送入刘家寨看管,他们四个啥时候给老子捉住了龙王,啥时候证明了自己清白,啥时候算完,胆敢逃跑……”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大步走入厅堂,他可没工夫管这些人的烂事。 厅堂内满是一众宗室长老,朱廷圭见他走了进来,不由颤颤巍巍站起,苦笑道:“宗正大人不让宗室子弟护佑,我等也知宗正大人为了我等安危,可……可宗正大人绝不能轻易涉险啊!” “是啊,宗正大人,孩儿们刚入军中暂不可用,三大营还是不敢公然伤了大人的。” “宗正大人,绝不可再如此冒险了……” …… 一干老者纷纷点头,刘卫民无奈苦笑,说道:“仅此一次,下次不会了,还请诸位长者莫要太过担忧。” 大长老朱廷塎犹豫说道:“宗正大人,不是老朽想要为巡抚、总兵大人求情,只是……只是……” 见一干宗室长老犹豫,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息,说道:“小子也知晓他们与那些贼人无关,顶多有作壁上观的嫌疑罢了,只是……小子不得不如此,若不暂稳住大同镇,小子担忧有人拿大明安危做要挟。” 朱廷塎、朱廷圭及一干管事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话语,神色顿时郑重了起来,朱廷圭微微点头,说道:“宗正大人话语不错,今日可以坐视代王府处于危险,难免他们会以边关安危做挟,坐视鞑靼越关侵入京畿!” 朱家子孙天生对政治敏感,听了刘卫民话语就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有些话语并未说透,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里面的复杂和凶险,也不由微微点头。 见此,刘卫民叹息道:“算了,暂时也只能如此,大同暂无巡抚,诸位是皇室朱姓子孙,就由诸位暂代巡抚之职,暂以衮州府例,等到陛下旨意到了后再作另计。” 众人一惊,依衮州府例,可不就是理事会暂代大同府官衙么,他们这般宗室也就直接介入了大同府军政大权。不等他人开口,大长老朱廷塎一一看向他人,沉声说道:“宗正大人为了大同府安稳,我等亦不能枉顾朝廷法度,哪个若敢稍有私心,别怪国法威严!”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沉默相视后,纷纷点头,并一再保证绝不触犯律法,听着他们纷乱话语,刘卫民心下又是一叹,短时间内也只能如此,与他们商议了一会大同府事情后,军卒也传来了两万幼军来了城外三十里。 没有出府迎接幼军,反而前去了书房书写奏折,需要将大同府的事情与大舅哥详尽汇报一二,生了大半日气的小辣椒也走出了寝房,却不愿给他任何好脸色。 用不惯毛笔,只能用着铅笔书写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烂字,不时还要咬着铅笔思索好一会,一封奏折让他书写了一个时辰。 “差不多就行了,至于生气不吃饭么?” “你为啥不穿铠甲跑出去?你死了,俺也没法子活了……俺是说公主会杀了俺!” 小辣椒狠狠瞪了他一眼,刘卫民挠头道:“救火时候再穿着铠甲,任谁看了都很假的,再说……这不是啥事儿都没有吗?” “那人是四石射雕手!” …… 刘卫民沉默一会,叹气道:“还别说,差一点命就真的丢了,多亏了你背着铁弓,谢了,下次不会这么冒险了。” 见他低头,徐娇也不再多说,只不过脸还是嘟囔不悦。 “幼军亲卫用枪是好手,贴身近战还是差了些,要不……要不让爹爹回来吧?!” 刘卫民却随口说道:“不用,你爹现在自在着呢,听说娶了个黑娘们,还成了岛主,还是让他自个自在吧,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么着,你去给公主送个信,让二哥送两百野人女真人过来,那些人才是做护卫的好手。” 第408章 未来的督抚、宰辅们【第三章】 张宗衡、张鸿功、姜瓖、张应昌四人抓了又放了,一抓一放,唯一的不同就是四人丢了巡抚、总兵之职,成了“剿匪”四人小组,至于如何剿灭吕梁山贼众,如何抓住诡异的龙王,四人自个想法子,刘卫民不会给他们一人,不会给他们一文钱的饷银。 两万幼军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大同,冷漠表情踩着整齐的步伐,专属统一制式着装,看着除了脚步踏地声无一丝杂音,张宗衡突然感到一股莫名恐惧,四人默默看着无数军卒,看着无数马车拖拉着军资、火炮默默入城,无数大同军将、百姓没人敢上前,没人惊呼称赞,更无满天花瓣、姐儿飘荡着的香手帕…… 厚重皮靴脚踩地面的沉重,一阵阵沉重压抑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没有胡须虬髯汉子,全是下巴光光头戴钢盔的年轻小伙,一队又一队幼军经过,街道两侧人群无数,却无一丝声响。 “唉……” 看着令人窒息的军卒向北远去,久久后,张鸿功才吐出一阵深深无奈叹息。 姜瓖、张应昌相视一眼,无奈摇头不语,张宗衡见到三人如此,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三位将军真不能讨到军卒剿匪?若无军卒,我等四人又如何平了吕梁山贼寇?若真是如此,张某不如前去京城上奏弹劾……” “弹劾?张巡抚,弹劾有用吗?”张应昌无奈摇头。 张鸿功叹气道:“我等鲁莽了,不该给刘驸马任何借口,该第一时间带人前去代王府。” 张宗衡皱眉道:“张总兵是在埋怨张某吗?若不如此,又怎会……怎会……” 说道此处,张宗衡再也说不下去了,无奈摇头叹息。 姜瓖心下有怨,不满说道:“经此一闹,刘驸马或许会再拿出银钱来,或许给大同军卒发响,可这真的值得?姜某事前就反对,那人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现在好了,马家成了总兵,代王府与一些没名气老者组了个什么理事会监管大同军政,又有眼前军卒入了大同,就是朝廷、陛下不愿,大同府也只能任由刘驸马作为。” 四人一阵沉默,张应昌起身默默整理了下衣襟,一脸淡然抱拳说道:“为了数万军卒生计,张某自认倒霉,吕梁山也好,行踪诡异的龙王也罢,终究还是要我等捉住,张某也只能拿出二三十家将,三位大人若前往京城,莫怪张某不能随同前往。” 姜瓖沉默片刻,起身向张宗衡、张鸿功一礼,也不多言大步走出残破的小店,见两人离去,张鸿功低头为自己倒了杯酒水,说道:“张某饮罢这杯酒水也要与巡抚大人自此别过,巡抚大人与我等武人不同,龙王、人熊等贼子终究是从我等手中逃脱的,人也应由我等捉回以赎其罪。” 张宗衡皱眉道:“张总兵也是见了幼军装束,此等异于我大明之军,此等异于我大明之军将,真的会是我大明朝之忠臣?” …… 张鸿功一阵沉默,说道:“不知道,张某也不知刘驸马是貌忠实奸,或是貌奸实忠,但张某知晓他虽罢去我等前中后三卫指挥使,虽再次启用败军老将,可并未再碰触大同其余军将,大同理事会虽由一干代王府老者把持,巡抚大人亦当知晓,他们终究不是代王本人,他们还威胁不到陛下,还无法让陛下寝食难安,张某至今并未看出刘驸马有不臣之心,还请张巡抚见谅。” 张鸿功就要起身,张宗衡一把按住他手臂,说道:“张总兵虽被罢了职,但张总兵应知晓陛下另立殿前新军之事,张总兵不会不明白陛下是何种心思吧?张总兵不畏权势之为,陛下见之,朝臣视之,虽看起来今日失了权柄,难道就一定不是为了明日鲤鱼跃龙门?” 一阵沉默…… 见他沉默犹豫,张宗衡又咬牙说道:“今之天下武人者,谁敢与刘驸马作对?卫民钱庄已经掌控了我大明财赋,宁德驸马府亦于军中、朝政多有涉及,陛下立起殿前新军,力挺孙督师为十数万军中统帅,天下人无人不晓陛下已然对刘卫民权势不满,朝中无精于军略之老臣,若张总兵前往,必被朝廷重视,一日间重返西北为一镇、数镇重将亦非难事,况且……就算剿灭吕梁山贼众,捉拿流窜几十年的龙王马匪,若无数千军卒相助,又岂会成功得了?” 一番话语更让微微转动酒盏的老将犹豫沉默,思虑良久,张鸿功深深叹息一声,举杯与张宗衡微微碰了下,叹气道:“张巡抚有些话语是对的,吕梁山山多地险,若无数千军卒,途死尔……” 张宗衡心下大喜,姜瓖、张应昌的离去让他心下大恐,张鸿功话语中的松动让他心下一阵狂喜,又摆出大量事例来证明刘卫民与大舅哥两人之间的裂痕,最后张宗衡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张宗衡与张应昌虽同为张姓,但两张并非同一家之人,与张鸿功也非一家张姓,但三张却同一时间被刘卫民踢了下去。 刺杀,刘卫民事前哪里可能想到会有人拿出十万两银钱,可看着关外送来的情报后,又觉得一切也正常了许多,原本要带着马林父子三人出关讨贼初衷也只能改变,但此时却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些。 马家自马芳开始,马家就是大同重要的一家将门,尽管马家此时不如了张家,但马芳的威名太盛,压住数万骄兵悍将还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报告!” 刘卫民正与马林说着大同各卫情况,守在门外军卒大声报告。 “何事?” “幼军第一军已经入城,王凯、董大礼、刘大鹏、马胜、柴之霖、孙礼徽等将求见。” 听着军卒说着他手下将领领兵前来了,也没见他太过重视,只是随意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将士与马总兵也算是相熟之人了,直接过来即可。” “诺!” 亲军卫卒领命离去,马林嘴里却是一阵苦笑,幼军一开始就是十个营将,每一营千人,如今十个营将至少也是统军五千,已经不弱任何一个卫所总兵所领之卒,而净军装备皆是刘家寨提供,饷银从无折扣,刘卫山、刘卫海两人屡屡让建州贼吃亏就可看出幼军一二,一想到这些将领皆是萨尔浒援辽惨败军将,马林面上与刘卫民谈笑风生,心下却又不知该是何种心情。 “报告!” 未有一盏茶功夫,二三十员身披幼军特有的将帅服大将出现在门口,一见这些人,刘卫民、马林也不由站起身来。 “都是老相识了,都不用客气。” 刘卫民招呼众人入屋,简洁明了中又带着天生尊贵将帅服,看着就让人有种莫名威严感,看着他们衣袖上金色的四爪龙纹,刚刚坐下的马林就是一阵叹息,说道:“早就听闻了幼军服饰与我等不同,今日一见下,甚是令人艳羡之至啊!” 刘卫民却笑道:“马总兵就算想要一身也是不成了,幼军是陛下亲军,估摸着殿前新军可以有这么一身,连净军都还无这样服饰呢。” “来来,诸位也莫要客气,就当此处是自家,都坐吧。” 王凯突然上前一步,按胸低头说道:“末将听闻贼人夜袭大帅,末将恳请大帅抽调甲字营专职护卫在大帅左右!” 话语刚落,一众将领皆低头按胸。 “大帅安危不稳,我等心不安,还请大帅抽调甲字营!” 马林看着大变样的一干将领,听着他们的话语,心下又是一阵感慨。 刘卫民点头笑道:“甲字营就不用了,抽调一个丙字营即可,本帅相信,我军任何一个营都足以护住本帅。” “都坐吧,没外人,也非军议之时,不用这么严肃。” 说着又看向一干衣着不同之人,见里面站着的卢象升、孙传庭、方逢年等门下监官吏,不由招呼着一干青年才俊,向马林微笑介绍。 “那个俊俏小郎中是方阁老子侄,方逢年方书田,头脑灵活且任事严谨,方家之英年才俊。” “小生见过刘督帅、马总兵。”方逢年心下大喜,忙上前抱拳深深一礼。 刘卫民微笑点头,又指向身材高大的卢象升,笑道:“南直隶卢象升卢建斗,虽为南方之人,却是南人北貌,不仅文为二甲进士,更为难得的建斗生而有力,性勇而自幼熟读兵略。” “那位是振武卫孙传庭孙伯雅,性谨且勇,一二十年后,此二人成就必在你我之上。” 卢象升性子比孙传庭性子要急躁些,但听了刘卫民的评价后,也不得不压着性子与孙传庭正儿八经向两人拱手行礼。 刘卫民又再次看向朱大典、马士英和一干青年才俊,将一干人一一介绍,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话语虽臭了些,可未来却要依靠着他们,咱们也只是早了他们一步而已,大人可莫要轻视了这些未来督抚、宰辅们啊!” “哈哈……” 刘卫民大笑,马林却不敢对他的话语轻而视之,一总兵之职,一兵败罢职之人,仅数日间就成了大同镇总兵,如此之人,数年前谁能想到? 第409章 大舅哥的态度【三章,第一章】 净军还罢,至始至终只有一万余人,幼军却有五六万,名下军卒根据组建的时间不同、训练时间不同,各自战力也不尽相同,也就有了甲乙丙三个层次。 净军按照明军卫所军卒组建之法,分为前中后左右五协,另有火力支援炮兵、快速机动骑兵、辎重后勤补给三协,大明朝“营”一级有大有小,或许一营军卒只有两三百,或许有五六千,但凡是独立的一处营地都可以称作为一营。 幼军毕竟不是半农半兵卫所军卒,幼军是专职军卒,就算农忙时帮助百姓耕种也只是短短半个月,平日里只是严加训练,是正儿八经的职业军卒,如此之军的营地可以不受卫所田地制约,每一营都可以是标准定数,而刘卫民军中的营一级定数就是千人。 他并没有对大明军制大改,也无团旅之称,除炮兵、骑兵、后勤三协外,正兵一协万人,即勉强算是后世一个师,左右两个协临时合并组建一个军。 他是挺想按照后世三三制重新组建幼军,但是牵扯到了卫所军制,两者就有了一定的冲突,也只能慢慢来,也并不急于一时。 众将有些担忧他的安危,欲要调右协王凯本部最强甲字营,而刘卫民却选了左协新组建没一年的丙字营,众将欲要劝解,他却一味如此,甚至感觉千人专职守着他都有些浪费了。 若按照他的脾性,在左右两协到来后,顶多给军卒休整三日,定会亲率大军出关击溃集结起来的数万右翼三部鞑靼,可刺杀发生后,不得不以安稳大同各卫所为重,等待皇帝大舅哥的君命。 八百里加急奏报沿着驿站,一路不停,每达到一处驿站就会换下疲惫马匹,只是手持着馕饼,一边撕咬着难以下咽的生硬饼子,一路快马加鞭奔向京城。 皇帝朱由校亲自出马,短短数日间就弄出了山西之北草原沙盘来,正与老师孙承宗在沙盘上推演两军胜负概率时,八百里加急奏报一路奔入天工阁,看到竟有人出银十万两刺杀大兄时,脸上阴沉能生生将人杀死,一旁的孙承宗、魏忠贤、方从哲不明所以,三人也不敢随意开口,信件看罢,将其中一张纸张抽出放入衣袖中,余者皆送入孙承宗手里,冷声说道:“万幸大兄无碍,否则朕……定不饶了大同镇上下!” 魏忠贤一愣,看着皇帝神色就知晓定是刘大驸马的奏折,只是他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见皇帝如此恼怒,心下忐忑,犹豫着低声询问。 “陛下,驸马爷……可是遇到了碍处……” “哼!” 朱由校一脸恼怒冷哼。 “数百贼人大闹大同府,不仅烧了数百间城内民房,竟连三大营的辎重也给烧了,百十人杀入代王府,直到大兄杀退贼人……” “一群混账——” 越想越怒,朱由校看向面色大骇的孙承宗、方从哲,阴沉若雨。 “两位爱卿以为如何?两道总督遇袭,身为我大明边镇重地,数百贼人在内城闹翻了天,军营重地辎重被焚,贼人……却让贼人逃了个一干二净!” “两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 魏忠贤大惊失色,没等两人开口,大怒。 “陛下,老奴以为此等无能之将定然与乱匪逆贼有所勾连,当押解入京,严加审问!当另遣重将以镇大同,老奴以为梁柱国将军忠勇,可为大同总兵。” 孙承宗想也未想,忙说道:“老臣反对!陛下,九边之镇不同其他,非勇将、悍将且谨慎之将不可为之,老臣亦不赞同刘驸马之荐。” 朱由校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方从哲见此,也不理会一脸讶然的魏忠贤,躬身一礼。 “老臣有些不赞同孙督抚话语……” 未等方从哲话语说完,孙承宗皱眉不悦。 “方侍中,马林先有萨尔浒兵败怯懦逃脱之事,如此畏死怯死之人,怎可为九边之重将?” 方从哲也有了些不满,向看过来的皇帝一躬身,一脸淡然。 “陛下亲身经历过萨尔浒之事,虽马林及诸将畏死逃脱,被神宗陛下大怒押入牢中,但其后已被神宗陛下赦免,幼军各营主将皆为援辽逃散之将,刘驸马亦是委以重任,并未因兵败而弃之不用。” “大同乃九边镇中之重镇,以防右翼三部之首鞑靼之土默特为任,此等重镇堪比辽东之镇,此时草原闹灾,鞑靼侵入延安府之时,大同府当以稳妥为重!” 朱由校微微点头,方从哲正待开口,孙承宗上前一步。 “正如方侍中所言,大同镇当以稳妥为重,更应谨之慎之,朝廷更应择持重之人以守!” 方从哲两次话语被阻,心下很是不满,双手拢在袖中,看向孙承宗也不冷不淡。 “刘驸马今日罢去张宗衡、张鸿功、姜瓖、张应昌,罢去一个巡抚,一个总兵、两副总兵,无论朝廷选调何人,大同镇军心不稳是必然,此时正值我军与鞑靼卜失兔大战之时,以孙大人之意,当选何人稳妥,何人可稳已乱军心?” 孙承宗一愣,一时间竟被方从哲问住了,魏忠贤更是震惊不已。 “此事……此事还需与众臣稳妥商议一二……” “稳妥?当年刘驸马不顾生死,领兵三千出兵抢占界藩城,也是因稳妥,致使界藩城得而复失,今日净军、幼军八千骑深入敌境之后,卜失兔被迫撤离延安府,鞑靼右翼三部数万大军围困八千我军,方某想问孙大人。” “稳妥……需要多久?前往之将需要多久可稳大同之军心?一月,两月,还是半年,一年?” 方从哲此话一出,孙承宗脸色大变,曾经无意间留下的失误再次被拿了出来,方从哲此时强硬的可怕,向有些怪异之色的朱由校深深一礼。 “启奏陛下,臣以为刘驸马之言甚为稳妥,陛下也知幼军之事,败而知耻,幼军各营军将虽无大功亦是良臣,臣不敢言此时马林尚还有几分胆气,亦不敢言他真如世人所言实则为胆小若鼠之人,但臣以为刘驸马暂以此人为大同总兵之职并无不妥。” “此时正是我军与鞑靼交战之时,刘驸马一日罢去如此重将重臣,臣不言此等之事是非,妥与不妥皆由陛下圣断,但此事已然做下,就要稳住大同各卫所军心!” “何人可稳?” “榆林王、张两家,大同张、马两家,延綏杜家三镇将门皆可暂稳大同之军心,若无今日鞑靼侵入我大明之土,陛下自可凭心意择良将守之,今日不同往日,各镇军将皆要严守关隘以防鞑靼趁机侵入,而刘驸马罢去四人,其三人为张姓,皆榆林、大同、宣府之张,如此之时,以稳妥当择大同马芳之后为镇,以此安大同军心,避免将相不和之事,以防熊袁之事。” “除非……除非陛下召回刘驸马,另换他将以攻鞑靼,若否,臣以为,刘驸马所荐之人当属最佳。” 大明九镇余者不言,以宣府三卫沿长城向西是大同、榆林、延綏、宁夏、甘肃,因宣府三卫临近京城,事实很难出现大明朝将门,所领兵之将皆多出自外镇之将,大同、榆林、延綏、宁夏、甘肃,甚至还要算是凉州,这等军镇就不同了,居于敌前又远离京师,且大明特有的卫所制下,也就有了世家般的将门存在,而将门在军中威望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又因大同与榆林、延綏两镇较近,防御的是鞑靼右翼最强两部,三镇经常合作御敌,这才有了方从哲之言。 孙承宗手下不是没有各镇将门之人,而且还有不少,但这些人多是各镇将门子弟或是不起眼小将门,老牌将门必须要留在本镇以守,只有需要军功以晋升之人才会遣去辽东这种厮杀不断之地,当然,也有一些是被排挤出去的小将门,想要用这样的将领统领大同这种老牌军镇,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也根本不会被接受。 方从哲尽管没有明说,意思却被所有屋内之人听了个明明白白,魏忠贤也不再推荐一直没推荐出去的梁柱国,梁柱国只是西暖阁胡国用老宦官的侄婿,屁将门不是,别说此时魏忠贤还远远达不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那种权势,就算达到了,梁柱国也没资格去大同府为总兵,除非他想找死。 魏忠贤不吭声,孙承宗一时间也拿不出任何理由、人选,朱由校看过了刘大驸马解释后,心下早已认定了,见也没人反对了,面色也缓和平静了许多。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大兄荐四人专职剿匪也算已经惩罚、令其赎其罪,朕亦不再罚之,若再虚与应事,朕绝不轻饶!” 说着又看向魏忠贤。 “大伴三日内领银五十万两,督促发放九边各镇欠银,市易……市易补……暂补一个月,待库中银钱丰盈时再补。” 朝廷争执这么久,朱由校也有些烦了,一封加急信件让他不再犹豫,断然将事情决定了下来。 魏忠贤既无奈又喜悦,发放饷银要么是户部,要么是兵部,今日算是真正由他掌握了一次银钱发放,见事情无法再拖,忙点头答应,朱由校又看向孙承宗。 “老师,殿前新军也必须立即开拨,大战在即,此事绝不能再拖延!” 第410章 太平日子好啊~【第二章】 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山东却发现蝗虫大量增多,也庆幸衮州发现较早,在刘家寨几十上百万两花费下,山东并未因此发生了蝗虫灾。 一斤蝗虫兑换一斤盐巴,无论是否因侵占了其余纲商地盘满意与否,数十万石盐巴花费出去,几十万石干巴巴蝗虫也堆在库里,看着这么多虫子,朱徽妍竟有些头皮发麻感,更对此一筹莫展,不知该用来做什么。 管事老何陪着公主一一查看库里的蝗虫,一名寨里半大小子急匆匆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就被摆手挥退,弓着身子低声说道:“公主,师明公公来了寨子求见。” 听到师明来了寨子,心下微微一叹,却问道:“老何,你认为这些虫子当如何处理?” 老何叹气一声,说道:“小旗大人走的太过匆忙,并未言及蝗虫处置之事,一斤盐巴兑换一斤蝗虫,数倍粮食之价,若……若喂食牲畜就太……太浪费了啊!” 朱徽妍微微点头,沉默了片刻,叹气丢掉手里早已死去的虫子,说道:“先库存起来,仓库里要定期加些炭石烘烤,莫要受潮坏了。” 老何忙点头道:“还请公主放心,库里有稳重专人看守,绝不会坏了库里的粮食。” 刘家寨粮储库房占地五十亩,站在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个个房子,但是内里却是一个个巨大的铁皮储罐,每一个储罐就有万斤,五十亩的巨大庭院,仅储存罐就有五千之多,只是有许多储罐并无粮食。 巨大如同一座新城的刘家寨已经封闭了外围城墙,一号寨除了办公和粮储外,并无其他作坊,也顺理成章成了城主府之地。 一一检查了各个粮储房舍后,朱徽媞才来到门房处领着儿子离开刘家寨粮仓之地。 城主府并不怎么奢华,院子稍大些,屋舍稍多些,与一般四合院没太大区别,要一定说区别,就是树木稍多些,也较为阴凉些。 见如同栅栏铁门外停着马车,师明忙站起身子迎了上前。 一身素白劲装打扮的刘英儿停稳了马车,搀扶着朱徽妍下了马车,又将沉重了不少的刘大少抱了下来,这才与一般护卫一般站在朱徽妍身后。 “老奴见过公主!” 师明不知多少次来见公主,很懂驸马府的规矩,所带之人早已赶的远远,见他弓着身子行礼,朱徽妍却微笑点头。 “公公怎么不在厅里等候,外面虽有些树荫却也甚是炎热。” “老奴就是个贱命,就是担心饶了公主清净。” 说着,师明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 “驸马爷送来八百里加急奏折,顺便给了公主捎带了封家书,陛下让老奴给公主送了过来。” 朱徽妍一愣,伸手接过信件,翻看了一眼,手指感受着信件厚度,儿子伸着小手抓过信件玩耍。 “驸马又在大同惹了事端,让皇兄为难了吧?” 师明跟在一侧,弓着身子说道:“几个蟊贼捋了驸马爷虎威,有数万大军在,公主无需太过担忧。” 朱徽妍一愣,低头看了眼儿子手中信件,眼中担忧一闪而过。 “一封信件当不得公公亲自前来,皇兄不会还有别的事情吧?” 师明一阵犹豫,心下微微叹息。 “年景一年不如一年,两万新军即将前往九边之镇,银钱还罢,暂时内外库里还有些,就是……刘家寨可否出售些低价之粮与军中?” 朱徽妍微微沉默,点头说道:“两万新军,寨子里可以平价出售给朝廷二十万石。” 师明心下顿时一松,笑道:“还是公主仁义,老奴这就不打扰了公主。” 师明抱拳,朱徽妍只是微微点头,牵着儿子小手走在绿茵小道,儿子手里还捏着一封未曾打开的信件。 夏粮刚刚收获,按理说此时是粮价最低之时,但今岁的天气太过诡异、干旱,粮食减产造成了百姓恐慌,再加上粮商的囤积,粮价并未因夏收而大幅度降低,反而徘徊在十文钱一斤的高价位上。 十文钱一斤粮,三倍与正常粮价,两万军卒仅吃粮就要二十万两银钱,这对朝廷是个极大的负担,而师明嘴里低价粮是指粮庄收购百姓的低价粮,刘家寨的粮食来源一个是自身皇庄、王庄,另外就是民间散户和南洋走海运、河运运送过来的粮食。 短短几年,刘家寨垄断了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粮食,粮商以为刘家寨会大幅度降低粮价,甚至朝臣和皇帝都认为如此,结果刘家寨垄断了粮食后,为了让以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农民增收,收购粮食时刻意抬高价格,粮价却一涨再涨,粮商们并未因此而损失了钱财,反而因粮价不断上涨而大赚了一笔,朝廷却因此花费颇多。 朱徽妍默默坐在树荫下长条椅登上,儿子无忧无虑跑来跑去,看着儿子灿烂无邪,心下一阵无奈一叹,低头看向手里的信件,信件封口很好,却知道信件已经不是原封不动的信件了。 …… 眉头随着目光不时紧皱、松弛,最后只是平淡微闭双目。 “英儿,去给二哥送封信,就说送来两百女真亲卫。” 刘英儿一愣,说道:“小旗大人不会真的出了意外吧?” 朱徽妍微微叹息,将手里信件送到她手里,叹气道:“相公可能把鞑靼逼迫的太紧了,竟然出了十万两银子。” 刘英儿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脸上更加阴沉。 “公主,此事没这么简单,一群蟊贼还无法让大同数万军卒乱到了无法救援代王府的地步。” “自然是如此,但也只能如此,此时大同乱不得啊~” “公主,小旗大人……好像……吕梁山有相熟之人吧?”刘英儿皱眉沉思。 朱徽妍沉默看着不远处的儿子,微微点头。 “当年萨尔浒战败,有些陕甘逃兵自辽东、鞑靼边缘之地逃回了山西,当年大哥、二哥让一些人随着去了山西,后来被河南巡抚在潼关堵住了道路,陕甘逃卒无法返回家乡,就留在了吕梁山为匪,相公的一些老卒也就留在了那里,至于为何……相公没有说。” “还有……就是相公当年自昭狱死牢救下了不少萨尔浒逃将,有一些没能留在幼军,马总兵就是其一,还有些归返了家乡为民,还有则……算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让相公自己处置吧。” 看着儿子蹲在地上捉弄蚂蚁,也不知是该忧愁还是该庆幸,也只能小心守着一家老小。 在刘家寨答应了二十万粮食后,魏忠贤唯恐宁德驸马府变卦,第一时间令人运走库中粮食,而支付给的银钱却不是龙票,而是黑不溜秋的十万两劣质银,刘家三老祖大怒,公主态度却颇为怪异,竟然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仅此一笔买卖就让刘家寨亏了两万多两银钱。 方从哲好像发现了些许诡异,原本该让童仲揆、戚国昌领两万新军北上九边宣府、大同、榆林、延綏四镇,结果朝臣们极力反对,最后两万新军被王在晋、朱纯臣为将、信王朱由检任监军率先领军北上了宣府三卫。 朝廷诡异的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三千神机营连同两万新军北上,孙承宗也返回了山海关,三万辽东军聚集在广宁卫,一副随时要杀出关隘姿态,引起辽河套鞑靼朵颜三卫诸多小部恐慌,数十小部聚起八千骑抗议。 皇帝正式罢去大同巡抚张宗衡、总兵张鸿功、姜瓖、张应昌四人,随着朝廷宦官在众将前一番宣读圣旨后,马林也正式暂代大同行都司都指挥使,暂时成了大同镇总兵,其余者各有赏赐晋升,也同意了猛如虎、朱鼐镜两人的任命,一切显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只是看着手中一片纸张,刘卫民一个人躺在书房桌椅上许久…… 两万幼军在大同停留了小半月,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笑容依旧,徐娇却莫名有些担忧…… 狭小的地窖微微凸起一个土堆,淡淡臭气让人皱眉,蹲坐着的三人无一人开口,悬挂在头顶铜铃微微轻响,梁老头微微动了动眼珠,证明着自己还依然活着。 “咯咯……” 头顶微微轻响,第一缕略带寒冷气息闯入,苍白脏污的脸有了一丝生动。 “小姐。” 阳光映照的大光头让人眼睛微眯,斗笠女想要挺身站起,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生生摔倒在梁老头身上。 “太久没活动。” 邢七正要跳入地窖,矮胖女已经跳了进来。 “大师姐……” “外面如何了。” 矮胖女轻轻将她双腿展开,一边低头揉捏,一边轻声说道:“刘驸马……” “狗……贼!” 低沉压抑嘶吼让矮胖女吓一跳,矮胖女心有不满,斗笠女却微微摇头。 “外面究竟如何了?” “刘……他已经于昨日出了杀虎口,城内也放开了戒严,人熊在第三日就被人砍了脑袋,听说是他手下一人斩杀的,龙王在逃回榆林时,遭到近百蒙面骑围杀,但人已安全逃脱,暂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 “其他的呢。” “其他的……大同巡抚和三个总兵被罢了职,大同军卒已经发放了军饷,军心已稳,想……想要再来一次……已经不可能了。” 矮胖女看了眼瞪过来的童子,低声说着半个月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梁老头眼睛却盯向光头的邢七。 “小子,五香豆还有没?” …… “三十文一碟。” “哼!” 邢七又冷哼一声。 “童叟无欺!” …… “太平日子好啊~” “还能吃上五香豆……” 梁老头无奈感慨,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又重重咳嗽两声,看向一动不动的童子,看向微微隆起的土包,微微叹气一声。 “世人皆知刘驸马骁勇,却不知他还如此善射,整日过着刀头舔血日子,想杀人时被人反杀,就他娘地认命,再说……事前老头子就提醒过你们,自己选的路,不能走,跪着走也得走完了。” 第411章 北上出关【第三章,晚了点,还请谅解。】 梁老头话语很是冷漠,童子双眼泛红,如同嗜血凶兽…… “大师姐,吕梁山待不下去了,咱们要去哪里啊?”矮胖女子突然开口。 “吕梁山怎么了?” 童子丢下梁老头不问,转头看向矮胖女,斗笠女、邢七、梁老头却一阵沉默,许久后梁老头才无奈摇头。 “事前就警告过你们,刘驸马来了山西就让他老老实实出关打鞑靼,你们偏是不听,但凡让他察觉到了你们,你们还怎么可能在山里安稳了?” “唉……” 梁老头一声无奈苦笑。 “吕梁山待不下去,也只有去积石山了,那里或许还能躲藏些时间。” “积石山?” 童子一阵错愕,斗笠女却微微点头。 “路途虽遥远,却也只有那里可以躲藏了。” 众人一阵沉默,积石山、吕梁山相距甚远,一个在山西境内,一个在陕甘,两者相距千百里,也是千百年来最是易于藏匪之地,只不过此地之人多为土人之地。 一听说要去积石山,童子立即不满,愤恨站起身来。 “老子哪里都不去,老子死也死在吕梁山,了不起老子就去鞑靼草原!” 斗笠女一阵沉默,梁老头却不屑冷哼。 “跑?跑鞑靼那里?鞑靼自个还能保住自个就不错了,别以为鞑靼人多,人多有个屁用,你见过五十来艘船有三千门炮吗?” “反正老子不去积石山,老子就不信了,那狗贼还能一寸一寸的搜山?”童子冷哼一声。 斗笠女一阵沉默,说道:“先等些日吧,若实在无法再去积石山,先回寨子再说。” 官兵上山剿匪是极为得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情愿去剿匪,但斗笠女、梁老头知道,整个山西官吏今后定会不遗余力上山剿匪。 邢七和矮胖女并未参与那夜之事,两人甚至在城内起火时,与一些百姓一同提着木桶救火,有人担保,又花费了些银钱打发官兵,藏在地窖中的斗笠女有他们沿着孔洞送递吃食,这才硬生生撑过了小半月时间。 一群匪人,人不过数百,如此之人还无法让刘卫民投入更多精力去关注,抓住的一律砍了脑袋也就是了。 黄河自河套草原(东套)南下山西,有一条河流转而向东,几与大同长城平行,此河名兔毛川,意为过了这条河就是“兔”们的地盘了。 “兔”是大明人的音译“图”,也就有了许多“兔”来。早先年,大同长城外,在单于城设云川卫、河套君子津妥妥口设东胜卫、赤儿山之南兔毛川之北岸设镇虏卫、九龙沟之南兔毛川之北岸设玉林卫。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在黄河北上过程中逐渐平缓,冲积成大片大片水草丰盛之地,而西、东两套正是被鞑靼右翼鄂尔多斯(八白室)、土默特两部占据。 鞑靼草原被长城以北,东西走向的狼山(狼居胥山)、阴山、大青山一分为二,黄河几字形顶端即是狼山、阴山、大青山,故而云川卫、东胜卫、镇虏卫三卫则是堵住东北鞑靼过河冲入河套的前沿阵地,大同镇又可以就近支持,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失去了此三卫就意味着失去了河套的控制。 在幼军得到军令前来大同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寒冷带来的侵害,出了杀虎口,天上又飘下了小雪,杀虎口就是自平行于长城兔毛川转道流入长城的入口处,而河面上已经成了可以车马通行之地。 出杀虎口有两条道路选择,一者是直接北上,直接杀向大板城,此条道路皆是山道险阻之地,另外一条则沿着兔毛川向西,走原玉林卫、镇虏卫,转折向北杀入大板城。 根据大同府所藏地图所示,一群将领全成了雪人围在一起,王凯指着地图说道:“若直接走第一条道路,虽探子尚未传回消息,末将以为,九龙沟就应该是鞑靼与我军交战之地,第二条道路已经探明,鞑靼一共有三万人在赤儿山,他们显然并不想与我军正面对战,想依托山岭与我军厮杀,末将以为当选择这一条路。” “此条道路虽远了些,但路途易于通行,咱们的辎重车辆也可以顺利通行。” 董大礼点头赞同道:“王将军所言不错,但我军也还是要另遣一军夺下此处,以防鞑靼夺了我军退路。” 众将一阵点头,刘卫民仔细看了一遍,军将考虑的并无不妥,抬头看向伸头的卢象升、孙传庭、猛如虎三人,不由笑道:“这一难行之路就交给三位,伯雅性子较稳重,此次你为主将,建斗、如虎为副,本督与你们五千卒,门下监为监军。” 孙传庭、卢象升、猛如虎三人一愣,哪里会想到他们为一路大军,忙抱拳领命。 “末将领命!” 刘卫民一笑,看向董大礼、马胜笑道:“你们两位为监军,调本部军卒补足猛如虎蒙骑五千之数,若他们未做好,可以随时接手其军。” 董大礼、马胜忙抱拳。 “末将领命!” 王凯摸了摸下巴,看向孙传庭、卢象升、猛如虎三人,不由笑道:“三位可莫要辜负了大帅的看重,此条道路难行,此战是你们第一战,不许燥进,须稳扎稳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堵住鞑靼,不让鞑靼夺了我军后路,你们就是有功。” “我等谨记王将军教诲!” 看着三人严肃认真表情,众将一阵点头,幼军前来将领都是宿将,在幼军待了好几年也早已熟悉了军中严厉规矩,对三人的态度也很是满意。 由杀虎口直接北上,一路上都是些道路难行山岭,军卒多了也没多大用处,五千军卒足以保证他们的安危,又有军中宿将任监军照看,众将也就没了多少担忧得了。 休整了一夜,大军分出五千卒,由孙传庭领军兵入山谷,而刘卫民则亲领万五军卒、三千拖运辎重兵沿河转而向西。 两万明军自背后杀来,卜失兔大惊,强迫各板城、部族出兵五万,赤儿山三万,余者两万居于九龙沟,与大青山的孙世义、杜善礼厮杀了一个月,卜失兔愈发觉得兵力不足,右翼三部不断增兵,还是觉得不足以用,又向林丹汗求援,而林丹汗考虑后,竟然亲领一万骑前来增援。 林丹汗没来的时候,卜失兔心下不安,等到援兵来了后,卜失兔就开始肠子都悔青了。 父亲早死,林丹汗年幼登位时根本就没几个人愿意臣服,除了本部外,左翼兀良哈、咯尔咯两部都阴奉阳违,更别提右翼三部了。 俺答汗分左右两翼六个万户,右翼以陕甘沿着长城横列排到北京城之北,至山海关止,左翼与右翼则是以东西走向,横列鞑靼草原的狼山、阴山、大青山为界,南面是右翼三部牧草地,北面则是左翼三部牧马之处。 左翼三部汗部察罕尔部居于大兴安岭两侧,共有八个部族,山阳(山南)有阿剌处、敖汉、乃蛮、兀鲁四部,山阴(山北)有浩齐特、乌珠穆沁、苏尼特、克什旦四部。 兀良哈,即乌梁海,有唐努兀良哈、阿尔泰兀良哈、朵颜三卫,其北则是咯尔咯部,其下有有内外之别,外咯尔咯有土谢图汗部、札萨克图部、车臣汗等强部,内咯尔咯有巴林、札鲁特、翁吉剌(色本)、巴岳特(伯腰)、乌济叶特(兀者)等部。 鞑靼诸部所属不能说就一定一成不变,自北元鞑靼退回草原后,内斗尤为激烈,今日这个归属于他,明日可能就跑到了那个部族名下,相互吞并之事时有发生,而兀良哈三卫,即朵颜三卫实际上是左翼三部名下各自分出的部族,朵颜三卫成分颇为复杂。 鞑靼大致就是些,但是还有其他的,比如瓦剌准葛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四部,还有阿鲁特科尔沁、乌喇特、巴尔虎、茂明安等阿鲁特四部,还有嫩江科尔沁、扎赉特、郭尔罗斯(火鲁刺思部)、南杜尔伯特等嫩江科尔沁小部。 阿鲁科尔沁是老牌鞑靼贵族部落,多与外咯尔咯一般,偏居北方,嫩江科尔沁多是迁入部族,或是分离出来的,或是撤离中原时杂七杂八人员,但不管如何,两者都是左翼三部名下之族,相比嫩江科尔沁,阿鲁科尔沁更为忠诚黄金家族。 林丹汗十岁登基,除了统领的本部八个鄂托克外,根本就没人愿意理会他,但随着年岁增长,野心也随之增长,与他的先辈们一般,想要取得鞑靼人的认可,就必须在大明身上赚取足够的军功和威望。 万历四十年,趁着建州老贼侵入海西乌拉、辉发、哈达、叶赫扈伦四部(海西女真四部)时,林丹汗率兵侵入辽东。万历四十三年,林丹汗领数万鞑靼自广宁三次强攻大明卫所。直至万历四十五年,林丹汗归还被掠数千明人百姓,双方市易才算暂时缓和下来。 萨尔浒之前,朝廷遣使想要与林丹汗一同攻打建州贼赫图阿拉,结果林丹汗并未面见明使。之后,萨尔浒明军战败,沈辽丢失后,面对建州贼不断攻打侵入,左翼三部及前沿的朵颜三卫承受了巨大压力,不仅损兵折将,连大将都被建州老贼捉了去,名下小部更是叛逃了不少,恼怒之下的林丹汗用大军强压着朵颜三卫臣服,结果逃跑的族中更多了。 刘卫民不断挤压沈辽建州贼,生死危机之下,建州贼更加快了攻打和吞并鞑靼左翼三部小族,甭管年龄大小,能结为亲家的,建州老贼一律用女人结亲,或是迎娶对方的女人。建州贼越是如此,林丹汗心下越是危机深重,打又打不过,只能拼命与建州贼争抢朵颜三卫小族,看谁吞的快、吃的多。 第412章 明国驸马的邀战书 两强夹一弱,最倒霉的还是夹在中间的朵颜三卫,眼见着朵颜三卫大多被迫跑到了努尔哈赤怀里,鞑靼左翼三万户特命大臣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不满林丹汗逼迫作为,一恼之下带着三千人和内外喀尔喀好几个台吉跑去了沈阳。 杜棱洪的逃跑更让朵颜三卫慌张,甚至都不用逼迫,科尔沁奥巴台吉直接叛逃,几如众叛亲离,林丹汗正愁着该如何抓人与建州贼死磕呢,卜失兔的求援送到了眼前,正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要说林丹汗之所以如此迅速众叛亲离,不仅与他的强硬有关,还有就是他改奉的是红教,而自俺答汗引入黄教后,各部“汗”、台吉们,若不被黄教认可加持就无法继承地位,因此鞑靼各部基本上都已经信封了黄教,而林丹汗却骤然改变信仰,信奉了红教,这也加速了各部对他的不满。 无论满意与不满,林丹汗是鞑靼最高的大汗是毋容置疑,他的到来让右翼三部士气大振,可不久,福化城一致对外的味道就变了。 小雪夹在着豆子般的雪粒不断砸下,整个营地只有“砰砰”作响,街道上也无一人身影,本还繁华的福化城也显得萧条、衰败。 绰尔济喇嘛年已四十,看着却显得却有五十余岁,头戴红帽身穿红衣,如此天寒之时,竟然还裸露一条手臂,一路行来,路边站着的头戴黄帽身披红绸的喇嘛们却只是手持念珠面露冷漠。 “上师!” 一路走到最壮观的帐篷前,守在门外的巴图赛恒手按胸口甚是恭谨,绰尔济也手掌竖起,嘴唇微动唱了个佛号,身为亲军近卫的巴图赛恒忙将帐篷打开,露出里面诡异沉闷人群。 顺着条石台阶走入,他知道所有的蒙古包都是如此,知道半地下的蒙古包有诸多好处,但他还是不怎么喜欢略显低矮沉闷的坑道。 绰尔济低着头,手掌竖起来到林丹汗身前,神色淡然。 “林丹呼图克图圣武成吉思大明薛禅战无不胜无比伟大恰克剌瓦尔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转金轮法王。” 听他唱出林丹汗佛号,卜失兔一干人嘴角不由一阵不屑,卜失兔与叔父额璘臣对视一眼,额璘臣皱眉看向绰尔济,说道:“明狗侵入我境,杀我族民,夺我牛羊,若明狗不给我等一个交待,法天启运圣武皇帝的子孙绝不会善罢甘休!” 绰尔济还没开口,额璘臣就将圣祖抬了出来,卜失兔眉头顿时有些不满,一旁的囊囊大福晋却微微一笑,说道:“济农大人说笑了,我族已与明国相善了百年,就是有些误会也当相互谈一谈,而不应出兵攻打明国延安府不是?” 众人目光一紧,吉能台吉丢下刀叉,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用衣袖抹了把嘴唇,不满道:“今岁才六月就下起了雪来,牛羊都他娘地饿死了,不如此还能他娘地如何?” 林丹汗抬头看向一干皱眉不悦的台吉们,抬手举起酒盏示意,一口饮下马奶酒水,随意说道:“吉能话语说的不错,牛羊都死了,自然也就应该出兵抢了明国的牛羊,咱们英勇的勇士抢了也就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击退明军进攻即可。” 素囊台吉看着一干逼迫自己失位混蛋,一边切下块肥美肉块塞入口中,一边低头轻笑。 “击退……大汗话语是不错的,可咱们背后那股明军已经抢了上万头牛羊,一个月了,他们没消灭,咱们却死了近万。后背之敌未能消灭,前面又杀来了两万明军,该当如何是好啊?” “砰!” 五路黄太吉猛然一拍桌案站起,指着素囊愤怒暴吼。 “素囊,若非是你一味推脱不愿出兵,那支可恶明狗早已成了群无头尸体!” “砰!” 素囊尤恨眼前之人,若非是他私下勾连几十个台吉,自己又怎会失去右翼三部大汗位子? 一把扫掉桌案上残碎烤羊,怒起的素囊手按刀柄,冷冷注视着五路黄台吉,脸上狰狞让人不由紧张,下一刻又一切都风平浪静,又一屁股坐下,将一旁桌案上烤羊硬是拽到自己面前,一边手撕着一条金黄羊腿,一边不屑轻笑。 “数万大军围攻不足万人明军,自己却被打的大败而逃,数万大军就缺了老子三五千族人?败了就败了,找他娘地借口作甚?” 素囊又抬头看向林丹汗,笑道:“大汗说的好,只要咱们够强,抢了明国又能如何,抢他们的牛羊,抢他们的女人,那是咱们看得起他们!” 又摇头轻笑,却不愿再多说一句。 …… 一干人眉毛胡子一阵抖动,抓住的刀叉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看着摇头自得的素囊却又无可奈何。 丈夫死了,鞑靼的女人会嫁给丈夫的弟弟,或是自己的儿子、孙子,看起来地位很低,但这只是“兄终弟及”的习俗,实际上鞑靼的女人地位要比明朝女人地位高了不少,尤其是黄金家族的女人,她们拥有自己的部族,拥有自己的军队,甚至可以摄政管理整个部族,这在大明朝却截然相反,皇后、妃子、公主是严禁干涉朝政的。 俺答汗迎娶三娘子时,俺答汗已经是六七十岁之人,之后是儿子黄台吉,再其后是孙子扯力克,一生嫁了祖孙三代,关键的是老的老、少的少,俺答汗活着的时候,其余的哈屯要么年事已高,要么是不受宠,反倒是三娘子青春活泼颇受恩宠,活着的时候就得了许多部族,黄台吉上位后又是个短命的家伙。 三娘子伺候了祖孙三代人,权势、财富已经超过掌管着右翼三部的大汗,或许因为自己的遭遇,对俺答汗的其余子孙甚是厌恶,更愿意将自己的亲孙子登位,可她的权势、财富引起其余台吉们的不满,也因此才致使素囊台吉没了机会,但素囊台吉仍然继承了三娘子遗留下来的归化城,实力在右翼三部亦是前三之列。 众人不满素囊讥讽,却也无可奈何,明军已经杀到了门口,背后八千明军骑更是让人心惊胆战,两万明军杀来,所有人也没了底气恼怒。 见人无人开口,林丹汗才看向绰尔济,说道:“上师自南而来,明军可有所言?” 绰尔济心下叹息一声,微微低头说道:“明国驸马并未答应和议,除非……除非大汗退出云川、东胜、镇虏、玉林四卫,否则……” “砰!” 卜失兔猛然摔碎酒盏,怒起道:“明狗想要云川、东胜、镇虏、玉林,那就从本汗身上踩过去吧!” “哼!” 卜失兔大怒离去,众人神情冷漠,紧按着刀柄大步跟随离去,就是素囊也有些不满恼怒,见一干人随在卜失兔离去,阴着脸向林丹汗说道:“此事素囊亦不能答应,还请大汗见谅!” 素囊微抚胸起身,又是一干人等默默起身跟随离去。 看着已经空了的大帐,囊囊大福晋微微皱眉,说道:“明军显然是不想与我等谈,大汗是不是……” 林丹汗却看向绰尔济,皱眉道:“本汗也听闻过明国驸马,应该不是如此狂妄之人才是,上师可否将所见所闻细细说来。” 绰尔济心下一叹,说道:“回大汗话,明国驸马的军卒与卫所军卒皆不相同,恐……恐难以对付啊……” 在刘卫民决定兵分两路后,还未行出一日之程,半道就遇到了绰尔济一群喇嘛,尽管不知眼前喇嘛是何人,但见了绰尔济头上戴着的如同鸡冠红色番帽,就知道是何人所遣。 绰尔济将明军大营所见细细说了遍,叹气道:“大汗也是见了大青山的明军,那些明军手里并无多少火炮,而明国驸马亲领两万军卒,仅大小火炮就有近千,我军人心又不齐,后果堪忧啊~” 绰尔济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叹气道:“这是明国驸马给大汗的邀战书文。” “哼!” 林丹汗的弟弟炒兔(粆图台吉)一直未有开口,直到听了“邀战书”三字,再也不顾兄长事前嘱咐,不满道:“大兄,明国驸马太过猖狂,被建州贼夺了土地的他们,有何资格与我等黄金家族为敌!” “哼!” 林丹汗神色也阴沉了下来,一边接过书信,一边不满道:“愚蠢的明国人……” “嗯?” 目光紧紧盯着书信,眉头却高高隆起。 见他面色有异,囊囊大福晋迟疑问道:“大汗,明国驸马可有……不妥?” 林丹汗皱眉许久,微微摇头,说道:“确是明军一封邀战书,明国驸马既然这么有兴致……传令我天可汗族所有族人,一个月内前来此处与明国一决死战!” “啊?” 囊囊大福晋、炒兔大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林丹汗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语来。 炒兔一脸焦急说道:“大兄万万不可啊,若……若如此,咱们……咱们可是帮了卜失兔那混蛋大忙了啊!” 林丹汗却笑道:“明国侵入我族之地,杀我族民,夺我牛羊,本汗又岂能坐视明国欺辱?” “对了,二弟回族里,再领五千卒前来,顺便请求努尔哈赤老贼,让他也遣一万人前来相助,明国驸马……” “你想打,那就大打一场好了!” 第413章 打死这帮没了祖宗的混蛋 习令台吉几乎像是一阵风,不等门外守卫按胸低头行礼,他已经闯入汗帐内。 “大兄……大兄……出……出大事了!” 根本没去看卧榻上赤裸的女人,一脸急切让光着屁股的卜失兔摸不着头脑,就算赤裸着身体也毫不在意跳下床来。 “二弟怎么如此惊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习令台吉一屁股坐在木墩上,很是灌了大大一口马奶酒水。 “是……是大汗令!” “大汗令?” 卜失兔更加疑惑不解,习令台吉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 “你……你说什么?” “那该死的林丹巴图尔(林丹汗)会如此帮助咱们?” 卜失兔看着面前的弟弟习令台吉,很是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习令台吉一脸苦笑,挠头道:“具体情形俺也不知晓,但听帐外守卒言,是绰尔济上师给了林丹巴图尔一封什么……邀战书,是明国驸马的战书,兴许……兴许是林丹巴图尔羞恼了吧。” “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哈哈……可不是么,连努尔哈赤都邀请了,不仅解了我族困境,甚至可以杀入明国境内,再他娘的狠狠抢一场,俺可是很喜欢明国的女人呢,那滋味……啧啧……美着呢!” “哈哈……” 二人大笑,怎么也想不到明国人一封信件,竟然让那该死的林丹巴图尔如此相助自己。 两人仰天大笑,也不敢稍有耽搁,忙前往林丹汗营帐,果然,两人一推开厚重的幄布就见一张阴沉要杀人的可怕眼神,两人都知道他的暴躁易怒,还未等刚开口怒骂几句明军的无耻呢,又一帮子台吉们前来,不一日,所有人几乎成了坚不可摧的一体,更有无数人纵马奔出福化城,四面八方前去寻人、抓丁厮杀。 鞑靼们欲要举族与刘大驸马厮杀,而一干明军却用了三日才与鞑靼前沿敌军接触。 双方试探性攻击了数个来回,用着望远镜观察对面山头好一会儿,刘大驸马转头看过王凯,说道:“今日攻势暂止,等待赵鹏堵住鞑靼退路再说。” 王凯却笑道:“大帅的胃口一如既往的好啊,就是不知道面前的鞑靼够不够咱们填饱肚子的?” 刘卫民不由“呵呵”一笑,将望远镜交给身后的朱鼐镜,笑道:“本以为就算与虎墩兔(林丹汗)有了接触也应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没想到会这么早就遇到了,先吞了眼前之人,给他们增加些压力,咱们帮他一把。” “哈哈……” 众将相视一阵快意大笑。 …… 雪花飘落,居于山岭反而成了鞑靼人的脆弱之处,已经装备了燧发米尼弹的幼军,口径小了许多,精度、杀伤力却增加了数倍,一百五十步外射杀敌人,五人一伙,就算散开了也丝毫不弱于用着软趴趴的猎弓的鞑靼,看了一会不断射杀跑下来的鞑靼,刘卫民也就没了太大兴致。 山岭攻防战不似平地,想要严整军阵是不可能的,后世著名的三三攻防成了如今的五人一组的散兵线,此时枪炮精度,想要一百五十步外射杀敌人尤为困难,除非是军阵密集射击,单独一支枪想要击中一百步外敌人,或许需要老天爷点头。 自山而下是比自下而上快得多,但山岭就是山岭,看着幼军们相互掩护射击,看着山上鞑靼躲避不敢抬头,胜负也无需多言,鞑靼人与大明卫所半农半兵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的勇武早在几百年前消磨光了,应对训练有素的职业军卒还是差了些。 赵鹏隶属左协第三甲字营,明军一万明军与鞑靼在赤儿山打的热火朝天,他则领着千人沿着崎岖山路,自赤儿山、云内夹缝中插向赤儿山背后。 色令台吉一只手被加了料的米尼弹炸掉一半,整个人只撑了两息就昏死了过去,明爱更惨,额头看着只是个小洞,脑后却被撕出一个老大的洞,脑浆喷的到处都是,猛克什力也在带着人冲杀时被击中胸口,等到救回时,人已僵硬。 仅仅三日,死在明军手里六个台吉,已经苏醒过来的色令,强忍着疼痛看着明军再次漫山遍野杀来,面色苍白的吓人。 “主子,巴拉绝不让明狗杀上来!”巴拉“砰砰”一阵,额头鲜血染红了脸颊,愤怒吼叫。 等到色令勉强抬起受伤手掌,巴拉已经吼叫着“巴拉勇士”带着无数人亡命冲向山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杀到近前才能杀死胆小怯懦的明狗。 看着无数族人拼死冲向山下,在族人搀扶下战起身子,再一次看到让他痛苦不忍的一幕,明军的攻势停了下来,一个个全半蹲着身子不断喷吐着死亡弹丸,无数铁疙瘩在人群中炸响…… 看着自己的勇士巴拉嘶吼悲痛摔倒,看着一个个族人栽倒再也无法站起,色令心下一阵后悔,后悔为何没能劝说大兄,后悔为何要去招惹这些可恶的明狗…… 一刻钟,仅仅只是一刻钟,无数族人再次拼命向山顶后逃,无数明军再次装弹,低着头三五成群,如海浪一波一波相互掩护碾压过来,头戴钢盔,身挂板甲,只要不是被弓箭射中脖颈脸面,中了箭矢之人也很难死去,可……没了铠甲保护的族人…… “大人,不能……不能再打了,再打……再打我的族人就要……就要死光了啊~”土能跪地哭嚎。 盯着抱着胳膊一身鲜血的土能,色令突然暴怒,重重一脚踹在他的头顶,看着跌倒翻滚的土能,不可抑止的大怒上前连连踹动。 “你不是说明军懦弱吗?” “不是你一人追杀一群吗?” “你呢能耐呢?你的勇武呢?给老子去杀啊?杀啊——” …… 色令大怒,根本不管不顾,拳脚连连,无人敢上前劝解,更不敢拉扯阻止,看着已经成了血人的土能,老将巴雅尔才不得不上前劝解。 “台吉大人不能再打了,再打咱们就真的都要死在这里了,明军火器太厉害,我族死伤的也太多了。” 色令深吸一口气,看着再次缓缓压上来的明军,无奈道:“不能打也得打,若丢了此处,咱们更没法子阻止明狗,会被他们一路杀到汗城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让那些该死的狗奴才去与明狗打,看他们下不下得去手!” 巴雅尔心下一叹,不用那些板城明人还罢,用了后,明军下手更狠,第一日就死了三成还多。无可奈何,也只能让一干明人上前阻住明军脚步。 刘巴无可奈何,看着一群兄弟愤怒眼神,可面对鞑靼拔出的利刃,也只能硬着头皮怒吼,领着数千明人再次向山下亡命狂奔,希望可以接触厮杀。 “杀啊……” “杀一人明狗,赏一百只羊,十个明狗女人——” “兄弟们,杀啊——” 刘巴怒吼冲杀,正持着枪的孙六听了大明话语不由一愣,听清了喊出的话语,登时大怒,转身怒吼。 “兄弟们,一帮子卖国贼又来了,往死里干他们——” “干!” “干——” 一见又是大帅嘴里的“明奸”跑了出来,全都愤怒狂吼。 “掌心雷准备,投石机准备,爷们弄死他们!”背着投石机冲杀的蔡猛大怒。 “兄弟,给老子狠狠打!打死这帮没了祖宗的混蛋——” “谁他娘地敢跟老子心慈手软,装孬种!老子毙了他——” “打!” “砰砰砰……” “轰轰轰……” 枪支炒豆子炸响,手雷轰鸣声凌空爆炸,才冲杀到半路的刘巴就被手雷碎片撕去半片脑袋,被打怕了人,面对更加凶猛愤怒,数千成了叛军的明人全都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个个又成了静止的靶子,承受不断落下的手雷轰炸。 没一刻钟,没了三成残军再次亡命逃到山顶,一路上又有无数人栽倒不动。 “后退一步者,死——” 色令怒吼,眼角亮光乍闪,巴雅尔大惊,一个虎扑将之扑倒。 “轰——” 一声巨响炸响,看着地面数米大坑,色令有些茫然摘掉涂在脸上的一截肠子,看向对面半山腰出现的一门重炮。 又一闪光亮起。 “轰——” 飞沙走石,崩石碎金…… 烟尘散尽,再一个大坑出现。 “神……神……” 色令眼前一阵恍惚眩晕,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耳边传来模糊不清惊叫呼唤,想要挣扎抓住,却只能无力跌倒栽落…… 大崩溃,大逃窜,无人可以阻止,无数人沿着山岭向北逃窜,向汗城福化城奔逃,三万人,仅仅只是三日折损了近半,可当无数人想要从来路狭窄马儿口逃回时,却发现他们已经很难逃离,无数惊天爆炸炸响…… 短短数日,三万大军逃回的只有一成残军,绑着手臂的巴雅尔除了带回了十余个台吉的尸身,什么都未带了回来。 刘卫民大胜,孙传庭、卢象升、猛如虎也取得了胜利,在打死数千鞑靼人后,西线传来噩耗后,东线残军不得不在卜失兔严令下撤入福化城,再晚了两日,东线两万军卒也会被刘卫民包圆一口吞掉。 东西两路大军,在击败各自对手后,终于在山道出口停住了脚步休整,两万鞑靼、三万明军仆从,原本以为可以堵住,至少可以依托山岭暂时堵住明军脚步,结果短短数日,五万人马只剩下不足两万,明军恐怖火力让所有鞑靼人惊恐,不顾一切的前来增援。 第414章 天生忌水 背插小旗十余骑拼命抽马狂奔,根本未在大同府城停留,只是扔下一个纸包打马向东狂奔而去,守门军卒不敢稍微停顿,一路狂奔冲向马府。 “报——” “八百里紧急军情!” 正在与一干将领商议的马林顿时站起身来,不等儿子马爌去接信件,人已经大步来到军卒前抢过信件。 …… 众将也是一脸紧张,看着手中信件,就是不动于色的马林也有些双手颤抖、胸口起伏。 “诸位也看看吧。” 马林深吸一口气,将信件交到张全昌、张德昌手里,看向一干疑惑将领,说道:“刘驸马兵分两路,七月初九刘驸马歼敌万余,俘获近万,牛羊无数,七月初十,门下监孙传庭、卢象升、猛如虎将军斩敌三千余,俘虏数千,已经兵临大板升城下,令我军出兵一万守赤儿山、九龙沟、原镇虏卫、玉林卫,诸位商议商议,何人可前往暂为刘驸马代为守两处要道。” 众人一阵大惊,他们身在大同府,最是清楚鞑靼战力几何,谁也不曾想过刘驸马会短短几日斩获如此之多,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同知张全昌、佥事张德昌两人相视一眼,张德昌说道:“大同府军心刚稳,须指挥使大人留守方才稳妥,刘驸马前线杀贼,后路尤其之重,须持重之将代为镇守,末将以为,同知大人前往更为稳妥一些。” 众将一愣,相视一眼皆皱眉不语。见此,马林稍微沉默思索片刻,微微点头笑道:“佥事大人所言不差,军心初稳之时,前去守御之将当为威望持重之人一力主之,马某亦以为张同知主持关外之事稳妥。” 马林向张全昌微笑点头,又看向一干将领,说道:“张同知暂为督理关外原镇虏卫、玉林卫,为刘驸马守住辎重运粮后路,原玉林卫、镇虏卫、赤儿山、九龙沟则需四将驻防,何人愿往?” 马飚、马爌起身拜倒,齐齐大声抱拳。 “末将愿往!” 副总兵苑攀龙、王承恩,参将伏威、刘光祚、史记,游击将军颇希牧、艾万年……十余大将全起身拜倒。 “我等愿往!” 马林见此,一个个看过去,微笑点头,说道:“诸位勇战之心,本指挥使甚是欣慰,苑大人暂为原玉林卫指挥使辅佐张同知,可否?” 苑攀龙忙抱拳道:“末将领命!” 马林起身扶起苑攀龙,说道:“刘驸马前沿杀敌,后路尤为重要,当年界凡城之时,若有人替为坚守后路,也不会有了后来之惨事,希望苑将军能够以国事为重,以我大明百姓为重。” 苑攀龙郑重抱拳道:“大人放心,苑某不死,鞑靼休想夺了玉林之地!” “嗯。” 马林拍了拍苑攀龙肩膀,看向马飚说道:“马飚领军两千,驻赤儿山,赤儿山若失,定斩不饶!” “马飚遵命,赤儿山若失,飚自斩头颅!” “史记领军两千,驻九龙沟,若失,军法待之!” “史记遵命!” “艾万年、颇希牧为张同知之副将。” “诺!” …… 经历过一次萨尔浒之事,马林不敢稍有大意,连夜准备帐篷、辎重,最短时间内挑选出一万劲卒随张应昌出关,幼军短短时间内击溃数万鞑靼,所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凡一脚踏出关外,就已经意味着出境厮杀,功劳簿上就会有他们的名字,而马林任命人员也颇为有些意思,当然了,这些也都与纵马狂奔的八百里加急信使没任何关系。 八百里信使冲向京城,与此同时,无数信使也向整个草原不住蔓延,而刘卫民却很怪异的并未趁机杀入一马平川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板城,而是在出口处与孙传庭部一左一右驻扎,与此同时,大怒的卜失兔甭管老弱病残,短短数日集结起来“十万大军”屯兵十里外。 八百里加急一路急奔,仅用了五日就一路高呼“八百里加急”声冲入京城。 …… 皇帝大舅哥又有了个儿子,欣喜若狂下干活也有力气,特为江南船厂设计的战船设计好了后,一时心痒,自个按照样式建造了个缩小版的战船,还别说,虽只有五百料却颇为威风,圆木钻出的小炮大大小小两百来门,而且还是西洋那种风帆,船首刀锋般的舰首让人心畏。 朱由校、张嫣、方从哲、孙承宗,以及回转京师运送物资的魏忠贤、朱由检全都登上了这艘真正意义上的天启大帝号战舰,朱由检一脸贪婪抚摸着属于自己的未来超级战舰,端着酒水笑道:“陛下,臣弟若有了这般船只,就算是陛下令臣弟前往天边,臣弟也是敢闯一闯啊!” 朱由校心下一阵自得,端着酒水笑道:“想要建造这么一艘大舰尤为不易,就是比这小一号的道级战舰,大兄也只是造了两艘,检弟能造一艘估摸着也要数年之久呢。” 魏忠贤笑道:“陛下英明神武,也只有陛下可以设计如此巨舰,驸马爷言西夷无敌舰队,以老奴看来,陛下才是一手打造了我大明无敌水师第一人!” “哈哈……” 众人大笑,张嫣更是一脸骄傲挽住皇帝手臂,孙承宗叹气道:“就是太过费钱,一艘如此巨舰需要七十万两,每年花费就需数万两。” 方从哲举杯与孙承宗微微碰了下,笑道:“孙督师有些太过担忧了,如此一艘巨舰花费虽巨万,若用刘驸马话语来说,此乃大国重器,一艘可威一国!” 魏忠贤点头说道:“可不是么,驸马爷的远洋舰队那就是无敌的存在,估摸着今年又该运回千万两银子了,就不知咱家遣出的小混蛋们能否寻来银钱。” 说着,魏忠贤也不再多说,就要上前搀扶着皇帝手臂,让人赶紧将船靠岸,嘴里说道:“陛下,咱们还是上岸吧,驸马爷若知晓陛下上了船只,肯定会大怒砍了老奴的脑袋的,等老奴将池里水抽干了,陛下想如何登船都是可以的。” 众人一愣,朱由校却有些紧张说道:“大伴说的对,可不能让大兄知晓朕登了船上,大兄真的恼怒会连朕一块打的。” 听了皇帝话语张嫣、朱由检、孙承宗,就是方从哲眉头也是不由一皱,朱由检不满道:“船只就应该漂在水上,抽了水登船还有何趣味,陛下设计了如此之多大舰,难道登上一次又如何,刘驸马再如何霸道,那也不能霸道到不允许陛下登船吧?” 魏忠贤不等他人开口,想也没想说道:“你懂个甚,驸马爷说了,陛下天生忌水,绝不允许陛下靠近水池半步的!” 众人一愣,孙承宗皱眉道:“子不语乱神,刘驸马是不是……” “陛下……陛下……” 师明提着衣摆一路狂奔,刚叉帽歪了也顾不得,就在来到岸边时,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又忙爬起来急声大喊。 “陛下……恭喜陛下,驸马爷……驸马爷大胜,大胜!” “什么?” “快快,快将船只靠岸!” 朱由校大喜,一干人全是一愣,操船的官员忙令人将半张风帆的船只靠岸,就在将近靠岸时,一股狂风突然袭来,半鼓的风帆抖然张开,向着河岸冲去,魏忠贤心下狂震,正待嘶吼放下船锚时,脚下一阵巨力袭来。 “嘎嘎……” “轰!” 当魏忠贤摔倒在地时,一股强烈不安感袭来,第一时间看向同样摔倒在地的皇帝。 “陛下,小心——” 尖锐惊叫,魏忠贤想也没想就扑在朱由校身上,居中高大的桅杆竟然倾斜砸了过来,惊天巨响过后。 “陛下……陛下……” 魏忠贤整个人都慌了,哪里顾得了其他人如何,忙怀抱起惊呆了朱由校,不等他再次开口呼唤,两人如同悬空…… “轰——” 高高的船桅倾倒断裂最是可怕,若无法直接斩断丢入水中,无论砸在任何一个方向都会将整个船只掀翻,异变太过突然,谁也无法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岸边的师明一脸惊骇看着高高桅杆砸下,正待庆幸没有砸中皇帝,下一刻,高高桅杆竟将整个船只缓缓抬起掀翻。 “轰——” “陛……陛下——” 师明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游泳,丢下信件跳入了水中…… “陛下……” 魏忠贤刚一开口,河水猛然灌入口鼻中,不由自主重重咳嗽,双手更是逮着什么去抓什么,特选出来的善水宦官拼命向这里游过来。 “陛下——” 双手死死拽着绳索的张嫣凄厉惨叫,双目不住寻找落入水中的相公。 “陛下!陛下——” 方从哲、朱由校两人极为幸运,在落水的那一刻被几名宦官死死保住了腰身,拼命嘶吼狂呼。 孙承宗一脸惊恐钻入冰凉刺骨河水,尤为善水的他拼死睁大了眼睛,浑浊河水刺的双眼酸涩难忍,依然在水下搜寻,气息憋不住露出水面换了口气,再一次潜入水中,终于在水面下看到一人身着黄衣拼命挣扎,心中大惊,忙快速游了过去。 桅杆倾倒,船只侧翻,朱由校落入水中被绳索缠住了身子,越是惊慌拼命挣扎越是难以逃脱,就在绝望时,眼前出现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大……大兄……” 第415章 王恭厂就在那里,挺好的 皇帝被救了上来,乾清宫外跪了一地大臣,张嫣跪在冬暖房外间,郑贵妃阴沉着脸,慈宁宫、仁寿宫两宫娘娘们,东西六宫、东西五所妃子们,没一个敢大喘一口气息,全低头站在一旁。 得知了皇帝落水昏迷的朱徽妍双眼一翻昏死,吓得刘大少哇哇大哭,抱着摔倒娘亲大哭不止,驸马府大乱…… …… “咯……” 房门打开,刘御医苦笑摇头,一干妇人大惊,郑贵妃忙上前询问。 “刘御医,陛下……陛下无碍吧?” 看着一脸期待、担忧的郑贵妃,哪里还是曾经娇纵的贵妃,刘御医不敢去看一群担忧急切的娘娘们,轻声叹息。 “陛下落水受了惊,可……可能伤了肺经,需仔细调养……” 刘御医话语并未说透,郑贵妃和一干娘娘们却大大松了一口气,朱徽妍眼泪愈发无声流淌,在他人围拢刘御医询问时,默默推开内间房门走入,一阵剧烈咳嗽传入耳中,看着躺在床上大兄,整个世界都在打转,泪眼模糊看着苍白脸孔。 “大兄……你……你忌水……大兄你忌水……呜呜……大兄……呜呜……” 感受着身上沉重,朱由校心下一阵悲哀,抬头看向房门一干众女轻轻摆了摆手。 “咳咳……咳咳……都……都出去……咳咳……” 郑贵妃看着趴在床上失声痛哭的朱徽妍,心下一阵悲哀叹息,默默将房门关闭,除了沉闷极点痛哭,只有轻轻抚摸柔顺发丝瘦弱手掌。 “或许……咳咳……咳咳……或许这就是命……” “呜呜……呜呜……相公说过……呜呜……相公说过不让大兄碰水……相公说过的……呜呜……” 朱由校勉力压下胸中憋闷,伸手轻轻为她擦拭泪水,笑容安详温和。 “大兄也没想到,自己亲手建造的船竟会出了事情,落水时,大兄后悔了,也想明白了,真的,大兄想明白了。” “不哭,六妹是个漂亮姑娘,大兄若见你如此,肯定会心疼不满的。” 一边为她擦拭泪水,一边转移话题,笑道:“大兄还真是厉害呢,这才多久就获得了如此大胜,以往九边大胜,在大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斩敌、俘获鞑靼三万……咳咳……或许……咳咳……或许也只有大兄才能做到吧?” 朱徽妍很是擦拭了下泪水,不敢再趴在大兄身上,细细将锦被掖好,低声说道:“幼军八千骑提前出关,在卜失兔还在延安府时重创了大板升城,又居于大青山敌后,相公领步军出关,已经是两相夹击之势,卜失兔要么识相退走,将大板升城、河套让给相公,要么就只有用重兵击败相公,与以往鞑靼打不赢就跑不同,而且卜失兔也不可能会放弃大板升城的。” 朱徽妍唯恐他担心,强忍着悲痛,勉强一笑。 “幼军左右两协以及中军,三军都是装备最新式火铳,火炮、手雷、投石机都很多,面对面厮杀,幼军根本就不怕他们。” 朱由校微微点头,他对幼军了解最深,知晓她说的真伪,对她分析也十分认同,将床头八百里加急信件送到她手里,笑道:“六妹以为大兄所言如何?” 朱徽妍知晓自家的事情他都不会给任何人观看,都会被锁入木箱中,见他将信件送到眼前,心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拿过一目十行看罢。 “相公要大兄与虎墩兔结为亲家?”朱徽妍一阵惊愕。 “呵呵……” 朱由校指了指桌案上铁盒中的奶糖,笑道:“嘴里全是河水腥臭味,最想吃的……反而是大兄熬制哄骗小喜儿的醋酸奶糖。” 朱徽妍忙将铁盒拿到他眼前。 “大兄若喜欢,皇妹回去后,多让人做些送过来。”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道:“不用,这些也足够了,大兄估摸着是想学建州老贼。虽大兄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是个好法子,会省了不少麻烦,但现在……还是算了吧,若可能,给……给检弟,或是给慈爝定个娃娃亲也是可以。” “啊?” “咳咳……” 朱徽妍心下一惊,想要反对,听着剧烈咳嗽,又强压下心下疑惑和对那个信王兄的不满,一脸担忧道:“大兄还是莫要担忧了,鞑靼的事情还是让朝廷去管吧。” “咳咳……咳咳……” 朱由校一边摆手,一边剧烈咳嗽,朱徽妍忙端起桌案上甜梨汁水,饮了好几口才压住咳嗽。 …… “六妹说错了,若交给朝廷大臣们,什么事儿都休想办稳妥了,鞑靼……建州贼也……也只有大兄才能平定,大兄落水之事,六妹万万不可与大兄提及,万万不可让大兄分心,绝不可以,切记,切记……” “大兄……” 朱徽妍一脸担忧,朱由校只是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安慰。 “大兄无碍,此时鞑靼与我大明之战是国运之战,六妹切记不可分大兄心,其余的事情大兄……大兄会处置稳妥的,没事儿时候,带着慈爝陪朕玩一会儿……算了,还是别了,省的给你平添了许多麻烦。” 朱徽妍一阵沉默,心下一阵叹息,说道:“大兄,还是……还是将王恭厂迁移出皇城……” “不用。” 朱由校转头与她眼神错开,淡淡说道:“王恭厂就在那里,挺好的,寨子里看似挣钱颇多,实则花费也多,宫里的房子就不用寨子的人修建了,大兄也不喜欢不精美的房子。” “大兄……” “就如此吧。” “对了,上次从寨子库房里拉粮食,是不是欠下了三万两银钱?一会让大伴亲自送过去,丁是丁卯是卯,六妹家中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朱由校又随意说起魏忠贤坑一把刘家寨之事。 话语说完,朱由校直接闭上眼前,消瘦的手掌微微摆了摆,朱徽妍还待再劝解,见他一意如此,也只能轻声叹气起身。 听着房门轻响。 “六妹……不怪你皇嫂……” “是……是命!” 朱徽妍脚步一顿,低头沉默良久,默默将房门轻轻闭合。 “妍儿……” 傅懿妃一脸担忧,朱徽妍微微摇头,对着郑贵妃轻声说道:“皇兄无大碍,皇奶奶莫要太过担忧,皇兄修养几日即会痊愈,这里也需要清净,还是……还是莫要打扰了皇兄休息。” 郑贵妃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又看向一干妇人。 “都不用待在此处了,省的外人又不知该瞎猜测什么了,都各回各院吧。” 众人无奈,也只能一一走出房门,朱徽妍搀扶着娘亲,看向依然跪着的张嫣,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搀扶劝解。 “相公曾说过,海船不比其他,吃水较深,西苑水池太浅,水底若不知深浅、有无礁石,很容易出事的,操舟之人也不是海上熟练操舟之人,没人希望意外发生,怨……怨不得皇嫂。” “皇兄此时病着呢,皇嫂还需细细照看,还是莫要如此了。” 海上航行颇为危险,通常会有数艘船只在前,而且还是与后面船只拉开了些距离,这些最前船只就是航行在陌生航道时,进行探测水底礁石和流速、船速啥的,会有专门人用绳索悬挂铁球,若碰到礁石,提着绳索之人会第一时间察觉,就会对后面沉重、吃水较深大舰示警。 小小池塘怎能放置海上航行大船?更不应该张开风帆,本是无一丝风的皇宫,突然一阵大风袭来,扯动大船猛然加速,水底情况不明触礁,桅杆的倒塌最为致命,不管是什么船只,桅杆的断裂都是最为危险的事情,比船底触礁还要致命,诸多意外因素造成了意外。 刘卫民虽不是水师将领,但也与江南海上待了一年之久,基本常识还是懂的,没事时也会与媳妇普及一下,得知了惨剧细节后,朱徽妍就知晓也没法子去责怪他人,一艘五百料船只仅仅只一次就出了意外,又能去责怪谁? 将哀莫大于心死的张嫣搀扶起身,又示意着他人离开,只留下张嫣和门内躺着微闭双眼不知在想着什么的皇帝。 朱徽妍搀扶着傅懿妃走出门房,见地上跪了一地的大臣,有些不明所以看向郑贵妃。 郑贵妃却冷哼一声,也不多言,领着一帮遗妃离去,魏忠贤“砰砰砰”连磕三下。 “公主,还请……还请告诉老奴……陛下……陛下可……可安好?” 见神情恐慌的魏忠贤,叹气道:“陛下只是受了点惊吓,魏公公不必太过担忧,还请公公细细照顾陛下,莫要再出了意外,朝堂上也需公公与诸位大人多多担待。” 朱徽妍微微蹲身福礼,不在意他们是否还礼,搀扶着自己娘亲转而向东,只是在走出了数丈后时,莫名回头看了眼正看过来的朱由检,两人目光碰撞了下又各自转移分开。 傅懿妃注意她的小动作,嘴里微微叹息。 “郑贵妃娘娘若不言及,娘也是不知晓驸马早先年就曾与陛下说起忌水之事,如今……” “唉……” 朱徽妍心下一阵悲哀,眼睛酸涩难忍。 “皇爷爷还在的时候,相公打砸了千步廊官署,自六部官署中寻到了当年郑公公所造宝船图,皇兄就重新研究设计出了登莱大船,那时……那时皇兄做了个小船模型,至今还放在相公书房里,那时……那时相公就严厉警告过皇兄,不许皇兄近水,没想到……没想到……” “唉……” 傅懿妃深深叹息。 “命啊……” 第416章 镇国公与北地大总管 一门内,一门外,一站着隔着房门泪流满面,一躺在床上眉头微皱盯着房顶…… 纤手轻轻推动,房门轻响,呆滞的双眼微转,略带苍白僵硬面孔渐渐展开,伴随着微微粗重轻咳逐渐绽放,迷人灿烂令人恍惚…… “没事儿。” “只是躺几日。” “陛下……” 看着灿烂,张嫣突然有种想要永远逃离强烈冲动,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前温和,看着微拍床铺枯瘦手掌,未语泪先流,默默坐在他手边,将微凉消瘦手掌细细握在手心。 “炅儿……还好吧?” “嗯。臣妾觉得……炅儿还是应该多在育婴室待些时日。”张嫣轻轻说着。 感受着手心的温暖,朱由校细细看着娇媚不失中正姣美容颜,微微一笑。 “朕过些日……想立炅儿为太子,皇后以为如何?” 张嫣一愣,看着眼前苍白,良久…… “陛下还年轻,炅儿也很年幼,立炅儿太子……是不是早了些?” 朱由校头颅轻转,盯着屋顶,嘴角温和,好一会才微微点头。 “是早了些,可也不早,早立朝臣也心安。” 张嫣心有不安,看着咧嘴灿烂面孔又不忍拒绝,见他微微转头看向窗外,轻声说道:“朝臣们还在外面跪着,陛下是要召见吗?”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嗯,让孙师、大伴、内阁阁臣进来吧,也省的朝臣们心有不安。” 张嫣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师明,师明忙微弓着身体退出房门,不一会孙承宗、魏忠贤、魏广微、崔呈秀、亓诗教、王化贞、方从哲等一干臣子低着头默默走入内房。 “陛下。” 一干臣子跪地伏身。 “都起来吧,朕昨日受了风寒身体不适,诸位爱卿莫要太过担忧。” 张嫣、孙承宗、魏忠贤、方从哲等人不由一愣,见他们如此,朱由校微微叹气道:“大兄刚刚获得大胜,正值我大明朝与鞑靼国运之战时,朕偶感风寒让爱卿们担忧了。” 众人低头相视一眼,张嫣、孙承宗、魏忠贤、方从哲四人与皇帝一同在船上,四人不敢开口,崔呈秀见无人应答,犹豫叩首一礼。 “陛下偶感风寒,臣等愿我皇陛下早日康复、御牧天下。” 崔呈秀也不知该说什么,却也解了一干人尴尬,全都叩首礼拜,呼喊着“早日康健”,朱由校眼中却流露一丝哀意,手掌微微摆动轻摇。 “朕只是偶感风寒,诸位爱卿不必……担忧……咳咳……” “咳咳……” 一阵难以喘息剧烈咳嗽,张嫣忙去端桌案上的甜梨汁水,端起时才发觉已经凉了,朱由校却摆手推掉,微微喘息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大兄准备与鞑靼进行一场决战,是一场数十万人的决战。” 众人一惊。 “传朕之旨意,户部、兵部提前发放三月军饷,九边失一地者,上下主将者皆斩,百户失其堡,斩其千户,千户失其地,斩其总兵,不赦!” 朱由校抬头看向孙承宗,淡然道:“老师是殿前新军指挥使,是辽东经略使,宣府至山海辽东,若失一地,朕亦不饶老师!” 看着眼前苍白躺在床上的弟子一脸坚决,孙承宗心下震动,上前拜倒。 “臣若失其地,陛下可斩臣之头颅,只是……臣可否知晓刘驸马之事?” 朱由校一脸淡然,微微摇头,看向魏忠贤。 “司礼监制表。” “镇国伯忠心事国,前有扬我明威于海外,今有镇寇于北地,功彪卓著,堪为我朝镇国良臣之表率。” “朕代天牧守天下,遵祖替民守国之门,朕与镇国公虽情若兄弟,亦为君臣,臣有大功于国于民,朕亦不能视而不见,镇国伯当因功为镇国公,封国大明岛,代我大明世代镇守!” “传朕之旨意,镇国公为北元、女真诸部总管,朕……允开府建牙,许仪同三司!” “陛下……” 群臣大惊,“开府、建牙、仪同三司”几如帝王,权势甚至比太子还要重上三分,张嫣听着他话语,心下更觉不安,听到此处再也顾不得心下哀伤,刚要出口劝解,枯瘦的手掌却在她手背轻轻拍打了两下。 “诸位爱卿莫要再劝解了,朕之心意已决,大兄之功足以担得起此功,但凡为国为民者,朕亦不负之!” 朱由校向魏忠贤微微招了招手,魏忠贤膝行两步。 “大伴让司礼监、礼部准备下,下个月选良日良辰,朕要册立炅儿为我大明朝太子,所需之物一应准备妥当。” 众臣又是一愣,魏忠贤心下狂喜,忙重重叩首。 “陛下放心,老奴必将所需之物准备妥当。” 朱由校微微点头,盯着房顶稍许,微微摆了摆手。 “事关国运之战,朕希望朝廷能够专心事事,不帮忙也不要扯腿,若再有萨尔浒之事,朕绝……不饶恕!” 方从哲、孙承宗等人大惊,忙叩头应允,没人知道刘卫民究竟与皇帝说了何种话语,但得知数十万人厮杀,也不敢再多言。 随着皇帝闭眼摆手,就是张嫣也不得不为他细细掖好被子退出房门,一干大臣们却差点将眉头皱烂了,册立太子也就罢了,看着皇帝情形,一干大臣心下也很是不安,宁德驸马府里可还存着个大皇子呢,若真有个意外,万一刘大少…… 没人愿意看到这一幕,对此时册封太子也无法开口拒绝,尽管这个“太子”是客巴巴、魏忠贤的“干外孙”。 一群人站在乾清宫门外,看着房门良久,方从哲心下叹气摇头,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会有这种意外,就是打死他也绝不会登上那艘该死的船只,先有“红丸”之事,如今又发生了这种意外,心下又暗自庆幸,幸好有东林党大佬孙承宗,有魏党大佬魏忠贤,又有皇后、信王跟着,要不然他都准备在墙头挂白绫了。 见他摇头叹息,孙承宗皱眉说道:“方侍中,刘驸马为北元鞑靼、女真诸部大总管,可开府、建牙、仪同三司,是否……有些不妥?” 魏忠贤眉头也跟着紧皱,他的“干外孙”都要成了太子,一旦皇帝有了意外就成了最高的那人,可若那位驸马爷雄踞北方…… 方从哲眉头微抬看向魏忠贤,见他一脸忧色,淡然一笑,说道:“蒙元鞑靼草原千万里,自太祖始就为我大明朝大敌,至今也未能消弭此等灾祸,陛下以刘驸马为其地大总管,鞑靼、女真诸部又岂能甘愿俯首为臣?” “一个整日在朝堂的刘镇国,一个被鞑靼、女真诸部拌住的刘驸马,陛下将两个摆在诸位面前,诸位会如何选择?” 魏忠贤一阵无语,细想下也确实是这般,不由转头看向孙承宗,若说刘大驸马为关外北地大总管,影响最大的不是他魏忠贤,反而是冷着脸的孙太傅。 一干人都是人精,况且方从哲话语也太过露骨了,谁若再不明白,头上顶着的就该是猪脑袋了,魏党一系相视也不再多言,孙承宗刚从翻船下来,也没法子开口反对,况且刘大驸马刚刚获得一场大胜,就是想寻理由也无法说服天下百姓。 众人沉默无奈,无论方从哲如何说,众人心下的担忧却无法就此消除。 皇帝落水看起来不是很大的事情,朱徽妍却知道这件事情又会是如何的严重,心下悲戚,对未来的不确定的恐慌,可看罢了信件后,不得不收起任何担忧,第一时间招来学堂兵科诸多教喻,闭门直到深夜才结束,以致仕老将李怀信、柴国柱领百名兵科半大娃娃组成参谋团,随同登莱幼军前军、中军两万入大同,同时给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小豆芽刘忠国去信,要他时刻注意建州贼动静。 兵科教喻基本上都是出自援辽将领,多是萨尔浒战败之将,但领军李怀信、柴国柱两位老将却不大相同,并不是刘卫民自昭狱大牢中捞出来的,但两位老将军同样是援辽明将,同为九边军将,援辽时被熊廷弼羞辱而不忿致仕居于京中,后被刘卫民不烦其扰担任兵科教喻。 一开始两人也只是敷衍应付,省的刘大驸马骚扰家人,教授一段时间后,反而喜欢上了兵科里的娃娃们,两人是明军重将,威望虽不如杜老太师、刘无敌,但却是大明朝仅存老将之首,两老头一入兵科,所有教喻全都矮了一辈,也就刘卫民敢与之横眉怒目,其余人等也只能低头挨训的份,堪为兵科国宝级之将。 朝臣们并不知道刘卫民送来信件的内容,朱徽妍却看了一遍,当李怀信、柴国柱两人听到竟然会爆发几十万人的厮杀,所有人也都严肃了起来,两位老将提出要亲自出关迎战鞑靼。 百十骑日夜前往登莱,与此同时,陈三严抽调漕帮万人青壮,尚未等到幼军前中两协,连夜拖拉着千门轻重火炮,拖拉着四千辆大小车马,喊着号子向西远去。 宁德驸马府没等朝廷下旨,共计出动四万幼军、八千骑,辎重青壮两万人,根本没人在意“镇国公”册封,没人在意“开府、建牙、仪同三司”之事,朱徽妍全身心准备各种物资,刘家寨钢铁炉子、枪炮作坊日夜不停,拖拉辎重物资的两万青壮可以不用配备火枪,但板甲、刀剑都要一应备齐,所有人都在低头做事,没人会在意影响了未来大明天空的虚名,所有人的目标就是一举击垮威胁了两三百年的大明朝仇敌。 第417章 少帅检阅军阵 头发花白的余丛升数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北京城,两万排列整齐的军卒出现在京城外,看着沉默冷淡数万表情,孙承宗、魏忠贤突然有些冷嗖嗖感觉。 见到是余丛升亲自领军,身穿三星帅服的朱徽妍有些诧异,早已学会了骑马的她并未下马,微微轻踢了下马腹来到两万军卒前。 “立正!” “轰!” 几如同一时间踏地,远处的魏忠贤心脏猛然一紧,手心莫名汗水湿漉漉。 “将士们一路劳顿,辛苦了。” “为大明服务!” 朱徽妍不由抬手示意。 “敬礼——” “轰!” 无数将勇猛然捶击胸口,头颅微低示意。 看着眼前用了驸马府数年才培养出来的精锐,朱徽妍突然有种踏破苍穹的豪迈,强忍着心下激烈跳动心脏,打马来到余丛升身前,微微点头。 “塞外苦寒,老将军……” 余丛升微笑摇头,笑道:“末将废物了一辈子,也就这几年算是做了些子孙自豪之事,可末将心下终有诸多遗憾,希望临死前可以干鞑靼一把,还请公主可以允许末将死在关外土地上。” “将军百战死,将士阵上亡。” 朱徽妍微微点头,叹气道:“相公总是说,身为将军,死在卧榻上才是最大的遗憾,本宫却更愿意我大明所有将勇都可以在子孙膝前遗憾闭眼,更愿意天下再无刀兵之事。” 余丛升咧嘴一笑。 “公主之言乃我辈武人志高理想!” 朱徽妍微笑点头,说道:“陛下偶感风寒,不能出城,由太子为众将振鼓壮行!” 孩子刚出生没一个月,任贵妃不愿带孩子出宫,朱由校却坚持如此,尽管如此,任贵妃也不敢靠近两万军卒,只是用着数层屏风围着站在城墙头,远远的哪里能让人看清模样,在朱徽妍转头看向城头,数十丈外的魏忠贤和一干大臣忙令人敲响十六面战鼓。 “咚咚咚……” 鼓声震天,任贵妃大惊,忙用手掌捂住儿子双耳,人也不由起身走下城头,唯恐惊吓住了儿子,她一动脚步,屏风也跟着移动,战鼓未停,城头已经空无一人,看的余丛升和一干将领眉头不住皱起。 就在朱徽妍要低声解释,两岁的刘大少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满娘亲不带他玩,还是很好奇与学堂排列不一样的方块军阵,骑着高大许多的羊驼就跑了过来,也不知道张氏是如何照看的孩子,竟让一个坐在高深筐萝孩子跑了出来。 “杀呀,驾驾,杀呀……” 数万大军齐齐注视手持着小木剑,胸前挂着木质小冲锋的刘大少,不时挥舞小木剑哇哇向着大军冲杀过来。 魏忠贤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孙承宗、朱由检气的嘴角一鼓一鼓,方从哲扶额不敢去看…… 朱徽妍大惊,忙要提马阻止刘大少“杀敌”冲杀,余丛升却咧嘴哈哈大笑。 “哈哈……” “小将军果然威武!” 刘大少自丁点大就被刘大驸马挂在胸前去课堂,不知见识过多少学堂娃娃排列整齐,在“一二三……”大喊下做着军体拳体操,还以为数万军卒还是那些娃娃呢,来到近前还疑惑咋都长成大个了呢,而且还是个个都不认识,骑着羊驼围了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一个认识的,跑到娘亲抬头一脸疑惑。 “敬……礼——” “轰!” 轰鸣声甚至盖过十六面战鼓,刘大少却是丝毫不怕,很是大气小手举起摇晃,仿佛就是大将军一般。 唯恐再惹了事端,朱徽妍忙弯腰从羊驼背着的筐萝里将刘大少提溜出来,有些尴尬道:“让老将军笑话了,这孩子太皮实了。” 余丛升却笑道:“小将军很有大帅勇武之风,末将欢喜还来不及呢!” 余丛升说完,神色立即严肃了起来,说道:“军情紧急,末将这就别过公主,待我军凯旋之时,末将再向公主请罪!” 余丛升如同幼军一般按胸低头,随即提马大手摆动,两万军卒开始缓缓移动,丝毫不在意远处一干朝臣喜怒,前来没半个时辰,如长龙伴随着轰隆隆脚步声远去。 孙承宗眉头微皱,看着逐渐远去的军卒,有些不满道:“幼军太过目无……无军纪了。” 魏忠贤叹气道:“驸马爷如此,所练军卒还是如此,奈何?” 方从哲看着远去的尘烟,却笑道:“老夫却以为幼军训练有素,不与我等相见,那是因为幼军是刘驸马所练,是军不干政事规矩,一声令下……就算天上下了刀子也要日夜奔赴战场。” 说着,转头看向孙承宗、魏忠贤,笑道:“两位不会不知前次幼军左右两协甚至连京城门下都没入吧,不会不知幼军有遇城不入的规矩吧?” 两人顿时语塞,他们当然知道左右两协日夜不停前往大同,可他们的身份又岂能与他人一般,至少也该跪地听他们训话几句吧? “骄傲,令行禁止,只服从军令的骄傲,方某觉得这种骄傲并非是件坏事,或许……也只有如此军卒才能一举歼灭数万鞑靼,方某以为……挺好!” “可那小杂……小混蛋呢,究竟谁才是太子?” 朱由检一脸恼怒,目光始终盯着远处坐在娘亲怀里,不住挥舞摇摆小木剑的刘大少。 魏忠贤老脸一怒,方从哲瞬间转头看向朱由检,面色冷淡。 “信王殿下还请慎言,刘驸马是净军、幼军主帅,是陛下钦点二星元帅衔,公主是三星元帅衔,小公子亦是宁德驸马府长子,父帅前线杀敌,小公子替父巡阅军卒,替父为将勇壮行,古之亦然!” 魏忠贤神情缓和了不少,一干稳重大臣也不由微微点头,知道刘大少是皇长子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儿,家富可敌国,军中威望日盛一日,皇帝还如此信任,熟读史书的朝臣知道此时只能缓缓图之,若真的逼急了那个敢把老天捅出个大洞的驸马,谁也不敢说会发生如何的灾难。 见众臣面色缓和下来,骤然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方从哲历经三朝很清楚此时极为敏感,绝不能刺激了远在千里外的浑小子,看向魏忠贤,一阵低声细语。 “魏公公,太子年纪太小,也着实不宜出现在人前,先将太子之事确立下来,等陛下病愈,太子年纪稍长些,送去刘驸马门下学习几年,想来刘驸马是绝不会拒绝的。” 魏忠贤微微点头,他虽没读过书,却也不是个蠢货,皇帝第一次欲要册立太子宁德驸马府就没任何动静,今次也是这般,宁德公主一心扑在调兵遣将、筹集物资,根本对册立太子之事不闻不问,这让魏忠贤放心了许多,对朱由检的话语也颇为恼怒,不管他的话语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降低太子的合法性,立嫡立长,皇后未有所出,就只有长幼之事,而刘大少确实是皇帝的长子,这点事所有人都无可置疑的。 魏忠贤心下恼怒,对方从哲关键时出言相助很是感激,低声说道:“咱家记下了方阁老恩情,咱家会尽快准备好册立之事。” 两人谈话并未避开孙承宗,听着他们话语,孙承宗心下又是一阵感叹,心下危机感更重了三分,那个人对朝廷的威胁太重了。 直到看着人影、烟尘消失不见,朱徽妍低头看着瞪着俩小眼睛看着她的儿子,苦笑点着小额头,叹气道:“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与你爹爹一般,不让人省心!” “娘亲……爹爹……爹爹……跑了……” “唉……” 朱徽妍无奈苦笑,只得拨转马头看向微笑着的刘英儿,更加苦涩摇头,也不愿再多言,只是轻踢马腹走向一干大臣,儿子无意间犯下的过错,也只能由她这个当娘亲的去解释。 任德嫔生了个儿子,母凭子贵,她也成了贵妃,当皇帝决定将儿子册立为太子,儿子就成了国宝,甭管三七二十一,也与刘大少一般无二,也戴了个小口罩。 战鼓轰鸣,唯恐吓住了儿子,任贵妃抱着儿子下了城头,在她看来,露下面也就可以了,哪里会想到刘大少骑着小羊驼跑了出来,本该属于太子的威风,竟全落在穿着开裆裤的刘大少身上。 娘俩还未回到皇宫,师明就将刘大少的威风凛凛汇报给了皇帝,让人怪异的是……皇帝朱由校并未因此恼怒生气,反而一脸微笑点头。 张嫣将汤碗搅拌了数下,用嘴唇轻轻试探了下温度,这才用汤勺将汤药送到他嘴边。 朱由校将手中《卫民报》放下,精神好了许多的他脸上也有了些红润,见张嫣用汤勺,笑道:“一勺一勺品尝汤药苦涩,还不如一口气饮下呢!” 张嫣微笑点头,将手中汤药送到他手中,见他一口饮尽,忙拿过一粒奶糖塞入他口中,笑道:“还真是什么样的性子养出什么样的孩儿,六妹也真是的,爝儿如此年幼,怎么能让他骑个羊乱跑呢,而且还是个傻大胆,竟不怕这么多军卒。” 朱由校却微笑点头,说道:“穷儿富女,慈爝自幼便被大兄挂着去学堂,哪里还会害怕什么人,不过……臭小子确实有些随大兄性子,呵呵……也是个浑小子。” 第418章 捏人三寸 (这两天有些忙,若可能会明日恢复一日三章。希望朋友们可以谅解,感谢朋友们地推荐和月票,感谢朋友支持!) …… 张嫣笑道:“可不是么,前些日爝儿还将小喜儿头打破了呢!就是……这孩子骑着羊跑了一圈,可惜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呵呵……炅儿年岁太小,朕本就有些强人所难,公主是皇室之人,爝儿代父为军将壮行,朕也以为挺不错的。”朱由校随意说着。 “陛下,任贵妃娘娘求见。” 朱由校刚要拿起报纸,师明却躬身说了句,稍微想了下,摇头说道:“朕病着呢,炅儿年岁太小,就不用折腾孩子了,自回宫里歇着吧。” “老奴遵旨。” 师明身子微躬退出房门,正待朱由校再次展开报纸,张嫣突然说道:“陛下,鞑靼败了一场,为何不暂退呢,几十万鞑靼若不攻幼军,转而攻入宣府或是榆林,或是联合建州贼攻打辽东又当如何?” 朱由校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说道:“虎墩兔去了福化城,鞑靼就必须要与大兄死磕,当然也可以不与大兄死磕,正如皇后所言,可以攻延綏、榆林,可以攻宣府、辽东,一者这是九边将领之事,若大兄的匕首已经刺入鞑靼胸腹间,九边将勇躲在城墙后还不能杀退敌人,那就别怪朕的刀子砍人头。” “这二者呢,福化城、归化城、方城美岱召等一干板城,鞑靼绝不可能轻易丢失的,一旦丢了此处,大兄就如同抢了当年之界凡城,一刀斩断了右翼三部鞑靼,此处被大兄夺得后,以大兄八千骑战力,鞑靼休想再入延綏、榆林、宣府,不击败大兄,被大兄拦腰斩断的鞑靼右翼鄂尔多斯、永谢布部,他们就将面临此时土默特部一样的情景,前后夹击的情景,所以……鞑靼必须击败刺入胸腹的大兄。” 朱由校展开报纸,笑道:“大兄喜捏住他人三寸,萨尔浒时,谁也没想到大兄会突然出兵界凡城,更想不到大兄一改往常大营常规驻防设置。” “呵呵……” “建州老贼以为大兄的中军大营在最边缘,是最为薄弱处,以为大兄只是个什么愣头青,却不料大兄早就在东线设下了圈套,一举击溃建州老贼,乘势夺了界凡城。” 朱由校轻声咳嗽两声,叹气道:“界凡城极为重要,是建州贼的三寸之处。女真大致有四大部,海西乌拉、哈达、辉发、叶赫四部女真,建州苏护河、哲陈、完颜、浑河、董鄂五部女真,长白山鸭绿江、讷殷、朱舍里三部女真,东海瓦尔喀、虎尔哈、渥集三部。” “长白山三部在建州五部之北,早早就被建州吞并了,东海三部就是野人女真,在长白山之北,而西海四部女真则以界凡城为界,在大兄出兵之时,除了叶赫外,海西三部刚被建州贼击败臣服,海西四部女真与建州女真为世仇,当此时,大兄趁机夺了界凡城就是为截断这种联系,建州贼就不得不与大兄拼命。” 张嫣很少听他说曾经之事,更甚少听他讲解军略之事,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打扰,朱由校却也不甚在意,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说着关于刘大驸马之事。 “大兄总是喜欢逼迫他人与他硬抗,小琉球岛上传出数百万两黄金,一开始只是些贪婪的海贼,可随着后来发展,大明海贼、西夷四国,包括安南、倭国,这些对大明朝没有畏惧的贼众也不得不与大兄海战,后来的事情你也是知晓,大明海贼没了,安南、苏禄成了大明之土,西夷四国丢了银钱无数,倭国也将吞下的虾夷国吐了出来,还赔了不少银钱,更不敢收留对大明朝有逆心之海贼,所有一切……皆因小琉球岛上黄金,是大兄利用人之贪婪。” “山东闻香教邪教的反叛,大兄早在之前就知道这些人必会在山东造反,大兄早就可以一举平灭,却一直留着不动,等到他们造反时,六皇妹第一时间就抓了他们的家小,捏住了他们的三寸,一边是强大令人绝望的火炮,一边是大兄保证他们安全不死,这些人也只能随着大兄手臂而动,也因此得了孔府银钱、土地,又夺了鲁王、衡王田地,登莱早先年就在大兄名下,整个山东几乎都在大兄名下,百姓也一年好似一年。” …… “与山东差不多的还有河南,河南虽还有其他王府存在,可大兄却占了大头,其余王府因大兄为其开口也愿意听从,皇后可能还不知,各王府私下里皆称呼大兄为宗正,当然这也是件好事儿。” “大兄捏住了朝廷的财赋,捏住了朝廷的三寸,别说朝臣弹劾,就是朕真的想动了大兄也不可能,如今又一把捏住了鞑靼的三寸。” 朱由校看着一脸惊骇的张嫣,微微一笑。 “今日大兄看着是捏住了鞑靼右翼三部的三寸,实则捏住了整个鞑靼草原的三寸,因为一旦大兄占了福化城,一旦屯重兵,鄂尔多斯诸多鞑靼小部就不得不向西逃,不得不将占着的河套之地丢给大兄,向东可击溃永谢布诸部,而虎墩兔做了些愚蠢举动,以至于左翼三部人心离散,除了本部外,已经控制不住了左翼鞑靼诸部,若他真的不管不问,一旦让大兄夺了鞑靼右翼三部,今后也没了虎墩兔啥事儿了,剩下的也只有大兄与建州贼在鞑靼草原争锋,而建州贼东有刘卫海、毛文龙两位将军,南有孙师、刘卫山,北有大兄名下阿哈刘忠国野人女真,建州贼又能拿出多少兵卒与大兄厮杀?凭借大兄的财力,鞑靼、建州贼都会倒在大兄身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朱由校捂嘴轻咳翻看了下报纸,汤药很有效,尽管还发着低烧,胸中憋闷却轻了不少,抬头看了眼张嫣,又低头看向报纸,语气颇为轻松。 “依照正常的推演就是如此,只是大兄好像不想没完没了与鞑靼你追我打,究竟会如何发展,还需等待大兄下一步动作,兴许大兄逼着朕讨一房鞑靼宫妃也不一定。” “啊?” 未等张嫣惊呼,师明就已经惊呼出口,却被皇帝瞅了一眼,师明忙低头躬身不敢多言。 “陛下,刘驸马怎……怎敢如此?” 张嫣尽管心绪波动颇大,还是对此很有些不满,朱由校却随意笑了笑。 “若能将草原彻底融入大明朝的血液中,朕亦以为可!建州老贼可以做到,朕又岂能弱了他?” 张嫣拿了颗糖送到他嘴边,不满道:“陛下是我大明朝帝王,岂能如建州贼一般低贱?” 朱由校不置可否笑道:“朕与建州努尔哈赤也不过是身份上不同,除去这些外,朕是不如他的,不应该如此低贱羞辱。” “他是世之枭雄,天下可比者屈指可数,可学习借鉴处颇多,当然了,大兄的提议可能有些想当然了,朝臣们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爝儿却可以提前寻个媳妇。” “呵呵……” 朱由校说道此处,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从一开始迷恋他皇帝的身份,随着他宠信那人到了极点,根本不愿理会持重忠心大臣,她越来越对他失望,可这就是她的男人,无论她愿意不愿意,从失望到想要扭转、改变,一再碰壁后,突然发觉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只是一个沉迷木工活的匠人,他还是个皇帝,是一个有诸多无奈的皇帝,越了解越有些糊涂,越有些弄不清他与那人的关系,回头突然发觉,原来那人如此厉害,可还是依然疑惑不解,为何……一切的根源又在哪里? 看着不再言语,只是沉默低头,不时捂嘴轻咳,双眼只是盯着眼前报纸的男人,想要开口询问一切根源,想要知晓他视若生命木箱中纸张上写着什么,她知道,所有根源都在那个木箱中,更加知道,他绝不会给她看木箱中任何纸片,那……只属于帝王的木箱。 张嫣不知在想着什么,朱由校被河水呛伤了肺,刘卫民若在此处,只要知道他持续的低热就知道一定是伤到了肺,《卫民报》刊文颇为杂乱,什么样的事情都有,有小民的针线小事,有文人学问上的争论,有府县政策治理解读,有朝廷大事,现在又多了大明朝与鞑靼之间的争斗。 报纸尚未翻看完毕,报纸已经掉落在地,看着若婴儿般熟睡,张嫣痴痴看了许久,默默将地上报纸拾起放好,将他袒露在外的手臂轻轻放入锦被中,细细掖了一遍被子,这才轻手轻脚收好桌案上的汤药瓷碗,轻轻摆手赶走屋内所有低头宫女、宦官…… 乾清宫颇为奢华,雕龙画凤,所用木材无不是名贵木料,织料全是红黄锦缎,身为顶级木匠的皇帝,对门窗桌椅要求也高些,花草虫鱼、飞鸟异兽无不活灵活现,让人看着就富贵逼人。 张嫣刚出了乾清宫殿门,就见阁廊里来回走动的信王朱由检。 “皇嫂!” 见张嫣走了出来,朱由检忙上前,很自然就要上前搀扶,却又被纤手阻止。 张嫣笑道:“不是去看幼军出征了么,怎么没与大臣们饮酒?” 朱由检一阵唉声叹气,说道:“皇嫂你是不知,也太气人了!” 张嫣一愣朱由检又添油加醋叭叭说起城外所见所闻,从里到外将自己六妹损了个遍,苦涩叹气一声。 “若非是那小混蛋,皇兄如此年轻之时,又怎会册立了太子?” 第419章 越勒越紧的绳索 也幸好刘大驸马没在眼前,他可以骂自己儿子“小混蛋”,朱由检若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他能将人吊起来揍。 张嫣只是微笑不语,就在刚出了乾清宫时,张嫣脚步一顿,脸上也有了一丝冷意。 “检弟……知道刘驸马之言吗?” “啊?” 朱由校一愣。 “皇嫂,什么话语,那混蛋说过不少话语,皇嫂指的是什么?” 朱由校一脸不解。 “水……边!” 张嫣转身盯着他的双眼,朱由检心下一慌,急声说道:“皇嫂,臣弟之前好像是听谁说过,臣弟也从未信过,根本就以为是妄言妄语……臣弟是问过钦天监的,也并未说是皇兄命里忌水之事,皇嫂你……你要相信臣弟啊!” 盯着他双眼许久…… “可……陛下落水了!” “皇嫂,你信……要信了臣弟啊,臣弟发誓,臣弟真的不知晓会发生此等之事……” “希望……希望……” 张嫣最终也没说出最后话语,朱由检心下愈发大恐,赌咒发誓许久才打消张嫣疑虑。 朱由校设计的是大型海船,吃水较深,西苑水塘触底也是有可能,操舟人员不熟悉海船,如此狭小之地张帆操作失误,这些都可以造成船只翻覆,但西苑不是数丈风浪的大海,作为吃水较深的海船来说,用了诸多压舱石后的海船,有着密水仓的大明专属设计海船,就算触底破了个大洞也很难短时间沉没,但桅杆断裂就不同了,恰恰就是这点疑点最是让人不解。 桅杆各有计算不同,但中间主桅大致都要有船体长差不多的高度,新型战舰长过百米,如此庞大战舰的桅杆无法做到如此高大主桅,也就增加到了七桅。 大明船桅与西洋人不同,西洋远洋大船通常需要用一根整体树木,而且这种高达四五十米的巨树需要的必须是硬木,必须是一体笔直树木,树木砍伐后需要沉入河流污泥中一年,然后一点点阴干,只有如此树木才不会干裂变形,仅一个桅杆就需要一年半时间。 大明朝人口众多,很少能寻找到如此巨木,但工匠们的技术远比西洋技术高超,会用一种特殊榫卯技术,用数支树木,或是更多进行拼接,而且拼接后几如一个完整树木,如此也要比西洋造船缩短了很多时间。 皇帝在家里所造船只虽只是五百料缩小海船,如此崭新船只,并不是使用十几年,或是经历过风浪摧残有过暗伤船只,如此新船船桅怎么就断裂了呢? 没人知道缘由,意外一出,东厂、锦衣卫、秘监就抓捕了百十人,从工匠至工部官员,但凡接触过船只之人全都抓了起来,挨个审问,尤其是接触过断裂桅杆的工匠。 昭狱中生生打死了七人,最后还是没能弄明白,为何新造的桅杆如此轻易断裂了,能够经受住数丈高海浪的桅杆怎么就断裂了呢? 已经八月了,就在八月初十太子册立前,皇帝下令此事到此为止,所参与船只之人全部发配大明岛,此事才算勉强给了定论。 太子册立在礼部主持下顺顺利利完成,孙承宗察觉了些建州贼异动不敢再待在京城,太子册立后,魏忠贤、朱由检也带着钱粮,与两万新入京城军卒一同前往宣府,主持宣府防贼示意,此次出兵童仲揆、戚国昌也终于可以为将领军前往宣府。 册立太子的第二日皇帝高烧不退,一群御医看守了一夜高烧才退下,而皇帝也几乎一夜消瘦了一圈一般,八十五团圆节日,皇帝高烧在起,甚至昏迷了数个时辰…… 皇帝病重,军卒却不住北调,更加剧了鞑靼、沈阳的不安。 自建州五部吞了长白山三部后,女真就只剩下了三大部,即海西四部、建州八部、野人(东海)三部。野人女真有瓦尔喀、虎尔哈、渥集三部,瓦尔喀分两部分,建州之地叫完颜部,东海的一部野人女真就叫瓦尔喀,虎尔哈部占地最广,渥集部南北最为狭长,小豆芽占了兴凯湖、伯利截断建州贼北上,伯利以北之地基本上都被夺占,渥集整个部族、虎尔哈名下使犬部、使鹿部皆被夺占。 使犬部、使鹿部是很广泛说法,其下小部族村寨很多,因为伯利以北天气较冷,冬日通行基本上都用犬、鹿拖拉,喜欢用犬的就是使犬部,用驯鹿的是使鹿部,其中最北面使鹿部人丁最少,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趁冬放牧前往大明冰州之地的部族。 小豆芽刘忠国夺了兴凯湖、伯利后,征服了以北大片土地,除了临近鞑靼、建州之地的本部虎尔哈和夹在建州与兴凯湖之间的渥集部外,野人女真基本都被小豆芽夺了下来。 北方寒冷,生活之人也只是以狩猎为主,很难养活太多军卒,但土豆极为适合此处种植,再加上海运运输,小豆芽名下也养了近万军卒,拥有仆从奴隶两三万,小豆芽在北方的崛起甚至比刘卫山、刘卫海以及辽东山海关明军还要严重,已经严重威胁了建州八部的生死,努尔哈赤不得不将长白山三部、建州五部、西海四部女真全部迁入沈辽,但还是在赫图阿拉、马儿墩、古勒、界凡屯兵五千,并在鸦鹘关、抚顺各置部族万人,以此凭借险关抵挡。 大片土地放弃,虎尔哈一见建州女真大肆将部族后撤,天启五年初也俯首称臣,成为明军奴儿干都司名下右翼千户。 大片土地无人,野人女真各小部也开始南迁,尽管长白山三部、建州五部、海西四部南迁入沈辽,依然还有不少人不愿离开故土而藏入山岭,为了避免被南迁的更加野蛮的野人女真占了领地,无数人跑去咸镜道投诚,成为了刘卫海名下奴仆阿哈。 乘努尔哈赤迁离各部收缩之际,刘卫海领兵五千夺回辽东宽奠、大奠、永奠、新奠、长奠、孤山宽奠六堡。 沈辽以北,不管实质性,还是只是个名头,天启五年时已经成了小豆芽、刘卫海两人名下之土。 北线,小豆芽、刘卫海两人一南一北各屯兵五千虎视界凡城、赫图阿拉。 东线,刘卫海、毛文龙于宽奠六堡、镇江堡屯兵八千,时时虎视原辽东右卫凤凰城, 南线,刘卫山、山海关明军一左一右抵挡海州卫。 三线屯兵之数几乎与建州相当,除了时不时小打小闹,并未真正大规模拼死厮杀,双方好像都有意拖延,并不愿意急着拼死厮杀。 人倒霉,喝凉水都噎人,明军自外围一点点合拢,面对使用威力更强火铳后,武器落后的族人只能节节后退,曾经是他们四处骚扰明军,如今竟然反了过来,日益危机感深重的努尔哈赤病了,是被人生生气病了的。 李国助、李魁奇跪在地上不吭声,左面坐着努尔哈赤的儿子代善、阿拜、汤古代、莽古尔、塔拜、阿巴泰、皇太极、巴布泰、德格类、巴布海、阿济格、赖慕布、多尔衮、多铎、费扬果,右侧坐着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阿敏、图伦、济尔哈朗、费扬武、瑙岱,穆尔哈齐的儿子萨哈廉、达尔察、务达海、汉岱、塔海以及一干格格额驸,所有人都低头不言语,看的努尔哈赤又是一阵郁闷憋屈。 刘卫民这只蝴蝶也不知怎么跑了这个时代的,原本该占了沈辽,该得了几十万汉民阿哈奴隶的他们,如今却啥都没得到,除了得了空无一人的肥沃土地,他们什么都未得到,都城也从赫图阿拉搬到了沈阳城,努尔哈赤的五位大臣也只剩下了老老实实待在京城的费英东,甚至刘卫民自己都不知道,俘虏了费英东反而救了他一命,反而让他一直活到了现在。 五大臣或许年纪与努尔哈赤相当,但五大臣却不是养子就是女婿,这与关外部族传统一般无二。 随着刘卫民一心打造刘家寨产业,专心做一个后勤主管,为刘卫山、刘卫海、小豆芽大量物资、装备后,不断骚扰侵入,金钱、物资就代表战力,明军死了一个就能再上两个,如同转动碾转的血肉磨盘,整个北方女真族地都无法安心狩猎、耕种,随着不满声、明军侵入,再加上明廷三十万军卒的流言传入,努尔哈赤愈发强迫所有名下女真诸部进入沈辽等地。 沈辽等地土地肥沃,养活三十万人没问题,可问题又来了,各部族族长并不愿意被打散重组,不愿与汉民一般耕种,为了加强自己的绝对权势,努尔哈赤也整了个与朝廷一般的六部,六部尚书要么是自己儿子,要么是自己女婿。 看着跪着的李国助、李魁奇,一干人没一个开口的,额头绑着白素布的努尔哈赤深深叹气一声,还是不得不看向一帮大大小小的儿子们。 “都说说吧,该死的明国商贾数倍讨要钱财,无铜、无铁,当如何造炮?” …… 见还是无人开口,努尔哈赤有些恼火,直接指向户部尚书兼正白旗旗主的皇太极。 “皇太极,你来说。” 皇太极无奈,只得起身一礼,说道:“明国商贾不见到金银不愿运送铜铁,不仅数倍售与我大金,所收购粮食也要压低数倍,阿玛,这么下去终究是不妥的,除非……除非击溃一部明军,逼迫明军与我大金讲和。” 听了这话语,努尔哈赤心下又是一阵气恼,指着代善怒哼一声。 “代善,你说!” 第420掌 三国之荆州 代善是四大贝勒之首,是努尔哈赤之下第一人,见阿玛指名点姓,也是一脸苦笑。 “八弟言击溃一部明军,除了击败山海关明军,除了破开山海关威逼明国京城,余者刘卫山、刘卫海以及那该死的野人阿哈都无太大用处,那个该死的明狗会从海上运送更多明军。” 众人听了“该死的明狗”就知道是何人,却没人敢在努尔哈赤面前提起那人的名字,众人沉默,代善也是没太好法子,叹气道:“山海关城坚兵多,我族今日兵力雄厚,可以使人阻住刘家三狗,可以趁机攻打山海关……” “二哥,俺不赞同。” 话语未完,多尔衮站起说道:“自广宁卫至山海关有城寨数十,我部不动时明军还不敢异动,一旦大肆攻打山海关,那明狗必会调登莱之军攻我身后,此时各部尚未安稳,我军不宜大动干戈。” 多尔衮开口辩驳,代善心下不怒反喜,他算是怕了那混蛋,也没能想到,短短数年,那混蛋竟然打造了一条无形锁链,竟将他们死死捆在了沈辽等地,心下后悔不该轻易进入沈辽,可看到今日情景,若不进入沈辽,或许结局更加凄惨。 代善一脸不悦坐下,坐在高座上的努尔哈赤心下一喜,忙问道:“我儿可有解决铜铁之事?” 多尔衮犹豫了下,说道:“明军此时所用火铳火炮威力太强,如今我大金也能制造了如此利器,所幸明狗商贾太过贪婪。” “北、东、南被明狗堵住,唯有西侧鞑靼可为出路,如今明国侵入鞑靼之地,孩儿以为,阿玛可遣一支军卒,助鞑靼击溃明军,助其杀入明境,我军与鞑靼交善,与鞑靼联手攻入明境,迫使明国与我大金讲和、市易,励精图治造炮十年,明狗绝非我大金敌手!” 众人一阵点头,努尔哈赤沉默许久,鞑靼汗卜失兔、林丹汗都已经遣使求援,数十万鞑靼欲要为盟与明军厮杀,好事是好事,可林丹汗提出了个让他难以决定的条件。 “阿敏,你以为如何?” 众人一愣,全都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阿敏,听了自己名字,阿敏不敢稍有迟疑,忙站起身来。 “回皇上,臣以为此事可行,只是林丹汗提出的要求还需谨慎些。” 众人眉头不由一皱。 “阿玛,将鞑靼臣服各部还与林丹汗,今后又有何人信任我大金朝?”皇太极眉头紧皱。 多尔衮不赞同道:“此时正如蜀魏吴三国之时,明强而鞑靼与我大金皆弱,当齐心合力共伐之,东吴因荆州而与蜀汉不合,以致使两国终被曹魏所夺,今时亦与三国之时一般,若我大金因小利与鞑靼交恶,与蜀汉不还荆州作为又有何异?” 努尔哈赤一阵沉默,手指轻动,见到这一幕,众人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最后决定,更加沉默不语。 因后撤使自己实力更加凝聚,诸多部族首领不满,也被斩杀了许多,将这些投靠的鞑靼部落还回去,并不只是开口说说,而是需要连人头和抢的鞑靼奴隶一同还回去。 直到所有人散去,努尔哈赤也未有最后决定,所有人却都已经知道了最后结果,济尔哈朗见二兄阿敏正要离去,忙快走几步,眼角更是不经意间看了眼身后。 “二哥,天气挺冷的,要不要去喝上一杯?” 阿敏神色丝毫未变,回头远远招呼皇太极。 “八阿哥,要不要一同去饮上一杯?” 皇太极诧异抬头,脸上莫名奇妙笑了笑,摆手道:“小弟还有诸多事情,就不扰了二贝勒兴致。” 阿敏摇了摇头,大声叹气道:“人太少,饮酒也他娘地不自在,得嘞,还是各自回家暖炕吧!” 就在阿敏大力拍打自己亲兄弟肩膀叹气时,又低声快速说道:“咱们兄弟保不住妹夫他们,切记切记!” 阿敏拍打着济尔哈朗肩膀,摇头叹息离去,走了几步的皇太极脚步莫名一顿,回头深深看了眼自顾自摇头离去的阿敏。 沈阳城原本就是一座军城,却也没如今之时这么杂乱,三十万建州女真本就不如汉民更加善于建造,城外住着数万大军,被砍了脑袋的人头也不知在街坊门洞上悬挂了多久,风一吹过,空气中就有股淡淡腥臭味,摇晃着的几十个头颅就会发出呜呜风响,每次经过这里皇太极都忍不住皱眉,可还是对此视而不见。 皇太极府邸很大,他喜欢干净整洁,门前大石狮子也显得光洁锃亮,刚打马来到府门外,守在门外的范文程见他前来,忙上前拽住马匹,搀扶着皇太极下了战马。 皇太极笑道:“爷又没七老八十,还用得着你来搀扶?” 范文程笑道:“奴才就是奴才,哪怕是小主子,奴才也是要弓着身子伺候着。” 皇太极微笑点头,对此也不太过在意,背着手走入府邸,范文程弓着身子紧跟在后,两人一路向后院书房走去,路上也只是随意调笑几句范文程的女人貌美,两人刚进入书房后,皇太极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坐在桌安后一句不语。 过了好一会皇太极才抬头看向范文程,说道:“林丹汗的信件你也是知晓,以为该当如何?” 范文程一愣,有些疑惑不解,说道:“林丹汗此人颇为狷狂,因自己的愚蠢迫使左翼三部不少族中投诚了我大金,只需数年后,鞑靼将尽归我大金所有,主子又何须理会如此猖狂之言。” “唉……” 皇太极深深一叹,说道:“范先生所言甚是,林丹汗素不得人心,若没有什么狗屁雄心大志还罢,如此愚蠢折腾,不出十年草原必无他存身之地,我族只需静静等待自可得了鞑靼诸部,可是……明国驸马不给咱们时间啊!” 范文程忙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道:“是奴才没有尽心尽力,奴才未能替主子解忧,奴才罪该万死!” 皇太极起身,默默将范文程搀扶起来,叹气道:“此事与范先生无关,是我族遇到了一个真正大敌,早先年就该不顾一切代价杀死了他,可惜……一切都晚了。” 范文程心下更是恐慌,跳脚一软就要再次跪倒在地,皇太极手掌用力将他提起,苦笑道:“爷并未怪罪先生,没人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明军小旗会成了如今我族最大仇敌,埋怨、怪罪毫无任何益用,此时紧要的是如何替我族解危。” 重重拍打了几下范文程肩膀,转身走回案后,示意范文程坐下,说道:“明军胜于火器,我族优于武勇,若我族得了明军火器,自然可击而败之,有了重炮亦可破开辽东之城寨,破开明国北京之城,但……就怕那位明国驸马根本不给我族造炮时间,阿玛……阿玛今日尽管未有明言,却是已经准备答应了林丹汗的要求。” 范文程心下一阵叹息,无奈说道:“明军侵入鞑靼右翼三部,一旦皇上答应了林丹汗的请求,林丹汗威望必盛,再加上右翼三部此时危机,很可能也会向林丹汗低头臣服,如此……我族想要短短数年得了鞑靼诸部势必难如登天了。” 皇太极微微点头,很认同范文程话语,说道:“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阿玛强行将八部族人和海西诸部迁入沈辽,诸部人心不稳,若此时明国驸马大胜了鞑靼,我族人心更加不稳,此时也只能与林丹汗一同,先抵挡住了明国进攻,至于鞑靼……今后再缓缓图之吧。” 范文程一阵感慨无奈,面对眼前局势他也没有太好法子,明军已经使用了更加凶狠的火铳、火炮,尤其是那些该死的会凌空爆炸的炸弹,铁球砸人不怕,也砸不死几个人,可会爆炸的炸弹却会要了人命。 就在范文程走神之际,皇太极突然问道:“会爆炸的炸弹研究的如何了?” 范文程忙说道:“两位火器统领研究了许久,虽也研究了出来,可……可与明军那种不同,威力太小了……不过掌心雷研究出来了,几乎与明军所用的差不多,唯一麻烦的是咱们的火药不足。” 手雷这玩意很容易制造,完全可以用树木掏空装填火药,里面装些杂七杂八钢珠,用塞子堵住,装上火药绳就是简易的手雷,会爆炸的炸弹其实也差不多,唯一的要求就是炸裂时碎片要足,不能是炸成两半,或是根本就崩不开铁壳,只要炸裂的碎片足够就是合格的炸弹。 黑火药的主要成分是硫磺、硝石、黑木炭,黑木炭容易得到,硫磺和硝石却不易得到,硝石矿主要存在于沙漠之地,硫磺需要有火山的地方,别说沈辽了,就是大明朝自个都缺少这两样东西,想从茅坑刮硝?累死你也不够用! 李旦病死了,两个儿子李国助、李魁奇就成了工部侍郎,专门造枪造跑,造了这么久也才造了两千杆倭国铁炮(铁铳)、三十门三千斤重炮,相比明军动辄上万铁炮(铁铳)、数百门大小火炮是没得比,可也算是大杀器不是,至少在强逼着各部离开族地是威风了一把。 一想到火药的事情,皇太极又是一阵头疼,心下也不知将所有族人迁入沈辽是对还是错。 第421章 一脚踏入深渊 (大概七点还有一章) …… 关外与关内不同,但凡是男丁基本上都会被编入旗丁,三十万女真人,极限可以抽调十余万男丁,为了防备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小豆芽弧形压力,努尔哈赤就需要三万以上军卒,为了对鞑靼形成足够威慑,开原、铁岭为也要差不多保持一万军卒,事实上针对辽东的兵力与刘卫民所熟知的兵力差不多,还是五六万人马,唯一的区别,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汉旗、蒙旗,全是女真满旗。 迁入的各部族时间不久,皇太极成了沈辽大管家,丢下烦人事情不管,对各部的不满也有些头疼,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各部族可否安置妥当,金卫可否发现不妥?” 提起又一件头疼之事,范文程也头疼无比,叹气道:“各处都有反抗打斗之事,闹事也就罢了,金卫抓人给些惩罚也就是了,主要是各贝勒门下之人,主子,是不是暂缓一缓,多与些各部适应些时间?” 皇太极眉头微皱,不悦道:“各部不管满意不满意,都要动上一动,你只需做好该做之事,剩下的爷去处理。” 范文程也只得无奈点头,强逼着各部离开族地,无论部族还是军中多有不满之语,如此情形下只能强硬举起屠刀,范文程也因此提议建起了一支与锦衣卫一般性质的金卫,抓捕不满之人。 八旗,所有臣服部族皆被纳入八旗名下,也就如同形成八个部落,而这八个部落名下有着无数村寨、旗丁,但是,除了被强行征服的部族被拆分并入各旗外,早先年跟随努尔哈赤起兵部族、村寨,这一部分基本上都保存着整体纳入八旗,强行迁入难免会有诸多怨言,为了稳妥些,趁着分配土地时,将各部打散,重新分配八旗旗丁就成了最好控制、稳固根基最佳法子。 军中将领军卒打乱,只要不打堆,不满也动摇不了根基,金卫再将不满的家伙抓起来,该关的关,该杀的杀,各坊牌楼上挂着头颅就是警示。 皇太极确实是个手腕极强之人,各旗人丁混杂交叉,每个村寨也成了一个小小的八旗缩影,每个村寨设十个小佐领,每个小佐领领三十户,每三百户为一个村寨,不设牛录,只设大明朝里正。 一村寨十个小佐领,上三旗占五个佐领,余者归属其余五旗,每临征召,由里正传达政令,各小佐领抽调男丁,而牛录、甲喇、固山只理军不治民,如同唐朝之时府兵,如此也大大加强了沈阳对军、民的控制力度,努尔哈赤也第一时间对皇太极强力支持,皇太极也成了沈辽的大管家。 刘卫民见到皇太极对女真各部进行改制时,也是极为佩服,这需要极大的智慧和毅力,各部一旦熟悉了后,任何一人,任何一将,哪怕旗主也休想升起任何异心,想造反都不可能,每一个村寨仅上三旗就占了半数,就是其余五旗都造反,最基础的村寨也只能与上三旗势均力敌而已,况且下五旗是不可能同时造反的。 对于一个势力来说,这种改制极大的凝聚了实力,可一开始时势必会有阵痛,而最大阻力还来自上层众多贝勒、贝子。 范文程不知道皇太极会如何解决上层带来的压力,但他知道自己身上还要再多几个脚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可恶明狗最是头顶长疮。 皇太极已经够得罪人了,也不愿再插手林丹汗信件之事,只是低头处理自己一摊烂事。 未迁各部入沈辽前,莽古尔泰领正蓝旗驻防海州城,防备辽东明军和侧翼驻防盖州城邢烈以及复州卫、金州卫、登莱军卒;莽古尔泰正蓝旗只能算是两军前沿军城,面对数万明军虎视,仅一个正蓝旗是不足以抵御的,后方的辽阳就成了皇太极的正白旗驻防重城。 与此同时,阿敏领镶蓝旗驻防凤凰城,防备平安道、咸镜道的毛文龙、刘卫海;岳托领镶红旗驻防开原,杜度领镶白旗驻防铁岭,两人一同虎视鞑靼左翼朵颜三卫,正黄、镶黄、镶红则留驻于沈阳,用以镇守四方,可随着小豆芽自北方不断攻掠,努尔哈赤不得不放岳托领镶红旗北上赫图阿拉驻防。 女真整族也就三四十万人,人丁主要集中在建州女真五部和海西女真四部,长白山女真三部与东海(野人)女真三部人丁最少,三四十万人极限军卒也只能抽出十万出头,但这也只是战时抽调,不可能始终维持,常备只能勉强维持三万左右,甚至更少一些,但刘卫民在四周不断增加兵力,不断骚扰,面对掌心雷、炸药包、会爆炸炸弹,以及射速更高、射程更远的火枪前,就算建州女真再如何勇武也很难占了便宜,也不得不维持更多兵力。 正如一句话语,打仗打的是金钱,是物资,是后勤,大明朝遭灾频繁,只要给吃的、给粮饷,想招募多少青壮都可以,明军死了一个,刘卫民就能用船只送去两个装备到牙齿军卒,他有这个财力,而努尔哈赤就无法做到,财力不足,面对强大压力,只有收缩战线避免处处交战。 战线收缩,男丁充足,只需在重城驻防一些可抵挡数日强攻军卒即可,身后拥有无数三百户村寨,可极短时间内出兵增援,也因此降低了常备军卒,减少了物资消耗。 收起的拳头,出击的时候才更加有力! 但是,刘卫民步步逼迫是事实,如今又要自西侧再次合围封锁,也让努尔哈赤最终咬牙决定与林丹汗合作,由多尔衮、多铎、图伦三人领镶黄旗北上铁岭、开原、科尔沁。 八月十五日,正值中秋节之时,努尔哈赤于宫中邀请硕色乌巴什,原左翼三万户的特命大臣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内喀尔喀拉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达赖台吉,科尔沁奥巴台吉……大大小小几十个台吉宴饮,一日间被屠杀了个干干静静。 八月二十三日,岳托、杜度、多尔衮等人领镶红、镶白、镶黄三旗突然对朵颜三卫、科尔沁诸部动手,各投靠小部没能想到他们会突然动手,一日间斩杀数百大小头领,三万部族赶着二十几万头牛羊南下。 八月二十七日,努尔哈赤只带着数员大将与岳托、杜度、多尔衮、多铎、图伦等人汇合,一共三十个牛录增援林丹汗。 北地六月降雪,说也奇怪,已经临近了九月,该下雪之时,天气反而诡异的如同炎热的夏季,见此等天气,刘卫民也很是无可奈何。 幼军聚起了四个协,加上炮兵协、骑兵协、辎重兵和漕帮青壮,杂七杂八的近七万,这是刘卫民可以绝对指挥的动的军卒,大同军卒根本没在他的计算之中。 在幼军聚齐的那一刻,数万大军毫无征兆对右翼鞑靼发动了攻击,数万身着板甲头戴铁盔的火枪兵一字排开,马车拖拉着的几十个炮兵阵地一字排开,根本不需要惨烈厮杀,几乎就是遇神杀神横推,火枪兵、炮兵也就这么回事,就是幼军、净军骑也还是跟步兵差不多,并不愿意直接冲锋,若不打两轮枪都不会近身厮杀,反而猛如虎的千骑蒙骑尤为悍勇。 仅一日,鞑靼十几万老老少少牧骑就被撕的三叉两耳,漫山遍野跑的到处都是,只要能骑马的幼军全都奋力追杀,林丹汗带着万骑在崩溃的第一时间就脱离了战场,一路向东逃,五千明军骑只是向东追杀了不足百里就退回福化城,反而张邦国、猛如虎带着一千马车,连轰带炸一直杀到宁夏贺兰山才压着近两万俘虏返回,返回途中又四处劫掠各小部,甭管老弱全都成了俘虏,赶着无数牛羊回福化城。 一干败军逃入宣府之北的答鲁城时,卜失兔差点一刀抹了脖子,好不容易搜刮了右翼三部才整了十余万男女牧骑,结果一战下来,跟着逃出来的才有不足两万人,而就在此时,努尔哈赤领着不足一万建州三旗前来汇合了。 明军再次大胜,还未等追杀的明军返回呢,马林带着人亲自押运粮食跑了过来,见到无数牛羊,无数被看押着之人,就算从军武几十年的马林也傻眼了。 刘卫民将军卒全都交给了各协将勇和参谋们,自己与一些门下监小吏处理俘虏和辎重运输之事,马林看着账外一个头戴红色帽子的喇嘛有些奇怪,与守在门外的朱鼐镜说了句,不一会,入帐通报的朱鼐镜才向他点了点头,又走向绰尔济抱拳一礼。 “还请上师莫怪,昨夜大帅丑时还未休息,若非马总兵前来,小将也不敢轻易打扰大帅休息。” 绰尔济双手合什一礼,不平不淡唱了句佛号,这才说道:“麻烦了将军。” “上师,请!” 朱鼐镜说着还伸手掀起帐帘,低头邀请绰尔济入内。 该感慨的也已经感慨过了,刚一脚踏入帐内,正见刘卫民自顾自“呼啦啦”洗着脸颊,看着一旁弓着身子手拿湿巾的妇人,绰尔济心下又是一叹。 第422章 止步不前 (第三章……) 刘卫民从妇人手里接过毛巾擦拭了两下脸颊,感觉自己又胡子拉碴了,有些不怎么满意摩挲了两下下巴,这才坐在马林身旁,笑道:“马老将军来的凑巧了,这位是绰尔济上师,是佛法大德之士。” 在马林一脸怪异下,刘卫民又向绰尔济抱拳一礼,笑道:“上师来了此处,门外混账小子竟未能及时通报,还请上师原谅则个。” 卓尔忙起身还礼,说道:“将军公务繁忙,是小僧多有打扰了。” “呵呵……上师太过多礼了,来来,马老将军也一同品茗下陛下送来的贡茶。” 刘卫民一边示意绰尔济就坐,一边起身从桌案上拿起一木盒,示意身后妇人将冒着烟气水壶提来,笑道:“不怕两位笑话,刘某也就只能吃出来好吃不好吃,若要说个一二三来,那可就难如登天了,什么功夫茶的咱也不会,将就着吧,呵呵……” 妇人提着茶壶,小心仔细为三人倒着茶水,马林看着妇人目瞳幽蓝、鼻梁高深,诧异道:“此女不会是瓦剌人吧?” 刘卫民点头笑道:“是济农的小哈屯,正如老将军所言,确是个瓦剌人,额磷臣自个逃了没影,将她和一干妇人也不管不问了。” 马林一阵无语,鞑靼济农就是小汗,与大明朝王爷也是一般人物,哈屯也几如王妃,用一个王妃为奴婢……可一想到驸马府里的张氏,又无奈摇头苦笑。 “也就刘督师了,旁人可不敢如此。” “呵呵……”刘卫民呵呵一笑,知道马林想要说什么,却也不甚在意,鞑靼女子早就习惯了这种胜王败寇之事,笑道:“做几日粗活就可保住族人性命,玛依拉,你觉得值吗?” …… 刘卫民不由摇头苦笑,叹气道:“要说各处大小板升城也有不少明人,却还听不明白大明话语,也是挺奇怪的。” 绰尔济却抬头看了眼蓝眼鼻挺女人,说道:“玛依拉是土尔扈特和鄂尔勒克幼妹,嫁与额磷臣也才一年,这才听不懂明国话语。” “土尔扈特部……” 刘卫民一愣,沉默片刻,轻轻一叹。 “一个有骨气的部族,想不服气都难啊……” 刘卫民一阵叹息,马林、绰尔济全怪异看着他,他们哪里知晓百十年后,土尔扈特大迁徙又要死了多少人。 “唉……” 刘卫民叹气摇头,苦笑道:“上师言及土尔扈特部,刘某竟然有种罪恶感了,也罢!” 转头看向玛依拉,说道:“玛依拉,带着你的亲随族人离去吧,想去寻额磷臣也好,回自己父兄身边也罢,都随你!” 马林、绰尔济眼中更加怪异,有些不明所以他怎么对瓦剌的土尔扈特部如此宽容,见玛依拉依然跟个小迷糊一般,苦笑指了指绰尔济。 绰尔济一阵叽里呱啦,玛依拉却很是怪异转头看着他,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想去哪里都可以,你自由了。” 刘卫民也不再理会玛依拉,而是看向绰尔济,笑道:“上师前来,不会又带来了好消息吧?” 绰尔济神色郑重了起来,掏出怀里信件送到刘卫民手里,双手合什唱了句佛号,说道:“按照契约,将军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否还依然遵守诺言?” 马林一愣,刘卫民咧嘴呵呵一笑,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看了一遍,点头笑道:“刘某向来言出必行,只是……林丹汗好像并未正儿八经遵守诺言,不会是与建州贼成了兄弟盟,或是成了儿女亲家了吧?” 绰尔济微微一笑,说道:“大汗所做难道对明国无利吗?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难道越多些不好么?” 刘卫民微微点头,笑道:“确实如此,没想到努尔哈赤如此够狠,竟然斩杀了如此多左翼台吉、首领,估摸着也没人敢再信了他吧?” “此战我大明惩罚了些总是侵入我土贼子,右翼残了,反而不得不依附他林丹汗,建州贼手起刀落替他惩罚了叛逆,估摸着林丹汗也成了一个真正草原大汗了,咱们两家算是都得了好处,共赢!” 听着两人对话,马林心下惊起万丈骇浪,哪里能想到两人还有如此私密之事。 刘卫民笑道:“上师想来也见识了我军火器之威,若此时我军翻脸不认人,后果如何……上师应该很清楚,但我皇仁慈,并不愿意制造太多杀戮,两家相互杀戮了两百余年,由生死仇杀到相互友好市易,今后成为一家人,为兄弟亦无不可能。” 绰尔济微微点头,说道:“将军说的是,大汗也愿意与大明朝为兄弟盟,愿意两家和平相处,也希望将军可以还回此处。” 刘卫民却微笑摇头,说道:“上师也知晓,两家虽市易了几十年,可期间还是不时会有贼人越境袭扰我大明国,此处十万汉民可见其情形。” “当然了,为了表示诚意,刘某可以替我朝太子向林丹汗求娶其女为妃,太子也就成了黄金家族的塔布囊,按照你们的规矩,塔布囊可以拥有自己的部族,拥有自己的领地,这没问题吧?若还不行,陛下也可以迎娶一位黄金家族的女人为妃,此处为此女的领地,暂由我明军代管,如何?” 绰尔济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合什说道:“此事太过重大,小僧也无法答应家将,需禀告大汗后才可与将军答复,但小僧以为,我草原高贵公主嫁与大明朝皇室,大明朝公主亦要嫁与我大汗才够有诚意。” “砰!” “大胆!” 未等刘卫民开口,马林眉毛倒竖,刘卫民忙伸手按住一脸恼怒的马林。 “上师话语也确实有些道理,但我大明王朝有祖训,不割土、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的祖训,上师的要求有些不合实际,就是我皇,或是太子殿下迎娶草原公主,刘某估摸着不用十日就会有一间房子的弹劾奏折,会有无数群臣要砍了刘某的项上人头。” “当然了,想娶我大明朝公主也不是一定不可以,但这不是以政治目的前提下,若林丹汗愿意前往我大明京城,愿意在学堂就学,以男女真情求得一位公主,刘某想来陛下也不会棒打鸳鸯的,以男女真情,不以政治目的的结合也就算不得了和亲,还是有一丝可能的。” 话语说完,马林嘴角一阵不屑,大明公主是何等的尊贵,就算看上叫花子也绝对看不上嫁爷嫁孙的鞑靼的,绰尔济也是一副见了鬼模样,林丹汗怎么可能跑去北京城为质子? 绰尔济心下叹息摇头,刘卫民替皇帝或是太子求亲本就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换了个,却不允许大明王朝的闺女带有政治色彩。 太欺负人了,可绰尔济却不敢开口反对,至少此时不能反对,未有稳住跟脚前,未能消化右翼三部残余部族前,他们就不能在无数火炮前反对! 除非他们想死! 此时明军占有很大的优势,马林不明白,绰尔济不明白,他们不明白,为何眼前刘大驸马不趁机彻底击败林丹汗夺取无数土地。 见两人一阵沉默,刘卫民又说道:“按照契约,刘某并未对林丹汗所部发起进攻,相应的林丹汗也不能与我大明朝死敌建州贼交好,我大明朝绝不允许建州贼借草原侵入我大明之土,所以……要么林丹汗留下前来草原的努尔哈赤,要么刘某亲领大军前往答鲁城,驱逐所有右翼三部之族,这是我明军最低底线,之后……该如何市易就如何市易,每日一易也是可以。” 绰尔济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叹息,明军掌握了主动,想要硬气反对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用林丹汗推脱,刘卫民也知道这些事情不可能立即就确立下来。 正事谈完,绰尔济又与他谈论起佛法来,看着他兴趣颇多,实际上他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心下如何不屑,脸上却未有半分异样,反而让绰尔济更加卖力推广他的佛法来。 草原的佛法是俺答汗引入的,因为黄教告诉他是忽必烈的转世,有做蒙元大汗的资格,也就有了“阿拉坦汗”之事,俺答汗被黄教这么一加持就成了忽必烈的转世,其他部族首领一见如此,也跟着将黄教喇嘛搬回家中供奉,也想整个祖上谁谁的转世,极短时间内佛教就占据了草原,而且没有黄教的加持,任何台吉、首领都是不合法、不被认可的。 因为俺答汗引入的黄教,俺答汗一系也隐隐成了草原宗教领袖,林丹汗一开始也是信封黄教的,拥有伟大志向之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不是草原领袖的事实? 一咬牙,一跺脚,也就有了红教之事。 林丹汗是成了草原红教的代言人,成了草原红教领袖,可问题来了,尽管都有转世一说,关键是黄教比红教先一步占了草原,草原也成了黄教的主场,红教也根本不是黄教的对手。 两教具体区别刘卫民也是没弄了明白,若非因为六月飞雪之事,他也绝不会碰触鞑靼草原之事,他很清楚喇嘛进入草原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他得了便宜就立即想要止住脚步的原因,至于草原是黄教还是红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模一样的,毫无任何区别,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可一旦他太过介入或是大明朝用武力强行占据,很可能就会成了另一个样子。 第423章 无法理解的怪异 (三章,第一章。) …… 六月飞雪,九月却成了炎热的夏季,草原却一片萧条,本该一人深的枯草也没了丝毫踪迹,看着远远赶着牛羊的牧民摇晃走来,看着牛羊成群却个个瘦骨嶙峋,绰尔济心下莫名一阵感叹。 回头看向看也看不见的庞大营地,沉默许久,他知道,那人赢了,不仅仅只是赢了战争。 一群人远去,牧羊人冷漠看了许久,再次默默赶着牛羊马匹,他需要赶着自家牛羊前往那片可以存活之地。 六月飞雪冻死了数千里植草,没有草牛羊就无法存活,只能在还没完全瘦死前卖掉,换了可以活命的粮食。 无数粮食、草料自河北、山东、河南、陕甘、山西如一条粮食河流向关外汇集,小辣椒押解着台吉老爷们回京了,八万汉蒙俘虏在幼军看押下入关运送粮食饲草,这些俘虏成了刘卫民私有财产,他们最后将会被押解着流放大明岛。 关外近三十万张嘴的饥民,数百万头牛羊马匹需要养着,就需要难以计数的粮食、饲草,皇庄名下种了不少红薯,红薯、玉米秧苗就是最好的饲草,这个时代也没有麦秸还田一说,麦秸掺些麦麸喂养牛马也没有问题,而八万俘虏入关就要没日没夜拖拉运送物资。 刘卫民送走了绰尔济、马林,军队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各协将军,他依然只是处理民务之事,各部大大小小头领全都押解着送入关内,除了一群上层且年岁较大的妇人无法远途行走外,基本上此处已经是了他名下之地。 大帐中除了妇人还是妇人,一个个全低头不语,刘卫民捂嘴轻咳一声,说道:“诸位都是各部大小台吉之哈屯,你们的男人或逃或死,或被本总管流放,按照草原规矩,你们也成了本总管的私人财物。” “战场上生死相争是男人的事情,战后本总管也不愿再举屠刀。从现在起,无论老幼,以千人为部,各位就是新部台吉,总管府所领之地诸事皆由诸位自行处置,但是你们须记住了,虽给了你们自由、权势,但你们依然还是本总管私人财物,须遵从北地总管府律令,其余的……你们原本如何还如何,领了各自所需的救命粮就可以离开了。” 方逢年等一干年轻历练官吏全傻眼了。 这……就完事了? 一干妇人也傻眼了,卜失兔的哈克哈屯犹豫说道:“上……上使愿意……愿意放我等离开?” 刘卫民眨了眨眼睛,点头笑道:“领了粮食,领了总管府牌旗就可以离开了,但需要警告诸位,此时正是饥饿灾民无数之时,留在总管府所属之地,你们可以活命,若离开了总管府的保护,本总管救济你们的粮食也会被他人抢了去。” “台吉,诸位虽是妇人,也应该知晓台吉意味着什么,诸位若一心要离开总管府属地那也随诸位,但你们带走了本总管的私有财产,下次再见时,本总管也不会再有任何怜悯!” “哈克哈屯可还有疑惑?” 哈克哈屯看起来有四十余岁,给人的感觉颇有些沉稳,听了他的解释也不再开口,只是微微一礼坐下,黄金家族想要轻易臣服并不是件简单之事,刘卫民也没想对草原诸部进行太大的改变,见无人开口,神色严肃了些。 “千人为一小部,一会儿会有人为你们划分部族领地,原则上所有土地都是本总管的土地,不许私自发生械斗,草原贫苦,总管府不需要你们缴纳赋税,但保护领地安危是每一个人应尽的义务,若要抽调人员随军杀敌护土之时,诸位台吉必须无任何条件全力支持!” 刘卫民看向方逢年,方逢年忙拿着一摞纸张上前。 “这些算是本总管与诸位的契约,一旦签下了,按下了手印,诸位就算是了一部台吉,拥有权利的同时,也须尽了自己应尽的义务,若违反了契约可别怪本总管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刘卫民说罢,解开了一个纽扣,自顾自走出大帐,方逢年和一干官吏,以及一些翻译会给这些人细细解释,见他抬步掀帘走出账外,玛依拉忙拿着披风紧跟在身后。 “你倒是很奇怪,放你回去怎么又不走了?” …… 见她一脸疑惑,又是一阵苦笑,叹气道:“也罢,不想离开……赶明个替你寻个我大明才俊。” 回头看了眼身后吵吵嚷嚷,对一干女人为了权势争吵很有些诧异,感叹原来在权利面前,女人与男人也没太大区别。 很难得有清闲时候,在营地中缓缓散步,朱鼐镜带着人紧紧护在身后,随意走走看看,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无数人正在光着膀子修建城墙工地。 福化城是土木城,与一层土一层草不同,而是用树木夹杂着土层修建起来的,看起来与中原城池差不多宽厚,对付使用弓箭的草原部族也还成,在火炮面前就要差了许多。 修建的汉民已经不再是白莲教的奴隶,至少他可以肯定,大部分不安分的白莲教教徒已经被押入关内,眼前的多是被鞑靼多年掠夺的边民青壮,多年的奴隶生涯已经成了行尸走肉,尽管同为大明人,刘卫民也未骤然放他们离去。 看着他转到了这里,监工钱三忙弓着身子一溜小跑跑过来。 “小人见过宗正大人!” 看着工地上的忙碌,刘卫民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查看,一边随意问着。 “他们没啥不满怨言吧?” 钱三忙说道:“宗正大人不仅救了他们,还让他们赚些银钱回家,这么大的恩情若还他娘地敢不满,俺抽不死他们!” “嗯……无需太过严厉,这里的人有些多了,城墙修不修无所谓,关键是屋舍,要趁着人多时多多修建,越多越好,做好了,爷绝不亏你!” 钱三大喜,忙说道:“宗正大人放心,小的绝不敢大意!” “嗯。” 刘卫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河套之地尤为适合种植土豆,将来这里也会成为一座军镇,他也不愿住在低矮的帐篷里,正当他视察工地时,方逢年摇头叹气跑了过来。 “总管大人。” 看着抱拳行礼的方逢年,笑道:“被吵的头疼吧?” 方逢年却苦笑道:“被吵闹只是些许小事,下官有些疑惑,不解大人因何又将鞑靼还给了他们?” 刘卫民微微一笑,说道:“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或许一两百年后才能知晓咱们今日所做之事。” 方逢年不由一愣,脸上更是一脸疑惑。 “谋士五境,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若以书田心下所想,顶多算是谋国,谋国一时之利,而谋天下就要谋国之万世。” 刘卫民走到一截枯木前坐下,示意他坐在身边,笑道:“只要不理会鞑靼,鞑靼自己就会把自己送进坟墓,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只要大明朝征服了他们,并与之交好,只要支持他们的台吉始终为王,不出两百年,千万里鞑靼就只有北京城两成人丁,自己就会把自己全都阉割了的,可若咱们控制太严,让他们觉得危险,或是由咱们的大臣强行治理,鞑靼反而可能躲过这一灾,也或许由此而兴盛,会始终是咱们的敌人。” “呵呵……” 刘卫民看着更加疑惑不解的方逢年,不由呵呵一笑。 “记着本督一句话语,征服一弹丸小国很容易,摧毁他们的上层,一场残酷血腥屠杀即可达成自己目的,但对于乌斯藏都司、朵儿甘都司、奴儿干都司、哈密、瓦剌、鞑靼、亦力把里这样地广人稀之地、贫穷偏远之地就要慎重,不是简简单单的厮杀就能解决的。” 看着眼前的一脸懵懂,不由咧嘴一笑。 “一个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就算是天下雄主,也只能影响短短几十年,你我可以更加严厉对待鞑靼诸部,可这也只是几十年,最多三代之后,这里还能剩下什么?” “但是,有些东西却可影响千百年而难以改变,有时候就要利用这些根深蒂固的影响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才可算是谋万世之基!” 刘卫民很是用力拍打了几下他的肩膀,笑道:“有些事情可以去做,却没法详细说明白,至少此时是没法子说明白的,因为此时还只是初期,还远没达到坚不可摧的地步,等到了咱们都七老八十了,或许你也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鞑靼无女人为台吉之事,无论对于大明朝还是鞑靼,这都不符合规矩,但是呢,做事之前一定要记住最初的目的,大明朝自身就像是一个得了病的巨人,不能没完没了多线厮杀消耗国力,之所以要掌控此处,也是因为消除或是缓解九边压力,但同时也要避免给鞑靼造成太大恐慌,要适当的释放大明朝的善意。” “俘获的台吉流放大明岛,那是因为他们侵犯了大明朝的威严,必须要给他们一些惩罚,大棒子不敲下去,他们永远不知道有多疼,疼了才会长了记性,而女人为台吉也是折中的法子,等这些人死后,有了一二十年,或者更久的适应,已经习惯了咱们的存在,咱们也就与鞑靼人没了太大区别,治理也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也罢,咱们也就占了主动。” 方逢年有些不理解他的话语,却又不能轻易去辩驳,他知道眼前之人话语往往并非虚言,说道:“下官尽管还无法理解总管大人话语,可虎墩兔又当如何?难道大人依然允许他为鞑靼大汗吗?” 第424章 背叛者 (第二章) …… “虎墩兔……” “林丹汗……” 刘卫民低头轻笑。 “此人看着是雄才大略,看着是一代枭雄,实则此人只是个空有理想的草包,说不定……过几日他会送来建州老贼的头颅也不一定呢!” “啊?” 方逢年一脸不可思议,刘卫民却起身摆了摆手,又背着双手在营地内瞎逛起来。 女台吉太过震撼,但谁让他是北地鞑靼、女真总管呢,想怎么整都可以,一帮女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台吉,门下监小吏朗读契约内容,一旁的翻译就会逐条逐句解释如同律法条文一般的契约,一个个女台吉也在地图上选择自己部落驻地起来。 正如所料,有些女台吉更希望可以逃离出去,听着探子汇报他也对此不闻不问,照常该给粮食的依然付给粮食,而且还是按照人丁直接发放到每一个人手里。 女台吉在俘虏奴隶中引起很大震动,可随着抢粮食流言传开后,女台吉还没离开大板升城驻地呢,就有七个女台吉被下面的族人举报了,七个女台吉也失去了台吉的资格,由此换成举报之人任台吉,当然了,他也足够宽宏大度,只是将七个女人赶了出去,给了一辆车一袋粮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 牧民最大的根本是牛羊,没了牛羊就什么都不是,但粮食、牛羊也不是说免费就免费,刘卫民也懒得去仔细筹划,就在八白室地方一划,又随意点了几个土地肥沃的地方,让他们去挖土建房,给军卒修建营房驻地。 当火器射速提高后,游牧民族的优势就开始逐渐消失,使用四轮马车拖拉火炮,为幼军骑兵装备手雷、小炮、火枪,见势不妙跑就是了,反正松软的鞑靼小骑弓射程又比不得火枪。 看到余丛升骑马带着近万抱着马脖子步卒,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余丛升自打大战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几岁,六十多岁的老头也不怕将身子颠散架了,非得整日带着遭了老鼻子罪的步卒瞎逛。 一把拽住缰绳,大手搀扶着老头下了战马,苦笑道:“老大人你也真是的,年纪都如此了,老老实实与小子待在家里享福就是了,非得折腾自个。” 余丛升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折腾,老头子可是不成了,再不折腾几下可就真的没法子折腾了。” “成!小子在您老面前也就是个小旗,你爱咋折腾咋折腾。” “呵呵……” 余丛升接过小胖墩递过来的水囊很是大大饮了口酒水,抹着胡须上的酒渍,笑道:“老头子每每想起以往之事,还就发现得了你这么一个小旗最是得意!” 又说道:“考虑了这么久,考虑清楚了没?”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以小子想来,虎墩兔应该是会与建州贼交恶的,努尔哈赤杀了朵颜三卫、科尔沁诸多头领,想要再获得鞑靼人的信任会很难,沈辽建州贼也成了真正的四困之地,虽小豆芽还未真正整合北部之地,也确实可以彻底解决了沈辽建州之贼,可……关键是陛下,陛下想要亲手解决了沈辽建州贼,想要让孙承宗领兵夺回沈辽之地。”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先给孙承宗一年时间吧,若一年他可以训练出一支强军,咱们只需在一旁搭把手,若不能……咱们就夺回沈辽,夺回故土,了不起小子跑去大明岛,不让陛下心忧也就是了。” …… “也不知老头子从哪拾了你这么个妖孽,当今之世……你刘镇国堪为第一人!” 沉默许久,余丛升摇头叹息一声。 “呵呵……老大人说笑了,小子去大明岛也还是为这片大地出力,反正咱们都是操劳的命,哪里都是一样的。” “自我流放可没几人能够做到的,老头子可是看了太多被军卒强行扔上船只之人。” …… 刘卫民与余丛升并肩走在草地上,小胖墩、朱鼐镜、玛依拉,近万将勇皆下马牵着马匹跟随在后,两人说说笑笑,一队十骑背插小旗纵马狂奔而来。 “报……紧急军报……” 探子飞纵而下,大步来到刘卫民身前单膝跪地。 “报大帅,李将军、柴将军紧急信件!” 刘卫民一愣,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接过信件三下两下撕开,一目十行看罢,不由叹息摇头。 “怎么了?” 刘卫民将信件送来同样郑重的余丛升手里,叹气一声。 “还真是啥事儿都做不成的家伙,这么多鞑靼牧骑,突袭之下还能被打的大败而逃。” 余丛升忙将紧急信件快速看了一遍,也摇头苦笑道:“鞑靼是真不成了,就不知两位老将军能否留下了老贼。” 又皱眉道:“努尔哈赤所带之卒是看守开原、铁岭的三个镶旗,若能留下了此贼,或是重创了他,是否可以趁机夺回开原、铁岭?” 刘卫民低头沉默走出数丈,微微摇头…… “开原、铁岭夹在建州贼与鞑靼之间,我军若现在占了那里,运输补给都很困难,让建州贼倍感危机不假,可也让林丹汗如芒在背,有些得不偿失,建州贼没了这些精锐,势必会增加更多军卒,林大汗与鞑靼彻底翻脸后,就算两人再次接触,也绝不敢轻易放松了彼此,到时候……或许林丹汗求咱们助他也不一定。” 余丛升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辞,笑道:“说了这么多也无用,等着吧,等两位老将军的消息吧。” 李怀信、柴国柱两人带着净军、幼军骑,兵力相当情况下,就算占不了便宜也绝不会吃了太大的亏,刘卫民、余丛升对此并不是太过担忧。 在绰尔济返回时,刘卫民就令八千骑北上,就是为了防备林丹汗出了意外,担忧什么还就来了什么,具备如此之多优势还能惨败而逃。 两日前,努尔哈赤应邀参加宴会,只是没想到林丹汗会突然发动袭击,也幸好本能的谨慎,在儿子拼死护住下才逃出了林丹汗大营,带着的两百骑也死了仅剩三十余人,人人带伤逃回营地,谁也没能想到毫无征兆下林丹汗会突然袭击,大营被围,无数火把吼叫厮杀,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围攻,拼杀了小半时辰,建州大营损失惨重,看着一个个儿郎倒在地上哀鸣,也彻底激起了努尔哈赤血性,根本不管四周撕咬,领着残军猛攻林丹汗中军大营。 是人都是最恨背叛者,努尔哈赤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前来增援,还没与明军厮杀呢,林丹汗竟然对自己举起了屠刀,红了眼之人尤为可怕,一个个人惨叫跌落战马,林丹汗看着近在眼前厮杀也有些畏惧,准备后撤一些,将战线拉开耗死努尔哈赤,结果就是这么后退了一步。 黑暗中无数人怒吼“虎墩兔死了”话语,这么混乱战场又无法确定,努尔哈赤又突然散开自三个方向,拼命厮杀吼叫,黑灯瞎火的,谁也弄不清是哪个率先崩溃逃跑。 林丹汗大败,被溃兵裹挟着一路向北逃窜,努尔哈赤也没捞了个好,三旗九千骑损失过半,追杀林丹汗半个时辰也不得不放弃,人人带伤转道连夜欲要逃回沈阳。 李怀信抬头看了看天上泛起的鱼肚白,面上虽未有异样,心下却有些焦虑。 柴国柱好像知道他的焦虑,笑道:“放心吧,老贼就算不从此地逃回沈阳,也绝对逃不过咱们的探子眼睛,只需静等即可。” 李怀信微微点头,说道:“这就要天色大亮了,对于咱们反而更加有利,希望今次可以留下了老贼……嗯?好像……来了!” “报——” “三十里外……建州贼!” 柴国柱转身捶了下李怀信胸口,笑道:“老李头,可别他娘地栽在了一群残兵手里!” 李怀信转身走向战马,笑道:“你自个小心着自个吧!” “万胜——” 李怀信翻身上马仰天怒吼。 “万胜——” 震天怒吼惊起无数宿睡飞鸟。 无数本还坐着等待军卒纷纷翻身上马,拖拉着的两轮马车也缓缓移动,对于骑军来说,投石机发射手雷远比拖拉火炮更强。 李怀信、柴国柱一人领一军,净军、幼军骑指挥使反而成了副将,两人一左一右相隔两里,战马迈着碎步缓缓向迎上来的建州骑压了上去。 …… “吁……” 腰腹绑着素布的努尔哈赤猛然勒住战马,多尔衮想也未想跳下战马,整个身体伏在地上,听着整齐划一震动,脸色顿时大变。 “阿玛,是……是明军骑!” 努尔哈赤心下狂震,阴沉着脸连连深呼吸。 “还有多少白甲巴牙喇?” “五十……七……”多尔衮嘴唇一阵颤抖。 努尔哈赤胸中怒火万丈,钢牙紧咬,良久冷哼怒吼。 “所有白甲巴牙喇全部居前,明狗想与我大金勇士马上争锋,他们还不够资格——” 努尔哈赤愤怒嘶吼,连连遭受打击的残军也阴狠暴怒起来,纷纷跟着仰天愤怒嘶吼。 “杀明狗——” “杀!杀!杀——” “杀——” 三十里,两军相距三十里,身处险地的努尔哈赤别无选择,只能击败眼前明军,打通回家道路。 两军几乎不约而同,同时轻踢马腹,碎步对冲。 第425章 殇……(上) (第三章,有些无奈,有些心疼……) …… “五百步!” “四百步!” “仰角六十,引线一寸,准备——” “呜呜……” 随着观测兵怒吼,号角也随之吹响,令旗手一脸淡漠看着面前马车上操炮手调整角度。 “三百步……放——” 令旗手猛然挥下小旗。 “嗡……” “再放——” “嗡……” “三放——” “嗡……” …… 因是两轮马车,车身后重,操炮手坐在强弩后整个身子都向后倾斜,随着令旗挥舞,始终踩踏在弓臂的双脚骤然发力,坐着的身躯大幅度后仰,双手拉拽弓弦把手微微轻响,副炮手已经将一个掌心雷放入卡槽里。 “两百步,仰角三十……” “放——” …… “三放……” …… 五放…… …… “轰轰轰……” 无数炸响在耳边响起,操炮手只是随着令旗手挥舞抠动扳机,双手只是本能拉拽弓弦把手。 “轰轰轰……” …… “砰砰砰……” …… 马匹不断栽落,三百步外,身披重甲的白甲兵身上没有遭受重大打击,却因战马受创而不断栽落,无数人不闻不顾拔出匕首刺进马屁股,鲜血染满了战马,速度却骤然加剧三分,向着端起了枪支的军卒疯狂冲杀。 一百五十步…… “砰砰砰……” 无数炒豆子炸响。 明军根本不管自己打死了多少人,前排开过枪后,后排踢马上前,随着旗子下挥而抠动扳机,第三排上前……第一排,第二排……一次次上前,一次次排枪射击。 到了后面,操炮手、副炮手、挥舞小旗兵卒也不管弩炮了,只是冲到最前,不住向前奋力扔冒着烟气的掌心雷。 “轰轰轰……” “砰砰砰……” …… 一阵一左一右夹着狂轰滥炸,一阵风吹过,李怀信、柴国柱大怒,看着数百骑疯狂向东、西两个方向逃窜。 “给老子追——” 李怀信大怒,战刀向东猛然一斩,数千幼军陡然拨转马头向东打马狂追,柴国柱看向眼前狼藉,苦笑一声,挥动一下手臂。 “留下千人打扫战场,其余的跟着老子去追西面的混蛋!” 新式枪弹制造很麻烦,与后世枪弹已经很相似了,装填也很是快捷,数千人轮流开火,几乎与重机枪没了太大区别,米尼弹弹头里增加了一个钢质小弹头,虽制造是麻烦了些,但却省下了不少铅丸,锻压出弹壳后,几乎就与后世子弹没了多少区别。 如此快速装填的火枪,加了料的弹头杀伤力太强,无论是打在人身上,还是战马身上,就会第一时间栽落,想替后面挡枪弹都不能。 黎忠南一脸苦笑看着一地狼藉,只要被枪弹打中胸腹,就是想救都没法子救,使用了数月恶魔子弹后,净军、幼军几乎就没人不知道的。 一脚踢翻抓住自己裤脚,看着满是死亡前哀求的汉子,顺手一刀刺入他的心脏,汉子双目却露出诡异感激神情。 打扫战场的净军不会多言一句,只是手持马刀一个个补上一刀,替他们解脱临死前的痛苦,就连受伤了的战马也毫无例外。 “不要——” “不要杀俺……不要……” 黎忠南一愣,不由抬头看向一半大孩子惊恐躲避,双脚不住踢腾泥土向后躲藏。 黎忠南刚抬起手臂,或许那半大娃娃以为他要军卒抬起的刀子挥下,一脸眼泪鼻涕哭嚎。 “你们不能杀俺……不能杀俺……” 看着只有十岁模样的半大娃娃,听着可以听得懂的明话,黎忠南一阵苦笑,挥了挥手,众人散开了些,该干嘛依然干嘛去。 黎忠南默然蹲在半大娃娃面前,一把拍掉他手里的匕首,眼睛看向掉落的精美匕首,眉头不由一皱,拾起匕首翻看了两下。 “叫什么,哪来的?” “俺……俺叫……多铎,这……这是……是阿玛给的。” 黎忠南不由咧嘴一笑,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竟然抓了条大鱼!” “兄弟们,都他娘地给爷们仔细些,兴许老贼就在死人堆里!” 声音又尖又细,偏偏还装出一番大老爷们气势,若刘大驸马见到定会一脚踹了过去。 也幸亏多铎才十一二岁,个头也矮了些,要不然还真的死在了人堆里,一干净军也无人认识努尔哈赤模样,幸好还有些只是打中了手脚建贼,挨个查过后也没发现建州老贼身影,无奈之下黎忠南也只能将人脑袋割了挂在战马上,准备回去后让人挨个辨认,至于被弹丸打中了手脚之人,也没一刀砍死,但也多了数百抱着没了手脚哭喊之人。 黎忠南没有等待追杀远去的同僚,将一个个剥了光溜军卒扔进土坑掩埋后,拖拉着一大堆破烂和没了手脚俘虏向南。 终究还是被努尔哈赤逃脱了,在见到最精锐的白甲兵一个个翻滚栽落于马下,看着成排成排族人栽倒在阵前,他就知道自己必须立即退走,枪声、炮声、震天哀嚎、轰鸣、烟尘掩盖了努尔哈赤的转向,等发觉时已经晚了,一群人一头扎进了辽河套沼泽,在损失了几个幼军后,李怀信不得不惋惜退去。 一群人低头耷脑将领回来了,看着眼前的半大娃娃,刘卫民嘴却咧得老大,大手不住使劲拍打着畏惧颤抖的脑袋。 “不错!不错啊——” “来人,将俘虏、人头和他一同给陛下送去!” “呵呵……” 刘卫民又拍打了几下多铎的脑袋,转身时冷光却让余丛升不由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若非他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娃,该有的惨剧也未曾发生,要不然刘卫民能活剐了他,但一切又怪不得他人,自己不争气,一切又能去怪了谁? 没人知道《明史》上发生的一切,没人知道会有多少人被血腥屠杀,没人知道…… 刘卫民突然有些兴趣缺缺,有些失落,又有些想要疯狂嘶吼的冲动,但又不得不承认那个已经快被自己压成齑粉王朝的功绩。 是? 非? 谁又能说的清? ……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 “呵呵……” 余丛升眉头紧皱,看着他很有些异常。 “你小子怎么了?” …… “曾经……” “有这么一个帝国,硬气的很,数百年的时间里,尽管出了这样……那样的帝王,有的被世人贬的一文不值,可这个帝国真的很硬气,帝王为卒,帝王守国门……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 “可是……这个帝国却始终有这样或那样的灾难……始终被困于一处……始终无法突破前朝的领地……” “国,始终无法一统……” …… “后来吧,北方一个势力崛起了,杀戮……无数血腥……扬州十日不封刀……嘉定连屠三次……广州……苏州……南昌……江阴……昆山……嘉兴……海宁……大同……” 余丛升一脸煞白,眼中莫名流露出惊慌。 “无数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可是……它却让国家统一了啊……尽管后来……后来又失去了……又成了残破的……” “死了这么多人……换了一个统一,一个人人为奴时代,一个卑躬屈膝世道……” “值吗?” …… “呵呵……” “值吗?” …… 仰头看天,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 …… 刘卫民病了,在那个名叫“多铎”娃娃随同一车又一车头颅离去,他就病了,多年来强壮如牛的他病了,一连五日高烧不退,烧的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胡话,整个大帐无一人,在头一日说胡话开始,余丛升就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什么都听不懂的玛依拉,用着酒水一遍又一遍为他擦拭身体…… 头戴黄帽的黄衣喇嘛,红帽红衣喇嘛,手持转经筒一遍又一遍轻声低喃着谁也不知道的经文…… 所有领军将领盘膝坐在帐外,数万大军在外静静看着无一人敢靠近的大帐,无一人大声言语…… 所有人都在默默祈祷,祈祷无数人诟病的男人…… 皇帝病了,高烧不退,昏迷了三日,睁眼的那一刻没有看向泪眼朦胧的张嫣,没有看向跪着的群臣,更没看向为他施针的御医,只是盯着角落里的师明。 师明狠狠擦拭着眼睛,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上前深深跪伏于地悲声痛哭。 “呜呜……陛下……” “大……大……兄……” “陛下……” “呜呜……驸马爷……驸马爷大胜……呜呜……大胜鞑靼……大胜建州……老贼……陛下……呜呜……驸马爷大胜……呜呜……斩敌……数万……牛羊……呜呜……牛羊百万……” “呜呜……” “陛下……驸马爷大胜……呜呜……大胜……” 泪水无声流淌,消瘦若骨手掌轻轻按在痛哭人头顶…… “大胜……大兄大胜……” “陛下……驸马爷大胜……呜呜……” …… “不……哭……大胜……好……好事……” “呜呜……” “可……惜……不……不能……与……大兄……痛饮……” …… 第426章 殇……(下) (三章,第一章。) …… 师明伏地痛哭,孙承宗默默上前,轻声说道:“陛下病体尚未恢复,还请注意龙体。” …… 回头看了一遍群臣,又将目光落在张嫣怀里的太子身上,沉默良久再次轻声说道:“陛下龙体欠安,国事当托于何人?” 每一次喘息犹如无数砂纸摩擦,嘴角鲜血无声流淌…… “皇……后……垂帘……王弟……大……大……伴……老师……方……阁老……辅……辅……政……” “呼呼……” “大……大……兄……若……若愚……” “若……愚……” 永远只待在角落里的刘若愚狠狠擦拭了下眼睛,低头掩饰双眼红肿默默在床前跪下。 “陛……陛下,老奴……在!” …… “大……大兄……是……是……皇……皇爷爷……殿……殿前……骑士……” “呼呼……” “将……将木……木箱……还……还给……大……兄……一世……一世君臣……一世……兄弟……不……不可……不可侮之……” “切……切……记……” “留……留在……大……大兄……身边……待……待之……若……若……朕……” …… “陛下——” “臣……臣……谨遵圣命——” “奴才……遵旨——” “陛下——” “陛下……” …… “陛下……八百里……” …… 天上雪花飘落,仿佛天地在呜咽,整个皇宫在呜咽,悲戚他们年轻帝王…… 皇帝病逝,镇国公病危,朱徽妍昏迷不醒,郑贵妃只是远望遥远看也看不见的福化城…… 一场梦,前世今生过往重重,遥远的自己都不知道是否一切的真实…… “大兄恭喜啊,恭喜大兄再次赶的建州老贼狼狈奔逃……” “大兄,小弟请你吃酒……” “大兄,小弟觉得大兄是对的,水开了确实可以顶起巨石,用轴承、杠杆应该可以代替牛马……” …… “大兄,小弟准备设计一艘更庞大的大帝号,就叫天启大帝号……小弟陪着大兄去美洲,看一看大兄的大明岛,看一看咱大明的大明洲……大明的美洲……” …… …… “大兄,咱们……永远做兄弟吧?” …… 无声眼泪滴落…… “臭小子……” …… “你……就是……亲兄弟……” …… 高烧不退…… …… 大明皇帝登基,群臣礼拜,万民跪地…… …… 十五日,整整十五日昏迷不醒,眼角却一直泪水不断…… 骨瘦如柴…… 玛依拉一滴一滴将汤水喂下,赶回来的朱徽妍眼角泪水无声流淌,余丛升却抬着手臂欲要扇打耳光,一脸愤怒大骂。 “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你担忧?” “啊——” …… “陛……陛下……如……如何……” …… “老子兄弟如何了——” …… “啪!” “老子的兄弟如何了——” …… “滚!” …… “滚!” “滚——” “都给老子滚——” “都给老子滚——” “滚啊……” “呜呜……” …… “一群……一群混账……呜呜……你……你该死……你该死……你他娘地该死……你怎么看着……看着陛下的……怎么看着……老子兄……兄弟的……” “啊?” “啊?” …… “呜呜……” …… “老奴……呜呜……” “呜呜……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驸马爷……老奴……呜呜……” …… 看到一直守着自己兄弟的刘若愚,刘卫民彻底崩溃了,拍掉所有碗筷,拍掉面前木盒,拍掉黄绫圣旨…… 一连三日不吃不喝,抱着儿子的朱徽妍直抹眼泪,儿子更是哇哇大哭,直到刘家三老祖狠心扇了他把耳光,才流着眼泪,如同行尸走肉吞下第一口汤水。 …… 又是半个月,雪花已经有了两尺深厚,一队宦官拿着黄绫圣旨前来,躺在病床上的刘卫民一动不动,看也不看低头不敢言语的丁绍吕、田尔耕,枯瘦的手臂微微一指。 “鞭三十。” “诺!” 朱鼐镜二话不说,一挥手臂,五大三粗亲卫上前,提着几个动也不敢动之人扔出屋外,皮鞭落下,全都死死咬住手臂,无一人敢惨叫惊呼,三十鞭,鞭鞭见血,却无一人敢高呼,更无人敢劝解求情。 丁绍吕、田尔耕再次被拖着扔在病床前,两人只是低头,刘卫民依然盯着屋顶,不愿去看鲜血淋漓两人,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滚。” …… “拿着圣旨滚。” …… 两人再次丢在屋外,看着一脸冷漠的卫卒,田尔耕心下叹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遭受如此之耻也不敢不满一声,强忍着背上疼痛爬起,默默拾起扔在地上黄绫,又将丁绍吕搀扶起来。 “唉……” “就知会如此,也不知朝廷都是怎么想的。” 丁绍吕身子骨远不如田尔耕,硬生生挨了三十军鞭,厚实的棉衣也成了破破烂烂,听了田尔耕话语更是苦笑叹息。 “太子登基,被陛下罢去不用的东林党人又回了朝廷,魏公公也是无可奈何。” 丁绍吕看着他手里的黄绫,嘴角又是一阵微微上翘,说道:“李公公话语是对的,今日你我虽挨了三十鞭子,却是打在他人身上,胜负还未分呢!” 田尔耕一愣,又默默点头,搀扶着丁绍吕走向一干司礼监宦官,说道:“公公说的是,以为驸马爷病重就想夺了刘家寨产业,这是逼着驸马爷回京啊!” 丁绍吕笑道:“回京好,回了京,不知又有多少人会倒霉了。” …… 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远去,在刘卫民面前两人不敢坐轿乘马,两人几乎从头看着刘卫民是如何一点点走到现在的,三代帝王的绝对恩宠信任,如今换了个不足一岁的娃娃为皇帝,就以为可以借着皇帝压他一头? 丁绍吕还好一些,田尔耕吃的亏最多,原本以为可以压着,而事实却是反着来的,五军都督府几乎换了一遍,数千人堵着刘家寨,净军提督原本是要让魏忠贤担任,结果魏忠贤根本不理会,又让王体乾担任,王体乾干脆就病倒了事,其余的大公公都病了,无可奈何,朝廷调回在江南担任江南造船厂的提督王承恩……一系列调任罢免,就是卫民钱庄也自凤阳调了个不知名的张承信老宦官任提督。 原本刘家寨可以毫不理会,直接将人用棍子打出去,奇怪的是留守驸马府的张氏,这个混账女人竟然什么都不理会,任由混乱发生。 朱徽妍代替了玛依拉,一勺一勺为他喂着汤水,刚喝了几口刘卫民就将头颅转到另一侧,看的她泪眼朦胧。 “相公,皇兄若见你如此,定会埋怨妍儿的……为了皇爷爷……父皇……皇兄……” “别这样,好不好……” …… “不想……想……家里……饼子……” 朱徽妍用力擦拭了下眼睛,欢喜道:“妍儿为相公去做,做相公喜欢的饼子!” 这么久了,刘卫民第一次开口,朱徽妍大喜出屋,房里只剩下角落里的刘若愚。 “说,怎么回事,为何桅杆会突然断裂?” “老奴……老奴未能查出来,陛下后来……后来不让老奴再查……” 刘若愚只是低头低喃。 …… 屋内只剩下炭石不时炸响声,过了许久…… “唤绰尔济。” “诺!” 刘若愚起身,对着躺在床上的刘卫民深深一礼,退出了房门,将房门细细关好才传出远去的脚步声。 …… 朱徽妍寻找麦粉很快传遍整个营地,无数将勇默默站在屋外,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个雪人,却无一人敢上前。 余丛升微微转头看向无数将勇,心下微微一叹,又不屑看向遥远的京城。 “还真是不作不死,竟敢逼着臭小子回京。” 李怀信如今也无任何官职,只能算是学堂兵科教喻,可他知道屋里人的强势,心想着朝廷的急切无奈苦笑叹息。 “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廷还是急切了些,镇国可不仅仅只是精通军略一事,老夫就担心镇国闹得太大了……” 柴国柱捋须不赞同说道:“朝廷也太会胡闹了,镇国自神宗陛下就立起了刘家寨,数年过去,刘家寨所产、所出,无不是用于大明朝一事上,说句公允话语,就算老夫也无法做到镇国之公允为国,陛下新登基就废弃了矿监、税监,连商贾之税也不再缴纳,如此作为又怎可经营好刘家寨名下产业?” 余丛升笑道:“等着吧,臭小子不入京还罢,入了京城……呵呵……有些事情可就由不得朝廷了,两位若想入朝为官,老夫与臭小子说一说,或许入阁拜相也说不定。” 李怀信、柴国柱一愣,正待摇头…… “两位莫要以为不可能,真惹火了屋里小子,换了皇帝也是可以的。” “别忘了,先皇可是有长皇子的,而且……三代先皇也都有遗诏。” 余丛升不理一脸惊骇两人,看着紧闭房门,笑道:“山东、江浙、福建、广东水军、广西、云贵、四川半数大将公子都在皇家学堂就学,九边数月来得了刘家寨多少好处?殿前新军皆出近千卫所,两位不会不知晓袁巡阅惹出的事端吧?再加上无数宗室子孙……” “刘家寨一年收入比整个大明朝赋税还多,若逼急了那小子,养着天下卫所军卒也不是不可能,仅一个辽东数万军卒还能挡住数万幼军?” “更何况……两位真以为辽东底层军卒会愿意对那小子动手?刘家三兄弟,刘家寨老弱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辽东人,沈辽几十万军户因他而活,谁敢动手?” “谁敢?” …… “先皇将五星大帅服送来了此处,两位还不明白?” 余丛升不满轻哼。 “天下军卒在手,刘镇国不死,哪个敢反?” 第427章 千年契约 (第二章,稍晚些还有一章) …… 刘家三兄,包括余丛升以及幼军都有大量辽东军将,沈辽二三十万人撤离险地,其中青壮多被孙承宗截流了下来为卒,更别说因刘卫民的缘故才保住了各卫所千户、百户名下田地,有皇帝遗诏,各卫所向着谁还真不好说,听了余丛升话语,李怀信、柴国柱两人才发现屋里病成一把骨头之人已经成了头霸王龙。 看着无数成了雪人的将勇,两人再次轻声低叹,有这么一支军卒,天下又有哪里去不得? 绰尔济已经在福化城停留了一个月,心下焦急却无可奈何,只能强忍着焦虑等待,鞑靼各部如此都快成了一锅粥,与明军交战惨败,与建州厮杀又是一场大败,林丹汗两次参战却都惨败而归,原本以为可乘右翼三部实力锐减之时重整鞑靼各部,可却败给了努尔哈赤,威望大减的林丹汗已经控制不住了鞑靼各部,北方的外喀尔喀实力大增,隐隐成了林丹汗心头阴影。 努尔哈赤虽逃回了沈阳,但也身受重伤,仅半个月就病逝于床,三个镶旗尽没,开原、铁岭空虚,成了后金皇帝的皇太极咬牙抽调两万青壮入开原、铁岭,誓要开春为父报仇。 面对如此情形,林丹汗只能前来求援,可刘卫民却病了,绰尔济焦急等待了一个月,数次求见都被门外军将毫不犹豫拒绝。 刘若愚在前,绰尔济在后,两人在无数将勇目光下推门走入屋内,刚入房屋,就见朱徽妍坐在床头伺候,被窝里的刘大少却从这头钻到那头,直到房门轻响才露出脑袋看向他们。 “驸马爷,人带来了。”刘若愚弓着身子。 “小僧见过总管大人。”绰尔济一手持着转经筒,一手缠绕着佛珠微躬一礼。 听着“总管”两字,正要夹起一根咸萝卜的大手一顿,朱徽妍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手撕了一些鸡肉放在他面前的小瓷碟中。 “上师莫要多礼,本总管身体不适,慢怠了上师,还请上师莫怪。” 绰尔济正要客套两句,刘卫民看向刘若愚,轻声说道:“老刘,给上师搬个椅凳,此处无外人,无需如此客套。” 刘大少正要伸手去抓碗碟,刘卫民抬手就是敲了一下,眼睛一瞪,刘大少捂着脑袋钻进了被窝,朱徽妍看着儿子模样也只是微笑不语。 “本总管是陛下亲命的北地总管,是草原和辽东总管,但上师需知晓,并非陛下想要夺了草原土地,也不是想要杀死所有草原之人,只是因为草原部族时不时就会有人抢夺我大明百姓,这才令本总管前来此处。” “我大明尊重草原人的习俗,尊重草原人的信仰,更愿意草原各部相敬友爱,若林丹汗愿意与我大明和平,愿意成为一家人,本总管可以与林丹汗和各部立下千万年友好相处契约。” 绰尔济深吸一口气,正要起身,刘卫民伸出枯瘦大手微微下压,说道:“上师不必如此客气,这里如同自家一般,有什么话语直说即可。” 绰尔济还是站了起来,依然深深一礼,说道:“小僧敬服总管大人的真诚,大汗也很愿意与大明朝和平相处,只是……建州贼在开原屯兵两万,我……我族很难抵挡凶蛮之贼,希望总管可以售与我族一些火器。” 刘卫民想也没想,说道:“可以,开了市易,本总管可以售卖给草原三千杆火枪、三千枚掌心雷,但生意归生意,只能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 绰尔济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答应,竟有些不真实感,犹豫说道:“敢问总管大人,可……可还有其他要求?” 刚将一块肉块放入口中,听了绰尔济话语也不由一愣,眉头微皱咀嚼咽下肉块,刘卫民说道:“本督原本想为陛下或是太子做个媒,上师想来也知晓了京城之事。” 伸手拍了拍被窝里露出的小脑袋,看着绰尔济说道:“本总管的儿子本为陛下长子,想代皇长子、本总管之子求个亲,这里也将是迎娶之人的领地,也算是本总管对林丹汗的诚意,唯一的要求……草原须以大明国为兄,为宗主,草原立都使司。” 绰尔济眉头微皱,犹豫说道:“都使司……是不是……小僧并非不赞同,只是……只是各部……总管大人也知晓草原各部情况的。” 刘卫民无所谓说道:“上师自高原而来,当知晓大明朝并不干涉高原内务,当然了,林丹汗若不愿也无碍,但大明朝为草原宗主国是必须的,上师当知,火枪、掌心雷为国之利器,并不会轻易外售,上师乃大智慧之人,当知晓,若非兄弟之国而售国之利器意味着什么。” 绰尔济一阵沉默。 …… “上师不必如此焦急,可以与林丹汗仔细商议商议,想要购买国之利器也好,想要邀请我军相助也罢,本总管都可以答应,本总管可以后退一步表达诚意,与此对等,林丹汗也要相应付出自己的诚意,至少要让本总管相信,草原愿意与我大明朝和平相处,本总管也可以回京与朝廷有个交代。” 绰尔济心下一阵叹息,他知道眼前之人已经后退了许多,心下对卜失兔领兵侵入延安府颇为不满,若非如此,此时也不必如此麻烦了,可是……让黄金家族向大明朝低头…… 沉默良久,刘卫民也不催促,只是细嚼慢咽吃着媳妇做的饭食,看着眼前消瘦……甚至可以用“枯瘦”来形容的男人,绰尔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话语,手掌竖起低头轻唱几句佛号。 “小僧此时无法回复总管大人,小僧也很愿意草原与大明朝和平相处。” “那就这么说定了,本总管等上师和平相处好消息,一个月后本总管就会返回京城,希望离开前可以与林丹汗见上一面,签下千万年和平契约,消弭中原与草原千百年来的恩怨。” 绰尔济微微摇头转经筒,轻轻念动经文,好一会儿才躬身与刘卫民道别。 直到刘若愚送绰尔济走出门房,朱徽妍才轻声说道:“相公真舍得爝儿迎娶一个鞑靼女子?” 刘卫民低头看向钻到怀里,仰头看着他的儿子…… “想不想要个又矮又黑的媳妇?” “爹爹……爹爹……” “嗯,爹爹算你同意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来若不想要可别怪老子打你屁股!” “娘亲……” 看着儿子转头看过来,朱徽妍也不由一阵好气,但见到他终于露出了笑脸,终于嘴里吐出调侃话语,崩了一个月的弦也松了下来,想要反对的话语也不再多言,一边低头,一边露出笑意。 “相公是想要一个将来介入草原的名义吧?” 夹了小块肉丁塞入儿子嘴里,刘卫民随意回答道:“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人也不能一口吃成了大胖子,草原与中原厮杀、为敌了千百年,心下难免会有诸多戒备,儿子娶了个草原女人,按照草原的规矩,儿子就成了鞑靼黄金家族的塔布囊,也就有了资格介入草原事务。” “林丹汗看起来雄才大略,实则只是个草包,今日他与建州贼为了死仇,咱们又占了此处,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方,最后选择结果不难猜测出来,此人也必是想着先征服了草原各部,之后再与咱们一战,废弃宗主屈辱之名,可是……他可以决定开头,却无法决定结局,而且……相公也不认为他可以征服了鞑靼各部,火器市易,并不一定这些火器就会全部落入他林丹汗手里,战事一起,草原处处烽烟,到了那时……就该是儿子出场了。” 朱徽妍静静听着,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看了过来,不由点了点他的小鼻梁,笑道:“为了天下,娘亲也没法子帮了你。” “娘亲……” “呵呵……傻儿子……” 儿子躲在老子怀里,一句娘亲一句爹爹,却不知自己老爹已经将他打包卖给了草原,刘卫民一顿饭食细嚼慢咽吃了大半天,知晓外面围着无数将勇,在朱徽妍、刘若愚搀扶下,身披五星大元帅服出现在无数人面前,看着无数雪人向自己郑重行礼,推开了媳妇、刘若愚,郑重捶胸还礼。 雪花越飘越大,丁绍吕、田尔耕冒着风雪,带着几十个宦官、锦衣卫缇骑一路向南返回大同,返回京城,与此同时,几十个红衣喇嘛也冒着风雪一路向北。 只出来面见了一次无数将勇,刘卫民就再次躺在床上静养,不再提起任何关于大舅哥的事情,无人敢去掀开心底那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只是与儿子在偌大床上玩耍、讲故事…… 北方的风雪一日厚重一日,十数万人依然居住在诸多大板升城,自大同的粮食运输依然未有停顿,仅此一次,刘卫民就付出百万石粮食、几十万两银钱和难以计数的饲草,付出如此之多,所得也颇丰,仅马匹就得了近三十万匹,牛羊更是数百万。 草原人相互厮杀争斗是常态,忘性也很快,战场上死了并不会被他人记得太久,无数粮食、银钱以代工和购买牛羊的方式花费出去,因此而活了无数人,再加上他并未真正将他们当成奴隶,千人为一部,台吉依然还是草原人,相互间也就没这么多仇恨了,反而拿了粮食银钱还是留在大板升城周围,好像真的担忧其他饥饿眼红的同族人抢夺他们的活命粮食一般。 第428章 为总管大人服务 (第三章完……) …… 六月正值炎热之时北方突然下起雪来,这让整个草原都处于饥饿待死危机中,等到冬日降雪时,又连降十余日大雪,三尺厚的大雪压塌了无数帐篷。 屋漏偏逢连夜雨,无数帐篷压塌,牛羊一夜冻死无数,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怀抱着仅剩的羔羊痛哭、悲鸣。 一行十余人蹚着三尺深厚积雪,拖拉着早已僵硬的牛羊,无一人开口,只是冷漠拼命拖拉着木筏子,他们的牛马已经没了,已经全成了僵硬尸体。 “阿爸……小羊……小羊……呜呜……” 领头的汉子脚步一顿,听着身后绝望悲痛,冷漠的面孔终于闪过一丝绝望。 “咯咯……” 踏雪声再次响起,原本佝偻的身体更加弯曲。 十余人除了抱着个已经死去羔羊哭嚎的孩子,没人开口一句,拖拉着简单扎起的木筏子趟着胸口深积雪一路向南。 大青山阻住了黄河北上的道路,只能无奈转而南下,踏过大青山,十余人突然发现,只与他们相隔里许,还有另一群人默默拖拉着木筏,一群近百人的小部。 双方只是相视一眼,各顾各冷漠拖拉着木筏,天色渐渐黑暗,远远看到对面百十人停了下来,色楞也选了处背风山石停了下来,开始清理深厚积雪。 没有烟火,只有用着干裂嘴唇啃食生硬冰冷肉干。 “色楞,明国人会收留俺们吗?” “格根大叔话语可信!” 听着自己哥哥担忧,色楞语气很是坚定,好像不如此就会再也没了力气,一家人都要冻死在这里一般。 “阿爸,明国人会给俺一个羔羊吗?” …… 色楞一阵沉默,格根只是说了明国人收购冻死牛羊,可以用冻死牛羊换取明国的粮食度冬,但色楞知道,死去了的牛羊毫无任何价值,就算明国人愿意收购也不会多付给他们一粒粮食。 没人理会,仿佛世界的孤儿,一家人只能拥挤在狭窄的山石之后,相互慰藉,相互给对方一丝温暖。 一夜寒风,一夜绝望…… 看着最外年迈的父母成了具冰雕,色楞只是看了一眼,默默将父母身上裹着的残破皮子取下,默默拉着绳索,蹚着三尺深厚积雪一路向南,身后只留下两个相互挤在一起,诡异微笑冰雕…… “砰砰……咯……” 刘卫民连连照着蒙着皮子木门踢上几脚,这才打开被冰雪冻住了的房门,看着门口一尺积雪,不由一阵苦笑,感觉大腿被轻微碰触了下,大手伸出,直接将包裹严严实实的儿子提了起来。 “猫冬猫冬,臭小子不在暖和房里陪着娘亲缝补,非要跟着老子作甚?” “爹爹……骑马……骑马……” 刘卫民一阵苦笑,就在父子两人去市上看一看时,朱徽妍忙急声叫住父子二人,蹲着身子在他双膝上绑了层厚实羊皮。 “天冷,相公身体刚刚有了些力气,莫要冻着了。” “试试可紧了些,别阻住了血脉流通。” 低头看了眼膝盖上的两块羊皮,抱着儿子微微蹦跳了两下,又尝试走了两步,感觉还算不错,微笑点头。 “挺好的,不松不紧,俺去街市上看一看就回来,不会太耽搁的。” “嗯,早去早回,回来时吃牛肉饺子。” 咧嘴向她一笑,抱着儿子向院门外走去,嘴里还逗着儿子,要儿子吃皮他吃馅,还说着吃皮长大个啥的,儿子只是傻呵呵抢着要吃皮儿,要长大个,看着父子两人走出院门消失不见,朱徽妍只是眯眼微笑。 “街市”并不在福化城内,大雪连降数日时,几个女台吉跑来找他,说是一些亲族牛羊冻死了,可否借些粮食,思虑了一日后,就有了粮食置换冻死牛羊之事,被他俘虏的部族刀兵都被收缴了一空,就算在城内开始市易也无所谓,可外来人就不行了,为了他的安全,所有将领都不同意他在城内开市,最后也只能在外城进行市易。 只要有足够需求、交易,市场就会很短时间内繁荣起来,人多力量大,哪怕三尺深雪窟也绝对挡不住无数人挥舞铁锤砸开冻土,冻土砸开日夜不停制造泥范,放在屋外冻上一夜就是上好的砖石,一面用冰土建造无数房屋,同时挖出无数交错纵横深坑,上面用树木盖上,无数冻死的牛羊有无数可以使用的皮子,用针线缝补起来后盖在上面,加上沙土保温,一个个深坑就是临时保暖防寒住处。 地面上冻土盖起的房子就是店铺,坑道就成了除了拉来死羊、死牛啥都没有的牧民居所。 十斤牛羊兑换一斤粮食简直就是抢劫,可在前来兑换的牧民却大大松了口气,数名汉子紧跟在刘卫民左右,外围更多人时不时向他看过来,绝不漏过任何靠近他之人。 抱着儿子刚来到自家三号店铺前,就见一圆脸娃娃,趴在桌案上的双手满是乌紫冻疮,看着模样也就七八岁。 刘卫民刚走入店铺,正与一典型草原汉子低声交谈的管事忙丢下汉子,弓着身子抱拳一礼。 “大公子,您……您怎么来了,快……快里面坐……” “三儿,赶紧的,赶紧将店里最好酒水拿出来!” 管事一边伸手让开身子,招呼刘卫民父子到里面休息,一边照着傻愣愣小子脑袋就是一巴掌。 “俺……俺没羊了,可以……可以给俺一只羔羊吗?” 圆脸娃娃倒是不怕人,眼泪八叉看着刘卫民,好像知道他比较尊贵一般,刘卫民向他招了招手,圆脸娃娃却抬头看向自己阿爸,管事一见这些人傻不愣登的,忙一脸笑意上前,也不顾圆脸娃娃是否愿意,按着他后背,半拉半拽拖到刘大驸马身前,嘴里还不满训斥。 “大公子当前还愣着干嘛?” 刘卫民摆了摆手,管事忙后退开来,刘大少一脸好奇看着脸颊青紫的娃娃,伸手就要去抓,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感受着手里的冰凉,翻看了几下青紫小手,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这双手可不能再冻了,再冻就废了,你叫什么名字?” “吉……吉雅。” “呵呵……没看出来还是个女娃。嗯……按照规矩,十斤死羊换一斤粮食,或二两盐巴,若用死羊兑换活羊也不是不可以,需要五头死羊兑换一只活羊,或是一头死牛兑换一只活羊,你们有多少只死羊。” 刘卫民一脸温和,圆脸女娃转头看向阿爸,又低头说道:“二十……七。” “这么多啊!你们又有多少人?” …… “一只羊算一百斤,一人一日食用一斤,一只羊可以够一个人食用三个月,一年需要四只羊食用,二十七只活羊只够养活七八个人,当然了,期间可以打猎,可以弄些野菜食用。” “若仅仅只是你与阿爸两个,兑换一部分粮食,留下一些死羊过冬,春暖花开之时打猎,二十七只死羊可以养活你们两人,可……看着你们可不止两人呢。” …… “俺……想要一只小羊,就要一只……” “爹爹,哥哥……哥哥……哭……” 刘卫民再一次按住儿子爪子,看着眼前用着乌黑衣袖抹着眼泪女娃,无奈苦笑。 “好像是俺欺负了你个娃娃似的。” 抬头看向一干沉默不语男女,眉头微挑,说道:“若想要一只活羊,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用你们手里的死羊兑换店里的活羊,也别以为俺欺负你们,你们应该知道死羊与活羊的区别,五只死羊兑换一只活羊,实际上是俺们亏了的,从此处将死羊运回关内,你们冒着风雪前来应该知晓期间的困难。” “死羊多了就不值钱,就要运到更远地方,运输困难只是一方面,期间付出的银钱、吃喝都需要不少,五只死羊兑换俺们手里活羊,不算来年产羔,也是不赚你们的,也就总管大人心善,怜悯你们,俺们才吃亏让利给你们。” 伸手端起管事温好的酒水,送到眼前圆脸女娃嘴边。 “第二个法子呢,就是签下一份契约,暂时成为总管大人的直属部民,为总管大人放牧,今日给了你们一头羊,来年就要还了一只羊,或是第二年、第三年……拿了多少只羊就要归还了多少,啥时候还清了,啥时候可以解除契约,才可以离开总管大人的领地,还完了债才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 不等话语说完,堵着门的一群人就是一阵骚动,站在身后亲卫顿时紧张起来,一手按刀,一手端着短枪,刘卫民却摆了摆手。 色楞只敢抬脚上前一步,忙说道:“大人说的可是真的,俺们借一只羊,只需还大人一只?” 刘卫民指了一圈屋子,说道:“这里所有店铺都是总管大人的,你们应该很清楚,也只有总管大人愿意用十斤死羊兑换一斤粮食、二两盐巴,如此寒冬,无人会出如此价格,更没人愿意自己吃亏!” “总管大人能如此低价吃亏兑换你们手里死羊、死牛,一只羊还一只又有什么不可以?” 众人一阵沉默。 “当然了,你不认识总管大人,总管大人整日忙的事情也多,也不可能一一认识你们,不可能知晓你们是否会借了牛羊自个跑了没影,所以呢,如果一家人借牛羊,就需要有一个人成为总管大人的族丁,骑马为卒也好,为总管大人赶车也罢,总之要有一个人为总管大人服务。” 第429章 刘部 “想借牛羊,一家就要拿出一丁为总管大人服务,主要是为了保证大家遵守相互约定,不至于拿了牛羊后跑了没影,毕竟谁都不认识谁。” 刘卫民笑道:“总管大人也不亏待他人,除了管吃管住外,每个月也有银钱可拿,只不过与正儿八经的兵卒、伙计银钱少一些。” “借多少牛羊还多少,债还清了,想跟着总管大人的,还可以继续干着,不想干了,可以解除契约,不伤感情,好聚好散。” 或许是儿子见圆脸女娃饮了酒水,也挣扎着要喝酒,刘卫民无可奈何,只得将他口罩向下扒拉一点露出嘴巴,将温着的酒水送到他嘴边,结果就沾了丁点酒水,双手双脚乱扑腾,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咯咯……” 圆脸女娃顿时咯咯笑了起来,这才确定眼前的确是个女娃,众人也不由咧嘴起来。 “不能见人动嘴,还喝不喝?” 刘卫民将酒水送到儿子嘴边,小屁孩忙将脑袋转到一侧,这才一脸笑意饮下,将酒盏放到桌案上,又将儿子口罩戴好了,唯恐喝了凉气。 他这一番动作也让屋内气氛缓和了不少,色楞犹豫了下,跪在地上,低头说道:“大人,俺们……俺们人丁多些,可不可以出两人为大总管干活?” 刘卫民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愿意,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总管大人是拿自己银钱、粮食、牛羊帮你们,你们也不能忘恩负义,只要干一日就要忠义一日,至于债务还清了,你们就是拿刀子要砍了总管大人的脑袋那也随你们,基本的信义还是要讲的。” 色楞深吸一口气,摸向腰间拔出一柄小刀来,亲卫顿时紧张起来,刘卫民再次摆手,见色楞就要在手掌心划道口子,忙开口阻止。 “是汉子呢,记在心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如此。” 又回头看向弓着腰的管事。 “他们需要借多少牛羊登记一下,送去牧区,开春时发放牛羊。” “大公子放心,俺这就将事情办了。”管事忙低头答应。 刘卫民站起身子,拉起跪着的色楞,笑道:“此时想弄些草料饲养牛羊都不可能,去了牧区后会有人带着你们去关内拉运些草来喂食牛羊,开春后才会分给你们牛羊,免得给了你们活的牛羊又被冻死、饿死了,算是总管大人再帮你们一把。” 拍了拍色楞肩膀,门外挤了满满的牧民见他要出屋,忙闪开一条道路来,一干亲卫大惊,忙死死用身体护在左右,唯恐他人突然拔刀。 草原人以肉食为主,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把小刀,进入领地进行市易时,可以收了他们的弓箭、长刀,却不可以没收他们腰间小刀,这意味着要剥夺了他们的吃饭权利,会引起极大的反抗。 鞑靼人与汉民接触多的可以听明白大明话语,但是更北面的鞑靼人却听不懂,刘卫民在屋里每说一句,外面就有人询问,就有人用鞑靼语解释,等门外数百鞑靼人都明白了咋回事后,一个个全都让开一条道路来,不管是否因为之前与大明人厮杀死了家人之人,听了这番话语也不得不退开身子,抚胸弯腰退到一旁。 天空下所有人都差不多,尤其是在灾难来临时,出手拉一把很容易得到他人的尊敬。大战爆发后,死了无数人,破碎的部族无数,有些如同游兵散勇的独门独户,更多的是部族破碎后啥都没有的牧民,一个部族,除了上层和帐兵可以有自己的牛羊,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奴隶,是什么都没有的奴隶,在草原上,没有牛羊要么张嘴等死,要么沦为他人奴隶,别说刘卫民借一还一了,就是还三还五也会有无数人愿意借他的,可借一还一就不同了,里面更多掺杂着恩义。 刘卫民抱着儿子一个个店铺看过去,外面悬挂着无数冻死了的牛羊,基本上都有不少人裹着破皮子鞑靼进行交易,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争吵厮斗之人,对此很是满意。 手里的牛羊数百万,说着多,其实真不多,一个人至少需要三四只羊才能养活,而这只是吃进肚子里的羊,鞑靼养的羊是大尾巴绵羊,这种羊一年只产一只羊羔,吃进肚子里三四只羊就需要三四只母羊产羔,也就是说每一个人就需要七八只羊,右翼三部人数最多,几十万人成了俘虏可不就有数百万头牛羊吗。 一部分运往关内,一部分留在关外,河套之地是他准备栽种土豆产粮区,而这里却聚集了最多人口,这里的人给不给牛羊都可以,剩省下的牛羊也就换来了近万蒙骑,部族更是高达六万,被他全部安置在了大青山左右,刘卫民也懒得想什么名字,就叫刘部,他也一跃成为鞑靼部最强的一部,而且还是草原最为忠心部族,当然了,刘部也是在刘卫民回京后才成型的,此时的刘部还只是雏形。 与关内耕种百姓一般无二,独门独户牧民同样极为脆弱,不仅要面临雪灾冻害,更为严重的是马匪部族的抢掠,就算他们加入了部族,不出三代人,也成了一无所有的奴隶,要么男丁被当做送死兵死在了部族争斗上,他们的牛羊女人也就成了上层首领的私人财物,要么因为上供给首领而成为奴隶。 牧民远比农夫更加脆弱,刘卫民的做法与在关内没太大区别,给佃户低息借贷,佃户遭灾反哺一斗粮食,就是给予佃户可以度过难关的希望,借给牧民牛羊也是如此,给予他们一个不是奴隶的希望,他相信,就算这些借贷了他的牛羊牧民,还了牛羊也绝不会离开,没人会傻不拉叽放着这种保障而不要的傻蛋,借了他的五只牛羊,替他放五只牛羊,一只羊放也是放,十只羊赶着也是赶,对于善于放牧的牧民来说这算不得什么。 一个都是奴隶的部族,一个是遭灾有保障、有自己牛羊的自由牧民组成的部落,刘卫民不相信他的部落会在草原站不住脚跟。 挨个查看一遍店铺,又去看了下深坑里面的牧民,大雪毁坏了无数牧民的帐篷,也幸好此处地势较高,两三米的深坑还不是太潮湿,加上牛粪、马粪烘烤,里面感觉还成,除了拥挤了些,其他的并无太大问题,又不厌其烦的嘱咐里面住着的人注意些火盆和头顶积雪,不要让头上积雪积压的太过厚实。 嘱咐了一遍后才离开了坑道,看着坑道上面倾斜弧度,感觉还成,抱着儿子走了一遍这才返回自己居处。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十里外的一座大板城里,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牧民进了哈克女台吉的院落府邸。 自得了信息,哈克女台吉就坐在暖炕上等待,一干二十余人走入屋内,卜失兔见哈克如此,眉头微皱不悦,也不拉张椅登坐下,更不去坐在暖炕,一脸冷淡。 “黄金家族的哈克哈屯成了台吉大人,本汗究竟称呼你哈克哈屯,还是哈克台吉?” 哈克一阵沉默,抬眼看着曾经的男人,说道:“击败了哈克的男人,哈克就是哈克哈屯。” “你……背叛了黄金家族!”卜失兔眼中怒色骤闪。 “是黄金家族遗弃了他的女人。”哈克抬眼看了一眼。 …… 两人冷漠对视良久,卜失兔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明国人终究是明国人,而你却是草原人,你总不会连自己的血脉也要背弃吧?” 哈克一阵沉默,微微摇头,说道:“在你抛弃了俺们后,俺们就已经是了明国总管的女人,按照草原的规矩,哈克不能背叛自己现在的男人。” “你……” 卜失兔胸口不断起伏,最后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大雪对黄金家族造成了很大损失,本汗也不要你背叛你的男人,黄金家族向你借些牛羊、帐篷、钱粮总是可以了吧?” 哈克又是一阵沉默,说道:“牛羊可以借五百头,多了不行。” “当啷——” 弯刀瞬间拔出架在哈克脖子上,怒道:“老子不逼你背叛你的男人,只是借些牛羊、粮食,是借——” 卜失兔大怒,将“你的男人”咬的特别重,自己剩下的族人甚至还不如眼前该死的女人多,五百头牛羊,养活百人? 哈克盯着愤怒如公牛般的男人许久,又低头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弯刀,缓缓闭上双目,低声道:“五百头牛羊已经是极限了,借了你……也就没了哈克台吉,你不该招惹大明国的,三年前就提醒过你,你也从未听过人劝。” “哈克的男人不是残暴的男人,战场上杀人是战场上的事情,他情愿花费无数银钱将人送走,也没举刀杀人,更是让草原人成了千人部族的台吉,你这么逼迫很愚蠢,真的很愚蠢,只会逼迫哈克的男人不再温和、善良,右翼三部也将再也不属于草原人。” 几乎成了粽子的额璘臣始终站在人后没有说话,听了哈克的话语也不由抬起头颅、取下蒙巾,目光极为复杂看着哈克,推开语塞不言的卜失兔。 “哈克台吉话语有些道理,可我族已经到了生死之时,可有解决之法?” 第430章 刘驸马的老媳妇们 (若是可能,稍晚些再发一章。) …… 哈克看向额璘臣,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林丹汗不是可信之人,只要愿意低头臣服,哈克的男人不会夺了你们现在所在地,但是林丹汗会。” 额璘臣沉默许久,叹气道:“哈克台吉是说……这里永远不再属于我黄金家族了?” 哈克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说道:“这里依然是黄金家族的土地,我的男人已经成了黄金家族一员,只不过他还是明国国公而已。” “他算什么黄金家族?以为自己儿子要娶一个黄金家族的女人,就是黄金家族之人吗?”卜失兔大怒。 哈克微微转目看了眼卜失兔,看着额璘臣,轻声说道:“这是黄金家族的规矩。” “你……” “承认,此地就是黄金家族的土地,不承认,此处就是明国的土地,卜失兔你应该见识了明国火器,哈克的男人现在有五万骑马持枪勇士,你觉得需要多少黄金家族的命来击败五万骑马勇士,击败了又如何,哈克的男人比大明朝还要富裕,击败了五万,还有十万、二十万、五十万……” 哈克叹气道:“承认哈克的男人是黄金家族之人,哈克的男人可以护着你们,你们依然是顺义王、台吉、头领,不承认……” “你们也可以臣服建州贼,炒花五部、科尔沁的事情你们是知道的,臣服了林丹汗,你们以为林丹汗会留着你们?而哈克的男人只需要你们认同,只要不侵入大明朝,哈克的男人就不会对你们如何,你们今日所面临的困难也无需来此处,只需去福化城拿出自己的诚意,你们就可以借到可以牛羊、粮食……” “你闭嘴——” 一听“福化城”三个字,卜失兔如同红了眼的兔子怒吼,哈克没有恼怒、不悦,只是静静看着胡子拉碴浑身散发浓重羊骚气息的曾经男人,瞳孔深出却流露一丝怜悯。 无人开口,只是默默看着右翼三部曾经的王。 额璘臣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道:“明国总管是不是要与林丹汗市易三千火铳和同样多的掌心雷?” 听到“火枪、掌心雷”五个字,就是暴怒的卜失兔身体也不由一震,眼中更是流露出惊慌、恐惧。 哈克沉默看着所有人,尽管一些人蒙住了脸面,她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心下叹息,还是微微点头,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也不一定是林丹汗一个人得到,关键是市易,你们可以不承认,林丹汗想要得到这些火器市易,就需要承认哈克的男人是黄金家族之人,就要与明国确定兄弟之盟,你们应该知道林丹汗最后会如何选择。” 额璘臣心下微微叹息,微微躬身抚胸说道:“今日前来有些唐突了,哈克台吉说的很对,但我等需要仔细商议后才能决定,打扰了。” 额璘臣硬是拉着卜失兔离开了,也没有再提牛羊、钱粮,数十人如同前来交易冻死的牛羊牧人一样,汇合了已经换了粮食族人,拖拉着粮食一路向东,明军没有极为严格检查每一个牧人,顶多上前问上两句,更多的是连问一句都无,任由所有人前去交易。 离开了福化城百里时,憋了一路的卜失兔猛然抬臂就要狠狠打一拳自己的族叔,手臂刚抬起就被五路黄台吉猛然推了一把,大怒。 “你疯了?” 卜失兔口鼻喷吐着烟雾,红着眼怒视着额璘臣,怒道:“凭什么……凭什么要向该死的明狗低头,要向那该死的贱人……” “啪!” “砰!” 额璘臣大怒,一巴掌扇在卜失兔脸上,又一脚将他踹翻。 “凭什么?” “凭什么?” “就凭你他娘地输了,就凭你把所有族人全都丢了——” “呼呼……呼呼……” 同样的粗重喘息,同样的双目赤红。 额璘臣低身一把抓着卜失兔胸口,盯着他双眼,冷声道:“你给老子听着,不管你如何愤怒,如何痛恨明国人,你都必须给老子装孙子,除非你想死!” “皇帝病逝,明国换了个几个月大的娃娃皇帝,明国的朝廷对那该死的总管很是不满,他也不可能留在草原,你真以为那该死的林丹汗是不愿将女人送过去吗?那是因为该死的林丹汗想要的更多,是更多!” “你明白吗?” “啊?” 额璘臣重重将卜失兔推倒在地,愤怒道:“明国总管离开草原,他的儿子才两三岁,你真以为明国的总管会将儿子留在草原?他能立起一些女人为台吉,就能让林丹汗的女儿为女总管!” “你就是他娘地蠢货!他林丹汗是大汗,你就不是了?他有女儿,难道你就没有吗?” 素囊台吉一把扯掉蒙巾,转身就走,冷哼一声。 “哼!老子祖母是一品忠顺夫人,明国的总管是明国镇国公,正适合做了儿女亲家!” 素囊台吉大手一摆,人群冲出数十人紧跟在后,卜失兔顿时傻眼了。 要说卜失兔心下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原本是右翼三部最为富有尊贵之人,一日间成了落地的凤凰了,如何不仇恨夺了他的一切的刘卫民?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不需要厮杀就能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的机会,人也不愤怒了,反而指着远去的素囊大骂,翻身上马就去追赶每每让他难受的混蛋。 在福化城的时候素囊支持林丹汗夺权,可夺了权自己的好日子也没了,部族被抢了不少,大败后逃了出来的还没五百人,也不敢再信任林丹汗,反正他是过够了在哈喇慎看人白眼的日子,不就是几岁大的闺女么,自己又不是没有。 看着追赶远去的卜失兔,额璘臣、五路黄台吉不由相视苦笑,心下又是一阵悲哀,可也没法子,右翼三部战败,各部损失都很大,最惨的却是八白室和土默特,两地族地全被刘卫民抢了个干净,反而居于宣府之北的哈喇慎(永谢布部)只是损失了些牧骑,族人并未损失多少,兵败再加上遭了天灾,两部族一起分食哈喇慎部的牛羊,他们也成了让人白眼的客人。 三部本是同源,亦是兄弟,可自家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能管得了他人许多? 刘卫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哈克在卜失兔等人离去后,这个四十余岁的“媳妇”也不知听哪个说的,自己背着个木棍跪在他院墙外。 刘卫民听说过“将相和”的事情,可也没听说过哪个女人也背着个木棍认罪的,草原的规矩就是如此,谁抢到了女人就是谁的,尽管他也只是嘴上说这些人是自己的私人财物,可也没想过娶一大群老娘们做媳妇的念头,看着跪在雪地上的女人,听着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甚至连“哈克的男人”话语也没变动一下,朱徽妍很想捂嘴取笑,最后又成了对他翻了个白眼,上前将哈克搀扶了起来。 “人非禽兽,姐姐念些旧情也是人之常情,若卜失兔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们若要借些牛羊,姐姐借了多少,妹妹与姐姐补上多少也就是了,可别如此了,会让人笑话的。” 哈克是内喀尔喀名下我着部老首领的女儿,也知道朱徽妍是明国公主,见她称呼自己姐姐,忙摆手说道:“可……可不敢让公主如此称呼,俺……” 朱徽妍站在哈克身边跟对母女一般,见她抱着哈克手臂走向庭院正房,刘卫民看着对“母女”姐妹相称更加郁闷无比,敲着脑袋很是疑惑自个是怎么了?本就只一心想守着小媳妇儿,可总是要被迫“娶”自己没法碰触的女人。 缓步跟在母女般姐妹身后,看着一身规规矩矩蒙人贵妇打扮的背影,眼中却对此女有些郑重了起来。 两个女人说着草原趣事,拉着家常,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法子插嘴,自顾自跑去了临时书房,看着整个草原地图发呆,大舅哥送来的木箱当着刘若愚打开了一次,除了上面三个黄稠丝绳绑着的黄绫龙纹圣旨被他拿了出来,木箱还还让刘若愚保管,里面的纸条、纸张他连看一眼都无,三个黄绫圣旨被他摆放在书房,用金黄色黄绸布囊装着悬挂在最为显眼的地方,时刻提醒着他。 草原人有草原人的规矩,并不像皇宫争风吃醋的女人那样,年老后会主动将位置让给可以生育的年轻女子,六十岁老妇嫁给六岁娃娃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这只是一种形式。 草原女人,尤其是黄金家族首领的女人,他们大多都管理着一支部族,就像林丹汗八个哈屯就各自管理着一部宫廷翰耳朵和部族,给他的感觉,这些女人更精于政治,更多的注重部族管理,而不是相互间争宠吃醋,哈克将面见卜失兔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后,这种感觉就更深了三分。 原本以为就算卜失兔低头也会很难,也会与一帮黄金家族成员商议、争吵许久,可他没想到林丹汗还在犹豫观望,卜失兔没来,怎么也没想到,还没五日呢,三娘子的孙子素囊台吉领着四百多人,带着个五岁女娃跑了过来,推着脸上还带着冻伤的女娃送到自己面前,嘴里更像是与他几十年的好友一般。 “镇国兄弟是咱大明朝的镇国公当朝一品太子太保,兄弟的祖母也是朝廷一品忠顺夫人,可不就门当户对嘛?” 第431章 悄无声息的吞噬 (有点晚了,第三章奉上,朋友谅解一二。) …… 这都算是啥玩意儿,黄金家族两汗没来,济农没来,竟然将三娘子亲孙子等来了。 咋整吧? 看着瘦的与自己有一拼的女娃,除了圆脸大头外也看不出将来如何俊美,又低头与儿子对视一眼,钢牙一咬。 刘卫民上前一把搂住素囊台吉的脖子,很像哥俩一般说道:“忠顺夫人是兄弟敬佩之人,没得说,兄弟开了口,俺想拒绝都不成!这门亲事……兄弟认了!”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按照你们草原人的规矩,头次见了儿媳,好像……好像是要表示表示的吧?” 素囊心下狂跳不已,忙点头说道:“镇国兄弟说的是,按照俺们这里的规矩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平常百姓也就给些牛羊……当然了!镇国兄弟可不是一般百姓!” 刘卫民咂叭几下嘴唇,挠头道:“说的也是啊……这么着吧!兄弟也不小气,五百杆枪!算是给兄弟的,五千草原牧人,兄弟离开后,这里会留下一万军卒看着总管府,其中两千当做儿媳的亲卫军,看着她的族地,除了这座总管府城外,也任由俺的儿媳妇挑选一个!” “哦对了,俺的儿媳叫什么?” “吉雅,就是因缘!” 素囊大喜,忙不跌将怯怯吉雅推到刘卫民面前。 “镇国兄弟莫怪莫怪……还不赶紧叫阿爸?!” 吉雅低头不敢去看与他一般成了骨头的高大男子,声音怯怯,听着却跟个铃铛一般。 “阿……阿爸……” “吉雅……不错不错!” 刘卫民浑身上下摸了一遍,除了腰间挂着的一个镇纸和两柄天子剑外,连个钢镚都没有,看的朱徽妍一阵好笑,随手从手上摘下一对玉镯送到低头不语的吉雅手上。 “阿爸腰间的镇纸、天子剑都是皇爷爷和皇兄御赐之物,都是你阿爸打仗杀伐之物,这对玉镯是阿妈出嫁时你阿婆赐下的贴身之物,是当年皇爷爷御赐给阿婆的,收着吧。” 朱徽妍低身塞到吉雅手里,素囊却大惊,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这怎使得,太……太贵重了……” 刘卫民重重拍了下素囊肩膀,笑道:“长者赐不敢辞!婆婆给儿媳的礼物哪还有还回来的道理?” “挺好的孩子,收着吧,过两日阿爸带你去京城,咱家库里的宝贝多着呢!” 刘卫民拍了拍吉雅小脑袋,示意了一眼朱徽妍,自己却搂着素囊脖子吵嚷着去饮酒。 反正俘虏还剩了两三万没分出去,就是专门留给蒙人儿媳的,没等来林丹汗,没等来卜失兔,却等来了素囊,总归是抓了一只鸟在了手,也算是勉强将一只脚伸进了黄金家族里面了。 有时候就是如此,有了一个意外还不够,与素囊喝了个酩酊大醉,还正头疼着呢,一睁眼吓了一跳,小媳妇趴在眼前,像是看着怪物看着他。 “咋了?” “又来了个儿媳妇儿!” “什么儿媳……啥?” 刘卫民猛然坐起身。 “林丹汗?” “卜失兔!” …… 刘卫民眼睛连眨,好一会儿才苦笑摇头,在小媳妇服侍下穿戴整齐了,这才揉着眉心来到堂前,果然见到一大群老老少少,素囊正与卜失兔跟斗鸡似的相互瞪眼。 卜失兔怒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吉雅是你和奴隶的孩子?” “混蛋……吉雅是老子的种!” 素囊一脸愤怒,见到刘卫民揉着眉心过来,忙上前大声说道:“镇国兄弟,归化城是不是已经给了吉雅,兄弟你是镇国公,不会不认了这门亲事吧?” 刘卫民苦笑道:“这怎么可能,兄弟答应了自然是要认的,归化城是兄弟给吉雅的礼物。” 卜失兔冷着脸将自己闺女推到刘卫民身前,年纪比吉雅小了点,黄毛丫头也看不出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只能看得出是个小圆脸。 “老子输了,认栽!” “格根塔娜,叫阿爸,问他要福化城!” 刘卫民大惊,正待开口…… “阿……阿爸……” “福化城!” 屁点大小丫头与吉雅差不多,开口称呼一个陌生人为“阿爸”哪有这么容易,还没等小丫头犹豫说出“阿爸”两字,卜失兔个混蛋就冷声讨要福化城。 刘卫民心下大骂,转头看向一干默不作声台吉,显然是让他看着办的意思。 “操!” “你个混蛋倒是不客气,也……罢!” 刘卫民一阵摇头叹息,无奈道:“一句阿爸,老子就他娘地要挪窝,仗是白打了……” 轻轻拍了拍小丫头脑袋,苦笑道:“你这一声阿爸,阿爸可真亏大了,今后可要好好孝顺些阿爸啊~” “嗯……” 听着小丫头轻“嗯”声,刘卫民心下好受多了,看着依然冷着脸的卜失兔很想一脚踹过去,嘴里不满冷哼。 “一张臭脸给谁看呢,不服气咋滴?若不是当着孩子面,老子按着揍你!” “哼!” “开春后再搬进来,现在想到哪住到哪住,别在老子面前转悠!” 刘卫民也不愿搭理他,弯腰抱着自己小儿媳转身走了,只留下一群傻了眼的台吉。 这就完事了? 他们呢? 他们怎么办啊? 额璘臣阴着脸,五路黄台吉却恼了,指着卜失兔大骂。 “好你个卜失兔,咱们之前怎么说的,让你别激怒了他,你自个得了福化城,俺们呢?俺们这么多人怎么办?都住在福化城吗?” “福化城是老子的——” 卜失兔恼怒大吼,一干台吉更是恼怒,纷纷上前揪住卜失兔衣领,看着屋里乱糟糟,眼瞅着就要厮打在一起,素囊心下一阵后悔,不该一怒说漏了嘴,唯恐卜失兔知道还有火枪、部族、亲卫之事,冷哼一声,脚下却加快了不少。 刘卫民也不理会一群台吉恼怒厮打,心下恼怒卜失兔态度,除了答应给他座土城,别的屁都不打算给了,看着没多久三个娃娃就在屋里你追我跑,脑袋都大了三圈,三老祖、余丛升俩老头一左一右夹着他看着三个娃娃瞎疯。 “臭小子,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这里还是不是咱得了?老祖可警告你啊,为了这一战,咱家里里外外可是花费了三百万两,归化城、福化城没了,咱家还剩了啥,就剩一个像样的美岱召了!”三老祖刘耀祖很是不满。 刘卫民却看不出来多少失落,笑道:“只要他们成了大明朝的台吉,都给他们又如何?再说,就这样的土城,想要修建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城给了他们,给几千牧民又能如何?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签下了契约,承认是大明朝名下的台吉,只要做到了这些,咱就亏不了,就算吃亏也只是一时,子孙后代却得利难以计数。” “乱糟糟的,明日小子暂带中军回京,这里只留下万卒即可,剩下的军卒开春再返回京城。” 刘卫民又想了下,说道:“陛下许了咱开府建牙,开春后美岱召为总管府,哈克台吉为总管府大管事,李老将军和柴老将军暂为总管府左右丞,投靠过来的台吉皆安置在大板升城之地,原八白室设镇西将军,猛如虎代之。” 余丛升想了下,微微点头,说道:“哈克台为大管事管着各部台吉是不错,只是虎墩兔那里怎么办,依然按照原有计划?” 刘耀祖皱眉捋须道:“卜失兔投了咱们,有无虎墩兔也无大碍了,不过还是应该让他与建州贼厮打为好。” 刘卫民也有了些挠头,说道:“小子不能再等他了,京里再闹腾下去会出事的,若林丹汗前来,若……若再给个儿媳妇,也可以按照原有约定答应了他,牵扯到建州贼的事情都可以给予支持,但凡是草原之事就让哈克处置,咱们不过问草原各部之事,除非是归顺了总管府,否则不予理会,至于内部各部争执之事……以理事会行事,在总管府之下设一个理事会,咱们的人不掺和,各部台吉为理事,哈克为理事会大长老进行裁决,内部部族争论之事以不记名投票表决,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整。” 刘耀祖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还是不让他们夺了各部,余丛升见他如此,不由一笑,说道:“三老祖不用如此担忧,臭小子借给牧民牛羊,牧区那里就是个最为忠心的部族,而且很可能还是草原最强的一个部族,几十年后,或许牧区吞了整个草原都是可能的。” “啊?” 刘耀祖一愣,赔钱的买卖还能赚了? 余丛升看到刘卫民瞪眼,向刘耀祖捋须一笑,笑道:“牧区的做法与臭小子在皇庄、王庄做法并无不同,三老祖应该知道不少百姓都很愿意加入王庄、皇庄,牧民其实也差不多,加入了牧区,遭了灾借贷是借一还一,虽不赚银钱,甚至还亏了些,可这种诱惑是草原牧民可望不可求的,虽然赔些银钱,却可以得到无数忠心耿耿草原人的支持,有了这个牧区,今后还是不是黄金家族的草原,那可就不好说了。” 刘耀祖顿时沉默了下来,他就是刘家寨的大管事,别的事情或许不懂,皇庄、王庄的事情却是最为清楚,刘卫民开口在皇庄、王庄之外另立一个账册后,除了为朝廷纳税外,无需缴纳一成佃租,无遭灾反哺一斗粮外,享受着其他所有福利,皇庄、王庄也呈爆炸性增长。 第432章 小帅是小汗 (第二章,若可能,稍晚些还有一章。) …… 余丛升说的对,也不对。拥有雄厚的财力后,船队可以满世界乱跑,种植更加优秀的牧草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也可以在草原建起无数城寨式的农场基地。 农户、牧民天然就比较脆弱些,遭灾是常态,看起来是借一还一,但牛羊会不断增多,也会有无数人替他放牧牛羊,如此一项就节省了无数人工付出的银钱。 借一还一,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是极其疯狂的事情,没有哪个台吉会做如此疯狂的事情,但做了就会收获无数人的感恩戴德,十年八年后,任何人,哪怕是黄金家族的大汗,哪怕农场基地没一个兵卒看守,也绝对没一个人敢轻易抢夺农场,这意味着与整个草原所有人作对。 有了民望,他就能收购无数牛羊,收购无数羊毛、皮货,就能垄断这片天空下所有皮货生意,垄断就意味着难以计数的暴利! 声誉良好的卫民粮庄几乎垄断了北方的粮食,但粮食事关国计民生,垄断了也要控制粮价在百姓可以承受的范围,垄断也不能乱来,皮货却算是奢侈品了,挣的是有钱人的钱财,无论他怎么整都可以,这样的垄断才是真正的暴利。 想要垄断皮货是十年之后的事情,当前是投入赚取信誉的时候,而且也不见得吃亏了。 一者用经济手段控制整个草原,二者不介入草原事务,任由草原喇嘛传教,任由男丁去做不能娶妻生子的和尚,任由草原人丁悄无声息稀少,让出些权利又如何? 成了黄金家族的一员,草原也只是大明朝的草原,当特区处置也就是了。 听了余丛升话语,刘卫民只是微笑不语,刘耀祖也不吹胡子瞪眼了,三人又说了些杂事,饮了小酒才各自回去收拾准备返回关内。 一干台吉恼怒卜失兔只顾自己的行为,大怒下跑到刘卫民身前告状、诉苦,都已经不再追究了,也只能捏鼻子认了卜失兔占福化城的事实,而诉苦的各个台吉也没失望,大板升城是在大同府以北建起的土城集群,是原俺答汗建起的,正因是市易之处才有可能支撑如此之多的土城,除了被送去大明岛流放的一干白莲教建起的美岱召外,所有的土城全分给了这些投靠的台吉,付出了些板城后也没人闹腾了,就是刘卫民准备让卜失兔原哈屯的哈克,如今刘卫民的哈克台吉成了总管府大管事、理事会大长老,也是没几个台吉反对的,卜失兔倒是反对了,可这边才反对,素囊台吉带着一群恼怒的台吉们对他就是一阵讨伐。 理事会算是个数百年后的议会,而台吉们就是议会议员,还是终身性质的议员,明国人不入理事会,事实上就是他们自个管着自个,一帮台吉们回头一看,这不还是以前自个管着自个么,而且比以前还要强些,至少大部族甭想再想欺负谁欺负谁了,卜失兔吵嚷着要做大长老,不等刘卫民开口反对,几十近百号大小台吉就是一阵怒骂,哈克再如何也只是个女人,刘大驸马摆明了不想管事儿,没人愿意再让卜失兔瞎整胡闹,唯恐得了再死上几万牧骑之事,更不愿意弄出个刺激刘大驸马的人来。 与林丹汗约定的时间已过,见没人前来,刘卫民也准备返回关内、返回京城。就在他临行之前,绰尔济来了,带着一个名叫乌仁图雅的女娃和一张兄弟盟约、一张加了印信的任命,任命朱慈爝为右部济农的任命书。 既然已经决定后退一步,对“小汗济农”也无所谓,林丹汗想与大明皇帝平起平坐也好,有其他想法也罢,只要承认了儿子勉强算是黄金家族之人即可。 五千奴隶作为回赠让绰尔济喇嘛带回,除市易答应了可以市易三千杆枪、三千掌心雷外,另附赠五百杆后装燧发火药枪,当然了,这些火器需要开春后运入草原。 拖拖拉拉过万人马拖拉着无数冻死牛羊一路南返,此次南返并未自大同入宣府南返,而是沿着草原向东,自鞑靼右翼三部的左翼永谢布部族地,自白马关之北的虎尔哈族地返回京城,儿子都是了济农小汗了,若不敲打敲打永谢布部十来个小部可不成。 万军趟着三尺厚的积雪艰难跋涉,纵然如此艰难,本是步卒的中军也是不愿意丢掉自己得来的战马,依然拽着战马艰难跋涉,已经长了点肉的刘卫民拉着儿子,媳妇和三个小儿媳则坐在巨大的爬犁上,有厚重幄布阻拦寒风,跟个巨大房子似的爬犁并不是很冷,如此爬犁有数百个,全是些年老体弱或是伤病军卒,儿子已经两周岁了,庆生是在战马上度过的,包裹着严严实实坐在框篓里,看着老爹拉拽着战马迎着冷冽若刀的寒风,看着无数军卒迎着寒风艰难前行,这就是朱慈爝两岁的庆生,几十年后,在临死的时候,他忘记了许许多多事情,唯独这一幕被永远的雕刻在最后记忆里…… 永谢布部成分很杂,主体是阿速卫、钦察卫、养鹰人、工匠、党项奴隶、辽东逃离的北元部族,总之一句话,除了原本部族外,基本上就是北元撤离中原时逃难撤回之人。 北元时,蒙元是第一等,色目人是第二等人,而能够存活到最后的亲卫多是色目亲卫,这一带的牧人尽管经过了数百年的融合,皮肤依然有不少白皙之人,碧眼、棕眼、高鼻梁、大眼睛、轮廓立体感较强之人颇多,这也是因何宣府出美女的原因之一。 北元刚撤入草原时,因为这里的色目北元亲军护卫较多,也就成了瓦剌出身的太师最为支持的部族,一开始强势,太师死后,这里也成了鞑靼各部仇恨打压最重的地方,自此永谢布部再也未出现过鞑靼真正权势之人。 不被鞑靼各部所喜,实力也不强,大些的部族也就能拿出五六百牧骑,可却喜欢跳腾,折腾大明朝边关,而当年戚帅的江浙军卒原本就驻扎在左近。 刘卫民前来就是准备挨个敲打敲打,早先就随着卜失兔惨败,如今刘大驸马这位济农老爹来了,逃不敢逃,打又打不过,十余个台吉领着几百号人跪在雪地上,老老实实奉上贡品。 按照鞑靼人的规矩,甭管谁得了势都要敲打敲打永谢布部的规矩,刘卫民也一一敲打了个遍,本想找两个刺头砍脑袋,却发现个个都老实恭敬得跟个啥似的,除了得了几十匹马和十来个鹰奴外,屁好处没捞到。 自白马关入关,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一身冰雪的童仲揆。 “大帅辛苦!” 看着眼前大将胡子拉碴,上前捶了下他的胸口,笑道:“瘦了些,挺好!” “大帅更瘦些。” “唉……” 刘卫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不说了,草原冻死了牛羊无数,你们有口福了,本总管可是拉了不少呢,够你们天天吃肉到开春的。” 童仲揆跟在身后,说道:“大帅让人送来的还有些呢,就是……朝廷好像有些不满……” “不满?不满什么?不满给守边将士吃好一点,还是不满送粮食救济北方鞑靼?” 刘卫民嘴角一阵不屑。 “爱不满不满,你们甭去管他们,也不用替本总管担忧,给你们,你们就放开肚子吃,放心大胆的吃!” “不满……哼!老子还不满呢!” 童仲揆一脸苦笑,刘卫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说道:“一恼火差点把正事儿忘了,一会让人去各边镇卫所,就说是老子说的,老子的儿子成了右翼三部济农,都他娘地给老子将眼睛擦亮些,不许烧山、焚烧草原,更不许出关攻打,旦有入关闹事的蒙人就给老子抓起来,送到老子跟前,老子来砍脑袋!” 童仲揆一惊,朱慈爝为鞑靼济农之事还未传入关内,哪里能想到有这样狗血的剧情。济农就是大汗之下小汗,地位尤为尊贵,一般是不可能给外人,就是黄金家族也要是根正苗红,明人更是不可能得到,可一想到眼前之人就不能以常理待之。 心惊又担忧。 童仲揆说道:“大帅,小帅成了鞑靼济农,朝廷上……是不是不妥啊?” 刘卫民一脸无所谓,爬上长城城头远眺,笑道:“不满?老子又不是他们的臣子,老子是万里江山的臣子,是神宗陛下的臣子,是光宗,是……是熹宗陛下的臣子!” 一想到大舅哥,心下就是一痛。 “老子……只对万里江山负责,只对大明朝负责,不对他们任何人负责!” “万里草原,他们不需要,大明王朝需要,后世子孙需要!” 看着白蒙蒙的山川草原,看着北方一望无际耀眼雪白,想到朝廷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心下就是一阵恼怒冷哼。 “哼!” “他们不满?老子还不满呢!” “哼!” “看老子回去后……” “相公……” 没等刘卫民恼怒说出收拾一帮混蛋话语,朱徽妍带着四个裹了严严实实的娃娃爬上城头,一见媳妇开口,恼怒话语也说不下去了。 见朱徽妍上了城头,童仲揆忙上前一礼。 “公主殿下,城头较冷些……” 刘卫民一脸哀叹,上前一把抱着一个,抱起两个最为年幼娃娃,苦笑道:“如此之冷还上城头作甚?走走,吃了半个月的冷风,可不想再吃了!” “阿爸,阿妈说若不过来看看,阿爸肯定要胡言胡语的。”裹着跟个粽子似的乌仁图雅小嘴一阵叭叭告状。 刘卫民又是一阵无奈苦笑。 第433章 试探、挑衅 (郁闷,才刚发现,第一章时间竟然调的是下午三点,困的太狠了些,朋友们莫要恼怒。) …… 朱慈爝刚刚度过庆生,已经两周岁了,而塔娜三岁,吉雅五岁,乌仁图雅却是年岁最大,八岁! 刘卫民最先向林丹汗求亲,他也不是没有更为年幼的女娃,估摸着一直架着,看到了素囊、卜失兔都一人得了一城后,又不愿整了个最为年幼的女娃吃亏,就送来了个八岁大的乌仁图雅来,家里本就有个喜欢叭叭的小喜儿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今后有他头疼得了。 一路风雪,入了长城后准备休整几日,还没等他回去呢,一帮宣府将官跑来哭诉了,听了乱糟糟前言不搭后语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 临战前,刘卫民为了安抚九边守边卫所,特意拿出百万两银钱作为补贴发放,刘家寨六月拨付给户部百万两银钱,八月战事基本上已经结束,也达到了预期目的,关键是自八月大舅哥病重后,朝廷就停了饷银发放。 百万两银钱是补贴的,是刘卫民拿的私财,饷银是国家支付给军卒的粮响,两码事情。皇帝还能管着的时候,六、七、八三个月饷银也还照常发放,可这都十一月底,除了协助九边守军的殿前新军发放外,原诸军屁丁点饷银都未发下。 “这件事情本总管早已知晓,你们先统计下欠了多少饷银,钱庄先给补上。” 这话说出去,一帮吵嚷才停歇了下来,好像早就有了准备一般,直接将一张纸张扔到他面前,结果……扔纸张的张吉被狠狠抽了三十鞭子。 挨了鞭子后,又被刘大驸马提溜着怒骂。 “当老子傻吗?这是啥玩意儿?人员几何,马匹几何——” “你他娘地想捞一点就跟老子直说,老子他娘地直接甩给你,糊弄人……你他娘地就是糊弄人,也他娘地有个糊弄人的样子!” “这啥玩意?” “这啥玩意?老子的两岁娃娃都比你强百倍——” …… “老刘!” “老奴在!” “给老子查,重点查宣府三卫,多出一千两撤一百户,多出五千两撤一千户,多出两万撤总兵!” “你就带五个人去宣府,死一个,老子就拿一个总兵职的人命给你们陪葬!老子就看哪个敢闹事!” …… 见了纸张上只有十一万七千八百四十六两字样,二话不说,直接令朱鼐镜拿鞭子狠抽一顿,拍着桌子指着鼻子大骂了一个时辰,一干将领没一个敢抬头的,全低头暗自大骂混账司丞,说什么“此时刘驸马需要他们,不敢”之语,见了幼军装备后,哪里还有胆气敢抬头,挨打被骂的王吉更是将人骂了祖宗八辈,管了银钱这么久,哪里会不知道做做样子的重要性。 “试探……就刘驸马的脾性,还他娘地试探个屁!” “试探……试探出了大灾祸了!” 刘卫民恼怒将一干宣府将领踹走,一干将领心惊胆战,自个能不知道自个有多少兵吗,一想到连总兵都要丢了,对京城跑来的司丞尤为恼怒不满起来,怀揣着惊惧连夜赶回宣府,更有数骑日夜向南。 别说宣府跑来的一群低级将官惊慌,就是站在他一旁的童仲揆也心惊不已,刘卫民是鞑靼、女真总管,不是九边总管,所领净军、幼军和其他职司也与九边无任何瓜葛职务,但却恼怒要罢去宣府总兵话语就严重了。 心下暗自心惊,在恼怒的刘大驸马面前也不敢多言,他却不知道皇帝病逝后,刘若愚送了件什么,皇帝才能身穿的五星大元帅服,代表着天下兵马指挥权的大元帅服,换了他人,或许给了也不敢穿上,但刘卫民不同,在宝钞一事上就担任过总理大臣,就曾短暂总理过天下兵马,若觉得需要时就没啥不敢的。 锦衣卫所用都是良家子,是各卫所选出的精壮,东厂除了些内侍宦官外,所选之人皆调自锦衣卫和御马监,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番子都有大量民间青壮,密监却不同。 嘉庆时,宫廷西大乘教妖女差点刺杀了皇帝,因而皇帝不信任宫女,明世宗、穆宗、神宗都有处决大量宫女之事,而且在神宗时更牵扯出两次妖书案、一次梃击案。 西大乘教源自土木堡之时,听着“无生老母”就知与白莲教有莫大关系,而白莲教自明太祖得了天下后就离开了中原,于此时的大板升城一带,每每领着鞑靼人寇边掠夺。 英宗皇帝出征瓦剌,一吕姓之人假托老妇阻止,英宗被俘后,吕氏于鞑靼俘虏中多方走动,劝说瓦剌太师放回英宗,西大乘教因而立教,为皇姑寺,又名保明寺,其教中之人多为宫中女子、宦官。 妖女刺杀世宗未遂,也是大明朝唯一一次宫廷叛乱,因此事,世宗毁皇姑寺,并处死一贵妃,密监因此而立。 后世宗死后,穆宗登基,仅数年而死,神宗登基,但神宗生母李太后却领一千七百人铸一巨钟,西大乘教重立,李太后因此为“九莲圣母”。 神宗正妻王皇后,东大乘教(闻香教)王森为王皇后之义兄,皇宫内对大舅哥生母王氏尤为忌讳,但刘卫民知道,无论神宗正妻王皇后,以及大舅哥朱由校生母王氏,事实上后来都被万历神宗皇爷爷囚禁了,至少刘卫民入京时两王氏都还未病逝,但他却从未见过一次面,具体原因小媳妇也不清楚,长辈们从不与他们提起过往。 但大明朝自英宗之后,历代帝王都较为短命,除了一个差点被活活勒死的世宗和长达四十余年不临朝的神宗外,余者皆早早意外病逝。 …… 密监自英宗出了意外后,是专职守着皇帝的护卫武宦,密监首领马四海去了小琉球,如今在安南做监军,皇帝贴身内侍刘若愚也就成了密监首领。 密监人很少,也没多少权利,只是皇帝的贴身近侍,专职防范他人刺杀,但刘卫民一个外臣担任净军都督后就不一样了,随着刘家寨的爆炸式扩张,就需要更多的眼睛关注,自神宗时就不再信任锦衣卫、东厂,干干净净的密监也就成了最佳眼睛人选。 幼军,刘家寨名下产业各管事多出自净军,每一个都可能是密监之人,具体有多少刘卫民从没问过马四海、刘若愚,他也不怎么在意身边的眼睛存在。 刘若愚果然就只带了五个宦官前往宣府,但凡是卫所就没有哪个是干干净净的,水分的原因很多,有些也并非是将领喝兵血,有很多现实的无奈逼迫着卫所不得不如此,从朝廷户部、兵部、五军都督府的源头就开始作假,一年饷银十八两,事实能到手十两银钱就不错了,自户部发放饷银时候,无论下面卫所给出多少饷银报备,一刀切下去,先砍去三成再说其他。 看起来有些荒诞,可这就事实,朝廷有朝廷的理由,一句下面卫所谎报军丁,你就没任何法子,而事实上下面为了得到更多饷银,确实用不少非军卒,或是其他卫所军卒谎称补足,这种来回补足法子在数百年后依然盛行,反正就是给上面人看的。 不问其他,先砍去三成再发放,除去官吏故意为难将领,故意拖着获得些将官奉上银钱破烂事不提,单单发放下去的“饷银”问题就很多,发放饷银以实银、粮食、宝钞三者混合形式发放。 实银虽然是四分银的黑疙瘩,却也是银子不是,可粮食、宝钞就不一样了。 正常的价格是一两银子三石江米,四石五斗麦子,高粱、谷子五石到七石不等,这还是新粮,没有发霉的粮食,发了霉的粮食那就没法说了,银钱与粮食的折算大概是三比一,银钱中又夹杂着不断暴跌的宝钞。 北方本就不是产米之地,用江米发放给九边军卒根本就不现实,好,由江米换成麦子,又换成高粱谷子,再到发了霉的粮食…… 十八两的年响七整八整,粮价不断上涨,屯田日益缩减,每个军卒后面都有一家老小,本就饷银不足,军卒饷银再如何不足,将领,哪怕是小旗的饷银还是要给足的,将领还要腾出些银钱给私兵家将,发放到底层军卒又能有多少?能否养活一家老小? 养不活家小军卒就闹事,就会造反,咋整?那就做假账,有十个兵做成二十个……不够!再加,三十个……五十个…… 底下越做假账,朝廷砍的越狠! 所以大明朝所有卫所基本上都有很大的水分,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能让所有卫所都如此,这已经是整个系统存在了很大的问题。 刘卫民本身就是卫所之人,这些破烂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差不差他也不愿意太过苛责,谁都有自己的难处,九边军卒守在边疆更不应苛责军将克扣老弱军饷养私军,身居险地就该有些职业军卒,只是宣府扔在他面前的纸张,只有一个总数饷银,这就是挑衅! 刘若愚带着五个人去宣府,五个人查账能查出来个屁,若真要详查也根本用不到密监宦官,就该是他的钱庄管事了,就该是他对周边的卫所威胁,不许帮着宣府糊弄调人了。 刘卫民恼火,朱徽妍往往会劝解几句,可听了刘若愚带着五个密监公公去了宣府,也只是对他笑了笑,更是不理会童仲揆的担忧,只是一心安置军卒入营休整,安置被冻伤的军卒。 刘大驸马恼火,整个宣府吓了一跳,正如所料,宣府总兵王学书忙让人跑去大同府求援,求些军卒帮着一把。马林听了原委后,照着前来的将领就是一阵大骂,马林本就是辽东开原总兵,在浑小子大闹天宫的时候就知晓了这么个浑人,连杜老太师都敢戳的浑人,一个宣府总兵就不敢戳了? 人老为鬼这话是不假的,为官几十载当然是知道刘若愚是何人,一听说是五个密监宦官,也就知晓了刘大驸马的心意,将求援将领臭骂了一顿,警告一番后才捏着鼻子借了五千人马,宣府三卫更不敢再架着,全都对刘若愚小心恭敬着。 休整没几日,李永贞带着两个小宦官跑来了,这次没敢带来什么圣旨,看着苦着脸的老混蛋,刘大驸马也没给他任何好脸色。 李永贞弓着身子就没敢挺直了,苦涩道:“驸马爷,不是魏公公不帮寨子,是……是我等阉奴也自身难保啊……” “哼!” 刘卫民很不满冷哼一声,怒道:“自身难保?内库总还是他魏忠贤掌着吧,他是辅政大臣,九边卫所三个月不发饷银又是怎么回事?” 刘卫民不提刘家寨名下产业不提京营堵着寨子之事,更不提罢职、任免之事,只提起九边卫所饷银,李永贞一愣,随即满嘴苦涩。 “唉……” “驸马爷,您是不知道啊……” 第434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听着李永贞诉苦,刘卫民一愣一愣的,他也没想到曾经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会这么惨,内库没了,东厂没了,除了剩下站在乾清宫当个辅政大臣外,屁职司都没了,就是办的报社也因没了银钱而关闭了。 李永贞叹气道:“驸马爷,不是魏公公不愿给九边卫所拿饷银,驸马爷于关外厮杀,虽战事已歇,可此时正值紧要之时,驸马爷欲要平息北地之敌,我等阉奴又怎会降了鞑靼畏惧之心?” 刘卫民眉头微皱,他与鞑靼争锋,战场上胜利不代表政治上也赢了,本可以以胜利兵威之势获得想要的一切,可若背后九边发生变故,或是大明朝出现重大动荡,鞑靼人就会与他拼消耗,拼耐心,很可能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听了李永贞话语,心下勉强算是认可了。 …… “朱鼐镜。” “末将在!” “领所部随李公公回京,六部侍郎之上、都察院六品之上,所有官吏府邸,挨个给爷砸,内外京营、顺天府尹所辖军卒、衙役,一人敢阻斩一小旗,十人阻斩百户,百人阻斩千户,千卒阻,屠营消卫!” 朱鼐镜整个心脏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他所领之军全是朱姓子孙,最小的也有“奉国中尉”封爵,千人爵位打砸整个北京城官吏院门。 这……这是…… “不敢?” “诺!末将遵命——” 几乎是吼出来的,刘卫民冷淡面孔瞬间变成了玩世不恭,手指掏着耳朵,笑道:“没你想的这么可怕,也没这么严重,若你真的害怕,做了这事后送你去海外逍遥。” “不怕!末将只遵军令!” 刘卫民很满意点头,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回去准备,这才看向更加惊骇的李永贞,笑道:“敢动老子的刘家寨,这口气若不出来,老子怕是压不住自己性子,怕回了京会砍些头的。” “驸……驸马爷仁……仁……仁慈……” 李永贞上下牙齿不住打架,见他如此,刘卫民摇头轻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不就是打几个人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刘卫民微微摆手,李永贞忙弓腰退出房门,朱徽妍却有些担忧抓着他的手臂。 “相公,会不会太过了?” “过了?” 刘卫民一愣,笑道:“不是过了,是还不够!与他们所做的混账事情相比,你家驸马相公做的还远远不够,若不如此,他们今后还是不知道畏惧,还是会拿国朝开玩笑。” “行了,你就别担心了,相公心下有底。” 朱徽妍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会胡来,从来就没让人安心过!” “不是,相公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不堪,相公禁足中不也没离家半步?”刘卫民低声嘟囔着。 朱徽妍情绪莫名一阵低落。 “皇兄就该关着相公一辈子,关着相公,皇兄……皇兄……” …… “船桅本应该是最为重要的,为何……为何……断裂?”刘卫民一脸冷漠。 见他如此,朱徽妍有些担忧,心下后悔提起皇兄,抓着他的枯瘦手掌,低声说道:“登莱船厂大匠们亲自查看过了,断裂处确无人做过手脚,船体也无异状,除了操舟之人不熟悉海船外,也就是帆船升降风帆的绳索放置不当,大匠们说是桅杆本身木材强度不够的问题,承受不住船只设计的桅杆高度。” “桅杆材料?”刘卫民一愣,皱眉道:“所用桅杆是何种材料?” 朱徽妍沉默良久,轻声说道:“苦楝树,有一节是用苦楝树段拼接的,大匠们说,苦楝树是坚硬,但是这种树较脆,桅杆所用的木材多是桦木、松木,多用些坚硬且韧性强,抗风较好的木材,而且基本上不会混搭拼接,防止承受力道不一。”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他对造船不是很懂,但他知道自己大舅哥是顶级木匠,不可能不了解木材性能,听着她话语,脸上愈发阴沉。 “是……谁?” 朱徽妍心下愈发担忧,轻拍了两下紧握着的自己手掌的大手。 “呼……呼……” 刘卫民深吸两口气才压住胸中愤怒。 朱徽妍轻声道:“在船只尚未建成时,采购木材的谢公公病逝,主持建造桅杆的……孙恩公公病逝……孙恩公公是……是……” “不必说了!” 刘卫民断然打断,双眼微微泛红,他知道孙恩这个人,原本只是净军内军普通的宫人,后因聪慧被选入天工阁帮着做事,他对此人不是很熟悉,是个很边缘之人,不多言,整日只是低着头在一堆木头中间,刘卫民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低头,也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甚至连他的脸面都是模糊不清。 朱徽妍点出“净军”两字,他就知道是怎么个回事了,脸色更加阴沉可怖。 “呼……呼……” 连连深呼吸双手大力摩擦脸颊,冷哼道:“最好……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此事今后莫要提了,就当是个意外。” …… 朱徽妍有些担心,不愿再提朝廷上事情,将话题扯到三个儿媳妇身上,笑道:“这就要回京了,你准备如何安排咱们的儿媳们?反正也是收了,要不也将小喜儿、妞妞也收了吧?” 刘卫民看了她一眼,知道担忧自己的情绪,心下感叹,可还是不由头疼自己的儿子。 “带着她们回京就是不希望林丹汗利用这层关系,回京后该如何养着就如何养着,你就当多了三个闺女,嗯……你说的也对,是该再选个我汉家女儿身,小喜儿年纪与乌仁图雅年岁差不多,可以做个长媳,回京你与皇奶奶说一说,至于妞妞……她父母并不在身边,也没法子做主,等以后再说吧,长媳定了,剩下的并不着急。” 朱徽妍一脸诡异看着他,只是微笑不语,看的刘卫民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没什么,为相公做饭食去了。” 朱徽妍拍了下他的手背,起身去做饭食,刘卫民有些迷糊,一想到一个公主为他做饭时,又觉得,娶了这样的贤惠的公主媳妇祖坟是冒烟了。 一人摸着腰间鎏金瑞兽镇纸许久…… …… 高家堡距离北京城两百余里,若非积雪深厚,八百里加急也就一个白天路程,两三尺的积雪就很难做到,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三日时间。 刘卫民自关外永谢布部返回,关外风雪更大,而且还是带着这么多人行军,远不如自大同返回的探子迅速,得知了刘大驸马回京,朝廷上下也慌了。 张嫣抱着不足一岁的皇帝垂帘听政,魏忠贤、孙承宗、朱由检、方从哲为四大辅政大臣,就算魏忠贤与方从哲联手,他们才两个人,再加上皇太后垂帘,短短几个月,两人也成了个空架子。 门下监被御史弹劾罢去不置,司礼监大太监换了一遍,因王安倒霉发配南京的曹化淳为掌印宦官,同时其弟曹化雨为京营后军提督,曹化淳门下王承恩为秉笔太监,掌东厂、净军;调凤阳守备金忠为秉笔,高实明、王国祚、原王安随堂宦官张邦诏等人为秉笔太监,原掌印王体乾、秉笔刘养、史宝、李永贞、梁栋、裴升要么罢职不用,要么病逝,要么干脆就上奏病退,与之替换了还有掌针工局的石元雅、银作局涂文辅、司苑局的王朝辅、织染局的李明道、尚衣监的杜永明、司钥库的王秉恭、御酒房的李升、混堂司的李本志、牲口房的李应诏、御茶房的邓汝敬、弓箭房的王国祚、御马监的刘卫辅、刘应坤、葛九思、李应江、张守诚、胡良辅、谭敬、裴芳、吴国泰、曹承恩…… 不仅魏忠贤倒霉,刘卫民门下的净军也跟着倒霉,不仅是内廷,外廷也是如此,都察院弹劾魏广微、崔呈秀、亓诗教贪墨、结党,杂七杂八的罪名十几条,被罢职并革除功名丢入昭狱大牢,与之随同丢入狱牢者十余人。 被罢职的赵南星、朱国祚起复入阁,又新增都御史高攀龙入阁,内阁赵南星掌吏部、朱国祚掌礼部、孙承宗掌兵部、王化贞掌刑部,再加上工部侍郎王玮、新任户部尚书郭允厚,再加上都察院的高攀龙和大理寺卿的杨涟…… 一朝天子一朝臣,短短几个月,朝廷上下全成了东林党的天下,被问罪罢免夺了功名的重新起复,而且比刘卫民所知的历史还要暴烈,五党、魏党、北方诸多官吏不是被罢职、降职,就是直接丢入了狱牢,甚至刘家寨诸多产业下的净军管事也被罢去不用,全他娘地换成了在外守陵宦官,更加严重的是京营三大营围着刘家寨外,京城如此,山东衮州、登莱、江浙、福建、广东水师,小琉球、安南、苏禄、刘卫山、刘卫海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些影响,唯一没受到影响的是马六甲、奴儿干都司、大明岛、美洲等海外诸地。 魏忠贤、方从哲不反抗也就罢了,家里藏着的《明史》上也没见魏忠贤有反抗的事情,可令人着实奇怪的是刘家寨,不仅外人不解一向够硬的刘家寨,怎么今次也没反抗一下? 别人不解,或许正因为魏忠贤的不反抗给了党人极大的勇气,或许封查了卫民钱庄将近七千万两白银刺激了所有人,继而大肆侵吞刘家寨名下产业。 第435章 示威逼宫 皇家学堂停课,驸马府门前被军卒看押,刘家寨城门紧闭,各个产业的管事成了外人,正常的经营被弄的乱七八糟,无数百姓更是担忧朝廷侵吞了刘家寨的银钱,天天拿着龙票债券堵在门外而无法经营…… 张嫣抱着襁褓小皇帝,脸上看着镇静,眼中却满是惊慌失措,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秉笔太监王承恩、金忠、高实明、王国祚、张邦诏,内阁阁老孙承宗、王化贞、赵南星、朱国祚、高攀龙,另有户部尚书郭允厚、工部尚书王玮、大理寺卿杨涟、辅政大臣朱由检、魏忠贤、方从哲、五军都督府都督朱纯臣等人,但所有人都冷着脸不开口,魏忠贤、方从哲更是闭眼如同睡着了般一摇一晃。 张嫣看了一干眉头紧皱众人,无奈再次开口说道:“国事纷乱,诸位爱卿当如何以对?” …… 依然未有一人开口,张嫣心下不由生出一丝恼怒,看向垂着眉头一摇一晃的魏忠贤,声音陡然拔高了些。 “大……魏公公!” “啊?” 魏忠贤像是被惊吓了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眼中更有些迷茫不解,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这才像是回过了神,忙上前跪倒。 “陛下万岁,万万岁!老奴在此!” 张嫣银牙一阵紧咬,却也知道此时不是两个月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气息。 “先皇以刘驸马为鞑靼、女真诸部总管,今日却逾制违背律法插手九边事务,魏公公以为当如何?” 魏忠贤一愣,随即“砰砰”一阵叩头,恼怒吼道:“回太后,此等恶贼私自越制违法几如造反,当斩之头颅传阅九边各镇以儆效尤!” …… 众人一人沉默,魏忠贤又“砰砰”一阵,大声道:“老奴虽老朽不堪一用,若驸马爷……不是,是恶贼,恶贼胆敢起兵造反,老奴必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张嫣两颊一阵鼓荡,衣袖很不客气一挥,魏忠贤又一次对好奇瞪过来的小皇帝“砰砰”一阵,这才爬起来站到方从哲身边,继续一摇一晃。 见张嫣看到自己身上,方从哲也跟着魏忠贤一般,上前拜倒就是一礼。 “老臣无意见,太后若要老臣披甲,老臣亦心甘为国尽忠!” “方辅政,你这是虚与应事藐视天威!”杨涟大怒。 方从哲只是抱拳弓腰对着张嫣,说道:“老臣最近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准备着向太后、陛下请辞,但若刘驸马胆敢犯上作乱,胆敢危害陛下,老臣定不与他善罢甘休,必拼死护住陛下、太后!” 方从哲递上辞呈奏折,张嫣并未伸手去接,叹气道:“国事维艰,陛下也不愿碰触刘家寨,只是内外库仅余百万两银钱,奈何?” 方从哲正色道:“太后所言甚是,老臣无任何意见,亦不敢违背陛下圣意!” 见他如此,张嫣心下一阵无奈,微微摆手,方从哲默默拿着送不出去的辞呈站到一旁。 “太后……太后……” 师明一阵跌跌撞撞跑来门欠太高,走的太急,一下成了个滚地的葫芦,也顾不得疼痛,一脸惊恐大叫。 “太后……不……不好了……驸马爷……驸马爷……挨个……挨个……挨个……正……抄……孙……孙辅政家呢……” “什么?” 孙承宗大怒,一脸怒视额头淤青,头发散乱的师明。 “孙……孙辅政的亲随死了……死了几十个……”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转身向一脸惊骇微颤的张嫣深深一礼,一脸愤怒。 “如此叛逆之臣,臣以为当出兵伐之,当调天下之兵伐之!” …… 整个乾清宫一时寂静,魏忠贤嘴角却微微上翘,像是睡着了微微摇晃呓语。 “内廷净军近万老弱持棒上了街面,十二京营都不敢动上一下,城门外堆着的数万颗鞑靼头颅可还在呢,聚起天下军卒……宣府六万殿前新军都不敢动手……” “唉……” “估摸着咱家的府邸也是保不住了,驸马爷当是真的恼了咱家啊……” 魏忠贤挠了挠头,看着一脸苦涩的方从哲,一脸哀叹。 “方辅政还是回府吧,别反抗,驸马爷也就砸些家伙什出出火气,若真敢反抗……死了人也正常,而且死了也白死,宗室皇亲们要维护天下安稳,哪个敢谋反作乱?不怕驸马爷调九边军卒砍人脑袋?” 众人怒视,方从哲却是知晓刘卫民调一千宗室军卒前来意味着什么,十二京营哪个敢对宗室军卒动手,在宣府三卫低头的那一刻,在殿前新军七协看护下的宣府三卫低头的那一刻,京营就算换了所有的提督也是无用,军卒全都盘膝静坐在雪地上抱着根棍子,谁敢动手? “不……不好了……魏公公不好了……” 见是成了小跟班的丁绍吕连滚带爬的跑进来,魏忠贤更加无奈苦涩。 “让驸马爷砸,回府告诉家人,谁敢动手阻拦一下,家法!” 丁绍吕一愣,忙点头答应。 还不等他开口答应…… “不好了……不好了……” …… 一波又一波,或是鼻青脸肿,或是口鼻冒血之人跑来,整个京城大乱,上千宗室子弟,上万拿着棍棒的净军,侍郎之上六部官吏,都察院甭管大小,只要是御史的,不管是哪一门哪一派,挨个上门打砸,但凡阻止反抗的,轻则打断手脚,重则直接砍了脑袋。 一波又一波入宫哭嚎,当信王府也成了一堆废墟后,死了几十个人后,孙承宗、朱由检、赵南星……或是愤怒,或是恐惧,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入宫内,右都御史左光斗被军卒打断一条手臂,身上抽了三十军鞭,顾大章、魏大中、汪文言、周元起……兵部尚书张鸣鹤大大小小几十个朝廷重臣无不身上挨了几十鞭子,更甚者,一干宗室当着他们的面砍杀了七名御史。 围堵在卫民钱庄的百姓也不围堵了,全一哄而散,站在街道两旁不敢挡着刀棒染血的净军。 一个又一个刘家寨名下产业被收回,朝廷管事被丢到街面上,当着无数人砍了脑袋。 无人敢阻,宫门四卫营军卫在见到上千宗室子端着上了刺刀火枪和数千净军后,宫门大开,默默退到一旁,朱鼐镜一脸冷漠入宫,没有前往乾清宫,而是直接前往银作局等库房。 一车又一车银钱被拉出皇宫,内库里只剩下一片狼藉。 内库、外库,一干大臣们家私全都被净军拉入卫民钱庄登记造册。 大乱,京城整整大乱了一日,直至深夜才逐渐平息,乾清宫却依然灯壁辉煌,上百号大臣,或身上青紫,或衣襟染血,皇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按时锁闭宫门。 慈宁宫、仁寿宫、东西六宫、五所的大大小小的娘娘们全都坐在一旁不语,秦王、晋王、楚王大小王爷数十,瑞安驸马万炜、延庆公主王昺、寿宁公主冉兴让,成国公朱纯臣、灵璧侯汤国祚、怀远侯常延龄、抚宁侯朱国弼、临淮侯李弘济、诚意伯刘孔昭、襄城伯李国祯、忻城伯赵之龙、惠安伯张庆臻…… 宗室皇亲、国戚勋贵百十,大臣百十,却无一人开口,张嫣紧紧抱着哭闹不断地小皇帝,眼中惊惧让人心慌。 已经有小半个时辰无一人开口,当孙承宗说出“改朝换代”一句话语时,再也无一人开口。 看着哭闹不断地小皇帝,郑贵妃眉头紧皱,刚要起身李顺妃却一把抓住她手臂,向她轻轻摇头,沉默了下才转头看向身后的傅懿妃,轻声说着。 “陛下都快一日未进食了,这样下去终究是有些不妥的,是不是先让陛下吃点东西?” 李顺妃声音再小,满屋子人虽多却是落针可闻,一帮人也全看向傅懿妃。 傅懿妃心下叫苦,可李顺妃开了口,所有人相视下也不能不开口,伸手拍了拍怀里昏昏欲睡的朱徽婧。 “娘亲……怎么了?” 朱徽婧并未真正睡着,感觉有人拍打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陛下一日都未有进食了,这样下去可不成,会饿坏的。” 朱徽婧或许还在眯瞪着呢,不解道:“娘亲,婧儿没……那个……婧儿这就去寻!” 差点说漏了嘴,小脸一脸通红,郑贵妃心下一阵好笑,也不顾李顺妃拉扯,站起身走向张嫣,不满道:“你们商议你们的,陛下才多大,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伸手就要问张嫣要孩子,张嫣却将手臂搂的更狠了些,甚至将身子微微倾斜让开,这更让本就憋了好几个月气的郑贵妃恼怒,猛然一甩衣袖。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慈爝是谁的孩子,你们比谁都清楚,他就算真的登基为帝,那也是天经地义!” “哼!” 郑贵妃猛然转身,一一看向与万历帝斗了半辈子的大臣、宗室、贵戚,冷声说道:“立嫡立长,皇后无子,那就该立爝儿为帝!当年你们一个个反对我儿为帝,如今你们的硬骨头呢?” “哼!” “那孩子不愿与你们一般见识,不愿违背陛下意志,你们是怎么做的?一个个欲要夺了刘家寨,一个个被先皇罢职夺了功名之人又回了朝堂,是哪个又先违背了先皇意志的?” “一个个争先抢后,一个个不顾天下安危,不顾那孩子与鞑靼拼死厮杀,你们又是如何做的?” 第436章 贵妃定鼎【感谢朋友的月票、推荐,谢谢!】 “哼!” 郑贵妃怒道:“不愿违背陛下意志,不愿插手朝政,不代表可以任由你们祸害大明朝!” “郑贵妃……” “你闭嘴,‘郑贵妃’三个字也是你叫的?” 郑贵妃大怒,指着赵南星就是怒骂。 “一个个的,别以为老娘不知晓你们心下的阴暗,以为那孩子手里有个皇长子,以为那孩子手握大明朝最强军卒,以为卫民钱庄无数银钱……你们害怕了,怕他夺了皇位,夺了大明江山取而代之,所以你们就迫不及待想要夺了浑小子的所有家财!” …… “哼!” “一群混账东西……你们也配拥有刘家寨,就你们这般祸害大明江山,臭小子夺了大明江山,那也是活该!” 众人大惊,傅懿妃更是吓得一脸惨白,忙跑出来拉着郑贵妃手臂,谁都有这个担心,可谁也不敢如此公开大吼大叫的。 不等傅懿妃惊慌开口,郑贵妃却猛然一甩手臂,怒视着她。 “你闭嘴!” 傅懿妃一时语塞畏惧,又见郑贵妃冷哼。 “以千余宗室子前来……臭小子难道就不能自个领军亲自前来吗?就那浑小子性子,他真的需要让宗室子前来殴打你们?”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打死你们也是活该!” “哼!” 郑贵妃憋了几个月的火气没处发,哭了半天的孩子激怒了她,指着对面一脸惨白的任贵妃,冷哼不满。 “混账东西,没看见陛下都饿了一日吗,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还不赶紧给陛下喂奶?” “一个个混账东西,从今个起,你来当泥菩萨,你、你做东西两宫,三人不点头,任何事情都不作数,陛下成年还政!” “混账东西,校儿让你垂帘,让你们辅政,你们就是如此治理的大明江山?” 郑贵妃大怒,指着傅懿妃、张嫣、任氏三人,又指向孙承宗、朱由检、魏忠贤、方从哲一阵大骂。 朱由检不满起身道:“皇贵妃奶奶,陛下可没……” “没什么?” “没什么?!” 郑贵妃盛气凌人看着所有人,怒道:“今个老娘就犯了规矩,哪个给老娘说个不字来!” …… 见无人敢开口,魏忠贤心下狂喜,忙上前跪倒大吼道:“老奴谨遵太皇圣太后懿旨!” 魏忠贤一跪倒,一帮子娘娘、王爷、贵戚们也跟着一一跪倒,门外更是跪了一地,一群鼻青脸肿的官吏们相视片刻,无奈一一跪倒。 “臣(臣)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看着一群人全都跪倒,就是张嫣、孙承宗、赵南星等人也不得不跪地,郑贵妃还像是很不满。 “哼!” “魏忠贤、方从哲。” 魏忠贤、方从哲忙上前跪倒。 “老奴(臣)在!” “混账东西,校儿让你们做辅政大臣就是这么做的?司礼监乱糟糟,东厂乱糟糟,门下监干脆就没了,你们就是这么忠心耿耿的先皇?” “老奴……” “滚一边去,看着哭嚎老娘就烦的慌!” 魏忠贤低头不敢吭声。 “你们挨打了,你们活该!” “哼!” 郑贵妃恼怒一甩衣袖,也不理会一干大臣、宗室,带着揉着眼睛的小喜儿离开了乾清宫,她一走,慈宁宫诸多娘娘们也不得不苦笑起身离去,傅懿妃傻眼了,也要跟着离开,李康妃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道:“太皇太后让妹妹主后宫,妹妹若是离去了……” 傅懿妃心下激烈就没停过,听了李康妃话语更觉不安,脸上略带惊慌。 “妹妹不是姐姐,姐姐以往还管着事情,妹妹哪里懂这些啊,还是……还是让皇后和任贵妃商议着来吧。” 又觉得有必要多说一句,低声说道:“妹妹觉得……太皇太后话语是有些道理的,镇国与先皇虽为君臣却亲如兄弟,陛下是先皇的子嗣,是先皇亲口旨意,镇国定不会忤逆先皇的旨意的,用宗室子教训教训也是表明心迹,爝儿的身世又不同于他人,镇国因陛下而避嫌,妹妹也不当太过掺和,江山是陛下的江山,任贵妃是陛下的生母,当会稳妥小心些的,姐姐也莫要太过担忧,咱们……咱们还是回宫吧。” 郑贵妃虽恼怒骂人,可却给了所有人一个主心骨,整个大明朝真正能压着刘卫民的,还就慈宁宫的郑贵妃,其他任谁都不成,郑贵妃一下子变成了“皇太后”,尽管张嫣心下不悦,但她知道那人反抗意味着什么,知道头上多了个傅懿妃又意味着什么。 声音很小,听到傅懿妃话语的人却不少,李康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却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再说什么,只得无奈轻叹跟着一群仁寿宫大小娘娘们离去。 一干妇人离去,一干王爷、贵戚们相视一眼也无奈离去,见识了一群宗室子打砸各大朝臣府邸、公开抢夺财物后,这些人也知道还在长城边那人恼怒了,晋王摇头叹气。 “想不到那浑小子这么狠,还是少惹他为好。” 秦王一干王爷们皆苦笑不已,朱由校活着的时候,他们还敢在刘卫民家门口堵着,如今要他们去那也是不去的,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脸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到东林党大肆侵吞刘家寨产业,看到关外送来的鞑靼头颅后,他们反而只是在一旁看着,连碰触一下的欲望都无,事实证明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乌龟还是挺厉害的。 一干王爷们、勋贵们摇头叹息离去,准备继续在京城王府等着,等着封国,乾清宫最后只剩下一群鼻青脸肿的大臣们。 有些人完完全全就是无辜遭了殃池之鱼,对东林党的作为也有了些不满。 “唉……啥事儿没有,天上就降下了灾祸……” “杨大人噤声……” “孙大人你家贫些,就是让驸马爷砸也是损失不大,老夫的古玩字画啥的就不说了,仅银钱就被净军拉走了三万两……也不知刘驸马会不会还回来……” …… 大佬们不开口,一干低级些官吏却叹息不断,个个苦着脸,挨揍了,家财没了,还没地方说理去! “刘驸马只领一万军回返就没想着如何,老夫怎么说来着?没人听啊……” “张大人说的是,刘驸马深受三代帝王恩宠,当年皇长子的事情咱们都是清楚,若没刘驸马……唉……谁又能想到陛下会出了如此祸事……” “唉……” 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魏忠贤心下狂喜不断,脸上却不动神色,只等真正大佬开口。魏忠贤不开口,方从哲不动神色,赵南星、朱国祚、王化贞、高攀龙不开口,一干新入司礼监大宦官更是不敢随意开口,甚至心下远比这些廷臣还要心慌,无论派了多少人压着净军,那人一句话语,上万净军拿着棍棒上街,无数他们派出的宦官管事多么强势,那些作乱“净军”硬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无数管事们脑袋,如此情景,谁还敢多言。 朱由检阴着脸,上前一步抱拳说道:“皇嫂,臣弟不管刘驸马是否忠于国朝,仅今日作为就已经是大不敬之罪,当刑之!” 终于有人开口,魏忠贤精神一振,嘴角更是露出冷笑来,上前向抱着吃饱睡着了皇帝的任氏一礼,声音震耳欲聋。 “老奴以为信王所言甚为有理,臣以为信王乃宗室之人,驸马爷亦是宗室之人,他人前往锁拿甚为不妥,信王前往最为合适,还请贵妃娘娘明鉴!” “你……” “哼!” 魏忠贤一甩衣袖,抱着双手退回站次,闭眼不理信王的愤怒。 任氏小心看了眼群臣反应,微微转身看向冷着脸的张嫣。 “姐姐,信王弟说的有些道理,刘……刘驸马公然打砸大臣府邸……终究是有些不妥的,可……魏公公话语也有些道理,宗室之人犯法他人不好处置,信王弟是先帝亲弟弟,与刘驸马有郎舅之情,就算刘驸马性子暴烈……也当是无碍的,不若……” 朱由检气的脸都青了,正待开口,张嫣不满眼神甩了过来。 “妹妹说的是,信王弟确是最佳之人,可妹妹也知,信王弟终是先皇亲言之辅政大臣,诸多事务缠身,又怎可前去边地?” 张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寿宁公主冉兴让,看着她看过来,冉兴让心下大骇,暗恨瑞安驸马万炜,若是一干娘娘们离开时跟着离开,哪里又会招惹这般烂事。 “扑通!” “哎呦!” 冉兴让身子一歪摔倒在地,抱着腿额头冷汗直冒。 “断了……断了……宗……宗正大人……驸马犯了……犯了错……还是……还是宗正大人……” 万炜眼睛登时圆睁,他算是明白了怎么个回事儿,心下差点将肠子悔青了,忙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走了出来,两三步好像要走上一年。 “老……咳咳……老……老臣……咳咳咳……” 张嫣见万炜如此,微微摇头,又看向延庆公主王昺,可是把王昺吓坏了,延庆公主已经病逝,公主病逝,驸马连屁都不是,可没几个跟宁德驸马那般,王昺在刘卫民手里不知吃过多少次亏了,像是一日没吃东西饿的似的,摇摇晃晃,还没开口就栽倒在地上,干脆昏迷算了。 宗室犯了法与百姓不同,就算抓了也要皇帝点头,往往都是宗人府进行处罚,或关起来饿着,或是打板子,真正动大刑很少。 见三个驸马如此,张嫣心下一阵埋怨,都已经如此了,还非得再扯那人作甚? 第437章 全都不作为 看了一圈也没人愿意开口讨了这活计,最后只得让司礼监金忠倒霉蛋前往。 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一一离去,孙承宗心下颇为后悔同意了赵南星、杨涟、汪文言等人的言语。 见魏忠贤与方从哲拱手道别,见方从哲就要登上马车离去,孙承宗忙上前拉着他手臂。 “方辅政且慢行。” 方从哲一愣,微微摇头,也不知心下在感叹着什么,笑道:“孙督师若言刘驸马之事……老夫以为还是算了吧,想来孙督师应当知晓刘驸马的脾性。” 孙承宗沉默片刻,微微叹气道:“是孙某性急了些,可方辅政应该知晓,若不如此做,今后只会让刘驸马威势更盛,没人愿意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发生。” …… 方从哲微微点头,脸上也不知是何种表情。 “所以……孙督抚先一步……行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孙承宗一愣。 再次沉默…… “陛下病逝之时,正值刘驸马大胜之时,方某承认刘驸马手里有大皇子,刘驸马若要一心以大皇子当国,孙督抚应该不认为……大皇子成不了陛下吧?” “孙督抚兼着兵部,不会不知晓刘驸马在草原做的事情吧?虎墩兔之女、卜失兔之女、素囊台吉之女、鞑靼之济农……孙督抚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 “唉……” 孙承宗无奈深深叹息。 “若是刘驸马早先一步如此……孙某……又怎会让人行如此暴烈之事?” “孙某输了,看来孙某终究是比不得方首辅、魏公公!” 听着后面话语的冷厉,方从哲知晓他心下因何愤恨,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并非仅仅只是眼前一群人所作所为,知晓他心下愤恨自己不反抗,若非如此……看着面色冷厉的面孔,沉默稍许,微微摇头,面上略带笑意。 “孙督师……可还记得小公主庆生上刘驸马之言?” “未战,先虑败!” 方从哲看着漆黑的天空,略带忧伤。 “先皇乃仁皇圣君,尽管世人言先皇宠信小人,乃无能之君,可究竟若何,孙督师自知,孙督师当知晓,先皇将只有皇帝才能打开的木箱送去关外,交给刘驸马是何意,送去代表皇帝才可身穿的五星大元帅服,又是何意。” “或许在你们看来,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但在方某看来,却是先皇最为圣明的地方,最为了解刘驸马的……不是你,不是老夫,而是……先皇!” …… 孙承宗苦笑叹息。 “确如方首辅所言,如今看来……先皇是对的,在刘驸马给大皇子寻鞑靼女子为王妃的那一刻,孙某就知道自己输了……” “可……” “开弓无回头箭啊……” …… 方从哲微微点头,说道:“未战,先虑败。说实话,方某心下亦是恐慌,因为孙督师、张皇后、信王……因为你们做的事情后果极其严重,后果……可能真的会改朝换代!这种后果谁也无法承受,但是……方某赌赢了,赌‘镇国’之名赢了!” 孙承宗冷淡说道:“孙某用国家社稷来赌……有负陛下重托,有负君恩,已经无法再有资格担任‘辅政’之名,孙某明日即向陛下请辞,只是希望方辅政莫要再行今次之事,有了一次就够了,有时候……人心经不起第二次试探。” 仰望着漆黑深邃夜空…… “刘驸马是对的,陛下虽学问差了些,可在其他方面……确实……可为方某之师。” “去休……去休……” 孙承宗无奈摇头,转身走向黑暗,双手还极为潇洒向后摆了摆手,方从哲却双手拢在衣袖中,看着人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不见踪影。 “是否……” “无为而治……” 方从哲静立许久…… ……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刘家寨数月不动分毫,仅仅只是千卒自北踏雪而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方从哲带头请辞,内阁赵南星、朱国祚、王化贞、高攀龙,工部侍郎王玮、新任户部尚书郭允厚、大理寺卿的杨涟、张鸣鹤……数十大大小小官吏请辞,六部侍郎、尚书几乎一扫而空,不仅外廷,司礼监除了朱由检严辞拒绝曹化淳、王承恩辞呈奏折外,余者也都再次送去皇陵守孝。 内外廷一日间辞了百十号人,朝堂一扫而空,魏忠贤、方从哲两人却只是闭嘴不言,不开口挽留,也不推荐任何人,好像全都在等待那人的心意一般。 刘家寨恢复宁静,也更加忙碌,无数冻死的牛羊需要处理,剥皮硝制成皮子的进行硝制,分割肉块的分割,就连肚里的肠子也要一一翻开清洗干净,各个皇庄无数人在滴水成冰的日子做着繁琐之事,所得也就可以整日吃些羊下水。 学堂里的娃娃们无意间弄出了镀锡技术,铁皮罐头也具备了充足的条件,经过一年的摸索,解决了规格和密封困难后,无数配料高压煮熟的牛羊、鲸鱼肉块被做成了一个个罐头,一个个可以保质一年半的罐头。 临近年关是远洋舰队返回大明朝的日子,是刘家寨最重要的收获日子,也是窝囊了几个月的沈允婻回京伺候刘大驸马的日子。 刘大驸马已经自北地艰难赶回,按照路程还需要一日才能返回京城,驸马府的婆子用巨大的蒸笼蒸煮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几个各种口味的罐头送到张氏、沈允婻、杨柳儿、刘英儿、小辣椒五女面前。 一个个圆柱形罐头放在眼前,刘英儿拿出一柄小刀,一边开启罐头,一边说道:“这些罐头当做军粮还是不错的,耐饿,就是吃着着实差了些。” 将开启好了的倒在碗碟中,沈允婻用筷子夹了块肉块,入口即化,微微点头道:“感觉还算不错,好像放入的不少杂粮。” “嗯,有土豆、麦粉、豆子啥的,若老是吃这些容易上火。”刘英儿微微点头。 沈允婻却笑道:“人饿了那也管不了这么多,这些都是熟食,打开就可食用,挺适合将士们食用的,对了,等姐姐返回江南时多准备一些,估摸着南洋要乱了,或许将士们要前去作战,这些比干粮要强了太多。” “嗯。” 刘英儿又给她开了罐鱼肉的,沈允婻却抬头看向神情落魄不语的张氏,轻笑道:“咱家老爷回来时,估摸着又要对你家法了,当然了,你也是赚了,或许今后爝儿还真的成了皇帝也不一定呢。” 张氏一愣,呆呆看着她。 “别这么看着姐姐,虽然你……胆大妄为的你们让寨子损失了不少银钱,却也让朝廷上下知道了一件事情,咱家是可以称王道孤的,皇帝太过年幼,不言孩儿难养之事……朝廷一些人不会真的甘心了咱家权势,一次逼迫,老爷可以退让,就老爷的脾性,再瞎整,皇帝可就真的要退位了。” 张氏一阵沉默,咬牙说道:“家法就家法,皇位本就该是爝儿的,谁让他们想害我儿的!” 四女一愣,随即又不由苦笑,成王败寇,若真让这些人成功了,刘大驸马的结局可想而知,当然了,几女也不认为一些只缩在京城之人可以成功了。 沈允婻苦笑道:“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些,趁着咱家老爷还没回来,自个去祠堂待着较好些,老爷来了也不会太过生气。” 小辣椒微微叹息起身,也不管妞妞一脸不解,自顾自出门前去祠堂,刘英儿、张氏无奈,也只能起身前去祠堂跪着,也幸好刘大驸马也只一日即可回府。 看着三女默不作声前去祠堂,杨柳儿看着露着小狐狸般笑意,叹气一声。 “小姐你赢了,祠堂这么一跪,刘老爷就是不想纳妾也不成啊~” “这叫顺势而为,大老爷连六七十岁的老太婆都不放过,多纳几门小妾又算得了什么?” “噗……” 杨柳儿一时没忍住。 “小姐,那也……也算?” “怎么不算了,谁让他抢了鞑靼的女人的,想控制住鞑靼,就要捏鼻子认了,甭管是否只是名义上的!” 沈允婻得意一笑。 “真当小辣椒、刘英儿傻啊,做了这种事情,本身上就已经带上了这种印记,你以为仅凭张氏就能说服刘家寨老人和各管事?” “今后可够大老爷头疼得了,按照大老爷说辞,你们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杨柳儿一阵苦笑叹息。 沈允婻白了她一眼,娇笑道:“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非有咱们这些女人,他哪里有这么清闲当老爷?” 杨柳儿一阵好气道:“小姐咋不说,除了大老爷,又有哪个男人敢给你们这么多权利,也绝不会让朝廷没了这么多官吏,府衙都空荡荡的无法做事了。” 沈允婻一阵皱眉,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她们不仅有拨掉无数金山银海权利,甚至拥有调动无数兵卒权利,就是皇帝也无法允许自己的女人拥有如此权利。 “他啊……” “挺好的。” …… 京城发生了这么多烂事,魏忠贤不作为,方从哲不作为,留在家里看家的女人不作为,一步步给了东林党很大的错觉,这才致使京城乱成了一团麻,自知道朝廷乱象后,刘卫民就知道都在打着什么主意,心下窝火,若都反抗几下,东林党绝不敢这么瞎整胡来。 都等着他出手,将一干大臣们府邸砸了个遍,魏党、五党、东林党全揍了一遍,正一边拉着马匹在雪地上拖着儿子艰难跋涉,一边想着怎么好好收拾几个混账女人呢,等回了府邸,看到挤在祠堂一角缩成一团三女,看着泪眼八叉的妞妞可着嗓子瞎嚎,鞭子抬起,狠狠抽了好几鞭房门…… 第438章 皇长子【若来得及,稍晚些再发一章】 “别打姐姐……呜呜……别打姐姐……” …… “唉……” 刘卫民丢下鞭子,将穿着厚实却成了大花猫的妞妞抱起。 “若不看在妞妞面上,老子抽不死你们!” 朱徽妍见他装腔作势很有些好笑,拉了他一把,笑道:“行了,别吓到孩子,魏公公、方阁老还在等着呢。” “哼!” 刘卫民一阵不满冷哼。 “小的不懂事也就罢了,胡子一大把,也他娘地不懂事,就让他们等着!” 朱徽妍推了他一把,劝解道:“行了行了,该骂的骂了,该打的也打了,气也该消了,朝堂上不能总是这么空着,可都看着你的脸色呢。” “你……” “唉……” 刘卫民一阵无奈。 “准备些礼物,一会儿相公打发了两个老混蛋就去看看皇奶奶、岳母,顺便再去看看陛下。” 朱徽妍微笑点头,说道:“放心吧,一会儿也带着爝儿一起去。” “嗯。” 刘卫民很是点了下妞妞小额头才将她放下,又很是指了指张氏、刘英儿、小辣椒三人,这才冷着脸背着手缓缓走向前厅,自美洲返回的小三很自然跟在他身后。 “小旗大人,俺从冰州回来的时候,小豆芽将他媳妇和孩子送了过来,说是他不能亲自在身边伺候您。” “有这个心就够了……这里的条件要好些,教育还是从娃娃开始为好,安置妥当了吗?” “嗯,就在小豆芽原先的院子,前些日二夫人已经让人重新整修了下,安排了个婆子和两个丫鬟伺候着,应该是无碍的。” “小豆芽在外做事,家里就不能让他担忧,你仔细安排着,不能委屈了,等些日再给娘俩栽种牛痘。” “嗯,俺晓得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阁廊中,船队是正月出的海,趁着东北风将船队送到南洋大明岛,将一些罪民安置在大明岛后,也成了东南风,正适合船队转向前往美洲,将开拓美洲的宗室人员和开矿、造船人员放下后,带着开采出来的金银铜、硝石、硫磺、橡胶和各种物资后,会自南美前往北美,而此时风向再次变成顺风,一路自大明命名的冰州入野人女真之地,入登莱。 整整一年,整个船队基本上都是在海上漂着,除了适当登岸休整外,船队几乎不怎么停留,如此庞大船队,也没哪个敢招惹,开拓殖民地的西夷四国也只敢相互抢劫而不敢再没事招惹大明水师。 小三跟在身后,大致说了些此次收获,对他拉运回来货物也很满意。 “小旗大人,江南船厂是不是也纳入了进来,一年来,他们根本就没给了咱们一艘船只,造了几艘也全被他们自己用了。” “嗯?” 刘卫民一愣,随即不满起来,点头说道:“这事儿你就别问了,混账东西,拿了咱的钱却不履行契约,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来到前厅,正见魏忠贤坐卧不安来回走动,方从哲却比他显得镇定许多,很是自得饮着茶水。 “两位怎么这么有闲心跑来我驸马府饮茶了,不应该忙的脚不沾地吗?” 刘卫民抬脚迈腿走入厅内,方从哲见他消瘦若此,嘴里一阵轻叹。 “镇国你瘦了许多。” 刘卫民心下莫名一暖,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叹气道:“在草原有些水土不服,过些日也就无碍了。” 方从哲听他如此说,心下更是叹息,点头说道:“在京里好好修养修养也是不错,就是京里的事情太乱了,可能又要让你费心了。” 魏忠贤本想着开口,见方从哲与他对话也不打扰,人也安静许多。 只见刘卫民摇头苦笑,说道:“方阁老、魏公公,你们是将我驸马府算计的死死的,没了挡着你们的人了,还用的着刘某操心?” 方从哲却微微摇头,苦笑道:“算计是有一些,但你也知道,若你刘镇国不点头,任何算计也是毫无意义,就是不知道镇国是何心意,是否还是一如既往。” 刘卫民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微微摇头叹息。 “刘某不愿管着朝堂上的烂事,短短几年内连损三位帝王,刘某不知道小陛下可否能成人,但只要朝廷在陛下成人前不胡来,刘某就不会动用陛下遗诏,若你们真惹恼了刘某……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方从哲心下一颤,终于知道了刘卫民手里掌握着什么,心下更是暗自庆幸,魏忠贤比方从哲震动更大,忙深深一礼。 “驸马爷放心,绝不会有第二次!” 刘卫民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就坐,自己也随意坐在一旁。 “刘某不管你们如何治理天下,只要不招惹我刘家寨,不犯了我宁德驸马府的规矩,刘某都不会去管,当然了,朝廷的赋税照样依法缴纳,其余的……你们就不用想了。” “还有……” “小三。” 刘卫民向小三招了招手,小三忙将独臂抱着的木盒放到他面前,木盒打开,里面露出三个黄绫圣旨轴卷。 刘卫民将木盒推到方从哲、魏忠贤面前,也不开口,任由一脸郑重的方从哲打开圣旨轴卷。 方从哲手臂抖动越来越大,几乎要拿捏不住了一卷不大卷轴。 …… “方阁老也是看了皇爷爷、岳父、大舅哥的旨意,阁老是三朝首辅,当知晓圣旨真伪,刘某深受三代帝王恩宠、信任,陛下的储位刘某不愿插手其中,陛下尚未自理朝政,所以刘某也不愿行使三代帝王意志,但砍一些人的脑袋还是可以的。” “爝儿是皇长子,他命不好,在了刘某名下,但他终究还是皇子,还是朱家正宗血脉,谁也不敢保证任何一个孩儿可以平安长大,刘某曾与陛下有过约定,爝儿只是个备胎,陛下有子,爝儿就只是我驸马府未来的嫡长子,若……若……” 刘卫民心下叹息,嘴里却冷淡道:“若陛下再出任何意外,爝儿就是大明皇帝,所以……刘某希望你们最好仔细护好了陛下,不要再有任何意外!” 又冷冷看着魏忠贤。 “你给老子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王恭厂里的火药不许留在城内,王恭厂与陛下相冲,不祥!” 刘卫民也不再理会一脸惊骇的方从哲、魏忠贤,起身走向厅门外…… “刘某对皇奶奶的安置无异议,朝廷人事朝廷决定,内外库银钱送入九边补足所欠饷银,至于你们自个有无银钱那是你们自个的事情,自个想法子解决!” “哼!” 不满冷哼入耳,人已经没了踪影,魏忠贤却一蹦三尺高,王恭厂已经不是刘卫民第一次提醒了,朱由校活着的时候不在意,可现在却是会要了人命的事情,再也不敢将刘大驸马话语当耳旁风。 魏忠贤一蹦三尺高急匆匆跑回皇宫,任氏是客巴巴在皇宫收的义女,张嫣垂帘,客巴巴也被赶出了皇宫,尽管一干宗室子弟打砸臭皮巷魏府时,阻拦哭闹的客巴巴也是挨了两巴掌,可事关小皇帝的命,事关魏忠贤、客巴巴的命,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准备赶紧将火药弄出京城。 方从哲对魏忠贤反应不是太过在意,他更多的是震惊三代帝王的遗诏,几乎都是同一的意思。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们,刚回了家中,儿子就像是疯了一般,带着三个小媳妇到处疯跑,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小宫女小心护着,唯恐摔到了皮实的刘大少。 刚出了厅堂就看到儿子骑着雪白的羊驼乱跑,看到老爹忙又跑了过来,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玩物。 “爹爹,小白……小白……” 不炫耀还罢,炫耀的结果就是被揪出了筐萝,成了刘大驸马怀里的俘虏。 “小白小白……” “就知道瞎疯,跟着爹爹去看望太太、皇奶奶,回来时候再玩。” 怀抱着扭来扭去的儿子,小羊驼也长大了好几圈,与成年的羊驼几乎没了太大的区别,自幼与儿子相处,两者的感情很好,见了刘大驸马俘虏了小主人,竟然朝他吐口水。 一边“小白小白”向后乱叫,一边还拍打着老子的脸颊,小白则在他身边乱转,若是以往的性子,早就一脚踢了过去,今日刚回了家中,也大度了许多。 门外积雪深厚,马车已经准备了妥当,看着门口又多了三个雪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小雪人,本不想理会,可看到是谁后,心下又有些生气,上前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刚从小琉球回来就添堵,还嫌三兄麻烦不够多咋了?” 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四弟刘之坤。 “三兄,爝儿是皇长子!” “嗯?” 看着一脸恼怒的刘之坤,刘卫民不由一愣,又低头看了怀里的儿子,苦笑摇头,走向另一年老雪人。 “伯父来了家中,直接入府也就是了,这么站在外面冻着可不怎么妥当,冻坏了孩子终究是有些不妥的。” 孙世纪看着眼前消瘦了许多的男人,心下一阵感慨,叹气道:“镇国公瘦了许多,只是老夫觉得镇国公做的有些不妥,皇长子……” 刘卫民拿着儿子的小手摆了摆,笑道:“这是爷爷、四叔、四婶、弟弟……今后可要仔细记下了。” “爷爷好!” “四叔好!” “四婶好!” “弟弟你好!” …… 儿子小嘴依然很甜。 第439章 人心呐…… 皇帝大舅哥的意外病逝,朝廷数月的动荡也影响到了小琉球岛,孙世纪、刘之坤的知府、留守也被朝廷罢去,数年的地方治理经历,让两人显得不再是书生意气,亲眼见识了海贸的繁荣,对朝廷欲要封海闭关尤为不满,同时也不满帝位的正统礼法性。 万历帝时,朝臣们与皇帝消耗了几十年,最后还是朝臣们赢了,就是占了个“嫡长”名分,事实上按照这个道理,皇帝自然是应该落到慈爝的头上。 看着眼前年老了许多的老人,刘卫民只是笑了笑,说道:“小侄只是先皇的臣子,先皇待小侄亲若兄弟,先皇的遗旨小侄也不能不遵,况且朝廷诸事纷乱、人心不稳之时,小侄更不能火上浇油让百姓受苦,还请伯父谅解一二。” 孙世纪微微点头,目光中更是流露出诸多复杂,谁也不曾想到,当年看着就是个佞臣贼子的浑小子,如今竟然走到了如此地步。 见三人一娃不语,刘卫民仔细拍掉刘之坤的肩膀上积雪,笑道:“既然回来了,暂时就留在京里好了,若想在朝为官,三兄安排一下,任个侍郎也不算差了,不想在京城,就去地方任个知府。” “也别在外面了,回屋暖和暖和,别冻坏了孩子,大兄刚刚回来,还需要入宫一趟。” “三兄……” 刘卫民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弟妹前,正要抬手,小屁孩却转身抱着娘亲的脖子,见此不由咧嘴一笑。 “浑小子还害羞,成,过些日三伯给你个大大红包!” “都别在外面挨冻了,啥事儿回来再说。” 抱着儿子跳上马车,小三忙也跟着一手牵着马缰,数十亲卫紧紧护在三辆马车左右。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三人依然未进入府邸,直到马车出了街道巷口再也没了踪影,孙世纪才吐气轻叹。 “刘驸马……不负‘镇国’之名啊!” “老师,真的要在京任职吗?” …… 孙世纪沉默许久,轻轻叹息一声。 “国事纷乱,陛下年幼,数月来的事情你我都已知晓,谋夺刘家寨产业也罢,封海逼迫水师、走海商贾就范也好,廷臣们眼里只是盯在了刘驸马身上,哪里还有社稷、百姓半分?” 刘之坤微微点头,说道:“老师所言不差,此时于地方已然不妥,三兄性情虽暴烈,所做之事却皆以民为重,若……若皇长子能为帝,自也无需朝廷如今所做之事,于国于民皆有大利,学生不明白先皇为何要如此,朝臣们又为哪般?” …… “人心呐……” 孙世纪一阵感慨,心下却知,朱慈爝是皇长子不假,可他毕竟要喊了刘卫民一句“爹爹”,谁也不敢保证刘家会不会取而代之,此时时局,就是身边的乖巧的学生他也无法确定心下究竟有无如此心思。 “皇帝”意味着什么,哪怕一个傻儿都是知晓,里面又会蕴藏了多少难以想象的利益,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会有多少人希望朱慈爝可以登上帝位。 刘卫民拖拉着马车,小白一跳一蹦跟在左右,儿子透过玻璃窗还一句一句“小白”乱叫,他也不理会,只是微闭双眼思索今后该当如何。 “大兄……大兄……” 马车停顿,透过车窗玻璃,一群净军宦官老人站在路边,也不由推开车门跳下马车。 “卫辅,怎么在这儿呢,咋不去府里?” 刘卫辅拱手一礼,笑道:“大兄刚回京城,事儿定然繁多,俺们也就在这里见上大兄一面,心安即可。” 刘卫民拱手向诸多内务宦官们一礼,笑道:“刘某让诸位受了委屈,也谢过诸位的帮忙,哪个敢再混账就给爷打回去!” 众多年老宦官忙弯腰还礼。 “驸马爷您是不知,那帮混账也太欺负人了,也就驸马爷带着俺们,要不然还不知会把俺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就是,没驸马爷领着俺们这些老奴,谁都敢在俺们头上踩上一脚,哼!今后看哪个还敢欺负俺们……” “就是,昨个俺们就把那姓孙的给打跑了,什么玩意儿,咱净军怕过谁来着,鞑子还不是被俺们砍了无数……” 刘卫民不开口还罢,一开口就成了诉苦、表功大会了,净军不似司礼监,净军大多都是大字不识的宦官,都是些打杂伺候人的低贱之人,但净军有一个好处,就是颇为抱团,不抱团的人大差不差都活不了太久,不是被活活饿死,就是被内廷大小管事、娘娘们活活打死了。 宫内规矩颇多,稍微触犯了规矩就可能被活活打死,若有相好的稍微再旁劝解几句,兴许就活了一命。 越低贱之人命越贱,也越懂得抱团取暖的道理,人也往往比较义气。 听着一干人诉苦,还都是内务宦官们,刘卫民当然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满口答应该如何还如何,哪个不服气就打,为他们挺腰做主。 数月来,净军内务宦官们丢了无数职司,靠山回来了,自然是想着重新夺回权势,甚至更上一层楼啥的,当然了,这对于刘卫民来说也不算是坏事,自然满口答应。 在刘卫民开口支持刘卫辅、刘应坤两人入司礼监为秉笔太监后,一干人大喜才弓着身子放了他离开西海子。 在西华门时,扔给一帮守卒一箱银钱后,三辆马车、数十宗室亲卫们进了皇宫,果然,头戴火车头狐皮帽的小喜儿正与两个宫妇翘首以盼,见他拉着马车出现,一溜小跑跑了过来。 “驸马爷!小慈爝!” “去去,不许吐口水……” “姐姐……姐姐……” 小喜儿嘴里忙的不行,还用着小脚去踢靠上来的小白,儿子更是不断拍打着车窗大喊“姐姐”。 小喜儿不用人招呼,跳到马车踏板上就打开了车门,很是熟练的将慈爝抱下了马车。 “嗯嗯,重了不少呢!” 见小喜儿将儿子放在地上,又很小心将儿子口罩戴仔细了,脸上也露出不少笑意来。 “喜儿,这么喜欢爝儿,将来给爝儿做媳妇吧。” “不理驸马爷了,就会欺负小喜儿~” “呵呵,害羞了?驸马爷可是给爝儿寻了三个小媳妇呢,若再晚了可就没了啊……” “驸马爷欺负人,不理驸马爷了,哼!” “哈哈……” 见小脸红红的小喜儿拉着懵懂的儿子小手跑路,刘卫民忍不住哈哈大笑,感觉两个孩子挺合适的。 上一刻还哈哈大笑,下一刻就成了一脸苦涩,见到一群妇人出现,也只能低头不敢猖狂。 “瘦了……” 郑贵妃一句话语让人感动…… “啪!” 低着脑袋不由一痛。 “混账东西,你当就你自己一个人吗?再敢混账,就给老娘在陛下前跪着!” 看着他默默跪倒在地,低头不言语,李顺妃上前搀扶。 “今后可莫要再如此让人担忧了,赶紧起来吧……” “哼!” 郑贵妃发火,没人敢上前插嘴,打了一巴掌也不再多言,冷哼一声转身牵着慈爝小手走入院内。 “东西放下,滚蛋!” 见老祖恼怒,刘卫民也只能将马车上的礼物一一放下,拉着马车前往仁寿宫,相比慈宁宫,仁寿宫傅懿妃就成了泪人,一个劲拉着他的手抹泪,要他今后可莫要胡来,全是劝慰话语,一句朝堂上的事情都不愿提起。 在仁寿宫一一见了各房娘娘,一一奉上礼物才拉着马车前往乾清宫,皇帝太小,张嫣不得不住在乾清宫照顾,可随着刘卫民入京后,乾清宫成了第二次重回皇宫的客巴巴专属住处,专门与任氏一同照顾小皇帝。 马车刚入皇宫时,张嫣、任氏就已经得了消息,与以往觐见皇帝没有太大区别,马车停在乾清门外,自顾自进入,遵循着往日习惯来到天工阁门前,站在紧紧锁闭的房门外许久……沿着阁廊默默前往正房乾清宫。 阁廊下,每个廊柱站着个手持拂尘青衣小宦官,每经过一处,小宦官皆默默将身子低下一分,乾清宫门前依然站着师明,见他低着身子,抬起的大脚想要恼怒踢人,最后还是放了下来,变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迈过门欠,抬头入眼的依然是“正大光明”四个大字,这才看向屋内正堂龙椅左右两女,看向两女身下各坐着一人,魏忠贤见他第一眼就忙站起身来,朱由检却只是动了下屁股,两女身后也各自站着一人,一个是客巴巴,一个是自己不认识的年老宦官,想来是在他离开京城时调入的宦官。 所有人只是默默看着她,好像在等待他跪地行礼一般,刘卫民却冷着脸径直走向朱由检。 “大胆……” “砰!” 大脚伴随着张嫣身后宦官大怒踢出,连人带椅登一块踹翻。 “刘驸马!当着陛下的面……” 刘卫民头颅微低看着面露慌张的朱由检,大手伸手指向老宦官…… “上前两步。” …… “哼!” 老宦官脸红脖子粗,却不敢上前,刘卫民嘴角一阵不屑。 “别说当着陛下,就是陛下曾祖爷爷、陛下皇爷爷,陛下的老子的面,本驸马照样揍的你满地爬!” “哼!” 魏忠贤不知见识过他在乾清宫揍过多少人,对曹化淳很是不屑一顾,也不开口阻止,只是用眼角余光警告客巴巴别乱来。 张嫣此时也有些畏惧,却依然不满开口。 “刘驸马,先皇刚刚逝去……” “住……嘴!” 第440章 若饿了肚子,就去姑父家 (下午还有一章,很感谢朋友月票、推荐支持,兄弟也不怎么表达感激,只能努力码字。) …… 刘卫民不愿意有事没事去后宫,也不愿意与张嫣照面,眼前女人再如何也是大舅哥的正妻,可不代表他就极为满意眼前女人,或许两人天生相互敌视不对付,也或许因种种缘故,后世颇为赞誉的皇后并不被他太过看重。 权利之争让两人各自站到了彼此对立一面,心下有些对大舅哥愧疚,话语依然刚硬,躺在地上的朱由检只是傻愣愣看着毫无一丝表情的面孔,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人,单膝跪在任氏面前,与瞪着俩漆黑眼睛蒙着口罩的娃娃对视。 “真的挺像的,就是瘦弱了些,今后可别挑食,不然姑父照样连你一块揍,听着了没?” 说着,刘卫民从怀里拿出个小金锁来,良久…… “也不知你阿爹给没给你准备了小金锁,与你大兄一般模样的。” 为包成了粽子的小外甥戴上小金锁。 “本来是带了你大兄前来了的,被老祖宗扣在了慈宁宫,下次吧,下次再让你大兄过来找你玩,今后若是被哪个欺负了,就跟姑父告状,姑父给你撑腰,给你出气。” “今年估摸着京城会有些灾祸,若是可能……五六月份就别在京里了,与你大兄一同前去寨子里,等灾气过去了咱再回宫,寨子里可好玩了,有许多稀罕小动物,开春后姑父在寨子里弄个园子给你们玩。” 刘卫民的话语让屋里所有人眉头紧皱,魏忠贤心下却惊骇心颤不已,忙低声说道:“驸马爷,今岁京里会有何种灾祸?” 刘卫民一阵犹豫…… “天色皎洁……若荒兽巨吼……白昼昏黑若夜……” “妖言妄语——” 朱由检猛然打断,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却也不愿再多说,这场灾难谁也说不清楚究竟如何,若将火药移出了京城,或许不会发生了也不一定,小皇帝是大舅哥的儿子,媳妇也说了大舅哥病逝前不愿动王恭厂,越是如此,他越是心有愧疚,思虑很久还是决定当面说了些。 王恭厂大爆炸太过有名,也是个未解之谜,不亲身经历谁又能说得清,他也只是知道大致时间,具体是哪一日他也说不清了。 见朱由检竖着眉头,刘卫民冷哼一声。 “老子没找你麻烦就不错了,还敢招惹老子,自今个起,江南船厂要么被刘家寨接管,要么还给老子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真当老子是吃亏的主?” “因你们缘故,致使我刘家寨数月损失两百七十万两,啥时候还清了,税赋啥时候入国库,老子管你们吃上吃不上饭,从今个起,别想从我驸马府得了一文冤枉钱!”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又点着小外甥的鼻子,恼怒道:“你的家是你娘、是你的大管家管着的,若你娘亲、管家无能,吃不上饭就去姑父家里,听着没?” 刘卫民逗弄着嘟嘟的小脸,站起身来,看着魏忠贤说道:“刘监军此时尚还在安南,他年纪也大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就不用添上他了,换成刘卫辅、刘应坤两个,其余的你爱如何如何,建州贼也该解决了,年后本总管要出关解决了建州贼,朝廷上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辽东经略使尚未确定,殿前新军总督还未确定,刘驸马以为当选何人?”张嫣死死盯着他双眼。 刘卫民眉头微皱,不悦说道:“太后以为是何人?” 张嫣一愣,沉默片刻,冷脸说道:“先皇与刘驸马虽为君臣却似兄弟,刘驸马当是知晓先皇欲立新军为何意,陛下年幼,当选一皇亲宗室之人为帅……” “太后以为刘某不是宗室之人?” 刘卫民眉头一挑。 “别说什么三五六的,就凭你们数月所做之事,在本总管领兵出战背后所作所为,事关大明江山、国运之战,本总管就不可能让其他人再小动作不断!” “你……” “哼!” 刘卫民对他们在后面的作为尤为不满,冷哼道:“大明的江山姓朱,如果太后真的要一个正儿八经的朱姓子孙为将,除了宁德公主外,哪个都没有资格!” 朱由检一惊,忙说道:“皇妹是女人……” “公主是女人怎么了?公主领过两次万余军卒,朱姓子孙谁领过万卒的,你能找出了一个,老子就让谁领兵!” 刘卫民一阵冷哼,众人皆傻眼了,不管如何还真是如此,大明王朝根本就不允许王爷们领兵,公主更是不可能,但朱徽妍却两次统领净军、幼军,一次是撤离沈辽百姓,一次是平定闻香教叛逆,净军、幼军几乎就是刘卫民的私军,自然是无人敢不遵号令,关键是张嫣、朱由检根本拿不出来这样的人选。 任氏见无人开口,犹豫说道:“姐姐,刘驸马话语也不算错了,大战前就不要太过分心了,只是不知……战后各军……又该当如何处置?” 魏忠贤精神一振,忙点头说道:“是啊,驸马爷,辽东军、殿前新军所耗银钱也太多了些。” 刘卫民点头说道:“战后的辽东军、殿前新军如何处置是你们的事情,你们养着也好,各自返回各卫解散也罢,都是你们自己决定,本总管不管。” 屋内紧张气氛不由一松,不管如何,若再掌控十几万大明朝最强军卒,估摸着谁都难以安稳。 尽管张嫣至始至终都是冷着脸,心下却松弛了不少,见到他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心脏莫名的紧缩,像是有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了心脏,看着他蹲在小皇帝面前,听着本应恼怒的“姑父”话语,心下又莫名安心。 人影已经离去,屋内却无一人开口…… “皇嫂,江南船厂可不能给了他,没了船厂……” 张嫣眉头微皱,最后还是微微叹气,看向朱由检的神色也郑重了许多。 “船厂的事情只能如此,刘驸马可以提前预付造船定金,江南商贾应该也可以,提前拿了本应属于刘驸马的船只,付出些银钱也是应该的,若无法拿出一百一十万两,今后也不能再提供给那些商贾,此时当先保住朝廷的安稳,不能再有任何不妥。” 魏忠贤眉头微微一抬,却只是低头坐在任氏一旁不语,朱由校面色略带挣扎,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看了眼魏忠贤,像是有意无意提起刘卫民之前话语。 “刘驸马说着不过问朝政,不也还是在司礼监塞了两个净军贱役,此时已经有了魏公公、曹公公、王公公,再加了两个进来,司礼监也无法再增添了他人,内外库的银钱已经被抢了一空,也当节省了银钱,若真让陛下前往宁德驸马府讨些饭食,皇家还有何脸面?” 魏忠贤眉头不由微微一抬,客巴巴却不满道:“这怎么可以,司礼监……” “巴巴,信王殿下所言不错,此时朝廷困难,还是能节省些就节省些。” 说着魏忠贤起身向张嫣、任氏一弓腰身,脸上不平不淡,唯独嘴角微微上翘。 “驸马爷话语虽让人不喜,却也有些道理,陛下今时尚还年幼无法理政,两位娘娘与我等辅政大臣代为掌政,若连一口饭食都无法提供给陛下,可就已经不是打脸难堪之事了,老奴以为,信王殿下以国事为重当以嘉奖,当年老奴随先皇前往刘家寨查看压水井之时,驸马爷曾与先皇言及过海上行商之事,言大明朝财赋枯竭,言大明朝此时犹如大旱之地。” “言开源节流之事,驸马爷与海外获取无数金银为干旱之地注入水源,言大旱未过之时,取水之人当缩衣结用,当取大桶取水之人桶中之水分与以手持酒盏取水之人,如此方可救下所有人。” 客巴巴、任氏,就是张嫣、朱由校、曹化淳也有些不明其意,反而在房门口弓着身子的师明不由看了眼魏忠贤,他与常云伺候了三代帝王,几乎听了刘卫民与三代帝王所有谈话,听了魏忠贤话语开了个头就知晓想要做什么,只是低头不语。 “信王殿下言司礼监大公公已经足以使用,再增大公公,势必要增加些宫中用度,驸马爷恼怒我等三个月不与九边军将发放兵响,取了内外库银钱,内外库已经空空如也,此时更应节衣缩用,殿下尽忠为国,缩减婚娶、王府国帑之用,老奴尤为敬服!” “你……” “太后、贵妃娘娘,开源节流!” 不等朱由检开口,魏忠贤陡然将声音拔高三分。 “当年驸马爷与先皇言开源节流之事,言当自大桶之人桶中水分与酒盏取水之人,先皇尤为赞同,尤为盛赞驸马爷名下产业依法与朝纳税之事,今之内外库空空如也,当遣矿监、税监于天下,当设河监以理河水!” 朱由检大惊,蹭得站起身来,脸上顿露愤怒。 “阉奴贪鄙每每祸害地方……” “信王殿下,敢问内外库无一文银钱,朝臣俸禄何以为继?九边将士当如何发放饷银?宫中用度取自何处?” 魏忠贤向张嫣、任氏深深一拱手,一脸无可奈何。 “若朝臣们、京营十二营、九边将士半年……可以承受半年无银,老奴就当今日未有开口。” “你……” 朱由检脸红脖子粗,可这就是现实,内外库银钱被拉了个一干二净,内外库都能将老鼠饿哭了,别说其他的,就是皇宫各院,若卫民钱庄不还了内外库银钱,除了慈宁宫、仁寿宫外,其余的都要跟着不满一岁的皇帝娃娃饿着肚子。 第441章 大舅哥……咱要赢了 一大家子,实实在在一大家子,刘卫民也不愿意将人分开就餐,就将餐桌整的长长的,一家人坐在一起颇为热闹,公主朱徽妍、张氏一左一右坐在一旁,接着是沈允婻、杨柳儿、小花木兰刘英儿、小辣椒徐娇、阿哈小豆芽的媳妇阿乐、住在他家里大哥刘卫山的两个大舅哥张文灿、李承启和余丛升的小十余小胖、小三,儿子朱慈爝、吉雅、塔娜、乌仁图雅三个小儿媳,以及刘英儿的弟弟刘卫坤、小辣椒妹妹妞妞,再加上阿乐的儿子刘雅,满登登的一大家子,年幼的皆由一干女人在旁照顾,儿子带头叮叮当当,一干娃娃们也跟着有样学样,全叮叮当当,看的刘大少哈哈大笑。 朱徽妍怀抱着年岁最小的塔娜,照顾着小的还要不时为大的夹菜,小三坐在最末尾,一名军卒出现在门口时,小三忙起身,军卒低语了几句后,小三摆了摆手,军卒退下,小三才来到刘卫民身边低语几句。 “怎么了?” 朱徽妍将一块牛肉放入他的碟子中,很随意问了句,刘卫民向她笑了笑,端起桌案上尚温的酒水饮下。 “没什么,咱不是抢了内外库银钱了吗,朝廷一文钱都没了,魏忠贤就再次提起了矿监、税监、河监之事,而张嫣也同意了。” 众人不由停下了碗筷,朱徽妍摇头苦笑,勺了勺肉粥塞入仅两三岁大的儿媳嘴里,见众人神色,又是一阵叹气。 “相公就会作怪,打砸了各朝臣府邸也就罢了,抢了内外库作甚。” 沈允婻看向一脸不在意的刘大老爷,脸上略带一丝犹疑。 “不会是老爷故意的吧,故意将内外库银钱抢了,故意逼迫着朝廷下放税监、矿监、河监吧?” 刘卫民眉头一挑,自得一笑。 “还就真的被你猜中了,九边欠了饷银,老爷我有的是法子逼迫朝廷拿出银钱来,可税监、矿监、河监就不同了,会有无数人反对的,若非咱家是驸马府,或许咱家反对了也不一定呢。” “可是呢……内外库没了银钱,老子没说不还朝廷,但就是拖着,拖个三五个月他们也是没法子的,只要咱家保证军卒有吃的,天下就乱不了。” “可……这是为何啊?” 张氏一脸不解,见她这表情刘卫民就来气,冷哼一声。 “哼!” “就你这蠢话一出,你也没资格为儿子争个皇位,再敢胡来,老子打不烂你的腚!” 众人一惊,又或是低头一阵轻笑,张氏满脸通红,却不敢再招惹他。 “士农工商,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咱家所做之事你们也都知晓,粮仓里的粮食来自耕种百姓,粮仓满登登的,遭了再大的灾咱也能从容应对,船队通行万里外,臭胰子、镜子、枪炮哪一个不是工匠所出?钱庄银钱堪称金山银山不为过,所以咱家的根基那是稳得不能再稳了。” “可是……这只是咱家,只是天下富裕的商贾,不是朝廷,不是咱大明朝,不是亿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 刘卫民看了一圈郑重的面孔,对此很满意、自豪。 “赋税自古就有商税、农税一说,咱家本就经商,所得利润如何你们也清楚,耕田种地百姓一年所得几何?” “经济脆弱的农夫就要多照顾些,怎么照顾?修建水渠、道路、减免赋税、鼓励做工挣取银钱、鼓励学习先进耕种技术、改良农作物品种、增添高效农具等等……可这需要许多银钱,国家贫穷无财,连官吏薪俸、军卒饷银都发放不出,又怎么去做这些,仅仅依靠农税五百万两银钱,就算勉强支撑朝廷,最后也会因日益穷困的农夫而天翻地覆。” “田税三十税一,商税五十税一,如此低廉的商税若还不缴纳,就是典型的为富不仁!” 刘卫民看了一圈,严肃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富裕了就不能只顾着自个,咱家再如何浑都是可以的,就是这一点不允许!” “税监、矿监确实贪了些,可你们要明白一点,他们再如何贪,也只能贪了本该缴纳的五十税一,至于河监之事……皇爷爷因何要立河监,最初的原因、初衷要清楚明白,因河监之事死了多少宦官?可皇爷爷却从未罢免河监之事,就是因为一旦河水决口,皇爷爷不会听任何一句借口,第一个就会斩了河监的脑袋!” “河监为了保住脑袋,必然会逼迫沿河官府出人出钱修筑河堤、清除淤泥。确实!里面会有些贪财、扰民之事,可若没有河监,河水一旦决堤,那就不是几万人的事情,而是数百万人遭灾!” “你们要记着了,有些事情虽有些弊端,但亦是要做,至于贪鄙、不法之事,那是御史言官该担负的责任,是刑部的事情,而不是征税、设河监之事。” …… “爹爹……肉肉……肉肉……” 张氏怀里的刘大少叮叮当当敲着空了的碗碟,刘卫民一阵苦笑,忙用筷子夹了块高压高温蒸煮烂了的牛肉。 “臭小子。” 随着刘大少不满叮叮当当敲打碗碟,被刘卫民弄的凝重气氛也散了没踪影。 …… 魏忠贤以国库无银趁机将罢去的税监再次立了起来,出了乾清宫没等他自得呢,一帮被罢去了职司,甚至连王体乾也出现在了门口。 “魏公公,听说驸马爷将刘卫辅、刘应坤两人塞入了司礼监?” 王体乾话语让魏忠贤不由一愣,有些疑惑不解看着一帮人,他才刚出来,怎么都知道了? 李永贞苦笑道:“宫内已经是无人不知晓净军传出的消息了,司礼监秉笔宦官就这些,若驸马爷……” 魏忠贤却不怎么在意,摆手笑道:“诸位莫要太过担忧,虽大刘、小刘公公入了司礼监,以驸马爷的脾性也不会管着咱们的,老刘公公的事情诸位又不是不知晓,咱们不碰触御马监也就是了。” “可……那两位又当如何?”银作局涂文辅一脸担忧。 魏忠贤一想到曹化淳、王承恩两人,脸上顿时爬上了些阴沉。 “哼!此事不急,早晚会被咱家寻了他们的短处的!” 为了安抚一干大小宦官,魏忠贤忙将税监、矿监、河监之事说了出来,果然,众人一听了这事儿也纷纷称赞、巴结起来,若见了这一幕,刘卫民或许会感慨不断,他也没想到本应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魏忠贤,如今哪里有丁点应有的权势,反而他自己却成了事实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内廷二十四衙门各主事人还需一段时间相互争吵谩骂才能决定下来,朝堂上六部尚书、侍郎几乎一扫而空,各部官员所缺甚多,想要补上也不是一时之事,刘卫民的介入,张嫣、朱由检已经无法做到力压群臣的地步了,虽不能让人满意,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着急。 朝廷乱糟糟,刘卫民的家里也乱糟糟,余丛升、刘若愚被他留在长城督理殿前新军,两人暂为殿前新军总督、监军,领五万人前往山海关,震慑整个辽东山海关数万军卒。 在余丛升移兵辽东的同时,刘卫山领兵出现在广宁,虽明面上说是给广宁卫总兵老岳父李光荣拜寿,实则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当孙承宗请辞消息传入辽东后,还未等辽东军将稍有异动,回头一看,辽东东宁卫总兵余丛升、刘家老大刘卫山齐齐出现,呼啦啦一大群辽东将领或是去山海关,或是广宁城。 东宁卫,仅仅一个卫所就出了数名督师、总兵,副将、参将、守备无数,别的辽东卫所还罢,但凡是辽阳辖下卫所将领纷纷出现在两人堂下,未有出现的也会让人带上礼物送上。 若论久远,余家比李家还要久远些,是太祖时老牌的辽东将门,但余家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衰落,也不得不与李家联姻,用以保住余家不至于成了尘埃粉尘,但两家都因建州贼侵入沈辽而没落,反而让后来不见名的祖家后来居上,成了辽东将门的代表。 此时的辽东可以算是将星璀璨,因刘卫民强行将沈辽几十万百姓撤离,也因此保住了上百本应战死的大小将领,只不过没人知晓而已,经过数年经营,在孙承宗请辞后,刘卫民也觉得是时候一举消除东北最大负担的时候了。 余丛升数年来主持登莱之事,多次出兵帮助辽东守土,本就是东宁卫总兵,也有足够的威望镇住辽东十数万兵马。 余丛升冬日整训,磨刀霍霍虎视沈辽,努尔哈赤自草原逃回沈辽后,没多久就病逝于床,各贝勒对皇太极上位颇为不满,可随着余丛升领明军殿前新军大肆进入山海关后,一切都变了,生死危机下,努尔哈赤的儿子们反而放下了一切恩怨,准备全力与明军决战。 但是,迁入的女真各部却真的慌了,自十岁至六十五岁所有男丁、十六至四十岁所有女人都要抽调,八旗军令一下,不足一个月时间,逃离投降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小豆芽,甚至鞑靼的女真人就有三万人。 血,无数人头,关外人的残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有杀戮就会有反抗,女真人几乎每个人都是战士,狩猎一族不是中原农夫,手里有刀子,真正厮杀起来的时候极为悍勇,明军还未与建州贼真正决战呢,各部就开始有了零散叛逃,一开始明军并不相信这些人,收留了也只是暂时看押起来,可没几日,逃难的女真人骤然增多,余丛升也重视了起来八百里加急传讯正挠头处理家中杂乱之事。 大年夜,收到余丛升信件后,举杯向天傻呵呵。 “呵呵……” “大舅哥……看到没……咱们要赢了……” “咱兄弟是不是该饮上一杯,庆祝下?” 酒水默默撒落,休整没半月的上万幼军,带着一车车罐头,日夜奔赴辽东。 第442章 残酷的混乱血腥(上) “皇嫂……皇嫂……” 朱由校提着衣摆沿阁廊狂奔,一边狂奔一边吼叫,王承恩紧跟在后,唯恐他摔倒了一般。 “皇嫂……” 魏忠贤、方从哲正与张嫣、任氏趁着锁衙期间商议着朝廷内阁和六部官吏人选,听了朱由检急切尖叫皆不由一愣。 “呼呼……” 张嫣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眼魏忠贤、方从哲,神情肃然。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如此……” “是……建州贼……” “什么?” 众人大惊起身,刘卫民毫无征兆大年初一领军向北,众人不明所以,正等待进一步消息呢,听了朱由检“建州贼”三字,全都大惊。 方从哲一脸急切。 “可是山海关出了事?” 朱由检一愣。 “山海关?” “没听说山海关出事……不是,是……是建州贼撑不住了,山海关祖将军回报,说是……说是建州老贼于鞑靼草原大败身受重伤,回了沈阳没几日就死了,殿前新军前往山海关,建州贼心俱,欲要抽调二十万与我军决战,结果……结果引起女真诸部人丁逃散,沈辽之地女真各部都在自相残杀,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四部已经杀入了沈辽等地,余丛升领兵十万趁乱夺下了海州卫……” “什么?” 魏忠贤大惊失色。 “结果呢,结果如何?” 朱由检苦着脸摇头。 “不知道,谁也不曾料到建州贼自己会突然乱了起来,阿敏更是领着五千人直接降了刘卫海,就是……就是不知那……或许……刘驸马刚入山海关,沈阳已经夺了回来也不一定……” 又是一阵懊悔叹息。 “早知道建州贼这么不禁施压,孙督师就该领殿前新军直接入了山海关,皇嫂,此时……此时当尽快任命辽东经略使、巡抚一职,否则……可就全晚了啊!” 听着朱由检话语,方从哲眉头不由一皱,有些不满道:“建州贼内乱崩溃亦非一日之功,乃数年刘驸马自数个方向挤压的结果,刘驸马又在草原重伤了建州老贼,建州贼损失了三个镶旗才引起了沈辽女真各部的恐慌,这才可能造成了眼前局面,此时……朝廷不宜妄动,一者前线战况究竟如何尚且不知,二者此时不宜动摇军卒士气,还是以前线军将自处为佳。” 方从哲心下感慨,数年来围堵,围三阙一,只留下一个西面缺口给沈辽,如今连唯一的缺口也没了,三个镶旗几乎全军覆没,连主帅也重伤不治身亡,崩溃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可细想后却发觉并不是难以理解,唯一想不到会这么快崩溃开来。 魏忠贤心下也感慨万千,同样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不能过多的干预掺和,看了眼几人神色,扫了眼面红耳赤的朱由检后,向抱着皇帝的任氏一拱手,眼看又要哭闹的小皇帝,叹气一声。 “贵妃娘娘,此事事关我大明朝北方的安稳,辽东之事已经耗费了我朝太多银钱,老奴赞同方阁老之言,朝廷廷臣所缺颇多,人心不稳时当以稳妥为重,刘驸马不过问朝政之事,朝廷亦当放手让驸马爷处置辽东之事,如此良机之时,若朝廷涉足辽东……” “驸马爷必会恼怒我等,涉足朝政,终非朝廷之福,还请贵妃娘娘、太后三思。” 方从哲微微点头,两人对刘卫民脾性很了解,若如此良机还因朝廷胡来而错失良机,宁德驸马府会如何谁也不好说,而且……就算临时派出了个辽东经略使、巡抚,谁可任职? 众人一阵沉默不语,张嫣心下一阵慌张,她知道辽东原本是该由朝廷选出之人获得军功之地的,可如今却成了这般,心下愈发后悔,若非这么焦急妄动,事情也不会到了今天这一步。 见几人犹豫,朱由检钢牙紧咬,一脸坚决。 “如今只有一个法子!” “陛下亲征!” “只有陛下亲征,才……才能堵住那混蛋的嘴!” 方从哲、魏忠贤一脸痴傻看着朱由检,任贵妃差点惊叫出声,就是张嫣也一脸难以置信看着眼前阴狠面孔。 “两位皇嫂,一旦让他夺了建州贼,今后谁能辖制于他?只有陛下亲征,无数将士眼见陛下,他才不能轻动陛下!” “况且……况且他不是说了么,京城今岁会有大灾,留在京城不如前往辽东,诸多大臣前往,晾他也不敢在无数忠勇将士面前起兵造反!” 越说朱由检越兴奋,方从哲与魏忠贤对视一眼,魏忠贤皱眉恼怒道:“陛下尚未年满一周岁,如此年纪又如何可以抵挡北地风寒,若出了意外谁可承担?” “别的……别的孩子可以,陛下怎么就不可以……又不是骑在马上,多添些火炉就是了。” 朱由检一阵嘀咕,众人皆无语,刘大少被他老子拉拽着,一路冒着严寒风雪自福化城返回,知道的人很多,可那能一样吗? 方从哲微微摇头说道:“太后、贵妃娘娘还请三思,驸马府小公子自幼便被驸马带在身边,身体如同刘驸马一般强壮,或许小公子行于风雪无碍,陛下却需稳妥些,此事绝不可行!” 魏忠贤一脸恼怒看着朱由检,冷哼道:“陛下年尚不足一年,纵无如此风雪严寒,亦不能让陛下亲临刀兵之地,信王难不成忘了当年土木堡之事?舟车劳顿,一旦出了意外,谁人可担其责?” 任氏心下惶恐,看着眉头紧锁的张嫣,更是惊惧不安。 “姐姐,陛下绝不可出京啊!” 张嫣叹气一声,神色郑重道:“陛下绝不可以轻易身犯险境,此事不可再言,辽东之事……刘驸马会处理好的。” “皇嫂……” 张嫣摆手阻止,看向魏忠贤、方从哲。 “内阁、六部所缺官吏当尽管议定!” 方从哲、魏忠贤齐齐抱拳行礼。 “谨遵太后懿旨!” …… 朝廷自己的事情还没稳定呢,竟然还要插手辽东事务,刘英儿八百里追赶上了刘卫民后,看着皇宫内送来的密信后,冷哼不断,随手将信件扔入炭盆不予理会。 近万大军日夜不停,幼军第一次打破了过城不入的禁令,不仅如此,先锋官朱鼐镜更是令沿途府县腾出屋舍与军卒,一间房五百文钱一晚高昂代价下,原本不满的百姓争先恐后为军卒腾出屋舍安睡。 用了六日艰难跋涉才来到山海关下,而余丛升、刘卫山已经数败建州贼,更是有无数女真人投靠,期间也有数次投靠之人趁夜反叛,明军损失了千余,军中将勇极为不满,余丛升于军前连斩数员明将,这才强行压下明军欲要报复处死无数投靠女真人。 刘卫民得知消息后,刘英儿亲自领百骑幼军,严禁军中将勇杀戮投靠之人,为了稳妥,亲自坐镇广宁卫镇守,亲自收拢安抚各路兵马送来的数万女真各部降兵、老弱。 小豆芽不理会后路危险,领军一万攻开原,开原、铁岭空虚,几如势如破竹,躲藏在山中的叶赫部老弱纷纷投降,并有三百壮丁随军,一月初三在铁岭毫无反抗下开城投降,铁岭重新被明军夺回。 与此同时,因阿敏反叛,定辽右卫数千建州女真投降,刘卫海、毛文龙领兵两万连破新安堡、通远堡、叆阳堡、草河堡、洒马吉堡,炮轰连山关一日,连山关、甜水站堡相继被占领,一万五千卒屯兵安平山虎视辽阳卫城。 战局变化太快了,快的刘卫民都没有反应过来,西线小豆芽屯兵铁岭一万,东线刘卫海、毛文龙以及投靠的阿敏居于安平山,南线余丛升、刘卫山领兵十三万居于海州卫,东、南、西三线呈三角形将沈阳、辽阳、抚顺困在中心,连续十余日厮杀,明军与建州贼,建州贼与不满女真诸部,相互间拼死惨烈厮杀,短短十余日间,近十万男女老弱死于冰天雪地之中,近十万人投靠明军,无论是势如破竹的明军,还是陷入重围当中的沈阳、辽阳、抚顺都心惊胆战,谁也无法确定投降或留在三城中之人究竟有多少是可靠之人。 乱! 犬牙交错的大混乱! 唯恐一不小心,双方都会陷入绝境地狱,连续厮杀,毫无规则拼死厮杀,双方死伤无数,就在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小豆芽刘忠国不知是否继续的时候,一月二十三日,刘卫民的军令再次送达。 刘卫民一边收拢安抚近乎十万女真老弱,一边强令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小豆芽刘忠国等人,不惜一切代价发起新一轮强攻。 大胜给了明军极大的勇气,尤其是山海关、殿前新军十万军卒,尽管与建州贼贴身拼杀还有些不足,但人数优势显现出无与伦比优势,在扔出冒着烟气的掌心雷后,根本没有使用强大火力就混杂在一起相互血腥拼杀。 天启六年,一月二十七日,新一轮强攻再次激烈爆发,二月二日,浴血厮杀十余战后,抚顺率先告破,李永芳长子趁乱开城投降,李永芳及其余众子皆自焚而死,近十万女真人被压缩在沈阳、辽阳城,每日不知死伤多少人,无数尸体人头被扔出城外,有头发雪白老妇,有襁褓里的孩童…… “战争是吞噬血肉的怪兽……” 看到净军送来的情报,刘卫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神情冷淡,许久才轻轻低喃。 一屋人无人开口,空中飘荡着的淡淡腥臭令人厌恶不喜,烟气缭绕,刘卫民很想抽上一支烟草压下胸中的激荡。 第443章 残酷的血腥混乱(中)【第二章,还有一章】 一身鲜血的多尔衮默默走入屋中,尽管也还只是个半大小子,身上冷厉凶煞让人心惊胆颤。 多尔衮走入灯火通明的厅内,身上寒风让费杨果忍不住动了下手臂,看到射来的冷厉目光,又忙将手臂放下,缩着身子不敢乱动分毫。 代善看着兄弟二人神色,心下微微一叹,见无人开口,将桌案上酒囊随手扔了过去。 “明狗趁我族大乱侵占我土,虽时局危急,但阿玛仅十余人便敢与明狗厮杀至今,今日我军尚还有十万族人,定可杀退明狗!” 许久…… 无一人应和,看着一干低头不语族人,代善心下一阵悲哀。 “我等若不能齐心合力,一旦明狗破开辽阳城,诸位都将被明狗杀死,幸好当年明狗……” “哼!” 代善刚要说当年刘卫民加固了辽阳城,话语还未说完,多尔衮顿时冷哼不满。 “要不是当年他放走了那该死的明狗,我族怎会沦落至此?!” 一阵沉默,代善知晓多尔衮嘴里的“他”是谁,但自己也介入了其中,也不知该恼还是该愧疚,叹气道:“十四弟,大敌当前,还是先杀退明狗……” “杀退?怎么杀退?我军还未与明狗拼命就被自己人砍了脑袋,建州五部都如此了,还如何相信他人?” “砰!” “闭嘴!” 代善见在做的建州各部头领冷着脸,心下大震,猛然一拍桌案,多尔衮却冷脸不去看他,眼中流露莫名仇恨,若非是“他们”,自己额娘怎会陪葬? 没人开口,开口的人要么死在了明军枪炮下,要么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所有人都低头沉默。 “十三弟,你说该如何?” 代善最后还是看向赖慕布,赖慕布身体微抖起身,脸上却肃然。 “二哥怎么说,十三弟就怎么做!” 代善一阵无语,心下更是一阵悲哀,全乱了套,谁也不知道谁是背叛者,更不敢带兵出城一战,已经许多次了,刚出了城池就会有无数人手扎白布背叛者转身厮杀,就会有无数明军开枪射杀未有手扎白布之人。 代善也不是没有让人手扎白布伪装成反叛者,期待引起明军的不安杀戮,可明军并未上当,反而处死了一些妄动将领,只是将逃离之人的刀子收了看押。 明军的攻势停了下来,纷纷用铁锤刀剑砸着城外坚硬如铁泥土,日夜不停,仅仅只是两日,城外就多了数面围城生生堵住了城门,城内愈加动荡不安,代善再次扬起屠刀,与辽阳城一般的还有沈阳城。 困住了辽阳城后,余丛升分兵数万前往沈阳城,与小豆芽一同将城内之敌死死堵在城内。 代善见所有人沉默不言,越是如此,心下越是惊恐不安,他不知道厅堂内究竟还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无人开口,最后也只能无奈摆手挥退众将。 所有人起身跪地抱拳,到了此时还是无人开口,哪怕一句告辞话语都无。 众将退去,代善一脸呆滞看着屋外漆黑…… …… 将近十万女真人打散安置在广宁卫城东,刘卫民一脸平静带着一千骑前往被死死困住的辽阳城,他要再次会一会大贝勒代善。 在他离开的第二日,城东莫名其妙突然发生叛乱,近十万人欲反叛夺了广宁卫城,留守的刘英儿大怒,近万幼军堵住狭窄街道,无数炮火炸响,震天喊杀声几十里外的鞑靼人都可清晰耳闻,与此同时,沈阳、辽阳城外女真仆从辎重营同时叛乱。 无数喊杀声震天,整个沈辽等地都在爆发叛乱,整个世界都是剧烈爆炸,火光映照了半边天空,前来帮助明军的鞑靼三千蒙骑疯狂鞭打战马,一夜间逃了个没影…… 代善、皇太极站在城头,看着无数火光,看着照亮整个天地大火,耳边震天炮鸣,咬牙在亲卫搀扶下站在城头。 一夜…… 一夜间,死了十三万反叛者…… 后人不知道这一夜究竟死了多少人,只是在《天启大帝起居注》上有些记录,天启六年二月十五日,一夜明军损失了七万人,十三万假装投诚反叛者,差一点击败了英勇的明军,差一点夺了明军后路破开山海关…… 《天启大帝起居注》上记录了熹宗朱由校、镇国公刘卫民两人间发生的一切,从各种考据上也证明了《天启大帝起居注》的可信性,不少人认为这是刘镇国最为冒险、凶险一战,可有个刘震学者却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这场反叛是一场阴谋,是一场有预谋的大屠杀,在沈阳、辽阳城各城门被堵住的那一刻,投降了的十三万人已经没有了反叛的可能,更不会同时爆发,应当是刘镇国阴谋屠杀了这么多人。 刘震的话语得到了一些学者认同,并且从多方面证明,最大的证据是数十个埋葬土坑,尽管有些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更多人反对,皆拿出刘镇国善待安南、苏禄、鞑靼草原,以及辽阳、沈阳最后残存三万百姓为例反驳,皆认为刘镇国不可能如此残忍。 …… 刘卫民不知道后世会对他如何评价,当他来到辽阳城下时,营地到处是尸体,到处是硝烟尚未散去的残破,一夜未曾休息的将士们依然整齐列阵,默默看着身披五星大元帅服的高大男子穿过宽阔过道。 余丛升打马上前,一干将领默默低头按胸行礼。 “辛苦了。” “为大明服务!” “为大明服务——” 刘卫民声音轻吐,余丛升高呼,数万将士齐齐高呼,远远站了城头一夜的代善仰天摔倒。 “明狗——” “杀……明狗——” 刘卫民若有所觉,抬头看向依然飘荡着的“金”旗,嘴角一阵上翘不屑。 “传令三军,休整三日,此战后,赏银五百万两,朝廷不出,老子补给你们!” “今日,酒肉管够!” …… 众将士沉默不语,刘卫民以为自己赏赐低了,正想着是不是再加些赏赐,下一刻差点把自己耳朵震掉了。 “万岁,万岁……” 听到震天口号,刘卫民大惊,正要阻止,可看着无数人挥舞着帽子、刀枪,又是一阵无奈苦笑,一干将领却一脸怪异看着他。 童仲揆犹豫说道:“大帅,建州贼一共才多少兵卒,赏银五百万两,是不是……多了些?” 刘卫民见一干将领点头,本以为他们担心军卒们口里欢呼口号,见只是赏赐问题,咧嘴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神情。 “无碍!将士们拼命,本总管也绝不认怂,了不起一年老子白干了!” “哈哈……” “走走,大家一起喝上几杯暖暖身子。” 刘卫民拉着余丛升,又招呼一干将领,众人苦笑,大明朝一年才多少赋税,五百万两相当于大明朝一年赋税,可一想到他的富庶,又不由一阵感叹。 斩首一级赏三十两,真正想获得却很困难,去除非军卒,去除被打的稀巴烂辨认不出的,杂七杂八的去除外,就算三十万女真人全都死光也就五万军功,赏赐也就一两百万两,这还是口头承诺,七扣八扣的,能安安稳稳发下一半就不错了。 刘卫民数倍的赏赐让所有人狂喜,一干将领陪着他连饮三杯,余丛升捋须笑道:“此战之后,辽东女真再无人敢反叛,数年被迫离开家乡……终于又可以回了故土!” “哈哈……” 余丛升仰天大笑,众将举杯大笑。 “大帅,沈辽眼瞅着就要夺了回来,将来关外之地又当如何处置?” 祖大寿开口,众将皆静。 刘卫民向众将举杯,与余丛升微微碰了下,一副随意。 “本督准备用一千万两银钱,向朝廷买断关外所有土地。” 众将一惊,全都神色郑重了起来。刘卫民伸手拿起刀叉,示意众将无需如此严肃,将一块羊肉塞入口中。 “买下所有田地,与关内皇庄一般,今后关外田地只存在三升五勺五搓税赋,卫所军卒也以此税赋计,每三十年,按照人丁重新分配田地,关外设大总管府,所得赋税一者自用于关外,一者上交朝廷赋税,我宁德驸马府只占三升五勺五搓一成,意思一下即可。” 余丛升皱眉道:“镇国的意思……关外田地都是镇国的,他人不允许占有?”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广宁以南田地,已经是私人的,还是你们自己的,广宁卫以北的都将是宁德驸马府私人拥有,任何人不得买卖,就算买卖也只是三十年的耕种权,而非私人占有。” “宁德驸马府只要一成,余者用以保证这里的百姓、卫所军卒可以都有饭吃,当然了,本总管也知晓诸位心下所想,但是本督警告你们,这里的一寸田地都别想觊觎,想要田地,海外多的是,此战过后,军卒不愿为兵的,本总管在海外每人赠送千亩田地,十年不收纳一文钱,诸位每人赠送五万亩田地,同样十年不纳一文钱,十年后只征纳三升,耕种多少田就缴纳多少。” “海外田地可以私人占有,这里的田地不行,诸位也别怪本总管不近人情,而是因为这里本就穷苦,诸位还是莫要再占百姓的田地了。” 余丛升一阵苦笑,看到众将皱眉,举杯与刘卫民碰了下,一脸笑意。 “你刘镇国就不允许他人占了百姓便宜,也罢,余家在海外当个自在老爷也算不错。” 刘卫民饮下酒水,看了眼众将神色,辽东将领神色有些犹豫,人数更多的援辽陕甘、山西、江浙将领却微笑点头,对这种处置极为满意,就是不给朝廷一文钱,关外田地他刘镇国说全是他的,别人也没法子,更何况他花了一千万两。 第444章 残酷的血腥混乱(下)【三章完】 刘卫民看向众将笑道:“咱们都是军将,军将就是保家卫国之人,能不占百姓之利还是莫要占了,北方安稳天下才够安稳,这里损失些,本总管在其他地方补给诸位,但无论如何都要缴纳赋税,哪怕广宁之地也要缴纳,本总管不管以前如何,不管有无功名,所有田地都要缴纳赋税,皆以三升五勺五搓计,缴纳的赋税除了一部分上缴给朝廷外,余者皆用于关外之地,以确保关外安稳。” “诸位都是军将,远比一般百姓更容易发财获利,也没必要贪了一亩地十斤八斤粮食。” 刘卫民紧盯着宁锦等地将领,他很清楚若要反对,也只会是这些手里有田地的将领们反对。 祖大寿心下一慌,忙起身抱拳道:“大总管说的是,我等没必要贪着十斤八斤粮食以害国,末将遵从大总管军令。” 刘卫民微微点头,也不再说田地之事,而是说起官府来。 “此战后,辽东原卫所军卒会分置沈辽、以北各卫所,殿前新军如何处置……需等待朝廷旨意,是各回各原卫所,还是留在京城,或是留于辽东暂时不可得知,尚需等待些时日。” “山海关以北将分成三个府,山海关至抚顺为沈阳府,抚顺至奴儿干都司乌龙河为乌龙府,乌龙府至大明冰州为宣明府,平定了建州之祸后,本总管的意思是,三府知府及其属吏以诸位自行推选,大乱初定,军武之人当为首选,诸位回去后可以考虑考虑。”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该说什么,见刘卫民举杯,也一一举杯饮下。 一场酒宴得了太多的信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砸出去,任谁也只能暗自叹息,五百万两银子,数倍朝廷军功赏赐,军将反对有个屁用? 酒宴本该极为热烈的,结果就因为刘卫民抢了所有田地,气氛就不是太过高涨,尤其是一干辽东将领,可外面围着火堆喝酒吃肉的军卒就炸了锅,卫所军卒需缴纳一斗粮食赋税,如今只需要缴纳三升五勺五搓,三十年后按照人口重新分配,意味着所有人永远都有地种,不愿当兵了,可以去海外,会有一千亩田地…… “乖乖,大帅够义气啊!” “瓜娃子的,老子儿今个服了!” “狗娃,你是幼军的,能不能跟大帅说说,俺去海外,俺家还有个兄弟,让俺兄弟接着跟大帅干仗,成不?” 一帮人顿时一愣,一千亩田地,海上虽凶险,可若用自个命为家里换了一千亩地,说啥也是值了! 众人全傻愣愣看着抱着自己枪支的狗娃,半大的狗娃在战场上杀人毫不畏惧,可这么多人盯着他就有些慌了。 “俺……俺也不知道……应该……应该可以吧,美洲有好多土地呢……” “啪!” 粗豪汉子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够意思,咱就这么说定了,来来,哥哥请你喝一杯……” “来来……” 一群**一见狗娃犹豫,齐齐上前称赞,准备先把这事儿定了下来再说。 与狗娃这般的不少,就是守在账外的朱鼐镜也遭到了骚扰,全想着跑美洲种地去,刘卫民酒醒后,听了刘英儿与他说着昨夜外面笑话,也不由跟着笑了。 “老子巴不得他们都去呢,你让人在外面传一传,只要在辽东作战的将士,他们自己前去美洲也好,家里出一个人也罢,到了地方就给一千亩地,地上长着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活物都是他们的,许他们一个村的小土司都没问题,但地下的就必须是咱家的,老子与他们签契约!” 刘英儿一边将湿热的毛巾送到他手里,一边说道:“小旗大人就不怕军卒们全跑光了?” “呵呵……” 刘卫民不由笑道:“全都跑了没影也只是辽东军、殿前新军,幼军还在就够了,他们得了咱家的土地,天然就是向着咱家的,根本不用训练,到了美洲就是一支无敌军队,能为咱家抢更多土地,巴不求得他们都去了海外呢!” “对了,沈阳、辽阳内还有数万建州贼,让人注意些,别让到了嘴里的肉飞了!” 刘英儿点头说道:“小旗大人放心,咱们的人看着呢,冰冻后的土石已经堵住了各城门口,想一下子全冲出来也不容易。” 刘卫民微微点头,外围有枪手等着射杀冒头之人,城墙上几乎没人敢大咧咧站着,全躲在城垛女墙下,辽阳城还是自己当年改造过的刺猬样式,但这种刺猬城池是专门对付没有攻城利器的建州贼的,对于拥有重炮的明军就没多大用处了。 打马在一干人护卫下,刘卫民用望远镜注视着城头,看着正面竟然摆放了二十门炮,看着露出的炮口,也不由笑了。 “没想到,建州贼还用起了咱们的防守打法了呢!” 刘卫山放下望眼镜,笑道:“与咱们相比,咱们那就是祖宗辈的,三弟,你想怎么整?” “不急,先在建州贼炮射外修建炮兵阵地,与沈阳城差不多的高度就成,不就是打炮吗,看谁打得过谁!” 毛文龙咧嘴笑道:“大帅这是要往老鼠洞里灌火油啊!” “哈哈……” 众将大笑,余丛升在登莱造船,用炮最多,若将登莱水师主力舰队拉了过来,不用一个时辰,整座辽阳城就都没了。 领着一群将领围着自己熟悉的辽阳城转了一圈,又看了一圈自家营地,对军卒们的智慧很是满意,与他在大板升城做法一般无二,挖出两米多深的坑洞,上面用帐篷盖着,里面还真的不是很冷,幼军禁止赌钱,辽东军甚至殿前新军一干**子们有事没事儿就喜欢摇骰子,见到这种情景他只能劝解两句,想真正阻止很难。 这个时代可以娱乐的事情很少,除了抱着根木棍傻站就剩下了吆五喝六,自古就没禁止了这种事情,军中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事情,往往都有一部分饷银被小旗、总旗或百户给扣了下来,除非真正需要才会发放,要不然他们很难撑了半个月就没了分文。 幼军自一开始就禁止军中赌博,不把他们折腾散了架就不放人睡觉,平日会由小旗读读报、学学写字绘画啥的,刘卫民也尽可能会充实他们的日常生活,踢球就是其中之一,至于**还是算了,想禁止也只是与你打游击,事倍而功半。 巡视了一遍,严禁他们玩赌忽视了防备,威胁了几句后也只能无奈离去,见了这一幕后,决定赏银给了他们的家人比较稳妥些。 “小旗大人,二将军送来了封信件。” 刘英儿见背插小旗的令兵前来,忙过去询问,拿着封信件递到眼前。 “嗯?” 拆开信件看罢,见他又将信件塞回信封,余丛升笑道:“不会是皇太极想要求和吧?” “皇太极完了,手下一小将突然刺伤了他,虽未死,也应活不了几日,沈阳城内又杀了不少人。” “镇国,你……真的要杀光了他们?” 刘卫民神色不变,看向刘英儿,说道:“告诉皇太极,十日内,若他将城内男人的一条手臂全砍下来,或只剩下一成男人,他们的孩子、妇人会与闻香教一般流放大明岛,十日内若见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保证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沈阳城!” “派个人,给代善同样的信件。” 说完了这些,摆手挥退刘英儿,刘卫民才看向余丛升,不冷不淡看向辽阳城。 “有时候……需要鲜血来震慑,震慑野人女真,震慑林丹汗,一战打出千百年平和,虽手段残忍了些,有时候……就是被迫的无奈。” 余丛升沉默半晌,微微叹息。 “唉……” “今日一战后,朝廷会更加担忧,你真的不打算让你的儿子成为大明朝皇帝?若你的儿子真的成了皇帝,你才能无掣肘重新中兴大明朝,否则你……你若死了,一切又与现在没半分差别。” 刘英儿抬起准备去传令的脚步也不由一顿,一脸担忧看着他。 “大人信不信命?” …… “不瞒大人……小子知晓很多很多事情。” “知晓……若无小子……大明朝的更替,知道两三个月后京城会有一场大变,小子告诉魏忠贤迁出王恭厂火药,告诉张嫣、任氏,五六月份最好带着小皇帝离开京城躲避,因为……若无小子开口,炅儿必死!” 余丛升一脸惊骇,刘英儿面色骤变。 “可是……有些事情……就像……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事情可以与天争运。” “有些……” ……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刘卫民仰天无奈轻叹。 “有硝石、硫磺、木炭就可以制造火药,有钢铁有技术就可以制造铁铳,有了海上航行大船,就可以去海外拉银子……” “只要努力了,条件足够了,就会有无数枪炮,无数兵甲铁盔,就会有无数银钱、粮食……” “老天爷很公平,天行健,自强不息了,就会有想要的收获。” “可……人心……人命……” “皇爷爷……” “岳父……” “大舅哥……” 无力仰望天空…… “小子所知晓王恭厂大爆炸……知晓小皇帝因爆炸惊吓而死……知晓张氏会生生饿死在别宫……” …… “张氏饿死……” “根本没有我儿朱慈爝……大舅哥死了,几个小外甥没了,二舅哥朱由检登基,为……崇祯年……” …… “崇祯十七年……” “朱由检……煤山树下自裁……” “大明朝国祚……” “至此而终……” 第445章 蝴蝶 余丛升、刘英儿全都痴痴傻傻看着眼前喃喃低语之人,他们没想到会听到这些,更不可能想到,只是短短一二十年,大好的江山就会破碎支离,只是呆呆看着眼前无力仰望天空低语的男人…… …… “我知道很多事情……” “知道萨尔浒会败,知道杜老太师、刘无敌会死,知道沈辽会丢,知道广宁会丢,知道袁崇焕会杀了皮岛毛文龙,知道建州贼会数次兵围北京城……会有很多……很多人……” “可……” “这一切都变了。” 刘卫民深深叹息一声。 “因刘家寨的出现……” “一切都变了……” …… “有些事情可以改变,经过刘家寨数年准备,眼前的建州贼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人的生命……真的很无力,知道……不能说,很累的,真的很累……” …… “不说……” “不警告魏忠贤、张嫣、任氏……大舅哥就总是跑进梦里来,也不说话,就这么……就这么……静静看着本小旗……” “英儿,你说瘆人不瘆人?” …… “静静看着……” “咧嘴傻呵呵的……” …… “想……想打一顿都难……” …… “罢了,罢了……”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的安排吧……” “老天……若……若让慈爝为帝,谁想抢了去都不行,老天若不愿……小子也不会去争,也算……无愧于心了……” 看着天空,仿佛淡淡身影正在俯视着他,对他咧嘴轻笑,眼角却酸涩难忍,手指颤颤巍巍伸出…… “你……你……” “你坑人啊……告诉你了的,别玩水……你咋就是不听啊……” “现在好了!” “朝堂上全他娘地乱糟糟,全他娘地……想砍大兄脑袋……” “臭小子——” “你……坑人啊……” “坑了人……还他娘地这么看着大兄作甚啊?” “就没……就没见过……见过这么坑人的……” …… “小旗大人……” …… “呼……吸……” “不管了……” “管不了……” 见他又开始想起悲伤来,余丛升重重拍了两下消瘦肩膀…… 刘卫民重重抹了把鼻涕,深吸一口气。 “有些事情好像……就是命里注定!想着在京城老老实实待着,五月时将炅儿带出京城躲避灾祸,建州贼偏偏就在此时崩溃了!” “天予而不取,天谴之……” 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口疼痛。 “三十万建州贼入沈辽,戾气必重,努尔哈赤活着的时候还可以强行压下,人一死,各种不满全冒了出来,此时若不趁机落井下石,一旦让皇太极平息了动荡,想要再等待这种机会就没了,尽管最后结果应该不会有太大改变,但是先皇的病逝又给这个天下增添了些变数,咱们能怎么办……” …… “罢了……” “罢了……” 刘卫民一瞬间不再挺拔,像是年老了几十岁,看的刘英儿一阵鼻酸。 “小旗大人……” 余丛升伸手拍了拍刘英儿,微微摇头,看着后背弯曲向后摆手的消瘦男人,叹气一声。 “让他静一静。” “今日听到的话语……谁也不许说,寻个称心的人回京,四月时……大皇子必须离京入寨子里!” “告诉……告诉公主……什么事情都不要做,镇国做的已经够多了……” “诺!” 刘英儿郑重点头答应,抱拳大步离去。 “崇祯……” “崇祯十七年……” …… “哼!” 余丛升看着北京城方向,重重冷哼大步离去。 沈阳、辽阳城虽年久失修,但明军在沈辽外围不断施压,努尔哈赤也不得不发动数万人重修两座城池,坚固程度也远超原本之时,城池太过高大,火炮仰角不够的话,就算轰击也只能轰击城墙,而他并不想将困着城内的外围牢笼轰碎。 城内已经没有几个明国人,全是些建州女真,还是以建州五部为主,如此他也无需担忧死伤过多之事。建州贼在海贼们的帮助下铸造了些火炮,主要是并未开膛线的铜炮,与现在明军使用的膛线钢炮在射程上略有不同,同等高度下也只能被动挨炸的份。 代善站在城头看到明军挖土冰冻成一块块巨型土砖时,当对面出现数十个高大炮台后,眼中满是死气绝望。 寒冷对作战不利,但对于营建土墙、炮台尤为有利,取土制成土坯浇上水,不出一夜就是硬如钢铁的砖石,根本不需要水泥啥的,直接泼上水就会粘合成一座座坚固炮台,同等高度、仰角下,有膛线、使用米尼炮弹情况下,射程更远。 炮弹与枪弹不同,炮弹要求打出去后爆炸,辽东军使用的开花弹还是老式的附带火药绳的炮弹,而刘家寨此时正研究的炮弹再次升级,是依照二踢脚烟花原理制造的炮弹,弹体与后世没太大区别,是发射出去后,炮膛内火药点燃弹头尾端延时火药,击中后可能不会立即爆炸,这种炮弹可能钻进城墙后数秒才爆炸,因炮弹装药量足够大而威力很强,可以制造出二十米的杀伤范围,是专门对付要塞堡垒使用的重炮炮弹。 寨子也有研究试验前端撞击即时爆炸式炸弹,因雷酸汞出现,前端受到撞击后,会直接激发内部雷酸汞点燃弹头内装填的炸药,或是弹头前端撞击后缩,如同火柴摩擦起火点燃弹头内炸药,这种炸弹要比二踢脚式炸弹更为封闭,同等装药量下威力更强,适合杀伤地面敌人,因二踢脚炸弹有延迟,会钻入地下爆炸,弹片散射面积受到了制约,不如即时碰触撞击爆炸杀伤面积大,更为适合榴弹炮击地面人员,当然了撞击也不是不可以延迟,在前端装填延迟火药同样可以做到钻地后爆炸效果,只不过技术上还不够成熟。 刘卫民比这个时代人知道的、见识的要多些,但有些事情受到很多条件的限制,就炮弹需要使用的烈性炸药原材料硝石就很麻烦。 烈性炸药需要更多硝酸,而刘卫民需要的炸药太多了,枪炮需要、矿山需要……硝石的不足反而无法使用这种更为先进炮弹,除了作为实验研究勉强制造了几十个用于远洋船队外,其余的火炮大多还是黑火药、带着尾巴的圆铁疙瘩,或是为了增加射程的锥形,而弗朗机子母炮的子炮其实就是炮弹、缩小的枪弹雏形。 辽东使用的是圆铁疙瘩炮弹,刘卫山、刘卫海、小豆芽屡屡与建州贼争锋的敌后明军就已经更换成了锥形炮弹,没了火药绳引线,开炮速度快了许多,唯一的缺陷就是炮钢强度不足,不能多发连续开炮,否则会因炮管过热而炸膛,但这个时代的火炮都差不多,开炮十几次后就没法子打了。 看着炮台只五日就已经成型,看着远处高大木架将一门门火炮吊到数丈高的炮台上,代善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忍去看,身后一干大将愈发沉默不语。 “轰——” “轰——” 看着对面火光一闪,一干将领忙趴下身体,代善只是冷漠回头看向城内,冷淡看着一处倒塌的十余间房舍,看着烟尘逐渐散去……痛苦的闭上眼睛。 “诸位……” “当如何?” …… 高大木架如同巍峨桅杆,上面的人用着望远镜看着城内情况,呲溜溜了下来,一溜小跑跑到刘卫民和一干将领前。 “报告大帅,我军炮火可以击中城内中间之处,仰角增加六十度可以击中对面城墙处,四城外设炮台,我军炮火可以覆盖整个城池!” 刘卫民微微点头,笑道:“这几日,你们先把敌军城头的火炮敲掉,没问题吧?” “没问题,俺们一日即可敲碎建州贼所有城头火炮!” “不错!若夺回了咱们的城,老子给你讨房野娘们!” “哈哈……” 刘卫民拍打着自己军中半大娃娃,众将一阵哈哈大笑。 刘卫山笑道:“三弟,不若让俺们直接杀入城内,房子都炸坏了也心疼不是?” “对啊大帅,不如让俺们直接杀进去?”毛文龙也赞同刘卫山话语。 刘卫民却摇了摇头,说道:“花费些银钱就能少死了几个兄弟,花了银钱也算值了,都到了这一步,没必要再多损失几个兄弟。” 余丛升叹气道:“说不好,说不好城内还会有场较大杀戮也不一定,或许敲了城头火炮,自个出来投降也不一定。” 众将一愣,相视又是一阵大家都明了奸笑,刘卫民知道他们想着什么,对此也不是太过在意,此处是辽东人的沈辽,不是建州贼的沈辽,死在多他们也不会太过在意。 女真一族总数也就不到四十万,与大明朝属地最近的海西女真四部、建州五部人丁最多,占了整个女真一族九成人丁,长白山三部、野人诸部因为族地生存恶劣,是争夺失利被迫北迁躲避灾祸的女真人或鞑靼人,这些小部族人丁较为稀少,总共也就数万人,屠灭一个种族是不可能的,刘卫民的目的也不是杀人,他需要的是稳定。 不亲眼见到战争的残酷,几十万人的命放在他面前也不过只是些数字,为了今后数百年的稳定,他会毫不犹豫抹去,可当红衣喇嘛绰尔济带着千余男丁、近万妇孺老弱和皇太极一干贝勒、甲喇头颅前来,看着一干畏缩低头男女,刘卫民一阵苦笑。 绰尔济见他看向人群中抱着孩子的一女子,忙向那女子招了招手,却对刘卫民唱了个佛号。 “总管大人,这位是科尔沁的哲哲,还请大总管可以怜悯。” “唉~” 还未开始正儿八经屠城,绰尔济带着沈阳残存之人前来,看着眼前红衣僧人,刘卫民很是无奈苦笑。 “上师……你这是在提醒本总管啊~” 绰尔济忙低身说道:“大总管素来仁慈,建州诸部已经输了,再伤天体仁和……终究有些不妥。” 刘卫民看着低头的喇嘛,沉默良久,微微点头,向抱着襁褓的女子招了招手,哲哲低头上前,看着微颤女子,手伸到她怀里,感觉女子手臂微微收紧,就在他想要收回手掌时,女子的手臂却松弛了下来。 抱过襁褓低头细细看了片刻。 “挺不错的孩子。” “女娃?” 刘卫民轻声低语,女子身子微颤。 “是……是……” 刘卫民微微点头,看向绰尔济莫名一笑。 “上师,若……本总管收下这孩子为儿媳,上师可否满意?” “啊?” 绰尔济、哲哲一惊。 “这孩子不错,本总管挺喜欢的,收下了。” “大总管……” “嗯?” 刘卫民眉头陡然一抬。 “上师不会不愿意吧?” 第446章 尘归尘,土归土 余丛升见绰尔济一脸呆滞,不由一笑,上前察看了眼刘卫民怀里的襁褓,捋须一笑。 “挺俊俏的女娃,上师不会让小公子再娶一个年长的女娃吧,家里可有了好几个年长些的了!” 众将见到这一幕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余丛升又岂能不知晓刘卫民、林丹汗的心思,一女娃算不得什么,绰尔济一个喇嘛也算不得什么,但他的到来,明军就不能再如之前肆意妄为,事情也不再是女真一族的事情了。 绰尔济心下一阵后悔,后悔提起哲哲的身份,突然发觉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感觉来。 看着一群落魄之人,刘卫民心有感慨,也不询问沈阳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娃…… “这场战争死了不少人,是非功过……本总管不愿再提,对于叛乱侵占我土之贼,无论如何对待都不算过失,但你们也无法再居住在了辽东,就算本总管允许你们居住在祖地,你们也很难生存,具体原因……你们自知。” 刘卫民抬眼看向哲哲,看向一群落魄男女。 “杀人太多,自绝于女真诸部,辽东已经没了你们生存之地!” “当然,若林丹汗愿意收留,你们也可以前去草原放牧,或是你们一定要坚持居住在祖地也是可以,只是……本总管不会……太过保护你们,本总管不会违背所有女真各部族意愿。” “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一个选择,前往本总管封地,大明岛!” 刘卫民抱着孩子,毫不在意走到一群人面前,刘卫山一干将领不由紧握腰间刀柄,唯恐意外发生。 “如何选择,你们自己选,给你们三日时间。” 刘卫民就要转身抱着孩子离去,一个十余岁半大娃娃突然甩脱护着他的汉子大手。 “唰!” “扑通!” 刘卫山及一干将领大惊,腰间战刀出鞘齐齐上前,不等一干人大惊骚动,半大小子已经跪在刘卫民身前。 “大人,俺们愿意……愿意为奴……豪格愿意为阿哈……求求大人……饶了……饶了辽阳族人……” “砰砰……” “砰砰……” 看着眼前“豪格”头颅“砰砰”,刘卫民神色冷淡,数息,大脚伸出,一脚踩在年十六的豪格肩膀。 …… “大哥。” “末将在!” 刘卫山忙上前抱拳。 “告诉辽阳城,大明朝……需要努尔哈赤儿子们的脑袋!” “余者……” “可活!” 刘卫民怀抱着襁褓,转身来到绰尔济身前,满面灿烂。 “上师可否安心了?” “总管大人,小僧……” “呵呵……” 刘卫民拍了拍面色微白的绰尔济,笑道:“上师不必担忧,本总管并未有何不满,上师说的对,战争既然已经结束了,也没必要太过伤了天和,我大明朝亦是仁义之朝,能少死一个无辜还是少死一个。” “对了,三日,本总管的耐心只有三日!” 刘卫民微拍着他的肩膀,自顾自抱着孩子走入大帐,哲哲忙低着头跟在身后,余丛升走到绰尔济身边,一脸笑意。 “虎墩兔太过小心和贪婪了,为了和平,我军可是做了诸多让步,只希望上师也能如今日这般,在草原与中原之间起了和平的桥梁。” 绰尔济张了张嘴,无奈苦笑竖起手掌唱了句佛号,余丛升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向大帐的那一刻,嘴角却不屑上翘。 豪格见哲哲走入大帐,沉默了一会,也默默走向帐篷,默默站在帐篷之外,站在朱鼐镜另一侧。 刘卫民坐在床上,孩子显得瘦弱了些,俩眼睛瞪着他不哭不闹。 “恭喜了镇国,又得了个儿媳妇。” 余丛升掀帘走入帐内,正见一大一小眼瞪着眼,不由一笑。刘卫民抬眼看了眼无行老头,摇头苦笑。 “我儿长大后,也不知会不会怪罪他老子,怪老子乱给他找媳妇儿。” 余丛升也不介意一旁站着的女人,坐在他身边斜着身子又细细看了眼,笑道:“小时候长得丑一些,张开了就是个小美人。再说了,浑小子已经不错了,如你家这般的,又有几个打小养着感情的,总比啥性情都不知道要好上许多吧?” 刘卫民细想了下,点头笑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说句大人不信的话语,这丫头的命落在咱家算是好的,爱新觉罗一门对待子女都较为冷漠,换作老子,还真无法对十一二岁的娃娃下得去手,亲生闺女,十一二岁送给鞑靼祸害,这也算是父母?” 余丛升没往包被包裹着的娃娃身上去想,他知晓爱新觉罗家族烂事,可一想到关外习俗又是一叹,无奈道:“老头子算是看了,也就你小子较为异类,这都几年了?也该与公主行了夫妻之礼了吧?”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不说这事儿小子还不挠头呢,前些日小媳妇还不满呢。” “哈哈……” 余丛升一阵大笑。 “差不多就行了,公主年岁也不小了,再不要个孩子,你可就真的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对公主的清誉也是有损。” “回京再说吧,俺还是觉得十八岁才够稳妥些……” 余丛升心下一阵感慨,别人不信,他却尤为相信眼前小子,看着毛毛糙糙,甚至算得上暴躁混账,他却知道眼前小子自制力,要不然也走不到眼前这一步,权利、财富堪称天下之首,自己穿着用度却依然如故。 想着他看起来不守规矩,实则最为坚持,余丛升心下就是一阵叹息,说道:“你真打算让这些人去虎墩兔身边,或是留在辽东?” “大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将手指塞入皱着小脸快要哭了的娃娃嘴里,权当手指是奶瓶了。 “他们若是够聪明呢,就老老实实去大明岛,去草原那是自己找死,你以为林丹汗会真心对待他们?” “反抗草原黄金家族,再次成一个背叛者,草原人可比咱狠,他们连渣都不会剩下一丝,当然了,也绝对会有一些人跑去草原的,估摸着会有上万人吧,也或许全跑去了草原也不一定,他们愿意去死咱们也没必要拦着。” 余丛升微微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哲哲,他知道刘卫民话语是对的,大明岛远在千万里外,一旦登上船只,生死再也不在他们手里,谁也不敢保证眼前小子会不会将人全扔入海里喂鱼,草原就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人活着就还有利用价值,一旦这些人去了草原,就是林丹汗手里最为锋利的战刀,最为忠诚的疯狗,留在辽东会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如此之下,去草原求活就成了这些残余女真人最佳去处。 余丛升摇头叹息,他并不担心辽阳城里的数万女真人跑去草原后有多大的危害,或许危害越大,对今后的大明朝越是有利。 雪崩似的坍塌击溃了沈阳所有人的意志,也让辽阳陷入了地狱中的绝望,冰冷、死寂、阴暗中突然闪烁一缕阳光,无数双手高高举起,想要抓住一丝温暖…… 背叛,无数次背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人知道下一个背叛是谁。 谁可信? 刘卫山让人站在残破坍塌了一米多的城墙前,绰尔济带着沈阳一干降俘喊话后,当夜,辽阳城燃起的火光十里外亦清晰可见,喊杀声持续了数个时辰,天未亮时,一群衣衫褴褛、浑身猩红汉子走了出来,后面跟随着无数无一丝表情老弱妇孺…… …… 大明天启六年,三月初七…… 一车又一车头颅向南,一个又一个毫无生气之人随着马车南下,一群将领进入废墟般城池,空气飘荡着的血腥令人作呕,空气飘荡的异样阴冷让怀抱着孩子的哲哲不敢抬头,只是紧紧贴在高大男子身后,已经让高大男子数次不满回头。 街道坑坑洼洼,不时会有冰冷覆着深厚积雪的尸体出现在眼前,不用刘卫民吩咐就会有军卒上前,手拿着铁锤“砰砰”敲砸,一群将领丝毫不理会耳边钢铁般脆响,放眼过去,一片废墟,彻彻底底的废墟…… 无一人开口,只有脚下“咯咯”轻响,只有铁锤砸击尸体的钢铁清脆,一人跌跌撞撞,双腿赤裸黑紫,衣衫褴褛抱着个早已冰冷孩子,四处张望怒吼,诡异又莫名阴森。 “杀人了——” “砍头喽——” “嘿嘿……” …… “皇上……呜呜……别杀人……呜呜……皇上……” “别杀人……别杀……” …… “砍头喽——” “杀人了——” “快跑啊——” …… 没有看向黑紫双腿,没有看向怀里冰冷襁褓,只是冷漠盯着绝望的混乱眼睛,默默踩着“咯咯”风雪。 “送他一程。” 朱鼐镜默默走向男子,跟在背后两步,刀尖闪亮只是一闪而过,一大一小躺在地上。 “皇……别……” 没人知道地上趟着的人是谁,没人知道这个名叫“范文程”曾在史书上留下过的痕迹,地上只是多了两具一大一小尸体,被军卒拖着扔在车上,与无数尸体一同尘归尘土归土。 没人知道眼前意味着什么,好像与大明朝一般无二的平定叛乱,一场简简单单的普通平乱,只有刘卫民知晓,他灭掉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一个要跪着的帝国,一个“宁与外贼不与家贼”的帝国。 脚步突然停顿,没有理会后背再次轻微撞动,只是看向永远无法看到的北京城,神色有了一丝难以莫名的感慨。 “至少……至少……最后……” “你……还像一个王……” 第447章 袁崇焕为督师【三章完】 无数背插小旗一路向南,无数马车南下,无数俘虏南下,近万人去了草原,数千人前往赫图阿拉,他们的族地…… 在他踏入沈阳的第三日,一个名叫哲哲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随着数万人马南下,整个关外一片废墟,刘卫民只是带着两万幼军、近万阿哈收拾一无用处的废墟。 刘卫山离开了,刘卫海、毛文龙走了,小豆芽被刘卫民踹了好几脚,除了给他留了近万阿哈奴仆外,什么都未留下,有的只是废墟、荒凉。 中军右协本就是野人女真人,个个看着就是丛林好手,这些人并不善于使用火枪火炮,更加习惯于刀枪箭矢,他们也成了刘卫民的直属亲兵近卫,经过一年的训练,看着就比他见识过的任何一支军卒都要精锐。 沈阳城没法子居住,反倒辽阳城要好的许多,除了城头被火炮轰炸的稀巴烂外,城内并未遭受到太大损失,除去城主府一带外,其余的屋舍尚还可以装的下三万人居住。 所有人都走了,整个天地仿佛就只刘卫民名下三万人,死人太多了,三十万女真人死的死、逃的逃、走的走,剩下的只是些老弱,具体还有多少没人清楚。 刘卫民躲在被窝里,拿着根铅笔写写画画,房门轻响也没回头,他知道能不用汇报进来的,也只有自己资格最老的军卒。 “小旗大人,寨子里送粮食过来了。” “嗯。有没有俺媳妇的信件?” 一封信件送到他面前。 刘卫民感觉有些怪异,怎么不吭声了呢? “咋了?应该没人敢欺负你吧?” 刘卫民回头看着嘟囔着脸的刘英儿有些诧异,刘英儿却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一脸不悦的样子让他很是好笑。 “朝廷也太欺负人了,人头这么多,竟然说……小旗大人是关外总管,银钱要咱家来掏!” “咱……咱家掏钱也就罢了,还把殿前新军各协主将都罢了职,也不知道那个姓袁的主事是如何忽悠的太后、信王,竟让他代替了孙太傅成了殿前新军都督,五协提督皆用了辽东一干将领,咱家的辎重入关还要挨个检查,不让咱们过关!” 刘英儿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咋了,红着脸推了一把蒙着被子的刘卫民。 “老……老爷,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呵呵……” “老爷,你咋……咋还笑呢?” 刘卫民一阵乱拱露出个脑袋,笑道:“向来都是‘小旗大人小旗大人’的,怎么今日变成‘老爷’了?” “嗯……嗯……俺就叫小旗大人老爷,咋了?” “还来脾气了……爱叫就叫着吧。” 刘卫民又将身子缩入被子中,叹气道:“殿前新军本就属于朝廷的,朝廷手里若没个依仗又怎会安心?袁崇焕想做主将就让他做好了,反正朝廷又没银钱养兵。” “可……老爷,咱家是应了五百万两银钱赏赐的,殿前新军、辽东军人多,估摸着也要三百五十万两。” 刘卫民随意说道:“这不是还没发下吗,朝廷能拖着当年咱们的赏赐不发,咱们拖一两个月又能咋了,别人又不是不知道大战后事儿多,晚几日发放又能咋了?他袁崇焕还敢动了刘家寨不成?” “哦对了,让福化城军卒回寨子,草原留个万把人就够了,也减轻些辎重运输压力。” …… “挨个检查……” “不让过关……” “把咱家当成建州贼……” “跟俺媳妇说一下,把寨子里最大的炮拉到山海关,开一炮,还反了他们了……” …… 不见回声,刘卫民身子一动就要钻出被窝,一只伸进小半被子的小手瞬间收回。 “俺知道了!俺这就去传令!” 刘卫民掏了掏耳朵,露出半个脑袋,一脸疑惑不解看着跑出了房还忘了关门的丫头。 “这是咋了?” 嘴里说着毫不在意,心下却对袁崇焕为殿前新军为督师皱眉不已,有些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又成了一军督师了。 …… 辽东大战,朝廷上下全都将目光盯在这场耗时近十年的战斗上,这边刚刚有了获胜苗头,朝廷上下就连夜展开商讨,无论是张嫣、任氏、客巴巴、朱由检,还是魏忠贤都对刘卫民军中威望深感忧虑,而袁崇焕亲自跑到朱由检府门前站了一夜,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的朱由检,竟将刘卫民当成了另一个建州贼,认为应当将刘卫民生生堵在关外,以宁锦、山海关,以辽东军、殿前新军、长城九边为墙,将他生生堵在关外苦寒之地。 袁崇焕的谋划打动了朱由检,也动摇了张嫣、任氏、魏忠贤,尽管方从哲极力反对,朝廷上下还是同意了他为殿前新军都督兼山海关总兵。 战罢,为了减轻辎重压力,辽东军、殿前新军押解着俘虏返回山海关、京城,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小豆芽刘忠国领所部军卒各自返回,就是余丛升也随俘虏一并返回,准备回登莱,只刘卫民一人留在关外废墟之地。 殿前新军拉着无数头颅南下,却在三月十七日,在山海关被手持圣旨的孙承宗阻住了去路,不足三万军卒的殿前新军也只能停留在山海关。 任谁也未想到,就是刘卫民事前也没得到消息,袁崇焕会带着奏折和几十个京卫、宦官前来山海关。 原本殿前新军中军是孙承宗直辖,童仲揆、戚国昌、王在晋、朱纯臣为前、左、右、后四协提督,襄城伯李国祯领神机营为炮兵协提督,满桂为骑兵协提督,六人皆加兵部侍郎职。 五个步兵协,五万殿前新军自近千卫所军抽调精锐入京后,这些人就没有丝毫时间来整训统合,直接被调去宣府三卫防守鞑靼,如此之多卫所**军卒能成型,也完全依靠朝廷的权威强行捏合在一起。 紧接着皇帝出了事,孙承宗、王在晋、朱纯臣、李国祯四人,两个东林人和两个勋贵纷纷回京,事实上只有童仲揆、戚国昌、满桂三个真正军方将领管着殿前新军,无论资历、统兵能力,还是殿前新军主体是江南军卒,都无可避免让童仲揆成了这支未经整训统合的军队头领,而余丛升只是因为刘卫民欲要入辽而临时成为都督,事后也需要回登莱主持水师事宜,按照刘卫民想来,趁着这次大胜军功,童仲揆可以顺利成为殿前新军都督,回京后正儿八经的整训统合,使之不再是“散沙”之卒,成为大明朝另一支新秀军卒。 结果才到了山海关,殿前新军统军大将都晋升了一步,童仲揆为南京兵部尚书,赐平贼伯,即刻前往南京赴任;戚国昌为工部侍郎,即刻入京赴任;在朱由校病逝的时候,王在晋、朱纯臣、李国祯就跑去了京城,此次也没三人啥事儿,殿前新军也就保留了蒙将满桂。 三月十七日,袁崇焕手拿着圣旨,当着山海关数万军卒面将圣旨宣读一遍,袁崇焕任殿前新军都督兼山海关总兵,直领殿前新军中军协,赵率教领前协,祁秉忠领左协,祖大寿领右协,孙得功领后协,尤世功领炮协,满桂领骑协,其余的还有一大推辽东将任副将、参将、游击、千总、把总…… 殿前新军七成是江南军卒,山东、河南卒只占三成,数万殿前新军一听要换主将,还要换了下面的各大大小小将领,顿时不满起来。 北方兵卒不喜南方将领,南方军士同样也不愿被北方将领统领,尽管袁崇焕是福建人,是南方人,但殿前新军不是小兵蛋子,都是各卫所的拔尖之人,都是些**,若无足够的功勋还真难以压的住,眼见患难与共兄弟被鞭打的鲜血淋漓,过半军卒将刀兵一扔,全都静坐表达不满。 这种对峙一直持续了半个来月,原本有五六万的殿前新军,因未整训,与建州贼犬牙交错激烈厮杀时,也是损失最多的一支军队,如今全被山海关军卒看押了起来。 殿前新军损失高达四成,损失如此之多,好不容易打赢了,本该喜气洋洋的,本该升官发财的,结果成了这般,一帮**们任你谁谁来,就是静坐不配合,也不知道袁崇焕是杀鸡儆猴还是咋了,连连堵塞扣押刘家寨北上辽阳辎重。 小半月过去了,山海关又扣押了刘家寨辎重两日,又一长长车队出现在山海关外,远远看着马车上悬挂的灰色仰天咆哮狼旗,站在城头的袁崇焕眉头就是一阵紧皱,一干辽东将领也不敢轻易开口,脸上却是满满的担忧无奈。 前几次押运都是寨子里管事,此次是朱徽妍亲自押运,不仅是亲自前来,更是带着兵科数百娃娃和漕帮三千人拖拉着一门道级巨舰主炮、数十架弩炮。 “吴将军,验看一下有无违禁之物。” 吴襄嘴里一阵泛苦,想要抱拳劝解,见袁崇焕面无一丝表情,无奈抱拳。 “诺!” 不见经名的吴襄竟然一跃成为游击将军,对袁崇焕这位恩主也不敢忤逆,忙抱拳下了城头,不一会千骑打马冲出城门。 远远见一队骑兵冲来,朱徽妍眉头一皱。 “战时戒备!” “诺!” …… “当当……” “大帅令!” “战时戒备——” 兵科刘勇高呼,一阵“当当”急声鸣锣警示,数十辆马车冲到最前,上面厚厚遮布扯下,露出下面一架架强力弩炮,与此同时,马车全部波浪翻滚聚在一起,三千漕帮汉子一个个全手持着盾牌护在马车左右。 “三连发——” “诺!” 刘勇跑到阵前,大致用手比划了下。 “五百步,仰角五十,三连发——” …… 一群半大娃娃炮手一阵忙碌绞动齿轮,四道交错钢丝弓弦缓缓张开。 副炮手一个个全向站在最前面的刘勇伸出手臂,掌心正对着刘勇,另一手里举着小旗,示意已经准备妥当。 “放——” 数十炮手猛然抠动扳机。 “翁嗡嗡……” “轰轰轰……” 弓弦裂空声、剧烈爆炸声,一阵烟尘冒起。 “预备——” 没有人去查看战果如何,炮手再次绞动齿轮,弓弦再次张开,掌心雷再次放入。 “放——” “翁嗡嗡……” “轰轰轰……” …… “放——” “嗡嗡嗡……” “轰轰轰……” …… 剧烈爆炸声在耳边炸响,一身三星大元帅服的朱徽妍用着望远镜观察剧烈爆炸掀起的泥土烟尘,耳边巨响如若无物,见千骑或是栽落或是狂奔逃回山海关内,大手向前挥了挥。 “十里外停住。” “诺!” …… 灰色狼旗挥舞,数千辆马车缓缓前行。 吴襄一路逃入城内,剧烈爆炸在他们百步外,数十门弩炮三连射惊吓了战马,栽落战马两三百人,吴襄跑在最前,浑身泥水,额头还磕了老大一个红包。 第448章 一炮破城 “这……” “这是造反——” 袁崇焕脸色微白,手指颤抖指着远处长蛇大怒。 “炮火准备!” “大将军炮准备——” 众将一阵错愕,呆愣愣看着他。 “准备——” 袁崇焕一脚踢在一小卒身上,怒吼道:“城门紧闭,吊桥升起——” “攻打大明守关军卒,视同造反!” 众将犹豫,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相互间微微摇头,默默看着远处长蛇逐渐清晰。 “这……这么远就停下了?” 祖大寿远远看着长蛇阵停下了脚步,不由皱眉不解,赵率教看向车队中露出一辆特别高大怪异马车,忙拿起单孔望远镜见到缓缓抬起的黑洞洞,脸色瞬间惨白无比,失声惊慌大喊。 “不好——” “快……快下城头躲避……” 话语尚未喊完,眼中亮光骤闪。 “轰!” “轰!” 脚下剧烈颤抖,城头猛烈摇晃,“扑通扑通”摔倒一地人,袁崇焕用力搀扶着城墙才未与众将一般,烟尘散去,看着西侧五十步外数丈巨大豁口,看着坚固城墙如同被恐怖怪兽啃食了一口,整个人颤抖摔倒在地。 一干将领全痴痴傻傻看着巨大豁口…… “这……这怎么可能……” 赵率教再也不顾其他,跳起来拽起一卒摇晃怒吼。 “快……快啊——” “快打旗帜——” 城头大乱,鬼哭狼嚎奔走,不数息,城头大旗不住摇晃。 看着城头摇晃的明字大旗,朱徽妍放下望远镜,招过刘勇。 “告诉三严,让他亲自领两千人押运物资入关,哪个敢再有阻拦,无需过问马车,什么都不用说,本公主炸烂了山海关!” “诺!” 刘勇“啪”行了个军礼,心下却极为恼怒山海一干混账将领,大帅领兵夺回失土,朝廷不掏饷银,竟然还他娘地还敢阻拦物资运送,很快漕帮帮主陈三严领着两千精壮汉子,拉着数千辆大小马车缓缓向山海关行去,十里外只留下近百辆马车和一辆悬挂的“朱”字龙旗巨型马车。 马车太多,拉运物资各式各样,每一辆车都显得跟座小山似的,如此之多马车,不注意还真不易发现车队正中的巨型马车,一辆需要六十匹马拖拉的一人高的八轮钢铁马车,近百人拖拉的巨型马车。 马车上开炮只能是小炮,或是弩炮,因为后坐力缘故,马车无法承受重炮后坐巨力。 通常大炮都要有炮架,可以固定死的炮架,会有绳索拉拽复位,这种炮也只能是炮身较短的炮,看着口径不小,有的跟脑袋似的大铁球或石球,其实打不了多远。 登莱远洋船多是福船改进的,或是直接拿福船改造的,是体宽的船只,如果炮多了,炮身又短,两侧太重,船就不稳容易遭受大风浪倾覆,所以刘卫民的船只都是炮身较长的重炮,蓄力时间长,动能较大,比短身炮射程远,但问题又来了,炮身长,后坐力也强,一般的绳索就不行了,急需一种后坐力较小些的重炮。 而朱徽妍带来的这门舰炮就是专门为战船设计使用的舰炮,看着跟个大炮口套着小炮口似的火炮,只看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只以为外面的一层炮口是为了防止炸膛而增厚的铁筒,实际上不是,若能一刀劈开刀炮口就能看出来里面的不同,在外面的大炮口里面,其实就是一个个强力弹簧,一个个拉着真正发射炮弹的内层炮管的弹簧,所以一开炮炮口就往里面一缩,然后又伸出头来,就是里面弹簧拉着使其复位,与用绳索拉着使其复位道理是一样的,当然了,液压也可以,只是整不出来合格的液压装置,只能用笨法子,有合格的钢材就能整出弹簧来,多用些就是了,若一圈弹簧不够,那就再套一个管子,再整一圈,就算如此,朱徽妍小公主拉出来的道级巨舰主炮,也还是实验型号,是射程十二公里主炮。 一人高的八个巨大橡胶车轮,底座五公分全钢马车,就算没有液压升降炮口也难不倒刘家寨工匠,将大炮的底座整的特别厚重,用钢板固定大炮中后部,利用绞盘升降尾部,跟个跷跷板类似,可调整炮口仰角度数,唯一的缺点就是,坚固的跟个坦克似的巨型马车不是船上,可以制成360°旋转的绞盘,只能上下,不能旋转方向开炮。 就算如此,这么庞大的马车上面还增加了个类似铁轨的玩意,还用好多弹簧拽着炮架,就怕后坐力太强。 山海关最宽处七米,是用垒土法子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的,很是坚固,可再坚固还能比钢筋水泥、钢铁坚固吗? 炮弹是二踢脚原理整的锥形弹头,具有穿甲特性,一门最大射程十二公里的舰炮,在十里地炮击,百十斤炮弹一炮下去,就成了眼前的恐怖。 辽东将领,就是这个天下也没哪个见过如此威力巨炮放马车上的,如此巨炮,仅后坐力一条就是个难以跨越的鸿沟。 一干将领看到“朱”字大旗,看到金色龙旗,全都欲哭无泪,大明公主前来炮轰边城,全都暗自责怪袁崇焕起来,大差不差就行了,偏偏扣押个一两日辎重才放行干嘛? 看着数丈坍塌,心下暗自震惊刘家寨竟然还藏着这等巨炮。 吊桥也不敢吊着了,城门也老老实实打开了,剧烈爆炸惊动了城内看押着的殿前新军,看着坍塌了的城墙全傻眼了。 “偶的娘呦……这……这只是一下?” …… “哼!就这一炮,还他娘地想让老子与大帅作对,找死不成?” “艹,俺是山东的,大帅不知救了俺们山东多少乡亲,俺他娘地就不干了!了不起……了不起俺去海外种俺的地,反正大帅应了俺千亩田!” …… “着啊~兄弟们,大帅不是说了么,不想当兵了就去海外种田,俺们去找大帅就是了……” “俺是河南的,河南的兄弟们,哪个跟着俺……” “老子不干了!” “对!不干了……” …… 一个人咋咋呼呼,一群人全咋呼起来,看押着他们的山海关军卒大惊,双方纷纷推搡不断,继而大打出手,无数人冲出军营,看到陈三严押着马车入城,呼啦啦全围了上去。 **子眼范最活,知道一炮炸出数丈城墙豁口,山海关军将也绝不敢再动了拉运物资的刘家寨之人,乌鸦鸦军卒奔来却把陈三严下了一跳,差点就放二踢脚示警传讯了。 “兄弟们,自己人,俺是山东衮州的,自己人……” 一干人咋咋呼呼,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儿,陈三严眼珠子一转,爬到马车上双手不住下压。 “兄弟们……兄弟们……” “公主就在城外!想不干了,想去海外种地的,去城外找公主!” 陈三严一把拔掉马车上插着的灰色狼旗,大声道:“拿着俺们的狼旗,那就是自己兄弟,是俺们刘家寨的人,任谁也甭想欺负俺们!” 大喊山东人的壮硕汉子大喜,忙接过旗子用力摇摆,大声怒吼。 “兄弟们,公主来接咱们了,跟着俺山东刘八出城——” “出城——” 刘八怒吼着扛着灰色狼旗,呼啦啦无数人,甚至连山海关不少军卒也扔了刀枪跟着跑出了山海关。 人有从众性,就怕在一起打堆,打堆就容易出事儿,一人扛着灰色狼旗跑出城门,无数人跟随,看着乌鸦鸦的军卒在眼前奔逃,袁崇焕差点把钢牙咬碎了,很想不顾一切令人出城将逃了的军卒抓回来,可眼角的巨大豁口也只能双眼泛红而沉默不语。 乌鸦鸦奔逃的军卒也把朱徽妍一干人吓了一跳,小辣椒忙端着火枪护在她身前,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朱徽妍嘴角微微上翘。 “妹妹不必太过担忧,当是被袁主事扣住的殿前新军。” …… “公主——” “自己人……俺们是自己人……” 奔跑过来的乌鸦鸦人群越是近了,高呼“自己人”声音越是清晰,小辣椒神色却越来越严肃,唯恐出现大同刺杀之事。 **就是**,远不是新兵蛋子可以比较的,在临近朱徽妍百步时纷纷自行停住脚步,刘八挥动旗子,就是偶尔有几个傻愣愣越过百步时,也会被一群人拳打脚踢赶回去,直到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刘八才将旗子交给紧跟着的山东兄弟,与几人一同大步向朱徽妍跑了过来。 刘八数人来到朱徽妍面前,不敢抬头细看登靴束腰头戴贝雷帽的公主,头一次见公主身穿如此帅气披风的样子,无数人心下惊叹,却不敢抬头。 “扑通!” 数人跪倒。 “启禀公主,俺是殿前新军戚帅名下小将刘八,俺们与建州贼厮杀后,大帅许俺们回京休整,不曾想山海关不让俺们出关,要俺们与大帅作对,俺们不愿就把俺们关了起来,请公主与俺们做主!” “公主,俺们情愿去海外种地,俺们也绝不愿意与大帅,与公主作对,还请公主为兄弟们做主!” “对!俺们不当兵了,俺们就是死,俺们也不干了,也绝不与大帅作对!” …… 一帮人“砰砰”磕头,朱徽妍心下感慨,踩着马镫就要下马,护在左右的净军忙上前搀扶。 朱徽妍上前一一将跪着的刘八等人搀扶起来,一一看过几个汉子,叹气道:“让诸位将士受苦了,驸马许诺的事情依然算数,无论从军、为民,或是去海外,该给将士们的赏赐,若朝廷不与,驸马府也会论功行赏发放饷银,海外也会有诸位的千亩田地,这些都一样不少的给与诸位兄弟。” 一干人大喜,忙要再次跪倒,朱徽妍忙虚扶阻止,说道:“诸位兄弟为国厮杀,本公主还未替大明谢过将士们尽忠为国呢,些许虚礼就不必了。” 说着回头看向小辣椒。 “妹妹先安排下兄弟们回京歇息几日,想先回家的,或龙票或金银,与兄弟们发放银钱,若愿意前去海外的,可以前往登莱、扬州、福建、广东各港口,只需要拿着驸马府凭证报道,自会有人安排妥当。” 刘八终于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又是“扑通”一声跪倒,一干人“咚咚”叩拜不止,朱徽妍再次将人搀扶起来温言安慰,这才让几人咧着大嘴跑回过万乌鸦鸦人群。 不一会,“万岁”声震十数里,朱徽妍更是苦笑不止,却也知道,将士们也只是发泄心下欢快而已。 城头上的袁崇焕听着隐隐约约“万岁”欢呼,脸上阴沉更甚。 “诸位兄弟,绝不允许再有逃兵,再有逃兵,本督军法处置!” 赵率教、祁秉忠、祖大寿、孙得功、尤世功、满桂等人相视一眼,全是无奈苦涩,不得不抱拳弯腰。 “末将(末将)遵令!” …… 看着城外过万逃卒排成了队列,拖拉着百十辆马车转身远去…… “哼!” “一群……匪兵!本督定然上奏朝廷弹劾不法之为!” 宁德驸马府啥都怕,就是不怕他人弹劾,公主用炮轰城,还是山海关如此重城,城墙都被轰开了个老大的口子,袁崇焕不敢当着众人言公主是非,只是说着逃了的过万殿前新军,一干将领皆苦笑不止。 “他们跑了就跑了,就怕刘帅恼怒咱们阻住刘家寨辎重,不与了将士们银两赏赐,都督,若刘帅不与,朝廷会不会给了俺们啊?俺们可也参与了沈辽之战啊!” “闭嘴!” 满桂伸手就是狠狠一鞭抽在手下身上,怒道:“前些日朝廷的赏钱你没拿到吗?朝廷还能亏了你的赏钱不成?” 骂了一通手下,满桂一脸歉意向袁崇焕拱手。 “都督,是末将领军不严,冒犯了都督,回去后末将定会狠狠鞭打一群胡言乱语的混账!” 第449章 增税、撤驿 (下午还有一章。) …… 满桂是河西蒙将,与其余几人不同,他不是将门,是一刀一枪硬生生杀到此时的地位,早先年他的军功多换了银钱,一直都只是个大头兵,后来才成了将军,也是因孙承宗推荐,他才成了殿前新军骑协提督、指挥使,袁崇焕以孙承宗为师,为了报恩也只能低头,可这不代表他就愿意让下面两千兄弟没了赏钱。 袁崇焕见一干将领皱眉看向自己,无奈叹气。 “朝廷今时较为困难,内外库银钱也被宁德驸马府搬入钱庄内……” “内外库才有多少……” 受训将领刚开口,满桂大怒,又扬手狠抽了一鞭。 “闭嘴!再敢多嘴一句,老子就一刀砍了你!” “滚!” …… 看着不满嘟囔下了城头的蒙将,满桂再次向袁崇焕低头认错,袁崇焕无奈,他知道辽东一干将领们的心思,清楚为何会支持自己,可那混蛋许给军将们的奖励太高了,高到大明朝不吃不喝也需要一年的赋税,无可奈何下,只得让跟随前来的兵部、五军都督府、户部官吏一一点验检查堆放的头颅。 朝廷无财被迫派遣税监、矿监、河监,所得财赋皆入内库,户部很是不满与魏忠贤争吵了小半月,这才挤出了些银钱送入山海关,用以袁崇焕夺取权柄的赏赐,可接下来又当如何? 愁的不行,魏忠贤左脸肿了老大一块,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了,朱由检与他也差不了多少,双手交握一松一紧印证着内心的不平静,内阁吏部尚书施凤来、礼部尚书来宗道、升任左都御史冯铨、礼部侍郎张瑞图为内阁阁老,魏广微起复为户部尚书,礼部侍郎黄立极升任刑部尚书,王在晋为兵部尚书,崔呈秀出任工部尚书,一干人皆皱眉,全为朝廷缺银愁眉苦脸。 张嫣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心下叹息又不得不挺直了身体,看向魏广微一脸淡然。 “魏爱卿就无一丝法子吗?” 魏广微虽起复却丢了内阁首辅,本就有些义气性子的他心下不痛快,知道造成眼前困境缘由是何,沉默许久才轻声叹息。 “臣也无甚好法子,理财无外乎‘开源节流’四字,一者澄清吏治,缩减十二营、锦衣卫、内廷、两直隶冗吏,二者缩减地方吏员,包括裁撤驿站、各卫所老弱,三者……增税。” 方从哲眉头微皱看向魏广微,却与魏广微一脸苦笑无奈碰撞了下,想要开口的反对也无奈闭嘴不言。 张嫣再次一一看向众人。 “可还有其他良策?” …… 一阵沉默后也无人开口,张嫣无奈点头。 “既然如此……就以魏爱卿之言吧。” 魏广微身体莫名一震,张嘴数次,鼻息也粗重了许多,钢牙紧咬起身上前拜倒,向任氏怀抱着的婴儿重重一叩首。 “陛下,澄清吏治减少不法之事,去除怠政冗员、缩减宗室、节约宫廷用度皆为利国利民之事,但还请陛下慎重考虑裁撤驿站、增税之事!” “刘驸马早先年就说过,我朝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天灾人祸频繁,臣以为可以严厉避免官吏使用驿站,用以节省驿站用度,但灾祸频繁之时,一旦裁撤驿站,朝廷如若去除了手臂腿脚之人,甚是难以及时知晓他地之事,灾祸频繁,百姓穷苦,还请陛下慎重考虑增税之事!” “臣以为……以为可向卫民钱庄借贷……” 魏广微跪在屁事不懂的婴儿小皇帝身前,一干大臣眉头不由一皱,不等他将话语说完,兵部尚书王在晋不满说道:“魏尚书也是知晓卫民钱庄苛刻的条件,朝廷借贷年利四分,不仅如此,还要先将此次将士们的军功五百万两发放了,这……这简直是抢钱,臣反对魏尚书借贷之言!” 众人一阵点头,太坑了,以有效六万建州贼首级来算,一级三十两计,六万也不过一百八十万两,如今要他们拿出五百万两,可不就是故意坑人么? 朱由检冷哼一声,说道:“他要给将士们五百万两,让他自己拿,凭什么要朝廷出如此之多银钱?” 内阁首辅施凤来恼怒,正待开口,张嫣开口道:“若无意见,就以魏爱卿之言,吏部当细查京营、锦衣卫、朝廷吏员,能缩减的尽力缩减,驿站……予以裁撤以节省朝廷财赋,宗室俸禄适当予以缩减,加征……加征……两厘赋税!” 张嫣很想说加征一厘,见朱由检微微摇头,又无奈咬牙加征两厘。 “太后、贵妃娘娘,还请三思啊!”魏广微再次劝解。 张嫣叹息一声,说道:“朝廷正当困顿之时,若向卫民钱庄借贷,至少要借贷一千万两方可,今后只会让朝廷更加难以为继,众臣皆以为可,此事当是无碍。” 张嫣起身,说道:“陛下年幼,奈不得久理政务……” 师明急匆匆跑入乾清宫,手里拿着个信件,衣袖却不住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 “启奏陛下、太后、贵妃娘娘,公主……公主炮轰……炮轰山海关,一炮……一炮毁坏山海关数丈宽城墙……” “什么?” “蹭!” 一干大臣,张嫣、任氏全傻愣愣看着冷汗直冒的师明,张嫣三下两下拆开信件,身子一颤差点摔倒在椅登。 “皇嫂!” 朱由检大惊,忙一把扶住她手臂。 “师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可能会炮击山海关,是不是袁崇涣激怒了公主殿下?”魏忠贤上前一把拽住师明衣领。 师明一脸苦涩,此时他虽还在乾清宫,地位却大不如前,也没了与魏忠贤叫阵的资格,叹气道:“老奴不知究竟,但公主破开了山海关后,只是让陈三严领着帮苦力拉着辎重入了城,还有……一两万殿前新军跟着公主回返……” “太后,臣弹劾……” 不等刑部尚书黄立极开口,魏忠贤跳脚大怒。 “弹劾……弹劾个屁!” “一炮……一炮毁城……知道这说了啥吗?” 顾不得太后张嫣喜怒与否,魏忠贤转身就要跑出乾清宫,这是驸马府第二次炮轰大明朝卫所了,而且这一次更加严重,刘大驸马还未恼怒,大明公主就拉着炮炸城了,他不在乎死没死人,在乎宁德驸马府的态度。 方从哲见他提着衣裙,不顾君臣礼仪就要跑出大殿,忙一把手抓住他衣袖,一脸无奈苦涩。 “魏公公,此时公公就是飞去山海关,公主也已经开了炮,公主既然只开了一炮,也只是对山海关阻塞辎重运输不满……” “啪!” 魏忠贤猛然一拍大腿,恼怒道:“山海关一帮子混账东西,咱家越是想缓一缓,一群混账越是招惹激怒驸马爷,这下好了,驸马爷肯定是恼了!” “五百万两没给了将勇,一千万两购买关外田地银钱还没入库,全他娘地被一群混账东西弄没了!” 魏忠贤有些恼怒朱由检,尽管他也希望朝廷掌握一支与幼军一般强势兵马,山海关、殿前新军就是最佳选择,这才同意了更换殿前新军将领,可这不代表他就愿意此时激怒了宁德驸马府,与刘大驸马打交道了这么久,又岂能不知彼此性情? “不行!” “一群混账东西惹了大祸,驸马爷、公主又岂是可以轻易逼迫的,咱家必须即刻前去辽阳!” 方从哲却没有松手,叹气道:“魏公公就是前去辽阳也不急于一时,等公主回了京……” 魏忠贤心下一阵大急,猛然一甩衣袖,看了眼张嫣、朱由检、一干大臣,一脸气恼。 “方侍中、方阁老、方大人!这都几时了,你咋还糊涂啊?驸马爷自萨尔浒之后,虽看着不理会建州贼,可为了今日,驸马爷花费多少银钱?刘卫山、刘卫海、小豆芽、毛文龙四将比辽东军花费还要多!” “数年准备,一日大胜,驸马爷欣喜之下重赏将勇,也没说一定要朝廷出了五百万两银钱,就凭驸马爷的性子,先皇以鞑靼、女真总管、开府、建牙、仪同三司待之,驸马爷就是硬是占了关外田地,就是与皇庄、王庄一般,朝廷还能如何?拿出一千万两给朝廷,拿出五百万两给将士,这与当年山东妖人匪教之事又有何区别?” “完了完了,净军、幼军还没还回来,不等驸马爷答应朝廷占山海关、殿前新军,一群混账就激恼了驸马爷!” 魏忠贤心下一阵懊悔,悔不该答应了张嫣、朱由检两人。 “驸马爷看人太准了!就不该让那混蛋为将!占了山海关也就占了,换了将就换了,驸马爷不开口也就默认了下来,混账东西别他娘地再堵着辎重,再招惹驸马爷啊!” 魏忠贤大急,辽东就有过一次案底,就抢过刘家寨的物资,如今又堵着道路,这不是故意打人脸吗? 方从哲心下一阵叹息,他很清楚朝廷想要什么,也知道袁崇焕想要表达何种意愿,关键是辽阳那位自入京后就没哪个能强压一头的,心下感觉那位对眼前不足一岁的小皇帝不甚满意,朝堂上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张嫣、朱由检、魏忠贤说什么,他都不太过反对,静静观看着事态的发展。 想着刘卫民一次性要付出一千五百万两,想着他花了银钱却要让关外土地对朝廷缴纳赋税……心下一阵感慨,正如魏忠贤所言,花费如此之多银钱,也与山东闻香教之事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 当年他放弃了净军、幼军,如今呢? 第450章 禁足和一品镇北公【第三章完】 平灭建州贼并不需要花费这么多银钱,该赏赐的赏赐、该抚恤的抚恤、该晋升官职的晋升,也就花费两百万两顶天了,当年闻香教之事朝廷得了三千万两,若非皇帝大舅哥坚持,宁德驸马府可能连幼军也都没了,而这次刘卫民准备付出一千五百万两时,所有人就不由自主想起了闻香教的事情来,魏忠贤也因此答应了张嫣、朱由检的隐晦试探,隐晦告诉刘大驸马该放权了。 表达就表达吧,朝廷没钱财不假,多挤挤撑上些日子,只要刘大驸马考虑清楚了,放了权,朝廷也就富裕了,可……可千不该万不该阻住辎重运输。 魏忠贤恼怒大骂,屁啥还没得到呢就把人戳急眼了,张嫣、朱由校也傻眼了,都把山海关炸了个大洞,人肯定是恼火了。 刚刚晋升内阁、尚书一干大臣们也不敢多嘴了,横的怕愣的,刘大驸马又横又愣…… 咋整吧? 方从哲拉住了魏忠贤,魏忠贤却哀叹连连。 “若是先皇还在就好了……方侍中你与公主素来相善,要不……” 方从哲微微摇头,叹气道:“刘驸马与朝廷购买关外田地,又许下了朝廷三升五勺五搓税赋,山海关以北之地几乎成了千里无人之地,如此之时又大量向沈辽运送辎重物资,显然是为关内遭灾百姓准备的。” 魏忠贤咂叭几下嘴唇,叹气道:“咱家深知驸马爷的忠心,可现在咋整啊,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方从哲苦涩道:“魏公公,你……还没明白啊……” 魏忠贤被他说糊涂了,眨巴着眼睛一脸不解。 方从哲苦笑道:“宁德驸马府一共几次轰炸我大明朝卫所?” “两次!” “一次江浙海边各卫所不遵军令,一次就是今日。” 方从哲不经意看了眼阴着脸的王在晋,看着魏忠贤,叹气一声。 “公主为何恼怒轰炸山海关?” “一者是关外驻扎着我大明朝奋勇杀敌将士,建州贼内乱太过突然,我军并未准备太多物资随军出征,建州贼平灭,将士们有大功于国,朝廷府库不足,无力为将士们送去钱粮,不出民壮拉运,不出钱粮也就罢了,怎可阻住我大明朝忠勇公主为奋勇杀敌的将士们送粮道路?” “其二,辽东千里良田无人耕种,无人耕种就意味着无法为朝廷提供赋税,朝廷如同久旱之荒漠,宁德驸马府名下所有田地都是缴纳赋税的,宁德驸马府这是为朝廷开源,有大功于国!” “人要去种地,到了地方就如同饥荒一年之饥民,需要整整一年才可有粮产出,就需要有难以计量的粮食物资囤积在沈辽,朝廷阻住粮食去路,这又意味着什么?” …… “其三,公公也是知晓,宁德驸马府每年都要往海外遣送人员,送去海外的都是哪些人?起兵作乱之人,违法乱纪之人,无田产流浪之人,大明朝近些年天灾人祸不断,辽东女真人几乎被刘驸马砍杀的一空,如此良田又会是哪些人耕种?宁德驸马府付给朝廷一千万两买下关外田地,一者因朝廷府库空空,二者就没打算让你我这样的富裕人前去,去了也没有用,三十年后按照人丁重新分配,就没想着咱们去,就是准备给关内遭灾活不下去的百姓准备的!” “朝廷一旦阻住了山海关、阻住了粮食运输,关内饥民哪里求活?朝廷有这么多粮食吗?没粮食,百姓就会有民乱,汉之黄巾,唐之黄巢,哪个不是因百姓活不下去才坏了一国一朝?” 魏忠贤心下大恐,双手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张嫣、朱由校、一干大臣们脸色苍白无比。 “先皇在的时候,刘驸马就曾当着先皇的面说过,有些事情,就是先皇也不许碰触,山海关一封,朝廷就成了戕害数万大功于大明江山社稷将士之嫌,就成了不顾江山社稷,不顾亿万百姓生死之恶朝,公主只开了一炮算是轻得了,就算用炮火将山海关砸了个干净,太祖活着也无法怪罪。” …… 无人开口,方从哲无奈叹息。 “如此之时,你我还如何劝解?” “你我是先皇托孤之辅臣,做了这种事情,你我如何让刘驸马、公主相信,相信你我是个为国为民,为社稷安稳之臣?” …… “该……该……山海关所有混蛋们都该杀——” 魏忠贤心下大恐,愤怒大吼。 众人颤抖无法敢言,方从哲话语若被人传扬了出去,他们罢职削去功名都算是轻的,张嫣心下更是惊慌恐惧,方从哲却摇头轻叹。 “此时说什么都是错,山海关袁经略是朝廷选出的,上任尚无两个月就要罢去,先皇病逝仅半年,陛下尚不足一岁,半年朝廷已有两次动荡,威望……” 方从哲无奈轻叹。 “当此之时,公主什么言语不说,咱们也只能暂时如此,朝廷顶多下旨稍微训斥下公主,山海关袁经略绝不可再堵塞辎重物资拉运,事关陛下、朝廷威名,不可再乱来啊!” 魏忠贤忙点头说道:“方侍中说的是,绝不可再惹恼了驸马爷,只开一炮,公主啥也没说就说明了驸马爷不想闹大了,陛下稍微说几句,稍微些就好……” “山海关……山海关再敢肆意妄为,陛下轻饶了他们,国法亦是难容!” 啥玩意都没得到,还他娘地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若刘大驸马真的在报社刊发了这么一篇文章来,刚刚被罢免了一遍的朝廷就要再次被罢了一遍,而且连垂帘太后、贵妇、辅政大臣都要撸一遍,除了能剩下个皇帝娃娃外,朝廷毛都不能剩下了一根。 听了方从哲话语,魏忠贤不敢不信,就凭着刘大驸马如今权势,以此罪名撸光他们,整个天下百姓也只会拍手称赞,至少最容易受灾的山东、河南、两淮、陕甘、山西、河北百姓会拍手支持,山海关以北千里土地能救活多少人? 没人知道,但魏忠贤知道,若刘大驸马真的开口了,真的将朝廷撸的只剩下个小皇帝,绝没人敢开口反对,江南敢作乱,根本不用幼军出手,大明朝水师就能将整个江南夷为平地,更何况江南无数茶、丝商农都要依靠江南织造府过活。 谁敢? 越想着后果,魏忠贤越是害怕、恐惧,一屋人全都不敢开口一句。 魏忠贤没想到袁崇焕会不让刘家寨辎重过关,也没想到公主拉着大炮去的山海关,只以为去辽阳看望挨饿受冻的刘大驸马,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遭烂事。 可事情发生了,也知道宁德驸马府不开口,就得让此事渐渐冷淡下来,绝不能再火上浇油,可这事儿也还是最终没有解决,宁德驸马府心下的火气若不散去,事儿就是平静了也没法子过了去。 见方从哲低声哀叹,魏忠贤拉了他一把,低声道:“驸马爷、公主心下肯定是恼了咱们的,可……可这得有人说和才成啊,要不然……驸马爷回京又不知该如何恼怒呢,方阁老以为何人合适些?” 方从哲微微点头,沉默稍许,叹气道:“除了两宫娘娘,就只有让陛下亲自前去辽阳了。” “不行!” 任氏脸色微白惊叫。 “陛下……陛下绝不去关外!” 施凤来忙说道:“方大人,陛下太过年幼,此时又是乍暖风大之时,陛下绝不能此时前往关外啊!” 朱由检一脸冷意,断然道:“不行!陛下绝不能出宫!” 见一干人默默点头,就是之前支持小皇帝御驾亲征的朱由检也坚决反对,魏忠贤犹豫说道:“陛下若能前往辽阳看望驸马爷,再大的啥事儿也是没了的,可是陛下太过年幼,遭受不了这种波折,两宫娘娘……” 魏忠贤又一阵挠头,郑贵妃此时还正生气恼怒着他们呢,任谁前去都得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估摸着也不会答应了他们。 “也只有性子温和的傅懿妃娘娘了……” 魏忠贤考虑良久,最后还只能去劝解容易劝说的傅懿妃,方从哲也认为傅懿妃最为合适,他们还在商议着该怎么补偿补偿宁德驸马府呢,看看是不是给刘大少一个公爵、侯爵或是干脆给个王爷啥的,王承恩拿着封奏折跑来了。 不看奏折还罢,一看是袁崇焕以及山海关大大小小几十个将官签名弹劾公主奏折,气的老脸一阵哆嗦,恨不得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再踩上两脚。 阴沉着脸,双眼泛红盯着王承恩,王承恩吓了一跳,他在司礼监为各地送来的奏折分门别类,哪里知晓这里发生的事情,一脸疑惑看向一干面色惨败大人们。 “哼!” 魏忠贤啥都不说,阴着脸从王承恩手里接过奏折,不识字也打开当着众人看了一遍,尤其盯着署名位置的几十个名字,咬牙切齿瞪了好一会才阴着脸送到张嫣手里。 张嫣打开奏折,心下也不知晓是何种滋味,能在弹劾奏折上署名的,可都是大明朝真正的忠臣啊…… 看着好一会儿,缓缓深吸一口气息。 “宁德公主乃我大明朝宗室公主,竟然胆大妄为肆意炮轰我朝卫所,大罪,禁……禁足一年……然镇国公有大功于社稷,允以功代罪,减十月禁足之罚,其长子朱慈爝因功为……为一品镇北公!” “袁经略忠勇可嘉,众将勇忠心事国,赏钱百万!” “司礼监、礼部代天制旨!” 礼部尚书来宗道、魏忠贤、一头雾水的王承恩齐齐抱拳躬身一礼。 “臣(老奴)谨遵懿旨!” 第451章 臣弟就趴着给他看 (很感谢朋友地支持,与正常时一般,三章。) …… 仔细嘱咐了些任氏照顾好年幼的皇帝,张嫣这才心生叹息出了乾清宫,按理说张嫣和一干妃子们是要住进慈宁宫或仁寿宫,因为她们已经算是遗妃了,只因小皇帝太过年幼暂时还没有分开而已。 虽然还住在坤宁宫,但她已经不能从交泰殿经过,已经不能自乾清宫直接通过小门进入坤宁宫,这是皇帝与皇后才可以拥有的权利。 两宫垂帘,事实上都只能算是小皇帝的臣子,进出也只能自正门乾清门进出,以示世人光明正大之意。 刚出了乾清门就见到朱由校站在门外,低头踢打着地上打扫未尽的石子,默然的面孔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听到声响才抬头看向走出门房的张嫣,忙上前。 “皇嫂……” “什么都不用说。” 张嫣在前,朱由校在后,低头不敢抬视的宦官、宫女紧紧尾随在后。 一行人默然无语,自乾清门右转进入西侧巷道,由此道转而进入坤宁宫,无人开口,就是守在坤宁宫府门外宦官轻声恭敬,张嫣只是微微点头。 “都下去吧。” 宫女刚刚将她头上凤冠取下,声音轻吐,一干宫女宦官忙弓着身子退出房门,并将外间房门仔细关了严实。 张嫣一边取下头上饰品,甚至连手上玉镯也一一取了下来。 “说吧,今后你想怎么做。” 朱由校没有像以往随意坐在椅凳上,而是如同犯了错的孩子站在屋内一角,听着她的声音,沉默许久…… “皇嫂,袁经略是忠心的,是忠心咱大明朝的,那些将勇也是!” 拿着玉簪正要细细放入梳妆盒的玉手一顿,一息……将玉簪放在金黄色绸缎上,像是在打量欣赏玉簪精美纹路,语气也很随意。 “也就是说……刘驸马、公主不忠心,是这样吧?” “皇嫂!” “不是这样子的——” 朱由检像是突然愤怒了的公牛,声音暴涨三分,下一刻又一副萎靡不振。 “皇嫂知道的,臣弟并不是说刘驸马、六妹不忠心大明朝,可人心谁又能说得清楚?今日他忠于我大明朝,来日呢?谁能保证?” “以山海关为守,以长城为守,他既然如此忠心大明朝,他一人成就一个强盛大明,成就一个伟大的帝王又有何不可?” 朱由校不满道:“他一直说所有的东西都是大明朝的,为何他就不能与了朝廷?有了刘家寨,有了钱庄,臣弟照样不会比他差了半分!” …… 朱由校偷偷抬头看向眉头微皱的张嫣,低头说道:“史上外戚当国、废帝取而代之者有之,故而太祖才不许驸马任事为官,鞑靼、建州贼、海上寇贼全没了,若真无丝毫权欲,他就该放下刘家寨一切,只要他放下了,愿意做个寓公,大明朝就是给了他个异姓王也可以,可他放下了吗?” “五百万两银钱赏赐,方从哲说的倒好,他是卫党之人,当然会替人说话,他怎么不说五百万两是收买军卒,若非如此,怎会有近两万殿前新军逃离山海关,这些军卒究竟是朝廷的兵,还是他姓刘的私兵?” “哼!” “种地……移民……他若老老实实住在院子里,将所有的一切都与了朝廷,难道朝廷就不能做了这些事情吗,难道离开了他,朝廷就什么都做不好了吗?” 张嫣沉默许久,叹气道:“刘家寨是他一手建起来的……” “他是驸马,是大明朝驸马——” 朱由校猛然甩动手臂,本还算清秀的脸狰狞可怖。 …… 屋内只有烛火跳动…… 许久…… 张嫣轻声一叹,说道:“或许检弟是对的,可……如今当如何?” 朱由检一阵沉默。 “辎重粮食可以通过山海关,但是……一千五百万两必须交给朝廷,就算做好人也必须是朝廷,规矩……规矩就是规矩!平定了一场小叛乱就要赏赐五百万两,今后呢?今后又该如何赏赐?” “反正……反正臣弟觉得袁经略未有过错,不就阻了两日么……他在江南可以检查货物,山海关就不可以吗?” 朱由检冷脸不悦,张嫣沉默不语。 “唉……” “若……若真如你所言,刘驸马……反叛了,袁经略可否抵挡?” …… 猛然深吸一口气。 “昔日……” “韩信有胯下之辱,越王有卧薪尝胆之耻,臣弟今日不能,谁敢说明日就不能?” “哼!” “不就是让臣弟今日趴着么,臣弟就趴着给他看!” 朱由检深深一礼,脸上露出的坚韧让她一阵恍惚,人已经没了踪影,她还在极力搜索脑中记忆,希望可以在自己相公身上可以寻到一丝痕迹。 可惜…… 有的只是嘴角淡淡微笑,只有……手里小巧刻刀、一截木头…… 迷茫,张嫣不知所措,看不清眼前道路,仿佛一切都被浓雾覆盖,这一刻,她很想知道天工阁被他珍若生命的木匣,很想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何种真相…… 迷茫…… 迷雾…… 张嫣迷茫,傅懿妃在魏忠贤弓着身子前来后,眼中女儿的摇头,这个日常寻常妇人不知该如何…… 对? 错? 无人知晓。 …… 小两万人冒着风雪返回京城,拖拉巨炮的巨型马车总是被人有意无意靠近,偷偷掀开蒙着厚实幄布偷看,看了一眼忙又摇头啧啧称奇,一百三十步长巨舰,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超级战舰了,如此巨舰就是一座移动堡垒要塞,主炮就是要塞主炮,每一个兵卒偷偷看一眼就能吹上一辈子,但这门主炮是寨子尚未定型的实验品。 镀锡的意外产生,让刘卫民产生了尝试建造一座真正全钢铁的战列舰想法,全重炮战列舰想法来,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全新战列舰,寨子里也弄了些稀奇古怪的蒸汽炉,但都不合用,他又不懂蒸汽机,只是与一些工匠说了原理,水开了,封闭的锅里压力就大,若是增加个活动活塞,以蒸汽为动力推动活塞移动,通过杠杆、轴承就可以推动尾部的螺旋桨……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脑袋很灵活,尽管很多科学理论不懂,但可以触类旁通,早在唐宋之时就有过类似水车的自走船,刘卫民以为需要解释很多,当他刚说过蒸汽机驱动船只行走的想法后,船匠和工匠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来,炭石煮饭谁都知道,水开了会冒气,甚至能将锅盖掀翻也都见过,见过了那就想法子整呗,整个好几个怪模怪样的,至今也没整出自己满意的蒸汽机来。 蒸汽机没整出来,炮却整了出来,就是感觉炮钢强度还是差了不少,偷看军卒只知道这门炮威力巨大,却不知道对炮管损害有多大,根本开不了几炮就得趴窝,就算如此,威慑力也不容小觑! 朱徽妍没有阻止殿前新军**们时不时偷偷掀开幄布,甚至有意无意让他们拖着巨炮回寨子。 十六个子寨已经用钢铁水泥连接在了一起,看着这座比北京城稍矮一些的子城,每每会让她莫名的生起一股无比自豪。 这是他和她的城! …… 四月的北方已经春暖花开,若非使用一人高大的橡胶轮胎,巨舰主炮也很难行走在松软的泥土,尽管如此,也还用了十余日才返回了寨子,尚未下了战马,就见了自己娘亲,还是直抹眼泪的娘亲,心下既感动又无奈。 “娘,您咋来了寨子里?” 双脚刚刚碰触大地就被傅懿妃一把抱在了怀里,连连拍打着消瘦后背发泄心下不安、担忧。 “你咋这么胆大啊……” “娘,娘……将士们都看着呢……” 心下叹息,当着无数人的面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说着“外面人多”之类安慰话语,许久才安抚了担惊受怕的娘亲。 与迎接的寨子里老人招呼了一声,只留下无数乱糟糟人群,带着不住抹泪娘亲,乘着马车一路回寨子里的府邸。 情绪稳定了许多的傅懿妃,看着院子颇大却简陋的府邸,一阵唉声叹气。 “都说镇国多么多么富有,谁又能知府里却如此简朴……” 不用小辣椒徐娇帮忙,朱徽妍亲手倒着茶水,将热茶送到傅懿妃手里。 “今日稍冷了些,娘亲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可别伤了身子骨。” 坐在娘亲身边,端着茶水稍微饮了一口,身子一暖,温和一笑。 “这里也就一个临时住处,咱这寨子大多都是些工匠和军中家眷,简朴些较好,相公说什么工匠精神、军人气质啥的,不能掺杂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越纯粹越好些。” 傅懿妃叹气道:“这里如此,京里的驸马府也是如此,最好的也就是那个什么大讲堂,皇家学堂也比驸马府强!自个不舍得吃穿用住,撒钱的时候倒是豪气的紧,不知道的,还当你们天天山珍海味呢。” “哪有娘亲说的这么惨,该吃的妍儿可没少吃了一点,库里的绸缎还有好些呢,也就觉得没这么必要。” “少贫嘴,娘问你,你咋就把山海关炸了?” 傅懿妃双目一瞪,朱徽妍不怎么怕自己娘亲,起身蹲在她脚下,仰着脖子如女儿状。 “朝廷……不会向娘亲告状了吧?” 见着如小儿时模样,傅懿妃很是心疼抚摸着女儿脸颊,鼻子就是一酸。 “哪个公主有你这般遭罪啊……自个还没孩子呢就养了个,未成年就领兵在外奔波……” 说着就想抹泪,朱徽妍抱着娘亲腿脚,头微微枕在娘亲腿脚,一脸幸福。 “娘亲……” “您该为女儿高兴,咱大明朝公主……有几个如女儿这般自在的,想哭哭,想笑笑,又有几个驸马与相公这般……” “等相公忙完了这阵子,妍儿就准备要个孩儿,娘亲若喜欢,妍儿就给娘亲一个,随娘亲姓氏……” “可别瞎胡说。” 傅懿妃忙轻轻抚摸着女儿脸颊,又是一笑。 “也就镇国性子平和,换了他人哪会任由我儿胡闹,当年……娘亲担心着呢。” “呵呵……” “娘亲……娘亲是第一个说相公性子平和的,若相公在了这里,不知有多开心呢……” 第452章 英勇勋章 “唉……” 傅懿妃深深叹气一声。 “有些人看着脾气暴躁,其实这心呐……细着呢!” “有些人看着恭敬孝顺,骨子里谁又能知道?” “镇国这孩子挺好的,这么些年做了多少事情?吃了多少亏?可有些人不知足,总想着要了我儿的家业!” “这人呐……” 傅懿妃抚摸着女儿头顶,心疼道:“想要……给了也就给了,可也要让人心里好受些不是?魏公公找了娘亲,娘亲想了一夜,你猜怎么着?娘心下是挺担心我儿的,却也认为我儿没有做错了!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凭啥还要让人心下受了委屈?!” 还是当娘的心疼闺女、女婿,朱徽妍脸上更加灿烂。 “娘亲不用担心,妍儿知道怎么做,也不会如他们想的那样鸠占鹊巢,若喜欢做王,相公到了哪里都可以,就是想着……离开前,把咱大明的事儿理了差不多,若娘愿意,娘亲可以与妍儿一起离开。” 傅懿妃对自己孩子的话语深信不疑。 “我儿才不是悖逆祖宗之人呢,娘信你们!不过……这些日可别再乱来了,对陛下威望终究有些损伤的。” “嗯,妍儿都听娘亲的!” 娘俩闲聊着就把魏忠贤交待的事情处理了,一千五百万两的事情连提都没提,傅懿妃就是有些好奇寨子里究竟有多少银钱,朱徽妍却抱着娘亲腿脚微笑不语,傅懿妃也只是笑骂点了下她的额头不再提及。 世界上最来钱的就是抢,从西班牙手里抢了世界上最大的银矿,那银钱就没法估量了,大明朝是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尤其是丝织品、陶瓷、茶叶、布匹,再加上后来的玻璃制品、臭胰子、香胰子、胭脂水粉、香水啥的,西夷人天生臭臭的,对香料的需求尤大,各式胭脂水粉、香水是大明深阁少女、妇人最为擅长的事情,大规模生产香水也只是酒精淬炼而成,这些都难不倒人,仅这些奢侈品海内外销售就极为恐怖,掌控了海关和垄断的驸马府,仅此一项每年就有千万两收入,马六甲还要收取一次过路费,又有千万两,不算安南、苏禄收入,仅此就有两千万两,这只是收取海关税、过路费,整个大明朝,就是刘家寨、驸马府,真正知道底细的都不超过一巴掌之数。 见自己闺女自信满满,傅懿妃也不再担忧,反正都是奉命出了皇宫,也不急于一时,也就在寨子里住了五日,刘大少也跑来找外婆,一群娃娃在一起那就能翻了天,傅懿妃地位尊崇、特殊,寨子里一些禁区也见识了一番,见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见着妇人们将成了粉末的蝗虫粉掺入面粉杂粮中,却担忧将士们会不会吃坏了肚子。 …… 殿前新军“逃兵”们准备脱下军装回乡,公主也兑现了承诺,想要银钱的给银钱,想要龙票的发放龙票,如今的百姓都认可了龙票,一文钱的龙票就能兑换一文铜钱,军卒们也不怎么担心兑换不了,扛着银子、铜钱还累人,反而不如拿着龙票实在,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龙票,将士们临返乡时,为了奖励他们为国奋勇厮杀贡献,朱徽妍决定从学堂宗室子弟选出一百成绩优秀者,提前对近两万将士授勋,为每一名为国征战厮杀将士佩戴一枚黄铜铸造的“大明英勇”勋章,并附送每人一杆幼军淘汰的前装铅丸后装火药火绳枪。 张嫣、任氏以及大舅哥的遗妃们都未经历过十五万人授勋“万众一心”勋章之事,听了风声也未在意,可当魏忠贤、方从哲、朱由检知晓后大惊失色,说啥也要让众多娘娘们抱着皇帝出席授勋仪式。 四月二十日,人山人海,寨子居民、工匠、主事、学堂娃娃……人人捧花,人人身穿新衣,近两万人殿前新军第一次正儿八经排成整齐方阵。 朱由检以大明朝宗室亲王身份抢过授勋仪式主持人,朱徽妍也没在这件事情上与他争执,经历过一次,朱由检知道该怎么做,在“为大明服务”整齐划一高呼后,目光和蔼可亲,一个一个亲手为排队行军礼将士佩戴英勇勋章,说两句鼓励话语,看着一个个抱着鲜花、佩戴勋章离开的七尺汉子,看着痛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大汉,张嫣一脸骇然看向低声劝慰咧嘴大嚎汉子的公主。 两宫娘娘们没有参与授勋,看着张嫣、任氏和一干遗妃们坐在围着的椅登上,方从哲心下又是一阵叹息。 朝臣们、皇室、宗室人数足够多,授勋并未用了太久时间,两个时辰就已经结束,朱由检算是露了大脸,嘴巴虽麻木了,嘴却咧得老大,心下一个劲的自责,咋就忘了这种收拢军心妙计了呢? 授勋完毕,朱徽妍低声与张嫣、任氏说了几句,与一干大臣蹲身行了一礼,就要转身离去。 “六皇妹!” 朱由检大声招呼,顾不得一干大臣齐齐看过来,大步走到有些愕然的朱徽妍身前,脸上满是笑意。 “刘驸马不在京城,驸马府还需皇妹主持、照顾爝儿,寨子里还有多少勋章,皇兄替皇妹前去山海关发放。” 朱徽妍一愣,笑道:“此次大战事关国运,驸马这才想着授勋,用以奖励众将士勇于为国灭贼,只因时间太过匆忙,寨子里还未铸造足够勋章,若非将士们需要返乡前往海外,继续护佑守卫我大明朝海外土地,六妹也不会这个时候发放给将士们,王兄……是皇兄钦点的辅政大臣,事务太过繁忙,不若铸造好了让相公就近……” 张嫣怀抱着裹了严严实实的小皇帝,突然插嘴笑道:“皇妹,辽阳、沈阳一片废墟,驸马也定然忙碌无比,左右不过是三五日时间,你王兄也能代表陛下天威恩典,还是挺合适的。” 见张嫣开口,朱徽妍不再坚持,笑道:“皇嫂说的也是,左右相公也不想太过麻烦,若王兄不怕劳累,过几日勋章铸造好了后,王兄送去军中也就是了。” 朱由校忙说道:“不麻烦!为国之将士颁发咱大明的英勇勋章,这是咱们皇室理应所做之事!” 朱徽妍微微点头道:“那行,铸造好了后,皇妹让人送去信王府。” 话语说完,微微蹲身福礼,在小辣椒搀扶下登车回府,忙碌了大半日,人也着实累了,而且她打小就不怎么喜欢这位王兄,更愿意与性子平和的大兄亲近。 魏忠贤深深吐了口气,叹气道:“咱家咋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呢?” 方从哲看了他一眼,提着紫绸衣摆坐在椅登上,笑道:“不一样,你我眼睛里盯着的是朝堂,镇国眼里看着的是军卒,自然是不同了。” 魏忠贤皱眉想了下,一脸苦笑撩袍坐在他身边,苦笑道:“尽管不想承认,也确如方侍中所言,一枚铜牌……唉……” 方从哲见他摇头叹息,见无人注意,声音低沉。 “此次大战我军虽胜,各军损失却不小,今日公主与了这些返乡将勇赏赐银钱,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那里缓几日无碍,可山海关就不同了,方某不言因由……想来公公也知因何。” 魏忠贤老脸愈发苦涩,无奈道:“公主是不再追责山海关堵塞辎重运输之事,可却不答应拨付银钱,不瞒方侍中,咱家锅里是真没米了,前些日也还是漕帮送了河运两万两银钱,也全发放给了一些低级吏员禄米,京营天天来寻,咱家能如何?” 方从哲一阵苦笑,他自个都两个月没发俸禄了,刘大驸马将内外库搜刮了个干干净净,还抢了不少官吏,这几个月九边将士是不闹腾了,可京营呢?官吏呢? “这样下去可不是法子啊……” 方从哲沉默半晌,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张送到魏忠贤面前,魏忠贤一愣,不解看着他。 “魏公公,这张呢……头两个名字叫孙世纪、刘之坤,此二人是谁,公公想来也是知晓的,因数月前被罢去了小琉球职司,至今也还尚未起复,第三个名叫黎宏业,也不必言及,今年春闱中了二甲进士,余者多是门下监的行走、吏员。” 魏忠贤一阵苦笑,接过纸张,叹气道:“方侍中都开了口,魏某还能不给些颜面么。” 方从哲却摇头,低声说道:“公公还是没能明白方某的意思。” 魏忠贤一愣,猛然像是察觉了些什么,犹豫道:“方侍中的意思是……驸马爷想要插手朝政?” 方从哲微微皱眉,摇头说道:“非也!魏公公以为……镇国因何不愿与朝廷银钱?” 魏忠贤一阵叹息,说道:“换了任何人也是不愿的,谁没事儿拿自个银钱还给自个找气受的,咱家也没想到山海关会堵塞道路,就算隐晦提醒驸马爷也没这么样的。” 方从哲微微点头,低声说道:“以方某看来,镇国不愿给朝廷银钱,主要还是以为咱们太过乱来,自古以来就无先皇与镇国此等君臣之情意,镇国又岂会坐看陛下子嗣陷入困境而不顾?” 魏忠贤微微点头,自打刘驸马入京,他是从头看到尾之人,自然知道两人情分如何,可越听着方从哲话语越是糊涂了。 “方侍中,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咋还云里雾里啊?” 第453章 先皇若在,会去吗? 方从哲一阵苦笑,说道:“自年前腊月镇国领兵前往辽东,公公可有发觉,镇国本是领兵之将,可却一直留于广宁城,直到军将们围住了沈阳、辽阳之时方才前往。” “大战后,各军返回,独留镇国一人守残破之地,山海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还是公主出面,镇国也只是在辽阳城与将士们修建屋舍,此时正与将士们一同耕种。” “难道……这种事情就不能交待给他人来做么?明明只一个管事即可以去做的事情,因何非得舍下更加重要的宁德驸马府、刘家寨?” 魏忠贤一愣。 “以方某看来,镇国依然还是先帝在之时镇国,依然不愿以武摄政!” “镇国自入京后,一桩桩一件件,小到压水井、红薯,大到田地、钱庄,皆以民事为众,以稳妥为重,之所以不愿给朝廷银钱,或是因为不喜,不喜朝廷拿着本应花费在百姓身上的银钱而花费在他自己的身上。” 方从哲指了指魏忠贤手里捏着的纸张,说道:“这些人有些看起来与镇国或是老夫有诸多关系,但公公有无想过,这些人都是底层做事之人。” “公公与镇国相识了这么久,应该知晓他喜好,至少要让人觉得……朝廷上不是全都没事争吵之人。” 方从哲点了点自己胸口,又戳了戳皱眉沉思的魏忠贤,声音低沉。 “你,我,司礼监,内阁,六部……自神宗陛下至今,有多少次弹劾、多少次暗中下过绊子?你我也数不过来了吧?可镇国在乎、担忧、害怕过么?” “那个时候不曾,如今……公公以为就会在乎了?” 魏忠贤心下轻声叹息,无奈苦笑。 “镇国不在乎谁的不满,不在乎谁弹劾、下绊子,在乎的是你我、朝廷只知道对他下绊子而坏了朝事,所以啊,朝廷上需要些做事的人,需要像衮州二十四县,像刘家寨一般,要拿出一份切实的《报告》来,今年需要做哪些事情,在哪方面花费多少银钱,为百姓做多少事情,花费多少……只有让镇国看到朝廷不只是想着怎么对付他。” 魏忠贤一惊,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事儿,忙说道:“方侍中所言不错,若是咱家拿了这么多银钱,也不愿他人用咱家的银钱全砸在自个身上!以方侍中以为……这些人当如何安置?” 方从哲沉默一阵,说道:“孙世纪本为国子监教喻,后与其婿一同治理小琉球,吏治颇佳,此人可入都察院,至于刘之坤……魏公公在户部随意给个职司,其余之人也随意给些职司,最好能尽快拿出个朝廷用度开支、任事……那个什么……年度计划来,将这些人的名字也加了进去,让司礼监出个大公公送去辽阳,听听镇国的意见,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 方从哲低声说着,魏忠贤不住点头,朱由检、张嫣见他们这般,眉头也不由微微抬起。 内阁也好,六部尚书也罢,魏忠贤并未达到应有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高度,随着皇帝的病逝,权势无形中又落了一个等级,就算他与方从哲加在一起也还是有些势弱。 人是利益动物,尽管不绝对,但投靠到魏忠贤门下之人是如此,内阁施凤来(吏部尚书)、来宗道(礼部尚书)、冯铨(左都御史)、张瑞图(礼部侍郎),户部尚书魏广微、刑部尚书黄立极、兵部尚书王在晋、工部尚书崔呈秀等一干朝廷朝政大佬,按照刘卫民贫瘠历史所知,施凤来、来宗道、冯铨、张瑞图、魏广微、黄立极、崔呈秀都应该是魏党,实际上并非如此,在非黑即白的党争时代,除非愿意永远只是个边缘的低级官吏,否则就必须要加入一方阵营。 东林党相比其他的党派更加……纯粹,或是激进,道德要求很高,至少在所有人看来就是如此,而施政不是治学,施政过程中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不收税,不征民,教教学生,读读书,吟诗画画,没事儿寻两个宿儒谈古论今一番,啥事儿都不做,一准人人夸赞德行皆佳。 可不收税,财赋从何来?不征民修河堤,大水来了当如何?百姓日益穷困潦倒,谁之过? 想做事势必要得罪一些人,一州一县谁有话语权,是读书人、有财有名之人,让这些人满意了,说个赞了,你就是高德之人,但是施政真的是如此吗? 刘卫民不怎么喜欢东林党的大嘴巴,他自个也不知道被人诟病弹头皮多少回了,反正自己是数不过来的,大舅哥厌倦了东林党、魏党的纠缠不休,一举罢去了个干净,只留下了军方中的孙承宗,病逝后东林党再次起复,因欲要触动刘家寨根基,被刘卫民毫不留情羞辱再次离开朝堂。 一再动荡波折,万历帝时,与朝廷大臣们置气几十年,对缺了职司官吏一概不管不问,就是尚书缺了职司也是一般无二,就一个态度,自个弹劾掉的自个任着,一人身负五六个职司都不稀奇,相互弹劾被罢职的还都是六品以上官职,等到光宗继位后大量的官职得以补充,但这造成一种情况,就是老的老、少的少,老的不是多病病逝,就是没了能力继续担负重任,少的又没这么大资历,之前是东林党与五党之间的争锋,后来看着是魏党与东林党的厮杀,实际上不是。 万历帝时期,上层确实是五党与东林党厮杀,可这些人已经随着神宗、光宗病逝,以及大舅哥早两年时,相互间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时,实际上是万历帝皇爷爷时被边缘化的并未怎么参与党争之人,就是因为东林党太过强势,逼迫着这些人不得不依附魏忠贤。 这也是在刘卫民见到刘英儿送来内阁、六部官吏人选时,第一印象就是陌生感的缘故,因边缘而陌生,但这些人确实是历经三朝的老人,尽管之前都是些六品低级官吏。 施凤来,万历三十五年榜眼,初为编修,却一直在翰林院修书。 来宗道,万历三十二年同进士,为庶吉士,一直在翰林院修书。 冯铨,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为检讨,一直在翰林院修书。 张瑞图,万历三十五年探花,为编修,一直在翰林院修书。 黄立极,万历三十二年进士,为庶吉士,直到到了光宗时才入东宫太子府,任詹事。 这些人就是在皇爷爷病逝后,也基本上没有动弹,大舅哥登基后还没怎么动弹,还是按照编书的路子艰难提升,全是边缘之人,刘卫民对他们也不怎么了解。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不应该一下子就爬到内阁、六部尚书如此高位,但要知晓一件事情,内阁一开始就只是皇帝的“顾问”,编书修史,熟知各朝兴衰、得失,反而还就是这些整日趴在书堆里的人知道的多,一开始刘卫民不怎么明白,朝廷怎么就找了些这么一群人,还以为朝廷实在寻不出合用之人呢,后来也就想了明白,也能明白这些人因何会依靠在魏忠贤身上。 就这么一群边缘了三代帝王之人,若要靠在五党或东林党,那也不能混的这么惨,若不与魏忠贤稍微亲善一点,见面打个哈哈,那就更没法子混了,但这不代表就一定是魏忠贤的人,就如同现在,这几位更加亲善代表皇权的张嫣,反而与东林党代表的朱由检、五党代表的方从哲、阉党魏忠贤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魏广微本是魏忠贤一系的,也因魏忠贤而入的内阁,可自打朱由校病逝后倒了霉,反而与方从哲关系亲密,崔呈秀那不用说,但施凤来、来宗道、冯铨、张瑞图、黄立极等人,除了黄立极在东宫任过职外,其余的并没有理政经验,再加上同样是政治小白的张嫣、朱由检,看着两人势大,却也只能与魏忠贤、方从哲两人打了个平手。 看着两人低声嘀咕,看着魏忠贤频频点头,更加外向的朱由检一脸不悦,嘴里微微不满轻哼。 “哼!” 张嫣眉头微皱,本能的察觉哪里有些不妥来,看向施凤来,施凤来忙上前拱手一礼。 “施阁老,你是三朝老人了,以你之见,信王前往山海关可有不妥?” 施凤来一愣,想也未想抱拳躬身施礼道:“回太后话,臣以为并无不妥,山海关军心浮动,由信王代陛下收拢军心甚为妥当。” 张嫣总觉得远处两人小声嘀咕定然是有些事情,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一时间不明白其实也正常,张嫣才多大,朱由检更不用多说,方从哲、魏忠贤哪个不是经历过无数事情之人,朝堂不是有热血,不是有志向、激情就足够,更多的是沉稳、狡诈、阴狠、圆滑…… 就在朱由检一脸自得、不以为然时…… “师明公公,以你之见,信王前往山海关可有不妥?” 朱由检一愣,黑着脸别过头,心下有些不喜这个不识抬举的混账阉奴。 师明没想到张嫣会突然问起他来,不由看向别过头黑着脸的信王殿下,心下哀叹,知晓他因何不喜自己,正要敷衍两句时,张嫣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眉轻声低喃。 “师明公公,若是陛下在时,陛下若是此时的检弟,会去吗?” 朱由检、施凤来一愣,师明身体更是莫名一震。 第454章 实力恐怖的御马监 (三章,第一章,感谢月票、推荐,谢谢!) …… …… 朱由检没想到张嫣会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不满。 “皇嫂,当年……” 朱由检又一次将当年沈辽几十万百姓撤离的事情说了一遍。 “敌未至,刘……刘驸马就要自弃我大明之土,天下震动,弹劾反对者无数,皇兄还就信了他之言,更是逼迫我两位督师身死沈、辽两城,但就因一个小小的铜牌,京中再无人言及此事!” “皇嫂也是见了今日之情景……” 张嫣眉头微皱,在朱由检再一次提起当年之事时,听的极为认真,听他说到最后时,人却抱着打着哈欠的小皇帝转头看向师明。 “师明,当时陛下因何要处死熊经略、袁巡抚,真的是因为得罪了刘驸马吗?” 师明尽管低着头、弓着身,依然可以感受到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自己,心下苦涩,正不知该如何时…… “皇嫂,当然是如此了,当时朝廷如同今日,也就他有些银钱,但却不与辽东军卒,士卒无响无甲,要臣弟说,两位督师就无错,若是当年皇兄让刘家寨全力支持山海关,建州贼早就被两位督师灭掉了,也绝不会让他党羽遍地、尾大不掉!” …… “师明,是否?” 听着温言细语,师明额头汗珠滴入眼角,将身子又弯了一些。 “是……是……” 张嫣眉头微皱,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若炅儿成年了,主政了,问起你,也是同样的答案吗?” 朱由检眉头不悦紧皱,施凤来若有所思看着不敢抬头沉默不语的师明。 …… “是否……” “同样的答案?” …… 方从哲、魏忠贤两人好像发现了此处的异样,相视后纷纷起身来到近前,正好听到张嫣这句话语,尽管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眉头却同时皱起,却也没开口插嘴。 师明“看到”无数目光全聚集在了自己身上,双目愈发酸涩疼痛,却不敢抬臂擦拭…… 胸前绣着虎头皂衣的周遇吉用手肘轻微顶了顶正与小宦官仔细安排回宫准备的曹承恩。 “曹公公,师明公公好像出事了……” 顺着周遇吉目光看了过去,正见一干阁老、大臣们围着师明,好像是犯了错被太后训斥一般,曹承恩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抬手拍了拍周遇吉肩膀。 “少管宫里的事情,交待兄弟们仔细些,别出了岔子。” 推了把周遇吉肩膀,不让他掺和宫里的事情,自己却转身大步走向人群。见他走向师明,周遇吉看着皂衣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你不还是一样……” 周遇吉看向曹成恩大步走向低头“挨训”的师明,一干与他一般虎头皂衣装束之人也发现了异样,一个个丢下手中杂事,抱着膀臂全看向皇后和一干大臣。 “小周,你觉得……师明公公是得罪了皇后,还是让信王殿下不喜?” 孙应元抱臂一笑,周遇吉却一脸感慨。 “号头大人,这个可就真不好说了,自打先皇病逝后,师明公公就难了许多,远不如在山东的常云公公自在些。” “嗯。” 孙应元微微点头。 “神宗陛下四内侍,常云、马鉴、师明、苗全,不曾想今日最为逍遥自在却是常云公公,你们可能不知晓,当年是驸马爷硬逼着常云公公成了山东水师都督的。” “孙公公,不会吧?还有这么事儿?” …… 一帮皂衣勇士营抱臂嘀咕,曹承恩却大步来到张嫣身边,叉手一礼。 “启禀太后,御马监回宫事宜要寻师明公公处置一二,还请太后允可!” 众人一愣。 …… 叉手躬腰的曹承恩眉头一抬。 “太后,时辰已经不早了,陛下不能久在宫外,还请允可!” 张嫣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躬身叉手的曹承恩,嘴里说出的话语却是让曹承恩一愣。 “年幼的陛下。” “成年的陛下。” “忠诚……恭谨……始终如一吗?” 曹承恩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待开口,下一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微转头颅,看向至始至终弓着腰不敢抬头的师明。 “为什么……” 一干大臣神色复杂看向师明,数滴水珠无声滴落……无人开口,师明身体微颤幅度越来越大,刘英儿带着几人远远走来…… “陛……陛下会……会……会去……山……山海关……” “驸……驸马爷……会……会准备……准备好所有……所有赏赐……” “陛下……不……不是信王殿下……再……再来一次……陛……陛下还是……还是会……会让……让熊廷弼……袁应泰……去死……” “他……他们欺瞒……欺瞒了陛下……辽……辽东军……欺瞒了陛下……” “他们……该死!” 众人又是一愣。 …… 张嫣微笑点头。 “允!” 张嫣抱着没了精神打哈哈的小皇帝转身走向御撵,一干宦官宫女挑着金黄色华盖、屏风、羽扇紧随其后,师明依然不敢抬头,一干大臣眼中也不知是何种意味。 看着张嫣怀抱着小皇帝带人离去,方从哲眼底复杂一闪而过,转身上前拍了拍师明肩膀,脸上露出淡淡温和。 “师明公公,这些都是曾经的过往了,当年之事因,得今日之喜果,辽东今后也再无刀兵之灾,先皇圣明,为子孙后世消弭了北方之祸,此为千秋之功!” “公公若不说山海关,老夫都有些差点忘了,信王此时确实不宜前往山海关,即将遣往海外守护我朝之土将士,临出海前,回家与妻儿老小相聚道别是应有之义,朝廷提前下发一些赏赐也在其理。” 魏广微见一干大臣神色缓和,上前一步笑道:“方侍中所言不差,朝廷欲于海外设卫所军镇,调将士们前往海外守土,事前自是要与妻儿相聚几日,提前发放赏赐也是应有之义,此时又值春耕之时,大战方歇诸事又多,等些时日再一同发放给有功将士赏赐也不算太迟。” 一干大臣点头称赞,师明差点伏地痛哭,根本就是两码事儿,他倒是想开口与张嫣解释,一旁阴着脸的小王爷也得让他开口啊! …… 曹承恩在前,常云在后,论地位,常云是乾清宫近侍、管事,也就是皇帝身边第一人,算上还没满一岁的小皇帝,常云已经算是四代皇帝身边近侍了,怎么着也应在御马监勇士营提督曹承恩身前,如今却低着脑袋跟在曹承恩后面,不明所以的孙应元、周遇吉一干勇士营军将,看着这一幕就想发笑。 勇士营是御马监名下第一营,御马监成形于太祖建国之时,类似于内廷二十四衙门里的牲口房,掌喂养伴驾随行战马之事,而牲口房主要是喂养食用或淘汰的老马,为皇宫饲养拉运些杂物牲口的衙门。 头两代帝王都是杀伐果断帝王,也是很喜欢勇猛战士的帝王,永乐年时,从天下各卫所选拔一些勇士和从北方草原逃回来的汉人中,挑选了三千勇士组成了勇士营,类似于当下的殿前新军。 因此,勇士营也成了京营十二营禁军中的禁军,这些人又大多都是骑卒,就又将京营十二营当中养马军士都扒拉进了御马监,组成了腾、武骧左右四卫。 听着”滕骧、武骧”的名称,好像是朝廷组成的轻重骑兵,其实只是为勇士营养马的马夫。 如同西方的骑士一般,骑士出去打仗,身后总是要跟着随行仆从军,于是又从滕、武骧左右四卫马夫中,选出四千健勇者,另设一部,组成“前后左右”四个卫营。 至此,御马监名下也就有了勇士营、四卫营、滕武骧左右四卫三支嫡系军将。 勇士营又叫羽林三千所,大明朝虽没羽林军兵制,但私下里却称勇士营为羽林军,皇宫里站在御道两侧值守的就是勇士营军士,宫门口把门站着的通常是四卫营,如若将皇宫比作一座巨大军营,勇士营则为中军,居于宫中专司守卫中军皇帝,前后左右四卫营分守于外,而滕武骧左右四卫则在各个草场驻守养马,战时专为勇士营、四卫营提供辎重运输,或是兵源补充。 外朝有文武之别,内朝同样也有文武之别,司礼监掌文,御马监则执武,京营十二营、天下各镇镇守、监军基本上都出自御马监,净军的外军其实就是御马监名下宦官武官,刘卫民取代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已经不存在了的什么“内军”一军。 因各军监军皆出自御马监,故而任何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宦官,若不能掌控御马监,就不能算是权阉权宦,只有掌控了御马监,才能掌控京营十二营,才能间接掌控天下诸镇兵马。 御马监与东厂、锦衣卫不同,没有朝廷赋予的督察权,与五军都督府差不多,只是管着军方,却因“监军”之事和皇帝近臣的身份,御马监的潜在实权更为恐怖,但所有人的目光只是盯着东厂、锦衣卫,很少去理会御马监,原因还是因御马监的主事公公更换的较为频繁,无法长时间居于其位,也比较低调,不像东厂、锦衣卫这么大肆抓人严刑逼供。 刘养自神宗万历帝时入了司礼监后,他就一直掌着御马监,但他与“养子”刘卫民一般不愿太过管净军内务,并不怎么愿意过问御马监,只是将一干事情交给较为低调的养子刘卫辅打理,刘卫民本身就已经掌着了净军,已经让一干司礼监大公公们挠头得了,无论出于何种考量,他都不能太过插手御马监的事情,尽管御马监刘卫辅是自己的宦官五弟。 不管怎么说,师明也还是四朝元老,与刘卫民的关系还算不错,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又见老好人遭了难,曹承恩本能的就想搭把手,结果自个肚子被气的鼓鼓。 一干勇士营大小混蛋看着师明低头跟在后面就想发笑,来到一干人前时,年仅二十出头的周遇吉一阵摇头叹气,拍打着师明肩膀叹息安慰。 “唉……” 一个摇头,又一个上前。 “唉……” …… “唉……” …… 第455章 活着一日就砸不到他人头顶 小辣椒徐娇看着无数人挑着华盖、牌旗、龙旗……远去,皱着眉头仔细吩咐了番幼军收拾场地上的杂物后,这才带着人返回。 辽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大板升城也得知了具体情形,但因三尺大雪无法让数万大军北上,只能静等调动军令,直到三月辽东战事结束,福化城才得到返回京城的军令,留守的各将商议后,决定前后、左右四协各自留下训练稍短的丙字营留驻草原,领最强军卒回京镇守。 幼军有前后左右中五协,另有炮兵、骑兵、辎重兵辅助三协,辅助三协人数不定,是依照主力作战五协需求而定,主力作战五协基本上都是一万军卒,各协同样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协,每一个协下辖两个营,营一级之下不再分“前后左右中”,只以“一到十”百户统领。 幼军有“一营二营……”说法,也有“甲乙丙”之分,“一营二营……”只是根据创建的先后命名,“甲乙丙”则是按照战力强弱划分,早先年创立的并不一定是战力最强的,后建的照样可以后来居上,赶超先前的老军。 公主炮轰山海关的同时,也不知道哈克台吉这位草原总管府女大总管是如何说服的李怀信、柴国柱及诸多军将,竟然让土尔扈特和鄂尔勒克幼妹玛依拉领数万幼军返回京城。 幼军动身返回,自杀虎口进入大同府,朝廷就已经得知了消息,甭管什么幺蛾子也只能压在心底,但这不代表朝廷一些人就会向刘卫民低头。 混乱了大半年,京城百姓全乱糟糟的,自太祖时,朝廷就不住增发宝钞,以至于让百姓损失无数,好不容易熹宗朱由校停发了宝钞,小皇帝刚登基就出现朝廷要没收了卫民钱庄,京城更是谣言满天飞。 百姓不管朝廷谁当皇帝,也不在乎朝廷大臣们是谁当权,更为在乎的是手里的龙票国债、龙票宝钞还能否兑换银钱和使用。 朝廷的作为让百姓恐慌,唯恐已经不再贬值的龙票一文不值,紧接着上千宗室子、过万海子湖净军打砸朝廷官吏府邸,本应引起整个天下震动的恶劣事件,奇怪的并无多少震动,就是弹劾刘卫民的奏折也远没想象的这么多。 京城的恐慌在冬日时就蔓延了整个天下,随着刘卫民再次打砸官府恶劣事件后,百姓恐慌得以缓解,辽东大混战再次牵动着无数人心,谁也无法想象,数年的建州贼就这么短短数月间崩溃、云散…… 经历了南京大震动后,南京与北京城一般,请辞官吏数十,也跟着几乎换了一遍,南京镇守太监崔文升却稳固如山,他是神宗之时的老臣,因“红丸”之事差点丧命,无论投靠谁都无法保住自己性命,最终还是郑贵妃开了口才来了南京养老,如今数年过去,甭管哪个开口,他就一条心思,万事先跑去织造府一趟,而他也成了唯一个一直无法动摇的南京镇守大佬,余者全都罢免的罢免,请辞的请辞,就是沈允婻的伯父也请辞回家养老。 拿着一封信件的崔文升再次带着一些宦官来到织造府,毫无意外的被请入了府邸,沈允婻刚刚与杨柳儿商议着养蚕之事,还未来得及谈起公主炮轰山海关呢,府门管事就跑了过来。 “公公前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民女也好出门迎接一二。” 沈允婻将崔文升迎入府内,两人刚分主次坐下,崔文升就一脸苦笑道:“郡主客气了,南北直隶动荡,天下民心不稳,也就驸马爷能镇住了我大明根基。” 说着,将手里的信件送到沈允婻手里,说道:“驸马爷先夺鞑靼之大板城,又一日间平灭建贼,北地虽诸事颇多,却已有天下盛世之兆。” “老奴虽一不全阉奴,却也知晓大板升城被夺、大公子为鞑靼济农之重,驸马爷虽还让卜失兔及一干鞑靼台吉居于大板升城各寨城,可那里已为我大明之土,与三娘子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大公子为鞑靼济农,建州贼又一日平灭,九边各镇所需军卒已无需如此之多,为朝廷每年可省三百余万两银钱。” “可……可老奴不明白,当此之时,朝廷又因何要裁撤些驿站、增百姓之赋税?还有就是担心公主当此民心不稳时,炮轰山海关会引起天下不满,南京各衙门已有官吏、学子准备上京弹劾公主,老奴心下甚是担忧,还请郡主解忧。” 崔文升一开始还能在沈允婻身前挺直着身子,可随着时间推移,沈允婻几乎掌控了江南所有商贾,江浙、福建、广东水师、广西、云贵、四川半数卫所皆以她为首,甚至江浙江防从上到下都以织造府为令后,他的腰杆就没敢直起过,唯一庆幸的就是织造府从不过问税监、矿监、河监一干宦官。 沈允婻一边低头看着手里信件,一边听着崔文升担忧,嘴里微微轻笑。 “崔公公无需担忧,老爷再一次打砸了京城上下官吏府邸,甚至连内外库银钱都抢了一个干净,百姓不也没有动静吗,甚至拍手叫好的人更多,在民女看来,公主若能再开两炮,百姓心下才能更加安心些。” 沈允婻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杨柳儿,说道:“通知各管事,让人在民间多传扬几句,就说……增税两厘……此为谣言,镇国公刚刚平灭建州贼,只会减免赋税,岂有增添民之疾苦的道理?” 杨柳儿微微一笑,一边为两人倒着茶水,一边轻笑道:“小姐说的是,辽东贼灭、老爷替国守九边之土,九边所用军资已无如此之多,朝廷又怎会增加百姓疾苦,女婢一会就让人澄清谣言之事。” 沈允婻示意崔文升饮茶,笑道:“刚刚送来的新茶,公公请品茗一二,若喜欢,让杨柳儿送去公公府邸。” 又说道:“老爷不在京城,京中确实乱了许多,公公听着也就是了,至于弹劾公主……朝廷禁了公主的足,大公子却被封了一品镇北公,弹劾又能如何?驸马府还能畏惧了不成?” 崔文升心下一叹,知道此女话语是对的,无论驸马府,无论刘大驸马犯下了何种罪过,最多也就是“禁足”了事,新帝登基了,一干大臣想要重处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在心下想想? 沈允婻饮了口茶水,笑道:“公公不必担忧,京里自有公主做主,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公公当知晓,老爷今年才二十余岁,老爷活着一日,京中无论多乱,天就算塌了也砸不到公公头上。” 崔文升忙抱拳说道:“郡主说的是,老奴前日就已经令人严查不法之人,也好与殿前军卒们一同前往海外,多为军卒们寻些奴隶仆从,解决些身后之事啥的。” 沈允婻微微点头,这几年不显山不露水,谁也不清楚究竟送去了大明岛多少人,她却知道,大明岛上已经出现了个万人城池,数十个千人的村寨,有罪犯、战俘,有乞丐、遭灾百姓,甚至还有些确确实实是被冤屈了的百姓、官吏,沉默了半晌,还是有些担心崔文升太过胡来。 “送去大明岛或是美洲也不一定就是个坏事儿,但公公还需小心些,若真的是冤屈的百姓就莫要送去了海外,公公有权有势,钱财也不缺,将来真的辞了职司,以公公与咱们的关系,就是养老也是舒舒服服,咱们没必要遭人白眼,该送出海外,或是自愿前往的送出去,其余的就算了吧,省的无辜百姓将怨念加在老爷身上。” 崔文升忙点头,正色道:“郡主还请放心,江南各府县罪民都是咱家亲自过问的,下面哪个孩儿们敢肆意妄为,咱家绝不饶了他!” 沈允婻微微点头,示意崔文升喝茶,两人放下茶盏后,看着头发花白的崔文升,说道:“没人愿意入宫为了宦官,每个人都有自个难以启齿之凄惨,想来公公也是知晓,老爷素来都较为照顾宫里的公公,对待内廷之人也与常人无异,无论军中、驸马府各产业、海外无不有诸多公公居于要职,但凡勤于任事、忠心办事之人,无不加以重用,所以……公公还需给下面人说清楚些,为国办事,权利可以有,拿国之赋税,或是伸手问百姓讨要就别做了,若真喜欢钱财,我织造府可以给,驸马府可以给,可以保证他们年老后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若去了海外,甚至可以保证他们一个个如同贵族一般,能不占大明朝本土之财,还是不占为好。” 崔文升沉默良久,起身向沈允婻深深一礼。 “驸马爷待我等不全之人情义深重,老奴深为敬服,今后哪个再敢伸手,不用郡主开口,老奴亲手打死!” “公公不必如此,老爷兼着净军都督就已经将公公们当成了自家人,没了后人养老送终,百年后没人为公公们添土祭祀,驸马府为公公们添土祭祀,幼军中多有为国捐躯将士遗孤,今后公公们也莫要寻了他人为子为孙,就在军中寻个养子吧,也算……都有个依靠。” 崔文升心下大喜,忙满口答应,宦官多有收养子养孙之事,或为香火,或以此巩固权势,但收了军中将士为子为孙终究是忌讳之事,更何况幼军如此强势军队,一旦认了幼军一子,今后朝廷就是想动了他们也忌惮无比,甚至将来成了一督抚之父亦不一定,如此好事又岂有拒绝之理? 第456章 加赋也要提拎清楚【第三章】 崔文升很是满意的走了,至于会如何警告下面的税监、矿监、河监不提,沈允婻再一次看起手中信件,眉头却微微皱起。 清明吏治、裁撤冗员都没问题,但驿站、增两厘之税却有明显的针对,沈允婻心下莫名的生出一阵气恼来,恨恨将信件甩在小几上。 “自己麻烦不断,还尽招惹是非,京里有灾气就有灾气好了,大明朝各地灾气还少了不成,偏偏就他个……小冤家作怪!” 杨柳儿站在背后忍不住一阵翻白眼,低声不满道:“小冤家……可不就是如此么,若非如此,熹宗陛下也不可能如此信任老爷,更无法得到三代帝王如此恩宠,若非陛下太过年幼,估摸着就会是四代帝王恩宠了。” 沈允婻仔细想了一遍,微微摇头叹气道:“富不过三代,想要获得四代帝王恩宠难之又难,更何况张嫣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过……你说的也对,老爷性子虽差了些,待人却真诚,若非如此……也走不到今日。” 尽管心下有些气恼,不想承认也无可奈何,摇头甩去北京城的烦心之事,说道:“安南趁朝廷混乱竟敢趁机作乱,有刘公公在安南,想来也不用咱们太过担忧,但一些增援还是需要的,让人去一趟广东,调拨一些军将和物资,就说……一些杀戮还是有必要的,但要将事情做干净了,不能引起安南人太大的反感。” 杨柳儿微微点头,说道:“安南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俘虏送上船只,以流放大明岛的名义,到了海上全扔进海里即可,南洋西夷四国趁着朝廷对咱们打压之机,虽不敢招惹咱们的船只,但却对南洋诸多小国大肆杀戮,已经有大北年、渤泥国全境、万丹、柔佛四个小国被抢占了,占城遣军两千也全军覆没,马六甲、苏禄皆传来四国使臣恳求成为大明国藩属国,希望咱们可以驱逐西夷四国。” 沈允婻嘴角微微上翘,不屑一笑。 “晚了!” “国土都没了才想起了咱们来,真当咱家是冤大头啊?让人告诉他们,可以认可他们的王为土司王地位,但是咱们与西夷四国有协约在前,我大明是信誉之国,除非西夷四国违背了与我大明的协议,否则……我大明不能出兵驱逐任何西夷四国之人!” “将这些话语传扬出去,让南洋剩余猴子们仔细掂量掂量,他们要么成为西夷四国奴隶,要么答应了咱们的条件,否则……就让他们全都死在西夷人手里好了!” 杨柳儿微微点头,大明朝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可那些猴子还一个个伸着脖子观望,有四国例子摆着,想来很快就会低头。 大明朝本土、大明岛、马六甲就像一个大三角,南洋诸岛一举被囊括其中,无论愿意不愿意,只要大明朝牢牢控制三处,南洋只是大明朝的内湖而已,沈允婻对这些目光短浅之人根本不屑一顾,在她看来,南洋的猴子们还不如空无一人的大明岛更有开采价值,没万里外的美洲的土著们更有价值,就是千里无人烟的大明冰州也比南洋的猴子们强了太多。 有人就有价值,可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美洲大陆没有马匹,没有足以拖拉物资的牲畜,或许曾经出现过国度,可在沈允婻眼中,顶多也就是一个稍大的部落,只是个部落联盟,还远远算不得一个国家,如此之地想要征服尤为容易,而南洋的猴子们就要狡猾的许多。 岛屿密集,东西双方的交流,让这些看起来是憨厚土著们,实则要狡猾许多,没多少实力,偏偏还贪婪想要得到更多,两年来也磨光了沈允婻的耐心,越是随着时间推移,越觉得“小冤家”有些话语是对的,至少对南洋诸多猴子们的评价是对的,就该让西夷四国大肆杀戮,最好……大明朝最后得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岛屿。 沈允婻决定继续不管不问南洋诸国,哪怕主动投靠,也要拖着他们,继续让西夷四国杀戮。 朝廷欲要裁撤驿站,受到的影响也只是驿站军卒、杂役,增加两厘却是实实在在从百姓兜里掏钱。 两、钱、分、厘,按照一两兑换一千文,增税两厘,也就是两文钱,江南富庶,一者文人众多,朝廷中举者江南占七成,二者,以太祖税例,民田者税三升五合五勺,官田税五升五合五勺,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蒙元遗旧者税一斗两升,驸张士诚罪民税一石,除蒙元遗民、罪民外,就属开荒种田和卫所税重,亩税为一斗。 蒙元末年,江南为起义各军根基之地,盖因蒙元之人不喜江南酷热潮湿之地,故而蒙元遗旧者田少,民田、官田者众,尽管驸逆张士诚一干罪民税重,可毕竟是少数,而且两百年过去了,这些罪民也死了差不多,所以江南要么是无数无税田地,要么是亩税三升五合五勺民田,要么是五升五合五勺官田,或是八升五合五勺重租田,而北方因是蒙元重地,祸害最重,大量田地荒芜,多是税一斗屯田,就算拥有原本该税五升五合五勺的官田,也因皇族宗室多居于河南、山东、山西、陕甘而税一斗至三斗不等。 北方科举士子少,频频遭灾,或是三五年河水漫堤水淹河南、山东、两淮,或是陕甘、山西天旱颗粒无收,或是黄河两岸蝗灾,或是山东、河北、陕甘地震…… 江南无税田多,就算重租也才不足九升,江北则普遍一斗,亩增两文,对于江南来说,也顶多与江北之地一斗税持平,甚至还要稍低一些。 江南富庶,百姓易于保住手中田地,江北频频遭灾,贫苦百姓很难保住手中之田,尤其是地势较好之田,有钱有势的想要得到总是有无数种法子,这些良田要么成了皇庄、王庄,要么成了富裕士绅豪族名下之田,而这些人皆为不纳税之田,除了那些不赚钱,甚至赔钱的劣田才可能被穷苦百姓保存下来。 崔文升寻找沈允婻谈及此事,刘卫民并不知晓,若他知晓此事,他绝不会过问一句,甚至觉得江南增两厘都是少了,哪怕增一分银都不为过。 看起来江南是大明朝赋税重地,但这并不代表江南比江北付出的更多,只是因为江南气候和水泽较多,可种植高产量、价值更高的水稻和一年两季缘故。 长江要远比黄河更加温和,遭灾少于北方,无论是水稻,还是桑田,产出都要高于北方,而且还比较集中,如此才显得江南付出的颇多,实则仅从赋税税率上,事实并非如此,江北事实上承担了大明朝七成,甚至更多赋税,江南两百年来不知得了多少江北之贫民好处,如此还要闹…… 闹个屁! 反而江北不仅不应增两文钱,而是应该降低两文,所占地势较好的富绅,因家中中举文人不怎么纳税,税赋会落在哪些人头上? 只能是赔本无人要的劣质田头上,只能是各卫所头上,而恰恰就是这些人最穷,最需要照顾的对象。 刘英儿将北方百姓不满送到他案头时,正用五刀犁头耕种的刘卫民沉默许久…… 看着坐在泥土上,拿着皮鞭一上一下抽打着刚刚犁过田地泥土的刘卫民,看着沉默赤裸上身男人,心下一阵犹豫。 “老爷,朝廷增税显然是为袁主事筹集兵响,是准备将咱们当建州贼,咱家若不反对……” 刘卫民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有一下没一下抽打泥土。 “为袁崇焕筹集兵响是没错,想将咱们堵在关外也没错,但这绝不是张嫣的想法,朝臣们也不敢如此去想,他们只是担忧咱们实力太强,涉足朝政,或是……取而代之。” “臣强君弱,朝廷担忧也在其理,若他们真的欲要发奋图强,老爷自此不踏入中原一步也算不得什么,只是……” 刘卫民眉头更加紧皱,手中鞭子也扔在地上不去理会,头颅深深埋在双膝之间。 “增税……不是不可以,江南本就比江北税率更低,两百年来一直都要低于江北之地,这本身上就是不公平,增两文钱的赋税根本算不得什么,江北富裕人家增税也算不得什么,可江北富裕人家一旦增税,势必会加赋到佃户头上,江北易于遭灾,受灾后富户就要补足损失,一者本应缴纳的佃租,一者承担遭灾后分担给主家的损失,本就生活困难,养活一家老小尚难,增一文都是极大的负担,更别提卖给人家都没人要的赔本劣田了。” “各州府县,原本该纳税的民田被侵吞,或是投靠了科举之人家中,朝廷未能年年清查田地,依照往年的赋税田收取赋税,缴纳不了如此之多赋税官吏则被上官处罚,或因他们本身就是侵吞了民田之人,不敢上奏朝廷赋税已经不似往年之事,或为了好看的政绩,或是避免朝廷追责纳税民田流失罪过,便会将流失的赋税强加在依法百姓头上。” “北方易于遭灾,百姓家有田产者,或是极为富裕之家,或是秀才之类文人家,或是田地不足自食穷苦百姓之手……要提拎清楚……两文钱算不得什么,有的……两文却是命。” 刘卫民微微抬头看向北京城方向,瞳孔中也不知是何种神情。 “加赋……” “可!” “针对咱家……亦可!” “咱家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是否有意为难,但要提拎清楚了,哪些人该加赋,哪些人不可以!”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朝廷代天牧守天下,代天而行天之大道,岂能若人之道,岂能损不足而增有余?” 第457章 取而代之……有样学样 (没得说,三章。) …… 刘英儿认真想了好一会,还是摇头说道:“老爷要么带头反对此事,要么就不要再过问朝廷激怒天下之事,反正俺是越来越看不惯朝廷胡作非为!” 刘卫民一愣,有些不解她会说出这句话语来,一阵沉默后轻声叹息,起身爬到五刀耕犁上,坐在狭窄的木板上挥动皮鞭,如同一辆马车拉着五个利刃,自己的体重足以将刀刃深入泥土中,两个橡胶轮子前的小轮足以让深耕的深度保持一致。 草原的牛不会耕作田地,也不愿意带上枷锁,最后还是用起千百年古老法子,每一个牛鼻子上加了个鼻环,车辕正中上方有一个高高挑起的横木,除了一头耕种半辈子的关内老牛外,所有不老实的草原牛的鼻环绳索全都拴在横木上,六头牛,除了领头老黄牛可以自由转动身子外,其余的前二后三五头草原牛只能随着领头黄牛向前、向左、向右,除非真的可以忍受撕开鼻子的疼痛。 刘卫民根本不管其余牛儿,只是不时抖动绳索,指挥着头牛向左向右,刘卫民耕种田地技术不是很好,一日也就耕种了两三百亩,远不如他人更加聪明,五刀犁子只要畜力足够,一日耕种千亩田地亦不再话下,而他最不缺少的就是畜力。 一两个时辰后,再次换上一组气势正盛耕牛,沈辽几乎空了,人人都需要日夜不停耕种,冻土刚刚解冻就必须种下麦子、黄豆或红薯、土豆,相比土豆,人员稀少的他们也只能选择麦子、黄豆。 五刀犁子只是将坚硬、带着草根的田地松软,之后还需要耕地用的耙子来回耙地,将大块土块粉碎,将草根去除,在耙地时,通常会将基肥撒入田地中,如此来保证施肥均匀。 基肥不能是新鲜粪便,必须要腐熟后,通常每个百姓家中都会挖一个坑,河底黑色泥土、沟里地皮土、枯草树叶、动物粪便……都会被勤劳的农民收了起来,一层粪土一层腐土树叶,一层一层堆积起来,利用粪土发酵发热杀死枯草中的草种、害虫,使之成为麦谷最优良基肥。 施了肥,田地松软平整了,就需要使用耩子耩种下麦子、豆子……每一种所用的作物的耩子里的孔洞都不相同,耩子里放入种子后,种子会顺着耩子中的孔洞,沿着与孔洞连接的铁质中空利刃般耩头,将种子种入田地中,因麦子、豆子颗粒大小不同,需要的间距不同,就要控制孔洞大小,加速或延迟种子掉入田地时间。 麦子种下基本上无需太过管理,除了早期需要清除些杂草,一旦麦子长了起来,数量的优势压制着杂草生长,杂草也很难影响到麦子长势,唯一担忧的就是老天爷不要太过吝啬不下雨。 麦子成熟了,镰刀收割,选出一块地作为打麦场地,用牛马拖拉着石碾将场地压实在了,将收割的麦子摊在地上,拖拉着石碾一遍遍碾压干枯麦子,通过扬起时风吹走杂质,最后剩下麦粒,暴晒几日收入谷仓即可。 千百年来的百姓一直都是如此,刘卫民所做的无非就是增加耕犁犁头,增加牛马拖拉,增加耙子长度、铁齿数量,增加耩子漏斗数量,需要做的是耕地要快,耙地要快,耩种亦要快。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很聪明,遇到困难自个琢磨些时间后,基本都能找到法子解决,有一刀、两刀犁子就能制造三刀、五刀、十刀,如同一眼铳、三眼铳、八眼铳一般无二,只是因为寻常百姓很难养活一头牛马,更别提养活十头八头了,而且寻常百姓田地也很难超出百亩,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五刀犁子是极大的浪费,但相比较刘卫民来说又是不同。 皇庄、王庄、孔府,甚至早期抢的李三才的田地基本上都是连在一起的,谁也无法保证今日田地还是湿润的,后日或许就因土壤干燥无法耕种,佃户损失就意味着他的损失,尽可能短时间内耕种、收获,为了避免佃户和自己损失,更大些的农具就有了必要性。 至于是否因此要多花费些银钱,对于他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数年来但凡他名下的佃户都要比一般百姓富裕些,损失也少得多,无论耕种还是收获入仓,效率都要比单独的农户高的多,寨子里杂七杂八的手工活也会分与农妇,军卒需要衣物缝制,纺线纺纱织布、胭脂水粉建房盖屋、走商托运货物、船厂、炼铁炉子,挖煤、水泥厂子、枪炮作坊、臭胰子、镜子……甚至前去海外挖银淘金。 尽管有些工钱真的很低,可只要管吃管住,挣了一文钱就落兜里一文钱,日子就好过一日,每年与宁德驸马府打工之农夫就有几十近百万,也因此让他获利颇丰,养活之人更是不知多少。 刘英儿或许是对的,心下却总有些愧疚,耕种了小半月,两三万将士才将沈辽之地的田地耕种完毕,自沈辽带着人过抚顺入萨尔浒,过界藩城继续北上,在后世黑龙江大片大片肥沃土地上继续耕种。 越向北,解冻时间越晚些,沈辽包括铁岭、开原耕种完毕后,北上乌龙府时正为合适耕种水稻、大豆、玉米,而他在沈辽耕种麦子之时,小豆芽刘忠国也同时带着数万各部东海女真人砍伐清理树木。 东海女真即是野人女真,为了控制住东海女真各部,小豆芽并未因此离开伯利,并未迁入刘卫民所记忆当中的黑龙江首府之地。 伯利的位置极为重要,可以将伯利比作北京城,或是九边重镇,越是向北,人越野蛮,与恶劣的环境气候有很大的关系,不如此就很难存活,若要控制,就必须顶在前面,必须尽可能的伸手辐射更广地域。 记忆中的黑龙江首府土地肥沃,地处平原,很适合耕种,也易于富庶起来,但是小豆芽还是选择留驻于伯利,这让他极为欣慰满意。 记忆中的地方属于虎尔哈部,他不知道是不是正因此部族,后来才有了哈尔滨之谓,因为此族一面与鞑靼部相接,同时又与海西女真北端为界,并且松花江也在身边经过,但如今却属于刘卫民名下之族。 纯粹的依靠狩猎,食物的匮乏就别想养活太多人,故而虎尔哈部虽所占地域很广,人丁却不是很多,并有很大一部分是丛林鞑靼所属。 辽东部族统一取消,只以村寨、城镇、州县为名,东海女真不耕种,到处都是树木,需要将土地上树木一一清除,合用的拉走运去登莱胶州湾造船,不合用的则用来建造屋舍,数万人齐齐动手,刘卫民在沈辽一边耕种,小豆芽在一边清理,春麦冻土化尽就要耕种小麦,紧接着可以种植水稻、大豆,最后可以种植玉米,但不管种植哪一种,都只能种一季,沈辽以麦子为主,四月底进入后世记忆的地方开始种植大豆、玉米,人员不足的他们甚至没时间来关注朝堂之事,等他意识到时,时间已经进入了五月,刚刚进入五月第一日,本还干劲十足的刘大驸马像是疲惫到了极点,急需休息之人,一个人躺在床上整整昏睡一日。 刘英儿有些担心他的状况,许久不沾锅灶的她又一次守在锅炉前,端着满满一碗奶白色汤水走入只是树木搭建的简陋木房,见他还在昏昏欲睡,轻轻坐在床头。 “老爷……” 鼻尖轻嗅着浓郁香气,肚里一阵鼓噪,人却不愿转身去看一脸担忧的刘英儿。 “此时……爝儿……陛下是否住进了寨子里……百姓是否已然出了京城?” “老爷,先喝些汤水吧,公主若知老爷一日未食,会担忧的……” 人依然沉默不语,许久才细碎翻身,脸上无一丝表情盯着刘英儿双眼。 “老爷背叛了兄弟,是个混蛋!” 刘英儿微微低垂双眉错开,又抬眼直视他双眼。 “英儿不知道老爷所说之事是否会发生,英儿只知道老爷做的已经够多了,泄露天机终究是不妥的。” “老爷,您要回京英儿不敢阻拦,可去了京城又如何?除非老爷摄政为王,您也与英儿讲过三国之事,言过曹操……摄政真的好吗?” 刘卫民一阵低眉沉默,默默端起汤水微微饮上一口,刘英儿不言不语将筷子送到他手中。 “英儿跟着大婶学着熬制的,俺尝过了,挺不错的呢!” 刘卫民只是微微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刘英儿默默起身,从木箱中拿出干净衣衫,默默将散落地上的书信一一收起,一个静静喝着汤水,咀嚼着颇有嚼劲的蹄筋,一个默默收拾着细碎杂物…… “摄政不好。” “取而代之不好。” 刘英儿一愣,转身看向正低头抱着老大的汤碗男人,看着他脖子仰起,整个脑袋几乎埋在了人头大的木碗中。 “曹魏得天下仅几十年,虽因种种原因,但曹操确实开了个恶劣开头。” “有样学样,大明朝本土且如此,老爷一旦开了这个头,活着的时候或许可以控制住海外诸地,一旦老爷死了,安南、苏禄、大明岛、美洲、冰州、马六甲……甚至小豆芽、毛文龙、大哥、二哥……” “谁……又能说得清……” “老爷不摄政,咱家不取而代之,海外各督没人敢有异样心思,就算有……” “也不敢!” 第458章 摄政王(上)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大功于社稷、天下、亿万子民!” 刘卫民满嘴汤水,胡子邋遢的他显得颇为憔悴,双眼却极为坚定。 “各朝赋税,我朝最低!” “各朝灾祸,我朝最多!” “各朝得天下者,我朝最正!” “各朝帝王……我朝帝王虽有诸多不足,却紧守国门,从无负国之事!” …… “天灾人祸,国朝积贫,国力匮乏,臣强者就要取而代之?” “因权欲就要舍弃子孙万世之利?就要舍弃安南、苏禄、马六甲、大明岛、美洲、冰州?” …… “老爷不屑为之!” 刘卫民神色愈发坚定! 刘英儿一阵沉默,默默从他手中接过碗筷,温和一笑。 “老爷,英儿再去盛些,还有不少呢~” …… “嗯,多加些蹄筋,滋味很是不错。” 刘英儿拿着碗筷出了并无房门的简陋木屋,刘卫民一阵沉默,默默从床头木箱上再一次拿起收拢起来的信件,再一次一一看着每日都送来的加急信件,眉头却越皱越紧,再一次被扔落一地…… 端着汤碗再次进入木屋时,再一次默默拾起地上散落信件,面对“凶狠”不满,只是淡淡温和…… 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小豆芽、刘养、沈允婻……仿佛都在注目着北京城,远眺遥远的苦寒之地…… 越是临近五月,张嫣心下越是烦躁,已经头戴抹额的她对跪着的文武百官尤为恼怒。 又是一个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月底爆发了一般,南北各道、府、州、县纷纷上奏弹劾魏广微枉顾百姓疾苦,纷纷反对加征两厘赋税,裁撤驿站反对声反而少了许多。 官吏上奏反对增税,京城官吏、宗室讨要俸禄,辽东军将不满欠响…… 张嫣心下有些后悔,可已经被架到半空的朝廷却没法低头,心下又忧又恼却无法子,向卫民钱庄借贷之言再次被魏广微提了出来,本应成了阉党奸臣的魏广微,再次遭到文武百官一致反对。 刚入五月,好像知道远在关外耕种田地那人再等待着什么,小皇帝欲要出城小住一经提出,乾清门前跪了一地文武大臣,除了方从哲、魏忠贤、崔呈秀、魏广微外,连朱由检和内阁吏部尚书施凤来、礼部尚书来宗道、左都御史冯铨、礼部左侍郎张瑞图,刑部尚书黄立极升任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王在晋、张鸣鹤、礼部右侍郎刘鸿训、吏部左侍郎周延儒、吏部右侍郎李标、南京吏部侍郎调京任户部左侍郎钱龙锡、守孝期满归朝的刑部侍郎何如宠、钱象坤、钱谦益、徐光启、郑以伟、梁廷栋、吴执御、傅朝佑、张至发、薛国观…… 地上跪了一地,魏忠贤除了能与崔呈秀和吴淳夫、田吉、倪文焕、李夔龙五个郎中说了刘卫民话语外,余者根本不敢稍作提起,方从哲与他差不多,亦不敢乱言一句。 方从哲、魏忠贤自刘家寨授勋后,第二日早朝就提起“卫党”一系列人选任职请奏,尽管引起颇大震动,朱由检和一些内阁阁臣、尚书、侍郎、郎中……反对,但考虑到需要与宁德驸马府缓和下关系,最后张嫣还是同意了两人请奏,孙世纪为右都御史,刘之坤任户部右侍郎,方逢年、黎鸿业、卢象升、孙传庭、朱大典、马士英、刘文炳、田珍因鞑靼之事或为副都御使,或为六部郎中,与此同时,尚有十七人为十三道御史、各部员外郎,二十七人,孙世纪一人算是成了朝廷大佬,余者只能算是中层骨干,尽管如此,“卫党”一日间却成了所有人排挤弹劾对象。 也是奇怪,除非是张嫣直接开口询问奏对,二十七人却无一人主动上奏解释任何事情,整日也只是坐在衙门低头做事,成了御史之人要么只是弹劾一些地方官吏贪污触法小事,要么就请奏朝廷下到地方行走,裁撤驿站、增税银两厘也只是不痛不痒在早朝时说了两句“需谨慎”话语,连稍微上奏表示反对一句都无,今日更是集体请了病假,右都御史孙世纪,副都御使刘文炳、田珍,户部右侍郎刘之坤,礼部郎中方逢年、黎鸿业,吏部郎中李瑾,兵部郎中卢象升、孙传庭,员外郎朱大典、马士英,刑部……工部……二十七人集体或出或前往刘家寨修养。 逢一大朝,六品之上官吏大差不差都要出现,员外郎、郎中或许没资格站在乾清门内,透过垂着的珠帘,张嫣看着稀稀拉拉几个站着的大臣,看向门内外空着的位子,竟有些恍惚不真实感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朱由检许久,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人原本身在辽东、京城,却知晓小琉球岛上有大量黄金,知晓闻所未闻的诸多杂学,知晓海外之事,知晓自己相公忌水…… 难道这还不够么? 不够证明那些话语么? 为什么? 眼中满是迷茫,她不明白,小皇帝只是出宫一个月都不可以吗? 魏忠贤与方从哲相视一眼,见魏忠贤示意,方从哲心下苦涩,有些埋怨起刘家寨中女子来,可也知道,皇帝出宫一时半会儿或许无人反对,可出宫月余…… 方从哲无奈上前,向着左右珠帘一礼。 “老臣以为信王殿下所言甚是有理,只是……只是……” 方从哲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若言刘大驸马曾出言警告,事情不曾发生,仅以一人之言就出宫躲避,是朝廷怕了驸马府,还是向驸马府低了头服软,事涉朝廷威严,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辩驳,发生了灾祸并躲避开来还罢,可若没有发生,除了再次请辞别无他图。 眼角不由看向魏忠贤,希望魏忠贤可以帮衬一二,却见老混蛋一脸眼巴巴,就等着他挑明了事情。 知晓了刘卫民的警告之人不是很多,却也绝不算少,但却无一人敢公开开口,心下埋怨朱由检和一干内阁、尚书,方从哲眼睛一闭,钢牙紧咬,第三次舍去一身剐,神色极为郑重。 “臣启奏陛下、太后、贵妃娘娘,数月前,甚至数年前刘驸马就曾与魏公公言及王恭厂不宜居于北京城内,言一旦王恭厂失事必伤民无数,宜另选他处避免伤及无辜。” “但……王恭厂乃天下之重器,建州贼、鞑靼屡屡骚扰我朝北地,因明英宗正统十四年,因嘉靖二十九年,鞑靼两度危机京城,建州贼、鞑靼未平,故而群臣以为王恭厂不宜迁出京城,以防敌寇获我朝定国重器。” 魏忠贤心下大大舒了口气,看向方从哲颇为感激。 方从哲说到此处,心下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红丸”之事,想起自己手持兵刃挟持田尔耕,更是想起因自己一时没能把持住,致使萨尔浒大败,过往种种……一幕幕…… 无奈、感慨、惋惜……神色却愈发凝重,方从哲向垂着微动的两个珠帘深深一礼。 “年前刘驸马自鞑靼之地返京,再一次与魏公公、老臣言及王恭厂迁出京城之事,言今岁五月间,京城将有灾祸危及陛下安危……” “启奏陛下、太后、贵妃娘娘,老臣不赞同方侍中之言,臣弹劾方侍中、刘驸马有危害陛下之意,臣绝不赞同陛下离京,更不赞同陛下前往刘家寨!”礼部尚书来宗道深深一礼。 钱龙锡正色抱拳一礼,说道:“陛下、太后、贵妃娘娘,方侍中言刘驸马数年前即言王恭厂不宜居于城中,数年过去,王恭厂亦无一丝意外,若刘驸马真担忧王恭厂火药出了意外,将火药厂中火药运往山海关、九边将士使用即可,又何须一定要将陛下移出皇宫?” “陛下居于皇宫,今岁京中又无时疫,陛下也已在太医院栽种了牛痘,朝臣们进出皇宫皆已清洗洁净,若太后娘娘真的担忧陛下因不净而有病痛,宫中亦有育婴之房,臣并不认为陛下有出宫之必要。” 众臣一阵点头认同,不就是担忧火药爆炸吗,将火药移出皇宫也就是了,没了火药,没有时疫,整日干净的跟啥似的,还能出了啥事儿? 定然是刘驸马想要控制皇帝! 所有跪着的大臣脑中不约而同泛起不喜,更有些隐隐担忧,唯恐出了京城被刘大驸马暗害了小皇帝。 见一干大臣再次叩首反对,朱由检阴着脸,站起向龙椅上抱着小皇帝的张嫣躬身一礼,说道:“宁德驸马府有不臣之心,臣弟以为钱大人所言甚为稳妥,王恭厂火药可送往山海关,绝不可让陛下离开皇宫半步,陛下于宫中,无人敢大不韪起兵作乱!” “刘家寨一群古越女子不修妇德,整日与死人尸骨为伴,所学异于我朝之医,皆以时疫病菌为重,更是杀人于无形,陛下若前往……臣弟以为甚为不妥!” 随着牛痘的推广,阿蛮一干古越女子被人熟知,由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到尊敬,又逐渐成了他人畏惧、敬而远之。 了解各种病情的发展,就要知晓病理的根由,中医的五行阴阳理论自有其道理,是无数年、无数人研究生死变化总结出来的经验理论,没人能说的清其理论最终的真理性与否,但,无数年,无数人生死性命总结,必然有普遍性价值,但阿蛮一干姑娘不同,他们走的是微观,追寻的是根源病因,因而就需要用人的尸体,甚至使用死刑罪犯活体实验,在死刑囚徒活着的时候,开肠破肚观察内脏病菌、病毒变化。 第459章 摄政王(下) (三章完。) …… 咒术、巫术、养蛊……小琉球岛上古越族一直都较为封闭,与福建如此之近,却少有渔民居于岛上,或许大明朝真的是因为禁海缘故,可其他朝代呢? 咒术、巫术在刘卫民看来不过是心理暗示,或恐惧,或安抚,养蛊虫就应该是利用菌虫、毒虫、瘟疫病毒杀死他人,去了一个死了一个,久而久之,距离福建如此之近的小琉球,打鱼的渔民也不愿意靠近。 但这种法子对刘卫民毫无用处,他很清楚卫生对军卒的重要性,军卒出征在外不似在家中,露宿在野外是军中常有之事,卫生也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而严禁饮用生水更是重中之重,防蚊防蛇,古越人本就与明军语言不通,想要短时间内混入营地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他可以做到杀死岛上所有原住居民,左右也不过就这些人,藏在山岭又如何,若给出一颗人头五两银钱的悬赏,不出一年,所有人都会死光死绝。 但他没有这么做,大巫师的低头也就没必要如此去做,阿蛮一群古越女子的出现让他可以去做一般人不愿,或是想做也不敢去做的事情,尽管她们做的事情外人很难知晓,但作为最为了解刘家寨的朱由校大舅哥又岂能不知? 做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尤其是牛痘的成功,朱由校也稍微与张嫣谈起了些刘家寨的事情,皇帝一开口,张嫣知晓,继而是朱由检,不知怎么又传入了民间,阿蛮等人也成了让人敬而远之。 民间如此,就是寨子里些管事们也有些异样之言,但刘卫民还是凭着绝对威望,强行将此事压了下来。 朱由检几乎就差一点指着刘卫民的鼻子大骂,张嫣又有些犹豫不决了,刘家寨太过神秘,像是永远都被迷雾笼罩了一般让人看不清,越是如此,越无法确定最后决定。 “太后、贵妃娘娘,国不可无一日无君,若陛下前往刘家寨,或许一日间可行,若前往行宫亦是可行,只需留摄政王或大臣即可,可陛下终究太过年幼,何人可留守于京城?” 王化贞一阵沉默,犹豫说道:“若太后、贵妃娘娘一意要离京前往凤阳祭拜先祖,臣以为信王可为摄政王,可暂理朝政!” “不行!老奴反对!” 魏忠贤想也未想,直接出言反对。 “朝中可择持重老臣留守,绝不可以王室宗亲摄政!” 任氏心忧自己孩儿真的出了意外,又担忧刘家寨真的有暗害之心,此时见王化贞开口言“凤阳”为由,心想着只要出了皇宫、京城,在京城周围村寨停留几日也就是了,正待欣喜开口就听魏忠贤冷言反对,不由一愣。 方从哲眉头微皱看向一干微微点头众人,犹豫上前说道:“陛下若前往凤阳,老臣亦不赞同京中需留守……” “方侍中,陛下年幼,朝廷自神宗陛下不理朝政,六部所缺职司甚众,光宗陛下神武英明,却又因奸人献药而英年早逝,今之朝廷存者威望颇重者几人?” 兵部尚书王在晋叩首道:“王恭厂存火药甚多,为周边安全,臣赞同可移之山海关以用,若太后、贵妃娘娘心下堪忧陛下安危,臣亦赞同可前往凤阳,有我朝历代先祖荫庇,陛下必可安然无恙,今有强臣在侧,陛下前往凤阳,何人可安抚民心?” “唯宗室皇亲!” “臣赞同信王殿下暂为京中留守!” 一干跪地大臣相视,齐齐叩头礼拜。 “我等以为,信王可为京中留守摄政!” 魏忠贤一脸阴沉。 “不行!” “老奴反对!” 任氏犹豫透过珠帘。 “魏公公,陛下安危……” 魏忠贤神色极为坚决。 “不行!” “朝中有方侍中主持就够了!” 张鸣鹤皱眉不悦道:“魏公公,门下监几乎成了刘家寨之门下监,又怎可留守京城?” 方从哲心下大怒。 “你……” 方从哲深吸一口气,心下深受挫折,向怀抱着的张嫣深深一礼,说道:“臣以为张大人所言有理,臣确实不可为担此重任,若陛下前往凤阳,臣以为……信王可为留守!” “方侍中,你疯了,信王怎可为京城留守?” 魏忠贤大骇,方从哲微抱笏板退到一旁,闭眼不欲再看他人,心下不住浮现三份几如一辙奏折,嘴角不由泛起一阵冷笑。 见方从哲冷脸退到一旁,张嫣刚刚想要点头,看到方从哲双目不愿视人,心下又有些犹疑,皇家子女对政治敏感,张嫣入宫数年,但她终究还只是小门小户之女,性子再如何要强,先天性缺陷终究是难以短期内得以弥补,只是本能的认为宁德驸马府太过强势,本能的认为不妥,本能的不喜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宁德驸马府,但她也不敢无视他的警告,本能的觉得方从哲异样态度有些不妥,不由转头看向任氏。 “妹妹以为如何?” 任氏自幼居于宫中,又拜入风头正盛的客巴巴门下,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尚未等王良妃、段纯妃有了生孕而率先生下皇子。 天启元年,皇后张嫣、王良妃、段纯妃自五千秀女脱颖而出,刚一入宫便为皇后、尊号妃子,地位不谓不尊,三女入宫地位便尊贵无比,皇宫宦官、嬷嬷、礼部官吏就算再如何贪鄙,也绝不会选出三个无法生孕女子入宫,可这么久了,除了张嫣生了个皇子流产外,三人至今未有所出,而张氏率先生出皇长子朱慈爝、范氏生皇长女永宁公主、夭折皇三子、任氏生皇四子,李氏生皇次女怀宁公主,皇帝病逝,冯氏皇三女尚未出生便夭折流产。 三名宫外女子入宫便极为尊贵,六名宫内宫女德嫔,短短几年内,四子三女,仅张嫣一人有了生孕,最后还是流产至今无子,难道真的是因为不能生孕? 自幼生活在皇宫这个大染缸中,自幼不知见识了多少阴暗、权谋、委曲求全……天生就知道该如何讨好、察言观色,否则……早已成了土里的渣渣。 任氏见魏忠贤极力反对,心下担忧,但自己儿子的命才是最为重要的,现在她最为担忧刘卫民的警告成了事实,见张嫣询问,又一次看向阴着脸的魏忠贤,犹豫良久,最后还是说道:“陛下太过年幼,若能得了祖宗护佑确是好事,至于……京城留守之臣……还是姐姐决定吧。” 张嫣沉默许久,心下暗自叹息,又一次看向群臣,看向双目紧闭的方从哲,看向沉默不语的信王弟朱由检…… …… 大朝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朝议刚过,方从哲不欲理会他人,冷着脸自顾自大步就要离去。 “方阁老!” 不等一脸恼怒的魏忠贤开口,周延儒大声唤住方从哲。 方从哲听了周延儒话语,也不回头转身,只是冷着脸注视前方。 周延儒,万历四十一年状元,差一点就是三元及第,之前同样蹉跎数年,如今却任吏部左侍郎。看着方从哲连转身都无,周延儒心下不喜,但在方从哲面前,他这个状元郎又算不得什么了,尽管方从哲只是万历十一年二甲进士。 “方阁老,晚生并非有意反对,只是……” “周侍郎,未胜先虑败,周侍郎,能否承受住自己一言之下后果?” 方从哲不等周延儒再次开口,抬脚大步离去,并非径直前往千步廊,而是转道向西,见他前往西华门,数十朝臣眉头不由皱起。 “哼!” 朱由校不由冷哼一声。 “奸党!” 王化贞与周延儒同年,一个状元郎,一个靠前的二甲进士,见周延儒皱眉、朱由检不满冷哼,不由叹气一声。 “朝廷奸党日盛一日,终是不妥啊~” 朱由检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一脸的阴沉若雨,冷哼道:“若非陛下太过年幼,皇嫂又一女流,朝廷又怎可让他们如此肆意妄为?” “哼!” 朱由检一甩衣袖。 “本王早晚要清除朝中所有奸贼逆党!” 王化贞心下一惊,忙拉了把朱由检衣袖,头颅微转看向看过来的魏忠贤、崔呈秀、吴淳夫、田吉、倪文焕、李夔龙,嘴里轻声说道:“摄政王还需谨慎些,万万不可让奸人有所觉。” 朱由检一阵沉默,微微点头,声音不知低了多少:“王阁老可以与他们说,本王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只要……本王可以给出三成!” “三成……已经不少了,有了这笔银钱,想来是足够让袁大人安抚了军卒。” 王化贞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听了他的话语,朱由检也明显松了口气。 “一切就都麻烦了王阁老,有王阁老居中,想来是无碍得了,喜欢捏三寸……就不知道你被本王捏住三寸又会如何?” “哼!” 朱由检冷哼一声,也不再与王化贞再多言,与之拱手道别,自顾自转而向坤宁宫走去,有些事情若得不到皇嫂的支持还真没了法子。 魏忠贤看着没了人影的方从哲,看向独自一人前往坤宁宫的朱由检,面色阴沉的能水淹三千里。 “叔父,陛下绝不可前往凤阳,最好……留于咱自家庄子里!” “呼……吸……” 魏忠贤大口深呼吸,强压下胸中恼怒,冷声道:“让你寻的人寻到了没?陛下安危绝不可有任何闪失!” 崔呈秀一阵犹豫,说道:“小侄寻来两百锦衣卫,全都是侄儿自南镇抚司寻来的好手,只是……侄儿担忧随同的勇士营……” 魏忠贤不由冷冷看了他一眼,嘴里很是不满冷哼。 “蠢货!” 第460章 最终决定 (三章。晚了些,还请莫怪,谢谢推荐,月票。) …… 冷冷看着身子不住低垂的崔呈秀,许久魏忠贤才不满冷哼。 “驸马爷不开口,下面的人再如何希望大皇子登位,也绝不敢明目张胆!咱们的对手……不是驸马爷!” “公公,刘驸马有无可能……是故意逼迫我等离京?”吴淳夫犹豫着低声说了句。 “不可能!” 魏忠贤断然说道:“驸马爷当年欲要前往登莱,欲乘舟前往苏禄之吕宋之时,就曾与咱家说过王恭厂之事,年前更是再次提起若无先皇落水而病逝之事,咱家或许还以为驸马爷想要王恭厂火药,如今回想,当年……绝非如此简单!” 魏忠贤双目中流露出沉思。 “不言其他,只言驸马爷邀请陛下前往刘家寨,京城若真的出了事情,真的危及了陛下安危,驸马爷更应该不闻不问,大公子本就是先皇皇长子……” 魏忠贤微微摇头,说道:“咱家与驸马爷相交数年,自神宗陛下时便相熟,以驸马爷的性子,若真想要对陛下不利,绝不会如此行事,但今时不同往日,驸马爷与先皇情若兄弟,不愿违背先皇旨意,但卫党之人……驸马爷身在京城,陛下前往刘家寨当是最为安全之所,今日……” “咱家也有些担忧啊~” 崔呈秀、吴淳夫、田吉、倪文焕、李夔龙五人微微点头,他们对刘卫民性子有些了解,心下也认同了魏忠贤话语。 一阵沉默后,田吉低声说道:“公公的意思,信王很可能……” 崔呈秀见魏忠贤阴沉不语,拉着田吉手臂微微摇头。 “此事莫要与外人说起,大公子因何离开皇宫,若崔某言刘驸马参与了那日之事,诸位也是不信,陛下也绝不会将皇长子送到公主门下,陛下所乘船只又怎会轻易倾覆?” 魏忠贤冷意让人退避三尺,阴着脸说道:“此事莫要多言,公主是大明朝公主,今日卫党之人皆往刘家寨,当不会危及陛下安危,勇士营居于外围是可信的,但要小心其余之人,万万不可再让陛下稍有意外!” “诺!” 五人叉手齐齐应诺。 “陛下绝不可远离京城,城外庄子一定要小心稳妥,身边之人……不许宫内任何人靠近!” 魏忠贤神情冷漠,此时的他不敢相信任何人,暗自决定,他与客巴巴绝不离开小皇帝半步。 五月初一,朝廷大朝乱纷纷,亲近驸马府官吏皆请了病假不愿理会,朝堂各大佬对此不闻不问,很快将事情确定了下来,但皇帝毕竟太过年幼,前往凤阳祭祖也非轻易就可动身,随行人员挑选,各种彰显皇家威严仪仗,沿途官吏准备……杂七杂八的,皇帝祭祖一次,准备个三月两月都不算个事,只不过魏忠贤并不愿意远离京城,准备的时间越久越好,他只需要皇帝离开京城。 朱由检前往坤宁宫寻张嫣,魏忠贤等待站在乾清门外,一干大臣离去,又返回乾清宫寻客巴巴、任氏商议,方从哲却转而前往驸马府。 公主因炮轰山海关而被禁足,此时当在禁足之中,只是刘卫民离开时就一再交待,公主领兵自山海关返回后就未离开过刘家寨一步,驸马府则由宦官刘卫贞留守照看。 宦官刘卫忠为幼军监军,刘卫贞留于驸马府为管事,刘家寨三老祖刘耀祖年岁较大,刘卫贞帮着刘马氏掌着驸马府、刘家寨大小事务,刘卫雅管着钱庄,刘卫诏任马六甲提督,刘卫辅成了司礼监秉笔大太监,为御马监都督。 刘卫忠、刘卫贞、刘卫雅、刘卫诏、刘卫辅皆为刘养义子,刘卫民自辽东押解入京入监时,刘养为了性命就胡咧咧满世界咋呼刘卫民是他养子,随着时间推移,刘卫民也需要可靠人手,也就默认了五个宦官兄弟,再加上亲兄弟刘卫山、刘卫海、刘之坤、阿哈小豆芽刘忠国、宦官远洋舰队都督刘国臣,以及刘养名下的几十个养孙、曾孙们,“刘姓”一门短短数年内几如大明朝一顶级家族,一顶级权宦家族,偏偏权宦还不是宦官刘养,而是一个公主驸马。 方从哲来到驸马府时,刘卫贞正指挥一群净军宦官收拾杂七杂八财物、物件装车,看着是准备搬去刘家寨常住。 “方大人,您老怎么来了这里,公主可没在驸马府呢!” 刘卫贞将方从哲迎入屋内,小宫女为两人倒了茶水,看了一圈厅堂,见厅堂内的壁画都取了下来,方从哲轻声叹气。 “公主不会不回了驸马府了吧?” 刘卫贞示意方从哲饮用茶水,笑道:“朝廷乱糟糟的,方大人也知朝廷的担忧,公主是我大明朝的公主,还是稍微远离些朝廷为好。” “刘公公话语是不错,可……驸马府终是朝廷担忧所在,住于子城还是京城又有何种区别?” 方从哲轻声叹息,刘卫贞却毫不在意饮了口茶水。 “方大人是说鞑靼和建州贼之事,是言大兄军中威望太盛,言驸马府太过强势,以及……意指大公子吧?” “刘公公莫要误会,方某……唉……不瞒公公,方某确实有些担忧,镇国若在此处,方某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担忧。” 方从哲说到最后,神色颇为严肃,刘卫贞神色依然不变分毫,只是淡淡笑意。 “方大人,或许你以为大兄稳住了鞑靼,大公子成了鞑靼小汗,甚至大兄趁建州贼内乱之时一举平灭了建贼,大明朝此时就不再需要大兄,不再需要刘家寨,或许……方大人以为此时大明朝最大的问题是尾大不掉的驸马府、刘家寨,是大兄吧?” 方从哲一阵沉默不语,刘卫贞也不开口,只是端着茶水静静等待。 “方某不想承认,心下却始终担忧,担忧镇国真的成了曹贼,担忧诸位挟持了镇国!” …… “呵呵……” 刘卫贞轻轻一笑,摇头轻笑,很有些不置可否。 “方大人,虽然你随着大兄去了一趟江南,去了苏禄,但大人始终还是如同困在一院之中之蛙,尚还不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不知道大兄的心有多大,一者是一粒芝麻,一个却是一方天地,大人真的以为……我等兄弟愿意为了一粒芝麻,放弃一方天地?” 刘卫贞端起茶水稍微饮了一口,笑道:“诚如方大人所担忧,大公子若只是大公子,或许朝廷也少了许多担忧,事实上,大公子却是先皇皇长子,论嫡论长,大公子本就应该为大明朝皇帝,但陛下已然有了决定,大兄也不可能违背先皇心意,但皇长子毕竟是皇长子,终究还是有些人希望可以遵循‘立嫡立长’礼制,就算是大兄或是公主也无可奈何,方阁老历经神宗、光宗、熹宗三朝,不可能不知晓几十年的‘国本’之争,大兄不允许军将参与朝政,不代表大兄严厉禁止四爷这般文人参与其中。” “一国、一族、一家,立嫡立长是其稳定之根本,文臣士子维护正统礼法,大兄就是想严禁干涉也难。” “当然了,方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幼军、净军,甚至担忧御马监会对陛下安危不利,驸马府别的或许不能保证,但有一条可以保证,驸马府名下文武官吏、将勇无人敢威胁陛下的安危,陛下顺利成年,大明朝的天空就是陛下一脉子嗣,若因驸马府名下之人伤到了陛下……” 刘卫贞神色陡然郑重无比。 “无论是谁!” “自此……” “大明朝的天子……会在所有皇室宗亲中,择良善贤明者为帝,驸马府自此只剩下大公子,再无皇长子!” …… 方从哲陡然站起,一脸骇然看着低头饮茶的刘卫贞,他知道,能从仅仅只是一个宦官管事嘴里说出这句话语,定然是宁德驸马府已经为此事下了最终定论。 许久,方从哲无法开口,数次想要开口,嘴巴微张却又无奈闭合,最后只是向刘卫贞微微抱拳一礼,默默转身离去。 看着三朝首辅大人离去,刘卫贞心下一阵叹息,但他知道,只要大兄活着一日,就没人敢忤逆大兄的最终决定,孙世纪、刘之坤一干所谓的“卫民党”也只能无奈无病请病,不如此又能如何? 方从哲离开了,带着自己也不知是何种心情离开了,刘卫贞没有依礼起身送出府门,一人独坐厅堂饮了一刻钟茶水,这才摇头叹息起身,指挥着大大小小宦官收拾着家私用具。 无数人注视着驸马府,几十辆马车在日落前离开了皇城,只留下一些年老宦官看守打扫府邸。 大朝结束后,不知何人将朝堂上事情传扬了出去,不知是哪个言京城五月将有大灾之祸,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满是不屑,可当近百驸马府马车离开了皇城,整个北京城百姓都慌了,数年来,驸马府就是京城的风向标,百姓可以不理会朝臣警告,绝不会对驸马府的不同寻常异动视而不见,当夜外城无数百姓纷纷打包家什物件,准备先逃离京城一些时日再说。 大朝上群官反对,可初二时,率先逃离京城的是外城二十万百姓,外城百姓多是外乡之人,周边村寨几乎没有什么亲戚投靠,就算逃离避祸又能去了哪里? 一干老人理事商议后,哪里也不去了,带着二十余万老老少少乌压压跑到刘家寨前,不管不顾,就打算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第461章 预兆来了 五月初二、初三,数十万百姓聚集在刘家寨子城外,一开始,寨子只是将幼军军帐提供给了百姓,随之城外百姓越来越多,整个子城管事们都是一副眉头紧皱。 刘家寨是十六座子寨连接在一起建成的巨大城池,而十六座子寨就是十六座防御堡垒,随着巨大城池连接在了一起后,又于城外修建了守卫堡垒,用以充当军卒日常训练居住之所,至于他们的家人则住在寨城内。 刘家寨寨城自一开始就是北京城的子城、军城、粮储城池,又存在着驸马府诸多作坊,虽城池巨大,常住居民也只是以净军、幼军、学堂娃娃、工匠们的居所,对外很封闭,尤其是各作坊,就算寨子里之人,有些等级颇高作坊也是严禁靠近。 看着城外京城百姓越聚越多,十六座子寨管事一一前来城主府,商议下究竟该当如何。 十六座子寨,数年来,有些老人已经病逝,除了城主府所在的老何、辽东时刘卫民的马夫赵四、原铁匠主事陈七外,前往了一趟大板升城的三老祖刘耀祖、五老祖刘耀山因年岁太大,只能将主事托付给了他们的孙子刘有望、刘有信两人,另有原抚顺堡战死了的百户刘晟之子刘有才。 与大明朝各亲王府一般,刘家寨,甚至每一个村寨的大族,都会有各房子孙,所谓的各房,就是第一代开创者创业后,子孙各自分家后延续下来的分支,但凡不分家,一般都只能算是一个分支,哪怕这个宗族有十数万人,不分家就只是一支,所有的辈分都是一样的,刘有望、刘有信、刘有才三个主事是同一门房子嗣,还是大房一脉,而刘卫民是四房一系,到了他这一代,四房只剩下了刘家四兄弟,在这个时代极为正常,一般情况下都是因长房占据的田地产业最多,年岁又长而子嗣较多。 刘家寨刘姓一共有五房,因是卫所,另有其他姓氏,老何、赵四、陈七的何、赵、陈就是其中的三个姓氏,除此之外还有孙、胡、谢、马……等十余姓氏,但都是门户较小,有些是因打仗而后来加入的。 萨尔浒明军大败,建州贼虎视空虚的沈辽等地,刘卫民担忧三千将士遗孤遭难,故而才在京城外建起了刘家寨,刘家寨是刘卫民一手建立起来的,居民已经不仅仅是辽阳刘家寨军户,数年来几经更迭,十六座子寨主事刘姓占了五座,余者要么是其余姓氏,要么是些宦官,一同治理这座庞大城池。 一干管事前来城主府,老何如同仆人站在城主府门口,一一与管事们拱手见礼,老何身在城主府,与其他主事不同,他只能算是二管事,但仅仅只是居于城主府,他这个二管事就要比其他管事地位都要稍高些。 “刘管事,请请……” …… “孙管事……” …… 根据规矩,主事商议寨中大事,只能主事入府,余者不许进入,只能是十六个主事人议事,就是因病辞了职司的刘家三老祖、五老祖要参与,也须提前与公主报备,规矩都懂,随行之人全都在府外门房等待。 刘家寨规矩颇重,说是几时议事就几时议事,一干人按照主次一一就坐,朱徽妍、张氏带着儿子和几个小儿媳,小辣椒、刘马氏、玛依拉三女紧随其后,住进了寨子里的刘之坤、小豆芽的媳妇阿乐皆无资格参与。 公主、张氏一一坐在主座刘卫民座椅左右,刘马氏居于公主之下,小辣椒、玛依拉居于张氏之下,孩子们或抱或坐在椅登,直到一干妇人坐下,十六名管事才齐齐就坐。 看了一圈管事,朱徽妍说道:“年前,驸马言,今岁王【润】五月时,京中会有场大灾,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但不管如何,事关京城百姓性命,无论有无灾祸都需谨之慎之。” “子城虽不如皇城之大,亦不算小,但此处为京城军城、粮城,寨中以作坊为主,其中有些作坊尤其之重,粮储之地更是事关无数百姓生死,本宫仔细与两位老祖商议了下,最终还是以为子城可以收纳一些百姓,但皆以外城做出诸多贡献的漕帮家眷为主,若无劣迹之人,今后亦可成为寨城之居民,余者皆安置在外城各军营卫堡,灾祸之后军卒再回卫堡,军将们暂时住进各子寨,诸位可有意见、难处?” 三十余岁的刘有望率先起身,抱拳道:“俺们的子寨挤一挤可以安置两万人,若是还安置不下,名下皇庄亦可安置两万人。” “俺们的子寨没有太过重要的作坊,可以安置百姓多一些,三四万人没问题!”刘有才起身大声说着。 “俺那里可以安置一万来人。” …… “老奴能安置一千,枪炮厂、大帅的实验室都在俺们子寨里,只勉强安置一千。” …… “老奴不能安置百姓,要安置只能前往名下皇庄……” …… 玛依拉还听不懂太过复杂的明国话语,只能说些简单的“老爷、公主姐姐”啥的,一干娃娃都比她要强的多,小辣椒低头统计着数字,有两个子寨尤为重要,是学堂娃娃、顶级匠人、学者专门研究之处,别说外人了,就是寨子里的居民都不允许靠近,全是净军专职厮守,从不离开寨子半步。 尽管如此,一阵统计后,除去主城、两个最重要子寨外,十三座子寨可以安置二十一万人,小辣椒将统计之数送到上首张氏手里,张氏看了一遍,年纪较小的塔娜想用小手去抓,却被张氏伸手按住,又将信件送到怀抱着刘大少的朱徽妍手里,刘大少不知多少次因为乱抓纸张、信件小屁股挨揍了多少回,自几个月大就被刘卫民拴在胸前给娃娃们授课,在人前很是老实,并没有抓纸张,而是低头看着看不懂的数字,纸张最后落在刘马氏手里。 “二十一万……足够安置军卒及漕帮家眷。百姓人数较多,卫生一定要注意些,饮食用水暂时由寨子里统一提供,优先自漕帮家眷中选出些妇人为厨娘、帮工,每日以三十文银钱计,所食所用皆有驸马府支付银钱,但寨子里的规矩一定要遵守,绝不允许有欺压、犯法之事发生。” “各子寨佐吏必须每日上报百姓情况,必须保证每一人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个月。” “哪一个子寨出了问题,本宫不问他人之责,本宫直接找诸位问责!” 一干主事齐齐起身,抱拳躬身。 “诺!” 几如军中,没有多余话语,只有一个叉手“诺”字! 刘家寨自辽东前来就是卫所老弱,无论净军、幼军皆是军方之人,各主事虽为民务主事,所有军方事宜皆由驸马府掌控,但他们身上依然带有明显的军旅习气。 王五月初二,外城百姓率先离开京城前往刘家寨,大批百姓如同逃难一般,恐慌蔓延到了皇城之内,唯一好一些的,内城百姓多是本地之人,多多少少有些亲戚可以投靠,大批大批百姓逃离京城,原本坚持刘卫民虚妄、诡言、妖语的官吏、士子也慌了,也跟着跑出了皇城,当然了,也有些较为顽固之人,说什么也不愿逃离。 百姓的恐慌让张嫣惶恐,但朝廷的官吏们好像还是一样的低效,更有近千顽固的老学究、官吏、国子监跪在承天门前。 师明低头急匆匆进入坤宁宫,来到宫门外被一中年崔姓宫女伸手阻住,强忍无奈焦急站在外面,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来,知道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此时的他可以轻易得罪的。 等了好一会,崔嬷嬷才带着两个低头小宫女走了出来,冷脸说道:“太后正与信王殿下商议国朝大事,没时间召见你,先在这儿等着!” 不等师明开口,崔氏转身走入宫内。 …… “师明公公,不会真的出了大事吧?” 师明脸上焦急,看着眼前原本是司礼监文书房书吏,此时却成了看门房的孙公公,张了张嘴,却一咬牙,话语没说出口,提着衣摆就要闯入坤宁宫,孙公公大惊,上前拦住。 “师明公公你……” “你!” “唉!” 师明跺脚一叹,二话不说,提着衣摆转身急匆匆奔走离去,孙公公看着眨眼睛没了踪影的师明,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师明顾不得擦拭额头,一路狂奔冲向乾清宫,这次无人阻拦,直到要进入宫内东暖阁时,魏忠贤掀帘走了出来,见满头大汗的师明,一愣,继而心下没由来一惊。 “师明,你这是怎么了?” “魏公公,出事了,出大事了,陛下……陛下必须离开京城!” 魏忠贤手脚猛然一抖,上前一把抓住师明衣领。 “到底怎么回事?” 魏忠贤出自御马监,精于骑射,尽管此时已年老,师明又怎能抵挡,差点双脚都离了地,嘴里忙慌张大叫。 “牲口房……牲口房……牛马莫名受惊……是……是大震……” “什……什么!” 魏忠贤大惊,河北易于地震,魏忠贤本就是河北之人,频频发生地震,几十年来,魏忠贤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知晓地震前预兆,惊骇之下,根本不管师明,丢下蹲地一阵剧烈咳嗽的师明,转身冲入房内…… 第462章 皇兄只有三子【三章完】 乾清宫大乱,无数宦官宫女奔走,坤宁宫很快得了消息,朱由检正与张嫣商议着该走陆路,还是河运水路前往凤阳,院中突然冲入数名宦官大叫“太后太后”,不等朱由检大怒,下一刻张嫣惊慌失措冲出内房。 “什……什么……” “混蛋!为何不第一时间前来坤宁宫告知?” 朱由检大怒,不等张嫣脸色苍白惊叫,一脚踢在孙公公额头怒吼。 门房孙公公一脸惨白,刚要说师明是来了……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张嫣没有佩戴凤冠,只是一身常衣,不顾礼仪向着乾清宫一路急奔,身边紧紧跟着信王朱由校,两人带着一群宫女、宦官来到乾清宫门前时,客巴巴、魏忠贤两人刚刚坐在马车上,数十勇士营宫卫、数百宫女宦官就要立即离开皇宫。 “不要慌!” “不要慌……” 朱由校大叫,魏忠贤根本不愿理会,抬臂…… “啪!” 一声脆响,一手猛然抖动,就要第一时间离开皇宫,心下不住咒骂。 “不要惊慌,地龙翻身……” “滚开——” 朱由检正要说地龙翻身不可怕,只要别待在屋里,魏忠贤狂怒大骂。 “魏公公,天边——” 师明一脸惨白看向天边,本来还是万里乌云,只是数息间,天边出现一线红云,数息间像是潮水般汹涌而来,几如覆盖了大半天空,一道极其耀眼光亮撕开红云,几如天空多了一颗太阳…… “快……快——” “啪!” 魏忠贤站在车辕上猛然挥动马鞭,瞬间撞开呆住了的朱由检、张嫣…… 下一刻,所有人眼中只有光白,眼内再也看不到其他…… “轰——” 轰鸣炸响,耳中无其他,一道不可抗拒无形冲击波瞬间将魏忠贤掀翻栽倒,数百人站立不稳,与马车一般摔倒横推出数米…… “陛下——” 魏忠贤不顾额头鲜血淋漓,不顾一群痴痴呆呆看着天空中出现的巨大不住扩散的蘑菇云,连滚带爬的扑向砸在地上的马车…… 无数人看向天空的巨大黑云,看着白昼成了黑夜…… “陛……陛下……” 朱徽妍身体无力向后瘫软…… …… …… 千里外的刘卫民赤裸着上身,刘英儿提着食盒,尚未招呼他,猛然见他回头看向天空,不由自主转身,看向天空中出现的光亮…… 刘卫山…… 刘卫海…… 余丛升…… 刘忠国…… 刘养…… …… 王五月初五,与史料记载不一样,不是初六…… 数十骑冲出子城,纵马向北狂奔…… 乾清宫,小皇帝如同行尸走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十余名御医束手无策,额头裹着素布的魏忠贤一脸惨白,每一个摇头的御医都会重重挨上一拳,口鼻鲜血横流离开…… “废物!” “废物——” …… 魏忠贤暴怒,整个乾清宫内房中只有暴怒的魏忠贤,只有呆呆坐在床头的客巴巴,只有两人看着不哭不闹、瞳孔放大无神的小皇帝…… 乾清宫内只有魏忠贤,只有客巴巴,只有小皇帝…… 痴痴呆呆的张嫣、哭闹哀求的任氏,面无表情的朱由检,跪着的一地低头不语大臣……全都被冷着脸的宫卫阻在门外,大怒的魏忠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乾清宫一步。 郑贵妃、傅懿妃带着慈宁宫、仁寿宫诸多遗妃站在门前,看着破了一角的乾清宫,心下感叹命运的无常。 “格……” 房门打开,刘御医口鼻全是鲜血,郑贵妃在门外已经见了六个御医这般凄惨,还是再次上前。 “刘御医,陛下如何了?” 刘御医不敢抬头,更不敢擦拭已经浸湿了前襟鼻血。 “贵妃皇奶奶……” “没用的话语不用说了,陛下究竟如何?” 刘御医低头不敢去看郑贵妃脸上冷淡。 “陛下……陛下魂魄……魂魄……不……不全……” …… 郑贵妃深吸一口气。 “可还有他法?” “或……或许……或许刘驸马有……有些法子……” …… “哼!” 沉默许久,郑贵妃没由来的大怒。 “各院回各院!” 郑贵妃大怒,众多遗妃们不敢多言,无奈只得各怀心事带着宫女宦官一一离去。 傅懿妃也不知再想着什么,呆呆看着紧闭的门房,李康妃见她如此,不着痕迹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妍儿病了,幸好爝儿在寨子里最为安全之处,要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了什么灾祸呢,妹妹可莫要再让妍儿担忧了。” 傅懿妃突然一行清泪夺目而出。 “怪我……怪我……没有及时让陛下离开……” 李康妃大惊,忙又拉了她一把,不着痕迹看向张嫣、任氏、朱由检、一干大臣…… “妹妹可莫要胡说,嫡母、生母、一干大臣们皆犹豫拖延,与妹妹何干?妹妹可莫要胡说,镇国早就警示了他们,妍儿安置京中百姓……若非如此,京中又岂能仅仅只是伤了不足百人?” “姐姐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惨事,房屋倒塌二十万间,树木屋舍瞬间成了齑粉,里许之地无一活物……石驸马大街五千斤大石狮子飞出城门外,如此惨烈之事……损坏之物虽无数,伤人却极为稀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陛下……” 李康妃尚未劝解安抚不住落泪自责的傅懿妃,一声爆吼自群臣中炸响。 “若非是你这狗奴,陛下若不出屋舍,又怎会如此?” 朱由校阴沉着脸,暴怒揪住脸色惨白的师明衣领。 “陛下……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若皇兄唯一子嗣有个好歹,本王活剐了你——” 李康妃、落泪的傅懿妃不由一愣,呆愣若失了魂魄的张嫣转头看向朱由检。 乾清宫门前一阵诡异寂静。 方从哲一脸冷淡盯着地上爬走的蚂蚁,身后的方逢年却陡然站了起来,大怒道:“陛下龙体不适之时,信王殿下言此等恶言恶语,又岂能再为我朝辅政之臣?” “大胆!摄政王当前,岂容一不名小辈猖狂?!”朱由校身后一宦官暴喝大怒。 方从哲听了尖锐暴喝,像是什么都未听到一般,依然低头看着地上蚂蚁,嘴里却低喃。 “先皇……有四位皇子……” …… 王化贞说道:“方侍中是否糊涂记错了,先皇只有三位皇子,其一太后所生嫡长子,其二范贵妃所生皇次子,陛下乃为先皇所生皇三子。” “方侍中,先皇何来的四子之言?” 众臣一阵默然。 “先皇确实只有三子,张氏早在陛下纳妃之时就已经病逝了,并无四子之事,方大人是不是记错了?”御史袁耀然面无表情低声说着,像是劝解,又似提醒。 方从哲像是什么都未听到,盯着地上正在相互撕咬的两只蚂蚁许久,神情冷漠、冰冷。 “先皇待人温和、宽容,爱民若己出,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贤妻良……堪为古之仁君!” “可惜……” “我朝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日渐积贫,今有圣明中兴之君,天……却不佑我皇……” …… “太后……” 方从哲眼皮微抬,看向不敢相视的张嫣。 “太后,先皇陛下……有……几……子?” …… “三子!” 朱由检见张嫣面色愈加惨白,猛然上前,来到跪着的方从哲身前。 “皇兄已经宽恕了贼人淫乱宫廷……” “闭嘴——” 方从哲大怒起身,朱由检莫名后退一步。 “朱……由……检……” “你可以不承认先皇皇长子。” “张嫣,你也可以不承认。” “你们所有人……都可以不承认!” “但是……” “你们没资格侮辱先皇!” “先皇……也绝不容许被任何人侮辱!” …… 方从哲起身,魏广微默默起身,崔呈秀刚要起身,朱由检冷脸看过去,不知因何,崔呈秀居然低头跪地不语。 “先皇……” “可悲!” “可叹!” …… “不可怜!” …… 方从哲默默走向一脸惨白、惊慌的傅懿妃,深深一礼。 “陛下虽未伤了身体,神魂却受了惊吓,或许民间有些法子亦无不可能,娘娘莫要太过担忧,不足一年间,我朝屡遭变故,公主已然悲伤而病,娘娘万万不可再让公主担忧。” 傅懿妃听着朱由检、王化贞话语,看着一干大臣低头不语,竟无一人开口认可慈爝为皇长子,心下惊恐无措不知当如何开口。 李康妃忙点头说道:“方阁老所言甚是,慈爝本就是皇长子,无论他人如何言语诽谤,亲生骨肉就是亲生骨肉,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一切都有劳了阁老大人!” 方从哲一脸郑重点头,躬身一礼大步离去。 皇长子的事情,或许民间百姓不清楚,但朝中官吏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着方从哲冷脸离去,张嫣身体一歪就要瘫软在地,朱由检大惊,忙一把搀扶住,大叫御医。 一群低头宦官、宫女搀扶着张嫣返回坤宁宫,而另一群宦官只是抱着臂膀冷漠着看着一切的发生。 …… “都督,是不是乱了些,皇长子是陛下亲生子,总不能让人这么一阵胡言乱语,先皇就少了一子吧?” 刘卫辅头也未转,不屑冷笑一声。 “不懂不要瞎说,陛下只是病了,越是急着跳出来越是倒霉,包括……你……我!大兄是绝不允许任何驸马府之人在这件事情上随意插手的,除非……陛下……不治夭折。” …… “哼!” “四爷以及一干文臣都未前来,否则……你我也看不了这么一幕好戏,越是到了紧要之时,越是要沉着,大兄不动,想跳腾的都可以跳腾,大兄若动了……” “紧要之时,你们都要给爷们多长几双眼睛、几只耳朵,刘家寨有净军、幼军护着,乾清宫、慈宁宫、仁寿宫却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463章 大明朝需要成年皇帝 (老规矩,三章,谢谢推荐、月票、评论。) …… “你们都下去吧!” 将张嫣搀扶着躺下,朱由检冷哼喝退屋内,听着房门轻响关闭声,却诡异默默跪倒在地,张嫣盯着帐顶许久,不言不语。 “皇嫂,臣弟不是不愿认可皇兄的儿子,只是……大明的天下姓朱不姓刘,臣弟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所以……所以你故意拖着炅儿,不愿炅儿离京……” “啪!” 毫无征兆的,张嫣大怒挺身,一个大大耳光甩在朱由检脸上,自己却泪流满面,悲戚难以自止。 “没有火药!” “没有瘟疫!” “没有!什么都没有——” “炅儿呢?” “炅儿呢——” …… 屋内诡异的沉默,没有闪躲,只是低头生生承受了眼前女人的愤怒、悲戚、哀伤…… …… “皇嫂,臣弟承认心下有私心,臣弟……不敢辩解,炅儿太过年幼了,大明朝……大明朝需要一个成年帝王……” “你混蛋——” “炅儿……炅儿是你皇兄的儿子……你……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 “皇兄的娘亲被皇爷爷幽禁于宫,哪怕病了,皇兄想要去看望娘亲,跪在门外一日夜,皇爷爷也不曾答应,直至幽禁而死……皇兄也未曾见了一面。” 朱由检低头轻声低喃。 “皇兄厌恶做一个皇帝,皇兄厌恶做大明国的皇帝,哪怕整日整夜待在天工阁,皇兄也不愿意坐在乾清宫……” “臣弟自幼丧母,自幼东宫是冷的,没人会在乎一个皇子皇孙是否饥饿、寒冷、孤独……” “没有人在乎……” …… “皇兄不是皇家子孙,不是……没人在乎……皇兄……却在乎,会偷偷的在臣弟哭闹的时候,摇着拨浪鼓……” “皇嫂知道吗,那个拨浪鼓……是皇兄偷来的,自一宫女那里偷来的,被皇爷爷狠狠打了三棍子,咬牙不承认得来的。” “皇兄很聪慧的,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皇兄不愿意为皇为帝,不愿意读书,不愿意与忠贞臣子言语,自幼皇兄就与臣弟言……” “检弟……你读书……你做皇帝……” …… 张嫣沉默、惊慌、恐惧、不知所措、绝望…… “可是……皇爷爷……眼睛里只是盯着皇兄一人……” “偷了宫女拨浪鼓……挨了板子。” “跪了一日夜……昏迷了……皇爷爷……允许了皇兄自由行走……没人敢过问……父皇……父皇也不可以。” 朱由检看着张嫣双眼,无一丝情感。 “皇嫂一定觉得皇爷爷失望了吧……” “呵呵……” “呵呵……” “皇嫂知道……知道那方镇纸是谁的吗……是皇兄的,是皇爷爷最喜爱的物件……” 朱由校像是说着与自己毫无相干话语,很怪异的灿烂微笑。 “都是子孙……明明皇兄不喜欢做一个皇帝,为什么……为什么皇爷爷从不正眼……不正眼……” “凭什么?” “凭什么——” …… “有时候,臣弟也会细想……细想自己、皇兄、皇妹,细想那个混蛋……最后发现,臣弟心下是有些不甘、恼怒皇兄的,可……他是皇兄……大明赋税不足千万两,那混蛋却从大明朝身上每年赚了两倍赋税!” “打砸千步廊、侮辱大臣,从不将礼法、规矩放在眼里,这天下究竟还是朱姓的天下吗?” “臣弟愤恨,心下却知道皇爷爷、父皇、皇兄的无奈,天灾人祸不断,赋税的枯竭,萨尔浒大败……不得不委曲求全啊……” “可现在……建州贼没了啊,难道还要让大明朱姓子孙,还要让大明朝养着一头……比主人还要庞大、强壮的桀骜不训鹰犬走狗吗?” …… “大明朝江山……姓朱!” “大明朝不需要!” “不需要一个时时盯着大明朝江山的恶犬!” “大明朝需要一个帝王,一个成年帝王,需要一个敢举棍子的无畏帝王——” …… 愤怒、嘶吼、双眼猩红如同凶兽,坐在床上的女人躲在床铺里面,紧紧贴着一角,凤目中满是惊恐、畏惧、闪躲、失望…… 两人沉默,屋内粗重让人心畏,许久狰狞、暴躁消失,只是淡淡笑意。 “皇嫂,帝王之家就是如此,王弟自幼就知晓,帝王家没有亲情,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冷漠、利弊,王弟是幸运的,有皇兄,有皇嫂,王弟不会寒冷,不会害怕……皇嫂想过没,炅儿的生母是任氏,没有那头恶犬,炅儿终究也会长大,今后……皇嫂如何自处?炅儿不是燃儿……” “别提我儿——” “皇嫂……” “滚!滚——” 朱由检提到尚未出生就夭折了孩儿,张嫣暴怒嘶吼,看着微颤的洁白手指,朱由检默默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翠绿…… “皇嫂……” “炅儿不是燃儿,阉奴魏忠贤与门下监亲近,与卫党悖逆奸臣相善,如此之朝,上下不一之朝,帝幼朝困之朝,如何抵挡那人行曹魏之事?” “无数忠贞之士,心忧我朝之志士又当……又当如何?” “燃儿若在,无魏党之阉奴,无门下监、卫党之奸流,此时纵然恶贼势大,亦难直面天下忠贞之臣,亦难行曹魏之事,制住了皇妹、刘家寨、登莱水师,袁经略、袁督师堵住山海关,九边忠勇将领堵住九边重地,鞑靼在后,那人只是另一个建州贼罢了,一个做困一地的建州贼……” “他能行十面埋伏剿灭建州贼,臣弟……亦可以!” …… “皇嫂,王弟远的不提,皇爷爷病逝后,郑氏待遇如何?父皇病逝后,李氏待遇如何?无论皇爷爷,无论父皇如何宠爱,终究……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嫂今岁年二十,虽无皇兄,却可安心自若,终究好过被人欺凌侮辱……” 朱由检缓缓起身,背对着张嫣轻声叹息。 “炅儿不能给皇嫂安详、宁静,王弟可以,王弟可以保证皇嫂一生无忧。” …… 耳听着房门轻响,眼看着同样有些消瘦的人影消失,张嫣无力跌坐,呆滞看着紧闭的房门,奇怪的是……心下竟无半分愤恨,竟然……只有愧疚。 说不清道不明,愧疚着什么?张嫣低头,想要知晓心下究竟愧疚着什么,眼前不知何时,竟然站着淡淡向她灿烂咧嘴轻笑…… 两行清泪已无声滑落…… 朱由检早已没了资格住进东宫,刚出了乾清宫,身披甲胄的王承恩紧紧跟随在后,十名宦官、十名宫女低头碎步不敢言,出了乾清门上了马车,默默从皇宫才可拥有的奢华马车车壁中取出一壶酒水,殷红似血,盯着高脚杯中荡漾着的殷红许久。 “大伴……” “本王……” “朕!” “朕错了吗?” 赶着马车的皮鞭猛然一顿,马车一阵抖动。 “为大明服务!” …… 马车内一阵寂静,头颅昂起,殷红顺着口角滴落。 “啪!” 高脚杯破碎,车外御道上多了一摊破碎,马车渐渐远去…… 信王府大石狮子高耸威武,乾清门前大石狮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的信王府门前,比皇家学堂两个石狮子还要威武巨大,楼宇亭阁、假山碧池,一重又一重红砖碧瓦…… 朱由校真的疼爱仅有的兄弟,除了占地不如驸马府外,信王府堪称京城第一府,途径门前萧瑟的驸马府门前,莫名其妙掀开一角车帘,神色淡然,马车依然未有丝毫停顿。 “王……陛下,到了。” 王承恩最后还是低声说了句“陛下”,搀扶着冷淡的朱由检下了马车,没有言语,大步走入门内,背着双手走在阁廊,一路来到书房。 书房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女子,一个四十余岁妇人。 “贫尼见过王爷!” 朱由检莫名抬头看了眼一身宽大僧袍妇人。 “陛下,今年最新贡茶。” 王承恩小心将茶水送到面前,朱由检无一丝表情接过茶水,默默提着茶盏盖轻轻拨动漂起的翠绿茶叶,淡淡茶香让人心神安宁。 “圣母……” “可还忠于我大明?” 妇人深吸一口气,不再是竖掌稽首,如同宫中奴婢跪地参拜。 “陛下圣明,老奴至死不改,不敢背叛九莲菩萨懿旨!” 朱由检微微点头,起身绕过桌案将妇人搀扶起身,语气却淡然。 “朝中妖孽丛生,只有圣母这般圣洁之人方可还我大明朝清明太平,日后圣母必会荣登宝莲,成就大乘道果!” 妇人神色更加虔诚,竟然圣洁让人不敢直视。 朱由检微微低头饮着茶水,错开双眼不去看合什妇人。 “太祖驱逐残暴北元,立我煌煌大明,初之始,宫中皆以才气皆佳女官为首,今之宫中皆以阉奴为重,阉奴皆以妖邪奸逆为尊,朕欲恢复祖制,还我大明之光耀之意,一切就要诸位菩萨助朕一臂之力,一举荡平天下妖孽,还青天朗朗乾坤!” 王承恩看着妇人躬身,身躯愈发躬低,心下却起了一丝担忧,也不知道勾结妖人,今后大明朝又将走向何处。 大明朝上空被浓厚阴云笼罩,整个京城都显得阴暗、清冷,无数百姓携儿扶老,看着自己家园成了一地废墟,眼中满是绝望呆滞。 人活了下来,今后又该如何艰难活下去? 无数人扒拉着尚还冒着烟气残破,除了不时残破屋舍坍塌声,娃娃坐地哭闹声,没人开口,只是默默搜寻破灭下仅存的希望…… 天启六年,王五月初五,没人知晓本应是六日因何成了初五,王恭厂火药少了许多,大爆炸依然还是发生了,地龙翻身,天边耀眼飞星,高空翻滚黑云蘑菇…… 第464章 刘家寨的烈士塔 驸马府放出流言,驸马府的集体逃离,无数京城百姓恐慌逃出皇城,本不应造成整个皇城的恐怖灾难,却因无人救火,自王恭厂周近,爆炸、大火几乎一路蔓延到了宫城周边,距离驸马府数百米外,无数海子净军齐齐出动,疯狂拆除一切可以燃烧屋舍,制造出一条东西走向,宽几十米的隔离带,无数净军宦官拼命倾倒着河水,这才止住大火蔓延,二十余万间屋舍焚烧一空,数十万百姓无神抬头…… 面对从无有过的巨大灾难,整个刘家寨无一人面露喜色,公主病倒,慈爝也像感受到了悲凉,躺在额头绑缚着青布抹额的娘亲怀里,嘴里不时呼唤“娘亲”,动也不动躺在娘亲怀里,任谁靠近都大叫驱离。 房门轻响,张氏端着汤水,脚步轻盈,唯恐惊扰了床上躺着的女人。 “姐姐……吃点东西吧,老爷不在京城,家里全靠姐姐了。” 朱徽妍沉默稍许,默默将手臂撑起,张氏忙将儿子抱起,唯恐压到了她。 “炅儿如何了,可有好了一些?” 张氏一手抱着儿子,与伺候的玛依拉一同搀扶着她坐起身子,叹气道:“灾祸刚起之时,虽伤了马车,任贵妃娘娘手臂也受了些轻伤,陛下身子却无大碍,就是……就是不吃不喝、不哭不闹,也不闭眼入睡,已经两日了,御医也无太好法子,魏公公自宫外寻了两个神婆子,陛下依然如此。” …… “永宁、怀宁可还安好……” “姐姐莫要太过担忧,两位小公主虽也受了些惊吓,喝了些安神药水已经无碍,只是……” 张氏坐在床沿上,服侍着朱徽妍饮着汤水,说着两位小公主之事,脸上颇有些担忧,有意无意说道:“陛下受惊之时,信王却与方阁老起了争执,信王说……说先皇只有三子,方阁老颇为恼怒。” 朱徽妍手臂微微一顿,低头勺起汤水饮下。 “皇兄有四子,该如何就如何,相公上次没有处罚于你,不代表相公心下不恼怒。” 端着的瓷碗微微抖动,张氏忙低头认错道:“姐姐说的是,妹妹绝不敢再胡作非为,全听姐姐的。” 拿着木勺的纤手皓腕一顿。 “京城纷乱,慈爝要小心照顾,万万不可再有一丝一毫意外,估摸着相公回转京城还需几日,所用之人皆要稳妥些。” “姐姐放心,妹妹绝不敢有丝毫大意,小桃是妹妹用了十年的老人,面上虽为主仆,私下里却亲如姐妹,由小桃亲自照看,绝不会出了丝毫岔子!” “嗯。明日……你带着爝儿入宫一趟,不许多言,只是代本宫看望下皇奶奶、娘亲,看望下……陛下,让四弟与各军将领随同护卫,顺便带些吃食银钱,看望看望京中受灾百姓。” 朱徽妍低头饮用着汤水,张氏手脚微颤,说出的话语都有些发抖。 “姐姐……姐姐……” 朱徽妍微微摆了摆手,丢下木勺,一旁什么都不懂的玛依拉忙送上擦巾。 “爝儿是皇兄长子,也是相公长子,驸马府的东西都是爝儿的,炅儿是爝儿的亲兄弟,炅儿若成了年,刘家寨与了炅儿,爝儿也一样是尊贵无比,亦毫不弱于大明朝帝王,只是炅儿这命……” “唉……” 朱徽妍沉默许久,深深叹息一声,父皇如此,皇兄如此,炅儿也是这般……心下哀伤,低头看向纯净漆黑双眼,默默伸手轻抚着小脑袋。 “一个帝王就要身直体正,爹爹看着蛮横不讲理,其实是最守规矩之人,也最不喜不守规矩之人,所以啊……爹爹一直不被朝臣所喜,却一直被爝儿皇曾祖……皇爷爷……父皇所重,爝儿也要跟着两个爹爹一般,学着如何仁厚爱人,学着如何坚守……” “娘亲!” “呵呵……” 朱徽妍温和一笑,很是用力揉了揉虎头虎脑的小脑袋。 “行了,娘亲有些乏了,一会儿去看望太奶奶,看望外婆……” “还有喜儿姐姐!”朱慈爝拍手大叫。 朱徽妍又是一阵温和揉捏着圆圆小脑袋,示意张氏可以带着孩子离开了,张氏心下狂喜,忙抱着儿子,向躺在床上的公主一礼。看着儿子向自己招手,也伸手摆动回应,直到房中再无任何声音…… “公主……” 朱徽妍抬头看向玛依拉,苦笑摇头,对这个草原过来的女人,什么都不懂的女人颇有些头疼,无奈叹息一声。 “相公都已经还了你自由,怎么又跑来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自己熟识之人,想说句话语也没人能听懂,不觉得孤独寂寞么?” “公主……老……老爷……少……少爷……” 朱徽妍又是一阵苦涩,说来说去,也就这么简简单单、含含糊糊怪调,也还就这么几个字眼,微微叹气一声。 “老爷不用担心,大明朝还没哪个敢对老爷动手,少爷也不用担心,有军中将勇护着,当是无碍。” “行了,你也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一会儿。” 玛依拉听不懂太多明国话语,但是摆动的手掌还是可以理解的,无奈起身,如同婢女一般微微蹲身福礼。 房门轻动,朱徽妍只是盯着帐顶,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想念北方的人儿,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儿。 “相公……” “妍儿……” …… “十六了……” …… 无人听到房中低喃,玛依拉不能,抱着身强体重的儿子的张氏不能,刚刚出了房门,侍女发饰宫女忙上前紧跟在后。 城主府颇为简陋,没有什么高墙大院,与这个时代四合院稍微不同,院墙只是些栅栏,除了议事厅堂稍好一些,余者并没有明显的主次一说,正对着大门的是议事堂,后面本应与乾清宫那般,也应该有一处家主正厅居房,但是在本应该表现出地位尊崇的居房并不存在,而是一处刘卫民专属书房,一座两层楼环形院落书房,东侧是朱徽妍居所,西侧是张氏小院,整个城主府反而没有刘卫民自己的专属居处,前来寨子时,要么随意在书房划拉点空当,要么居住在朱徽妍的小院中。 出了小院,途经看守甚严的书房小院,张氏微微站定,抬头看着院门上书写歪扭七八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门联许久,儿子却在怀里扭动着指着歪扭难看字迹,嘴里更是哇哇叫着“爹爹”不停。 张氏不明白,为何他会将这幅握着儿子小手书写的门联挂在此处,今日再见,抚摸着儿子头顶许久…… “娘娘,大皇子不能暴晒太久。”小桃低头轻声劝解。 “小桃,老爷……是个好爹爹……” …… “通知四爷,通知各军将勇,让何管事准备二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银钱,皇长子……皇长子明日入城、入宫!” “小桃谨遵懿旨!” …… “相公,明日爝儿要入宫,是不是有些早了些?” 刘之坤站在刘家寨正中心最为高大烈士塔顶,带着媳妇、儿子,一层一层打扫每一个银质祭碑,低声念着每一个阵亡将勇,一层一层攀爬着这座底座近乎一亩,高大近乎十丈的钢铁水泥巨塔,围着中间十人方能搂抱的通天巨柱一路登顶,京城惊天巨变,驸马府阶梯教室玻璃窗、琉璃盏碎裂一空,地龙翻身毁坏屋舍无数,十丈巨塔却纹丝不动,他知道,手按着的巨塔,地下尚有数丈不见踪影。 站在塔顶看着几若京城的巨大城池,嘴里呼吸粗重了一分,每每登顶,每每回想曾经过往,心下就是一阵不屑,不屑曾经的可笑。 耳听着孙氏话语,沉默良久,刘之坤喃喃低语。 “当年的三兄……只是个不言不语的卫卒,大明祖制,卫所卒,一户五丁者,允一丁科考脱籍。” “我刘家四房,有爹,大兄,二兄,三兄,是我刘家寨刘姓仅存的第四房,正好仅够一人脱籍科考……” “好男不为卒……” “卫所田地日益缩减,一户五丁,何以养活一户五丁?一日为军卒,一生为卒,子子孙孙永远低人一等,民田税三升五合五勺,守国守土军卒却须税一斗。”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目光深邃、幽远…… 他知道,整个寨子没有闲人,除非真的卧床不起,娃娃上学堂,男人、女人做工,就算拄着拐杖的老人也会坐在厂子门口,巨大的城池,没有闲人…… “三兄很聪慧,打小相公就知道三兄极为聪慧,尽管三兄不喜多言,若三兄读书,也当科考进仕,可家里只能允许一人读书。” “有时候……相公就在想,若是三兄读了书,或许此时成了大明朝首辅也不一定。” …… “三兄不喜过多解释,更愿意一砖一瓦建了这么一座刘家寨,建了这个供后人敬仰的烈士塔……三兄让寨子里家家有水,让寨子里家家有粮、兜里有钱,衮州二十四县百姓好了许多,家中有了余粮,有了丁点余钱,大兄的佃户们有了粮食,只要肯吃苦,日子慢慢总会好起来的……” “朝廷却将三兄视做眼中钉,曾经的相公……心下也是厌恶、不喜三兄……因三兄……相公被人不喜……” “善战者无赫赫战功,三兄性子暴烈,却强压着性子,只是做着参赞之事,因三兄不知多少人功名成就,因三兄不知活命多少人……” “三兄……” “仅仅只是……三兄做了他人不愿、不屑之事……三兄被人不喜!” …… “早吗?” 刘之坤微微摇头,俯视着巨大空无一人城池,淡然的面孔愈加坚定。 “是晚了!” “陛下意外病逝时,爝儿就该为帝!” 第465章 甜甜的,可好喝了! 幼军一共八个协,中军协、后军协在辽东,左右前三协、骑协、炮协、辎重协各留下些人在美岱召,余者皆已返回了京城以镇守大明朝心脏,稳住大明朝根基之地。 三星元帅朱徽妍开口,欲以兵威强行逼迫朝廷认可朱慈爝大皇子身份,军令下达,净军步军刘大鹏、马胜、阮明、赵五、孙振鸣、王阳、刘震,骑军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黎忠南、赵义,幼军王凯、柴之霖、董大礼、王天哲、沈耀明、张邦国、李易、任勇……大小五十一名大将。 右都御史孙世纪,副都御使刘文炳、田珍,户部右侍郎刘之坤,礼部郎中方逢年、黎鸿业,吏部郎中李瑾,兵部郎中卢象升、孙传庭,员外郎朱大典、马士英,刑部……工部……二十七“卫党”朝廷官吏。 大大小小一共七十八人,三万军卒拖拉着二十万石粮食、装着二十万两银龙票箱子自东华门入城,守着城门的京营哪里敢阻拦半分,任由三万军卒进入京城,还在早朝的数十官吏大惊,没了皇帝,张嫣如个泥塑垂着珠帘,一小宦官急匆匆奔入,群臣面色惨败,张嫣却依然呆坐不动,神色竟无一丝异变。 “众爱卿,可有寻到良医?” …… “太后,臣弹劾宁德公主,弹劾……弹劾……” 钱谦益一个刚刚中举没两年之人竟也有了资格站在了朝堂上,抱拳跑了出来,话语“弹劾”说了好几遍,结果发现竟不知该弹劾什么了。 纵兵为匪? 纵兵入城骚扰京城百姓? 带着粮食、银钱入城,净军、幼军、学堂娃娃、漕帮苦力每年冬日都有入城替民修葺屋舍惯例,京城出了这么大的灾祸,入城赈济百姓,帮助百姓修房盖屋又能弹劾个屁! 钱谦益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弹劾,一干朝臣全低头不语,见他如此,张嫣心下一阵苦笑,微微摆了摆手,如今的她没有任何心思,一心只想治好小皇帝的失魂。 正待开口,刑部侍郎何如宠上前一礼,无任何表情说道:“太后,京城几十万百姓无居处可去,臣以为,如此之时,当以赈济百姓为先,朝廷当一力主之,幼军毕竟不是一人,臣以为当责其返回城外,捐献之物,自当由朝廷发放。” 方从哲出列,一脸冷漠抱拳道:“老臣以为何侍郎所言甚是,老臣推荐何侍郎为赈灾安民使,主持安民救民之事,还请太后允可!” “方侍中你……” “何侍郎,安民救民是我等朝臣理应所做之事,难道何侍郎不愿救助百姓?” 何如宠大怒,不等开口,方从哲一脸冷淡反问,见何如宠脸红脖子粗,众臣一阵苦笑,方从哲近两日跟吃了火药一般,逮到谁都是一阵讥讽,见他说完一甩衣袖,果然又退回了站位,群臣嘴角更是泛苦。 几十万百姓无房可住,外城穷苦的百姓还罢,多是逃难过来的河北之民,内城就要复杂的多了,不仅仅只是随意给个窝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不沾染还罢,一旦沾上了,相甩掉都难,更何况,朝廷都还欠了朝臣们快两个月的俸禄了,无数低级吏员可都还天天上门讨要俸禄呢! 方从哲冷着脸退回站位,钱谦益忙不着痕迹退到边上低头站着,也不敢轻易跑了出来。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见一个个全低头不言,师明一脸苦涩喊着,最后还是无人开口,没了皇帝在怀,张嫣心下不安,最后还是希望奇迹发生,就在师明欲要大喊“退朝”两字时,张嫣看向冷着脸的方从哲。 “方爱卿,刘驸马如今到了何处?” 方从哲一愣,不只是他,朱由检、王化贞以及一干朝臣们全都愣住了,有些不解看向一脸期待的张嫣。 方从哲心下疑惑,不由转头看向面色赤红的朱由检,有些不解,不是应该让刘镇国一直留在关外耕田刨土吗?心下不解,还是犹豫着站了出来,拱手一礼。 “臣并非主管着兵部,镇国公如今到了何处,臣也不甚清楚,但天有耀星降落于城,镇国公于辽东亦可见之,此时当是日夜赶回京城,依照行程……初九或初十可入京城。” 张嫣一阵沉默,小皇帝已经三日未吃了东西,不足一岁娃娃……还能否再撑两日? 一阵沉默后…… “方侍中,当年……刘驸马喂食永宁之法……” “可否?” 方从哲心下一震,众臣皆一脸骇然,朱由检想也未想,出列大怒。 “皇嫂,这是谋逆!” “戕害我大明陛下之大罪——” 众臣身体一阵颤抖,当年永宁小公主差点病死,也就刘卫民傻大胆,可这是大明朝的皇帝,谁敢拿管子往肚里灌食? 无人敢开口,就是方从哲也不敢再言,与群臣对怼没事情,挺多脸红脖子粗,已经有了一次红丸之事,哪还敢给皇帝塞管子。 看着下面一个个低头不敢言文武大臣,张嫣再次开口问了一句,依然满堂寂静,这一刻,张嫣突然有些明白了,总是喜欢待在天工阁的皇帝,为何如此信任那人。 没人,没人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 早朝,两日来没丝毫区别,除了讨要俸禄,讨要军饷,讨要京城灾民赈灾银,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主动开口说一句小皇帝。 早朝退朝,任氏如同行尸走肉,再一次站在乾清宫外,身为亲生娘亲却无法踏入一步。 魏忠贤三日不吃不睡,一遍又一遍,在干涩小嘴上涂抹蜜水…… 客巴巴没了往日的跋扈,自幼看着的孩子没了,如今,孩子的孩子又成了这般,坐在宫门前的女人盯着跪在地上贵妃,冷若冰霜,若非是她,若非她不信自己,但凡早一日离开皇宫,又岂会发生如此惨事? “嬷嬷,镇北公前来看望陛下。” 年三十妇人躬身在客巴巴耳边轻语。 “陛下龙体有恙,不见!” 客巴巴想也未想,恼怒拒绝,或是内间魏忠贤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又寻来了名医,赤着脚冲了出来。 “名医呢?” 见到无人,魏忠贤身体瞬间佝偻,见跪着的任氏,大怒,正待开口,数十大将护着一骑羊“驾驾”小腿乱踢娃娃。 羊驼不是马匹,小腿乱踢也跟挠痒痒差不多,几乎与成年羊驼没区别的“小白”依然不紧不慢,丝毫不在意此处是否是乾清宫,见到数十大将,魏忠贤老脸瞬间煞白。 慈爝认识经常跑去他家蹭吃蹭喝的魏忠贤,见是熟人,“驾驾”来到宫殿前,数名宫女宦官想要伸手阻拦,几十个身披甲胄、手按刀柄大将冷眼扫过,一个个全退避低头,不敢阻拦半分,张嫣、朱由检、方从哲一干朝臣得知慈爝领着数十大将,竟然自日精门进入了乾清宫,刚急匆匆进入乾清宫大院,就见几十净军、幼军大将护着个骑羊娃娃,不是朱慈爝又是何人。 慈爝自幼就是个皮实孩子,皇宫与自家没太大区别,经常进出皇宫,对乾清宫也比较熟悉,张氏带着他拜访了慈宁宫,又去了仁寿宫,张氏留在仁寿宫陪着一干娘娘们说话,本应死死看着慈爝的,入了仁寿宫后却任由儿子带着数十大将跑来了乾清宫。 “大伴,娘亲说弟弟病了,爝儿来给弟弟送糖……吃糖不苦!” 魏忠贤抬眼看向净军、幼军一干沉默不语大将,心下一阵泛苦,低声说道:“老奴待陛下谢过小公爷,只是……只是陛下不能……” 刘大少哪里懂的大人话语隐意,更不会去想其他,踢着小白“驾驾”就进了屋子,客巴巴想要伸手拉扯…… “哼!” 幼军大将赵五重重冷哼。 “嬷嬷,大公子与陛下是亲兄弟,陛下身体有恙,大公子前来看望,嬷嬷还是莫要阻止的好!”司马礼阴沉着脸按刀冷哼。 刘大少不管成年人的事情,他也是多次跑来乾清宫,看望得了病的舅舅爹爹,径直跑到里间,果然见到病床上的弟弟。 小白有些高大,在刘大少揪住小白耳朵时,小白很听话的趴倒在地,刘大少极为熟练的爬了下来,自个又搬了个凳子爬上了床。 “弟弟生病了,头都是凉的……” “爹爹……爹爹说了,生病了就要吃药……就要吃糖……” 刘大少小嘴叭叭,很宝贝着从前兜里拿出一块糖来。 “爹爹做的,可好吃了!” …… 魏忠贤双眼陡然睁的溜圆,一脸惊骇,看着刘大少将糖送到小了许多的皇帝嘴边,见着小皇帝嘴角轻动…… “可好吃了呢~” “娘亲说……爹爹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 “这……这……” 魏忠贤傻眼了,张嫣傻眼了,司马礼一干不让他人靠近房屋的将领们也傻眼了…… 呆滞的皇帝看着小嘴叭叭的刘大少,尽管双眼依然呆滞,依然无神,却转头看着刘大少偷喝他的奶水。 “嗯嗯……挺好喝的,弟弟也喝!” 刘大少已经三岁了,为了他的身体足够强壮,所饮用的一直都是纯牛奶,乍一时间喝了加了蜜水妇人奶水,“咕咚咕咚”偷喝了大半瓶,见弟弟看着自己偷喝,或许是不怎么好意思了,抱着奶瓶送到小皇帝嘴边。 “甜甜的,可好喝了!” 小哥俩你一口我一口,看的一群人全睁大了眼睛,司马礼一干将领们相视苦笑,哪里会想到竟发生了如此怪异之事,张嫣心下狂震不断,看着刘大少连连啯着已经空了的奶瓶,还似模似样抱着奶瓶一阵摇晃…… “快!” “快去寻奶娘!” 第466章 以小公爷为质子【三章】 失魂症很难以述说,也很难以用科学去解释,民间有许多治疗失魂症的神婆子,或许看起来不可思议,可偏偏就有效,也不知道具体根由是何。 失魂症的表现也很多,可能是连续低烧,或是哭闹个没完没了,或是呆滞若死……主要还是因孩童受到了惊吓,人吓人,吓死人,成年人在极度恐惧下都能被生生吓死了,更何况一个年幼孩童。 刘大少自幼就被刘卫民挂在胸前,磕磕碰碰能走时就满院乱跑追打小羊驼,胆子大的很。小皇帝年幼不足满岁,突遭大变受了惊吓,乱吼乱叫之人又加剧心下恐惧不安,并未及时给予足够的安抚,这才丢了魂魄。 自古乡村就有孩子摔倒磕碰了,老人总是照着摔碰之物拍打,埋怨是大地的错,是椅凳的错,是他人的错……看着是将一切过错归于死物、他人,反过来想,真的没有道理吗?难道就不是受到惊吓后,心灵上一种安抚? 年幼的孩子心理脆弱,坚强也是一点点练就出来的,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天生刚强似铁,张嫣整日抱着不足周岁的小皇帝早朝,早朝时辰都是很早的,若是早朝不顺,或许会争吵整整大半日,孩子年幼,本就该给予更多的昏睡时间,可是偏偏让一个如此年幼孩子消耗如此精力,别说一个孩子,成年人也是来不了。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刘大少小嘴叭叭,话语甚至毫无逻辑,一会儿偷喝了小皇帝的奶水,一会又叭叭说着爹爹如何打屁股,一会儿又跳到了猪八戒背媳妇…… 三日不愿闭眼的小皇帝喝了奶水,更是不知何时安然入睡了,得了消息的张氏急匆匆赶来,刘大少还叭叭说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三岁的孩子狗都嫌烦,好动、好说、好问,刘大少还要与睡着了弟弟拉拉呱、唠唠嗑,张氏向张嫣、任氏一阵告罪,连哄带骗才带着儿子、领着一干面色怪异将领离去。 乾清宫静了下来,没人开口,张嫣、魏忠贤、客巴巴、任氏、朱由检、方从哲、崔呈秀、魏广微、施凤来、来宗道、冯铨、张瑞图,黄立极、王在晋、张鸣鹤、刘鸿训、周延儒、李标、钱龙锡、何如宠、钱象坤、钱谦益、徐光启、郑以伟、梁廷栋、吴执御、傅朝佑、张至发、薛国观…… 一屋人,满满登登,全注视着微微打鼾的年幼小皇帝。 “呼……” 魏忠贤重重吐出一口气息,忙拉过同样舒了口气的客巴巴,低声说道:“陛下刚刚睡熟,身边无法离开人看顾,咱家无法前去寻公主,还请巴巴前往寨子,记着了,就是将脑袋磕碎了,也要让小公爷暂住皇宫几日……” “本王不同意!” 屋内骤响,魏忠贤大惊,猛然回头去看床上小手乱抓、小脸挤成一团,眼瞅着就要惊醒的小皇帝。 顾不得其他,魏忠贤三步两步来到跟前,轻轻拍动,方从哲猛然大步上前,一脸恼怒看着朱由检、张嫣。 张嫣、任氏、客巴巴大惊,皆回头怒视冷着脸的朱由检。 魏忠贤十八般武艺使了个遍,努力回想着曾经,回想着曾经的媳妇是如何安慰受了惊吓的闺女的,一边努力安慰睡梦中依然乱抓的小皇帝,一边暗恨不已。 …… “师明,立即前往刘家寨,立即请示公主,调三千净军入宫、入殿!” “现在就去!” 小皇帝好不容有了反应,吃了点东西睡下,还没刚睡着呢就又差点被惊醒,魏忠贤心下暗恨不已,他已经知道“三子、四子”之争,心下对朱由检、方从哲尤为恼怒,皇帝还未病逝呢,就全他娘地想着该谁做皇帝了! 张嫣、任氏、客巴巴大惊失色,见魏忠贤捏着嗓子唱着儿歌低声安慰受了惊的皇帝,不敢高呵训斥,人却怒目而视,忙示意师明赶走屋内所有人。 魏忠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抚了闭眼乱抓的小皇帝,轻手轻脚退出房门,房门关闭,阴沉着的脸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走出十丈外才向师明招手。 众臣听到魏忠贤要调净军守卫,王化贞率先站了出来,看向一群大臣们,如同演讲一般。 “诸位,王某反对调净军入宫!今日宁德驸马府张氏领着个不知名的娃娃入宫,更是带着数十净军、幼军,带着一群不遵号令之将入宫,所谓何来,诸位心下自知!” “当此紧要之时,王某绝不能让陛下安危操于他人之手!” 说罢,王化贞大步走到张嫣身前,抱拳深深一礼,一脸正色道:“启禀太后,此时正值陛下受惊病重之时,臣以为净军值守陛下尤为不妥,臣以为当调山海关忠勇之将方才稳妥!” 施凤来、来宗道、冯铨、张瑞图等人相视一眼,正待上前,魏广微却大步上前两步。 “臣以为王大人此言不妥!” 魏广微说道:“宫中自有宫中规矩礼制,山海关军卒皆粗野之人,史上外军入宫每每皆有动乱之事,宫中不似其他,当以稳妥为重,净军本为宫中内臣,忠心自不必多言,臣以为,陛下身边以净军、勇士营守卫甚为稳妥!” “老臣以为魏大人此言不妥!” 朱由检正要站出来大声反对,吏部左侍郎周延儒不着痕迹拉了他一把,推开人群站在魏广微面前,不满冷哼。 “魏大人,今日之情景你也是见了,一小儿无知之人尚可,若刘家寨知晓因一小儿无心之故而令陛下病情缓解,魏大人以为,刘家寨还可再让无知小儿前来?魏大人何以保证无人会暗害陛下安危?” “哼!” “太后,臣以为当此之时尤为紧要,当择忠勇之人专司陛下安危,勇士营、净军、幼军皆不可信!当自山海关择忠心之将!” 周延儒对魏广微一阵冷哼,魏广微大怒正要反驳理论,却转身拜向张嫣,不予理会。 张嫣已经知晓了朱由检心思,极为紧张不满一周岁的小皇帝安危,知道魏忠贤更加紧张小皇帝安危,如此之下还能选择净军,当是有些把握的,可听了周延儒话语后,又犹豫了起来。 张氏领着儿子、数十宁德驸马府门下文武前来,意味再明显不过了,全盼着小皇帝病死,刘大少天真没啥坏心思,阴差阳错间,小嘴叭叭乱说一通,反而缓解了小皇帝的恐慌、惊惧,可谁又能保证那些更加希望小皇帝病死之人不怀好意? 没人能保证! 张嫣心下一阵犹疑,任氏心下不安看向脸色更加阴沉的魏忠贤,换来的却是冷脸怒视。 任氏生了皇子,而且还成了皇帝,但在魏忠贤眼里,她只是个低贱女人,只是产下皇子的生育工具,若非是他与客巴巴如此费劲心机,她又怎会产了一子? 心下暗恼,好不容易成了垂帘之人,竟然一再阻拦、犹豫,若非如此,皇帝哪怕早一日离开京城,也绝不会发生了此等之事! 魏忠贤呼吸沉重,一脸阴沉,看着所有人都有拔刀的冲动,此时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但他知道,有些人看着危险,实则安全无比,冷脸一甩衣袖,又担心自个离开后他人再次惊扰了皇帝安睡,拉着客巴巴衣袖低声交待。 “巴巴,你在这仔细守着,咱家亲自去一趟刘家寨子……” “忠贤,今日数十将领……” 不等魏忠贤说完,客巴巴顿时急了,她也害怕小皇帝被人害了,数次被赶出皇宫的恐惧让她心忧不断。 魏忠贤心下大急,猛然一跺脚。 “巴巴,你怎么还这么糊涂?!” “数十将领为何前来,还不是因为有人胡言乱语,小公爷本就是先皇长子,驸马爷、公主与先皇之情意,又怎会让人如此污蔑先皇之子?” 魏忠贤一脸恼怒看向犹豫不决的张嫣,看向冷着脸的朱由检和一干大臣,声音也略显大了一些。 “驸马爷早先年、年前都有提醒过咱家、皇后,若非该死之人一再阻挠推延,陛下又怎会遭此大难?” “当此危机之时,但凡大公子入宫与陛下相伴,任谁也不敢对陛下有半分不利心思!” 方从哲没由来的瞳孔猛然一缩,客巴巴还有些疑惑,张嫣却听出了魏忠贤隐藏着的意思,众臣相视皱眉,一时间竟然诡异寂静。 人质! 魏忠贤的话语就是将刘大少当作人质,不管是谁,一旦真的伤了皇帝,所有的罪过也全落在了刘大少的头上,尽管是皇长子,可一旦落实了阴谋暗害大明皇帝的罪名,继承大统的法理性也就再也不存在,刘家寨、驸马府绝无人敢如此妄为胡来。 没人开口,张嫣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说道:“魏公公甚为持重,此事还是由魏公公一力主持吧,诸位爱卿莫要担忧,陛下病情缓解,定会不日间康复!” 一干大臣相视,齐齐看向眉头微皱的朱由检,见他沉默不语,最后也只能齐齐向张嫣抱拳躬身。 人群离去,方从哲却紧皱着眉头,见魏忠贤与客巴巴仔细嘱咐,默默上前。 “魏公公,此事……恐怕很难让公主答应了,里面的凶险你我自知,正如公公所言,大公子入宫与陛下相伴,自是安全无虞,可……可若真的有人不轨……天下可就真的乱了。” 第467章 山海关欲反 马车缓缓,头戴梁冠清秀面孔冷淡,嘴角却微微上翘。 “质子?” 殷红若血酒水微微举起,好像再与空无一人的青天对饮。 “皇兄……” “是不是……该应诺了?” …… 马车骨碌碌,一路向前…… 魏忠贤双手拢在衣袖,脸上阴晴不定,方从哲没有将话语说尽,但他知道,宁德驸马府绝不会轻易将刘大少送入皇宫为质子,一旦出了任何意外…… “永贞!” 魏忠贤掀帘看向骑马紧跟在侧的李永贞,听到召唤,李永贞忙提马靠近了车窗。 “公公可有吩咐!” “东厂、锦衣卫可还有可信之人?” 李永贞见魏忠贤一脸郑重,不敢稍有大意,皱眉思索片刻,轻声道:“锦衣卫昭狱中,有孙行、马义科以及南镇抚司的江洪徽三人。此三人当年曾随山东巡抚马云鹏一同前往过辽东,曾与驸马爷一同入萨尔浒与建州贼一战,公公也知马巡抚当年无令围困朝廷漕运总督李三才府邸之事,马巡抚扛下了所有罪名而入狱,此三人虽无罪,却也因此数年来一直未有提拔,此三人颇为忠义,以马巡抚如今权势,此三人还忠心为朝事事,又与驸马府相善,此三人当属最佳!” 魏忠贤在皇宫几十年,对当年马云鹏前往辽东宣旨之事最为了解,听了李永贞话语,微微点头。 “锦衣卫、东厂已不可用,让人去寻三人,咱家要亲见!” “诺!” 李永贞抱拳一礼。 车帘放下,魏忠贤脑中高速旋转,一遍又一遍回忆听闻了“刘卫民”三字后的点点滴滴,一一在脑中将所有与之相关之人过了一遍,却发现可以信任之人太过稀少,一些可以信任的,多已不再京城。 “唉……” 深深叹息,却皱眉无可奈何。 刘家寨城在北京城之北,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但他的离开被无数人关注,宫内发生之事也被躺在床上的朱徽妍第一时间内得知,眉头更加紧皱。 一旁伺候着的小辣椒徐娇眉头微皱,不满道:“公主,朝廷这是拿少爷做人质呢,可不能答应了那可恶老阉奴!” …… “相公到了何处?” 朱徽妍皱眉不语,许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徐娇不由一愣。 “老爷……此时当在山海关了,最迟不会超过三日。” 又是一阵沉默…… “唉……” 朱徽妍嘴里一阵轻叹。 “公主,不会……不会真的答应了朝廷吧?” 听着无奈轻叹,徐娇心下一阵震动,看着颇为靓丽清爽绿衣女子脸上焦急,朱徽妍嘴角一阵苦涩,微微摇了摇头。 “没人能想到,爝儿竟然缓解了炅儿失魂症,姐姐也没法子去阻止,一旦阻止了……就给了人口实……” “可……可……公主,咱家不会对陛下有坏心,又怎能挡住他人是否有了坏心?” 徐娇一脸焦急,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何时已经融入了驸马府,听了朱徽妍话语,急切道:“信王言先皇只有三子,显然是告诉世人,一旦陛下有了意外,他就是大明朝唯一继承之人,妹……妹妹绝不相信信王会任由少爷安然无恙,再说……” “再说,失魂症谁也说不好,陛下若三两日无碍还罢,可……可若真的病情加重,或是有了意外,少爷……咱家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朱徽妍眉头紧皱,知道徐娇话语的严重性,但此时此景,无论是答应或不答应对驸马府都极为不利,答应了,不出意外自然是好事儿,可一旦有了意外,哪怕因正常的病情而病逝,民间都会有一些异样言辞,可若不答应,驸马府又成了见死不救之人,之前因风寒致使皇子病逝,已有刘驸马不救皇子之语,如今再来一次…… 驸马府被架在了半空,上不得,下不来,她们却不知,刘卫民此时正一脸恼怒看着眼前紧闭着的山海关城门,竟被人死死困在了城内。 “末将吴三桂见过镇国公!” 看着眼前仅年十三四岁左右稚嫩脸孔,身上却披着重甲提着两柄铁锤小将,刘卫民并未因为“吴三桂”三个字镇住,更不会在意他身后数百什么狗屁“关宁铁骑”威名,一脸阴沉冷厉抬头,注视着城头对着他的无数火铳。 “山……海……关……造……反?” 阴冷字眼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的,两千身披重甲持盾负弓中军右协军卒猛然上前,重盾重重砸在地上。 “轰——” 无形威胁扩散,山海关军卒面色大骇连退数步,城头持着火铳、火炮军卒大惊,忙将炮口、铳口对准下面两千重甲野人女真。 看着眼前情景,刘卫民双眼微眯,冷意更盛,心下有些后悔,不该忽视山海关的那人,忽视敢无朝廷之命而枉杀朝廷重臣之人…… “魏延山!” 刘卫民猛然怒喝,身材魁梧的魏延山大步上前,单膝跪倒。 “末将在!” 刘卫民看着眼前小将,冷冷看向刀兵出鞘的关宁铁骑,看向城头无数火铳、炮口…… “发令传讯!” “山海关皆为逆贼!” “上下军卒皆不赦!” “屠城灭族——” 魏延山大拳一抱,仰天怒吼。 “诸军听令!” “山海关上下皆为逆贼——” “不赦——” “屠城灭族——” “轰轰轰……” “屠城——” “灭族——” “轰轰轰……” “山海关皆逆贼——” …… “轰轰轰……” 两千人仰天怒吼,手持一人多高钢盾大踏步挤压慌了神的数百关宁铁骑,数支冲天炮拖着长长尾巴冲天炸响,数里外中军、后军两万幼军大惊,无数抱着马脖子的步军狂奔而来。 耳边怒吼炸响,空中烟讯炸响,赵率教、祁秉忠、祖大寿、孙得功、尤世功、满桂脸色狂变,未能逃离返乡的殿前新军率先动荡混乱,疯狂冲撞紧锁着的木门,殿前新军本就不是山海关之卒,多为江南之军,逃走了过万军卒,战场上死了不少,剩余的被看押的太过紧实,又掺杂了不少山海关军卒,严厉军法下勉强将不满强压了下来,可如今听到幼军怒吼,要将他们也定为谋逆大罪,功劳赏银未发下,欠响未拿到,却要被定为诛族谋逆大罪,本就全是近千卫所将领们的家将、私兵的**,军法再严厉,这一刻也无人可以压得住。 殿前新军发疯,山海关守城军卒面色亦是狂变不止,公主事前就曾一炮毁城,城墙才刚刚修好,一旦……一旦…… “碰!” “老子不是逆贼——” 一名军卒愤恨将火铳摔在地上,转身冲着身后监军军卒怒吼。 …… “碰!” “碰!” …… 本蹲在女墙城垛口的火铳兵一个个站起转身,一个个狠狠将火铳摔在地上,怒视着身后举刀监军。 …… 眼见着逼迫未见凑效,山海关自己就要相互厮杀,火铳被狠狠砸在地上,火炮被推倒,木门破碎,无数殿前新军冲出,怒吼着三五一群冲向看押着的军卒…… 无数军卒转身怒视身后举刀监军,城内多处刀兵碰撞声,震天沉重怒吼,城外无数战马狂奔而来…… 袁崇焕面色惨白,鹿继善、王则古、江应诏、杜应房、徐光启、孙元化、宋献、程仑、鲁之甲、万有孚、杨应乾……一干孙承宗给袁崇焕遗留主事赞画参赞,赵率教、祁秉忠、祖大寿、孙得功、尤世功、尤世禄、尤世威、贺世贤、满桂、罗一贯、陈策、戚金、黑云鹤、侯世禄、李秉成、梁仲善、姜弼、朱万良、刘渠、秦邦屏、吴文杰、雷安民……大大小小几十近百将领、文人脸色狂变,再不敢躲在屋内,全打马向着大乱源头狂奔,一路狂奔一路狂吼。 “镇国公……镇国公……” “误会……误会……” …… “误会……镇国公……误会……误会啊~” “轰!” 魏延山亲自居于阵前,随着怒吼声,整个山海关都乱了,眼前的数百骑根本就不够看,一帮与建州贼厮杀都打不过的混蛋,更无法与野人女真直面野战,对此魏延山有足够的自信,唯独担忧的是城头对着他们的火炮、火铳,唯恐伤了身后大帅。 见到城头情形,魏延山也不愿太过逼迫,一干大将打马狂奔而来,随着手臂下挥,无数巨盾猛然砸地,惊天气势让狂奔而来的战马惊恐,纷纷停住马蹄不前。 辽东军本地重将不是很多,后世所谓的辽东将,实则皆不是辽东将,多是宣府、大同、榆林、延綏、宁夏边镇援辽军将,江南援辽重将以及原辽东重将多死在了萨尔浒一战,或是死在随后的沈辽、广宁等战场上,而祖大寿在神宗、光宗、熹宗三帝时根本排不上名号,若非因辽东军卒多是沈辽、广宁后撤入宁锦,若非因乡民之故,哪有他祖家称雄辽东的机会,更别提什么连辽东人都算不得的吴家了。 屠城威胁或许不够重,灭族才是最为令人恐惧的,尤其是前来援辽的九边将门,能够前来援辽的将门,要么是老将门门下小辈,要么是无关紧要的小将门,一旦被定为谋逆灭族死罪,九边老将门会毫不犹豫举刀断尾,刘卫民在大同举动,在板升城战绩,以及发放各边镇的饷银,九边将门就算想反抗都不敢,会有无数人举刀先砍了他们。 一干将领狂奔而来,百十步外,战马未停全跳了下来扔掉腰间兵刃,表明自己毫无任何敌意。 “镇国公,误会,误会……” 第468章 三代帝王遗诏 一个个将领,哪怕辽东经略、殿前新军总督、山海关总兵袁崇焕,大大小小百十文武全被剥了衣衫,全被幼军按着狠抽五十鞭,山海关北门被狂奔而来的幼军拼死爆破,两万幼军山呼海啸冲入城内,稍有反抗立即射杀、刺刀挑杀,很短时间内,山海关被幼军接手,所有军卒全被打乱看押。 刘卫民极为蛮横,一个个大将被抽成了血葫芦,连面都不给他们面见,辽东讨伐建州贼军功全部抹除,一个不留,全部罢去辽东所有职司、兵职,令其各自返回原籍,从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诚然有些人在家中所藏《明史》中屡立战功,于国有大功,但他是朝廷亲命北地重臣,竟然以兵相胁,无论是何种原因,在自己未叛乱前,他们都是作乱反叛行为! 刘英儿暂为山海关总管,朱鼐镜、魏延山为副,暂理山海关混乱,但凡在山海关内之将,无论对错,所占有辽东田产一律没收,根本不理会一些仇视目光,这次不敢再大意,带着最强中军五千卒日夜赶往京城,毫不理会成了血葫芦的袁崇焕,爱去哪里去哪里。 刘卫民没有想到袁崇焕还想行一次毛文龙之事,太过自信自己的实力,终究还是有些人太过激进,只是让他更加想象不到,在京城里,甚至更为激进也在同时上演。 魏忠贤的到来,朱徽妍没有太多选择,在张氏哭闹下,还是将刘大少送入了皇宫,唯一可以做的是加强乾清宫的保护,所有宦官、宫女全都赶了出去,全部由净军看守、保护。 或许世界真的有奇迹发生,刘大少小嘴叭叭,小喜儿与刘大少在连说话、走路都不能的小皇帝房内玩闹,仅仅只两日,小皇帝竟然“咿呀咿呀”小手乱摆,能吃能喝能睡,每日刘大少学着弟弟“咿呀咿呀”乱逗,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异变会如此突然…… 近万大军冲入皇宫,刀枪出鞘,近万净军死死困住乾清宫,整个京城恐慌无措,方从哲一日间老了几十岁,魏忠贤被人搀扶,无神看着门内殷红,朱徽妍双目模糊…… 无数人注视着房内殷红,看着一名叫“小桃”宫女横躺在地上,鲜血早已流尽,数十宫女、宦官手持利刃,死死护在披头散发的朱由检身前,屋内两具尸体,一大一小,屋内两个被利刃架在脖子上质子,大的死死咬着嘴唇,紧紧搂抱着小的…… “谋反……” “奸贼——” …… “朱徽妍!身为大明公主,你……你弑帝谋反——” “谋反……取而代之……夺我大明江山……你休想——” 朱由检躲在人后,指着泪眼朦胧的朱徽妍疯狂怒吼。 “王兄……” 朱徽妍颤颤巍巍上前,刚未语泪先流,话语刚出,朱由校大怒。 “哪个是你王兄?哪个是你弑帝反贼王兄——” 看着再也不像他兄长的陌生人狰狞,无力看向地上小桃尸体,整个天地都在打转,身体一软,无力昏厥摔倒。 “公主!” 徐娇大惊,忙上前搀扶,冷脸指着朱由检怒骂。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真以为满朝文武眼睛全瞎了吗?” …… 王化贞犹豫上前,冷声道:“之前我等臣子也是听了,此女口口声声说是公主,是张氏之命刺杀陛下,若非太后、娘娘们和信王殿下恰时撞见,陛下身亡亦是死无对证!” 刘之坤大怒上前,指着王化贞大骂。 “好一个死无对证,真当他人眼瞎、耳聋吗,当着无数人面前,言公主、娘娘之阴谋,你真当他人是傻子吗?!” “刘大人,杀人者心慌失了分寸总还是有的,更何况是弑帝灭族之大罪!” 刘之坤大怒,回头却见数百大臣纷纷点头,像是认同钱谦益话语。 “你……” “你们……” …… “轰、轰、轰……” “轰、轰、轰!” 震天踏步声,围着的净军一阵慌乱,正大怒的刘之坤,数百一脸冷漠官吏大惊,齐齐看向乾清门外出现的五星大元帅。 身骑战马,冷厉目光透过乾清门,冷冷扫视着所有紫青绿袍之人,无形中,数百官吏默默低头,退开身子让开一条直入乾清门通道。 握着的天子剑的大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无数将士全然一脸冷漠。 “大兄……” 幼军监军刘卫忠刚开口就被竖起的大手阻止,连连深呼吸数次,如同往常,乾清门前下马,一人入乾清宫。 五月五日,正在田地里耕种的他看到天上耀眼,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再也顾不得其他,唯恐朝廷混乱,回了辽阳后,一边调兵遣将,一边等待朝廷消息,等待小皇帝是否可以逃过一劫,历史是否可由此改变,消息传来后,一个人呆坐了整整一日,最后还是决定回京。 当山海关异动时,他就知道京城可能会有一场大变故,但他不认为哪个有能力一举制住两万幼军守护着的刘家寨,刘家寨安稳,整个驸马府就乱不起来! 雷霆处置了山海关,绝不允许山海关再成为一个隐患,仅仅只是来了半途,就得知了大舅哥两个孩子一死一俘,不顾一切狂奔回京。 对峙了一日夜,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但随着他的走入,无数人,或惧或忧或喜,全都振作精神等待最后结果。 “踏踏……” …… “镇国……” 方从哲刚要开口,刘卫民冷漠目光让话语生生堵在了嘴里。 “老爷,不是妾身……妾身没有……没有……” 双眼红肿,披头散发的张氏扑倒,抱着他大腿惨嚎…… “老爷……老爷……不是妾……” “闭嘴!” 刘卫民看向司马礼。 “带下去,心烦。” 司马礼不敢反抗,大手一挥,数名净军上前。 刘卫民走到徐娇身边,看着搀扶着几若没了骨头的朱徽妍。 “相公,不是妍儿……” “知道。” “相公知道。” 刘卫民一只手穿过她腋下,将之搂抱在怀里,看向差不多的魏忠贤、客巴巴,冰冷。 “废物!” “驸……驸马爷……” “闭嘴!” 魏忠贤双目失神,刘卫民冷哼怒喝,双目冰冷恼怒,魏忠贤不敢哭嚎,客巴巴更是害怕闪躲,一群妇人走了过来,正是郑贵妃、傅懿妃带领着的慈宁宫、仁寿宫两宫娘娘,身后跟着三个驸马、一群恐慌目光闪躲的王爷和勋贵们。 刘卫民不去理会让人恼火的魏忠贤,搀扶着媳妇迎向郑贵妃。 “孙儿见过皇奶奶,见过诸位娘娘,给娘娘们请安。” 一群人看着他跪地请安,脸上也不知是何种表情,一群王爷、勋贵们心下却大大松了口气,郑国泰忙上前欲要搀扶。 “镇国一路劳顿……” “滚开!” 郑国泰大手刚伸出,郑贵妃大怒冷哼,不理会自己弟弟一脸尴尬退避开来,用脚轻踢了几下跪着的刘卫民。 “都到了这一步,你准备如何打算?不会真的夺了我大明两百年的基业吧?” 郑贵妃话语一出,数百官吏脸色狂变。 …… “孙儿如今虽有俩钱,也有几个兵卒愿意听命,也就仅此而已,自太祖北逐凶残鞑靼以立国,两百年来,我朝尚无愧对天下百姓之天子,历朝历代皆以薄赋待民,孙儿再如何混账也不敢行悖逆之事。” 郑贵妃微微点头,又轻踢了两下。 “起来吧,事情处置了去看看陛下,许久没与陛下上柱香、说说话了。” 郑贵妃正要转身离去,刘卫民却突然开口。 “皇奶奶且慢,有些事情还需皇奶奶、诸位娘娘、王爷、勋贵、大臣们做个见证。” 众人一愣,一干文臣心下巨震,人人露出了些恐慌来,刘卫民向一直抱着个木箱低头不语的刘若愚招了招手。 “老刘。” 刘若愚默默低头上前。 看着郑贵妃和红肿着眼睛的傅懿妃一阵错愕,又看向看过来的方从哲和一干大臣,面无表情从刘若愚怀里接过木箱,刘若愚忙伸手搀扶着朱徽妍。 刘卫民自脖子拽出一把黄铜钥匙来,自顾自语。 “木箱里有些东西……是专属我大明皇帝的东西,或许是因……因炅儿太过年幼,陛下不放心他人保管。” “皇奶奶、诸位娘娘们也知,我大明朝的臣子们,嘴里说着规矩,往往并不怎么坚守规矩,皇爷爷病逝后,父皇病逝后,甚至陛下病逝后,三代帝王病逝时都有些遗旨,可真的一丝不苟遵守的并无几人,往往喜欢就听着,不喜就当耳旁风。” 刘卫民不在意他人喜欢还是不喜,嘴里自顾自说着,一干娘娘们神色却有些怪异。 “陛下将只有帝王才可观看的东西送到孙儿手里,孙儿就想着……炅儿成年了,有能力理政了,木箱就还回炅儿手里,那个……孙儿可没偷看,木箱一直都是老刘掌着的,老刘可以替孙儿作证!” 看着浑小子抬手似要发誓,郑贵妃一巴掌拍掉,笑骂道:“浑小子虽混账,却也不屑做些失信之事。” 刘卫民打开木箱,将三个黄绫圣旨拿了出来,看着三个圣旨一阵叹息。 “此圣旨……” “罢了……” “皇奶奶与诸位娘娘们先辨认一下真伪。” 无数人目光凝重,全盯在三个黄绫圣旨。 …… 郑贵妃看着熟悉字迹,看着下面玉玺大印,眼角没由来的一阵湿润,良久才将圣旨卷起,送到刘昭妃手里,接着是周端妃、李顺妃、李康妃、傅懿妃……大大小小宫妃们一一看罢。 或是眼角抹泪,或是失声痛哭…… 第469章 三个条件…… 两宫娘娘们,大明亲王们,三位驸马,勋贵们,司礼监,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察院,大理寺…… 各衙门一一看罢神宗、光宗、熹宗三位帝王遗旨,别的还罢,唯独眼前驸马爷拥有废立帝王一事让所有人震动。 三个黄绫圣旨最后回到刘卫民手里,细细装入木箱锁好,又将木箱交到刘若愚手里,一一看向沉默不语群臣,沉默半晌,嘴角微微上翘不屑。 “皇奶奶,各位娘娘、王爷、阁臣也都见了神宗陛下、光宗陛下、熹宗陛下遗旨,有些事情刘某不愿搭理,既然今日发生了弑帝惨事,还事牵我驸马府,有些事情总是要做个了结的。” “皇奶奶、诸位娘娘、王爷、内阁阁老,六部尚书、司礼监大公公们,就……一同入殿吧。” 刑部侍郎何如宠突然大步上前,向郑贵妃一礼,看向刘卫民,大声道:“刘驸马,此事事关弑帝大罪,又事牵涉宁德驸马府,本官以为,镇国公当自行避嫌以示司法公正,当严查……三司会审后……” “掌……嘴。” 刘卫民一脸冷淡,数名净军上前。 “你……” “啪啪……” 净军可不管他是何人,有何种官职,或是民间有何威望,刘卫民没有说多少下,司马礼亲自上前掌嘴不停。 “啪啪……啪!” 木板碎裂,刘卫民摆手,净军照着下颌碎裂的何如宠胸腹就是重重一拳,拖着连惨叫都不能的何如宠扔出乾清宫门外,众人沉默畏惧,郑贵妃却微笑点头,也不开口阻止。 “身为刑部大员而眼瞎目聋,也不知是如何居于朝堂的,诸位进了乾清宫也好,转身离去也罢,刘某不管,也不问。” “但再敢胡言妄为,别怪刘某以天子剑斩之。” “哼!” 刘卫民心下知晓这些老混蛋们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人的骨头有几两硬度。 刘卫民冷哼,一手搀扶着媳妇,一手搀扶着丈母娘,没人敢上前阻拦一步,外面的骚动早就引起了殿内之人的恐慌,张嫣和一干大舅哥遗妃全惊恐站起,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朱由检心下恐慌,拿着个利剑压着不哭不闹的慈爝脖子上,一个小小孩儿,脖子上竟然压了两柄利剑,小喜儿死死咬着嘴唇不敢乱动,唯恐一动会伤了怀里的慈爝,自己脖子上的利剑却不管不问。 刘卫民搀扶着两人入殿,一群手持利剑的宦官、宫女不住后退,最后被紧紧压缩在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和两个孩子周围。 不理会眼前利刃,只是将岳母、媳妇安坐在椅登上,看向双眼含泪的儿子,突然咧嘴一笑,大拇指高高挑起。 “男人!” “够种!” “爹爹……呜呜……爹爹……” “呜呜……” …… 刘卫民一阵无奈苦笑。 “爹爹刚刚还夸赞爝儿够爷们呢,咋还哭上了,可有些丢了咱爷们的脸面啊……” “闭嘴——” 朱由检大怒。 “狗贼,闭嘴——” …… 双眼渐渐微眯…… …… 随手拉过太师椅坐下,抚摸着大舅哥亲手打造的椅凳,心下一阵感伤,良久…… “第一个选择,杀了我儿,老子亲手活剥了你,如同太祖活剥了反贼蓝玉,刘某会将你的人皮,屋内所有人的人皮,每一个参与者的人皮仔细保存,会专门为你们建造一个馆阁……小心保存,会让所有愿意观看之人观看。” “至于大明国的帝王,你不用担心,刘某会谨遵神宗陛下、光宗陛下、熹宗陛下遗旨,召集所有宗室子孙,公开、公平、公正,不记名投票选出大明朝帝王。” 坐着的一干亲王、郡王们身体巨震,秦王大怒,指着朱由检大骂。 “狗贼朱由检,立即放开皇长子!若敢伤了皇长子分毫,全天下朱姓子孙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朱由检大怒,之前都说好了的,一起干倒威胁到了朱姓江山的混蛋,这才多久,竟然当面反水了。 “朱存枢你混蛋——” “爹爹……疼……呜呜……” 朱由检心下惊恐,手中利刃不由紧缩一分,一道血丝自儿子颈间滴落,儿子哭闹,媳妇死死咬着手臂,低头的刘卫民毫无所觉。 “第二……” “爝儿为帝……刘家寨、驸马府的一切一切……自此归入大明王朝,宁德驸马府上下人员,自我流放大明岛,无大明朝君命,大明朝非生死之时,宁德驸马府之人不踏入大明朝本土一步。” “包括刘某,包括公主朱徽妍,包括爝儿生母张氏,终生不踏大明朝本土一步。” 群臣震动,宗室惊骇,全痴痴呆呆看着低头双手交握的男人。 “第三条路……” 刘卫民冷脸抬头,看向朱由检,看向张嫣,看向一干内阁、六部大臣,目光落在张嫣娇媚周正脸上数息,最后才看向慌乱中略带倔强偏执的朱由检,很想无情讥讽…… 真的很想,难以抑制的冲动。 知道后人是如何评价两人,但他从来没有将两人当一回事儿,一个除了有个无赖的父亲和自幼照顾弟弟外,剩下的也就是美貌了,十五岁入宫,她懂政治吗?懂治理一个国家何其难吗?除了扶持了一个极为愚蠢偏执的混蛋外,一个可以拿出手的政治智慧都无,偏执狂更不用说了,也就国破时可圈可点,余者刘卫民还真没看出来。 自打一开始,宁德驸马府就不怎么与两人对付,看着两人,心下却想着大舅哥,强压下胸中怒火。 “第三条路,老老实实放了老子的孩儿,大明朝的皇帝你想坐,你……你们觉得可以治理好大明朝。” “可以!” “老子带着老婆孩子去关外,爝儿年纪太小,也没能力做大明朝皇帝,爝儿今年三岁,老子给你十五年时间,刘家寨所有产业,人家纳税,我家就纳税,他人不纳税,老子一根毛都不会给你!” “刘某自今日起,只管自家一亩三分田,百姓也好,朝廷也罢,你们自己爱如何如何!” 刘卫民翘起二郎腿,看向一干面色微白大臣,冰冷无情。 “爝儿是皇长子,这点谁敢有任何疑义,谁敢说任何一个不字,老子就砍谁一家老小的脑袋,株连九族!” “皇长子,本就该继承大明朝帝位,只因刘某是陛下的臣子,君命臣不敢违,炅儿出了意外,刘某甚是心痛,至于是谁……” “你们自知!” “十五年……” “刘某的要求不高,十五年内,朝廷内外库余财五千万两,关内十三道基本平和,天下就还是你的天下,刘某带着儿子离开大明朝,刘家寨所有产业全都归你,自此不踏入大明朝本土一步。” “可若十五年后……” “没能让我驸马府满意,自个找个歪脖子树上吊谢罪,也算……给炅儿讨回些公道!” …… 刘卫民起身来到郑贵妃面前,蹲在她脚下。 …… “皇奶奶,可否满意?” 郑贵妃一脸复杂看着他,看了许久,伸出手臂拍了拍他头顶,深深叹气一声。 “罢了罢了,反正皇宫待着也是无趣,皇奶奶随你去关外吧……” 刘卫民眼角有些湿润,沉默良久…… “皇奶奶……或许……这一去……可能就永远不能回来了,皇爷爷会……会不会怪咱……” …… “没事儿。” “皇奶奶在哪,你皇爷爷就会跟着在哪,走不丢的……” “陛下,你没能看着炅儿,可别再看不住爝儿了,咱家……咱家可就这一根苗了……” “一群混账东西……你们……你们三个……三个在天上看着都看不住!” “爱跟着跟着,不爱跟着拉到,老娘自个守着爝儿!” “无能的老混蛋……” …… 狠狠擦拭了下眼睛鼻涕,刚一起身差点摔倒在地,刘卫民忙一把搀扶住,一帮抹泪妇人相互搀扶着就要离去…… “爹爹……” “呜呜……” “娘亲……” “呜呜……” “爹爹……娘亲……呜呜……别不要爝儿……娘亲……爝儿……爝儿听话……爹爹……呜呜……” 听着儿子哭喊,刘卫民的心差点被撕成了粉碎,仰天看着天上模糊身影,老泪纵横…… “也……也不知你……你咧嘴个啥……啥劲……啥劲儿……” “满意了吧?” “臭……臭小子……满意了吧?” “炅儿没了……你……你……你他娘地还……还咧嘴看着……看着老子……干嘛?” …… 看着淡淡虚影,看着咧嘴朝他灿烂的虚影……刘卫民差点崩溃了,坚挺的身躯佝偻,一手搀扶着皇奶奶,一手搀扶着老泪纵横的媳妇,佝偻的身体不再挺拔,无人敢上前,无人敢阻拦,儿子拼命哭喊挣扎,脖颈上鲜血浸湿衣襟…… 只留下…… 一群混乱厮打王公大臣…… 秦王、晋王、庆王、韩王……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几十位亲王、郡王指着朱由检大骂,拼命上前欲要厮打,全盯着年幼朱慈爝脖颈上利刃。 一干大臣们拼命阻拦、厮打,唯恐几十个亲王郡王伤到了关乎天下命运的三岁娃娃,王公勋贵大乱,数百群臣大乱。 嘶吼、怒骂、揪扯厮打…… 方从哲却只是看着一干妇人相互搀扶,只是呆滞看着不再挺拔身影…… “老……老夫……该……该死……” “噗……” 一口鲜血喷出…… 第470章 朱由检赢了 (第二章,下午还要一章,发上一章时,忘了感谢朋友,还没一次有昨日给的月票这么多过,谢谢。) …… 大明天启六年,五月初五,耀星降世,毁房无数…… 十一日,宫女刺帝,帝殇…… 十四日京乱,镇国公入京以镇…… …… …… “爹爹!” “娘亲!” “太太……奶奶……” 六月初一,困在皇宫的儿子终于回到了刘家寨,一会儿跑到爹爹身边,一会儿又来到娘亲身边,下一刻就又窜到了太太、奶奶怀里,除了脖子上一道淡淡红印外,一切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 魏忠贤不再是什么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如今的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奴,只是儿子身边的大伴老奴,客巴巴也大差不多,成了儿子的嬷嬷。 两人只背着个包裹前来了刘家寨,看着诚惶诚恐的两人,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客巴巴也就罢了,顶多是个乡村妇人,除了富贵后眼睛长在头顶外,公允的讲,她照顾大舅哥还是尽心尽力的,关键是魏忠贤这个老混蛋,相比一般的朝臣,他更加认可弓着身子的老混蛋。 按照所知晓之事,大舅哥应该是天启七年才因落水病逝,他的出现很可能打乱了原有的轨迹,致使大舅哥提前遭了难。 大舅哥身上有诸多弄不清的疑点,有人说客巴巴寻了几个有了生孕的妇人送入皇宫,按照他对客巴巴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有,却也不是很大,眼前的妇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弄些龙卵汤给大舅哥,所谓的龙卵就是驴卵,民间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之说,宦官因身体原因,阳气素来差了些,每临天寒冬日,有权有财宦官们就喜欢弄些驴卵进补,有时候一副价值十两之多。 按照购买力计算,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六百RMB,十两就是六千之多,是极为珍贵之物,大舅哥身体并无大碍,他所知道的是天启五年落水,一年半后方病逝,就因天启五年刘卫民离京时没有发生落水之事,也就以为此事不会再发生,可偏偏就出了意外。 天启五年落水,之前的子嗣皆未能保住,为了大统继承,趁着多播种也是可能的,甚至在最后病重时,提出哪个孩子出生为男即为太子,若非因张嫣介入之故,或许也就没了崇祯帝之事。 既然有这么一回事情,很可能就是真的,他根本不信刑部证词啥的,严刑逼供下,一干女子且不说能不能撑得住,撑得住又如何,按手印画押还不容易? 落水饮“仙药”而死,更是屁话,肺部受损,清肺润肺之物大多都是甜的,中医上所言,清热解毒的药物,气轻类药物,比如薄荷类气性药,多清口舌、咽喉上焦热,之后则稍重多汁的,比如冬瓜、梨、冰糖类清肺润咳,再之后则是清下焦热,气重味苦,诸如黄莲清肠胃热。 所谓的甘甜“仙药”润肺止咳并无过错,有错的是人,是没有有效抗菌素。 大舅哥身上谜团太多,但这一切都随风而散,大舅哥的落水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根本没有给他一年半的时间。 魏忠贤见他盯着手里纸张已经有了一刻钟,瞳孔却有些涣散不知在想着什么,犹豫着问道:“驸马爷,信上……信上如何说的?” 刘卫民回了神,微微摇头说道:“也就这回事儿,别的乱七八糟的你就别想了,朝廷的事情你知道的多一些,今后你就是刘家寨的大管家,朝廷的事情不许过问,记着了,任何关于朝廷的事情都不许过问!” “净军、御马监、漕帮皆归入你门下,守着慈爝的家业就好,该如何就如何,其余的不许过问,若让老子知道你乱了规矩,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魏忠贤心下大喜,忙弓着身子说道:“驸马爷放心,老奴绝不会让人占了陛下一丁点好处!” 听着“陛下”两字,刘卫民并未开口阻止,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一场席卷了半个天下的民乱,这几年他平定了不少民怨,但这还不够,想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想着一些只能是了无用功,心下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还是朱由检赢了,他给出的三个条件,朝臣们还是选择了最后一个,儿子朱慈爝为帝与朱由检为帝看起来差不多,实则相差很大,儿子为帝,所谓的“卫民党”必然占据着朝廷政治,尽管得到了他的所有财富、权利,可这些也只是他遗留给儿子的财富,而朝堂上的大臣们却无法得到,甚至还会被罢职回乡,会由更加强势的卫民党征纳所有人的赋税。 朱由检用了半个月,赐爵封赏、官职、田庄、财富……反正好处许诺了一大堆,朝廷也逐渐平静。 本不该回京的沈允婻回了京城,很是恼怒置气了一日,也不知朱徽妍与她说了些什么话语,也不再理会他,反而一群女人坐在一起包着牛肉水饺。 “公主,宫里的王公公来求见。” “不见!” 不等朱徽妍回答,沈允婻一脸冷意怒哼。 “告诉王公公,刘家寨不问天下事,今后就不用前来了。” “小人这就令人赶走。” 前来汇报的老何转身就走,对宫里发生的事情尤为恼火。 “哼!” 沈允婻冷哼一声表达不满,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也没太大解决之法,想保住儿子就必须做出让步,尽管很憋屈,儿子没了,杀了朱由检也无太大益处,反而坐实了弑帝之事,越是知晓,心下越是恼怒。 “妹妹也莫要恼了,爝儿安然无恙就好。” “也就老爷是个傻帽、傻瓜,换了他人,早砍了他的脑袋!” 刘英儿、徐娇抬头看向双眼依然红肿的张氏,对沈允婻嘴里的“姐姐妹妹”反而不是太在意。 “三姐也别太过担忧,该是爝儿的终究还是爝儿的,爝儿现在还年幼,登基也还治不了国。”刘英儿一边手捏着面皮一边说了句。 沈允婻对刘英儿称呼张氏“三姐”很满意,人却看向徐娇。 “三妹之事是个教训,四妹要以此为戒,别以为杂七杂八的江湖人可靠,随意在寨子里寻几个人也比自以为稳妥的人可靠,寨子规矩多,以军法治人,再加上咱家的恩义,时间长了,人也可靠的紧,远比心眼颇多的江湖人可靠。” 徐娇微微点头,心下叹气一声,在自家老爷回寨子没几日,朱由检就送来了三百多个脑袋,皇姑寺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朱徽妍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张氏,说道:“闻香东大乘教、皇姑寺西大乘教,许多事情外人也不得而知,东大乘教立教较晚些,却也参与了擅闯东宫欲要棒杀父皇之事,西大乘教更为过分,我大明朝立国两百年,至今也从无宦官刺杀皇帝之事,嘉庆之时却差点动摇了我朝根基,如今又做了如此之事,三妹今后不许再与之交往,相公恼怒可还没过去呢。” 张氏不敢多言,默默点头。 “三妹记下了。” 西大乘教创立于明英宗之时,是明英宗与瓦剌大战,兵败被俘虏之后,一个姓吕女子救帝时,帝感其恩建皇姑寺立教。其后皇姑寺毁于嘉庆之时,后又因明神宗生母李太后再次兴盛。 许多事情不得而知,但刘卫民知道,土木堡之事与白莲教有关,后来因鞑靼被迫送还十余个白莲教之人,以此条件才开了市易之事,由此也可见朝廷是多么愤恨白莲教之人。 英宗被俘,一女子凭啥能救他?事前御驾亲征时出现阻止,以民阻止,岂不知御驾亲征就是为了边关安稳?嘉庆之时又因何毀教? 皇姑寺皆女流,还多是宦官宫女信奉,至始至终他也没太过过问,神宗陛下生母李太后都成了九莲圣母,宫内谁又能知晓会有多少人信奉? 皇姑寺比罗教、黄天教、闻香教更加激进,不再是神灵的代言人,而是无生老母直接转世,是神灵直接教人治人,神灵言出法随,远比神灵代言人更具诱惑力。 皇宫对宦官、宫女约束颇多,孤独寂寞无法避免,信奉些佛道寄托也多是件好事,可这种事情又很容易被一些妖魔鬼怪利用,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可以娱乐的事情太少,无法满足内心空虚之故。 沈允婻过往就表明这个女人个性十足,对教派之事极为不屑,说道:“也就老爷瞎折腾,没事儿又撰写个什么宗教渊源干啥,这下好了,没由来招惹了如此多的是非,连西夷大鼻子都寻上了门。” 朱徽妍笑道:“理不辨不明,报社诸多儒家书生,若不与他人争吵几句也不会舒坦的,由那些老爷子清正些我大明朝百姓头脑也没什么不好的,也省的他人利用教派再害了无辜之人。” “姐姐,今后……咱们真的要前往关外苦寒之地吗?刘家寨、学堂、钱庄、江南和船厂又该当如何?”刘英儿有些担忧说了句。 妇人将包好的饺子收起,刘英儿忙递了湿巾,朱徽妍一边擦拭手掌一边笑道:“魏公公在宫内多年,管着寨子没太大问题,二妹还是寻个合适之人照看江南吧,女人不能老在外面飘着,有了孩子,有个寄托后,再管事儿也不迟,咱家的产业颇多,就怕二妹烦不愿呢!” 听了这话语,不知经过多少事情的沈允婻也心跳陡然加速,目光竟然闪躲起来。 “姐姐……妹妹……妹妹全凭姐姐安排……” 刘英儿、徐娇不由相视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也脸颊绯红低头扭捏不敢多言。 第471章 五百万两…… 老何双手拢在衣袖中,挺着身子看着眼前宫内大宦官,见他微躬着身体,眼中满是浓浓不屑。 “王公公,公主殿下说了,今后朝廷也好,百姓也罢,就是九边军卒,那都是朝廷的事情,与我驸马府没了一丝关系,至于公公所说……那也只是十五年后才可能与大公子有些关系,当然了,这也只是可能,或许公公的主子真的雄才大略,真的是一代雄主也不一定呢!” 老何自辽东时就是刘卫民手下管事,管着军中吃喝,刘家寨所有产业都是一砖一土盖起来的,朝廷啥都不付出就想夺了过去,这让年老的汉子极为厌恶,对差点伤了自家大公子之人更无一丝好颜色。 王承恩知道刘家寨人的愤怒,身子依然微躬,沉默了数息,叹气道:“刘家寨所有田地、产业……朝廷不敢触动分毫,只是……只是朝廷夏粮赋税尚未送入朝廷……” 老何微微摆手打断,随意说道:“税赋入不入内外库与我刘家寨何干?若真吃不上饭,可以按照规矩向钱庄借贷也就是了,当然了,钱庄有钱庄的规矩,若无足够的价值抵押,无足够的信誉,钱庄也不会借贷给任何人。” 王承恩心下轻叹,他不是没有前往钱庄,只是钱庄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欲要以税赋抵押,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答应的,沉默许久…… “镇国公之前答应以千万两购买关外田地,给予有功将士赏赐,不知……不知今日可否依然算数?” 王承恩咬牙说出,老何一阵阴沉。 “大帅每一句话语,落在地上就能砸出一个大坑来,可王公公,你自己拍拍胸口,原本是功臣,是讨贼功臣,如今却犯上作乱,欲要害了先皇亲命一品大臣、一品公爵、天下兵马大帅,公公以为他们还算是功臣吗?” “还有!” “一千万两,大帅本就是先皇亲命鞑靼、女真诸部关外总管,一千万两给朝廷也好,不给也罢,大帅夺了关外之地,朝廷无一两银钱奖励,无一两银钱支持,给不给朝廷,朝廷都无任何资格开了这个口。” “当然了,朝廷困难,大帅早先年给朝廷弄来的三千万两银钱,如今也早已被朝廷浪费光了,一千万两本是大帅准备给炅儿陛下的礼物,大帅与先皇情若兄弟,炅儿陛下年长后,别说一千万两,就是万万两银钱,但凡炅儿陛下开了这个口,大帅也毫不吝啬,因为……炅儿陛下是先皇幼子!” 老何深深叹息一声,摇头叹气。 “炅儿陛下身遭毒手,大帅不在乎他人是否泼了脏水,不愿追究也只是因为事涉先皇亲族兄弟,可总要给个交待吧?” “昭狱如此重地,妖人之首都能逃脱了,王公公,您老不会还想着……再将刀子架在大公子脖子上吧?” 王承恩心下深深叹息一声,默默从怀里拿出一柄短刃,一旁的半大娃娃随从大惊,忙从怀里拿出短铳,老何却面不改色摆了摆手。 “老头子年纪一大把,还真想见识下公公手段。” 王承恩沉默不语,手起刀落,短刃已经刺穿了手背,额头冷汗顿时直冒,颤颤巍巍将染了血的短刃送到老何面前。 “老奴差一点伤了大皇子,自知罪孽深重,今日前来不敢求活,只是想与镇国公、公主言语一声,妖女逃脱……却非陛下有意为之……” “啪!” 老何一巴掌拍飞短刃,神色不冷不淡。 “有意为之也好,自个逃脱也罢,这些都与俺们没任何关系,装可怜也好,苦肉计也罢,对俺们也没丝毫用处,也别怪大帅、公主没给他机会,王公公回去告诉他一句话语,五百万两龙票……自此他与大帅、公主再无任何因果,大明国今后十五年内会如何,那都是他,都是你们的事情,希望……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老何背着手臂自顾自走入城门,半大小子临转身时,嘴里还不满冷哼一声,高大城外也只剩下了王承恩和一干低头不语宦官。 皇宫大清洗,愿意跟随着刘卫民或是说朱慈爝的宦官高达三万,两宫娘娘更是一扫而空走了个干净,朝堂上所谓的卫党也一一请辞…… 乱糟糟了半个月朝堂才略显稳定,结果却发现最大的问题是没银钱。 为了稳住朝臣,朱由检重新启用赵南星、朱国祚、高攀龙、杨涟、汪文言、魏大中一干东林党,再一次罢去税监、矿监、河监,商业赋税也不再提,可银钱从何而来? 夏粮税收未入府库,九边、朝廷吏员已经四个多月未有饷银、俸禄发放,朱由检满嘴是火泡,一脸阴沉、焦躁来回走动,内阁、六部尚书眉头紧皱,全等待着王承恩送了消息。 “陛下,王公公回来了。” 小宦官一阵小跑,直到乾清门前才放缓了脚步,与门外小宦官低声说了句,低头跪地说着王承恩回宫之事,朱由检精神一振,急声道:“快,快将大伴唤入殿中!” 王承恩入宫后稍微包扎了下受伤手掌,这才脚步急匆匆前来,好像知道殿内有诸多大臣一般,低头碎步来到朱由检身前跪下,见他手掌透出的殷红,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下一刻更加焦急问起银钱之事。 “那……公主可曾答应了?” 王承恩听着话语,心下微微一叹。 “公主说,山海关军卒本应有功,本该予以赏赐,却因欲要作乱反叛,故而以功抵罪,不罪不赏,今之关外田地仅以……仅以五百万两购之……” 朱由校听到“有钱”心下顿时一松,随即又有些不满。 “关外田地无数,六皇妹仅以五百万两购之……也……也太便宜了些,明日你再去一趟,就说五百万两太少了,至少……至少要八百万两!” 兵部尚书本应是王化贞,最后却成了被刘卫民赶出山海关的袁崇焕,听了皇帝话语,也不由微微点头,亦是不满道:“陛下所言正是,关外良田无数,价值何止万万两,五百万两确实少了许多。” 内阁吏部尚书施凤来皱眉看向礼部尚书来宗道,犹豫说道:“陛下所言甚是,五百万两银子是少了些,可……京中已近半年未有俸禄发放了,九边将士亦无法再拖延,此时公主还尚在京中,再过几日……一旦前去了关外……臣恐天下有变啊!” 朱由检眉头微皱,看向赵南星说道:“赵阁老以为如何?” 朝廷一个萝卜一个坑,上位一人就要下去一个,在这场动变中,除了崔呈秀、魏广微倒了霉外,其余的都是功臣,而东林党又一大堆重返朝堂,怎么办? 一些资历稍浅的只能让位,让位也不是这么轻松容易的,至少也应有所补偿,爵位就成了最佳的补偿之法,也随之增加了不少勋贵。 吏部尚书施凤来、礼部尚书来宗道、左都御史冯铨、礼部左侍郎张瑞图、礼部右侍郎刘鸿训、吏部左侍郎周延儒、吏部右侍郎李标、户部左侍郎钱龙锡、刑部侍郎何如宠虽都是文人,但这些人都是被东林党、五党打压了几十年、十几年的边缘之人,本应该因朝廷动荡有功后更进一步,但因东林党诸人入朝,反而让赵南星以大学士之名为了首辅,朱国祚以南京礼部尚书为次辅,另有杨涟、袁崇焕入阁,原本边缘之人除了增加了个伯爵俸禄外,要么原封不动,要么略有降低,也因此,这些人并不怎么喜欢东林党的入朝夺权之为。 礼部、吏部、都察院是最易于入阁为辅的,结果除了礼部来宗道、吏部尚书施凤来入阁外,余者都没进入内阁,赵南星以中极殿大学士入阁,朱国祚以南京礼部尚书入阁,杨涟以都御史入阁,袁崇焕以兵部尚书入阁,东林党再次势重。 看着施凤来脸上的阴沉,赵南星知晓他因何不满,沉默片刻,抱拳道:“老臣以为施阁老所言所虑甚是有理,朝廷此时当以稳妥为重,当以清明吏治为首。” “陛下,各官衙吏员少则两三月,多则三五月未发放俸禄,京城遭耀星砸击之难,毁坏屋舍甚众,至今尚有近二十万百姓无居所可住,还请陛下予以赈济!”户部左侍郎钱龙锡上前一礼请奏。 袁崇焕沉默上前,抱拳奏道:“陛下,九边将士亦有数月未有饷银下发,京营十二营皆需银钱发放。” 司礼监掌印曹化淳眉头微皱,说道:“刘驸马已于大板升城立府镇守草原,九边将士也无需如此之多,陛下是否需要裁撤一些,净军已经裁撤,但御马监却需奉养……” “臣反对裁撤九边之卒,御马监却无需继续奉养,净军、御马监……” “老奴不赞同袁尚书之言,净军、御马监已减大半,所余者皆陛下忠心之人,所需俸禄饷银仅需以往之半,如何还可再减?反倒是九边之卒,刘驸马已于关外镇守鞑靼,九边军卒除原戍边卫所自养军卒外,当各自归反原卫所,以此减国赋之困。” 曹化淳躬身说道:“刘驸马虽行事霸道,于国却有大功,此时再言驸马之危已有不妥,公主不日即往关外镇守,北方已无需国帑耗费,十五年之言……老奴以为陛下当励精图治,当已百姓福祉为己任!” 第472章 天下初稳【三章】 “哼!十五年……曹公公,陛下乃我大明朝君王,岂能由他人胡言乱语?” 袁崇焕一脸恼怒,曹化淳眉头微皱,看向一干同样微皱眉头之人,想要开口劝解,最后却默默一礼退回站位不言。 若宗室贵戚、文武大臣未见到三位皇帝遗诏也就罢了,见过后,最为反对朱由检为帝的就是那些宗室们,以不记名投票选出大明朝帝王,这就意味着,任何一位宗室都有可能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当然不愿意朱由检为帝了,更愿意让他成了一具人皮。 朱由检也不敢将刘卫民的威胁当一回事儿,沉默许久,微微叹息道:“就如此吧,五百万两就五百万两吧,先以国朝安稳为重,至于九边军卒……方……” 朱由检刚要开口“方侍中”,抬眼却见人群中哪里还有方从哲,门下监更是没了踪影,又是一阵沉默…… “朕考虑良久,以为皇兄当年因事立起门下监颇有些道理,不宜就此……” “陛下,国朝今时尚且冗员颇多,老臣以为上贤下良,陛下能躬身任事,朝臣亦能安稳行之,自也无需门下监。” 赵南星开口,朱国祚点头。 “老臣以为赵阁老所言甚是,上行下效,陛下为贤君,下臣亦是良吏,清明吏治、裁撤冗员、减免赋税恢复民力、裁撤扰民贪婪税监为先,今岁二月,苏州府因贪婪阉奴税监而激起民愤,陛下初牧天下,当先严明礼法,以国事安稳为重。” 吏部尚书施凤来等人相视后,也不开口反对,只是微低头颅,嘴角微微上翘不屑。 赵南星、朱国祚开口,一干大臣要么微微点头赞同,要么低头不言,反正全都不开口反对就是了,反而朱由检眉头却微皱了起来,见一干大臣躬身抱拳,最后也只能无奈点头。 “诸位皆忠国事民之臣,朕以为诸位之言甚为稳妥,就如此吧。” 说着又看向弓着身子的王承恩,说道:“五百万两银钱暂入内库,待吏员各处所需银钱上奏后再予以下发。” 王承恩正要躬身,户部尚书郭允厚却上前拱手说道:“陛下曾言内库多为贪鄙宦官,多有贪墨国帑之事,尤为深恨之,售与公主关外田地所得之银,由此入内库是否有些不妥?” 朱由检一愣,忙看向低头不言的曹化淳,又看向王承恩,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日自不与往日相同,因乾清宫一拖烂事让不少人尤为不满,如今也只有用恩义缓慢拉拢,钱财归入户部,还如何让人山呼“万岁”跪倒在地? 因内库是皇帝的私财,自内库发放银钱者,谓之赏,谓之君恩。 同理,外库乃国之财,招募吏员、兵卒、反哺受灾之民,本就是理应之事,干一日活得一日银钱,天经地义,若一定要说有恩义,那也是国之恩。 君恩,国恩,看起来没啥区别,但有时里面差别很大,正如此时的朱由检,反对者不少,若只有国恩而无君恩,大臣们可以效忠国事而对他话语不理不会。一帮老狐狸自然也知晓里面的差别,但外库空空如也,也不得不开口力争。 王承恩见皇帝看了过来,心下哀叹,向郭允厚正色一抱拳,说道:“正如郭尚书所言,陛下尤恨贪鄙之奴,但宫中此时已然清明,贪鄙之徒皆因利离去,今日内廷皆清正之人,当不至于发生陛下、尚书所忧之事。” 郭允厚刚要开口反对,朱由检忙点头说道:“大伴所言甚是,此事就如此吧!” 唯恐郭允厚和其他人在此事上纠缠,朱由校忙起身摆手。 “诸事繁多,众爱卿还需勤勉任事、造福于民,朕还有些事情要寻皇嫂商议。” 说着,朱由校不等他人开口,忙急匆匆大步离去,自去慈宁宫不提。赵南星等人一脸沉默,郭允厚却哀叹连连。 “内库丰盈,外库却空空如也,奈何?” 施凤来等人见皇帝离去,默然起身就要离去,赵南星突然开口。 “诸位大人,今时国朝困顿,须合力共渡难关,可否?” 朱国祚、杨涟、高攀龙等人一愣,全抬眼看向施凤来、来宗道、冯铨、张瑞图、刘弘训、周延儒、李标、钱龙锡、温体仁、黄立极等人,更甚者露出鄙夷之色。 一干人等沉默不语,温体仁终于混了个侍郎,见他人不语,微微上前两步,向赵南星微微拱手,笑道:“赵阁老所言甚是,此时正值同心协力之时,我等自当尽心尽职,就是不知是否令赵阁老满意。” 赵南星不着痕迹看向司礼监掌印曹化淳,沉默点头。 “尽心尽责……说的好,只要我等皆尽心尽责,陛下就再无忧虑。” 或微笑点头,或沉默不语,最后也只剩下沉默不语的曹化淳。 “唉……” 一想到今后之事,曹化淳就是一阵哀叹,他知道,没了阉党,没了卫党,朝廷也休想一时安稳了,可他哪里知道,接下来的争斗会愈加残酷。 众臣微笑点头、拱手…… …… 儿子被扣,遭了罪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的决定太过突然,今后的重心也必然需要转移,一连数日召见手下管事,先行将一些粮食送去关外,刘家寨所属工匠一分为三一部分要送去大明岛,一部分要前往辽东,该分流的必须分流,净军、御马监包括漕帮则留在关内,一场饭食吃下,江南主事也选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罢了职的南京镇守太监崔文升,而江北则全权交给了魏忠贤,至于山东、江浙、福建、广东四大水师副督,同时带着能带走的大舰离港,常云领水师连同卫所家属两万七千人居于苏禄吕宋,为苏禄水师都督;胡梦麟领军民四万,为安南水师都督;俞咨皋领军民三万五千人,为小琉球、琉球国都督;陈九思领民两万入南美,为大明南美洲提督,余广领军民两万七千入北美,为大明北美洲提督,再加上刘卫诏为马六甲总督,刘卫民自己给自己盖了个大明水师大总督大印,名下领登莱、小琉球、苏禄、安南、大明岛、南北美洲、冰州、北方、马六甲九大总督,另有太平洋、大西洋两支大洋远洋舰队。 两大洋舰队一者入美洲,一者入西夷,为了将重心放在大明岛,两大洋舰队主港设在大明岛,拥有停驻港口近百,是刘卫民手下最精锐的两支水师舰队,担负着威慑、贸易、殖民拓土重任。 朝廷正乱七八糟时刘卫民的八百里加急已经送到四大水师们手里,考虑再三,四人不约而同全都带着愿意离开的军卒出海,四大水师只给大明朝留下一些两三百料小船,连海上巡逻都极为困难。 江南造船厂最终还是由朝廷占有,江南富商集资了一百一十万两还给了卫民钱庄,海贸司、江南织造依然还在手里,在刘卫民带着儿子媳妇和无数物资工匠前往关外时,朝廷在山东、江浙、福建、广州开设了四处海贸司,但无论他们自哪一处出海,海上巡逻的灰色狼旗都直接登船,没有刘卫民名下发放的旗牌,无论是谁,一律十倍以往税率征收,无数商贾上奏弹劾,朱由检桌子拍坏了好几个,商贾们最后还得老老实实去刘卫民名下海贸司缴纳税赋。 刘家寨一时混乱无比,但各管事颇为用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有刘卫民强压着,朝廷任何刘家寨名下产业都不敢轻易碰触,五百万两银子交接极为顺利,王承恩随之也送来了一份私人田地契约。 五百万两入账,群臣提起的心也终于放进了肚子里,小半年没发放俸禄、兵响,五百万两仅仅只是一个月就发放一空,各种赏赐之下朝廷也稳定了许多。 因李家与刘家老大刘卫山的关系,广宁卫李家并未参与袁崇焕之事,未参与山海关的将领、军卒们该赏赐的一律发放,山海关关押着的殿前新军也予以发放赏银,余者屁都没有,除了分了些田地外,山海关数万军卒啥奖励都无。 自个被小旗、总旗、百户……军将强押着堵住大总管,大总管恼怒,只给自个分了田地,不仅卫所屯田有地,除此之外也分了五十亩家田,可关键是人家幼军人人分了小百两,就是没上战场,只是拉运物资的民夫还一人得了十两银子呢。 大总管恼怒,想骂娘也没法子骂到大总管头上,百十个军卒代表跑到京城,跑到兵部闹腾,等了一个月,带着的钱粮也吃光了,一怒之下打上了袁尚书门前,差点没被京营军卒砍了脑袋,一人抽了二十鞭子,若非刘家寨可怜他们给了银钱返乡,能不能要饭回了辽东还是个问题呢。 去的时候个个生龙活虎,回来时瘦骨嶙峋跟个叫花子似的,当夜无数暴怒军卒就把原本的小旗、总旗、百户……大大小小军将家门全砸了个遍,事儿闹得很大,成了山海关总兵的刘卫山也无法压的住,最后每人发了三十两银子,算人人得了一首级赏赐,此事才算平定。 自此,朝廷军将再无法调动辽东各卫所军卒,刘家之人进出山海关也无人敢稍作阻拦。 第473章 重新做新郎,重新洞房花烛夜 朝廷几如无底洞,五百万两银子仅一个月即发放一空,刘卫民也不再过问朝廷之事,随同入关的军卒高达六万,民夫家小啥的也有小十万,入关时正是七月之时,而大明朝再次多地发生地龙翻身,不仅地龙翻身,江浙更是发生了洪水灾祸。 朝廷邸报只是说靖江突然刮起狂风,刮风就刮风吧,又不是无风三尺浪的大海,怎么就说刮风就将河堤冲坏了呢,显然是常年未加固河堤之故。 邸报是邸报,得了消息他也不管,他自个的事情还忙不完呢,赤着上身,儿子、儿媳们全拿着小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刨着泥土,远远的就见一人披着甲胄提着篮子跟在媳妇身后,还以为是谁呢,待看清来人后,继续弓着身子刨着土坑。 “娘……娘……” “阿妈……阿妈……” 一见是朱徽妍,儿子、儿媳们全丢下了锄头跑了过去,就是羊驼小白也一溜烟紧跟在后。 朱徽妍看着一群娃娃跟个泥猴子似的,来到他身边不住埋怨。 “自个来挖地基也就罢了,带着孩子们前来作甚,一个个全成了泥猴子……赶紧擦擦手,吃点东西!” 刘卫民用力将铁锨插在地上,跳上土坑也不理会媳妇的埋怨,而是看向后面的马飚。 “怎么这时跑了过来,你马家不怕朝廷怪罪啊?” 马飚忙行了一礼,将腰间水袋拿了出来,一边倒着水让他清洗手掌,一边叹气道:“今岁山西地龙翻身,大同遭灾颇重,长城都塌了,灵丘更惨,整个城内就无一处完好屋舍。” 刘卫民无奈叹气。 “房子倒了再盖上,百姓无居所,暂时就将军帐拿出来先顶上,山西少雨多旱,也幸好此时并非寒冬之时,百姓就是光着膀子睡在外面也无碍。” “这种事情看起来遭灾很大,实际上却是赚取民望最佳之时,你马家深受萨尔浒之事影响颇多,此时正是最佳之时,花费无需太多,无非是让军卒多出出力气,领着百姓重建家园,你不带着人赚些民望,咋还跑来了呢?” 马飚一阵叹气,说道:“大总管在山东所做之事,我马家又岂能视而不见?只是……朝廷已经罢去了家父总兵之职。” “嗯?” 刘卫民一愣,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沉默片刻,叹气一声。 “罢去就罢去了吧,朝廷的事情也不能挡着,本总管给你马家五千卒的定额,镇原玉林、镇虏两卫,有些事情不能只盯着眼前,总有再起之时。” 来之时心下担忧,听了这话,马飚一阵狂喜,忙抱拳说道:“大总管说的是,末将代家父谢过大总管之恩,定会守好了玉林、镇虏两卫!” “唉~” 想着今后之事,刘卫民一阵头疼,最后还是决定不去管他,有些事情或许就是老天自己决定的新陈代谢。 朱徽妍见他情绪低落,知道他担心着什么,犹豫着说道:“若真的会死无数百姓,是不是……是不是帮一把?”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根深蒂固,除非是你家相公取而代之,夺了你家江山,否则很难将一些人外面的硬壳敲碎,或许……静静看着也并不见得是件坏事。” 马飚心下大骇,忙低头不敢去看,甚至有些不敢去听、揣测,一帮娃娃们可不管这些,自顾自玩闹。 大同换将并不意外,他甚至不愿去问换了哪些人,九边此时裁撤军卒才最为凶险,地龙翻身,若大舅哥活着的时候,估摸着也就严令地方官吏帮助百姓救灾,会运输一些粮食啥的,钱财是不会准备拿出多少,朱由检却自刚刚押送入京的粮税中,拿出了五十万两救助。 可还没等地震救灾银钱发放下去呢,江浙请银救水灾灾民的折子又送了过来,江浙为官之人颇多,朱由检正需要认可之时,亦拿出了五十万两,并免去十个县的赋税。 三下五除二,三百七十万两银钱刚入京,没过一个月,还剩下百十万两,朱由检顿时有些傻眼了,也强令九边军将加速裁撤所募花费军饷军卒,以此减轻朝廷负担。 体力活干了一日,洗了身子就想要睡觉,媳妇又将恼人的信件拿了出来,看了一遍后,对裁撤九边所募军卒有些无奈叹气。 “魏公公送来的信上都说了些什么?”朱徽妍点了熏香才爬上床,抱着他的腰腹询问。 刘卫民叹气道:“朱由检准备将九边所募军卒全部裁撤了,节省下来的银钱准备重练殿前新军。” “啊?” 朱徽妍一惊。 “是以九边所募军卒重练吗?” 刘卫民三下两下将信件揉成了一团远远扔开,恼怒冷哼一声。 “要是真如此反而好了呢,他准备与咱家所练幼军一般无二,准备以良家子训练军卒,袁崇焕为练兵总管,被相公赶走的那些将领为将。” 朱徽妍眉头微皱,又突然笑道:“相公吃醋了?感觉受到了威胁了?” 自打行了夫妻之礼,两人也不再用什么劳什子木板隔着了,怀搂着媳妇,手指轻动,无意识摩擦着她的肩膀,眉头却不住皱起。 “练新兵,还是与咱家一般,一练就是五万,用九边裁撤的军饷养五万军卒没问题,可这也只是养着,与咱家的幼军是没得比的。” “咱家幼军,一人年耗就是五十两银钱,一年就要花费三百万两,这还是看的见的,朝廷能有多少银钱?怎么可能与咱家幼军相比?” 刘卫民叹气道:“训练一支强军,并不是说有了银钱就可以的,还需要很长时间,自皇爷爷、父皇时,咱家就开始接手幼军,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开始扩军,五年才成了如今样子,你王兄、袁崇焕性子都差不多,是短视、急功近利之人,能规规矩矩训练三五年才怪呢!” “九边军卒二三十万,咱家顶在了前面,裁撤一些节省些财赋也是应该,关键是裁撤之后军卒安置之事,若安置不妥当……” 朱徽妍一阵沉默,有些明白他的话语,有些担忧道:“要不……要不咱们帮一把吧?” …… “帮?” 沉默了数息。 “帮不了,大舅哥没出了意外,咱们怎么整都没问题,有些事情未能冒头,未能产生足够的破坏力之前,咱家做什么都是错的,手掌没狠狠扇在脸上之前,他们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刘卫民叹气道:“啥事儿都别想了,先将咱自家的事情理清了再说吧,自个根基若不稳,做什么底气都不会足了的。” “对了,你不会真的想把她们几个全扔在相公床上吧?不是说……宫廷妇人内斗很激烈残酷吗,你啥时候有了这些奇怪想法?” 朱徽妍陡然趴在他身上,捏着他鼻子一阵摇晃,气愤道:“还不是相公!没事儿偏偏惹这么多女人?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你让哪个嫁人,嫁给谁才能让人放心?” “这个么……” 刘卫民一阵挠头,一个个的全深入自家产业较深,大哥、二哥在外帮着围堵建州贼,换了他人他不放心,也只能自家人来做这种要命事情,男人野心太大,尽管沈允婻也是个女强人,同样野心不小,可在他看来,也只是个想要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而已,与男人的霸占一切欲望、野心不同,刘英儿、徐娇也差不多,张氏那是没法子,草原女台吉们也只是个名头,避免卜失兔一干老台吉吞了自己地盘,一个楔子而已。 “哼!” 看着他无奈挠头皱眉,朱徽妍很是不满,小嘴却狠狠印在他嘴上。 “本宫不管,你是驸马,是本宫的人!爝儿的事情就算了,绝不能再学皇兄!” 感受了下嘴唇上的柔软,看着眼前的杏眼圆瞪,突然咧嘴笑了…… “自皇爷爷时,成亲了这么多年,相公不也一直憋着,为了你,咱大明朝的公主,外人都将相公说成了个活太监了……” “还不信了相公……按俺想法,应该再过两三年才稳妥些……” 朱徽妍忙用小手捂住他嘴巴,唯恐他再将时间向后推延。 “妍儿……妍儿也就说一说……” 刘卫民一阵无奈,一连两个月都被逼着顿顿吃着青菜、海带调整身体,看着小脸的紧张,大手就有些不老实了。 “你是公主,相公是驸马,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让你在上面,做女王总成了吧?” 感受着身上抚动,听着耳边没羞没臊话语,小脸一瞬间羞红若成熟的桃子,却也不愿势弱,他……好不容易低头认可…… …… 十六七岁在他看来还是年幼了些,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更有许许多多仅十一二岁就成了他人之妇女子,越是穷苦的地方越是如此,别人他管不到,刘家寨、幼军所属规定的很死,未满十六岁者不许娶亲嫁夫,身体未长开就生娃娃,在医疗条件很差之时,生孩子几若杀人,太危险了。 慈爝的事情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下来,生下个嫡长子,生下驸马府未来继承人的紧迫现实也摆在了他的面前,有了继承人,人心才能稳定。 两人成亲时,老岳父心下是一百个不满意,成亲也糊里糊涂,并无几个人上门祝贺,刘卫民就想着补上这个遗憾,尽管有些惊世骇俗,但郑贵妃皇奶奶和傅懿妃老岳母还是点头答应了,在两宫娘娘们主持下,两人第二次正儿八经的重新结婚一次,重新一次做新郎、重新洞房花烛夜…… 第十一卷 第474章 朱由检的恼怒【三章完】 一个又一个女人进入慈宁宫,一排花季少女上前行礼,王承恩弓着身子说着每一个上前行礼宫女家世过往,周皇后、袁贵妃、田贵妃在朱由检为信王后纳娶的民间女子,朱由检登基为皇帝后,太后需从宫内令选些伴侍宫女,如同熹宗之张妃、范妃、任妃……一般。 张嫣神色倦怠,显然没有周皇后、袁贵妃、田贵妃选王妃一般重视。 周皇后、袁贵妃出身不是很好,远不如田贵妃家世富裕,田贵妃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人也自信活泼,朱由检刚见第一眼就喜欢了这个女人,张嫣较为疼爱跟个弟弟似的朱由检,也想着随了他心意,但两宫娘娘们却觉得不怎么妥当,并不是很赞同跟个小妖精似的田氏为王妃,反而觉得有些瘦弱恬静的周氏、袁氏颇为合适王妃人选,这才有了周氏为信王妃、袁氏为侧妃,但三人是民间选出的,一开始便与皇后张嫣、王良妃、段纯妃一般,地位要远高于眼前正选拔的宫女德嫔。 “就她们吧。” 张嫣从一摞纸张中抽取五张,王承恩忙躬身接过,对着一群宫女微微摆了摆手,一群面色忐忑女子在嬷嬷带领下躬身退出房门。 “王公公,刘……公主……公主可有消息?” 张嫣最后还是只提“公主”两字,王承恩一阵沉默。 “听人说……公主与驸马又办了一次婚礼,其余的……老奴并未听说还有其他事情。” 见张嫣露出苦笑,王承恩低声说道:“公主当年成亲之时,光宗陛下并不是很喜欢刘驸马,只因神宗陛下坚持才如此,公主成亲时甚至连礼部主事官员都无,或许是驸马补给公主的缺憾吧。” 张嫣一阵沉默,点头道:“选一件陛下生前喜欢之物送去关外,替……陛下贺。” 王承恩一阵沉默…… “老奴……老奴需禀告过陛下。” …… “下去吧,本宫累了。” 王承恩不敢抬头,许久才听到回音,忙弓着身子退出房门,看着珠帘晃动,张嫣突然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错了。 该走的人都走了,慈宁宫再也没了郑贵妃怒喝骂人,没了曾经不喜的小宦官、宫女乱窜嬉闹,以往的不喜,突然成了渴望,渴望恼人的嬉闹,厌恶臭水潭的死寂…… …… “陛下……” …… “砰!” “哗啦……” 暴怒,一巴掌拍飞御案上所有笔墨纸砚,所有人低头不敢言语,静静等待接下来的雷霆暴怒。 …… 施凤来有些诧异抬头,想象中的暴怒并未降临,有些诧异看向反而安坐下来的年轻帝王。 “八百万两,短短三个月间,今日只剩下不足百万两,就是秋粮入库,还能剩下多少?三百万两,还是四百万两?” “朕有些不明白……” “同样的事情,为何皇兄从不缺少银钱,为何六皇妹每年可获千万两,难道六皇妹代替了大明朝征收了百姓赋税?还是说……朕不如皇兄,诸位爱卿不如六皇妹?” 朱由检冷漠抬头,越过赵南星看向跪地的户部尚书郭允厚。 郭允厚感受到了头顶的沉重,重重一叩首,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天下人皆知海上行走最是赚钱,但刘驸马掌握了海上行商,尽管我朝于山东、江浙、福建、广东立海贸司,但因刘驸马跋扈,商贾并不愿在朝廷所立海贸司缴纳税赋,故而……” “砰!” 朱由检猛然一拍桌案,暴怒打断郭允厚话语。 “海贸司……除了海贸司呢——” “海商最为富庶?” “不愿在朕的海贸司缴纳税赋?” “那就给朕加征丝绸,加征茶叶……加征一切出海货物赋税——” 朱由检暴怒,跪地大臣大惊失色,出海走商货物种类太多了,小到针线,大到茶丝瓷布匹,海贸的兴盛造成了江南短短数年内异常繁荣富庶,甚至超过了盐巴贩卖带来的高昂利润,一听到皇帝要直接加赋,群臣大惊失色。 赵南星忙跪地叩首。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刘驸马当年立起海贸司时,过关所纳赋税已经高达十税一、税二、税三……甚至倍数地步,江南此时水灾尚需朝廷赈济,若朝廷再增加赋税,势必会再次加重百姓困苦,江南百姓若乱……这……” “是啊,陛下初登基,一切当以稳妥为重,臣以为当清明朝政,当清理冗员冗政为要!”朱国祚又是一礼。 朱由检呼吸急促,又是如此,海贸司征纳赋税可以,漕帮南北运输增加运费替代赋税可以…… 唯独他朱由检征收赋税不可以! 桌凳不知摔碎了多少,针锋相对近月也没得到一文钱,反而自个花出了无数。 看着跪地不言群臣,朱由校恼怒一指袁崇焕。 “袁爱卿,你说,朕该不该增税?” 袁崇焕心下一阵犹豫,不由自主转动眼珠看向面色冷淡的赵南星,见他面色如此,心下一阵哀叹,重重一顿首。 “臣……臣为了军将,不宜……不宜掺和朝政……” “砰!” 朱由检大怒。 “朕今日就要你来说!” 袁崇焕心下犹豫,钢牙紧咬后,再次重重顿首。 “陛下,臣以为赵阁老所言乃老成之语,陛下初登基,一切当以人心、民意为重,江南乃我朝赋税钱粮之地,民贫财疏……” “砰!” 朱由检又是大怒猛然一砸桌案。 “民贫财疏?” “六皇妹的织造府、海贸司,每年高达千万两……千万两从何而来?!” 朱由检暴怒,袁崇焕没入朝参政还罢,想怎么乱来就怎么乱来,等他面对全都是伸手要钱却没钱的朝政后,整日也成了一张苦瓜脸,心下叹息,若是织造府、海贸司在他手里,他也能每年变出千万两银钱来,可关键这些早在上一任皇帝就已经签订了契约的,三十年的经营权,有关外那位动辄暴怒举刀的驸马爷看着,想捏鼻子违约都不成。 刘家寨、驸马府名下产业都是在大明朝原有的经济外,属于另行开辟的财源,开海走商、臭胰子、香胰子、玻璃镜、胭脂水粉、香水、火枪火炮……等等,除了盐巴和粮食外,他基本上都未碰触原本各家的利益,是正儿八经的另开财源,就算是粮食、盐巴,他也未有利用优势进行打压各家生意,只是在灾年时用以平衡粮价、盐价,与原有的一家破灭一家兴起的传统商贾不同。 开源有开源的好处,增加了原本枯竭了的金钱河流的流动,在经济河流转动的同时,封闭的大明朝商贾们并未因为刘卫民而财富缩减,反而因为宁德驸马府每年数百万两外来银钱的注入,整个大明朝因此也跟着获利无数,卫民粮庄名下的田地上的百姓,收购北方百姓田地的粮食,一者反馈,一者补贴,除了距离较远的陕西外,山东、河南、两淮、山西因此获利的百姓无数,百姓只以粮食为赋税转给粮庄,粮庄以银钱的方式上交给朝廷赋税,减少了百姓的二次剥削,事实上百姓兜里是逐渐鼓涨起来的,百姓手里有了银钱,商贸才会繁荣,原本封闭起来的商贾才会有银钱赚取。 尽管刘卫民跋扈蛮横,但他对原有的脆弱经济谨慎小心态度,不与大明商贾争利的态度,事实上民间商贾对他并不是太过讨厌,更何况还能因此而走海获得更多的财富。 向海贸司缴纳关税,根据货物的不同,相应缴纳的关税也不尽相同,奢侈品所要缴纳的要多些,生活用品且大明供大于求的物品,不仅不需要上交关税,还可能会给予补助,支持大明朝低贱之物在海外倾销。 走海行商本就是开源,是外财,商人本质就是追求利润,海外获利高昂,商人也想获得更高利润,关键是没人能压得住宁德驸马府,过海关时成本增加,海外成品售卖的价格随之增加,这都没丝毫问题,这些都只是走海出口之商品,是做成品了的货物,因海关税额外增加的成本,若不出海,大明本土贩卖的成本也还是这么多,对商贾本身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关键是现在朱由检欲要直接在生产原材料时增税,在未成品前增税,如此就成了还未成品之前,货物的价格就开始增加了,不仅仅是增加海外货物出口价格,同时还会增加大明朝本土的货物价格,如此之下,商贾们的风险就要增加许多,利润也会极大的减少,为了追寻利益最大化,最大的可能就是将这种风险转移到最底层的丝农、茶农、棉农和生产的工匠身上。 没有系统去研究这种影响有多大,没有严格的制度保证,只凭上下嘴巴一碰就要增加赋税,就是刘卫民听到这话语时也会皱眉的。 皱眉不是因为不该增加商贾们的赋税,商贾富裕增加赋税本就是应有之事,关键是在保证底层相应参与经贸的农人、匠人利益前提下进行增税,商贾能有几人?全部砍了脑袋也绝不会动乱了天下,关键是底层的农人、匠人,在保证他们的利益,保证最低生活保障后,避免朝廷给商贾们的下压力转移到了底层人身上,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而这些却需要一整套相应的律法保证,需要一群执法公正人来执行、监督。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商贾士人实力太强,只能慢慢来,或是暴力杀戮强行摧毁。 第475章 慈爝太子【三章,谢谢推荐、月票】 刘卫民不愿暴力摧毁,暴力就意味着杀戮,就意味着无数无辜之人伴随着无声无息死去,而且,摧毁很容易,重新建设起来却尤为困难,会有无数财富无声无息间消失无影无踪。 他更愿意慢慢改变,从外围一点点向内挤压,迫使一些人渐渐改变,最后的一些顽固不愿改变的,通过经济手段同样可以让他们破产、消失,朝堂慢慢扶持些务实官吏,扶持些北方官吏,渐渐影响朝廷政治风气,在无声无息间改变大明朝。 无声无息间改变,正如中医之法,缓慢却不易伤身,慢慢调节五行、阴阳之平衡,以此增强体魄。 暴力之法就如同一场较大的手术,手术后整个人都要躺在床上修养个三五个月,一个整不好,原本还能拖个三五年,当下就可能整个人直接翘了辫子。 就像宿命轮回,每隔数百年,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百姓们就要忍受一次较大的手术,尽管不愿意,可当大舅哥出了意外后,当他面对慈爝还未成长起来之时,二舅哥发动了宫廷政变,在他看来就是一场拙劣的宫廷政变,开始时还疑惑不解,静下心来也就想了明白,本就执拗、急躁性子,还能指望他能稳妥处置吗? 无论有无这场拙劣政变,他都要面临儿子年幼的事实,都要面临天下人的疑虑、诘难,或许后退一步才是最佳选择。 看着魏忠贤让人快马送来的消息,看着二舅哥与朝臣们的争执,也不知道自己不管不问究竟是对还是个错,当他决定退后时,就意味着想要缓慢无声无息间扭转大明现状已经失败,剩下的就只剩下粗暴的对整个大明朝进行一场较大的外科手术一条路子,好像还只能由自己儿子去做主刀手。 …… “梆梆!” 整个长长木桌只有郑贵妃皇奶奶敢拿筷子敲打他的饭碗。 “瞎想什么?吃饭!” 刘卫民见媳妇担忧,微微摇了摇头,无奈开口。 “魏公公送来消息,说朱由检想要对江南商贾征收商税,可能还是较大税率的征收,就是袁崇涣也开了口反对,与朝臣们对峙了一日,次日数百近千官吏、监生跪在承天门前,至于结果……还没出来。” 郑贵妃一愣,眉头微皱。 “若他真的做成了,老娘反倒高看了他一眼。” 一干人放下碗筷,刘卫民却微微摇头,说道:“该做是该做,而且早就该做了,只是做这件事情前要有许多准备,至少需要门下监前往各府各道,前往各州各县,仔细研究十年至二十年内百姓所需最低保障,需严格制定适合各地商贾名下农人、匠人最低生活保障,不能将朝廷增加商贾的负担转移到了底层农人、匠人身上。” “只有保障了这些,底层农人、匠人不受损失情况下才能加赋,要不然会让底层人以为是朝廷加重了他们的负担,而不是那些商贾将负担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郑贵妃皱眉想了下,说道:“这话在理,朝廷征收富裕商贾的银钱,是因为商贾们富裕,拿他们的银钱赈灾养民,而不是拿一无所有百姓之财,两者是有很大的区别。” 主位本应该是刘卫民这个家主的,自打两宫娘娘们全都在一起吃饭后,主位就成了郑贵妃的位置了,刘卫民也只能与媳妇们居于下首,刚伸筷子要夹个大肘子,就被郑贵妃抬臂一筷子敲掉,不由露出苦涩来。 “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有道,损不足以增有余。” “朝廷代天而牧守天下,所行者,天道也,天道无情,皇家无恩义,义之所在,大义所在。” 刘卫民苦笑一声,伸手抚弄了下好奇抬头儿子小脑袋。 “孙儿势强,财若比一国之财,权重可毁一国,陛下欲要练殿前新军,欲要以孙太傅与孙儿相抗,乃天之平衡之道,就是朱由检心下欲要杀孙儿,孙儿亦不怪之,概因孙儿的存在影响到了‘天’之阴阳之道。” “臭小子倒是看得开,难怪陛下如此宠信你!” 郑贵妃这次不用他伸手,在他碗里奖励了一块肘子。 “呵呵……” 刘卫民摇头苦笑一声。 “我朝民心未失,乃得位最正之朝,有功于天地,孙儿再如何也无法做了悖逆之事,爝儿年少,爝儿此时若登位,孙儿就不得不前往大明岛,以示爝儿之正统,并非阴谋篡位登基。” “可爝儿毕竟太过年幼,啥事儿都不懂,孙儿、妍儿若离开大明朝,混账女人所作所为又一点都不持重,孙儿又怎会安心将爝儿交给她?” “朝臣虽读圣言者众,却皆自私之流,爝儿未成年前,孙儿是不敢轻易交给他们教导的。” 众人闻言皆沉默,张氏知道他嘴里“混账女人”是谁,也不敢辩驳,但儿子终究是她的亲骨肉,终究还是有些担忧。 “老……老爷……爝儿……爝儿今后……今后当如何?” 刘卫民抬眼看了她一眼,见众女皆看了过来,沉默稍许。 “张嫣一小家之女,入宫三五年,所见所闻多少?朱由检更是差了大舅哥不少,大舅哥虽不喜朝政争斗之事,身边至少还有个魏忠贤,魏忠贤身上有诸多缺点恶习,早些年一直流于宫门之外,后又入宫几十年,所见所闻不知多少,如此之人为大舅哥之师是合适的,朱由检就差了许多,并无如此之人为师,虽有热血却性子偏执。” “人有不足,虚心请教、勤奋学习补之,但性子执拗之人,撞了南墙还是不会回头,根本就不可能会听了他人半句良言。” “治一国如烹饪一小鲜,需耐心谨慎,什么都不调查就一拍桌子增缴税赋,为了登基,为了暂时获得朝臣们、江南士绅们支持,罢去税监、矿监、河监,罢去商税。” “这才多久?” “三个月?” “还是五个月?” “税监、矿监、河监尚未下放下去,原本五十税一商税都还尚未征收得到,就要大幅度增缴商税,这可能吗?” “更别提什么调查、制定律法制度保障底层百姓了,啥都没整就冒然开口,朝令夕改,他也只会自损威望而已!” “为了自己威望,骤然将大舅哥遗留下来的政令推翻一空用以迎合群臣,等到回过神来,想要再将大舅哥的政策重立起来,那可就千难万难了,而且越是急切,越是没人将他当一回事儿,毕竟慈爝才是真的名正言顺,他人有后路可选,有了后路就不会畏惧……” “看着吧……今后有他挠头的!” 唯恐张氏和一干妇人们瞎掺和,又警告张氏。 “朝廷和关内的事情不许掺和,再敢肆意妄为掺和一丝一毫,老子就与皇爷爷一般,直接将你囚禁至死,今后你休想见了爝儿一面!” “混账娘们,你不掺和还好,越掺和越他娘地害人,儿子需要的是干干净净的身子,再敢在儿子身上抹着烂泥巴,老子打不死你,听到没?!” 张氏不敢忤逆,也没人敢在刘大驸马恼怒时求情,低头轻“嗯”一声,心下也真的有了些畏惧,唯恐眼前男人真的将她囚禁起来。 “行了,说两句也就是了,说着还生气了~” 朱徽妍加了个鸡腿堵住他的嘴。 “妍儿觉得相公说的也挺对的,增税不是不可以,就如同海贸司一般,有的货物需要缴纳一成,有的需要一倍,有的可能需要倒贴,商贾贩卖货物万千,总是要调查调查的,不能让底层百姓遭罪,也不能让百姓用不起货物,骤然下是不大稳妥,估摸着朝臣们也不可能答应了,相公也别恼怒了。” 刘卫民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无奈低头,沉默啃食自己碗里饭食。 “镇国,爝儿太过年幼了,此时让爝儿督理总管府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刘卫民没想到傅懿妃会突然说起这事情,忙咽下口中肉块,正要开口,郑贵妃却随意说道:“就会瞎担忧,爝儿本就是皇长子,如太子一般,虽爝儿离开了京城,那也是大明朝的太子,早早理政也可安了民心,跟着前来的官吏、军将才可安心!” 刘卫民点头笑道:“正如皇奶奶所言,爝儿上位也就一个名头,大舅哥给了开府建牙、仪同三司名头,爝儿又是皇长子,弄个小朝廷六部啥的,孩儿也觉的没有啥大不了的,岳母不提此事,孩儿倒是有些忘了,爝儿既然要理政,也该有个名头啥的,是该以驸马府的名义,还是以皇长子的名义?” 此话一出,张氏顿时紧张了起来,其余人等也全看向郑贵妃、傅懿妃。 傅懿妃不敢开口,郑贵妃却无所谓说道:“本就是皇长子,以什么驸马府名义,就以太子名义!” “辽东事情这么多,眼瞅着就要入秋、入冬了,明年开春后,北京城若不出礼部官员,就让你几个皇叔前来主持!” 一听“皇叔”两字,刘卫民就是一阵头疼,若礼部不来人,可能还真的需要皇亲宗室前来见证,也只得无奈点头答应。 “王叔前来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就是路途有些远了些,到时候……孙儿再邀请些海外土司王、倭皇、朝鲜王、鞑靼大汗、台吉啥的,了不起……了不起再将报社没事吵架的老头们也拉来,当礼部官员好了!” 听到报社吵架老头,朱徽妍就是一阵暗自好笑。 第476章 北方小朝廷 要说这个时代最让刘卫民无奈的一群文人,那就是有事没事儿老跑报社喝茶吃点心挑毛病的老头们了,这些老头要么就是被排挤出了朝堂的官吏,要么就是老考试不中的穷书生,还有就是一些文坛宿老,甭管如何,反正都是些自命不凡的老混蛋们。 甭管是谁,也甭管谁的名头多大,到了报社那就众生平等,吵架骂架都是轻的,胡子一大把老头们分帮拉派打架都是常事儿,报社里都如此,朝廷上的大佬们更是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但凡一个政策下来了,就开始找毛病了,刘卫民在京时,报社主管说不通,就会跑去驸马府烦他,挨个点评朝堂政事,总之就是想着法让他认可自己的评论,也好让所有百姓都能看到自己社论,好与其他老头前炫耀一番。 这些老头们或许学问挺深的,也或许见识颇多,但毕竟没有在朝廷担任过官职,就是在朝廷担任过,也多是些六部闲置,倒是有几个老头做过礼部郎中、员外郎和翰林院学士,可毕竟没几个真正做过事情之人,考虑问题也就不够深入,在与刘卫民争论时,在看到数据推演结果后,每每吃亏,亏吃的多了,眼界反而更加广泛了,而且这些人整日泡在报社,每日都有海量信息传回,大到朝廷每日争吵的内容,甚至连各位尚书阁老在家中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语,小到一偏远村落鸡毛蒜皮小事。 这些老头们除了喜欢吵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翻阅送来的消息,看的多了,吃亏多了,反而练就了一身本领,甭管朝廷上说了什么话语,一眼就能找出错来,朝臣大佬们没少吃他们的亏。 朱徽妍知道一帮老头们的厉害,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每个月还要拿着不菲俸禄,听了他提起这些难缠老头们,就忍不住眉眼弯弯,却也知晓,老头们当中确实有几个礼部、翰林院不得志致仕官吏。 驸马府想要组建一个小朝廷,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给登莱刘养去了信件,希望他可以出任兵部尚书职,没十日,刘养回了信件,辞去了他的好意,只是随口提了句余小胖。 随后又给李怀信、柴国柱去信,希望两人可以由一人担任兵部尚书职,剩余一人留守美岱召。半个月后,两人回了信件,柴国柱带着五百骑前来了辽阳。 兵部尚书柴国柱的确定,余者就容易了许多,卢象升、孙传庭两人为兵部侍郎,跟随前来的魏广微为礼部尚书,刘之坤为吏部尚书,刘文炳为户部尚书,方逢年刑部尚书,马士英为工部尚书,孙世纪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黎鸿业为右都御史,驸马冉兴让为大理寺卿,朱大典为门下监侍中,此十二人皆入内阁,另加司礼监魏忠贤入阁,内阁一共十三人。 十三人定为内阁常制,兵部三人,都察院两人,礼部、吏部、户部、刑部、工部、大理寺、司礼监、门下监各一人入阁,各部上奏审核由各部主官决定,事涉他司难议者,皆由十三常务内阁阁老凭票表决,礼部为常务内阁首辅,吏部、门下监为内阁左右次辅,首辅主持日常事务管理,左次辅掌批奏,右次辅掌审核,意见相左者,可以向首辅提审内阁表决。 驸马府出关,观望者颇多,小朝廷缺少资历宿老,他也不管不顾,大差不差的都塞了进去,就是宦官也被他塞了好几个为侍郎的,更多的是学堂里半大的娃娃,反而他刘家军方三兄弟,包括小豆芽刘忠国和幼军、净军军将们全都未担任任何职务,除了领了五军都督府名下都督、同知、佥事外……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至少刘卫民领了个皇家学堂的祭酒,就是小朝廷想要给他加个大学士名头都被推拒了。 小朝廷不伦不类的,半大娃娃们一大堆,司礼监也保存了下来,刘若愚为掌印,郑贵妃皇奶奶的常随宦官阿福为秉笔,傅懿妃常随孙恩和御马监刘卫辅、幼军监军刘卫忠转净军都督、成了刘部总管的师明、魏忠贤、崔文升,一共八人为司礼监大公公,小喜儿是内定的“太子妃”,也由此执掌其“内廷”所有宫女和小朝廷的内库。 魏忠贤、崔文升在关内执掌南北直隶所属产业,师明脱离皇宫后前去了刘部,此三人并不在辽阳,实际上司礼监主事的秉笔太监只是刘若愚、刘卫忠、刘卫辅、阿福、孙恩五人。 刘卫忠掌着内廷净军、刘卫辅掌御马监,掌印太监虽啥事儿都管,一般来说并不直接督理具体职司,只是看着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们不犯错误,刘卫民也不打算更改大明朝固有的职司,因而阿福管着没几人的东厂,孙恩管着小猫三两只的锦衣卫,剩下的内廷衙门都是几人自己商议着安置,两宫娘娘们觉得合适就成。 尽管有些不伦不类,甚至有些部门根本就未设立,宗人府就未有合适人选,原本是该给跟着郑贵妃跑过来的冉兴让,或是他自己亲自担任,关键是小姑姑寿宁公主在他跟前直落眼珠子,他在北京城时就没资格做宗正,“小朝廷”就是他给儿子立起来的,再让他做宗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亲王、郡王肯定是不合适的,今后也只可能是两个小姨子驸马来担任了,暂时也就空了下来,他自个捏着鼻子,以“小宗正”名义先领着虚名。 刘卫民是皇家学堂祭酒,但皇家学堂并不能随着他迁入关外,主要还是因为学堂生源问题,以及简体字推广之事,但可以分级教授,一些特殊课程和等级较高的学生,可以前往沈阳分院学习,刘家寨各种专职研究技术学员、匠人、设备也随同搬到沈阳。 沈阳已经用不到什么外围城墙,在未来的规划中,沈阳就是一座开放型城市,最多各衙门加些围墙,并不需要弄的跟个巨大堡垒似的城池。 城市在最先开始的时候,最好可以一次性规划整齐了,下水道设置,各坊区安排,整个城市的规划,仅此一项就费老鼻子的劲了。 沈阳城被破坏的极为严重,辽阳城就要好的许多,在“小朝廷”大概设置了后,刘卫民扔下一干老少大臣们不管不问,任由他们自个争吵磨合,只是带着骑羊的儿子和一干小儿媳们跑到沈阳,带着数万大军重新建设未来的北方重心城市。 沈阳为北方重心是极为合适的,地理位置辐射面积很广,开原、铁岭之西就是鞑靼草原,向北过抚顺入萨尔浒,过界藩城向北就是一马平川之地,可很短时间内平定野人女真任何异动。 东北的冬日很长,有半年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春夏秋三个季节加在一起也才六个月,每一个季节也就两个月样子,无论种植何种粮食也只能是一季,而且不管种植麦子、大豆、玉米、水稻、土豆,都要讲究一个“快”字,要在最短时间内种到地里,因为春夏两个季节时间很短,尤其是春季,冰雪融化时间稍长,等到气候适合种植麦子的时候,很短时间内气温就高到不再适合,而是转而成了适合土豆、玉米、水稻种植,再晚几日,气温高是高了,可庄稼还没成熟呢,雨雪就飘了下来,稍晚几日,一年下来,除了得了只能喂养牛羊的禾苗,屁粮食都可能得不到。 时间太短,也只是将大致的城池排水沟挖了出来,就不得不带着所有人,甚至山海关、广宁等地所有老少全都抢收粮食,朝廷上的烂事更没时间理会。 刘卫民不理会朝廷,不代表朝廷就将他忘了,“小朝廷”的事情一经传入关内,北京城上下全乱了套,上奏弹劾的无数,语气却软了不少,朱由检大怒,板凳、桌子不知毁坏了多少,朝臣们虽极力反对拿秋粮赋税去养新立的殿前新军,也因“小朝廷”之事被扫进了角落的垃圾堆里。 朝臣们极为不满,关外“小朝廷”的设立,就意味着关外大皇子肯定会重新入京为帝的,而小朝廷的六部、内阁也绝对会直接取代北京城上下大小官吏,这如何可以让人接受? 本还想着,就算那位大皇子回了京城,他们还继续执掌天下呢,结果人家不带自己玩了! 咋整吧? 弹劾! 必须得弹劾! 方从哲病了,在那日刘卫民提出三个条件后,这位曾经的三朝首辅就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耳听着老妻埋怨声,他的眉头就没有松了半分。 “老爷,是不是让书田辞了……” “辞了什么?” 方从哲一瞪眼。 “不懂就不要瞎掺和,不就是门外有些书生吗,愿意坐着就让他们坐着好了,自神宗陛下时,驸马府门前还少了坐着的书生了?” “爹……” “爹什么爹?损失稍许银钱,关了京里几间铺子,还能饿死了一家老小不成?没用的东西!” 儿子方世鸿还未刚张嘴就被方从哲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家老小也不敢再多嘴。 方从哲心下叹息,历经官场几十年,他当然知道关外小朝廷意味着什么,也清楚家门外盘膝不满的书生是何意,可他更知道,就算他将方逢年唤了回来,只会激起那个小子更大的反弹。 再说……内心根本不愿意将方逢年唤回。 心下想着朝堂上事情,对刚登基的朱由检尤为失望。北方渐稳,当日三个条件提出,方从哲就知道宁德驸马府没有问鼎中原的意思,尽管有了小朝廷,也只是一种正常的朝堂手段。 既然选择了第三个条件,就该努力与民休养生息,就该清明朝政,国泰民安,十五年后自也无小朝廷之忧。 可…… 想着朝堂上之事,双目盯着北方许久…… 第477章 收获季节【三章完,可能的话,给几个推荐吧。】 天上雪花飘飘扬扬,无数大舰缓缓驶入,男人抱着儿子,身后跟着一群妇人,十数员大将跳下船来,为首之人竟是明显少了一条臂膀年轻将军。 “小旗大人!” “公主、大公子!” 听着还是一样的熟悉称呼,刘卫民上前给了他一个重重拥抱。 “国臣怎么没来?” 一脸喜悦的年轻面孔一顿,一脸感伤说道:“提督大人在南美得了病,回来的途中……” 刘卫民一阵沉默…… “国臣……他这辈子也算是值了,除了三宝公公,咱大明也就有他这个荣耀了,也算……也算没白活……” …… “魏阁老,礼部给国臣弄个碑,过些时候……让人送去寨子烈士塔,放在顶层。” 魏广微忙拱手说道:“国公放心,臣会将此事半妥,绝不让忠贞之士受了委屈。” 听着“臣”一字,刘卫民心下暗自苦笑,多次训斥,小朝廷一干官吏依然如故,他也是没太多法子,也只能尽量不去官衙。 或许小三不愿气氛太过伤感,笑道:“这次回来的早了些,带来的金银财货可真不少,里面还有三十万两是司礼监公公们寻来的金银。” “哦?魏公公遣的公公也寻到了金银矿藏?” 刘卫民顿时来了兴趣,儿子、儿媳们和一干妇人并未见过如山一般的巨舰,对此尤为感兴趣,随意让一些人将他们送上两里外大舰上,也不去理会小朝廷官吏们指挥人群搬运货物,只是与小三走在有些寒冷的海岸沙滩上。 小三笑道:“原本弗朗机西班牙人就寻到了不少金银矿藏,就近也有许多小矿,寻找到并不是很困难,当地土著人又没见过咱大明朝的绸缎,用些绸缎、铁器很容易获得些挖矿劳力奴隶,只是……朝廷好像出了事,司礼监的银钱还要送去朝廷吗?” 刘卫民轻笑道:“一是一,二是二,该他们的,咱们也不多占,嗯……通知一下魏忠贤,让随船回来的宦官们自己决定,船队没遇到海寇吧?” “没,在前往南美时遇到了迈克尔的船只,咱们只是与他们照了个面,听说此时西夷人乱着呢,想与咱们买些火炮开花弹。” “哦?需要多少?若是量大,下次见到了他的船只,可以让他们前往马六甲交易,但是生意归生意,该赚的银钱可没得商量!” “哈哈……” 两人仰天大笑。 “小旗大人,南美是不是多增加些咱大明朝的百姓?那里土地太肥沃了,空着挺可惜的。” 小三突然说起南美人丁不足来,刘卫民一阵苦笑,将朝廷发生之事大致说了一遍,叹气道:“原本老子就想着将遭灾活不下去的百姓运送过去,只是因为走海陆太过凶险,每一次都会有不少人不适应而死掉,但也还是可以救活许多人不是?” “可现在不一样了,朱由检做了皇帝,他若是个合适的帝王,咱帮他也没问题,爝儿做不做皇帝,对咱家都没任何影响,可……就算咱将灾民迁出海外,缓解了朝廷压力,根子还是没有丝毫解决,终究还是不妥的。” 小三有些不悦道:“小旗大人当日就不该让他为帝,更不该提十五年之事!” 刘卫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摇头,说道:“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咱家根基太浅,在文人士林中根基太浅,太强硬,咱们就是叛逆,天下很可能会大乱的,咱家也会永远背负了个叛逆标签!” “力强即有理,力强即可叛乱,今后你们呢?美洲、苏禄、安南、马六甲、大明岛、甚至……奴儿干都司……” “小旗大人,俺们……” 小三一脸急切,正要开口却被刘卫民伸手拍打他的肩膀打断。 “没说你叛乱,但你们没法子保证后来人依然如此,这是事实,所以啊……本小旗要给你们立个榜样,啥事儿咱都得按照规矩来!” 小三一阵沉默。 “俺听小旗大人的,小旗大人说咋整俺就咋整,哪个若敢不遵军令,敢反叛,俺小三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呵呵……放心吧,没人敢反叛,小旗大人不死,没人敢乱来的!” 他对此还是比较自信的,哪怕此时拥有强大实力的远洋舰队,也绝不敢反叛,能打造一支远洋舰队,就能打造第二支、第三支……打造更强远洋舰队。 军队拥有强大破坏力,但这种强大破坏力是建立在强大后勤支持之上,没了火炮,远洋舰队也只是头没牙的老虎而已。 远洋舰队返航,自登莱直接进入辽东湾,堆成山的银砖金砖能把人眼晃瞎了,作为苦力搬运的辽东军卒哪里见过如此之多金银,一次拉回一座大明朝国库。 被大明朝重新命名的南美墨西哥瓜那华托、帕楚卡、塔约尔提塔的甲、乙、丙三座产矿区,仅储银就有五万吨,折合十六亿两银子,富矿区周边总是伴随着其他小矿,刘卫民名下也还有其他较为富裕的金银铜矿。 无论是西夷人,还是大明人,得到银矿都需要人丁来开采,而当地土著人就成了必须的劳力,可当地毕竟是一个个封闭的自给自足的原始部落,并不需要西夷人或是大明人提供给他们毫无用处的银钱,剩余的法子也只能抓捕奴隶来挖矿。 相比西夷人的蛮横,明军做的就要隐晦的许多,从千里外,或是自大明岛周边的岛屿上抓捕野蛮土著,总之绝不在采矿周围抓捕劳力,反而会用大明朝产出的丝绸、铁器和其他物品来招募一些当地人充当工头,让这些人来鞭打挖矿奴隶。 在明军抢了西班牙各处银矿后,原有的奴隶也成了明军奴隶,唯一稍微有些区别的,只要为明军挖矿十年,他们就可以自由返乡。 有压迫自然就会伴随着反抗,但在明军武力面前,反抗也成了毫无意义的杀戮,看着眼前的一块块闪眼的银砖、金砖,刘卫民知道,这些金银每一块都是染着鲜血的,但大明朝却需要它们。 一百三十六艘大船,银八百六十万两,金二十八万两,铜六千两百吨,铅、锡、橡胶、可可豆、各种色泽宝石、五彩斑斓飞羽……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了,多的儿子两只小手都不知去拿哪个,几个小儿媳们脖子上挂了个满登登,看的他直摇头。 “驸马爷!” 刘卫民看着疯闹够了的儿子、儿媳们在一群妇人带着回到岸上,几个或红或青衣宦官也跟随着来到近前,看着儿子手里还抓着一只快要冻死了的蜥蜴,不由苦笑道:“也不知你小子咋想的,别人都抓值钱的宝珠,偏偏你就捉了个虫子,再不让人弄个火炉,一会儿就冻死了。” 从不情不愿的儿子手里夺下色彩斑斓蜥蜴,让随行的宦官忙收了起来,自有人教他如何养着,这才看向领头的中年宦官。 “孙公公,你们也应已经知晓了朝廷发生的事情了,本驸马也不想管你们的事情,若想着带银子回京,本驸马就让人护着你们回去,若不愿,你们也可以留在关外,或是等待着与魏公公商议着再做决定也是可以的,一切都随你们自己心意。” 孙茂霖眉头微皱,沉默片刻说道:“驸马爷高义,但我等毕竟是司礼监门下之人,终究还是要将银钱送入内库的。” 刘卫民却无所谓笑了笑,说道:“本驸马已经说了,无论公公如何去做,刘某都无半点意见,公公无需多虑。” “鼐镜,安排些人手,趁着咱们也要送些铜锭、橡胶回寨子,让孙公公一同返回京城。” “诺!” 朱鼐镜没有太多言语,抱拳去安排人手。 刘卫民拍了拍小三肩膀,笑道:“东西卸了后就回胶州,若再晚了几日,这里可能就被封住了,安置好了后就过来一起过个年,好好热闹热闹!” “嗯,一直在海上漂着,俺早就想了大公子了!” “呵呵……” 刘卫民对孙茂霖无太大感觉,这些宦官们无论如何选择都不算是错了,能去海外为大明朝寻来银子,本身上就还是忠义之人,愿不愿意留在儿子身边都不能苛责。 一百多艘大舰,仅仅搬卸货物就需要好几日,一车车金银全都运往保存尚好的辽阳,以小朝廷内外库的名义存储在卫民钱庄之中。 卫民钱庄尚还未还清债务,与他想象的一般,百姓逐渐认可了坚实耐用的龙票后,在任何一家卫民钱庄分号都可以兑换真金白银后,龙票也被百姓们认可,龙票国债三年到期了的也多半被百姓兑换成了龙票,只有一些较为谨慎的商贾、百姓兑换成了银币、铜币,至于会不会再次将他的花银变成劣质银……估计也没人敢这么做了,劣质银送到了钱庄,只会以其中所含银子进行置换,所含的铅一律不作数,拿劣质银兑换成龙票反而较为吃亏。 随着百姓认可使用龙票,劣质银反而越来越不被百姓认可,价值甚至有低于了本身所含银子的价值趋势,卫民钱庄仅赚取的多余铅就不知多了多少。 金银本身所蕴含的价值就是人们所认可的价值,人们认可才会有价值,不认可就什么都不是,卫民钱庄磕磕碰碰经历了好几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兑换始终如一,百姓也逐渐认可使用,民间所藏着的银子却在逐渐减少。 第478章 你去给朕挖一千万两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家有余粮心不慌……等等,一切都说明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始终都是忧患意识很强的民族,总是喜欢家里藏着一些保障性很强的真金白银,这也造成了市场上的银钱流通逐渐减少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保值的龙票出现后,在钱庄出现后,钱庄要比藏在家中更加保险后,百姓也逐渐喜欢将银钱藏在钱庄,还能因此得到些利息啥的。 通过存储、借贷用以推动看不见摸不着的金钱河流正常运转,大明朝的经济状况实际上是逐渐变好的,只不过朝廷自己的税收政策问题,这才显得朝廷实际上是越来越穷的,仅仅只是征收土地税赋,土地年年流失、大明朝年年遭灾情况下,若不穷那才怪了呢! 北方进入九月后,随时都可能会大雪纷飞,朱由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二话不说,转身就将身后一小宦官踹倒在地,大怒。 “朕的乾清宫也要积雪三尺吗?” 小宦官不敢反抗,只是跪在雪地上低头颤抖,就在朱由检暴怒想要让人打死了事,王承恩急匆匆跑了过来。 “陛下……陛下……” “哼!” 朱由检狠狠甩袖冷哼一声,一件接着一件不顺心,重立殿前新军已经数个月了,至今也还没见到屁个人影,榆林反而传来军卒不满之声,问他讨要拖欠了数月饷银。 “哼!” “一个个的就知道问朕要银钱,那混蛋不是早就补给了他们吗?还向朕讨要,一群乱痞!” 刚刚跑到近前的王承恩听着他的话语,不由一愣,嘴角更是泛起一阵苦涩,他知道关外那人为了确保九边各关口配合,仅银钱就发放了百万两,更是配送了不知多少牛羊吃用,可这只是补贴…… 王承恩没法子开口劝解,他知道皇帝正犯愁的是什么,忙弓着身子说道:“陛下,孙公公回来了。” 朱由检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冷哼道:“什么孙公公不孙公公的,朕现在是想知道,袁尚书究竟在想着什么?!” “殿前新军……” “朕的殿前新军何时才能见到?!” 王承恩心下一阵叹息,低声说道:“袁督师也只是因为朝廷财赋不足,唯恐伤了百姓……” “财赋不足?” 朱由检一听这四个字就是一阵恼怒。 “那混蛋说过什么?朝臣就是朕的管家!财赋不足怪朕吗?朕的天下都由他们管着,跟朕说财赋不足,朕要他们何用?何用?!” 朱由检一阵暴怒,全按照他们的意思,驿站裁撤了,九边卫所强令着缩减,京营、锦衣卫挨个缩减,就是造银钱饰品的工匠们也砍掉七成,还能紧衣缩食到何种程度? 可银钱呢? 每次见到上奏讨银的折子就是一阵大怒,唯恐一群对着干的臣子糊弄他,一日只睡两个时辰的他都快瘦了一圈,银子还是没了,一想到这才将近十月,心下就是一阵窝火。 …… “陛下,或许……或许咱们应该……应该多遣些内廷人去……去美洲。” 看着喘着粗气的朱由检,王承恩沉默了好一会才犹豫开口。 “嗯?” 朱由检一愣。 “美洲?万里外的美洲?” 王承恩忙低声说道:“前些年,魏公公不是派了些公公前往美洲寻银子了吗,今岁终于回来了,一共带来了三十余万两银子,听孙公公说……公主此次金银铜所获……差不多有千万两……” “快!快去将人唤来!” 朱由检大惊,一拍脑袋,怎么就忘了,万里外还有一个金娃娃呢! 王承恩不敢迟疑,忙跑去传旨,朱由检就跟热锅上蚂蚁一般,三十万两银子虽少了些,与千万两根本不值一提,可要知道,卫民粮庄一年所得也不过十万两银子,大明朝赋税也才七八百万两。 孙茂霖心下一阵激动,不等魏忠贤开口,他就带着人强行将银子押解回了京城,这让一群随同宦官们很是不满。 “老奴……” 孙茂霖连抬头都无,一个扑通跪倒,话语还未说出,朱由检忙绕过桌案将人扶起,看着清瘦面孔一阵叹息。 “爱卿不顾安危远赴海外,堪为我朝良臣之典范!” “来人!” 王承恩忙跪倒在地。 “拟旨,孙公公忠心为国,当为……司礼监秉笔,加……怀安伯,赐蟒袍!” 王承恩、孙茂霖皆是一愣,朱由检眉头微微一皱,孙茂霖想要开口推辞“怀安伯”,心下又是不愿,哪里会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后竟然得了个爵位,见皇帝皱眉有些不悦,忙跪地大声叩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奴……老奴……些许功劳……当不得……当不得陛下如此重赏!” 见他如此卑微惶恐,朱由检也露出笑颜来,如今的刘家寨除了上缴些许田地税赋外,别人不纳商税、矿税,魏忠贤、崔文升毛都不给朝廷一文钱财,也让朱由校尤为恼怒朝臣们阻止税监之事。 远洋舰队的返航让他顿时发现,还有另一条财路可走,忙询问起南美之事来。 “陛下,自登莱前往美洲,一者自登莱向北,经奴儿干都司向北,入咱大明朝冰州,沿着冰州向东可入美洲,刘驸马在沿途设置了些寨堡军卒,可以沿途登岸休整,就是……北方较为寒冷,冬日自美洲返航时尚可,可一路顺风,自我大明朝走此线路,须春夏之时,东南风起之时方可前往美洲。” “远洋舰队往往会年后前往美洲,所走的路线并非是北上千里无人烟之冰州,而是南下江浙、小琉球,自小琉球休整数日后前往苏禄,由苏禄一路前往大明岛,由大明岛折而向北,途中有一些岛屿可暂停休整,历经半年方可抵达产银之地。” 孙茂霖一阵比划,说道:“自登莱入大明岛,自大明岛入美洲南部,因冬日出航时顺风,到了大明岛时风向更改,一路前往南美又是顺风,自南美装卸了金银物品后,自北美、冰州回返,我朝在沿途各处岛屿、大陆皆设有城寨,军卒可暂做休整。” 朱由检越听越心烦,他不在意航线啥的,他在意的是金银,见孙茂霖不住比划,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们在那个……南美,究竟找到了多大的银矿?能不能一年运回千万两银钱?” 孙茂霖不由一愣,随即露出苦涩来,叹气道:“启禀陛下,老奴虽找了些银矿,可都是些较小的银矿,与刘驸马名下银矿无法相较,咱们去的人也少些,两年挖了三十万两已是极限,除非……除非可以前去更多人手寻矿、挖矿……” “人手没问题,朕给你两万,你去给朕寻矿、挖矿!” 朱由检想也未想大手一挥,孙茂霖却傻眼了。 “区区数百人即可弄回三十万两,朕给你数十倍人手,给朕每年弄回千万两,爱卿没问题吧?” “阉奴”成了“爱卿”,孙茂霖却差点将嘴里苦涩给毒死了,良久才叹气一声。 “陛下,刘驸马一百多艘大舰才运回千万两银钱,除了刘驸马可有如此庞大坚固的远洋舰队,朝廷……朝廷……而且也只有登莱远洋舰队熟知前往美洲航道,若非……若非刘驸马答应,老奴……老奴也是无法。” 朱由检顿时一愣,这才发觉不妥来,眉头紧皱,朝廷手里是有一个江南船厂,也的确可以建造五千料船只,但因刘卫民恼怒出了银钱却不为他建造船只而收回银钱,甚至因违约还多付了十万两违约金,因此事所付一百一十万两银钱皆出自江南海商,故而所造船只皆归各海商,朝廷暂时无法获得哪怕一艘重型船只。 江南船厂所造皆远洋货运商船,或是增加了少量火炮的武装商船,这与登莱远洋舰队战船有很大的区别。 商船船体更宽,载货量较大,航行较缓慢,虽也要求稳重,但与战船要求就要差了许多。战船上配备火炮较多,火炮在船体两侧,重心就要向外分散一些,故而要求吃水更深,底层、中间位置更加稳固沉重,迫使重心向中间转移,船底要比商船船底尖了许多。 用途不同,两者所走航线也不同,远洋舰队主要走太平洋、大西洋的远洋重舰,而大明朝海商主要沿着福建、广东、安南、苏禄、渤泥……走南洋、马六甲入印度洋,是沿着较为安全的海岸线贩卖货物,远洋抗风险能力根本无法与专门走外海的远洋重舰相比。 朱由检不是大舅哥朱由校,刘卫民对此也不是十分了解,但一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一些较高的要求还是可以提出的,尽管如此,每年远洋时都会损失一些船只,会淘汰一些早期改造的大型福船。 没有可用船只,没有领航之人,怎么前往南美挖金银? “砰!” 沉默好一会,朱由检心下窝火越烧越盛,大怒。 “哗啦……” 一巴掌扫掉御案上所有笔墨纸砚。 “朕不管,朕就要船!” “那混蛋可以造远洋大舰,朕也可以!” “立即给朕造船!” “给朕找弗朗机人!” “给朕……” 第479章 如此草原才是平和草原 自三宝太监无法出海远洋后,大明朝就逐渐荒废了航海之事,刘卫民一开始也是给明军找了个老师,大明朝存在着一些西夷教士,几年来与西夷人海上通商,聘请一些西夷人作为大明水师老师没问题,关键是造船厂,商贾接下了刘卫民的订单,为船厂支付了违约金,自然需要优先为出资的商贾们造船。 朱由检想要前往美洲挖金银,势必要再次违约,刘家寨较为强势,不赔付违约金都不成,难道大明朝的商贾们就这么容易被欺负了? 王承恩不敢随意开口,孙茂霖像是也察觉了危险,也不敢再多言。朝廷上屁事颇多,以往朱由检只是个想管也管不了的信王,犹如在野党一般,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有了烂摊子也只是皇兄来擦屁股,轮到他执掌朝政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将自己捆住了个死死的。 税监罢了,矿监、河监罢去,一百多万两盐税也一再拖延,看着江南仅送来五千三百七十二两商税,乾清宫一日间少了十数件精美景德瓷器…… 北方没了敌人,尽管北面还存在着头骄傲不逊猛虎可他知道,在那日后,那头猛虎就只是十五年后的威胁。 北方没了威胁,至少十五年内是如此,九边不再需要整日讨要银钱的军卒了,驿站裁撤,各府县上奏折子,皆由各府县自行出纳银钱快马送入京城,净军少了大半,御马监少了大半,京营十二营缩减一半,宫中用度缩减一半…… 怎么也想不通,节省了这么多用度,怎么就没银钱重新训练一支真正听话、干干净净的殿前新军了呢? 他在京城想不通,成了平民的上万京营想不通,九边近十万老弱更加想不明白,为大明朝效忠了一辈子,临了了,除了一圈死死扎着的破烂衣被和五十文钱,什么都没得到。 无数卫所门前跪着密密麻麻的老少妇孺,原本就是卫所之人,就因为年纪大了,残了,就因为没银钱给百户大人划拉二两肉,最后,只能成为门外的孤魂野鬼…… “老把头,咱们……咱们要……要去哪儿啊?” 拄着早已秃了枪头的长矛老军卒,眼中满是绝望,十几个同样年老军卒无力转头,看着少了条手臂老者。 “凭……什么……” 老把头是老军武,十三岁替父成了大同镇一小卒,数十年厮守长城,残了,老了,屯田没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搀扶着的十岁孙子。 听着悲怆绝望,数十老老少少沉默不语,看着冷漠守门军卒老泪纵横…… “嘚嘚……” 一阵马蹄声冲出营房,为首是一顶盔小将,手臂用力,战马嘶鸣着打转数圈在人群中站定,老老少少全都跪伏于地,满是期望看着眼前小将军。 “老把头,你们也莫要怪父帅,要怪就怪刘驸马吧,鞑靼老实了,朝廷不需要太多人守边,屯里更没那么多余粮养闲人,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少将军!” 一四十余岁汉子猛然站出,大怒道:“俺们在这里世代为卒两百年,凭啥要赶俺们走,要赶也不该是俺们!” “就是!刘大哥说的对,凭啥赶俺们?朝廷说的是募兵,俺们是卫卒,凭啥要赶俺们?” “要赶也该是太原府的人,也该是榆林的人,凭啥要赶俺们,俺们不服——” “不服!不服……” …… 人群中一阵乱吼,守在门外军卒顿时一惊,刀兵、火铳纷纷对准乱吼乱叫之人,少将军心下也是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一大步,随即脸上生出羞愤恼怒来。 “凭什么?” “就凭你们全他娘地只吃饭不干活的混蛋——” “来人!” 大手一指。 “胆敢冲撞军营者,以谋逆论处!” “动刀兵者,杀——” 本还算清秀的面孔狰狞可怖,愤怒吵嚷人群顿时一静。 “哼!” “识相的就滚!” 见无人再敢吼叫,大手一提战马,转身返回军营,连看一眼门外的残废们都欠奉。 …… “爷爷……俺们……俺们去哪儿啊?他们还……还没还俺的羊呢……” …… “去……去美岱召!去辽东!去寻大总管——” …… 老人突然迸发的声嘶力竭让人心神颤抖,守门的军卒眉头一阵抖动,数十老弱妇孺一阵诡异沉默。 “老把头说的对,他们不管俺们,朝廷不管俺们,大总管绝不会不管俺们!” “反正老子也是没地方去,去哪都是死,俺们去关外寻大总管!” “天杀的,老子在关外睁眼看着你们——” …… 一群人本就是卫所老弱,离开了卫所,天下虽大却无他们立锥之地,一干人咬牙切齿盯着守在门外军卒,纷纷转身相互搀扶着离去,毫无一丝留恋祖辈待了两百余年的卫所。 大雪纷飞,却有无数老老少少相互搀扶着出关,代王府一干长老、管事商议后,数百王府之人拖拉着马车,沿途设粥棚数十,沿着杀虎口一路向北,马林见无数老少出关,招募的军卒也不得不沿途护送。 募兵要比原有卫所老弱更为强壮,九边卫所几乎全都不约而同淘汰卫所中一干老弱,没了田地,冰天雪地让身无分文老弱妇孺去哪里求活? 身在辽阳猫冬的刘卫民听说了此事后,心下尤为不满,缩减卫所军卒节省国帑,已经决定不再过问关内之事的他,不可能再在这件事情上指手画脚,勒令募兵返乡没问题,募兵来源主要是灾民中招募,回乡后或许还有自己的田地,可卫所老弱就不同了,若有法子脱离卫所,早就脱离了,就是因为年老体弱,也只能在卫所混吃等死。 刘卫民带着万骑一路前来美岱召,所经过鞑靼草原各部无一人敢阻拦,反而好吃好喝招待一番。 万骑穿过草原,林丹汗一阵紧张,继而对他不打一声招呼领兵过境很是不满,可再如何不满,此时的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备夺了北方各部族后,整合各部后再与大明朝掰掰腕子。 林丹汗的小心思根本不用细细思量,就是瞎子也知道他想要如何,刘卫民也根本不愿搭理他,带着万骑连夜赶往美岱召。 近万雪人静立于冰天雪地,卜失兔很有些不满嘟囔。 “也不知道谁才是草原大汗,用得着咱们也跟着前来吗?” 素囊台吉尽管心下也有些不乐意,一年来他也算是风光无限好了,若说最大的不喜,恐怕就是头上的那个混账哈克女人了。 明国人不愿搭理草原各部事情,原本各个台吉们心下都有些担忧,可随着几件草原诸部烂事后,台吉们发现,只要不去理会明军,明国人真的啥事儿都不管他们,任由他们自个管着自个,一个个全都精神抖擞厮打争吵起来,但是素囊却因手里握着两千明国军队和数千部族而力压群雄,成为除了哈克之下第一人。 额璘臣不由自主看了眼居于最前的李怀信、哈克和一干女台吉们,心下有些恼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卜失兔,嘴里冷哼一声。 “一个不知可否长大的女娃,换了一座城,换了数千部族、数百火枪和两千明军卒,就因为嘴里不满之语,除了得了个空城,屁都没得到!” …… 众多台吉们一阵苦涩,卜失兔想要大怒,却不知该如何辩驳,不由去看一脸得意的混蛋,心下很有种郁闷吐血的憋屈感,更是没由来的一阵后悔,后悔不该当日太过冲动,也不敢再开口埋怨,反而有些担忧一旁的混蛋私下里打小报告告状起来。 一干台吉相视后,五路黄太吉不着痕迹来到素囊身边,低声说道:“素囊,你是黄金家族之人,手肘可不能再往外拐了,差不多就成了。” 素囊台吉心下一阵不乐意,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分,一脸淡漠看向冷着脸的卜失兔,冷哼一声。 “哼!” “俺知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俺也不想总是被一个女人压一头,可有些人总是与俺过不去,俺又能如何?” 看着一干人脸色不悦,又悠悠说道:“当然了,俺也不会拦着诸位,至于……有人惹恼了镇国兄弟,那就不是俺可以决定得了。” 众多台吉、首领们一听他说了这话语,心下一松,同时又莫名提了起来,看向卜失兔的神色全是警告。 “来了!” 素囊看到一群黑影越出,忙一踢马腹,在哈克、李怀信和一干台吉们未反应过来,率先带着人狂奔向远处越来越清晰黑色翻滚“巨蟒”。 “混蛋!” 卜失兔大怒,也跟着狂抽战马冲出,近万骑奔动,裹着满天风雪,如同滔天怒浪,如同荒古凶兽翻滚…… “吁~” 刘卫民双腿紧夹马腹,西极汗血宝马人立而起,一万幼军骑如同大雁展翅向两侧舒展、停顿。 数百面灰色咆哮狼旗飞舞,战马低沉嘶鸣,风雪怒吼…… 万骑停顿,数百骑却依然纵马奔驰,看着数十台吉们你追我赶,勒住了战马的李怀信、哈克以及一干女台吉们全都一脸苦涩。 “唉……” 哈克摇头苦笑叹息,李怀信只是微微转头,看了眼已经改变了传统草原服饰妇人,嘴里却低声轻笑。 “哈克台吉大人应该庆幸,如此之下的草原……才是和平祥和的草原。” 第480章 一群被遗弃的守边将士 “镇国兄弟,有啥事儿,你支一声,兄弟立马给你办了妥妥的,咋还亲自来一趟啊?” “呵呵……亲家公这是不欢迎兄弟?啊?” “哈哈……” 刘卫民捶了下一脸尴尬素囊胸口仰天大笑。 素囊挠头尴尬笑道:“那哪能啊,兄弟做梦都想好好招待镇国兄弟呢!” 刘卫民搂着素囊脖子,跟亲哥俩一般,笑道:“冰天雪地的,兄弟也想在家暖炕猫冬,陪着老婆孩子可比吃冷风强多了,可这没法子啊……草原本就不怎么富裕,总不能再给草原增添些麻烦吧?” “镇国兄弟……” “哼!” 不等素囊点头,一声不满冷哼突然响起,五路黄太吉听到冷哼声,心下没由来一阵大急,不等他插诨打科岔开,卜失兔又忍不住不满开口。 “草原不富裕,我等都快成了叫花子了,也没见你紧张一分过!” 一见是卜失兔臭脸,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不喜,也跟着臭着一张脸。 “老子将最好的城池都还给了你,你还想咋了?叫花子?老子身上穿的都没你个混账身上一件袍子值钱!” 刘卫民身上除了内在衣物是一身二星元帅服,外面为了保暖身穿的是厚实棉大衣,尽管都是新的,可比起卜失兔又是狐皮内甲,又是虎皮外袍的就差了些,听了他恼怒话语,卜失兔心下一阵后悔,却又嘴硬不愿落了下风。 “都是嫁闺女,凭啥这混蛋有数千部族,有两千军卒守卫,老子却只是座空城?” 刘卫民一阵恼火,大手抬起就想狠抽眼前混蛋几鞭。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老子打不好你!” “哼!” “凭啥?就凭你个混蛋老是气老子!老子就算欠也是欠老子儿媳妇的,不是你个混账的!” “哼!” 一干台吉们心下暗恨,额璘臣更是狠狠将不情不愿的卜失兔拽到身后,向一脸恼怒的刘大驸马一拱手,很是无奈叹息。 “大总管,卜失兔是浑了些,可……还请大总管怜悯,我等生活真的难以为继了……” 刘卫民看着眼前老人知道他才是草原的智囊元老人物,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无奈叹气道:“本总管不欲管着草原,诸位都已经自己管着自己了,长老还想要若如何?” …… “这样吧,各位皆为刘家寨名下管事,皆为入关市易代理商,刘家寨所有贩卖物品皆由诸位代卖,如果这样还不能让诸位满意,本总管也是没了法子,另外……” 刘卫民抬眼看向一些头戴鸡冠黄色帽子的喇嘛,笑道:“本总管可以允许每一个台吉名下拥有五百僧兵,以此来保卫各板城,僧兵允许持有火铳。” 黄教喇嘛、台吉们全都身体巨震。 一喇嘛突然上前,手掌竖起大声礼唱他人听不懂的佛号。 “大总管仁慈,是给予我等配备火铳吗?” 刘卫民看向喇嘛,笑道:“这位上师请了。允许,不是配备,每一杆火铳需要数人锻造一年之久,而且还不能稍有差错,朝廷更是不允许私自贩卖,以三匹马或是三头牛换取本总管一杆火铳,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如若诸位还不能满意本总管的诚意,那本总管也是没了法子,此事就此作罢……” “满意!” “绝对满意!” 不等他人震惊开口,身前喇嘛已经大叫出声,一群喇嘛全转动经筒低头轻唱。 李怀信看着一群人轻唱佛号,见几十号台吉震惊相视,他却只是微笑不语。 一个台吉五百火铳,几十号台吉也就差不多一两万火铳手,足以与明军持平,想到刘卫民的付出,一干女台吉们也震惊莫名,不知道眼前名义上的男人心下究竟想着什么,难道真的无意草原? 素囊心下叹息,拉着刘卫民手臂叹气道:“兄弟今日算是服气了,今后没得说,哪个若再敢说镇国兄弟一句坏话,兄弟俺就与他拼了!” 说着还不住用眼睛看向卜失兔,卜失兔心下的恼怒就别提了,台吉们唯恐这混蛋又说了什么让人不喜话语,忙齐齐上前将他挤到一边,全对刘卫民大手笔大挑拇指。 与明国市易了这么多年,与其说他们是一地诸侯,还不如说这些人全是一个个商贾、土财主,右翼三部临近大明朝,是大明朝与鞑靼市易之处,这些人也是鞑靼诸多部族里面最为富裕,装备最好、人丁最多,却在熟知的历史中被失了人心的林丹汗按着使劲搓,由此可见他们早已失去了一个草原诸侯应有的勇气胆量,早已成了一个个贪婪的商贾。 一干男女台吉们护着,过万军卒随同,威势不是草原大汗胜似大汗,一干台吉、喇嘛们甚至自己都不知知晓,他们心下已经认可了这位明国心地善良的“大汗”。 …… 无数衣衫褴褛老老少少站在冰天雪地中,如同原野无数冰雕一幕令人震惊,看着美岱召城外无数百姓,刘卫民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手臂抬起,大军止步,只带着百十亲卫上前,距离百步外时下马,一干亲卫齐齐跳下战马,跟随着步行在后。 站在无数老老少少面前,没有太多话语,大手解开衣扣,默默来到一个仅五六岁女娃身前,半蹲着身子将还残留温度的大衣为她披上,抓起她小手翻看了一遍。 “可不能再冻了,再冻……小手就坏了,今后想嫁了个好人家都难。” …… “大总管……” 老把头拄着拐杖上前,猛然挺直身体,郑重行了个军礼。 “大同威远卫右协奋字营赵老实,向大总管报到!” 刘卫民嘴角一阵苦笑,拍了拍他空荡荡衣袖。 “归列。” “诺!” 一一将人群看过…… “朝廷今日困难,身为大明朝忠贞护国两百年勇士,当理解朝廷此时之难!” “但是,我大明朝再难,也绝不会让每一个忠贞之士流血两百年,还要再忍受委屈泪水!” “自今日起,诸位将继续为国守土,继续守卫大明国土两百年……三百年……乃至永久!” 无数男女老幼身子笔直挺立,一一扫视每一个衣衫褴褛卫军。 “自今日起,无论男女老幼,皆为辽东三府卫所军卒,每人得田五十亩,诸位先祖为国守了多少年边疆,本总管就为诸位免去多少年的赋税,所需向国缴纳赋税,本总管一力担之!” 数万老少一阵骚动…… “别他娘地在鞑靼人面前丢咱大明人的脸——” 老把头突然转身冲着人群怒吼,数万雪人瞬间凝固。 …… “诸位将以十人为伍,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半个月,本总管给你们每一个提供所需保暖皮子,你们要在半个月内,无论老少,必须相互扶持,缝补足够保暖衣物、帽子、鞋子、手套、面罩,半个月后,所有人前往辽东!” “按照原各卫所所属,自行选出小旗、总旗、百户、千户,以千人为一卫,一日,本总管给你们一日时间!” 刘卫民低身抱起披着大衣的女娃,也不理会一干军卒,自顾自大步回城。 “传令,大军不得入城,民房以守卫了大明朝两百余年忠贞之士为先。” “诺!” 朱鼐镜忙躬身抱拳。 抱着个有些惊慌失措娃娃入城,无数男女老弱看着高大身影入城,无一人异动。 看到这一幕,李怀信心下一阵感慨,哈克台吉轻声叹息,一干喇嘛微微低头转动经筒低唱…… 被赶出卫所的老弱,大多都是没了田地的卫卒和没了青壮男丁之人,大明朝卫所与民间不断遗失田地一般无二,都存在着诸多问题,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来源的社会,田地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可田地总是伴随着私有而逐渐向少数人手里汇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无论如何阻止,只要是私有,最后结果总是无法改变。 没了田地,生存能力较强、野心较大的青壮总是最先逃离的一群人,剩下的都是无法逃离的老弱病残,卫所战力一再降低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也逼迫着朝廷不得不募兵填补卫所战力不足的问题。 内陆卫所只是分担着衙役治安问题,老弱也好,病残战力低下也罢,对大明朝影响并不是太大,但九边卫所不同于内陆卫所,为了边境安全,必须存在着大量身强力壮募兵军卒。 募兵比卫所老弱更加强壮,好男不当兵,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做军卒,大明朝兵制,一户五丁,可由一丁参与科举脱离军籍,而普普通通百姓却人人可科举为官,军户一人入伍,五户轮流为该正兵提供衣甲器具,除正兵、旗丁不服役外,余者军户皆需与民一般服劳役,普通百姓,以大明税律,重租着税八升五合五搓,而军户却税一斗粮,仅次于前朝罪民之田税,普通百姓民田可依附秀才、举人躲避税赋、劳役,军户不能,军户每年纳税一斗,还要为卫所正兵、旗丁担负所需粮秣、衣甲,一日为卒,子孙皆为卒,除非男丁较多,科考中举了子孙外。 没人愿意为卒,哪怕军饷较多的募兵军卒,没人愿意,而这些募兵又从何而来?与宋朝之时一般,自灾民之中募兵! 募兵强壮,卫卒羸弱,无论是将领们想要更多身强力壮军卒为其耕种,还是避免罢除强壮军卒而引起的反叛、动乱,选择留下募兵军卒,转而为卫所军卒也成了必然。 第481章 遗弃老卒、喇嘛、台吉、僧兵、鞑靼……【晚了点,三章,第一章】 刘卫民前来,马林也冒着风雪来到了此处,听着他的解说,刘卫民心下也暗自点头,换作他是守边将领,朝廷不管不问冒然缩减九边军卒情况下,自己可能也不知该如何选择,深深叹息、苦笑不已。 “身强力壮募兵军卒一旦赶出营房,心怀不满愤恨之下,谁也不知会发生何种变故,一干老弱病残就算心有不满,想造反作乱都没法子……” 马林无奈摇头,叹气道:“大总管所言甚是,朝廷也太……胡来了些,就算要缩减九边军卒,也当稳妥一些,九边卫所老弱虽年老无用,却是人人家中皆有卫国而死之人,冒然如此终究是寒了天下卫所将士之心,老夫……恐九边有乱啊!” 一阵沉默,知道眼前老人是对的,军卒打仗不怕死,最为害怕的是身后之事,害怕被人抛弃不闻不问,这也是很多军队临阵而逃的主要原因。身为军将,谁也无法预知明日会不会上战场,受伤、身死、年老在所难免,仅仅只是因为年老体弱,因为家中没了男人,战场上伤残了,朝廷就要舍去不闻不问,今后还有谁愿意付出忠诚、性命? 两人都是军将,对军中的事情了解颇深,根本无需多言,其中凶险自知。 屋中木柴噼啪炸响。 “出关前来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南下求活,也不是所有募卒全都留了下来,还有许多……具体多少老夫也是不知,大总管也知,朝廷缩减军卒,或许对一些人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刘卫民微微点头,一日为卒,子孙皆卒,有些人愿意自此为民也能够理解,而这些人大多都是身子骨较好且因功有财之人。一想到自己得了的全是没办法活下去的老弱妇孺,心下就是一阵叹息。 “罢了,当年能养着一群老弱,如今再养一次也就是了,所需的不过是耕种时军卒们搭把手。” 刘卫民苦笑摇头,可也只能如此,也幸好幼军不同于其他军卒,都是些年轻半大小子,还有些力气可出。 听着他的话语,马林心下一阵感慨,他原是辽东开原总兵,知道当年他领三千卒入萨尔浒之事,三千卒战损八成,换作任何一个军将,谁也无法做到战损八成情况下还未军心崩溃,可看着眼前年轻过分的将领,看到今日所做之事,又发觉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天下军将,你刘镇国为首,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还是!” 刘卫民抬头看向一脸郑重的马林,微微摇头。 “刘某只不过做了本该做的事情罢了,忠骨埋边两百年,总不能让地下忠骨怨气冲天吧?” “道理虽简单,虽人人知晓,但能做到者几人?大难临头也不过是各自飞,自个保着自个罢了。” “马总兵……这话语也不是全对,或许……他们没刘某富裕吧,你马家不也收留了一些老弱?” “不一样,你刘镇国是无差别,我马家……只是保着自家家将老弱而已……” 马林又苦笑摇头。 “或许正如总管大人所言,我等……无总管如此银钱,就算知晓此事之后的凶险,也只能先保着精壮,至少眼下不至于太过凶险。” 刘卫民心下却是直挠头皮,陕甘、山西、河南未来几年会连续大旱,这些地方大旱,草原也会同时伴随着干旱,这次他开了个口子,不知道未来几年会不会更多灾民出关进入草原,一旦如此,北京城的混蛋们又会如何? 可这事情,他又不能不管。 心下挠头皮,对大同府又有些恼怒,被他夺了巡抚的张宗衡竟然成了宣大总督,张鸿功、姜瓖、张应昌三个又成了总兵、副总兵,剿匪四人组不仅官复原职,甚至还更上一层楼,也像是吃定了他一般,将一干老弱全丢给了他。 大雪近两尺,再无人自杀虎口出关,数万老弱全日夜赶制着粗糙皮衣,去岁冬日死了无数牛羊,按照就近硝制原则,无数皮子在美岱召进行硝制,一些较好的皮子入关贩卖,库里依然还存在着大量较差皮货,不管质量差了些,还是破了洞,或仅仅只是一寸丁的下脚料,所有的一切都要被人缝制成一件件保暖衣物。 人手不足,就用鞑靼妇人,该给多少银钱给多少银钱就是了,当告示张贴出去后,一帮台吉们全跑了过来,希望可以承包此次缝补生意,刘卫民也不在乎混蛋们是否是用赚来银钱来对付他的,满口答应了下来。 前来准备承包缝补生意的师明,苦着脸跟前跟后、转来转去,刘卫民掀帘走入低矮窝棚,鼻尖淡淡牛粪臭气让他稍微有些不适应,一干妇人、老弱就要起身,忙摆手示意不必如此客套,看着里面除了些孩子,并无成年人,对跟在身后的“老把头”很是满意。 “都是遭了难之人,周围又是一草原人盯着咱,万万不可出了凌辱妇人之事,万万不可让人轻视了咱!” “大总管放心,哪个若敢乱了规矩,不用总管大人开口,俺们就生生打死了他!” “嗯。” 刘卫民对他将男女老弱分开居住很是满意,随意做到一老妇身边,拿起刚刚缝补的皮子,就着灯光仔细看了一遍,笑道:“太太手艺很好哦,针密结实,穿着肯定也很暖和!” 老妇有些紧张,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旁的娃娃却不怎么怕人。 “奶奶是寨里做衣物最好的,俺的衣服都是奶奶缝补的,可暖和了!” “呵呵……不错的小子,来年开春去学堂!” 老妇不知道皇家学堂,老把头听了“学堂”两字,照着小子脑袋就是一下。 “快,快给大总管磕头!臭小子还愣着……” “欸欸~别吓了孩子。” 刘卫民揉了小圆脑袋,又拿起几个皮子去看,见有些妇人不怎么善于缝补,也或许是为了节省皮子,仅仅只是两张皮子对在一起缝补,技术稍差的就会有缝隙,漏风。 “各位婶婶、奶奶、太太、姐妹们,你们也莫要替俺省了皮子。” 刘卫民微笑将两张皮子接口交叠在一起。 “这么缝补也浪费不了多少,缝补的也不会漏风,自个穿的冬衣还是暖和些为好,自此地入辽东,估摸着要大半个月呢,路上较冷,一定尽量不要漏了风冻伤了身子!” 一干妇人不敢开口,甚至有几个更是羞红着脸不敢抬头,老把头心下感慨,很是瞪了几个妇人,知道他在这里反而成了“捣蛋”之人,看了一圈后对老把头说道:“这里有些暗了,反正都是花费,本总管也不在乎多花费些油水,不够就去总管府讨要,莫要太伤了眼睛。” “是是,小的听大总管的,一会就让人多添两盏。” 刘卫民又拍了拍小圆脑袋,这才起身与一干妇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语后出了低矮窝棚。 “有些力气的男丁要多做些爬犁,尽可能可以拖拉更多人和随行的食用、取暖物品,但也要自个小心着自个,莫要伤到、冻坏了身子。” “大总管待俺们的恩情……俺们……俺们一辈子也还不清……俺……” 老把头就要弯腰跪倒,却被刘卫民一把拉住。 “不必如此,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也莫要……莫要太过怪罪朝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刘卫民拍了拍老把头肩膀,自顾自离去,师明不敢开口,只是紧跟在后面。 “我说师明,有啥事儿就与爷直说,都在爷屁股后转悠了一整日了,刘部就一丁点事儿都没有吗?” 师明忙躬身跑到身前,也不嫌身上新衣是不是被积雪弄脏了,扑通一声跪倒,刘卫民一愣。 “驸马爷,俺想不明白!” “啥事儿想不明白?”刘卫民有些疑惑不解。 “俺知晓驸马爷的忠义,也知晓驸马爷不愿让卫国护土将士遗孤受了委屈,可……可为何还要允许鞑靼拥有火铳啊?” 刘卫民不由看了看周围,见没有鞑靼人在周围,这才舒了口气,心下又气又有些好笑,踢了踢地上四朝天子近臣宦官。 “不懂就别跟爷瞎咧咧,这话只能说一遍,下次若敢再胡咧咧,爷踢不死你!” 想了下,估摸着也是担忧他私下里再次说这些不满之语。 “记着了,鞑靼今后与大明人一样,是咱大明自己人,与河南、山东、福建、广西……一般无二。” “记着了,你将他们看做自己人,他们才真的是自己人,若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再是刘部合适的大管事!” “还有……允许的是喇嘛,是僧兵,记着了,是僧兵!” 师明有些不明白眨巴着眼睛,朱鼐镜同样有些不理解,听着这话也支棱着耳朵。 “驸马爷,僧兵……不还是鞑靼人吗?” 听着师明不解,刘卫民心下一叹,微微摇头。 “僧兵是鞑靼人不假,可里面却又有着差别。师明,你多多少少也是历经神宗皇爷爷、光宗父皇、熹宗大舅哥和炅儿四朝,不会连这些区别都弄不明白吧?” 师明陡然一惊,突然像是捉住了什么,见他如此,刘卫民微微摇头。 “有些事情自个心下知晓就够了,在爷面前说说无碍,若敢在外人面前胡咧咧,爷打的你满地爬,听到了没?” 师明一脸疑惑,却也知道眼前之人并非易与之辈,忙点头答应,可又有些犹豫。 “驸马爷……卜失兔……那些……那些混蛋毕竟不是自己人,您有……有了好处,咋……咋老偏着他们啊?” 第482章 一个人站在大坑边上【第二章】 缝缝补补能赚几个银钱? 刘卫民很有些无语看着师明,怎么也没想到成了刘部大管事的师明,竟然也如此短视,这还是伴随在皇帝身边,还是俯视着整个大明天下皇帝的影子吗? 二话不说,照着屁股就是两脚,但也答应了让刘部出人运送数万老弱,给出一两一人的银钱后,师明屁颠屁颠回去准备了。 刘部是“借一还一”借贷模式组成的临时部族,这个临时部族的成分极为复杂,有鞑靼左翼三部之人,有右翼三部之人,甚至连瓦剌人也有,有正儿八经的蒙人,有回人,有羌人…… 但不管是何种肤色,最多的还是零零散散的各部族的逃奴,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签下契约后,就会得到牛羊,就会受到应有的保护。 刘部在狼山、阴山、大青山左右建起十六座牧场基地,一年中,数万为他服务的牧民、汉民以沙石、草木,建起十六座土木屋舍围拢着的巨大居住、圈养牛羊建筑群,每一座巨大建筑群周边又围拢着十六座卫星建筑群,用以专门饲养牛羊过冬居所。 刘家寨有集中饲养的经验,知晓粪土与牛羊分离的好处,牛还好一些,尤其是羊圈,皆是以铺设木板条和屋内安置火炉坑道保暖,放牧了几千年的草原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屋舍,一开始还没觉得如何,等大雪降下后,将羊群赶紧了羊圈后,才发觉铺设木板的好处来。 刘家寨是刘卫民在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之母、孵化器,许多优于这个时代的机器皆出自刘家寨,或许此时还未研制出来蒸汽机,但利用水力、风力,利用大小不一轴承带动高速旋转的飞轮,以此加速圆形锯子切割木材。 刘家寨早已习惯轴承的运用,善于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的大明工匠,只要刘卫民大致说了些原理、意图,很短时间内就能给他做出原型机来,尽管显得庞大笨重一些。 标准、统一规格的木条,通过机械永远比人力更加迅速成型,最初使用机械切割木材念头源于登莱水师,源于需要更多庞大远洋舰队船只。 为了保证木材加工后不变形,树木砍伐后必须要沉入污泥中,具体原因刘卫民也没弄明白,但他猜测与水分有关,砍伐后的树木并不是立即死亡,树干内水分多寡不均,自然失水下,张力不同而干裂变形,沉入水中、污泥中,极短时间内杀死树木活性,外界水分迫使树体水分均衡,防治阴凉处缓慢阴干,水分丢失不是很快,木材不干裂不变形。 知晓砍伐后的木材必须沉入污泥、水底,这一步骤是无法省去的,早在三宝公公时,干燥之法就已经改进,使用泥土封闭缓慢烘烤加温干燥,有经验的工匠同样可以做到与缓慢放置阴干等同效果,但却节省了大量建造时间。 木材选料只是一开始浪费些时间,只要度过了起始之时,只要树木足够多,只要连续不间断,无论沉入污泥,或是缓慢阴干,并不会影响建造大船工期,但木材切割成木料却可以,人工用锯子切割,用刨子刨木,不仅缓慢,规格上可能还会参差不齐,也正因此,登莱船厂急需大型切割机械。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遭受的灾难颇多,人们更倾向于实用主义,更为善于解决新出现的问题,更善于解决自身急需改进的使用工具,大型切割机械也因此应运而生。 登莱船厂使用大型切割机械,造船速度和节省的银钱不少,也被刘家寨名下各产业广泛运用,养殖场子使用木条就是如此。 为了减少牲畜、家禽接触脏污粪便和减少人力,养殖厂子普遍铺设木条,小鸡、小鸭年幼时,为了防止掉落,或是伤了腿脚,还会在木条上铺设铁丝网,为了避免疫病,甚至会使用熟石灰泼洒地面消毒。 使用熟石灰虽是刘卫民提出的,但真正让人信服还是显微镜的出现,通过显微镜观察,寨子里老人切切实实看到后才最终信服。 刘部投入不小,寨子里有些人不理解而不满,毕竟骑马举刀的鞑靼人与大明弓着背耕种百姓不同,刘卫民能够理解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的不满,一开始也没作太多解释,直到不得不重视后,才召开专门讨论会,一干管事们闭门讨论后,知晓了他的意图后,一些银钱也就算不得了什么。 刘部成分虽杂,一年来却显得比其他部族更加凝聚,因为十六座养殖基地在狼山、阴山、大青山两侧,放牧范围极广,不仅牵扯到了鞑靼六个万户传统放牧区,甚至还有些牧民跑到瓦剌地盘放牧,与一些小部族也多多少少起了点冲突,从冲突结果来看,刘部更像一个原本就是草原强大部族,尤为勇猛霸道。 两手抓,两个枷锁,一方面放任鞑靼自流,甚至支持喇嘛在草原的地位,同时又亲手弄出一个怪物,一个有着无限潜力的怪物,一个必须依靠自己的草原异类。 刘卫民没有太过约束刘部,师明无法继续留在乾清宫,原本想着让他照顾儿子,后来想想,还是让他管着刘部好了。 仅一年,牧民是不可能还清刘部债务的,一年只产下一只羊羔的大尾巴绵羊,一无所有的牧民是甭想还清债务,尽管看起来债务并不是很多。估摸着师明也察觉到了刘部未来的潜力,想要将刘部彻底成为大明朝的死忠,一听到他要寻人干活,要付银钱,准备给大同府跑来的数万老弱缝补皮子衣物,立马叭叭跑来给刘部寻福利起来。 心满意足的师明离去了,刘卫民连旁听鞑靼的台吉们议事的欲望都无,只是带着过万军卒砍伐树木,在冰天雪地中打造简易的爬犁。 他的态度让卜失兔、素囊、额璘臣、五路黄太吉等一干黄金家族们极大的松了口气,就是得了消息的林丹汗也放下了心来,至少表明这位怪异的大总管并无多少觊觎草原心思,至于刘部……尽管有些担忧,也不得不对此视而不见,都是草原自己人,总不能说,不让大明总管不救助草原牧民吧? 没人敢开这个口,哪怕他是草原的真正王! 狩猎一族,游牧一族,农耕一族,相比较而言,农耕一族抵抗天灾能力更强一些,尽管如此,普普通通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依然是极为脆弱的,更何况底层的猎户和底层的牧民。 刘部很松散,借一还一,不管你是谁,只不过为了保证大家都遵守“好借好还”契约,在“借贷”期间为他服务而已,还了牛羊,大家哈哈一笑,相互拥抱一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刘部对此并不强求,这与传统、约束力更强的部族不同,刘部更像是一家企业、公司,各部族的族众渡过了困难,各回各族也就是了。 想利用刘部来借鸡生蛋,减少消耗,增加实力,贪图便宜……这样的部族首领、台吉们不少,但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这可能就由不得他们了。 刘部是怪物,是个看起来松散却又极为凝聚的怪物。 打,又打不得的怪物,想反对也没法子的怪物,没人能面对整个草原仇恨、不满,越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是让无数牧民见识了刘部好处,越没人敢轻易碰触这个不是部族的怪异部族。 刘卫民并不太过担心刘部造成尾大不掉,喇嘛入驻草原后,只要不理会鞑靼们的信仰,一户只允许一个男丁生养,草原人丁总是无形中慢慢减少的,可以放牧的草场只会越来越多,并不会形成关内土地难以养活百姓情形,甚至将来汉民入草原放牧也不一定呢。 而这一切需要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他不能太严厉管着草原,不能太过于插手、介入草原事务,更需要无数信奉喇嘛的首领、台吉们自个管着自个。 这是个陷阱,一个草原人自个挖的陷阱,而他只需要站在深坑边上看着就好,并且一脸笑意,不时给深坑里的人送上一袋粮食,让深坑里的人可以安安心心待在坑里,自得自乐,自己劝说想要爬出深坑的任何人逃出深坑…… 师明并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想法意图,但这个跟在四代帝王身边,成了四代帝王的影子,陪同着四代帝王站在顶峰坐看天下风云,尽管师明只是个奴仆,只是个宦官,看的多了,眼光就要比一般人更加长远,也能隐晦看出些他所做之事一些端倪来,更易于配合着他,这也是因何让他一个宦官前来执掌刘部。 为刘部寻福利,想着增加些威望也好,想着得了些忠实牧骑也罢,对于此刘卫民也是赞同的,否则也不会给出一两银钱的高额代价,对于他来说,刘部在草原牧民中善意越多,草原就越离不开这头大明朝的怪物,草原今后也只能成为中原的一部分,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起来他吃亏,实际上并不吃亏,远比他侵吞的关内田地更加来钱,能垄断整个草原皮草、牛羊肉食,垄断草原矿产经济,他才不会认为自己亏了呢! 当然了,这也是十数年后才能看到的情景,而他现在不得不为数万老弱妇孺头疼。 第483章 矫情的刘大驸马爷【第三章】 “一二……” “一二……” “轰——” 巨响过后,数丈高大树轰然倒塌,无数人举着利斧“砰砰”砍伐着树木,无数人去掉无用枝条,无数人拖拉着数大锯子切割,更有无数人用着锤子钉着并不标准美观木板…… 无数人忙碌,全都准备着千里转移数万老弱,河套种植了一季土豆,土豆也因此大获丰收,但草原毕竟是草原,刘卫民不能让这里消耗太多粮食,更无法继续不计成本的从河南、河北千里运粮,更何况,他也需要这些人开春后可以在辽东耕种。 他在关外想着开春后,让人计划着在草原栽种些树木,不能让后人戳他的脊梁骨,关内宣府、大同、榆林、延綏、宁夏无数将勇目光却全都盯着大明朝最为异类的驸马爷。 刘大驸马的异动被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朱由检正头疼着与朝臣们商议江南船厂之事,朝臣们一听说要去万里外挖金银,个个都极为赞同点头,可一听说江南船厂所出船只皆为朝廷占有,各家随同前往万里外的商船只、商贾,挖了金银皆要归入朝廷所有,吝啬皇帝只准备给商贾们一些托运费小头,一干朝臣们全低头不语起来。 消息传入江南,更是让一干商贾大惊,一个个全拿着龙票登上各大臣门庭…… 朝廷所有大船都在刘卫民门下,剩下的就是走海经商的商贾们的船只了,朱由检就算想要前往美洲寻找金银,短时间内也只能依靠那些商船,登莱水师是不可能给他提供船只的。 刘卫民带着无数老弱,离开美岱召返回辽东前一日,马林给他看了刚刚得到的消息后,一个人扶额许久,见朱由检如此天真很是无语,借鸡下蛋也没有这种借鸡的,这哪里是借鸡,明摆着是连皮带骨将借来的鸡一口吞下,商贾们又不憨不傻,能愿意才怪了呢! 双方看了对方的动静后,都不约而同扔到一边不理不会,朱由检不理会他大雪封路时,带着无数累赘返回辽东,刘卫民同样不理会他在朝堂上天真无脑。 大雪封路,刘部拿出三千人充当马夫,一两银子看起来不多,军卒一个月的饷银也就一两600RMB而已,天虽冷了些,难道总管还能让人冻着了不成? 一人一套厚实冬衣,还能为家中节省些粮食,这种好事儿可不多见。 大雪虽厚,马匹拖拉着爬犁并不是很困难,所有牧民不过是坐在马车上赶着爬犁而已,唯独停宿的时候较为麻烦些,但也难不住人。 大雪纷纷,虽说着简单,困难依然重重,刘卫民打头牵引着马匹,身后无论是明人,还是鞑靼牧人,都只是跟在他身后,默默一路艰难前行,无一丝怨言。 一路艰难跋涉,他们也成了九边、草原关注的对象,林丹汗并未半路截杀啥的,只是带着五百骑,站在山头看着无数白色蚁群缓缓东去…… 天启七年大年初一,没有在家中度过大年三十夜的刘卫民终于回了辽阳,按照惯例,无数红包撒遍整个辽东,只是每个人的红包薄了不少,三千刘部牧民也得了一个从未得到的红包,吃了顿从未吃过的团圆水饺、汤圆…… 整个北方都在猫冬,大地一片洁净,天空却显得阴沉压抑,看着窗外飘荡的浓厚飞雪,有经验的老农却无奈叹息。 北方不同于南方,沿海不同于远离海岸内陆,越是大雪深厚,就意味着来年越容易遭灾,越容易干旱,皆因天上的水汽提前飘落了下来。 而听着孩子们欢快戏耍,看着院中堆砌的胖大娃娃,刘卫民的眉头却不住皱起。 “格。” “大老爷,在想着什么呢?” 转身见她腰身鼓起,刘大驸马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本姥爷在愁着……咋养活贪吃的媳妇儿,肚子都吃了这么大!” “相公贯会作怪!” 小媳妇终于长大了,头上妇人装扮以往也没觉得什么,自打有了生孕,随着肚子渐渐鼓起,让他越来越发觉她身上天生带着一股浓浓迷恋味道。 看着他轻抚着着腰腹间鼓起,看着目光中柔和、眷恋,朱徽妍突然抬头欠脚…… 一手揽着她腰腹,将一缕顽皮发丝替她别在耳后,看着娇羞晕红脸颊,笑道:“身后没跟着人,是不是来着时候就想着偷袭了相公?” “才不理相公呢!” 强忍着不舍将他轻轻推开,提着的食盒放到书桌上,又为他整理着杂乱的书桌。 “听英儿说,你今日心情不大好,担心了咱家的大老爷,这不就亲手做了份汤水,今个可不能再半夜跑了没影,姐妹们都笑话了妍儿呢!” “唉……” 刘卫民一脸尴尬挠头。 “打一开始就没将英儿当成个女人,一直当成妹子养着的,沈允婻还罢了,尽管长的有点男儿英气,可还是个娘们不是?” “得了便宜还卖乖!” 朱徽妍转身坐在案后,托着下巴看着他。 “妍儿等了相公七年,英儿、沈允婻也等了七年,虽她们不说,妍儿心下挺感激相公和她们的,妍儿欠了债,就由相公来还债吧!” “哼哼……” 一声长长无奈轻哼哼…… 要说自己身边的女人,朱徽妍、沈允婻、张氏、刘英儿、小辣椒徐娇……甚至还要算上那些女台吉们,真正让他毫无心理负担的,还就小辣椒一人。 小辣椒徐娇与他最早相识,还是个女叛徒、女汉奸!初见时就无什么怜香惜玉啥的,该动手抽屁股的毫不犹豫抬臂。 刚刚成为驸马时,朱徽妍才十岁娃娃,虽整日睡在一张床上,两人还得用木板隔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他,很难过了自己的心理障碍,直到勉强勉强成年后,第二次重新成亲,心底的障碍才不再是障碍。 与朱徽妍一般的心理障碍就是刘英儿,跟个妹子一般,自幼看着长成落落大闺女,哪里说想抬腿迈过就迈过的。沈允婻本身倒没有什么,他又无什么处女情结,关键是她的小脚让自己难受。张氏是自己兄弟的女人,女台吉都能做他婶娘、奶奶了。 刘卫民挠头,朱徽妍却对他翻白眼,甚至有些想不通,刘英儿花儿一般的少女,沈允婻、徐娇都没太大问题,轮到了英儿,咋就半夜跑了呢? “相公,可不能半夜再偷跑了,挺伤人的!”朱徽妍想了下,最后还是无奈劝解。 “嗯,今夜不跑了……总觉得怪怪的,要不……要不一会儿多让人在房里放几个红蜡烛吧……” 看着他挠头,突然意识到英儿应该与自己一般,心下又有些想笑,又有些感慨无奈,就因此,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啥事儿都没有,换了他人,谁又能相信? 朱徽妍心下暗自记下,也不愿再加重他在此事上扭捏尴尬,岔开话题说道:“朝廷并不愿意爝儿以太子之名立六部,看样子也只能自报社寻两个合适之人了,至于福王叔……相公,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说起正事,刘卫民也正色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皱眉道:“按理说……福王叔前来确实不大稳妥,但皇奶奶既然提了出来,也有些母子舔犊之情的,反过来,若不提福王叔大明嫡系亲王身份,只言海外封王之事,福王叔可算是安南朝贡藩属国之王,一朝贡藩属国国王前来,再加上代王、周王、衡王、鲁王、苏禄三王、倭王、朝鲜二王、草原台吉、喇嘛,以及万里外美洲一些土司。” “咱家多威胁几个土王,多弄几个国王、土司前来,整个万国来朝啥的,爝儿就算不是大明皇帝也成了皇帝,不言京城朱由检无法代表大明朝,福王叔更加没可能,场面够大,福王叔也能早早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刘卫民站在朱徽妍身后,两手撑着椅登扶手,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整个人几乎将她拥在怀里,轻声低语。 “相公觉得吧,福王叔来了反而是件好事情,妍儿觉得呢?” 感受耳边轻微呼吸潮湿,朱徽妍却很享受他的亲昵,温和一笑。 “相公说的是,只是……如此大操大办,时间可能来不及,至少沈阳城是没法子短期时间内完成的,若让人见了沈阳破破烂烂……恐怕反而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恐难让他人敬畏呢!” 朱徽妍反手轻拍了拍脖颈间脸颊,笑道:“妍儿觉得没必要,等些年,沈阳建成了相公想象中的天堂后,再万国来朝也不晚,没必要此时花费巨万,反而事倍功半,要不再等几年吧,等爝儿稍微懂些事时,此时朝廷不愿,暂时还以驸马府名义吧。” “哼哼……” 又是一声长长轻哼哼。 “成~听你的。” “是有些急切了,还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些为好。” 认真思考后,觉得自己媳妇说的有些道理。 瘦死的骆驼不掉架,人落魄的时候,也不能让人见了穷酸倒霉模样,能成为一地之王,个个都是人精,虽此时的他可以强压着海上大大小小小国王低头,可以让卜失兔、素囊,甚至让林丹汗前来也没问题,可沈辽毕竟一地残破,关外也没多少人丁,很难说一群混蛋们会不会联起手来。 第484章 当家难 最终还是放弃了为儿子大造声势想法念头,准备以宁德驸马府、北地大总管仪同三司名义立起小朝廷。 朱徽妍需要与两宫娘娘们商议,说服郑贵妃皇奶奶暂时放弃福王前来,这些事情只能由她去说。 刘英儿房里果然多点了几根红蜡烛,红盖头、大红喜子,甚至半夜开大席吹吹打打的,整的很是不伦不类,也就怪了,不伦不类吧,偏偏他还就心安,夜里也没再次逃了没影…… 迎娶正妻与纳娶小妾不同,纳妾用个轿子将人抬进府邸就算完事,这个时代还算是好的,小妾虽地位差了些,还达不到唐宋之时随意送人地步。 正月刘大驸马纳妾,洞房花烛夜,京城,皇宫却显得冷冷清清。 数年来,自打刘家寨参与了烟花生意后,大年夜总是要点燃大半夜的烟花,今年因为节俭,用不了多少银钱的二踢脚也只是点燃了十来个,名头不错,说是与皇帝年岁相合,喜庆。 大年初一,本应是驸马府拉着银钱,满皇宫撒红包雨,如今什么都没了,朱由检倒也没怎么太过小气,依然是依照他的年岁,每人发放了十六枚铜钱,散了百万文钱。 依照惯例,官衙锁闭过年,大年初七,朱由检还在挑灯批奏,一旁还放着十几口大木箱,每一口木箱中都塞满了各地送来的折子奏折,是之前没能批奏完积攒下来的。 “若是累了,大伴自个去休息吧,朕还有些奏折没批。” 朱由检远比熹宗大舅哥勤政,十个刘卫民、朱由校俩兄弟绑在一起都比不过他,趁着沾着墨汁之际,扫了眼不住打着瞌睡摆子的王承恩,不冷不淡随口说了句。 几个时辰没有动静声响,陡然一声吓了王承恩一跳,抬头见皇帝依然低头批奏奏折,又扫了眼地上扔的到处的奏折,忙上前欲要拾起地上的散落。 “老奴不累,陛……陛下,此时……此时已经很晚了,龙体要紧啊!” “点验一下,看看都是哪些府县的,一份罚俸禄五两银子。” 朱由检眼角余光见王承恩低身拾起地上奏折,随意说着,王承恩一愣,弓着的腰骨也不由一顿。 “陛下……一份罚俸五两银子?” 朱由检依然低头翻阅,嘴里冷哼不满。 “废话一大堆,除了向朕哭穷,向朕讨要银钱、减免赋税,无一人与朕言增加多少财赋,无一府一县与衮州二十四县一般……” 朱由检将手里唐县学治奏折丢到一边,眉头紧皱看向低眉的王承恩,正要开口…… “陛下,娘娘求见。” 一青衣小宦官推门走入房内,远远跪在门口。 “准。” 小青衣宦官叩头一礼,默默倒退出房门,头戴凤冠的皇后周氏提着个食盒走入门内。 “陛下,臣妾做了些吃食,陛下也莫要太过劳累。” 朱由检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看向周氏从食盒里拿出的饭菜,而是看向王承恩,眉头微皱。 “大伴,你以为衮州二十四县如何?” 王承恩低头一阵沉默,周氏却抬头开口。 “陛下,臣妾以为二十四县挺好的,听说百姓日子好过了不少,刘……” 说到“刘”字时,周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闭嘴不再言语,朱由检第一次在她面前听到“刘”字没有大怒,若有所思看着她。 “皇后以为……二十四县好在何处?” 周氏一愣,有些疑惑不解…… “陛下,百姓日子好过了,难道这不好么?” 朱由检眉头更加紧皱,转而看向低头弓身的王承恩。 “大伴以为呢?” 王承恩心下无奈,跪地深深叩首。 “回陛下,衮州二十四县是先皇时,以童生为吏治理,以衮州本地之人治理,老奴不敢置评先帝,只是……二十四县童生为吏确不符合我朝祖例,只因妖人为祸作乱衮州之时的临时处置,朝臣亦多有不满……” 朱由检抬眼,开口打断。 “大伴,朕只问你,衮州二十四县吏治若何,不问你是否以童生为吏,不问你是否是乡人治乡。” 王承恩重重叩首顿地。 “是,陛下教训的是,是老奴驽钝。” “刘……宁德驸马自平定妖人为祸山东后,因耕种救民无吏可用,自此立童生为吏,至今尚无知州、知府,只有衮州公正乡老,以公正乡老为理事会代之知州、知府。老奴以为,衮州为圣人之地,乡人治乡亦无乱法乱制之徒,故而……二十四县……吏治尚佳。” “回陛下,老奴以为,二十四县仅为我朝特例,不足以广而推之,陛下当小心处置。” 看着伏地王承恩,朱由检眉头紧皱,他曾在衮州吃过大亏,但也对二十四县治理之事颇为熟悉。 二十四县以童生为县令、吏员,也确实是不合规矩的“乡人治乡”,但二十四县不是以官吏、朝廷是否满意,而是以当地百姓是否满意为要,这与朝廷权威有极大的冲突,朱由检心下也是尤为不喜二十四县之事,但是…… 默默将二十四县今年《报告》再次拿了出来,看着几年来财赋对比,心下一阵沉默。 “陛下,臣妾以为二十四县做的挺好的,送入府库的税银也比其他地方多些,何不……” “多嘴!” “朝堂事情……妇人不许胡言乱语。” 朱由检面色冷淡,周氏心下一阵不乐。 “陛下趁热赶紧吃吧,凉了易坏了肚子!” 周氏一脸不悦,丢下饭菜转身就走。 周氏本是苏州之人,父亲周奎以走南闯北算命为生,家境不是很好。 选秀,为皇帝选后、妃还好一些,为亲王选王妃、侧妃、侍妾,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日子艰难,被生活所迫,要么是攀龙附凤,而周氏周皇后、田氏田贵妃两家就属于此等情景,一者是眼头活泛走南闯北的算命神棍,一个是走南闯北商贾,反而会剪窗花的袁贵妃更加纯粹些,是地地道道的贫苦人家。 朱由检为信王选王妃时,刘卫民得知了消息也不愿插手,又不是自己儿子选妃选后,没必要介入其中。 大明王朝不愿后戚权重,所选女子皆身份低微,不愿女子执政影响了皇帝权威,但皇后人选也并不是随随便便选个貌美之人,琴棋书画啥的也算不得什么才华,勤俭持家、温良恭顺也不能说母仪天下。 在刘卫民看来,稳重、具备良好的政治素养、精明头脑、坚韧良善品性才适合为主母,稍次些的就应像袁贵妃这般,身家清白的地地道道人家。 稳重、具备良好的政治素养,具备独立的人格,不会人云亦云,能够独立深入思考问题,女强人一般的女子,不仅可以帮助男人处理政务,可以协助稳住局势,更可以培养独立、精明的下一代,如此之女当为首选。 次之就只能选贤妻良母,身后家族不会成为拖累,可以安分守己,至少背后是平静祥和的。 人与人不同,尽管一个女子品行真的很好,但身后亲族不行,也不适合为主母,哪怕此女真的温良恭俭让。 刘卫民给慈爝挑选的几个媳妇,有政治联姻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孩子们都很小,他可以自己打小时候进行教导,就算如此还是选择了小喜儿,一个看起来与郑贵妃性子差不多的女娃,更是让不足十岁女娃提前管着小朝廷内廷,以此增加历练、阅历,早早习惯政治之间的利益争斗。 小喜儿,一个不足十岁女娃,早早管着小朝廷“内宫”妇人,管着小朝廷银钱,两宫娘娘们、媳妇们,甚至小朝廷内阁、六部不是没有反对声,最多的担忧就是“阴盛阳衰”之事,他却对此不甚在意,只要品性好,儿子若没本事,媳妇当家也没啥不好的,至少不会败家这么快。 对大舅哥的“主母”选择,对不愿搭理的二舅哥“主母”选择,他都不甚满意,不是对“主母”本人不甚满意,而是对他们家庭环境选择上不甚满意,小户人家本身在大事上的政治眼界就不足,身后父辈、家族环境再牵扯进来…… 国家不是一户人家,影响何止千万?身形稍瘦弱的周皇后,柳叶细眉,秀挺鼻梁、樱桃小唇,怎么看着都显得娇小瘦弱些,跟着四处乱跑的老爹,早早的就学会了如何照顾他人,家境贫寒,早早的学会了勤俭持家,总体上来说,做个皇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关键是他身后有个走南闯北依靠骗人的老子,身后有个不知见识过多少欺软怕硬、人人势力的老子,朱由检未登基,还只是个信王时,周奎就一日间得了处豪宅、四间地势较好的店铺,数百亩良田…… 两宫娘娘们不喜田贵妃,他反而觉得田贵妃挺合适的,虽商贾出身,但见识总要多了许多,至少知道该如何让自己兜里变鼓一些,若真的担心制造出一个尾大难以甩掉的贪鄙商贾,最佳选择就当是身家真正干净些的袁贵妃。 会剪窗花,与大舅哥做木工差不多,心灵手巧,不喜多言,能够沉下心剪着窗花,性子极为沉稳。 身家清白,性子沉稳,在刘卫民看来,但凡是高明工匠,身上都自带大局观,都要在脑中勾勒出整体构架,知道先后顺序,是知道轻重缓急之人,此等心性之人,但凡有机会历练几年就不会太差,也是最佳辅助之选。 很可惜,袁氏与朱由检性子不怎么相合,朱由检性燥、性急、偏执,反观三女中,袁氏最是沉稳,也最是边缘之人。 当然了,“主母”合适不合适,那也只是两位大舅哥自己的私事,他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言一句,能避免见面,一直都是尽量躲着。 第485章 挑灯夜战的两人 一家一户,无论如何选择都没问题,家业越大,越难以什么自由恋爱,家业大了,身上的责任也大,肩上承担的不再是一家几口人的问题,更何况掌管着亿万子民的帝王,但因种种原因,大明帝国皇帝只能自民间小门小户中选择妻妾,远不似太祖、成祖时的马皇后、徐皇后,一个是滁阳王郭子兴养女,一个是魏国公徐达嫡长女。 但不管如何,在这方面刘卫民自个是绝不愿掺和半分的,他的身份已经极为特殊了,三代帝王恩宠,手里还握着堪比一国财赋、净军、幼军…… 自个都觉得权势太强招人碍眼,哪敢再涉足宫妇之事,只是他没听了周氏话语,若听了她替二十四县说话,估摸着会拍脑袋,认为自己看错了。 王承恩跪地不敢抬头,二十四县就是个异类,是朝臣们碍眼之地,童生代替三甲同进士为县令,本地乡人治理本地乡人,更别提二十四县只向理事会负责,只向二十四县乡民负责之事,若都如此,还要朝廷作甚? 年底是二十四县报告工作之时,《衮州二十四县报告》送到京城皇帝朱由检案头,看着毫无趣味的枯燥数字,因吃过衮州的亏,看着《报告》朱由检心下本能就是一阵不喜,可没日没夜批改奏折的他,看着全是哭穷讨债,或是漂亮话歌颂一大堆,竟无一家增添了赋税的,反而还就二十四县粮税增减了些,商税也送了三万多两。 衮州不似其他山东之地,衮州为河北、河南、两淮、山东四处夹角处,最是易于水淹之地,日子也比其他地方较苦些。 粮税增加,说明纳税田地增多,或是田地增产,商税三万两,比整个江南上缴商税还多,以衮州府三万商税计,大明朝一共一百四十府,商税也当三四百万两,尽管一百四十府、一百九十三州、一千一百三十八县有穷有富,但衮州二十四县绝对不能算是富裕府县。 以衮州送入的商税计,大明朝商税也当在三四百万两,尽管大明盐政已经崩溃,但也还能每年收入一百二十万两,再加上田税五百万两,加在一起也当有个小千万两…… 朱由检不是蠢人,越是批改奏折,看着都是哭穷讨债的越是烦躁,原本应该厌恶的二十四县《报告》奏折,反而越看越觉得不同了。 抬眼又看了眼跪着的王承恩,眉头愈加紧皱。他知道眼前老奴忠心,也知道他话语未尽和隐晦表达出来的隐意,初登大宝,一切当以稳妥为重,二十四县本就惹人碍眼,当年若非那混蛋深受帝王恩宠,又给朝廷贡献了三千万两,二十四县童生县令早已不再存在。 朱由检轻捏着眉头,心下叹息,他知道,二十四县童生终究是童生,就是想弄去其他地方任知府、知州,或是入朝为他弄银子也不可能,本就根基不稳,诸多宗室王爷们对他不满,唯一的依仗还是天下文人,一旦重用二十四县童生…… 捏着眉头,书房无一丝异响。 “唉……” 朱由检无奈将二十四县《报告》扔在一边,刚拿起问他讨要银钱的大同府奏折,又恨恨摔地上,很有种想要将所有人罚银冲动。 “可恶!” “可恨!” “可恼!” …… “呼呼……” 朱由检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奏折,起身站到窗前,一把推开房窗,王承恩不敢开口,只是低头跪地、膝行收拢着地上散落奏折。 “大伴……” “为何……” “朕一日仅睡两个时辰,日以继日坐堂理政,皇爷爷二十余年不临朝,皇兄整日居于天工阁。” “皇爷爷朝鲜之征、播州之役、宁夏之役,以及后来的萨尔浒,皇爷爷养兵数十万,耗费更不知凡几,仅朝鲜一事,朝廷就耗费了五百万两。” “建州贼兴于皇爷爷病重之时,皇兄登基后,辽东每年耗费皆在三百万两之上,各地又屡屡遭灾。” 看着窗外扑簌簌飞雪,屋外寒风不住扑打着脸颊,朱由检的胸口却燥热难忍,面无表情,看着屋外漆黑,看着火烛映照下的飞雪…… “为何……” “朕……更勤于政务,更善待文武大臣……” “为何……” “朕只想重建皇兄之殿前新军,因何如此之难?” …… 看着风雪飘落,感受着脸颊冰冷,胸口的燥热,却无一人能够解答。 “辽东山海关数万大军……再也不是朝廷的负担,再也不用朝廷花费一文银钱,九边募卒裁撤,京营十二营裁撤过半,净军、御马监裁撤一半……该裁撤的裁撤,该缩减的缩减,难道还不够养五万殿前新军吗?” …… “大伴……” “为何……” “为何那混蛋就是不愿低头,朕有哪一点比不上皇爷爷、皇兄?” …… 朱由检站在窗前许久…… “陛下,还请……还请龙体为重,陛下是我大明朝仁爱明君,百姓……不能没有陛下……” 王承恩从地上爬起,低头为他披上大氅,却不敢伸手关上冷风直灌的窗门。 …… “朕是对的!” “这个天下姓朱!” “朕绝不会输!” “哼!” 朱由检莫名其妙的突然转身,再次走到桌案后,低头拿着奏折批改,装可怜讨要银钱的,只一眼毫不留情的被狠狠扔到地上。 “罚银五两。” …… “罚银十两。” …… 王承恩不敢多言,忙将窗户关了严实,忙低身收拢不断被无情扔在地上的奏折,心下仔细记下哪个罚银五两,哪个罚银十两…… 一份又一份奏折飘落…… 县令月俸七石五斗米,一两银子三石江米,县令的月俸不到三两银子,也就1800RMB,工资还真不算高,一份哭穷奏折罚掉两个月的工资,朝廷裁撤驿站,所有奏折皆由地方官衙自己出银钱送递,一个信使来回跑一趟,人吃马嚼的,怎么着也要二两银子吧? 皇帝缺银少钱,心下恼怒,王承恩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记下哪个奏折惹烦了皇帝,罚俸多少。 还别说,只挑选哭穷讨要银钱的奏折,批改的速度一下子不知快了多少。 北京城挑灯夜战,辽阳同样也在挑灯夜战,刘卫民趴在被窝里,儿子不跟着娘亲听猪八戒背媳妇,非得要跟着他睡觉,沈允婻为小混蛋洗了屁股,光着腚躲在他怀里,一大一小躲在被窝里。 “去去!再捣蛋,老子就打屁股了啊~” 刘卫民大手将儿子小脑袋往被窝里按了按,沈允婻知道他不喜自己小脚,洗脚时也尽力避开,而且洗了脚也还要穿上袜子,杨柳儿端着水盆出屋,一阵窸窸窣窣轻响…… “自己爬里面,俺们爷俩正忙着呢!” 沈允婻、杨柳儿正是成熟少妇年纪,与朱徽妍、刘英儿、小辣椒徐娇这般少女完全不同,但此时的她犹如初为人妇一般,躺在他身边也每每脸红羞涩,好不容易轮到她伺候刘大老爷,结果刘大少一个劲的砸门找爹爹。 感受着腿脚上的轻动,刘卫民随意道:“咱家规矩又不重,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小拳头举起,对着被子鼓起一起一落,入鬓剑眉竖起,坚挺笔直的鼻子皱成了一堆,小嘴一动一动的…… 房门轻响,刘卫民转头看向正将木盆端入房屋的杨柳儿,见她转动头颅看向自己,心有所感,嘴角微微上翘。 “不会很想捶老子吧?还反了你了!” 刘卫民身体翻动,唯恐压到了儿子,身子又向外挪动了下,将几张纸张拿出被子外,小混蛋老是捣蛋,他也没法子正儿八经研究蒸汽机设计图。 沈允婻见他翻动身体,忙躲到里侧,随着他微微掀开被角,钻进被子里。 “二娘亲!” 小混蛋已经有了三周岁,虚岁却是五岁,天启三年生,当年算一岁,四年、五年、六年,今年刚刚进入天启七年,朱由检登基为帝,改年号“崇祯”,天启七年事实并不存在,应该是崇祯元年,但他很执拗、坚持,不愿用其他年号,就以“天启”为名,家人也勥不过他。 儿子虚岁较狠了些,三周岁零两个月,虚岁却有五岁,小孩不记事,成年后,大半人记不得六岁以前的任何事情,就算再厉害,也很难知道三岁以前发生的事情,至于原因……他也不知晓。 几个女人轮流搂着儿子和几个小儿媳睡觉,对此他并不是太过在意,这个时代并不能保证室内常温,除非做一个类似刘家寨中育婴室那般房屋,孩童火气旺盛,最是易于蹬掉被子,说什么独自睡觉培养独立个性,那都是屁话,若无二十四小时日夜不停看着,可没哪个父母这么心大的,一旦着了凉,就这个时代,幼童夭折率高达五成以上的年代,哪个敢心大让孩子单独睡的? 儿子活泼、皮实,又小嘴叭叭的甜腻,任哪个都疼到了骨子里,听着“娘亲两字,沈允婻顿时母爱泛滥,对刘大老爷不给儿子穿个小裤,对他只是让儿子穿着小衣光着小屁股很是不满。 “真是的,你也不怕冻着了儿子!” …… “无碍……儿子火力旺盛,只要护着上身即可,反倒是成年人,阳气反而不如儿子旺盛,年岁越大越是如此……对了……京城寨子的玻璃可有送了过来?” 第486章 设计图与黄金【第三章完】 侍女一般的杨柳儿正抱着被子,准备睡在一墙之隔的外间,大家族都是这般,主要是为了就近照顾主人,已经习惯了的刘卫民并不是太过在意。 见他坐起,杨柳儿忙掀帘拿了件狐裘为他披上,顺便帮他倒了杯茶水放在床头。 儿子不怎么老实,沈允婻唯恐贼风钻入被子,向他靠了靠,瞟了一眼摊放在被子上的设计图。 “这就是不用牛马也能动的机器吗?” “嗯。” 刘卫民仔细看罢眼前怪异的设计图,微微摇头放到一边,细细研究第二张来。 “这东西是蒸汽机,以煤炭烧水,水开则沸,则有气,也就有了很大的力道……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需知道是好东西就成,是价值数万万两银钱的好东西……” “啊?这么值钱?!” 一提到钱财,沈允婻顿时来了精神,也坐起身来,儿子钻出个脑袋,也想有样学样,却被玉手娇笑着按进被子里。 “爝儿可不能钻了出来,爹爹会打屁股的,还要喝很苦很苦的药水!” “爝儿不喝苦药……” …… 刘卫民嘴角一阵微微上翘,又将一张诡异的设计图放在一边,而第三张设计图出现在眼前时,眼睛不由一亮。 “嗯?” 听着他的诧异轻嗯,沈允婻心下一惊,忙将儿子放到两腿之间,与他贴在一起,看着眼前结构并不是显得很复杂的设计图。 “怎么了?” 刘卫民双眼盯着眼前图纸所示,手指轻动。 “这是蒸汽压力进气管道,当蒸汽压力足够大的时候,会将活塞推向这里……” 手指指着活塞,仿佛真的在移动。 “活塞移动,与活塞连接的杠杆也在移动,杠杆移动带动此处圆盘飞轮,并且连带着上面的连杆运动,继而连带着上面来回移动,来回堵住左右进气通道,迫使下面跟着来回滑动……” 刘卫民手指不住移动,整个心脏却激烈跳动,设计图显得很简单,并不像之前看到的如此复杂。 嘴里说着,手指比划着,脑袋里却在不住模拟着往复运动情景。 “不行!” “得尽快建炼铁炉子、锻造机械!” 看了蒸汽机,他就有些坐不住了,甚至想掀了被子跑出去,前去工匠们的驻地,刚一抬手,手臂就被抱了个死死的。 “黑灯瞎火的,你想去哪?就算再重要、金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出来的。” …… “唉……” “该死的朱由检……老子悔的肠子都青了,咋就跑来了关外呢?!” 儿子看着他恼怒拍打脑袋,也跟着拍打自个小脑袋,被沈允婻伸手按住,很是白了他一眼。 “没事拍脑袋干嘛,儿子都快跟着拍傻了……行了,别恼了,事儿都如此了,再如何恼怒也是无用,先想想在哪儿炼铁吧!” 低头看向女人怀里的漆亮眼睛,父子俩对视数息…… 刘卫民毫无征兆的向后一躺,很宝贝的将设计图收拾好放在案头,自个转而钻入被中,将丰盈大腿和儿子一同搂在怀里…… “呜呜……亏了……亏了……” “啪啪……” 作怪“呜呜”声,儿子小手“啪啪”怕打着脸颊,感受着大腿上的坚实,女人心下一惊,继而脸颊羞红…… “作……作怪……” 沈允婻轻拍了几下他手臂,刘卫民这才将拍打自己脸颊的儿子从她腿间提溜到自己怀里,将儿子搂得紧实,儿子很有些不乐意,“爹爹娘亲”挣扎扭动,她也与他一般,但在钻入被中前,为他头下放了柔软枕头。 男人有时只是个顽皮的孩子,女人生了孩子,日夜细心照顾孩子、老人、操持家务,母性较强的女人,每每无意间,或是下意识会将男人当成个孩子照顾。 将他头颅抬起,将枕头为他放舒服了些,又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不至于让他露出半个肩头,这才侧着身子躺下,脸上满带笑意。 “要不……明日咱们回京城?” 刘卫民感受着她的细心,感受着手臂上柔夷轻盈…… “做都做了,还咋回京城?” “心下还……还真想回京城,寨子里的设备更加完善,可以很短时间内将成品做了出来进行测试,这里啥都没有,可用开矿的人丁没有,可用的设备没有……” “但是吧……” “关外有足够的工业原材料,咱大明岛更是不缺这些材料,远比关内更为合适作为工业基地。” 感受着他的气息,感受着心脏狂跳,唯恐他察觉到自己的异状,忙说道:“关外……关外有铁矿、炭石吗?” 刘卫民一愣,皱眉想了下,说道:“沈辽有不少铁矿、炭石,但要说品质,包括关内大明各府县,品质都不是很好,最好的品质铁矿是大明岛上的铁矿,一斤石头可产出大半斤铁来,杂质很少,其次就是平安道和咸镜道,小豆芽那里也有不少,甚至还有不少金矿。” “金矿?” 一听到“金矿”两字,沈允婻立即来了精神。 “嗯。” 刘卫民想了下,说道:“莱州也有金矿,莱州金矿在山石下,不易寻找,在自家土地上,无论存在多久都是子孙后代的。” “在鞑靼右翼三部,八白室之西北的狼山的长山壕也有金矿,以现在情形也要留给子孙,因为淘金需要很多水。” “剩下的是福建的上杭县紫金山,是铜矿伴生金矿,也应该留给子孙后代,在本土的金银咱们都不能妄动,不能爷卖仔田,再如何喜爱黄白之物也不许。” 大手轻轻拍动,儿子再皮实,小眼合闭也只是一会儿就沉沉睡下。 “在海西女真辉发部辉发河与松花河之间,有一处叫‘夹皮沟’的地方,产金若于小琉球。” “自伯利,沿着乌龙江水北上,与鞑靼相邻的漠河,此处金矿堪称大明之最,到处可能都是金子,只不过……这里较冷,不似小琉球可常年开采。” “在野人女真之北常年冰天雪地之地,同样有无数黄金,但因太冷,就是想开采也不可能。” 刘卫民示意沈允婻,将里侧温着的小被子递给他,一阵捣鼓将熟睡的儿子包裹了个严实,将儿子送到床的里侧,一阵翻动下,两人身边也没了个小捣蛋,沈允婻一脸娇羞躺在他怀里。 “夹皮沟、漠河两处金矿咱们不能动,这两处金矿是留给咱儿子的,夹皮沟将来可以由朝廷开采,漠河最好还是让给民间百姓……” “老……老爷,为……为什么?” 刘卫民低头看着一脸羞红的沈允婻,心下有些躁动,轻抚着她脸颊、樱唇…… “刚刚还你你的,咋又老爷老爷了?” 不等沈允婻想要反抗,这个女人看着跟个江南柔弱女子一般,性子却勥,羊皮下藏着一头狼的女人,刘英儿是军户,还是半大娃娃时就代父从军,自带着军旅气息,徐娇属于江湖气息的刁蛮,两女性子也强,与眼前女人自不相同,而且远不如抱着他脑袋主动迎合的女人更加成熟。 …… “小冤家……你满意了吧?” 刘卫民翻动身体,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枕在她脑下手臂……手指无意识轻轻滑动光洁脸颊…… “说实话……若非皇爷爷,我更愿意娶了你这般女子,妍儿、英儿、小辣椒年岁不如你这般成熟,心下总跟插了一个杠子似的。” 沈允婻听着不是情话的情话,心下莫名的躁动、情动,又有一丝莫名感动…… “老爷,奴……想与老爷生个孩儿……伺候老爷一辈子……” 刘卫民转头看着她,将她往怀里紧了紧,擦拭着晶莹。 “今后咱有的是时间。” 知道她感伤着什么,这个时代是男人的时代,谁又能知道天下间又有多少她这般女子?没人知道,想起自己曾经过往,也不愿再在曾经过往停留,转移话题,回到之前“黄金”之事上。 “夹皮沟也好,漠河金矿也罢,想要找到并非很难,尽管具体位置可能需要一番周折,但只要多遣派些人手,细心些,多花费些时间,总是可以寻到的。” “关内金矿就算找到了,最好也莫要去轻易开采,那是子孙后代的金银,能不动就不动,关外汉民稀少,虽有无数良田,却因气候寒冷,部族众多,民风蛮横,较为温善的汉民除非活不下去了,很少愿意前来如此蛮荒之地。” 沈允婻轻身翻动,又唯恐自己翻动,牵动了被子冻着了熟睡的孩儿,回头看着慈爝老老实实待在裹着的小被子中,这才紧贴着他的胸口,主动怀抱着他的腰身不动半分,只是静静听着他低声细语。 感受着胸前的丰盈,嘴里轻声说道:“财帛动人心,无数黄金摆在世人面前,无论官府还是民间百姓,只要得知了金矿存在,就会想要跑来得到,如同小琉球一般。” “夹皮沟在野人、西海、建州、长白山女真夹界处,从政治上来说,为了控制女真之地,势必要在此处修建一处重城,小豆芽那里也要修一座重城,必须是咱们控制的重城。” “可是呢,越往北越是寒冷,咱们的人越是不愿前往,有了黄金就不同了,夹皮沟开采,用于建设两座重城,而漠河金矿范围较广,数百里地域皆有金矿,想要不让人盗采很难,干脆任人开采挖掘,吸引无数大明百姓前往,一处金矿用于修建重城,一处用于吸引无数汉民前往,以增冰寒之地汉民之数,北地今后也就稳了下来。” 第487章 没得选择 (三章,第一章。昨天有一章节被屏蔽了,朋友们谅解下。) 听着她话语,精明若鬼的女人也知晓了他的想法,有些噘嘴不满。 “老爷是想要留给爝儿立功吧?” “嗯。” 刘卫民转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儿子,见他小嘴一阵轻动,轻笑道:“沈辽临近关内,咱大明朝多灾多难,想要迁来灾民极为容易,但在咱们这一代,就算迁些人丁也不能大肆迁入。” “为何啊?” 沈允婻一惊,疑惑不解盯着他眼睛。 刘卫民低头盯着怀里的女人双眼,笑道:“狐狸一般的沈大掌柜,不会连这点也想不明白吧?” “嗯?” 沈允婻眨巴着长长睫毛,看着他双眼一阵疑惑,很想知道是不是他本心所想。 “乡人恋土,若非真的活不下去,或是真的有难以诱惑的重利,咱大明朝百姓很难离开生养故土,沈辽虽冷了些,可也比前往不熟悉、冒着生命风险乘舟前往海外强了太多,相比之下,自然更愿意来了沈辽。” “但是呢……海外之地事关今后千年之利,子孙后世之利,身为父母,有些恶事咱们可以做,老爷我早已臭名远扬,身上再多些脏污也无所谓,可爝儿不成,他是大明嫡系皇长子,未来是要登基为帝的,因身上带有咱家的印记,大明朝文武、士林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风言风语,多多少少会将咱家与爝儿牵扯在一起说事,所以呢,这些脏活不能让儿子沾染。” “沈辽等地收留些够挖矿、开矿和守土的军户就够了,余者……尽可能送去海外,这里的沃土留给爝儿,让臭小子堵住文人的嘴。” 沈允婻不由自主回头去看熟睡中的小人儿,噘嘴不满道:“老爷,你也太偏心了,啥好东西都留给爝儿!” “呵呵……” 捏了捏她的脸颊,刘卫民不由一笑。 “谁让臭小子是老爷的长子呢!当然了,你要是生了娃娃,甭管男娃、女娃,老爷我也绝不亏待,就是亏待了……爝儿是孩儿们的兄长,长兄为父,今后也亏待不了孩儿们!” 就在沈允婻将要满意时,听了后面一句话语,嘴巴更加高高噘起。 “呵呵……” 刘卫民咧嘴一笑,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根本不用太过解释,自家产业无数,随便扒拉点都是王侯级别的,子女自然自不用太过担忧。 风雪漫天之时,刘卫民带着人跑去了美岱召,领着数万被遗弃了的老弱趟着两三尺积雪回沈辽,九边将领全都注视而不闻不问,朝廷对此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却不知大明朝隐形“王”心下所想,刘卫民也懒得与人解释。 一辽阳,一北京城,一个过了十五,准备亲自带着数万幼军和数万辽东卫所军卒,在冰天雪地中砍伐无数十丈高巨木,一个因恼怒无银,全天下全哭穷讨要银钱而大怒准备“罚俸”不作为官吏。 两人都在忙碌着各自事情,一个低头忙着做些实务,一个居于庙堂意欲清明朝堂政治,一个“良”臣,一个“明”君,好像大明朝真的将要迎来中兴…… 杨柳儿总是要早起一步,沈允婻、儿子喜欢懒在床上不愿起身,也不管娘俩在被窝里拿着本画册讲着幼稚故事,自顾自抱着衣物跑到外间,在杨柳儿尚未收拾的床铺穿上衣着。 “老爷。” 杨柳儿端着的水盆又被他端出了屋子,就在屋檐下“呼呼啦啦”洗了脸颊。 “天冷不用起这么早,外面天挺冷的。” “奴婢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伺候伺候老爷、小姐。” “呵呵……” 刘卫民舒展了下膀臂,笑道:“关外不似关内,与江南更没法子相比,若不好好保养,人也显得老的快些,允婻、爝儿估摸着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起床,回屋在躺一会吧。” 说完,刘卫民自顾自按着天子剑,拿着昨夜看罢的设计图前去书房,他要在书房院前打上几拳,要在没人打扰的书房中,仔细再研究研究设计图。 刘家寨核心研究人员、工匠、学堂兵、工、农、数学、物理、化学、建筑……杂七杂八的杂科核心人员全都跟着前来了关外,关内只留下一些基础中的基础低级学院、教喻。 在这个时代,不能科考的学堂都是渣渣学堂,而科考就要注重儒家典籍、注重诗词歌赋、八股文、政治谋略,尽管刘卫民更加注重大明朝不重视的工农与工业体系相关的学科,可时代就是如此,不能科考的学堂就是渣渣学堂,也是无法持久的学堂,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哪怕他使用和不懈努力的推广简体字,学堂里最为重要的依然是文史、政治、绘画、音律等学科,基础时都是一般无二的,啥都得学一些,至少需要知晓一些常识性东西,到了中级后就会分科,至于高级则由刘卫民亲自带领,参与各种具体事务,进行各种研究实验。 初级三年,甚至更久,主要是初级把控的甚严,文字书写都不能全了,如何进入中级分科? 初级主要是文字书写无障碍,其他的要求反而不是太过严格,早先年自司礼监门下抓的壮丁小宦官、小宫女大多一开始就进入中级,一两年后,有些极为优秀的直接成为高级学员,在刘家寨专门为他们建造的实验室、工作作坊里进行研究。 学堂里文史类的学员最多,其次就是专门为幼军培养的兵科,数学、物理、化学及工农机械、应用……这一类想要有些成就更多的是需要激情和兴趣,皇宫内的小宫女们无所谓,将来总是要嫁人了的,关键是宦官,宦官无法科举,就算在他的干预下,就算为了朝廷技术官员,也很难有较高的地位,这个时代大背景下,刘大驸马也是无可奈何。 被他这么一忽悠,宦官小壮丁们大多都是走的杂学,或是想着将来成为大明朝的灵魂改造师、大明朝未来道路引导者。 刘卫民亲近宦官,自一开始就是如此,宦官有欲望,人人都有欲望,但宦官因身体不全乎,就算有欲望,这种欲望先天上就被戴了个无形枷锁,贪权也好,贪财也罢,自幼生活在异样目光下,自幼无数人身传言教下,最大的欲望其实还是渴望世人的尊重,与常人杂七杂八的欲望相比,宦官的欲望要纯粹,少了许多。 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为何要仙及鸡犬?还不是因为最可靠的就是最亲近之人吗,哪怕不一定是真的可靠,但心理就是这么个心理。 刘家寨老弱没几个识字的,管一管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没问题,刘家四兄弟除了老四刘之坤走的科举为官道路,老大刘卫山、老二刘卫海以及算上小豆芽刘忠国走的都是武将路子,为了压制辽东,他根本不敢让其他人去做这么重的事情,看着三人至今地位权势不是很高,顶多是边缘的督师、总兵一级,甚至还比不上刘家寨一管事,可却是他最为注重的人员。 刘家寨、刘家四兄弟要么不识字,要么必须走武将路途,为了权势、帝王恩宠,他又能信任何人? 除了信任宦官,他能信谁? 文官吗? 学堂里除了一些落魄教喻是文人士子外,学堂里有些底子的识字之人,全是他自司礼监寻来的宦官、宫女娃娃,无论是大明朝将士遗孤的幼军娃娃、宗室底层娃娃,还是京城民间百姓的娃娃,入学堂时都是毫无底子娃娃。 很少有机会亲临前线,如今打拳也只是锻炼身体,不再以杀人为主,打了拳,活动了下身体后,坐在桌案前,细细看着眼前的设计图,他并不知晓,这张设计图已经与另一个时空的蒸汽机极为相似了,除了细节外,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脑中勾画着眼前设计图实物,拿着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对照着眼前图纸,刘卫民趴在桌案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物品全被他扔到一旁不理,整张桌案上除了张硕大纸张和铅笔、尺子、圆规……工具外,就只有一张原始设计图。 “吱……” 房门轻响。 “姐夫!” 刘卫民正全神贯注,将蒸汽机平面图弄成立体图,并将各个零件拆分成一个个独立部分,并且附带些数据,至于数据符合实情与否,还需要严格论证,以最终真实可用实物为准,他知道,就算实物做了出来,还需要严格论证功率、燃料与输出的效率对比,只有达到最大化才是所需要的最终产品。 他在全神贯注时,并未发觉到了他人开门,听了“姐夫”童音,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正见妞妞提着个老大的食盒,忙丢下铅笔。 “真是的,等一会姐夫好好训斥一群混账,咋能让妞妞提了这么重的东西!” 刘卫民忙接过食盒,这个时代的食盒不是后世饭盒,是老沉的木架上放着的木盘,一层一层的,妞妞年岁只是六七岁女娃,提着这么沉重木盒极为勉强,见此,心下极为不满。 手中沉重没了,妞妞很是长出了口气,但听他话语,忙又小手乱摆。 “姐夫,不是的,不是的,姐姐是送到了房门外的,怕打扰了姐夫,妞妞才送进屋里的。” 刘卫民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由抬头去看被卫卒关了的房门,又是一阵好气。 “真是的,竟然还派了个先锋将来……” 第488章 安南是揍皮实的孩子 看着眼前“叔叔”成了“姐夫”的妞妞,刘卫民一阵好气。 关外冬日尤为寒冷,若是一不小心掉入了沟里,积雪能把整个人都淹没了,也因此除了中午、晚上,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在一起饭食外,早上都是各自吃各自的,各院、各房都有丫鬟、婆子、宦官照看,啥时候想起床啥时饭食,因自己每日起的较早一些,饭食也是单独有人伺候着。 妞妞前来,他就算再蠢,听了妞妞话语也知道是个咋回事儿,一边将还热着的饭食拿了出来,一边不免有些好笑。 “真是的,晚上又不是不去,还能怕了老子逃了不成,大冷天的竟然折腾起妞妞来,哼!晚上要你好看!” “妞妞,吃了没?” 妞妞自见了他第一次时就不怎么怕他,踩着椅登趴在桌案上看着他画的设计图,听到问话,抬头说道:“妞妞早早就吃了,姐姐说……姐夫上次就从英儿姐姐房里逃了,妞妞若不前来看着,姐夫会逃了的。” 如同定格了数息,刘卫民将到了嘴边的鸡子塞入口中,却是一脸无奈苦涩。 “姐夫,这是什么啊?” “一种机器,有了这机器,妞妞想见爹娘很容易,在海上坐船只需一个月……” “啊?” 妞妞忙将身子挺起,唯恐趴在桌子上,弄坏了可以见到爹娘的好东西。 “姐夫,妞妞想爹爹、娘亲了!” 看着小手点着桌案上图纸,看着小脸上的严肃,差点没笑喷了,忙将嘴里的饭食咽下。 “想爹爹娘亲,等妞妞多吃点,长了姐姐这么大,等姐夫把桌上东西做出来,造一艘大船,就可以送妞妞见爹爹娘亲了。” 闻香教不是老老实实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百姓,至少上层不是,就算无奈低头了,这些人也还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送去了大明岛时,路上死了些太过晕船不适应之人。 一开始徐鸿儒一干人还算老实,可老实也就老实了几个月,被毒虫咬死了十几个人后,偷偷的坐着些破木头跑到了临近的岛屿上藏了大半年。 留守在大明岛上的明军将此事上报给了马六甲,又传回了驸马府,刘卫民给马六甲留守刘卫诏回信,将这帮藏在大明岛对面岛屿的混球全都抓了起来,但也没怎么着他们,只是将这些人扔到了爪哇岛,给了个名义上的主事,以此贩卖香料,至于这些人抓捕当地土著为奴,娶了些土著女人,他也不管不问,爱咋滴咋滴,唯独一条,不许碰触悬挂着灰色狼旗任何船只,哪怕一个小舢板都不成! 大明岛迁入的大多都是些罪犯、无田乞儿、遭灾百姓,每一年远洋舰队前往大明岛时,都会带上一些人,同时还会带着也不知多少家猫、野猫、黄鼠狼、鸡鸭……大明岛是个封闭岛屿,东北对面卫州岛屿有食人族、泥人族,正北隔海相望的帝力岛上也有人,但大明岛却一直都无人烟,如此之大岛千百年来无人,由此可见岛上毒物之多、之毒。 家猫野猫、黄鼠狼、刺猬、老鹰……只要能干过毒蛇的,每一年都会被远洋舰队送去岛上,沿海各卫所军卒家眷们,仅为刘家寨提供这些吃蛇活物就不知赚了多少银钱,随同的还有家禽家畜、各种飞鸟,还会通过马六甲购买些中东热血战马、西方重型挽马…… 但凡吃毒虫的,哪怕是鸡鸭、麻雀都不允许随意杀害,不仅制定严格律法不允许杀害,更是让人大肆人工孵化放养,他还就不信了,些许毒虫还治不了,至于什么破坏当地生态啥的,他才不管呢。 大明岛数年来也移民了数万人,除非是真的十恶不赦大罪,是刘卫民极为厌恶罪名,一般的罪犯劳动改造了个一年也就还了自由身,除了不允许跑了出去外,大明岛也分了田地自由耕种,当然了,与沈辽做法一般,所有田地都是他私人占有,三十年一分配,不允许私自买卖。 表现良好的,甚至无任何过错仅仅只是受了灾的百姓,挑选了些成为了刘家寨名下雇员,与山东、江浙、福建、广东海边卫所淘汰的老弱一同,沿着大明岛至南美沿途岛屿设卫所驻防。 从大明岛至南美岛屿无数,多是无人岛屿,也有一些岛屿有土著居住,但有个怪异事情,沿线岛屿上土著许多都食人且黑,与从大明朝本土至大明岛的南洋土著不同,像是以大明岛为界一般,就比如大明岛北面的两座岛屿,一座帝力岛,一座被军卒命名的卫州岛,两座岛屿上土著完全不同,帝力岛显然是爪哇人,卫州岛上土著就要显得原始野蛮了许多,较黑。 不管其他,但凡是大明岛至南美沿途的岛屿全被收入囊中,有些手段也不足人道,但他不允许沿途岛屿不被控制,不允许沿途通道有任何阻碍。 刘卫民虽然没有亲身前往大明岛,只是遣了些净军宦官为管事,但他始终一只眼睛盯在大明岛,在他眼里,大明岛甚至比辽东还要重要,辽东是当前,大明岛则是未来,趁着没人时,必须纳入囊中。 妞妞想念爹娘,她的爹娘还会想念她们吗?刘卫民不想去猜测,本能的摇头而已,她与姐姐徐娇也只是政治筹码而已,尽管在他看来这极其可笑。 妞妞与徐娇并非一母所生姐妹,当然这也不再重要,徐鸿儒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之所以让这些不安分的家伙活着,只是让他们在南洋水盆里多翻几个花而已。 一大一小在书房,刘卫民用着铅笔画着立体图,尽管一切都要从记忆力重新翻出来,妞妞很懂事,只是趴在一边看着他用着直尺、三角板、圆规…… 大半日没有出了书房,直到朱徽妍前来,家里的图纸能塞满了三间房子,随意看了眼也没怎么在意。 “今日公公传来消息,安南死了四万多人,皇叔的意思是……公公是不是暂时离开安南些日子?” “嗯?” 刘卫民抬头,又低头照着刻度划动铅笔…… “周云也在安南待了不少时间,与大人一同前去大明岛吧……媳妇,相公在考虑,是不是相公也去一趟大明岛,待上几年啥的。” 朱徽妍大惊,断然道:“不行!相公哪也不能去,相公不在,家里怎么办?”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大明岛……算了,再等几年吧。” 见媳妇有些恼了,忙低头认错,媳妇有了生孕,想出海都不能,出海危险性颇大,尤其是初次出海,最主要的就是晕船造成的病害,其次才是大风大浪。 今年才算是正是娶妻生子,自个这个时候跑了,一跑就是几年,估摸着几个女人没一个会同意的。 刘养年岁大了,安南死了四万人,不用问也知道是有些动乱,福王开了口,估摸着也有了些实力和自信,想了下也算是同意了。 安南不安稳了千年,一时半会儿想老老实实也不可能,这么多土司也只是想着暂时麻痹他而已,对此刘卫民有着清醒的认识,临离开时也与刘养说了清楚,哪个敢冒头,就对哪个下狠手,绝无什么仁慈恕免之事,屠灭一个土司,名下田地自动归入他的名下,有时杀鸡儆猴残忍手段是最廉价、有效的手段。 见他低头认错,沈允婻才算是放了下心来,将盯着自己肚子的妞妞揽在怀里,眉头有些皱起,说道:“安南死了四万多人,被屠灭的就有四个府十一个州土司,为了安南安稳,公公年岁大了,离开安南也在其理,可让周将军也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卫民将铅笔放进笔盒中,起身绕过桌案将她搀扶起来,将自己手臂微微曲起,便于她挽住自己手臂,又一手牵着妞妞小手,三人一同出了书房,边走向餐厅边微笑说着。 “安南人野心最重,周边所有邻居就没有它不打的,对于这样的人,可以安抚,但逮到一次就要狠揍!” “一般人揍了一顿狠的,差不多也就老实了,可这只是一般情况,安南不同,自秦汉以来,中原王朝不知揍过安南多少回,也没见它老实过,属于顽劣孩子揍皮实了的那种。” 朱徽妍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又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调周将军离开安南啊?没了大明军卒……” 说到这里,朱徽妍陡然一惊,有些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见她如此,知道她有些猜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笑道:“揍皮实了孩子是不知道畏惧的,整日盯着或许不会犯下大错,但是一个看不见,就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大错来,父母总不能整日盯着吧?还要不要工作养家?父母总有年老体衰之时吧?” “所以呢,对于安南这般的,就要来些狠的,犯了一次错就要剁掉一条手臂,一条大腿,残废了,也就没能力招惹是非了,大人离开,军卒尚在,枷锁就还在,安南就不敢大闹,不闹腾,咱咋卸胳臂卸腿?再说了,周云离开,不还是有胡梦麟胡将军水师在吗,又有啥好担心的,留些管事足够了。” 朱徽妍想了下,也觉得没必要太过担忧,胡梦麟离开大明本土时带了四万军民,水师军卒近万,虽水师不怎么登岸,但也足以防备意外的发生,至少守一些时日是没问题的,只要可以坚守些时间,吕宋都督常云、琉球都督俞咨皋、马六甲总督刘卫诏,再加上大明岛水师,足以将安南再犁一遍。 第489章 组建专职海军陆战队【第三章完,晚了些,还请谅解。】 大明朝的天空从古至今,外部只有一威胁,一疥癣,威胁来自北方草原,疥癣出自西南的安南。 北方草原一直都是这片天空下的威胁,安南自古就是叛乱不断,若说中原老是欺负吧,这话又不对,以被挤压在大明朝边境的莫朝为例,都投降了大明朝,将民册上交了朝廷,安南都统使司也被大明设立,都成了如此窘迫境地,名下大将何中蔚还敢侵入大明国土,尽管人头和莫朝皇子皇孙一同送到了京城。 中原每次攻打安南时都是从陆地上,每次从丛林高山进攻都会死伤很多人,这让安南理所当然的认为中原根本无法彻底征服了他,刘卫民根本没有从陆地,而是直接拿出最强战舰,直接在安南地势开阔的腹心登陆,中原人与草原对打或许没多少底,与安南厮杀了千百年,就算损失了数万人,眼里也是高高藐视,根本就没怎么看得起过一群林子里的猴子,若非地形和不适应雨林,安南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出征安南的将士本就多是更为适应湿热的广东、福建人,优势火器下,几如势如破竹。 或许有人会说,安南怎么不藏入雨林,后世北美那个强大的国家都拿雨林没法子,哪可能这么容易被征服,就不能躲林子里游击? 只能说情况不同,此时的安南本就一分为三,在三者中又有不少自为一系之人,而黎朝所占之地乃是安南最重要的产粮平原区,哪来的什么到处雨林,想钻入雨林,进击的明军根本就不管你钻不钻,只一个目标,就是直击你都城老巢! 灭掉你主力,舰队北上直击你老巢,直接承认你无数自立为王的土司,毁掉你上层,下面一个一个收拾,钻林子,爱钻不钻,人心涣散时,收拾并不是很难。 自陆地就难多了,崇山峻岭、无人深山雨林,而且还要一个一个城池的拔除,战事不顺时可以逐渐后撤诱敌深入,节节抵挡、袭扰后路,安南地域狭长若根肠子、长蛇,过了清化向南更是山林密布,逐步推进攻打危险性极高。 对付这种肠子、长蛇,最佳的法子就是自海上出兵,直击长蛇三寸,利用最强火力直接拦腰斩断,先声夺人让人畏惧、胆颤,率先夺了最为富裕之地,以此逐步分化、瓦解。 大明朝本身就有土司制度,以土司稳住局势,避免处处为敌,以低赋税分化底层百姓和上层土司,安南几十年战乱厮杀,早就让底层百姓厌战、不满,刘卫民所熟知的强大帝国攻打安南,主要还是集中在安南的南方丛林山岭,而且还因为多国介入,再加上遭受了百十年殖民怨气,这才造成了不一样的结局。 大明朝得理在先,一人势大,就安南动不动出兵掠夺周边小国尿性,周边占城、真腊、暹罗、澜沧巴不得大明朝按着狠揍呢,更是不愿意伸手帮一把。 刘卫民早就给了最终定位,他可以让南洋任何一个小国保持自立,哪怕大明朝宗室在南洋封国,自立为真正一小国,他都不会太过搭理,唯独安南不可以,中原的疥癣必须根治,而且绝不会将安南之人迁往任何一地! 将安南小皇帝带入京城后,安南留守的明军只控制了升龙、清化,以及相应的沿河出海口,福王、代王、衡王、周王、鲁王五位大明朝王爷入安南后,福王、周王分别居于升龙、清化,代王居三江府、衡王居凉江府、鲁王居顺化府,五位王爷当中,鲁王是被刘卫民欺负的最狠的一位,但也因此得了个封国,不管心下有无怨气,来了安南后,五位亲王以及前来的郡王们对他事前威胁还是相当重视的,并不像在大明朝时那么肆无忌惮,事关自己的小命和富贵,皆以五十税一征纳赋税,书院修了一堆。 正如刘卫民临离开安南时与刘养所言,安南混乱了百十年,有兵有粮就是王,大明朝毕竟是外人,土司们并不愿意削减兵卒,不削减兵卒就意味着名下税赋、佃租依然居高不下,其下百姓自然不满,而五个王爷们和刘养、周云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也就是稍微训斥一下了事。 名下百姓不满,土司就需要杀戮镇压,小小不言死了几个人,明军根本不管不问,可杀戮越来越多后,四个府十一个州出现大规模民变后,刘养大怒,令周云领兵一万进行平乱,结果就是四个府、十一个州被屠杀了四万镇压百姓军卒、土司,四个府、十一个州直接归属刘卫民名下,罢除之前所有苛捐杂税,四府十一州百姓皆五十税一低税向宁德驸马府纳税。 激起民愤,杀戮四万算不得什么,四府十一州百姓皆欢天喜地,但其余的土司们就害怕了,纷纷跑到五位王爷身前跪地痛哭,五位王爷一边安慰,一边敲打,明里暗里隐晦说他们手里的军卒啥的,一干土司们无奈,只得奉上赋税贡品,减少军丁,这才有了福王领头找上门来…… 午饭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郑贵妃皇奶奶将福王送来的信件送到面前。 “镇国,你皇叔送了封信件,你先看一遍吧。” 看了信件上是福王印记,刘卫民就大致知道了是个什么事情,尽管心下知道了个大概,还是擦了手掌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皇奶奶,皇叔说的也有些道理,还是以稳妥些为好,不瞒皇奶奶,妍儿一刻钟前还与孙儿说起了此事,原本是打算让监军大人、周将军领军前去大明岛。” “周云将军所领军卒皆是江浙、福建、广东水卒,出了这档子事后,孙儿准备让周将军领兵前往大明岛,皇奶奶也知,孙儿名下有两支远洋舰队,一者是登莱水师组成的前往美洲的远洋舰队,一者是马六甲水师组成的前往西夷的远洋舰队,而如今,两支远洋舰队的母港就在大明岛。” “大明水师通行天下,远洋舰队所行路途较远,期间就需要有些停歇休整之处,需要些留守军卒,若遇到叛乱,皆是远洋舰队上水卒自行解决,孩儿觉得有些不妥,水卒在海上可能是无敌存在,到了陆地上可能就差了许多,需要一支专门陆地厮杀的军卒。” “周将军名下军卒本就是沿海卫所军卒,与幼军不同,幼军登上船后,可能刚出海就会上吐下泻,可能会损失不少人,由周将军军卒组建一支海上陆战队最为合适,所以……孙儿想让周将军前往大明岛,以此专职为水师平叛陆地征战之军。” 他说着,两宫娘娘们也能听懂,也不由微微点头。 刘卫民将信件还给郑贵妃,说道:“皇叔担忧安南猴子不老实,不若让皇叔在大明朝招募些兵卒,福建、广东、广西、云南百姓多穷苦些,胡梦麟将军名下人手也多一些,也可以招募些,以……以五千卒吧,招募到的兵卒所用田地皆由孙儿出,每人可与五十亩养兵田,所用刀兵铠甲也由孙儿备齐,饷银……孙儿也出一半。” 郑贵妃叹息一声。 “难为了你……” 刘卫民微微摇头,苦笑道:“皇叔为国镇守边陲,于情于理都该如此,只是皇奶奶还需与皇叔解释一下,安南今后除了水师外,火器都要受到严格限制,主要还是安南并非是我大明朝中原之地,或许皇叔有自信控制住安南之地,但孙儿不会拿国朝之事冒险,火器在我大明军卒手里还罢,若流入安南人之手……一旦皇叔有了危险,想要救助也会损失颇多,刀枪、箭矢就无大碍了,哪怕皇叔自个招募的军卒有了变故,仅胡将军名下水军亦可震慑。” 郑贵妃心疼儿子,唯恐亲生儿子受了委屈,傅懿妃也心疼闺女婿,点头说道:“镇国说的有些道理,人心隔肚皮,今日看着忠贞,明日或许就成了乱匪,咱大明朝优良火器可不能让屡屡叛乱的安南人学了去,娘娘,还是稳妥些较好。” 众女不由微微点头,郑贵妃心下赞同,说道:“镇国所虑较为稳妥,五千兵卒再加上胡将军守着也就够了,没必要再与了咱大明朝的火器,此事就如此吧。” 见她答应,刘卫民心下松了口气,福王是皇爷爷的亲孙子,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不管不问,让他自募兵卒想来也是极为满意的,他就算留下兵卒,那也还是他的,也让一心为王的王爷心下难受,还不如让他们自个折腾呢。 答应了照顾福王叔,换来了一根鸡腿,儿子不乐意,鸡腿又成了儿子口里食物,也是够郁闷的。 福王送信件给郑贵妃、刘卫民,同时也给了皇帝朱由检上了一封奏折,与大明朝各府县的奏折差不多,也是哭穷请银,希望朝廷可以给些军饷养些守土军卒,可是把朱由检气坏了,最倒霉的还是御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桌椅板凳。 皇帝恼怒,朝臣们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本应集体反对的,反而一个个全上奏,以为可以准了福王所奏,又是让朱由检一阵气恼,原本该到临近午时才能退朝,结果硬生生提前了一个时辰。 第490章 新旧之党【依惯例,三章】 又是争吵、沉默的半日,皇帝朱由检最后甩袖离去,群臣无奈,只得低头退出乾清门,正待吏部尚书施凤来、礼部尚书来宗道离开时,两人以及原本是边缘的一干官吏们,他们没想到赵南星会突然伸手拦住他们。 施凤来的马车不是很好,更像是从车马行雇佣过来的运货马车,车轮看起来有半人高,使用的车轮依然是钉满了铁钉的木质车轮。 通常这个时代的车轮都是木质车轮,车轮的厚度也就比烟盒稍厚一些,不怎么讲究的是没有铁钉之类,有些为了可以更加坚固耐用,会在车轮上钉些圆帽形铁钉,主要是为了在接触地面的车轮更加耐磨损。 这个时代的马车没有坚固耐用、灵活转动的轴承,车轮会与连接的两个车轮的杠杆一同转动,也无减震,若说一定有,那就是马车里的厚实坐垫了。 自打刘家寨从美洲运回了橡胶,寨子里就对所用马车进行了改进,使用了充气的橡胶带,轴承、减震的运用在没有橡胶时就已经存在,马车的行进速度远远超过老式的马车,运输载重也大幅度提升,因橡胶车带的出现,因车带的宽度较大,适应的地形更加广泛,因而极大的减少了运输费用。 或许有人说,车轮的宽度太窄,只能通行较硬实的地面,一旦走在泥叮道路,很容易陷入松软泥土中,为何不增加车轮厚度? 一者是速度,一者是转向,较宽的车轮较为笨重,不仅影响转向,更为严重的是速度,会极大增加马匹体力消耗。 对于马车来说,速度和地形适应性最为重要,舒适性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一项要求,但还是因无减震而易于坏了马车和装载的货物,因而商贾们更眼红刘家寨车马行的新型马车,但因橡胶问题,刘家寨的车辆并不出售和外借,仅仅因马车一事上,刘家寨所有售卖物品事实上都可以比同行便宜些,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刘家寨并未大幅度降低物品价格,只有一些事关民生的大宗商品才会适当的调整,比如偏远地区的盐巴、粮食、布匹,用以维护偏远地区的脆弱经济。 刘家寨的市场竞争力不需要用价格来维持,质量都要高于同行,良好的信誉下,同样的物品,百姓没理由不购买寨子里的物品,兜里的钱财才是最为重要事情。 老式马车尖锐刺耳摩擦每每会让人担忧会不会下一刻散了架,施凤来却双眼微闭,面上无一丝表情,直到刺耳停了下来,老管家的儿子掀开车帘,施凤来才缓缓张开双目。 “老爷,赵阁老府邸到了。” 施凤来透过马车车帘,看到赵南星门外停着的马车,眉头没由来的微微皱起。 “施阁老请了。” 守在门外的管家见到是施凤来马车,忙上前施礼,施凤来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在马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施阁老。” 吏部左侍郎周延儒像是在刻意在门外等待他的到来,见他下了马车,忙上前抱拳施礼。 “玉绳,怎么还在门外?” “下官以为还是与阁老一同较好,赵阁老府邸也沉闷了些。” 周延儒一脸微笑伸手示意施凤来先行,施凤来眉头微微抬起,神色也露出稍许笑意。 “玉绳说笑了,朝廷财力匮乏,陛下担忧也是有些道理的。” 周延儒不由笑道:“施阁老所言甚是,安南地处我大明朝最南之地,已有胡将军为守,安南想来也是安稳的,再浪费国帑终究有些不妥,只是……赵阁老以为五王终究还是大明朝亲王,安南也是我大明朝之土,遣派些军将镇守、文臣教化百姓也有些道理。” 施凤来神色不变,赵家管家、门房不敢稍有阻拦,在一旁低着身子将两位大佬迎入门内,而赵家的垂花门也大门中开。 熹宗病逝,东林党再次居于朝堂,因急不可耐“一朝天子一朝臣”,结果被刘卫民狠狠打了脸,朝臣们的府邸大差不差都被打砸了一遍,赵南星的垂花门也被砸坏了稍许。 施凤来抬头看了眼垂花门上匾额,神色淡然一脚走入门内,门外仅只是个管家,门内却站着面带微笑的赵南星。 看着施凤来、周延儒抬起手臂,赵南星才抬起手臂抱拳。 “恭喜赵阁老老当益壮,喜得麟儿,恭喜恭喜!” 施凤来面上笑容不断,心下却不屑一顾,赵南星却上前拉着他手臂,笑道:“存梅公能来,老朽甚是欣喜,来来,玉绳也一同。” 施凤来字羽王,号存梅,一般字号并非随意乱起,尤其是“字”,与“号”不同,“号”通常是自己喜好,以喜爱闲居阁楼、院落为名也好,以自己擅长学问、品味也罢,都是自己的喜好,“字”就不同了,常常是成年时家中长辈或师长赐予,通常有劝勉、期许之意。劝勉可能根据自己五行缺陷、性格缺陷,用日常嘴边所用“字”来时时提醒自己戒骄戒躁、持重持稳;期许则是“加乘”之意,有期许更上一层楼之意,“施凤来”有“栽梧桐以引凤凰”之意,“凤凰”乃万鸟之王,故而施凤来字“羽王”,家中期许之意,又如“周延儒”字“玉绳”,“玉”为洁,君子温润如玉,“绳”有牵、连之意,古之竹简以绳相连,“延儒”者书文,以“玉绳”连之书简,喻之圣人之圣言典籍,亦有期许之意。 以“字”相称,一般是同辈或长辈称小辈,以“号”相称,往往私交甚好,施凤来与赵南星关系并不如何,一个是“执政党”,一个原本是屁都算不上的屋角之人,也就是趁刘卫民恼怒不满东林党作为时骤然爬起来之人,赵南星眼里又岂会看的上如此“小人”,拱手还礼也不过是还“尚书”礼节,而不是施凤来本人,当然了,施凤来心下也知,都是官面上之人,大家心知肚明。 赵南星是朝廷首辅大臣,一般的大臣前来无需亲自迎接,施凤来是吏部尚书、内阁阁老,说有这个资格也有,说没有也能说得过去,关键是施凤来今日不同往日,已经是边缘人的代表、领军之人。 施凤来、周延儒刚出现在前厅,礼部尚书来宗道、左都御史冯铨、礼部左侍郎张瑞图、礼部右侍郎刘鸿训、吏部右侍郎李标……一干人全起身抱拳,见到这一幕,朱国祚、杨涟不由眉头微微皱起。 外面吹打敲唱,小官吏相互打趣谈笑不时传入厅堂,偶尔还有一声高声叫好,不知盛赞哪一个的诗词绝佳,屋内却像是另一重天,或低头,或相视点头示意,却无一人开口。 “阁老喜得麟儿,此时言恼人之事有些不妥,只是……陛下欲要重开税监之事终究有些不妥,江南因船厂之事也多有怨言……” 汪文言刚开口…… “汪御史所言有些道理,只是……国事繁多,国帑消耗颇费,前有九边之兵响,今有城中百姓之冻饿,如今又有安南福王之请,周某以为……稍开税监也算不得什么。” 汪文言转身见开口是周延儒,有些不悦道:“周大人,九边事已了,刘驸马开关外之地,但有灾民,迁之即可,我等朝臣当以民为重,当减之百姓因贫而灾,我朝此时为小冰河之时,天灾频且繁之,百姓本就清贫若洗,又怎可增贪奴阉人之祸?” 周延儒皱眉,杨涟冷脸说道:“周大人所言九边,所言京城因耀星而灾之民,少则数百,多则数十万,岂不知,旦将贪鄙阉奴遣出京城,为祸乃天下万万之民,一人之困,万万人遭灾,一己之腹欲,一国之遭害,孰轻孰重?” “哼!” 杨涟冷哼,周延儒心下大怒,正要开口,御史张至发上前抱拳说道:“杨大人说的是,但贪鄙之人皆以利前往了关外,内廷宦官皆余忠贞之人,想来也不会如杨大人所言,当不至于发生一人之欲之事。” 张至发话语刚落,薛国观皱眉起身,说道:“刘驸马于先帝之时就言‘天有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之言,北地屡屡遭灾且地贫无所出,杨大人担忧如此贫瘠之地百姓,若遭受贪鄙之人搜刮民财终为不妥,但薛某以为,世人皆知江南富庶,乃天上人间,取江南之余补足贫瘠之地……薛某以为可。” “妖言妄语,一派胡言!” 顾大章大怒,看着齐党的张至发、秦党薛国观,心下恼怒。 “天有道,晨而日出,暮则日落,天有四季、十二辰,此为天道,天道者,法也,制也!” “哼!” “屡屡毁法废制之人,也配言天之道?” 薛国观心下一阵恼怒,冷声道:“江南富庶,江北百姓却日夜煎熬,城中尚有十万之民头无瓦片,腹无粒食,十万嗷嗷待哺之民,顾大人难道要视而不见吗?” “哼!” “边军裁撤、京营裁撤、净军、司礼监裁撤、驿站裁撤,银匠裁撤、冗员吏员削减……宗室皇族于刘驸马之时就已削减半数俸禄,内外库却日渐空空,敢问顾大人,赋税从何而来!” 薛国观冷哼,众人沉默。 第491章 东林党欲再立大明钱庄 众人沉默,军卒饷银减了,宫中用度减了,驿站、冗员……该减的,不该减的都减了,也无人再拿什么皇家侵占民田说事,皇庄占田地最多的就是刘卫民,关键是,刘卫民自神宗之时,名下田地全都依法缴纳赋税的。 仅不足一年,朝廷散出千万两,结果还是不够,皇帝整日恼怒,赵南星压力同样巨大无比,可他知道,这个口子无法开了,见一干人等全都默然不语,端起茶水向一旁的施凤来示意,众人纷纷端起茶水,双眼或直视,或用余光观察,双耳更是不住支起。 赵南星将茶盏放在小几上,看着施凤来捋须微微一笑。 “陛下乃当今仁主,北方发生大震,长城坍塌数处,南方又发生了水灾,再加上京城耀星降落……灾祸不断,虽老夫不想承认刘驸马言‘小冰河’之事,但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亦不能视而不见。” 施凤来双手拢在紫袍衣袖中,却看向对面的袁崇焕微笑。 “赵阁老所言甚是,老夫多次将当年刘驸马言‘小冰河’之论翻阅,虽刘驸马文采差了些,亦以两军相争言及,亦深感其中的道理。” 施凤来转头看向上首的赵南星,笑道:“刘驸马性子暴烈,动辄不顾礼仪大打出手,虽亏于小节,但终究对我朝有大功,南海海贼、闻香教妖人、大同之北鞑靼,以及山海关之北的建州贼,刘驸马出力颇多,对我朝终有大功,所言之事也并非无有道理。” 赵南星心下微微一叹,他在北方的那位手里吃了不少亏,施凤来公开这么说,他也无法反驳,乾清宫三个条件摆了出来,无论哪一个条件都没法子再言威胁江山社稷之语,如今更是领着可以影响朝政的所有人去了关外,就算想辩驳也无可奈何,想着就有些头疼,无奈苦笑。 “存梅公所言甚是,刘驸马于国确有大功,唯一遗憾的就是刘驸马吝于财货,若朝廷有登莱之大船、江南织造、海贸司,陛下也不至于如此之难。” 赵南星叹气道:“我大明朝灾祸不断,陛下节衣缩食,赈灾救民、开沟挖渠兴修水利、于南北休整道路、桥梁、兴建学堂教化万民……皆与民修生养息之善政,陛下每日仅以两三个时辰安歇,堪称历代帝王之首,乃历代帝王少有之贤君。” 施凤来心下叹息,却又无法开口辩驳,外面传扬的是宁德驸马府阴害弑帝,可他们心下都知晓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皇帝朱由检登基之时便是不稳,整个宗室对其皆为不满,若非那人去了关外,就算再来一次靖难之事都是相信的。 施凤来知道朱由检不答应安南福王的请求根子在哪,对这位乱花钱的皇帝又颇为无奈,与民休养生息确实不错,可银钱大多花费在了江南,这一榔头那一铁锨,到头来连京城内十万百姓还未安置。 赵南星话语让一干江南人点头不已,江北之人却阴沉着脸,长江较为温和,与暴虐的地上黄河不同,黄河一旦泛滥往往就是危害数道之地,若要兴修筑堤,那也应该是黄河,而不应该是较为温和的长江,结果就因为刮了一日大风,江南遭了灾,福利就被江南人夺了去,而且建造桥梁也因为江南河流纵横得了七成拨款。 杨涟捋须赞道:“赵阁老所言甚是,陛下确是千古明君,登莱水师、海贸司皆得海外之财,本应补足我大明朝之匮乏之国帑,以此与民修养生息,今之却为他人私财,刘驸马虽有大功于朝,亦有大害于天下!” 一干江南之人又是点头低声称赞。 陕甘人薛国观却不怎么赞同,拱手道:“薛某有些不赞同杨大人之言,诸位也知登莱水师因何而来,更是知晓海贸司因何置于刘驸马之下,刘家寨至今尚还背负着数万万两银钱债务。” “薛大人,汪某不赞同薛大人之言,三年期的龙票国债已经到期,诸位可有听闻过任何钱庄偿还不起之事?” 汪文言看了一圈人,说道:“登莱水师自万里外美洲之地,每年所获千万两,海贸司每年又堪比我朝之赋税,卫民钱庄以增发龙票,偿还所欠龙票国债,左右手互换而已,卫民钱庄可做的,朝廷就做不得?” 朱国祚点头赞同道:“若登莱水师、海贸司在朝廷名下,以此为抵押,老夫以为,万万两亦不难之。” 所有人都眼红卫民钱庄,都想据为所有,关键是刘卫民摆在那里,他根本不会将涉及万万百姓生计交给朝廷,在他看来,仅“宝钞”不断增发,朝廷就没资格掌管卫民钱庄。 薛国观想要反对,心下却知道,若朝廷得了完整的海上贸易,朝廷自是不担忧数万万两债务,也正如汪文言所说,事实上卫民钱庄并不需要偿还这么多债务,只需要左右手互换,尽管会有不少人担忧龙票贬值而兑换了银铜货币,但随着龙票的信誉不断增强,卫民钱庄会逐渐将大明朝所有贵重金属全部吸收到钱庄钱库中。 没人知晓卫民钱庄里的总库究竟库存了多少金银铜,但所有人都知道,卫民钱庄里的库存绝对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银山。 赵南星、施凤来两个大佬还未真正触及要害,底下又都吵了起来,赵南星眉头不由皱起。 “存梅公,陛下与民生养终究是大利于天下之事,可鼓不可泄,但国帑不足用终究是事实,安南虽为江南之边陲,却为我朝之土,福王亦是我朝之忠王,老朽以为可与之所奏,存梅公以为如何?” 施凤来一阵沉默,叹气道:“不瞒赵阁老,老夫也是赞同阁老之言,安南虽小,却如江南之膏腴之地,若能妥善治理,苏禄亦可依此例,终可缓我朝困顿,但……” “安南……终是亲王封国之地,陛下那里……” 见施凤来松口,赵南星捋须笑道:“封国也是因海外之土治理较为不易之故,福王殿下所奏你我也是见了,虽我军杀戮颇多,却有大利于安南百姓,安南百姓亦欢喜恭迎天朝之兵卒,以老夫看来,朝廷遣派良臣前往治理是件好事儿,存梅公以为呢?” 施凤来眉头紧皱,心下犹疑不断,自削减了一半宗室俸禄,自将各亲王门下田地分给了宗室成员之后,大半亲王郡王皆居于京中等待封国,如今各亲王、郡王皆不满朱由检登基,若是以眼前之人所言…… “赵阁老,此事终究还需陛下应可。” “自然是如此,老朽以为……存梅公能以江山社稷、万民福祉为重,陛下本就贤明君王,自无不允之理!” 赵南星与朱国祚微微点头,朱国祚笑道:“存梅公,卫民钱庄左右互换,以此获利颇丰,朝廷此时财力匮乏,老朽以为……卫民钱庄终究还只能算是民间之钱庄,朝廷当另设一钱庄才够稳妥……” 众人听闻,皆身体挺直。 周延儒却有些不满道:“朱阁老,当年宝钞之事仅才数年,造成了的后果至今还在,百姓如何可信朝廷?” 周延儒嘴里说着话语,眼睛却盯着赵南星,赵南星却向他点头微笑,朱国祚表情甚是怪异,并未对周延儒的不满而恼怒,脸上却略带笑意。 “当年卫民钱庄股本并不是很多,今日却可随手拿出我大明朝一年之赋税,更是关乎着亿万百姓身家性命,若此钱庄是朝廷之钱庄,我等自不用太过担忧。” 朱国祚看向一干肃然人等,沉默片刻,叹气道:“当年宝钞之事……我等确实鲁莽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宝钞已然不再存在,我等亦可以实银兑换给百姓,与当年宝钞已然不同,当年宝钞之事发生,先皇为了平息民间恐慌,以我朝国赋为抵押担保,今日亦可行了此事。” “不仅如此……” 朱国祚深吸一口气,说道:“前些日,老夫与赵阁老商议了下,江南各盐商以五百万两注资,可与朝廷一同以我大明盐政为抵押担保,可以户部、司礼监为监督,以内阁阁老为督,如此……如此,百姓又岂能不信朝廷?” …… 施凤来、来宗道、冯辁、周延儒、张瑞图、温体仁、刘鸿训、李标、张至发、薛国观一干人全都沉默不语。 赵南星见他们全皱眉不语,心下叹息,这件事情他绝无半分私心,但也知道上一次宝钞之事的阴影太大,三大钱庄,下绊子的钱庄反而不是司礼监,而是他们,是户部,若非如此,卫民钱庄或许无法得了海贸司三十年经营权,也无法成了如今巨无霸般存在。 看着一干人沉默不语,赵南星叹气道:“当年户部瞒着我等私自犯下了如此大错,正如朱阁老所言,今日不同于往日,由户部、司礼监,有内阁监督看顾,有大明赋税、盐政作保,一文明票就是一文钱的真金白银,想来百姓也不会再不信了我等,而且……有盐商五百万两银钱,朝廷也可向民间发放与龙票一般的国债,有了银钱,京中尚还未有安置的百姓也可安置,甚至……甚至陛下的殿前新军亦可成军!” 施凤来、来宗道、冯辁……一干人全一脸骇然看向赵南星…… 第492章 内外城再次争锋相对【第三章完,能不能要些推荐、月票?】 一干骤然爬起来的朝廷大员最终也未有直接开口答应,脸上却个个阴沉着出了赵府。施凤来刚要上了马车…… “羽王。” 来宗道突然叫住施凤来,周延儒见两人钻入马车,眉头稍皱,看着狭窄破旧马车,沉默着钻入马车中。 “去宫中。” 周延儒吩咐马夫一声,来宗道、施凤来却相对而作,相比他人来宗道更加不善于言语,跟个老好人一般不怎么愿意得罪了他人,但这不代表他就看不懂赵南星、朱国祚两人话语意思来。 来宗道从马车一角拿出个三彩细长颈小酒壶,也不知他是如何变出的两个印着山水的牛眼泡来。 “刘家寨的‘北国’较为酷烈醇厚,也尤为适合此时饮用。” 施凤来端着酒水默默饮下,酒水初入口中就如一团烈火,入喉似道火线,焚烧着胸腹、四肢,片刻后手脚都感觉酥绵温暖。 “好酒!” 来宗道微笑点头。 “确实是好酒。” 来宗道又与施凤来倒了杯,叹气道:“安南……老夫并不怎么赞同赵阁老所言,刘驸马虽霸道,事关天下之事却尤为谨慎。” “老夫曾细细琢磨过刘驸马对安南、苏禄,甚至鞑靼所作所为,虽然鞑靼与苏禄、安南稍有不同,但鞑靼之台吉与咱大明的土司也相差无几。” 施凤来默默点头,台吉本就是一族之长,土司亦是如此,本质上并无太多不同。非要说不同,土司之地有土官、流官之别,但大板升城亦有明军屯驻,也算差不了多少,叫法不同而已。 施凤来沉默不语,来宗道饮下酒水,叹息道:“安南不同于苏禄之土王,安南自秦汉以来就是每每不安之地,我朝成祖之时就曾夺取过,事后也不得不放弃,今日刘驸马重新夺回,虽封五王为土司王,亦置安南之将为府、州等土司,但刘驸马却以五十税一之低赋分之,周将军斩杀四万安南之乱兵,由此可见,刘驸马之策是合适的,缓缓图之方才稳妥。” 施凤来叹气一声,一口饮下酒水,无奈道:“赵阁老的意思……你我皆懂,安南几如江浙,土地肥沃、稻谷尤盛,且可分刘驸马海上之事,以王爵、属国之名避开刘驸马,但老夫并不觉得可以完全避开刘驸马海上之舟船,想来赵尚书也当清楚。” “项庄舞剑……意在安南啊~” 江浙富裕,每年不知多少人因此获利,安南地处南方,虽国小多山,但也只是南边多山和临近广西多山,升龙、清化却是良田遍地。 五十税一,如此低赋之地,就是一块流油的肥肉! 两人不傻,别人更为精明。 来宗道一想到钱庄就不由一阵叹气,说道:“福王乃神宗之亲子,陛下得位……恐有靖难之事,陛下不愿福王拥有兵卒也算稳妥、在理。赵阁老虽言文臣前往治理、教化,但安南终究还是需要刘驸马点头,若真如此简单,陛下也不会在朝堂上如此坚持了。” “可……可钱庄之言一出,恐怕陛下会应可了此事,老朽就担心……担心会惹恼了刘驸马啊~” “终非朝廷之福。” 施凤来微微点头,叹气道:“刘驸马、公主出了山海关,魏忠贤也自此不管京城分毫,若非如此,此时京城哪里还有十万无依无靠之民,陛下威严尚未稳之时……” “阁老所虑……” “唉……” 正如来宗道所言,皇帝朱由检正愁钱财从何而来,一直想重新建一个干净的殿前新军,一个完全属于他的殿前新军,可总是被朝臣明里暗里阻止,如今答应了,愿意给予支持,可银钱从何而来? 这个时候,“大明钱庄”横空出世,两人苦笑摇头,他们知道,朱由校绝对无法抵挡这么巨大的诱惑,可这钱财真的是如此容易得来的? 没有不劳而获就可以得到面包,卫民钱庄可以借贷给朝廷,但却要以朝廷赋税为抵押,朱国祚提出的钱庄,也是以赋税,甚至还要算上盐税作为抵押,看起来一样,可在朱由检眼里,这是完全不同的,就如当年宝钞之事,内外库银钱虽在卫民钱庄,但也只是在那而已,只是存放,该花的依然可以随时提了出来。 朝廷的钱庄毕竟是朝廷的,与是朱由检自个的没什么区别,至少在朱由检看来就用该是如此。 施凤来、来宗道知道,任何一个帝王听了朱国祚话语,都会本能的认为朝廷的钱庄就是朝廷自个的,两人都经历过宝钞一事上的凶险,仅此事就不知被罢职流放了多少,死了的人也不再少数,越是知晓里面蕴含的风险,越是担忧不止。 “唉~” “看起来是左手换右手,实则是丁吃卯粮,总觉得心不安啊~” 来宗道叹气摇头,施凤来沉默不语,两人却无可奈何。 马车行走尖锐刺耳,冰天雪地中并无行人,往年的此时,除非是大雪纷飞时,街面上总是有一群半大娃娃扛着铁锨清理冰雪,今年街上却无一人。 年年如此,骤然无义务修葺破旧屋舍,无人打扫街面上的冰雪,城中也有了不少冷言冷语,以至于外城又与内城针锋相对起来,因此等言语也被捉了些人丢如顺天府大牢,施凤来却知道,皇家学堂娃娃们就算想义务也不可能了,留在京城的都是些年幼些娃娃,根本无法做这种事情。 耀星砸击京城,毁房无数,相比较为富裕的内城遭灾百姓,更加贫穷一些的外城反而早早修建完了住处,冰雪并未对外城二三十万人造成太大影响。 外城百姓基本上都是些苦力,都是些外乡逃难慢慢汇集起来的,或是内城活不下去了,被生生挤到了外城。而内城多多少少都与一些官吏贵戚有些牵连,尽管内城也有无数贫民,但是,就算是皇帝,不也还有一些与叫花子乞儿一般的宗室亲族? 内城较为富裕,屋舍也以砖石为主,毁坏了想要修建并非这么容易,而且还要掺杂着占地面积的问题,一些豪富之家趁机侵占之事,顺天府对此颇为头疼。 外城屋舍差了些,多是些破土屋、木房,也不是没有砖石瓦房,关键是外城是漕帮的天下,官府衙役根本不敢多嘴,多嘴了第二日很可能就被人沉了塘,外城的理事会依然存在,也较为公正,敢与漕帮耍横的基本上不存在。 人心齐泰山移,外城苦哈哈远比内城更加心齐,刘家寨以无息贷款借了外城百万两银钱,刘家寨在修建子城时就建起了不少砖石厂,刘家寨建设完毕后,烧砖石的炉子并未推倒、毁掉,依然每日里都在烧制着砖石,或是贩卖给北京城百姓,或是用于建造皇家学堂新校区,北京城遭了大灾,毁了无数房屋,反而再次让砖石炉子迸发了第三春。 百万两无息贷款,外城每一个人,就算是乞儿身上也背了二三两债务,就算不借都不行,漕帮陈三严尤为霸道,必须每一个人都要有房屋居住,谁不借钱,直接赶出外城,爱去哪去哪。 清一色的三间红砖水泥瓦房,清一色的红砖小院,门前也各家挖了粪水池、每一百五十步就有一处刘家寨出资建造的公共茅厕,虽然各家各户没有打了压水井,但是每家每户全用钢管装了铁质水龙头,每千户会有一个水塔,有专人每日不停压着水,往水塔里注满了水。 外城虽也设了坊区,但因时间不足,需要开春后另行建设,百万两花费下去,原本皆不乐意的也再不多言,私下里全都以为花费的太值了。 不仅仅如此,借贷了钱庄的银钱也是要还的,而偿还的方式就是为刘家寨服务、做工,或缝制衣物,或赶车送货,或入寨子作坊…… 内城百姓也眼馋,但却很无奈,外城漕帮说咋整就咋整,相邻的两户墙头只需要一个公共的即可,内城不行,埋设水管,埋了二十米就没了法子,不给十两银子休想在门前挖土。 无论到什么时代都会有钉子户,魏忠贤又不是刘卫民、朱徽妍,让他干吃亏那哪来得了,内城爱咋滴咋滴,根本不予理会。 百万两银子砸下去,几十万百姓齐动手,在大雪降下前,外城百姓基本上都住进了新房子,内城却依然存在着十万人没有居所。 没有居所,百姓自然不满,刘家寨城门紧闭,来了也没用,魏忠贤就是大门紧闭不闻不问,没有居所之人无奈,又跑到顺天府,住进顺天府衙门,爱抓不抓,抓了最好,至少还有白吃白喝住处。 顺天府无可奈何,只能跪在皇帝身前不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些人暂时住进空了大半的海子净军房舍中,住进净军菜园子里,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事。 朱由检为了稳固权威,大手大脚了一回,赏赐无数,救灾赈济银钱发放,修路、兴修水利、兴建学堂……杂七杂八的花了不少钱,下面歌颂的果然多了无数人,可也因此多了无数哭穷、讨要银钱之人,都以为刘家寨不会不管京城灾民,也就一直不管内城遭灾百姓,甚至逼迫着十万人前去刘家寨堵门,终了,十万人还是身无瓦片遮风。 朱由检正愁着哪弄钱呢,刘家寨真不管了,心想着是不是将人全抓起来丢到山海关,看他刘卫民到底管不管?! 正在这时,送钱的来了。 第493章 继续让你背着 “太后,此事万万不可啊,一旦朝廷……朝廷立起钱庄,若朝廷自身投入五百万两银钱,臣绝不敢言反对,可……可……可那些盐商……” 周延儒一阵无奈,他本能的察觉了不妥,与施凤来、来宗道一般,他知道,一旦皇帝得了消息,十有八九会同意了此事,一定会想着以钱庄建起殿前新军。实在没了法子,他只能跑来了慈宁宫,希望张嫣可以阻止此事。 张嫣双手拢在衣袖,耳听着周延儒讲起当年宝钞之事,她就亲身经历过此事,对此也颇为心惊担忧。 周延儒抱拳深深一礼,咬牙道:“太后,若陛下真的需要借贷银钱,或是发行与龙票类似国债,老臣以为可与卫民钱庄商议,赵阁老、朱阁老虽言新立钱庄是我大明朝之钱庄,以国库、盐政之银为抵押,百姓信任当无问题,可……可臣担忧就是此事,百姓信任朝廷,愿意存贷,愿意购买国债,可一旦……一旦朝廷无法偿还……” “太后,此事太过凶险,臣更为愿意增税、税监,也不愿……” 张嫣有些怪异,至始至终都只是双手拢在衣袖不言不语,直到周延儒说到此处。 “周大人忠心为国,哀家也已明了,可……后宫不得干政,周大人还是应该先与陛下说起。” 周延儒一愣,良久沉默不语,一脸哀叹,双手抱拳深深一礼。 “太后所言甚是,臣……臣……告辞。” 周延儒默默躬身退出房门,张嫣神色不变,直到屋内没了人影,又像是被抽了筋骨,看着乾清宫方向,神色灰败…… 周延儒进入慈宁宫,第一时间就被朱由检得知,看着地上跪着的宦官沉默不语,就待询问具体时,王承恩急匆匆跑来,一张纸张默默送到身前,弓着身子后退三步。 “嗯?” …… 朱由检眉头紧皱,手指轻点桌面许久。 “周大人当是想着用皇嫂阻止朕,大伴以为此事可否?” 王承恩低头说道:“老奴愚钝,老奴也不知当如何,只是觉得……担忧有担忧的道理,支持有支持的道理。” …… “嗯” 朱由检微微点头,眉头又不由皱起,说道:“那人虽每次都要折辱朕,但他亦交给了朕一些道理,任何事情当以首重之事为先。” “朕没想到他……会如此,若早知如此,朕也不会……宗室不满,天下不稳,当先以天下安稳为重,朕节省了这么多银钱,花费了这么多,天下才刚刚人心稳定。” 王承恩心下叹息,身体更加低垂。 “可……朕真的没银钱了啊……” “刘家寨……那人能在寒冬之时前往大同,该死的阉奴……眼前之灾民却视而不见!” 说着,朱由检心下就是一阵恼怒,深吸口气,强压下胸中愤怒。 “城内十万灾民……阉奴不管不问,朕也不能不管,北方虽稳,朕亦不能无兵可用,袁……袁……” “哼!” 又是一声不满袁崇焕冷哼。 “孙太傅还是不愿归朝吗?” 王承恩忙低头说道:“孙太傅病了,无法下床,与陛下上了个请罪的折子。” …… “唉……” “孙太傅,怪了朕啊……” 朱由检微微摇头叹息,沉默片刻,叹气道:“赵阁老、朱阁老还是稳重的,以户部、司礼监、内阁监管也算妥当,朕……应了此事,大伴你来做钱庄大管事!” 王承恩心下一惊,面上却更谦卑,他知道此事眼前皇帝也没太多法子,但对安南之事还是颇为担忧。 “陛下,福王之事……老奴以为还当妥当些,福王不同于他,若……京中宗室更加不满,公主那里也恐有变故,陛下还需谨慎、稳妥些更好。” 王承恩开口,朱由检面上更加阴沉,胸中莫名怒火不断翻腾…… “答应了,朕答应了他们!” “陛下……” “混账!难道你还看不出吗,这是一干混账与朕谈条件呢!” “哼!” 朱由检冷哼一声,愈发对不作为的袁崇焕不满。 “此事就如此了。” “哼!” “十五年……你不是担了数万万两银钱吗?朕再给你加上数万万两,看你有何本事夺了朕之江山!” 王承恩大骇,猛然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面孔,冷厉冷光射来,忙又低头不敢再看,心下却波涛汹涌,他终于明白了眼前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冬日里人人猫冬,北京城显得极为萧瑟,街面上并无几人在外,这座城市与江南富庶城市不同,主要银钱全都自外部输入,北方山海关、九边每年消耗朝廷大半银钱,最终依然会汇集到这座大明朝中心,而今日一切都在悄然发生了改变,他人察觉不到情况下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刘家寨街道上依然与往日相差不多,依然少有人出现在街面,但街道两侧房内却又是一番光景。 魏忠贤一身紫袍,金色鸡卵大小的铜钱印记点缀的不伦不类,一干老老少少宦官跟在身后,点验着满满仓库中的布匹绸缎。 “嗯,还算不错。” 点验了一番后,对库里的东西很是满意,转到外间庞大的厂间,看着老老少少妇人在不停纺着纱布,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公公,学堂娃娃们这么一改后,比以往十倍织的布匹还多!” 魏忠贤拍打着李永贞肩膀,笑道:“要说还是神宗陛下英勇无比,若非如此,学堂娃娃哪里有今日光景?!” “哦,对了,让人问问司礼监的小宦官们,若哪个想入学堂,就给咱家想法子送过来,留在宫里还就真的糟蹋了!” 看着魏忠贤手摸着刚刚织出的布匹,李永贞心下一阵苦笑,越是遭灾时,民间私阉之人越多,年纪越小些,成活的机会越大,往往都是年幼时私阉。 刘家寨、宁德驸马府名下产业皆以宦官为重,学堂里扛鼎之人也是宦官,入宫几十年的魏忠贤很清楚宦官越多究竟代表着什么,织布、纺纱机器改进,产量大幅度增加,外城二十余万人遭了灾,之所以愿意无息借贷,主要还是因为许多工匠跟随着前往了关外,去了大明岛,人手的不足也需要更多做工之人。 魏忠贤看着车间里忙碌妇人很是满意,点头吩咐道:“干活归干活,吃食绝不能短缺了,哪个若敢贪了伙食银钱,咱家绝饶不了他,直接打死了事!” “还有,天冷路滑,街上要让人打扫干净了,驸马爷最是不喜脏污,各厂子里也要多加些炭石,别冻着了人,若病了就赶紧治,个人卫生也要按照规矩,澡堂子给爷十二个时辰开着,人多,可不能委屈了。” 魏忠贤一阵交待,跟着视察的一干大小宦官全点头称是,如今的魏忠贤尤为惬意自得,没人敢反着跟他吵架,如同后世一把手大领导,无论说着什么,后面都只是点头称是,也让他感觉了权利的滋味。 一干人刚刚出了燥热的纺纱织布车间,丁绍吕急匆匆带着几个小宦官跑了过来,远远见他脚步急匆,魏忠贤眉头不由微皱。 “公公。” 一张纸张送到面前。 “宫里传来了些消息。” 魏忠贤不识字,接过纸张,随手扔给李永贞,嘴里却不满道:“跟了爷们这么久,怎么还如此不稳重,宫里消息又如何,还能吃了你我不成?” 魏忠贤不满,朝廷不仅将尚还未有屋舍的十万内城百姓一再往他这里赶,还在京城散步谣言说他坏话,想要逼迫着他低头。 李永贞低头看着手中纸张内容,刚要开口又紧紧闭上,随手将纸条揉成了团微笑不语。 见李永贞如此,丁绍吕也不辩驳,低头听着训斥,知道魏忠贤因何不满,直到魏忠贤发完了牢骚,这才笑道:“公公所训甚是,内城百姓也好,天下灾民也罢,那都是朝廷自个的事情,与咱们又有何干?” “该给的朝廷赋税,咱们又不欠一文钱,不帮是本分,帮了是情意,任谁也说不了咱们一个不字!” 见一帮宦官管事点头,魏忠贤不屑笑道:“爷们听着这话语就是舒坦,宫里的破烂事情咱爷们少管,他朱由检有本事,爱如何如何,死了再多人也是他的事情,与咱们无关!” “永贞,吩咐下去,各城门都给爷们看紧了,京城里的各店铺也安排着人守着,哪个敢在咱家门前耍浑,就给爷们打,无论出了多大事儿,咱家与朝廷打官司!” “公公放心,没人敢对咱们撒野!” 一干人皆点头不已,朝廷再如何,那也还管不到驸马府头上,老老实实的百姓还不至于有事没事跑到驸马府门下闹事。 魏忠贤没将皇宫传来的消息当回事,李永贞、丁绍吕看了纸条,知晓朝廷欲设钱庄和安南遣文臣意味着什么,但身前跟着不少大大小小管事,并不愿在人前引起骚动,也只是神色不变与人谈笑风生。 刘家寨的子城较大,各种厂子颇多,纺纱织布,与之相关的印染、成衣制作,仅一件衣物就涉及颇广,需要的机械又涉及了一堆,工业基础涉及的范围尤为广泛,大到重型机械,小到螺丝、针钉,一些东西寨子里的老人比较重视,就都留在子城内,一些无关紧要的皆分给了各皇庄妇人、老弱,没事儿在家里做些,赚些油盐酱醋茶小钱,如今外城欠了百万两银钱,也分润了一些出去。 第494章 大明钱庄督理大臣 金银需要流动,不流动市场就无活力,百姓不消费,寨子里的产出就无人购买,京城遭了灾,原本是应该死了好多人,但不会造成如此巨大屋舍损失,但因刘卫民的介入,人没死伤多少,却因城内少了救火之人,以至于大火无法控制。 京城各坊区之间是有围墙阻拦着的,一般大火并不会造成太大的蔓延,围墙如同一个个的隔离带,但若出现近十丈高大火时,浓烟伴随着炽热火星乱飞,围墙的隔离作用就将丧失了作用。 魏忠贤不怎么懂经济的事情,但还是察觉了京城因一次大火造成了衰败、萧条。 北方有威胁,无数银钱就会聚集在北方,海量隐形银钱流动会养活无数人,京城遭了灾,一场影响了百万人口的大灾,本应该由朝廷注入海量银钱救灾,最后却没多少踪影,北方军卒也没了银钱,北京城每日无数银钱流转就成了问题。 富裕的百姓修复了房屋院落,兜里没了银钱,没了动力购买原本可以购买的商品,遭灾时物价飞涨,入冬后,除了粮食等必须品依然居高不下外,余者商品一降再降,无数商家亏损无数,百姓依然无动于衷。 魏忠贤不明白,明明百姓的家伙什全都被烧了一空,明明只有个破房子,咋就不买了呢?将京城里烂事回报给了刘卫民后,这才有了百万两无息贷款之事。 魏忠贤带着人将寨子里各个厂子视察一遍,大多数都是极为点头称赞,也有几个宦官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临近日黑之时才拖着疲惫身子爬上马车。 “说吧,宫里究竟出了何事?” 魏忠贤揉捏着眉头,丁绍吕低声说道:“赵南星以其子之名,勾连了朝中不少大臣,言……” 丁绍吕将安南、钱庄事情说了一遍,魏忠贤听着安南之事不怎么在意可听着朝廷欲要重立钱庄,老脸顿时阴沉可怖。 “公公,安南之事……朝廷就算遣了文臣,不管是谁,五位王爷都是不喜的,福王他们不是在河南、山东、山西,安南较为偏远,京里的大人们想要以军卒制住福王等人是千难万难,小的并不认为朝廷那些人可以得了个好,只是……钱庄却极为不妥。” 李永贞点头说道:“公公,当年宝钞之事差点翻了天,也就驸马爷敢为朝廷担了数万万两债务,如今……朝廷罢了税监、矿监,商税……整个江南还不如衮州上交的多些,仅以农田之税……恐有大祸啊,一旦……一旦那些盐耗子以此控制了朝廷的税赋……” …… 马车内一阵沉默、寂静,只有马车车轮转动之声。 “公公,若是朝廷弄出了龙票国债,咱们是否大肆吃进,以此掌控朝廷赋税?”李永贞犹豫轻声说着。 丁绍吕却皱眉道:“小人以为不妥,朝廷显然是在逼迫着咱们拿银钱,一旦咱们拿出了银钱,就成了咱家养着一帮时时盯着咱们的混蛋,养着时时以咱们为敌的数万殿前新军,终了还可能以债务要挟咱们,小的以为……此事太过重大,还是与驸马爷知道些稳妥。” 魏忠贤阴沉着脸,拳头紧紧攥起,良久才大大出了口气,冷哼一声。 “哼!” “当年惹了这么大的灾祸,还敢再来一次!” “立即八百里加急通知驸马爷、公主,暂时你们谁都不要乱动,朱由检……你想死,那就去死好了!” “哼!” 魏忠贤又是一阵冷哼。 “驸马爷未有决定前,咱们谁都莫要乱动,永贞,一会你去城里寻卫雅公公,将事儿说一下,绍吕,你令人告知京里的王爷们,八百里告知福王,嘴里严厉些,他们若敢胡来,那就让他们死在安南好了!” “哼!” 魏忠贤心下恼火,福王的小心思又岂能瞒得了人? 马车内两人点头答应,客巴巴如同个农村妇人,站在城主府门口翘首等待,公主府离开了京城,魏忠贤成了刘家寨子城大管事,主持北方之事,城主府就成了两人的家,成了城主府大管事。 客巴巴见了魏忠贤一脸阴沉,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些事儿,也不敢太过问,只是小心服侍着,如今的他们完全颠倒了个,在京城皇宫时,客巴巴是主导,如今魏忠贤成了一家之主。 快马连夜出了城主府,连夜北上沈辽,果然,尚未等到与一干学生、工匠制造出蒸汽机样品的刘卫民收到消息,京城里就传出了朝廷欲建一个“大明钱庄”消息,尚未等到百姓议论,京城大小官吏纷纷上了奏折,南直隶数百官吏,江南近千大小官吏全都称赞朱由检英明神武,上下一致称赞。 朱由检坐在高高龙椅上看着奏折,不时抬头看向下面跪了一地官吏。 “赵阁老所奏……朕允了,安南所遣官吏皆以持重、廉洁为先,万万不可有欺民之事,至于钱庄……诸位爱卿所言甚为稳妥,就以所奏立我大明钱庄,江南忠贞之士欲注五百万两,朕亦不能吝啬于财,内外库注资五千万两,以彰显朝廷之钱庄为国为民之意。” 众臣大惊,心下更是疑惑不断,正想着朝廷哪来的“五千万两”呢,正准备开口询问时…… “朝廷为我大明钱庄注入五千万两银钱,朕虽以为赵尚书所言甚为稳妥,以户部、司礼监、内阁为督,钱庄亦是安稳无比,然前有宝钞之事,朕忧百姓恐有疑虑,故而……钱庄大管事……由朕之忠贞大伴继任!” “大伴。” 朱由检看向王承恩,王承恩忙弓着身子出列,还未拜倒领命…… “陛下,臣以为不妥!” 杨涟大步上前跪倒。 “陛下,臣以为钱庄事关社稷民生,当谨之慎之,当选清廉公正之人为先,其次应有理事任事之经验,再次当选可安稳民心之良臣为之,年前因阉党贪鄙之人欺民,以至于扬杭民变,臣以为……高大人廉洁公正,又为持重老臣,当为钱庄督理大臣。” “陛下,老臣以为杨阁老所言甚为稳妥,臣亦以为当选朝廷持重之臣!”左光斗上前一礼。 汪文言一脸淡然上前跪在杨涟身边,重重叩头道:“陛下,臣以为高大人性谨且公,朝中威望素重,为钱庄督理大臣最是稳妥,亦以为,江南忠贞爱国之民忧虑我朝国帑不足,自愿出资五百万两银钱以解我朝之赋税不足,助陛下修生养息、恢复民力之策,当予以嘉奖,当为钱庄理事,还请陛下准奏!” “陛下,臣赞同,高大人……” “臣有本要奏……” “臣……” …… 赵南星、朱国祚、施凤来、来宗道……一干大佬们低头不语,任由堂下跪满了一地,门外更是拖拖拉拉跪了近百人。 朱由检心下大怒,不去看大朝上跪了一地人,双目只是看向稀稀拉拉几人,看向一干五军都督府里的袁崇焕。 “袁爱卿,大伴为钱庄督理大臣,可否?!” 袁崇焕心下巨震,一干辽东将领不由看向额头微冒冷汗的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都督、殿前新军都督。 “陛下……” 袁崇焕知晓高高在上的皇帝数月来的不满,心下却甚是无奈,眼角与冷脸的赵南星碰撞了下,“砰”得重重一叩首。 “王公公早先年曾督理过江南造船厂,所行所为颇为公正廉洁,有大功于朝廷!” 众多跪地朝臣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朱由检不悦阴沉也散了稍许。 “回陛下,以杨大人所言,臣以为王公公为钱庄督理亦是稳妥人选,王公公自幼便在陛下身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之勤政爱民,历代君王以陛下为首!” “臣以为,王公公必以陛下为楷模,忠心勤勉自无需多言,为钱庄督理大臣并无不可,然……然……” 就在朱由检满意点头赞允时…… “然……内廷多为贪鄙之人,公主前往关外,数万内廷之人跟随,京城之外亦有数千内廷之人不遵君命,虽留于陛下身侧之人皆忠心耿耿之人,但民间亦多是担忧……臣……臣以为……” “高大人可为钱庄督理之正臣,王公公可副之,以督钱庄。” “砰!” …… 袁崇焕重重叩头,满堂寂静,竟无一人开口,涨红着脸的朱由检双手死死握着龙椅扶手龙头…… “陛下,臣以为袁尚书所言甚为稳妥,老臣赞同高大人为钱庄督理正臣,王公公副之。” 赵南星低头默默抱拳行礼,朱国祚以及一干人躬身行礼。 “臣等无异义!” 朱由检面无表情看向堂下,仅只有为数稀少几个依然不动分毫,哪怕一干封侯、封伯辽东将领也抱拳躬身。 “施阁老,以为……可否?” 施凤来心下一叹,低着头不去看高高在坐的皇帝,他知道皇帝想要什么,也知道跪着、弓着身子之人想要什么,但他更加知道,哪怕心下不愿,在皇帝应可了钱庄之后,他就没有了法子阻止。 躬身抱拳,心下叹息。 “陛下,臣以为袁尚书所言甚为稳妥,臣并无异议,只是……臣以为当再稳妥些,臣以为高大人为朝廷公正之臣,王公公为陛下忠贞近臣,但……前有宝钞之祸事,大明朝乃朱姓皇族之朝,为稳妥,臣以为,钱庄督理副臣当再选一宗室之人,臣……荐宗正大人为副。” “宗正大人历经数朝,乃宗室之持重之臣,督理宗人府数十年无过失,臣以为……宗正大人为钱庄副臣甚为稳妥。” 众人一愣,朱由检也是一愣。 第495章 朕无条件信任你 “臣反对施阁老……” …… “臣不赞同杨大人之言,宗室……” …… “老臣以为……” …… “臣亦以为……” …… 因施凤来一句话语,仅数息间,数十大臣站出来相互争吵,很有种下一刻就要厮打在了一起模样,高高在上的朱由检一时间愣住了,心下正恼怒袁崇焕,正恼怒施凤来不帮自己呢,怎么……成了这般? 朱由校沉默了下来,细细揣摩起一干大臣们争吵话语,双眼却越来越亮,看向施凤来,看向脸红脖子粗的周延儒、温体仁,目光中满是赞赏、欣慰…… 朱由校一脸淡淡笑意看着群臣争吵,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一丝恼怒,两刻钟后,堂上才逐渐平息了下来,全都抬头看向皇帝,希望得到最后满意答案。 “咳!” 朱由校捂嘴轻咳一声。 “朕以为瑞安驸马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堪为宗室之典范,为钱庄副臣可!” “此事……就这么定了。” 朱由校示意,王承恩忙一甩拂尘。 “有本快奏,无本退朝——” 不等众臣相视抱拳再言,朱由检起身已经走下丹陛…… 群臣无奈,只得弓着腰身高呼“万岁”恭送。 朱由检走了数步,不着痕迹回头看了一眼,王承恩忙快走两步。 “唤袁崇焕。” 听了“袁崇焕”三字,王承恩心下一紧,忙低头。 “老奴领圣喻!” “哼!” 朱由检冷哼大步离去,东林党之人与残余五党、边缘之臣相互怒视,就在相互间准备开战怒骂时,王承恩低头转身走了过来,径直走向皱着眉头的袁崇焕。 “王公公。” 就在王承恩经过朱国祚时,朱国祚突然伸手拦住去路,脸上满带笑意。 “王公公为陛下近臣,今后自也当以国事、天下为重,当不会发生了当年宝钞之祸,朱某还未恭喜公公,恭喜公公!” 施凤来、来宗道一干人眉头不由一皱,相视却不上前开口。 王承恩忙躬身还礼,口里甚是谦虚恭谨,朱国祚身体让开,看着他来到袁崇焕身前低语,看着一脸淡漠的袁崇焕跟在王承恩身后离开。 施凤来、来宗道、冯辁、周延儒、温体仁……等人相视,也不作多言,转身走出乾清门。 “施阁老。” 就在一干人准备大步离去,赵南星突然叫住施凤来,施凤来停住脚步,与一干人相视点头后,这才转身看向走来的赵南星。 “赵阁老。” 赵南星是内阁首辅,施凤来无论威望、资历都远不如赵南星,甚至连杨涟也多有不如,只能率先拱手行礼。 赵南星并未按照礼节还礼,已经走出丈外的周延儒看到这一幕,眉头隆起,很有些不悦就要上前,手臂却被冯辁伸手抓住,一行人转身站定,双手拢在衣袖看着两人。 来宗道等人站在丈外,杨涟想要上前,同样被朱国祚抓住手臂,摇头阻止,双方极为默契站在丈外看着中心的赵南星、施凤来。 赵南星看向施凤来身后一群人,笑道:“施尚书果然好手段,难道就不担心当年宝钞之事?” 施凤来眉头一皱,脸上淡淡笑意,丝毫不在意赵南星有无还礼,笑道:“赵尚书说笑了,施某心下……实则是反对阁老提出钱庄之事的,心下尤为担心今日再行当年户部胆大妄为之事,但施某也知,赵阁老是朝廷忠臣、良臣,心下也是焦虑朝廷财赋不足之事,故而也不愿出言相阻,毕竟赵阁老所议……亦不失是个良策。” 赵南星微笑点头,笑道:“老夫并未看错,施阁老果然是持重之臣,朝廷无财无赋,陛下言五千万两银钱,也不过是朝廷赋税暂存钱庄十年罢了,在商言商,朝廷如此作为,几如空手套白狼,施阁老以为江南盐商们会答应了朝廷吗?” 施凤来微笑摇了摇头,也不知心下在自嘲着什么,笑道:“赵阁老说的是,在商言商,无一文钱就可白得了五百万两银钱,这个世界……或许只有刘驸马会如此痴傻了吧?” 赵南星眉头一皱,施凤来继续说道:“阁老也知卫民钱庄所立之时情况,早先年,卫民钱庄库银不足,刘驸马也曾提起过内外库银钱存放之事,以往老夫也曾犹疑过,担忧刘驸马败空了朝廷之财,如今看来……还是老夫短视了。” “当年户部与不良商贾私自勾结,以至于宝钞之事差点为祸天下,无可奈何下,刘驸马以内外库银钱为信义以安天下,事后也终究还了内外库之财,并未因此觊觎过国帑、国赋,可……赵尚书今日之言,却让施某心下不安呐!” 赵南星脸色骤然一变,神色冷淡道:“施阁老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言赵某为祸朝廷不成?” 施凤来双手拢在衣袖,看向赵南星身后人等,面色淡然道:“朝廷今日除了五百万两田地年赋,除了百十万两盐引赋税,朝廷再无他财可取,今日花费明日之财,今日入库一,明日费库中二,以天下赋税、盐税为抵押,赵阁老以为如何?” …… 两人沉默不语…… 施凤来转身,脚步一顿。 “赵阁老,陛下心意若何,施某不敢妄自揣测,也知阁老心忧朝廷,但‘大明钱庄’不是哪一家哪一户之钱庄,若陛下……最后大明朝财赋皆由文臣所控,今后的天下……也算是真正的‘君在位,无为而天下大治’了,施某身为文臣,此事施某亦不能阻之,但施某也不希望大明钱庄肆意妄为,为祸天下百姓。” “希望赵阁老……谨之慎之!” 施凤来大步走向来宗道等人,一干人大步离去。 “阁老……” 赵南星双手抱拢,看着一干人远去,心下感慨连连,朱国祚来到近前,开口相询,赵南星却苦笑摇头。 “施阁老之事就不用多言了,他们不会阻碍我等为国为民。” 见他如此,朱国祚沉默稍许,微微点头,说道:“阁老言之,朱某信之,只是袁大人……恐有变故。” 赵南星回头看了眼一干担忧武将,笑道:“袁大人不是孙太傅,更无法成为刘驸马,短短几年就成了朝中重臣,虽封爵,为了尚书、五军都督府都督,内中苦楚自知!” “孙太傅急流勇退,可以安享晚年,他袁元素稍退一步,就是身首异处之时,陛下能让他去职身死,我等亦可以,放心吧,他不敢反水的。” 朱国祚看向一干将领,想了下,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五年练新军,五年流放刘驸马于海外……” “呵呵……” 两人同时“呵呵”摇头,话语放了出去,成了大明朝最闪耀新星,一干辽东将领全因他倒了大霉,虽看着个个成了伯爵,成了五军都督府炙手可热人物,其中苦楚恐怕也只有自知。 一干大臣,分两拨摇头离去,只剩下一干五军都督府勋贵、将领,一个个全不知该如何,也不知是后悔还是该怨恨。 五军都督府是朝廷变动最大的司衙,原本的大佬几乎全都换了人,成国公朱纯臣代替了郑国泰为都督府左都督,袁崇焕为兵部尚书,以定北伯领五军都督府右都督,赵率教、祁秉忠、祖大寿、孙得功、尤世功、满桂、侯世禄、吴襄……大大小小十余将皆得了个伯爵赏赐,或为同知,或是佥事、或领“前后左右中”五军,或为十二营指挥使…… 五军都督府“前后左右中”五大军、十二营,京营十二营被缩减了不少,因担忧大明朝王爷们、勋贵不满,朱由检直接罢除了原五军都督府的勋贵,全换成了自己信任的将领,而殿前新军就以五军都督府五大营为基,准备重新恢复京营鼎盛战力。 想法虽好,现实却残酷,寄以厚望的袁督师,至今也未有给他弄出想要的殿前新军来,反而每每帮着他人开口说话。 朱由检一边沉默清洗脸颊,稍热清水让面色更加红润,疲惫的神情得以缓解,周氏好像知道此时下朝,早早的将尚还冒着的热气饭食送来乾清宫,若是往日,外臣讨论国事,朱由检也必然会将她出言赶走。 周氏将饭食放在小几上,看着弓着身子低头不言的袁崇焕,心下犹豫着是否开口,朱由检坐在小几旁,刚拿起碗筷,停顿了一息,好像很随意开口。 “就没有什么解释,或是根本不屑与朕解释?” 周氏一愣,有些惊骇看着他,又看向袁崇焕,来回在两人身上巡视。 袁崇焕默默跪地,重重叩首。 “砰!” 金砖碎裂声让抬起的手臂一顿,继而将馕饼塞入口中。 “金砖坏了,朕……可以补上。” …… “臣……臣不敢辩解。” …… 朱由检将碗筷放在小几上,看着紧紧跪拜着的袁崇焕。 “不敢辩解……还是不能辩解,或是根本就没有解释?” “砰!” 袁崇焕心下惊恐,又一次重重叩首,破碎的金砖碎屑刺破额头,鲜血瞬间染满脸面,周氏捂嘴惊呼。 “啊~” 朱由检转头看向捂嘴不敢言的周氏,又低头看着满脸鲜血的袁崇焕。 “皇爷爷、父皇、皇兄皆信任那人,那人虽跋扈蛮横,朕尤为不喜之,但朕心下却也服气,缘由……你自知!” “朕可以信你,与皇兄信那人一般,无条件的信你!” 第496章 四百万两 “皇爷爷给了他镇纸,给了天子剑,给了他净军,给了他幼军。” “皇兄给了他登莱,给了他大明朝水师,给了他无任何条件的信任。” “无论是朕劝解,无论是皇嫂,或是整个朝廷任何人,皇兄从不信任任何人,皇兄只信他!” …… 朱由检站起身,默默站在袁崇焕身前,低头看着不敢抬头,不敢稍动半分的袁崇焕。 “自入京城,打砸千步廊每一个官署,羞辱每一个他不喜之人,哪怕是朕……他也照样按着羞辱!” “你是文臣,读了无数典籍,可曾见过哪个臣子敢收养皇帝之子、纳皇帝之妃为妾?” …… “知道……为何皇爷爷、父皇、皇兄如此信任于他吗?” “因为……” “因为他值得信任!” “值得任何一个帝王无条件信任,哪怕是朕!” 袁崇焕没由来的身体一阵颤抖。 “陛下……不是臣……不是臣背叛,臣……臣不得不如此,因为……因为若……若不如此,他们……他们就……就不给陛下银钱!” “那人……那人断了陛下后路,断了陛下银钱,陛下若无银钱……若无殿前新军,若……无银钱收拢民心……” “臣最该万死!” “砰!” …… “呼~” 朱由检深深呼出一口气息,直到肺无一丝气息,直至将要窒息…… “朕想知道……殿前新军,你如何建起。” “说!” 朱由检低头冷漠看着伏地之人。 “回……回陛下,殿前新军……陛下裁撤过万五军都督府老弱,京营十二营颇为……颇为不满,臣……臣以为,为了……为了收拢京营十二营军心,殿前新军以……以十二营之下各卫所中则良家子以练。” 朱由检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陛下,京营十二营自成祖时便戍守京师,自是忠于我大明朝、忠于陛下,虽十二营居于富庶京师而疏于军武,但臣之下皆精于武略之将,五年内绝对训练一支堪比幼军之卒!” 袁崇焕额头冷汗直冒,鲜血已经流淌一地却不敢抬头,良久,给他巨大压力的脚掌才没了踪影。 朱由检重新坐在小几旁,重新拿起碗筷。 “每年需银多少。” …… “四……四百万两。” …… “朕……给你!” “下去吧。” 朱由检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袁崇焕忙重重一叩首,趴在地上退出了房门。 “吧唧吧唧……” 寝不言、食不语,吃饭时不说话,也忌讳吧唧嘴,往日里朱由检从不如此,也最为厌烦他人吃饭吧唧嘴。 “啪!” 大手猛然扫过。 “当当……” 地上多了无数破碎,一干宫女、宦官慌忙跪倒在地。 “四百……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 “呼呼……呼呼……” …… “呼呼……” …… 双眼猩红,口鼻烟气粗重,“呼呼”粗重让人心惊胆战,无人敢开口…… “四百万两……” ”朕……朕给你……给你——” “五年……” “五年——” “砰!” 又一把摔碎小几。 猩红猛然看向几如九十度的王承恩。 “大明钱庄……必须在朕的手里……必须——” “老奴……老奴遵旨!” “哼!” 朱由检猛然一甩衣袖,大步走出乾清宫,一路前往御书房,只留下一地破碎和一摊猩红。 一干将领一直等在乾清门外,看到满头满面鲜血的袁崇焕皆大惊,忙上前询问,直到听到皇帝应下了四百万两养兵后,一干将领才算大大松了口气。 一干将领护着袁崇焕离去,乾清宫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天空竟然又飘落了大雪,仅半个时辰,竟然落下了半尺厚积雪。 天启七年,崇祯元年,二月初一,十数骑冒着风雪一路南下,二月初二龙抬头,乾清门前跪了百十亲王郡王,一日冻昏死七位亲王、郡王,帝不应…… 跪谏,三处跪谏,一处千步廊承天门前,一处午门前,一处乾清门前,皇宫最南门是承天门,低级官吏、监生学子,以及没资格进入皇宫的百姓若跪谏只能跪在承天门前,其次是进入真正皇宫的午门,能在此处跪谏至少是六品之上官吏,而有资格跪在乾清宫门前,怎么着也是三品以上大员,或是宫中行走之类的御史、勋贵…… 皇帝要弄自个的钱庄,一干王爷宗室们不管不问,爱弄不弄,可安南的事情却事关所有王爷们的福祉,关乎着他们跑到了海外,是否依然还是头猪的问题,这可就要了他们的命了。 王爷们跑到乾清门前跪了一日,冻昏死七个亲王、郡王,冻伤二十余人,朱由检闭门不理不会,赵南星、朱国祚、杨涟、袁崇焕、施凤来、来宗道六个阁老和一干大臣劝解,差点又爆发了一场私斗,结果第二日也没人上前劝解了,第三日…… 一连三日,近两尺后的大雪冻伤了过半亲王郡王,朱由检就是不答应,临近日黑时,秦王朱存枢大怒,指着乾清宫怒吼。 “朱由检……” 晋王朱求桂大惊,忙起身一把捂住朱存枢嘴巴,在耳边急切大声。 “王兄甚言——” 朱存枢大怒扭动身子。 “滚开——” 朱求桂唯恐他说了不该说话语,一把紧紧搂住朱存枢脖颈,一边急切低声。 “王兄,此时我等尚在京城,若……若真恼了他,将我等全都囚禁在京城……这里……这里留不住咱们,咱们就去寻妍妹……” “王兄……小……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朱求桂死死抱住眼睛都红了的朱存枢,唯恐他给了朱由检借口,以大不敬罪将他们全都废了爵,将他们全囚在京城。 “呼呼……” 朱存枢气喘如牛,双眼狠狠瞪着一干挡着、守在门外的宦官、锦衣卫,冷冷看着挡在门前的司礼监掌印曹化淳…… “撒手。” “撒手——” 朱存枢猛然抖动双臂挣脱,大手遥遥指着曹化淳,转身就向宫门外走去,在他怒吼时,几十个亲王、郡王就都站起了身来,见他抬脚,一干王爷全都跟着转身,相互搀扶,一言不语转身离去。 看着一干王爷们冷脸离去,曹化淳不由松了口气,值守东暖阁的杨涟却眉头紧皱。 “恐有祸事啊……” 杨涟转头看向身边的曹化淳,皱眉道:“公公最好还是让人看着他们,未前来京城的王爷们也应该让人紧紧看着,一旦……一旦前往了关外……” “陛下……” 曹化淳心脏陡然一缩。 “这……这可怎生是好?!” 曹化淳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杨涟,提着衣裙一路奔入皇宫。 …… 一干王爷心下大怒,暗恼福王没事惹事,福王奏折他们也已经知晓,安南发生的事情大差不差都已清楚明了,这些王爷们别的本事没有,对这些破烂事情最是敏感。 “该死的,福王就是个混蛋!” 朱存枢刚登上马车,仰天大骂,跟着一同入了马车的朱求桂一阵苦笑。 “福王也真是多事,镇国帮他砍了数万人,想要让镇国给他腾地儿,太皇太后不还在辽阳?偏偏就他惹事儿,这下好了……都他娘地跟着倒霉!” “混蛋……混蛋——” 朱存枢红着眼睛,俸禄一削再削,王府的田地也被分了下去,如今最大的念想就是赶紧封国,这还没封呢,就想着将他们扔到海外当猪养着。 “福王他想成头猪……他自个愿意,休想让老子还成了头猪!” “今夜……今夜老子就离开京城!” “不给老子实封,不给老子封国,老子就还回西安,祖制……既然是祖制……该给老子的俸禄,王府田庄……休想少了一文钱、一亩地——” “阿福!” 朱存枢大怒。 赶车的王府宦官忙停住马车。 “王爷,老奴在。” 朱存枢不理劝解的朱求桂,怒道:“该死的朱由检……丝毫不讲恩义,老子之前这么帮他,回头……竟然张嘴就咬老子!” “去,告诉各家,连夜遣人出城,多派些人,各家各门全都通知了,派人去关外!” “估摸着……咱们想去关外是不成了,该死的朱由检是绝不会放了俺们去关外的,依例祖制……那就依照祖制!” 朱求桂呆愣了好一会,皱眉道:“是了,朱由检是不可能放了咱们离京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各回各家,大家都闹了起来……” “哼!” 朱存枢又是一阵冷哼。 “明日大家什么都不用多说,请辞各回各府,既然这么想闹……咱们就他娘地闹个够!” 朱存枢猛然掀开车帘,看向天空飘荡着的大雪,看向遥远的南方,咬牙切齿。 “该死的福王……咱们等着瞧,别以为你跑到了安南……就以为天高皇帝远!” “哼!” “阿福,告诉各家,一年……一年内,谁家也不许提封国之事,全都他娘地给老子装孙子,无情无义的朱由检这么想依照祖例,咱就依照祖例,收回各家田地!” …… 秦王朱存枢大怒,一干秦王郡王离去,曹化淳唯恐这帮王爷们真的出关跑去了关外,王爷们在京城,朱由检才是大明王朝正统,若都跑去了关外…… 朱由检还是朱姓子孙吗? 朱由检又恼又怒,忙令锦衣卫、东厂死死盯着京城王府的王爷们,但凡有丝毫离京前往关外举动,立即以勾连外藩罪名火速罢爵消藩,全部定罪谋逆。 第497章 反正老子不认可,不承担 百十号亲王郡王跪谏三日无果,反而冻伤了过半王爷,第二日,一干王爷们声泪俱下上奏,请求各自回返各家,奏折送到皇帝案头,人未见到,一干王爷们全都大车小车出城离京。 在一干王爷们离京后,十二京营纷纷出动,结果……屁人没拦到一个,所有王爷们全都四散,哪里来回哪里去。 朱由检、大臣们全都有些摸不着了头脑,回了各自王府又如何,难道都分了下去的田地还能收回了不成? 既然各自打道回府,朱由检和朝臣们也都放了下心来,但还是严令王府所在州县官衙严格依祖例办事,绝不能让这些王爷们逃出王府半步。 王爷们集体跪谏,城内多了些谈资,朝廷欲要设立“大明钱庄”,京城内百姓多有疑虑,与之伴随着的是东林报社对此进行了广泛宣传,消除了很大一部分人的忧虑,一个焦点招人关注,但同时又冒出一个更加大的焦点时,原本尤为重要的话题很可能就再也不是个话题。 王爷们集体跪谏,《东林报》刊发了一篇《王侯贵戚危害论》一文,《卫民报》像是位老师,手把手教会了一些人该如何获取舆论导向,《东林报》历数数个朝代的王侯,特意挑选了些人作为事例着重分析,以此论证大明朝的王爷们的危害,最后更是拿出朝廷每年要给这些王爷们多少赋税…… 一干王爷们还未回了封地,看到这篇文章后,全都气的指着北京城大骂,愤恨之下,不少王爷欲要回京城找朱由检理论,可是,人已经没法子回头了,宫里公公带着锦衣卫,带着圣旨…… 刘卫民与一干学生、工匠们正用着黄铜,尝试着做出大明朝第一台蒸汽机,本该冬日里带着数万将士在野外挨个砍伐树木,准备开春后开垦更多田地,但他的机械制造学生刘忠华,竟然设计出了理想中的往复蒸汽机,只能让幼军、辽东军各将自个带着人野外伐木。 刘卫民这一支是刘家寨四房,到了他这一代,四房仅存刘卫山、刘卫海、刘卫民、刘之坤四兄弟,若不分家,他们四兄弟就是刘家寨四房一支,一旦分家,四兄弟就是四房下各小支。 刘之坤参与了科考,自一开始就意味着他已经是自立门户了,刘卫民娶了朱徽妍,成了驸马,算是入赘了皇家,四房到了他这一代,宗族上,依例也没了他子孙,更何况,为了今后子孙与大明朝的关系,早就与朱徽妍说过,他的子孙皆以朱姓为名。 小豆芽刘忠国的“忠”,刘忠华的“忠”,小三刘忠明的“忠”,在萨尔浒战死的小四刘志国的“志”、“国”,病逝了的远洋舰队的刘国臣……军中、学堂净军娃娃们,名字当中不少人都带着“忠”、“志”、“国”……在军中、学堂里,这些人皆视刘卫民为师、为长,因为这是他给每个正式名字的娃娃们的“字”。 小宦官没有名字,他们只是奴仆,只有小板凳、小三子……只有代号,成了学堂里的娃娃,他们都有了自己名字,没了家人的就以刘为姓,知道自己姓氏的,依然还是该姓啥姓啥,但基本上都是以忠、志、国为名,意为他的门徒,对此刘卫民并不太过干涉,多了数百徒子徒孙也算不得什么,反正一开始时大舅哥也从没说过什么。 刘忠华跟个大头娃娃一般,脑袋颇大,一般同龄的孩子使用的汗巾可以扎在脑袋上,轮到他就不成了,汗巾明显短了一截,原本是苗全的徒子徒孙,小小年纪就是司礼监行走,在宫中,尤其是文采颇重的司礼监,但凡是“行走、文书房书吏、掌班”都是了不起的宦官,这一类宦官比常随宦官还要注重文学素养,仅只是个娃娃就能成了司礼监行走宦官,可以在各个班房来回行走,由此可见其聪慧。 司礼监是内廷掌文教礼仪的衙门,宫中各班房书吏宦官、文教宦官,论文学素养丝毫不比外廷大臣们差了半分,都是尖子里的尖子,自蒙学时就是顶级学士传授,教学资源远不是一般学府所能比的,哪怕国子监里的监生也要差了他们许多。 一边是一群顶级学士教授,一边可在司礼监常年查阅天下各府县、朝臣们的奏折、议事,天下间极为珍贵文献、密档都能翻阅,谁若真以为这些宦官们仅仅只是贪鄙阉奴,那才是世上最大的傻子。 刘卫民自一开始就没得选择,他只能使用宦官做事,用了后才发现其中的好来,尤其是司礼监的娃娃们,不仅仅聪明伶俐,而且还极为听话,与幼军里的捣蛋娃娃们不同,司礼监的娃娃个个跟个小老头似的,尤为听话,叫干啥就干啥。 有时他有些想不通,这么聪明伶俐的娃娃,怎么就出不了几个宰辅一类名臣,与刘养老儿聊过此类话题,却被狠狠鄙视了好几回,或许是被他感慨几次感慨烦了,他也就知道了缘由。 宫中是个人压人的地方,聪明又如何,若非机缘真的牛气,就一群跟呆头鹅一般的书呆子,想出头……想也别想,老实些还好,还能安安稳稳书书写写,稍有冒头,不是被司礼监大公公发配到了净军种菜,就是被朝臣弹劾妄议朝政,敲打的体无完肤。 刘卫民尤为喜欢这些宦官娃娃,非主流的学科也多是他们为主。 依照他重新绘制设计图制造了数个样品,结果不是这里需要改动,就是那里出了问题,一再修改,设计图也被一群娃娃不断修正数据,大致设计图出来了,虽然至今还未做出第一台蒸汽机,但不断纠正修改后,也朝着成功一步步迈进。 “老师,小师娘让人送来的,说是京里出了事儿。” 一脑袋油污的刘忠华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早已习惯了学生娃娃们称自己老师,叫媳妇为师娘,也没怎么在意,正在巨大蒸汽机锅炉里,正测量尺寸的刘卫民钻出个脑袋,与大头的刘忠华差不了多少,也是满脑袋油污,双手乌黑还拿着个扳手,从锅炉里跳出来时,屁股后更是叮当作响。 刘卫民也不怎么讲究,双手在衣襟上使劲擦拭了几下,先接过送到面前的搪瓷大茶缸,一边喝着苦涩劣质茶水,一边毫不在意笑道:“你师娘就会小题大做,京里屁事这么多,若有一日不出事儿,那才怪了呢!” 刘忠华挠了挠乱糟糟脑袋,说道:“好像是真的出了事儿,小师娘送来的时候,说是魏公公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说是朝廷准备弄一个钱庄。” “哦?” 刘卫民拿着信件翻看了下,并未打开观看,反而随手扔到一旁乱糟糟的钢质工作台上。 “有意思了,竟然还敢插手钱庄之事,莫不会想着发行龙票一类的国债吧?” “老师,若……若朝廷真如此,可能……可能真的会有很大的麻烦了。”刘忠华犹豫说了句。 刘卫民伸手却拍了下他脑袋,笑道:“你一个工科小子管文科之事作甚,这些还轮不到你小子担忧。” “国债也好,宝钞、龙票也罢,这些都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良好的信誉,没有信誉,纸钞、国债只是张毫无价值的纸。” 刘卫民一把搂住自己学生的肩头,看着眼前的硕大蒸汽机,笑道:“朝廷的破烂事少理会,他朱由检愿意咋整咋整,咱不承认他发行的国债也就是了,至于今后真的破产了,真的用整个大明税赋都还不了利息时,就算违约……那也是他朱由检违约,反正爝儿自一开始就没认可。” 刘忠华傻眼了,结结巴巴说道:“可……可百姓们手里……” “啪!” 刘卫民重重一拍他大脑袋。 “谁认可,谁承担风险!” “发行国债之人不考虑后果、不担责,购买国债之人不想清楚、不担责,难道要后来人担责不成?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语、做的事情负责,这就是老师的规矩。” 刘卫民听了“钱庄”两个字,不用去拆信件,大致就能猜测出朝廷、朱由检究竟想要做什么。 钱庄存储银钱,想要吸纳民间资本,短期内并不会吸纳了多少银钱,朝廷所立钱庄出过问题,就算想跟着他学,以国库银钱作保,一样会有无数人持怀疑态度,依然会迟疑、观望,至少会持续个两三年,只有真的证明了自己拥有足够的信誉,如此才会走向正轨,才可能吸引海量资本。 短期内吸纳不了多少资本,朝廷原本银钱又被朱由检收买人心、稳定地位花费一空,想要一日间获得足够银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借贷,按照正常借贷,卫民钱庄不参与情况下,朝廷顶多从新建钱庄里借贷两三百万两,这是最大借贷数额,想要更多借贷,唯有国债一途。 朝廷没钱,没钱就没法子建起钱庄,钱庄银钱从何而来? 一者民间商贾所拿资本,还有一种空手套白狼可能,就是以国之赋税为抵押,以此发行国债向民间借贷,以借贷银钱立起钱庄。 但无论哪一种,都需要钱庄有收益,若无收益,钱庄最终只能倒闭,最终收益从何而来? 土地投资? 第498章 就是不承认【这几日有点事,只能一日两章,还请谅解】 发放国债与之前强行硬塞给百姓贬值宝钞不同,百姓不愿使用宝钞,是朝廷强迫行为,国债确实自个自愿购买,自个购买就要自个承担责任,反正刘卫民是不准备承担朝廷的风险,这种不确定数额风险也没法子去承担。 朱由检不是大舅哥朱由校,还没有那种让他不顾一切承担的资格。 刘卫民连拆开信件都无,一巴掌拍得自己学生不得不与他一同钻入巨大的蒸汽炉子里,对朝廷破烂事情根本不予理会,在他人看起来颇大事情,到了他眼里,反而不如眼前的铜疙瘩。 炉子并无太大技术要求,只是个烧水增压炉子,若言非得有啥技术,或许就是增压问题,可能会有多层增压啥的,只是他此时要求并不是很高。 测量内部空间、炉子周壁厚度、输出蒸汽口径……事后还要进行最大承受压强数值,数值压力表是以炉内不住增压,对炉内增设的弹簧施压,继而拨动指针显现出来。 各种数据测量后,会找个无人地方进行不断增压测试,铜质锅炉、钢质锅炉两种不同锅炉耐压测试,这种测试可能需要数百次乃至更多,之后才是往复运动测试,而往复运动最为重要的闭气,是闭气时的往复无障碍运动。 或许在后世看来,一个小小的蒸汽机太过简单,以至于一般的中学生都可能做了出来,但在这个时代却费了老鼻子的劲,设计图纸出来了,也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最终定型,才能最终成为合格成品。 放下一切乱七八糟事情,整日钻入严密封锁的研究实验车间,别说一般外人,就是他的一干大小媳妇也只能在院墙外传递消息,只能尤专门看守的净军军卒将消息送入他的手中。 在学生刘忠华年前表现出毫不在意,傍晚一身脏污的刘大驸马还是回了府邸,已经五日未回府,刚一进入府邸,一干娃娃们欢呼着跑过来,儿子更是不顾他身上油污就要扑在怀里。 “去去,一身油污……” 刘卫民伸手就给了儿子一个轻微爆栗,挺着肚子的朱徽妍只是一脸好笑。 “赶紧去洗洗,孩儿们好几日没见了你,挺想念的,一会儿好好陪陪他们。” 刘卫民素来喜欢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一干年幼的儿媳们,就是学堂里的娃娃们也没几个真的怕了他,好几日没回府,争先恐后围着他叽叽喳喳,一干妇人忙上前,一个妇人看着一个孩子,除了刘大少被提着衣领跟着泡澡堂子外,就只剩下了朱徽妍和刘英儿两女跟着父子两人。 刘大少依然不怎么喜欢跟着他泡澡堂子,更是厌恶刘大驸马用着臭胰子在他脑袋上涂抹,朱徽妍肚子越来越鼓,也不再适合照顾父子二人,刘英儿卷着衣袖帮着小的搓洗,转过头还要照顾赤裸着身子的大的。 一边为眼泪八叉的儿子擦拭身子,一边说道:“朝廷准备建个大明钱庄,你是怎么想的?” 刘卫民躺在水池边缘,伸着手臂让英儿为他搓洗,脸上却不置可否。 “还能怎么想?想建个朝廷自己钱庄,以此来掌控天下财赋,若老老实实,正儿八经的以稳定天下社稷、造福百姓为任,咱家就不能反对,可若胡作非为……咱家就不去管他,爱咋滴咋滴!” “一会儿你给魏公公去了个信件,咱家啥事都不管、不掺和,但是呢,也别想让咱家再替朝廷扛雷,出了事情……谁想担责谁担责,咱家概不承担。” “告诉卫雅,卫民钱庄与大明钱庄不许有任何生意往来,百姓在大明钱庄存储也好,借贷也罢,吃亏再多,那也是他们自个愿意,哪怕自个的银钱被大明钱庄吞噬一空,哪怕百姓自个卖儿鬻女……那也与咱家无任何关系!” 朱徽妍一愣,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微微点头。 “事前已有宝钞之事,若……若朝廷依然不警醒……咱家确实不能再担责。” 刘英儿点头不满道:“姐姐说的对,上次因户部和一干不良商贾,差点将大明朝都掀了个底朝天,如此之下还敢乱来,英儿觉得……老爷就该立即将朝廷上下全砍了脑袋!” 朱徽妍一阵苦涩,刘卫民嘴角微翘。 “行了,这种烂事儿只要咱家不理,朝廷就沾不到咱家身上,难不成还有人敢攻打刘家寨不成?” “差点忘了,还得与魏公公、崔公公说一下,若朝廷同意卫民钱庄监管大明钱庄府库银钱和所发行的纸币数量,只要不是纸币发行的与库里银钱相差太大,无太大贬值可能,卫民钱庄可以承认大明钱庄所发行的纸币,可若不让监督、监管,卫民钱庄所有产业名下所拥有大明钱庄纸币,必须月月以纸币兑换大明钱庄中实银,手中纸币不允许超过十万两之数。” “发行纸币如此,若朝廷发行国债,卫民钱庄,以及各产业……不予承认” 朱徽妍皱眉微皱,犹豫说道:“相公,卫民钱庄不知晓朝廷实控金银数量、纸币发放数量,月月兑换朝廷钱庄里的实银,以此逼迫朝廷不敢轻易乱发纸币,避免纸币贬值,避免百姓吃亏也在其理,可……可若朝廷发行国债,以国债救助百姓,对于国朝、社稷终究也是个好事儿,如若相公……是否……是否有些不妥?” …… “有些事情……” “你皇兄都不能信的……” …… 朱徽妍一阵沉默,刘卫民轻轻摇头,也不愿在这件事情太过解释,最后还是无奈叹气。 “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只要朝廷的钱庄可以坚守底线,保证不乱发、滥发纸币,咱家就可以承认,通过收购朝廷纸钞,通过月月兑换,甚至挤兑来间接防控朝廷钱庄可能出现的危机,强迫着朝廷不会乱来。” “可……国债不同,国债可以三年、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五十年为期……风险太大,尽管期间咱家可以有机会趁机刺破这种泡沫,让整个大明朝破产,但……随之的也会有无数无数百姓跟着破产。” “商贾、权贵总是最为敏感之人,也有足够能力在大明朝破产前,将手里的国债转移到百姓身上,或购粮购物,或购田购固定资产,这种风险会通过各种权利、手段强加到百姓头上,自个获取难以计量财富,却要无数本就处于底层百姓破产,造成的流民、民怨更是难以估量,一旦咱们认可了,无数百姓很可能会将这种风险,通过兑换龙票,又反馈到了咱们头上。” “风险太大,若无法掌控朝廷国债数量发行,咱们就不能承认,不承认,购买之人就会犹豫,无形中就要少了不少,就会无形中限制了朝廷发行国债流通数量,风险就要小了许多,至于今后……就算朝廷真的破产了,咱家也只会是功臣,他人就是想怪罪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可若承认了,不出事还罢,出事了,咱家就成了推波助澜,将来就算爝儿有了机会登基为帝,咱家……今后也要背上阴谋篡权,毁伤无数百姓……阴谋篡权。” 朱徽妍脸色煞白,手掌颤抖,刘英儿搓动的手臂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爝儿就算登基为帝,也当是干干净净、名正言顺的登基,若……若他朱由检真的有本事将天下治理的妥妥当当,咱家就算转身离开大明本土,咱家也该心服口服认了,有些规矩不能碰触,这是给后人做些榜样,也是帝国长久下去的根基。” 刘卫民说了一通,说的自己心下都有些烦躁,双手猛然一拍水面,激起水花沾湿了英儿半边身。 “行了!” “本老爷是家主,这件事情本老爷做主!” “你们……就别瞎掺合了!” …… 朱徽妍甩下只穿了保暖上衣,下半身还光着个身子的儿子,默默来到水池边,将背对着的他,坐在水池边上的他搂在怀里…… …… 一身油污,清洗了大半个时辰,进入澡堂子是邋遢的跟个乞儿一般,出来时却显得颇为英气,自来了这个时代,他年纪就像是年轻了十余岁,这都快有小十年了,样貌还是未有丝毫变化,岁月好像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有时自个都担忧,万一今后媳妇都七老八十了,自个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可咋整? 他不喜欢留胡须,清洗后干干净净,看着就精神无比,魏忠贤送来的信件好像也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该吃吃,该与孩子们胡闹,也还是扛着儿子抱着儿媳追赶小白,这让有了生孕的沈允婻很是挠头不解。 咋就这么心大呢? 除了他在澡堂子里与媳妇儿解释了一回,余者哪个再提起朝廷钱庄话题,都会被他恼怒甩下筷子不吃不喝,跟个小孩似的,一不吃饭,朱徽妍就会哄着儿子一般哄着他。 除了几封信件不急不缓传入关内,一干妇人,哪怕郑贵妃、傅懿妃在他面前也不提钱庄,只以为他是恼了。 在家安安静静陪了媳妇们、孩子们几日,刚进入了封闭的研究实验大院,关内又传来了朝廷针对王爷们的烂事,看着自个儿子福王引起的烂事,郑贵妃气恼的摔了好几件精美瓷器,一恼之下也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第499章 大兄是定鼎之将 安南的烂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刘卫民也从来没有三年五年,就可以得了个真真正正的“安南道”想法,在他看来,至少欲要数代人,如同磨盘一般,慢慢抹去安南以往的历史痕迹,如此才能收拢了安南民心。 可有些时候,他都整日挠头了,咋就没人与他正儿八经的打打配合呢? 朝廷想立起个钱庄,甭管目的是什么,他都不想太过插手过问,你过你的,我关我的门,大家各过各的,相互保持距离就是了。 钱庄破烂事不想管,曾经堵着自家家门、给自己添堵的王爷们烂事更不愿搭理,可郑贵妃皇奶奶不吃不喝,他就没法子不管不问了,刚打算自我禁欲十天半个月,正儿八经的弄他的蒸汽机呢,又不得不唉声叹气,一身油污,屁股挂着叮当作响扳手、锤子、钳子……回府。 一屋子坐了好些妇人,这个劝过那个劝,还没进屋呢就听见皇奶奶大骂,一脸苦闷坐在床头,端着个汤碗叹气。 “皇奶奶,您老可不能这么再折腾孙儿呢,不就是皇叔、父皇有个小心思吗?至于您老这么不吃不喝、折腾孙儿么?” 一屋子女人听着皇叔没感觉,听着“父皇”却是一愣,全都一脸怪异看着脸上油污还未清洗的刘大驸马。 “皇叔、父皇想做安南王,孙儿让他做了也就是了,小心思惹了祸事……那也算不得什么,朝廷遣人去安南为官,咋来的咋赶走也就是了,还能有多大的事儿?至于您老这么故意折腾孙儿么?” 刘卫民将郑贵妃搀扶着拉了起来,心下也知她心疼儿子,担忧他恼怒故意如此,就凭皇爷爷牌位在屋里摆着,他还能如何,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怎么太过在意安南,只要安南承认是大明朝国土,承认是特区,不搞分裂,谁做王爷都无所谓。 郑贵妃估摸着也得了他的保证,又摇手赶走了一屋子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再闹腾,顺梯下楼,不吭一声在他服侍下张嘴吃了饭食。 “要不要再来一碗?” 还剩了一口饭食,刘卫民三下两下将剩下的一丁点底子扒拉到了嘴里。 “皇奶奶想吃海参。” “海参……也不知厨房里弄了没,要不再喝完粥水吧?” “要喝你自个喝,老娘一肚子咣当!” “哪有皇奶奶说的这般,红枣、莲子、花生、上好的江米,挺浓的米粥……” 郑贵妃恼怒瞪眼,刘卫民苦笑点头。 “成!不愿喝就不喝好了,咱家有的是海参,您老想怎么吃都成,不过咱可得说好了,若需要等一时半会儿,您老可不许恼怒,不许再闹脾气,孙儿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郑贵妃点了点头,刘卫民正要起身让人现做海参吃食,郑贵妃一把拉住他。 “皇奶奶也不是故意找事儿的……就是……担心你恼了你皇叔……” “嗯,没多大事儿。” 刘卫民起身将碗筷送出门,反正都回了府,没必要转身离去,在皇宫的一大家子里,也就皇爷爷万历帝、贵妃皇奶奶最是让他看重,不仅仅因为恩情,更多的是两人在高山上看的时间更久,经历的事情够多,郑贵妃身上无可避免带着皇宫内内争特点,可身在皇宫谁又不是争风吃醋? 环境使然,刘卫民也早已看开,若非两人护着他,估摸着也绝不可能走到了今日,做人要感恩。 郑贵妃不再提及安南烂事,反而对他自己关着自个颇为不满,至少身边该有个女人在那座院子里,对他每次回府都是满脑袋脏污很是不满。 心下感动又无奈,他是老师,是领头人,也确实有带着个女人贴身照顾的资格,可规矩就是规矩,有些地方安保等级较高,自个带头破坏规矩,他人也不会当回事,研究员被规矩约束了几十年,可能不会因为些许外因泄密,谁又能保证家属也是这般?少一人知晓核心技术,就少一人泄了他的机密。 自个也只能稍微与她说了下,说着家里的杂事,不愿说些工作上事情,更不愿提及朝廷之事。 郑贵妃看着蛮横霸道,其实也容易哄着,当小孩让着,随着她性子也就是了。 家里有了两个大肚婆,好不容易又留在家中一夜,干脆就将两个大肚婆放在一起,跟多年老夫老妻一般,两女也只是笑骂了他一句,对此也不怎么反对,都是大家女,有些事情两人比他看的还开。 不用别人帮忙,刘卫民跳上床一阵折腾,将被子一一铺好,搀扶着两个女人坐在床沿,自个低着身子为两人洗脚,朱徽妍还好,她早已习惯了他的服侍,沈允婻知晓他不喜自己裹着的小脚,可都成了枕边人,又能如何? 每次看着她残疾了的脚趾,刘卫民就会忍不住唠叨几句,沈允婻也有些习惯了,不开口接话,就算开口也会用朝廷、寨子、江南……啥的将他注意力吸引开来,她一直都是极为聪明的女人。 将两个女人送上床铺,自己只是睡在床外侧。 “呼——” 一口长气大力呼出,老远距离就把烛火吹灭。 “老爷,大老爷今个来了信件,说是想让孩子过些日送到府上。” 沈允婻开口,抱着刘卫民腰腹的朱徽妍说道:“妍儿不是多嘴,只是觉得……大哥、邢烈将军是不是动一动?” 刘卫民认认真真想了下,说道:“大哥、二哥、邢烈于国有大功,相公这么多年一直压着他们,主要是因咱家并无可靠之人,北方不能有太大变故,这才需要绝对信任可靠之人。” “他人都得了高位,二哥成了咸镜道督抚、小豆芽是奴儿干都司都督,唯独大哥、邢烈两人屡屡正面硬扛建州贼,幼军历练也多是他们代为统领,居功最大却至今未有太大变动。” “唉……” “二哥勇武,每每临阵勇争先锋,与卢象升性情有些相似,身上却有极重江湖义气,可为偏锋,不可担生死重任。” “大哥性子尤为沉稳,存在感却不是很高,最为合适镇守险要之地,可数十年如一日,是将来幼军最为合适的统帅,爝儿今后若真的登基为帝了,大哥就是朝廷镇国定鼎之臣,关键时用大哥,绝无半点差池。” 沈允婻虽精明,但在政治格局上就差了朱徽妍一些,听了他话语,若有所思道:“老爷是说……故意让大老爷领山海关,随时可领兵入关以镇天下,又因大老爷存在感不是很强,他人也不会太过关注。” “嗯,大概就是如此。” 刘卫民轻声说道:“山海关因袁崇焕而军心浮动,不管咱们如何赶走了一干辽东军将,终究有一点无可避免,孙太傅经营了数年山海关。” “关外不同于关内,外来人想要让整日钻林子的家伙听话很难,广宁卫总兵是大哥岳父,我刘家四兄弟本就是辽东之人,换了其他人都不怎么合适,也只有大哥较为合适,将来咱们一家人总是要离开的,朝中若无军方权威持重重将终究不妥。” “总兵大人年纪大了,监军大人也相差不多,净军、幼军都较为特殊,两军将领将来会不会留在大明朝也不一定,就算留了下来,因为他们与大明各卫所军卒不同,跟个异类似的,能不能被天下各卫所承认还是个问题,除此之外还哪些?” “卢象升?” “孙传庭?” …… 刘卫民微微摇头,别说是他们,就是跑去了北京城的一干辽东将领们,在此时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他的臂膀放在媳妇头下,沈允婻好像不愿自床铺最里侧受了冷落,秀发紧紧贴着他怀搂着媳妇的臂膀,两女静静听着大兄刘卫山事情。 刘卫民想着卢象升、孙传庭两人,微微摇头,说道:“他们都太过年轻,军中是讲资历的地方,就算成了大明朝兵部尚书也很难压得住二哥、毛文龙、小豆芽,很难压得住九边军功卓著将领,而大哥就没问题了。” “山海关本就属于九边重镇,九边之将乃天下武将之首,九边稳则天下不乱。” 想着不久后陕甘民灾,想着很可能陕甘边镇卫所兵乱,心下又是一阵暗自叹息…… 沉默良久…… 刘卫民叹气道:“爝儿此时年岁还小,等他年长了,九边一干将门老将也都差不多没了,大哥却正是武将鼎盛之时,无论对于咱们宁德驸马府一系军将,还是九边、天下各卫所,大兄都有足够的威望替爝儿镇守天下,以安江山社稷,又因大哥性子敦厚、沉稳,也不可能出现欺负爝儿之事,是过渡时期,最佳稳固社稷人选。” 沈允婻透过黑暗影影绰绰,很是凶狠瞪了他一眼,很有些打翻醋坛子意味。 “老爷就是偏心!” 朱徽妍却紧紧搂着他腰腹,嘴角更是温和满足…… 在媳妇头下的手臂展开,反手捏住混账女人皱着的鼻子就是一阵乱晃。 “还反了你?若不给老子生了个儿子,看老子咋收拾你!” 混账女人听着他恼怒,反而不吭声了,也不挣扎躲开他的大手,临离开坚挺鼻梁时,在光洁脸上又捏了一把。 “相公惯会胡闹,可莫要乱动伤了孩儿,皇叔的事情怎么办?还有那些王爷们又该当如何?” 第500章 二十税一的专利工本费 小手轻拍他的肚子,刘卫民无奈挠头,苦着脸就是一阵埋怨。 “咱自个的事儿都整不完了,咋又扯上了别人?” “爱咋滴咋滴,还管不完的屁事了!” 哪怕用屁股去想,也知道一干又跑回封地的王爷们有多么愤怒,可那又如何,自个都跑来了关外,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王庄田地分了,俸禄被大舅哥削减一半,之后又被太后张嫣削去一些,这些王爷、郡王们之所以捏鼻子认了,还不是因为可以海外封国,正儿八经当个逍遥自在王,如今倒好,八字还没一撇呢,朱由检竟然告诉他们,哪怕跑去海外也要当猪养着…… 想着这些就想咧嘴大笑,朱徽妍对自己男人的性子太了解,小手搂着他脖子就是一阵晃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太坑了。 刘卫民与大舅哥两兄弟先将坑挖好了,在坑里堆满了王冠、金银,正挠头怎么让一干站在坑边上的堵门混蛋自个跳下去呢,朱由检就又在他们后面挖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坑…… 管他的,反正与自己无关,今日搂着大的二的,明日就得轮到小三小四,后日则是小五小六挨了一遍,一干大小媳妇才能放了他,才能安心做个泥猴子,而且这一次,是一大一小两个泥猴子一起进入封闭大院。 刘大驸马、刘大少,大的镇国公、小的镇北公,父子俩要闭关修炼,朱徽妍、沈允婻有了生孕,两人需要静养安胎,驸马府大小之事全交给了张氏,小喜儿每日都要背着小书包前来驸马府。 驸马府正堂虎皮帅椅只能是刘卫民的座椅,在帅椅前方各设两个座椅,左边的是张氏座椅,右边的是小喜儿,左边依次是刘英儿、徐娇、玛依拉、杨柳儿四女,右侧是乌仁图雅、吉雅、格根塔娜、以及马喀塔四个儿媳,当然了,儿媳最年长的是乌仁图雅,乌仁图雅还能安安稳稳坐着,其余的可不成,但不管如何,家里的大大小小事情还是一干女人管着,两宫娘娘们并不插手其中,所有最后决定都需要给挺着大肚子的朱徽妍过目。 家里的事情刘卫民当了甩手掌柜,小朝廷同样也是如此,沈阳府、乌龙府、宣明府、平安府(平安道)、咸镜府(咸镜道)、小琉球府、琉球府、虾夷自治县、苏禄府八府一自治县,小朝廷自个安排官吏治理地方,除了平安府以毛文龙为主外,民务皆由小朝廷自行处理,但小朝廷最后决定却需要两宫娘娘组成的长老会点头。 刘卫民并不愿意太过约束一干年轻官吏,只要专心做事,只要不是与朝廷那般私心过重朝臣一样,就是期间出了事情,浪费了些银钱,他都认为很正常,成长的过程总是伴随着磕磕碰碰,摔的多了,走的也就稳了,八府一自治县要么远离大明国土,要么刚刚收获得到,出了再大纰漏他都有把握平定,只是两宫娘娘们认为稳妥些为好。 遣派半大娃娃为知县也好,知州、知府也罢,组织百姓准备耕种也罢,都是民务,刘卫民只管着军方,军卒伐木、军卒清除残存树根,军卒耕种…… 事情乱糟糟,各人却管着各人,混乱中又井然有序。 辽阳注视着北京城,北京城同样关注着辽阳,冬去春来,天气渐暖却略显干旱,冬日里的积雪消耗掉了空气中太多水分,冰雪消融后,北方反而没有降下一滴雨水,看着北方老少拖着牛马犁头开始耕种,朱由检急了。 魏忠贤、崔文升得了公主回信后,尚未等江南盐商、海商们将五百万两注入朝廷锣鼓震天的大明钱庄呢,两人立即召集了门下大大小小管事进行闭门会议,将宁德驸马府最后决定大致说了一遍,并严格各店铺、门面,朝廷发放的纸币可以收取,但只收小票额,超过五百两的一律不收纳,并且所有店铺不允许超过朝廷五百两朝廷纸币,超过五百两立马兑换真金白银。 闭门会议……也不知道魏忠贤、崔文升两人是如何商议的,除了宁德驸马府产业各管事外,外人根本不知晓。 三月份就已经是春季第二个月,正是耕种最佳之时,也是青黄不接之时,此时是粮价最高之时。 粮价最高,正常来说也是百姓购买欲望最低之时,而事实偏偏是反着来的,只不过百姓手里并无多少银钱购买高价粮。 自卫民钱庄、粮庄创立起始,差不多有小十年时间了,京城百姓都知道,这个时候是钱庄、粮庄最为赚钱的时候,卫民钱庄左手借贷给青黄不接的百姓银钱,百姓拿着借贷来的银钱,转手又送到粮庄手里,购买食用一两个月的粮食。 一出一进,贷出去赚了银钱,且都是短期借贷,风险小,周转快;粮食价格在最顶点售卖出去,低买高卖,短短一两个月赚的银钱抵得上半年赚的。 一看刘家寨又要新一轮收割天下财富,朱由检登时坐不住了,对朝臣们与南北商贾之间的磨叽尤为不满。 皇帝朱由检知道刘家寨收割财富规律,哪怕京城一小民也极为明了,更何况南北大商贾? 沈、王、吴、赵、方、李、慕、贺、鲍、魏、汪等十七家,南北盐、丝、茶、布、粮二十七家向挂了牌的大明钱庄注资五百万两,随后又有二十八户再次向钱庄注资六百万两,大明钱庄股本一千一百万两,共计四十五个执事,遍布十三道、一百四十府、一百九十三州、一千一百三十八县。 当年刘卫民趁着宝钞之事才遍布大明朝各府县,而朝廷只是用了短短一个月就铺满了大明朝,所有府县极为积极,最短时间内腾出房子成为钱庄。 就是一脸黑灰的大小国公得知了朝廷如此速度,也是一愣一愣的,心下更是郁闷憋屈,当年他整钱庄时,全天下都在弹他头皮,结果换了人,竟然这么积极主动。 “儿子啊……咱爷俩就是全天下最苦……那啥的国公爷!” “得嘞!受了委屈,咱爷俩得补回来,回家让你娘和小媳妇好好伺候伺候咱爷俩,吃好的,补补!” 刘大驸马扛着儿子,俩国公爷抹的跟个泥猴子一般,还别说,回了自个家里还真的让魏忠贤替她爷俩出了口气。 爷俩正儿八经清洗了一边,拿着魏忠贤送来的信件直咧大嘴。 大明钱庄注资一千一百万两,不是商贾们愿意注资这么多,而是南北百姓遭了一次宝钞凄惨,对朝廷要弄个钱庄全都持怀疑态度,根本不相信,就是东林党的报纸满世界宣传,说什么国赋、盐税为抵押,《卫民报》倒也没说什么反对话语,可也没满世界宣传支持,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连报道一下都无,百姓心下就没底了。 不热不冷的,皇帝焦急,朝臣上火,各大注资商贾们压上了身家、信誉,结果不冷不热,这可就麻烦了。 一直管着《东林报》的汪文言的确有些本事,提出再次加大筹码,来一次震撼性的注资,多多弄一些报社宣传,官员下乡宣传…… 一千一百万两真金白银,一车又一车,从苏杭到南京,从南京城到北京城……几如游行示威,好几百江南如花似玉歌姬乘坐花船,更有无数官员敲锣打鼓下乡宣传,满世界不要钱的报纸乱撒,为了更加震撼,朱由检满世界咋咋呼呼,说什么国赋五千万两注资啥的,还别说,效果还真的不错。 名声打了出去,银钱也入库了,等到印制“明票”时却麻瓜了。 看着魏忠贤信封里的“明票”样式,刘卫民一阵无语,一干大小媳妇们全捂嘴轻笑,看着比宣纸稍厚实一些的明票,想笑又无奈,连自个书房里书写的纸张都不如,更别说防潮、防腐了。 大明朝的书生都是使用毛笔,所用的笔墨要求吸墨、干燥较快,因这些硬性要求,也只能是柔软且薄的宣纸,而学堂、军中所用的都是硬性铅笔,后来有了橡胶,也出现了可以吸水存放墨水的钢笔,因笔头较硬,所用的纸张也须是硬实纸张,但这些纸张与龙票所用的纸张就没法子比了,龙票所用纸张以麻、棉、柔性较强的结香皮混合制成特种纸张。 “一成收取费用……这种纸张本就极为费钱,而且还有专利费啥的,也不算太坑了朝廷吧?!” 众女轻笑,朱徽妍却白了他一眼,百分之十的收取费用,朝廷屁银钱没赚,就要支付给他一百多万两,这生意…… “朝廷的人也就这两日就到了,一成的价格确实高了,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看着媳妇白眼,刘卫民挠头苦笑。 “媳妇向外……成成,相公不说了,但这事儿吧……一两银收取五分银,不能再少了,再少就亏了。” 看着他睁眼说瞎话,挺着肚子的朱徽妍又是对他一阵翻白眼。 “那个……相公饿了,脑子都被饿成了浆糊……” 见自个媳妇翻白眼,刘卫民赶紧起身拍着脑袋,又将与小喜儿玩闹的儿子提溜着出了厅房,见他如此,朱徽妍也知道他不愿再低了,心下无奈也只能如此。 第501章 标准很重要 大明钱庄是朝廷所立,不这么大的动静还罢,又是千万两银钱游行示威,又是歌姬花枝招展,又是官员下乡宣传,还特意整了无数报社宣传,朝廷、四十五家商贾越是如此,刘大驸马越觉得不靠谱,心下越觉得像是集资诈骗,越像是朝廷在搞集体传销。 朱由检也不敢派了他不喜的人前来,寻遍朝堂,最后也只能无奈让宗正大人跑了过来。 刘大驸马懒得理会,还没让儿子逍遥半日呢,又提着不情不愿的儿子自个关着自个。 蒸汽机锅炉被人送去了深山老林进行压力测试,这种测试极为危险,不断增加火力,不断给锅炉增加压力,最大承压就是锅炉爆炸之时。 如此爆炸力是极为恐怖的,一旦爆炸,看守记录数据之人就是必死无疑,所用记录之人全是从死牢里提出的罪大恶极之人。 这种危险测试究竟会死伤多少,没人知道,但他知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反正都是死囚,如何都是一死,用最后一死给家里换取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值了。 锅炉测试需要些时间,此时的他所做的是往复运动仓室,这个才是蒸汽机最为关键的地方,不仅要求不漏气,还要求摩擦足够小,一共有两个方案,球形或方砖形往复塞子,一连整了好久,最后球形难度太大被舍弃,不仅要做出标准的圆球,还要使用标准钢管。 最后只能选择方砖形,这个难度不是很大,减少摩擦就需要使用油脂,仅这个往复仓室就费了老鼻子的劲,飞轮啥的就算不得什么了,这个最为容易。 一帮人在旁协助,他在木架爬上爬下,不时还要从裤子后兜里拿出铅笔记录,儿子拿着小锤子,叮当敲打着认为需要敲打的任何东西。 “老师。” 刘卫民回头一看,是大头刘忠华,咬着铅笔跳下木架。 “刚刚送来的测试结果。” 一边拿过大头学生送到眼前的本册一一翻看,一边随意说着。 “几种型号做了对比吗?” “做了。” 刘忠华忙将一硬质板送到面前,刘卫民仔细看着几种型号的对比。 “一号、二号锅炉个头大了些,消耗的煤炭太多了,有没有查明原因。” “学生以为是炉子太大,散热太多,锅炉内空间太大,但承受能力很强,咱们使用的炭石并未处理过,生热少了些。”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耐压承受力还算不错,可以尝试将这几种型号做出来,需要计算出各自输出,一些细节都要仔细完善了,做了这件事,老师亲自为你立碑书传,学堂为你雕塑,爝儿若为帝,你为国公,死后为师许你身居烈士塔顶层,挂像供后世子孙瞻仰!” “老师,是老师……” 重重拍着柔弱肩膀肩膀,又伸手狠狠揉着有些扎手的板寸头。 “放心吧,每一个参与之人都会被史书记录,朝廷不赏,为师赏,大明朝不给你们尊荣,为师给,为师将来在大明岛,专门给你们第一期学员建一个专属馆阁,每一个人都有一个馆阁,专门记录你们为世界做出的杰出贡献!” 刘忠华低身就要跪倒,却被刘卫民提着衣领,又轻踢了他一脚。 “老师最是不喜这一套,不要以为老师给你们的多,而是少了,你们的付出值得这些尊荣。” 又揉了下板寸大脑袋。 “认真做事是一回事,也不能亏了身体,个个瘦骨嶙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老师苛待了你们。” “走吧,这里交给他人去整。” 皇家学堂之初尤为穷酸,而他真正学生只是第一期,只是用来当为教喻培养的小宦官,后来……他也为其他娃娃讲课,也是他的学生,终究还是比不得最初的第一期。 第一期,有的在学堂教书授道,更多的参与刘家寨各种实验研究,第一期的学生,没一个进入军中,没一个成为管事,全都默默无闻深居简出,如同一个自囚的囚徒。 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刘卫民的脊梁不是净军,不是幼军,更不是其他,而是这些默默无闻瘦弱学生,他们的瘦弱肩膀扛起了刘家寨,扛起了宁德驸马府,扛起了净军、幼军…… 人们的目光永远只是盯着最为光鲜之人,盯着海上漂荡着着的山一般巨舰,却不去注视日复一日光着膀子、赤着脚,手持斧锯工匠,盯着幼军战绩,却从不在意枪炮作坊一日三换班工匠…… 太多默默无闻工匠、农夫默默低着头颅,默默支撑着大明朝敬畏的宁德驸马府,瑞安驸马万炜前来,大明朝的宗正前来了辽东,刘卫民却懒得去理会,在他看来,哪怕朱由检前来,也没有他手里的破铜烂铁重要,也比不得与一帮瘦弱的学生一同扒拉饭食重要。 瘦弱、邋遢像是专属于自己的学生,如同一家之长,刘卫民坐在长长木桌一头,一帮学生弟子分两侧低头吃着饭食,饭食很好,一般将领都难以吃到的海鲜、牛羊肉食、南方水果、最优质江米、白面馒头…… 跟大锅饭一般,长长木桌正中摆放着八个木盆,喜欢吃什么自己动手,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杯葡萄酒水,饭食时都只是各吃各的,并不相互交谈。 身边坐着自己用着木勺的儿子,小家伙独立性很强,自从可以自己饭食后,若是他人帮着,反而会令他大吼大叫。 “老师。” 刘卫民看向开口的刘国栋。 “老师,蒸汽机可不可以用来代替风力进行纺线、织布?” 刘卫民不由笑道:“你说呢,宋时有了水利纺线车,水力纺线需要较高条件,如今你进行了改进,可以在山头、高陂建风车纺线,如同自行车,使用不同大小齿轮来加速,但依然需要些地形、风力条件。” “水流流动是力,风吹草动是力,蒸汽机输出依然是力,怎么就不能替代呢?” 又笑道:“当然了,如何改进,这需要你自己去琢磨,而且不止要考虑能不能,还要考虑纺线、纺纱、织布后的成本,技术总是在不断进步,今日可用一百个飞梭,明日可能就是两百……三百……五百……” “今日一匹布需要五百文,明日因产量大增,可能就只需要五十文,今日看着用煤炭为力纺线、纺纱、织布成本过高而赔本,不断改进纺线、纺纱、织布机器,明日就会大赚一笔。” 一桌学生点头,刘卫民饮了口葡萄酒水。 “你们不需要考虑成本的问题,自有他人考虑这些事情,你们只要按照要求需要改进的机械进行改进。” “学无止境,没事儿相互间讨论讨论,也可以去其他院子,看看其他弄的有意思小玩意,或许就有了灵感也不一定。” 刘卫民举杯,一干学生忙举起杯子,每个人面前摆放的葡萄酒度数很低,更像是些甜品饮料,这帮学生都跟个痴傻疯子一般,吃饭的时候必须要有人专门一个个去寻,若不去寻找,或许一整日不吃不喝,刘卫民对他们的健康情况尤为紧张,别的事情不敢说,吃喝一定是最好的。 与眼前机械学生相关的是物理、化学、材料,是数量最为稀少的数学,每一个分类都有自己的独立小院,所有小院的所做之事都会被记录,被整理书册、条目,如同一个科技树一般,需要所需资料,或是需要的技术支持,根据条目所示,向专门管理各小院的行政小院提交申请,最迟不会超过一日就会给予相应答复。 刘卫民鼓励他们相互间交流,但却禁止与外人多言,有些技术看起来有利于天下,但是短期内很可能引起许多脆弱原始经济崩溃,就如同纺线、纺纱、织布,几十、几百倍的优于当前效率,若大规模应用,必会让无数关在自家屋里纺织妇人破产,或许这是一家人仅有的经济来源也不一定。 有许多高效率技术可以应用,就是因为极为贫穷脆弱的原始经济而只能暂时封藏,刘卫民不是贪婪无度商贾,至少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商贾。 想着关内烂事,心下又有些无奈,感叹自己大舅哥的意外,感慨激进不成熟的朱由检。 看着儿子吃饭跟种饭一般,将小家伙抱在自己怀里,不情不愿的儿子想要挣扎,被轻拍了一下才老实了些,一边喂食儿子,一边看着吃了差不多的学生。 “蒸汽机差不多到了验证阶段,暂时先休息几日,先将各种资料整理一下,五人一组,将七种型号的蒸汽机设计图正儿八经的,以标准数据进行重新绘制,绘制后,小组内成员都要仔细检查有无失误,小组内确认无误后,依次交换,以小组成员共同检查其他小组的设计图有无失误,一个月内完成。” “设计图无误,接下来就该实物组装测试,由你们组成指导组,对参与工匠们进行指导,指导的同时,要对零件制定标准。” “做出的实物,或许并不一定是最终确定产物,也或许今后要走的路依然很远,可能一个蒸汽机就要用上你们一生的时间,制造许许多多不同应用的型号,但是,每一个型号在制造时,都要依照现有的机器制定标准。” 刘忠华领头,一干学生齐齐起身。 “谨记老师教诲!” 第502章 是个儿子 水力、风力、畜力等传统动力,大明朝,甚至历朝历代都对其运用到了极点,以纺线、纺纱、织布、磨面……等等,但传统动力都存在着诸多不足,或受地利条件限制,或因动力不足,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尤为智慧,可以利用、运用的已经达到了极致,想要突破,就只有改变传统的动力模式,以煤炭火力为动力就是划时代的进步。 以牛马畜力为动力托运货物会被取代,驴子打圈磨面会被取代,以风力为动力的风帆会被取代,寨子里的纺线、纺纱、织布的水力、风力会被取代,锻造机械会被取代,鼓风炼铁机械会被取代……太多太多传统动力的应用都会被蒸汽机一一取代。 但这种新型动力机械运用一开始会有许许多多挫折,会因一些技术不够成熟推广缓慢,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更久…… 需要走的路程会很远,学生们一生都要走在注定孤独而漫长的道路上,但他们注定要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 刘卫民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蒸汽机是以蒸汽为动力,根子上还是“火”,是“热”,知道火力同样可以直接提供动力,但路子要一点点走,他不会轻易掀开那块厚重幄布,爬还没爬几步呢,怎么可能就要撒丫子去跑,更何况,并不是每一项看起来进步无比的技术就一定有益,有益前总会伴随着阵痛,若无法减轻,无法做到让人可以忍受的阵痛前,他会毫不犹豫封闭这项技术。 刘家寨的纺线、纺纱、织布效率要比大明朝江南商贾高的多的多,更比传统独家独户百姓不知高了多少,为了避免极为脆弱的传统经济,避免对贫民造成太大影响,刘家寨所出布匹除了提供给军方外,基本上并不在大明本土出售,皆走海售于海外。 通过赚取海外银钱,赚取的银钱发放给军卒俸禄,支付给纺纱织布妇人银钱,每年向大明朝经济河流注入数百万两,百姓兜里逐渐鼓涨,不再以传统手工织布维持生计,他才有可能大肆推广。 缓慢一些,稳妥一些,将可能造成的灾祸性影响降到最低,可这一切都被大舅哥的意外病逝打乱,被北京城撕得三叉两耳。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商贾,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唯利是图,为了自己可以无视他人死活的无良商贾…… 抱着与小乞儿差不多儿子,站在看起来并不高大奢华的石院前,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以民为本”是对的,还是本就错的。 大明朝极为脆弱,最底层极为脆弱,手无分文、屡屡遭受天灾人祸的百姓极为脆弱,维护这种脆弱极为困难,一个几近待死的饿鬼、乞儿,刘卫民很想用一点点稀粥,由稀粥逐渐变成馍馍,变成肉肉,他知道,饥饿待死之人肠胃极为衰弱,承受不住骤然送到眼前的馍馍。 可当他将稀粥正要喂下时,却被一棍子打倒,将手里的碗打翻,偏偏他还奈何不得…… 刘卫民不知道,迷茫,看着可怜人挣扎、哀求,想要伸把手…… “爹爹……爹爹~” 小手拍打在脏污的脸颊,惊醒了站着的人。 “无知……或许是福,你小子……注定就是老子的罪!” “爹爹~” “呵呵~” …… 抱着儿子翻身上马,小家伙小手牵着缰绳,数十亲卫紧紧护在左右,火器的进步,同时也意味着危险的增加,得罪的人太多了,危险系数不知大了多少。 父子两人回府引起震动,儿子又成了小魔王般存在,身后总是跟着一群人,唯恐皮孩子摔了磕了,反倒身为父亲的他对此并不是太过在意,在他看来,摔的次数多了,性子也就稳妥了。 蒸汽机比自己想象的要顺利,媳妇也到了临产期,他必须要在身边时时看着。 临产期的妇人性子都有些反常,怀里揣着个肉疙瘩,这不能动,那不能碰,翻身侧身都要小心着,更不能肆意随着性子,这种压抑能让人生生折磨疯了。 数年过去,几乎与这个时代融为了一起,看着媳妇的翻眼不满,他也只是挠头憨笑,夫妻间亲密小动作,可以让她安心,舒缓压抑烦躁,可有的时候也并不一定完全绝对。 “笑,就知道笑……” “……” “烦!” …… 刘卫民无可奈何,挠头道:“宗正大人都走了,咋还不满呢?” 又是一阵翻眼,伸手就敲在他脑门上。 “笨!” “是是,相公是挺笨的,媳妇,你说二舅哥也够抠的啊,咱家都让步了好几十万两,屁话都不留下,也不给相公封个王啥的……” “梆!” “你是驸马,咱家……妍儿才是老大,不许瞎想!” “呜呜~” 刘卫民贴着鼓涨让人担忧的肚子,又一阵“呜呜”乱嚎,正待抬起的小手敲下…… “儿子啊~” “可不是爹爹不疼你,爹爹想给你整个王爷来着的,你娘太霸道了,咱爷俩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啊……” “相公就会瞎说……” 小手终究没能敲下,变成了轻轻抚动。 “相公,万一……万一是个……是个女儿咋办?” “别人……别人说妍儿……可能是个女儿……妍儿的肚子……较圆,二妹……二妹的尖……” 刘卫民不由一愣,这才明白是个咋回事,脸颊也没有离开硕大的肚子,静静想了一会。 “想知道……咱家最宝贵的东西,是如何记录的妍儿吗?” 朱徽妍一愣,登时有些紧张起来。 “妍儿……妍儿的夫君本应该是南城兵马司副指挥刘宗正的儿子刘有福,不瞒妍儿,相公还偷偷去看过一回,说实话……刘有福长得是不错的,与妍儿个头差不多,不似相公这么鲁实,性子也挺好的!” “后来……大明朝没了……你一个人,日子挺惨的……刘有福死的早……你一个人抚养三个儿子,还被佃户们欺负……” “相公觉得吧……” “你是个很能生儿子的人,真的,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呢,若非刘有福死的早,还不知会养了多少浑小子呢!相公就算差了他一些……” “不许瞎说!不许!” …… “咋还哭了呢?” “是个浑小子,相公保证!” …… 刘卫民有些后悔,后悔说这些烂事,将她抱在怀里,眼泪却越擦越是擦不尽…… “对不起,妍儿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欺负相公……” “相公知道,知道……俺们老刘家就是多子多孙的命,大哥生了俩胖小子,二哥也添了两个,就是小豆芽还生了一个,阿乐又怀了一个呢,年底……小三回来时,相公给臭小子也寻了个好人家女子,也肯定是浑小子!” “嗯。妍儿肚里肯定是儿子!” “妍儿才不要比二妹晚呢!” …… 怀抱着颇有些沉重了小媳妇,心下很是无奈,又有些自责,不该在这么早被狐狸精诱惑住,更是气愤不已,也不知哪个混蛋瞎说胡语,“嫡长子”名分给了大舅哥儿子,已经让媳妇受了委屈,身后又跟着个狐狸精步步紧逼,越是临近生产,心下本就担忧…… 心疼媳妇,晚上也不让挺着肚子的沈允婻上床,一个人搂着媳妇。 万炜回了朝廷,终究还是没能得了多少便宜,二十税一,二十税一对朝廷征纳发行纸钞税赋。 刘卫民一连小半月只在媳妇床上伺候,都有些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推着他将他赶到沈允婻床上,可还没等他为狐狸精洗好脚呢,正房传来急切脚步。 成了专属医官的阿蛮一干古越女子全都聚集在房内,进进出出让人心惊胆颤,唯恐自己媳妇出了意外,手术室全天候待命,害怕引起媳妇情绪紧张,又瞒着所有人,特意将手术室设在总管府院墙外民房。 刘卫民紧张,第一时间不是跑去府内产房,而是直奔洗浴室,对自己全身消毒,等他跑到产房外…… “哇哇……哇哇……” 清亮声穿透脑际,整个人都痴痴傻傻起来…… “恭喜国公,是个……世子……世子……” …… “恭喜恭喜……” “我儿如何……我儿如何……” “妍儿怎么样……” …… 乱糟糟,赶来的郑贵妃、傅懿妃、刘昭妃、李顺妃、康妃…… …… 刘卫民不知是何时进入的房门,只是痴痴傻傻抱着哇哇乱嚎的浑小子,看着向他温和轻笑双眸…… “相公……是……是儿子……儿子……相公没骗人!” 鼻头一阵酸涩,默默坐在她床头,轻轻为她擦拭眼角泪水,知道她承受着多大压力,子嗣、驸马府、大明国…… 一个儿子,牵扯的东西太多太多…… 默默低头看着怀里襁褓,默默将他放在床头,放在她怀里。 “是儿子,该欢喜,可莫要哭了,再哭,变丑了,相公可就天天不爬床了!” “吭~” “不许!” “相公是驸马,妍儿是公主,妍儿是老大!” 伸手轻拍,刘卫民却咧嘴轻笑,伸手为她拿开额头湿润发丝。 “咱家妍儿是老大,这辈子俺就伺候着你,一直到你烦了,不记得了,到你躺在土里……” “嗯~” 第503章 国与家 儿子出生,两宫娘娘大大松了口气,不等刘卫民出了产房,一干娘娘们一致决定要大操大办,一干妇人商议着该如何操办,仅仅只是一墙之隔,外面的吵闹,并不能阻住声音入耳。 两人相视一笑。 “相公以为娘亲话语如何?” 刘卫民起身坐到床沿,不敢随意触动她的身子,唯恐有了后遗症啥的,倾斜着身子将娘俩揽在怀里,认真想了下,说道:“大操大办也应该,咱的孩儿就该正儿八经的大办,大哥、二哥、小豆芽、毛文龙都是要邀请的,至于其他……” “估摸着皇奶奶是心忧安南,若将皇叔请来,就不能是这小子了,就该是爝儿为‘皇太子’名义,就该邀请苏禄三王、倭皇、高丽皇,还应该邀请林丹汗、卜失兔等人。” 朱徽妍呆呆看着他下巴,莫名其妙的亲吻了下,对着呆愣的他温和一笑。 “他们若前来,时间上肯定不足,要不……要不放在入秋给孩儿庆生吧,连同二妹孩儿一同。” …… “怎么了?不妥么?” 许久不见他回应,朱徽妍有些诧异抬头,刘卫民嘴里一阵感慨。 “公主就是公主,啥事儿都做的漂亮,考虑的稳稳妥妥!” “相公……相公就会取笑人,咱们的孩儿该叫什么啊?” “这个么……算了,还是让两宫娘娘给个名字吧,爝儿是小火把,咱的孩儿只要不是小蜡烛就成!” 早就决定了自己的孩儿都随国姓,他是驸马,随自己媳妇辈分,以成祖“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静迪先猷”一系,自己的孩儿是十一代“慈”字辈,这一辈最后一个字必须要有“火”,挠头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让老人们给孩儿个名字。 自个的亲生孩儿比爝儿刚出生是稍弱些,爝儿刚出生时八斤来重,自个的才六斤半,对此刘卫民却不怎么在意,正常范围内,看起来也挺健康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儿子就是不一样,走路都是风中带火,刚出了屋子,一干妇人就说着什么大大操办啥的,魏广微双目却紧盯着他的嘴巴。 “大办,必须要大办!” 双手重重相击在了一起,指着刘若愚、魏广微两人。 “那个……刘公公、魏阁老,你们司礼监和礼部准备准备,整些正儿八经的诰书,跟朝廷朱由检说,就说老子后悔了,不管他十五年后如何,爝儿的皇太子的身份必须给老子定了,若他做的好,爝儿就跟着老子出海,老子给爝儿在北美整个帝王,他要做不好,就给老子让贤滚蛋!” “那个……沈辽太破烂,老刘,以司礼监名义,跟魏忠贤说,他是爝儿大伴,八月底,老子回京给儿子庆生,给爝儿举行太子册立之事,届时会有海外各方使者,会有草原各方使者,他要是给老子马马虎虎,他这个大伴就别当了!” “小朝廷要正儿八经的给海外各国、草原各台吉们准备一份诰书,哪个敢马马虎虎,本总管、本国公就治谁的罪!” 刘卫民一阵乱指,一干小朝廷官吏不仅不恼,反而个个一脸狂喜,全都躬身应诺。 不用他人开口,刘卫民心下就知两宫娘娘和一干大小文臣们心下担忧的什么,而他话语虽狂,却表明了态度,爝儿就是皇长子,就是大明朝未来的天子! 态度明确,一干人也放了下心来,就是郑贵妃也不再开口提安南福王事情,“海外诸国”可不就包括了安南了嘛。 儿子庆生后推,站在前面挺着肚子,唯恐他看不到的沈允婻也大大舒了口气。 大明朝未来继承人,驸马府未来继承人,同时还照顾到了未来老三问题,所有人皆大欢喜,人欢喜,干活也爽利,刘若愚、魏广微两人更是以最快速度写好了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去北京城,同时,无数背插小旗军卒四面八方前往世界各地,满世界宣扬未来世界两位主宰的诞生。 …… 朱慈烺! 刘卫民一阵无语,翻来覆去,翻过来调过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回,一个劲挠头,躺在床上,额头覆着抹额,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儿的朱徽妍一脸不解,魏广微、刘若愚两人却一脸不安。 “国公,可有……可有不妥?” “妥……挺……挺好的,就……就如此好了。”刘卫民捂嘴一阵支支吾吾。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自己孩儿抢了谁的名字,又是不由一愣,很是怀疑,怀疑朱由检儿子的名字是不是就是两宫娘娘给的名字。 很是甩了甩脑袋,嘴里又咂叭了两下,说道:“本总管得了个孩儿,是个喜事儿,你们却不能稍有疏忽,要组织百姓相互帮助收割,家中无男丁,无壮丁者,都要优先照顾,小朝廷属吏都较为年轻,你们都是历经四朝老臣,要多多操劳,多多在旁教导。” “诺!” 魏广微、刘若愚忙躬身答应。 “魏公公虽稳妥持重,京城那里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但司礼监、礼部、内阁也当遣派些人手相佐,寨子里要给一些海外使者准备些住处,可以不奢华,但要大气,要足够体现出我大明朝的气度,要有威慑力!” 两人又是躬身应允。 “当年……当年……” “唉……” 想起当年之事,刘卫民心下就是一痛。 “当年,陛下准备幼军阅兵,只是很可惜……今次陛下的儿子册立为太子,本总管准备一次马、步、炮、海,外加辎重五军阅兵,以幼军、卫所两个主题,陛下尚在之时,幼军是以皇家用以镇国的嫡系近卫军为目的而创建的,原本陛下是想与盛唐之时一般,卫所是地方府兵,出征则以皇家近卫军统领卫所军卒,以此加强皇家执掌兵权权威,不至于大明战刀生锈钝损。” “可惜……陛下英年早逝,当年陛下的遗憾,本总管希望可以补偿给爝儿,兵部须选人前往登莱,准备抽调兵卒,抽调各卫所军卒,卫所抽调五千,以军功卓著、久镇边关英勇卫所为主,需要将所选卫所历年英勇事迹整理出来。” “卫所抽调五千,幼军抽调一万两千,海卒抽调三千,以幼军野战军服为样本,对卫所、水卒进行设计出自己的固有军装,这个事情较急,须在三至五日兵部拿出设计图来,本总管让人去刘家寨订做。” “一者民事收割粮食,一者爝儿册立之事,两件事情都很重要,一个关乎老百姓嘴里粮食,一个关乎老百姓的脸面,本总管希望你们可以在史书上留下些痕迹,莫要让后世子孙对着你们名字指指点点!” 刘若愚、魏广微鼻息一阵粗重,腰身深深弯下,抱拳正色道:“国公请放心,我等绝不敢稍有差池,定会尽快将国公嘱托办妥!” “嗯。” 刘卫民身居高位数年,无形中自带威严,微微摆手,两人弓着身子退下,顺便将房门仔细关了严实。 屋内不仅仅只是刘若愚、魏广微两人,还有一些小儿媳们,这些小丫头好像也知道礼仪,懂的大人们商议事情不许插嘴。 “阿爸,是不是阿爸阿妈也要前来啊?” 乌仁图雅年岁最大,小丫头性子较野,跟个男孩子似的,小心思也要多一点,见两位大佬离去,忙将府内听了的消息说了出了。 刘卫民一笑,说道:“这不好说,除非阿爸遣大军前往,如此图雅亲阿爸才可能前往京城。” “那还是算了,阿爸会生气的。”乌仁图雅低头一阵嘟囔。 “呵呵……” 刘卫民不由一笑,草原的孩子都较野些,奴隶的孩子自幼在皮鞭下学会了服从,上层就不一样了,个个都较野,而且北元鞑靼与大明朝不同,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自幼都要参与政治,学会如何治理自己的部族、牧民、亲随…… 见乌仁图雅小脑袋低垂,刘卫民却有些喜欢这个小心思颇多女娃,大手很是揉弄了下她小脑袋。 “想了亲阿爸,自个回去看望就是了,天气不冷不热,正合适,阿爸让人护着你们。” “真的?!” 乌仁图雅大喜,下一刻,见了他一脸笑意,又低了小脑袋。 “阿爸阿妈会不喜的。” “哈哈……” 刘卫民不由大笑,朱徽妍忍不住拍了下他手臂。 “有啥喜欢不喜欢的,思念亲人是人之常情,想回去看看爹娘也算不得什么。” 朱徽妍一脸笑意,看向年岁较小的格根塔娜、吉雅,有些犹豫。 “相公,图雅年纪稍大些,塔娜、吉雅……还是别回去了。” “嗯。是小了些。” 刘卫民起身,半蹲在仅四岁的塔娜身前,捏了捏圆圆小脸,一脸微笑。 “跟着阿爸吃好吃的,好不好?” “嗯!” 塔娜看向乌仁图雅,又仰头看着眼前早已熟悉的阿爸。 “塔娜也想了阿爸阿妈。” 刘卫民咧嘴一笑。 “乌仁图雅的亲阿爸、亲爹爹胆子较小,就算塔娜亲阿爸也是个胆小鬼,阿爸保证,塔娜一定可以见了阿妈,阿爸保证!” 刘卫民手掌竖起,朱徽妍一脸好笑。 塔娜小手张开,抱住他脖子,刘卫民站起身,又拍了拍年七岁的吉雅,笑道:“阿爸也保证吉雅会见到亲阿爸、阿妈,若喜欢,阿爸保证,吉雅阿妈可以永远陪着吉雅!” 第504章 北地的动静 乌仁图雅年岁与小喜儿相当,小聪明一沓一沓的,格根塔娜比儿子慈爝年长一岁,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女娃,唯独七岁的吉雅较为特殊。 乌仁图雅、格根塔娜都是嫡女,都是正儿八经的林丹汗、卜失兔哈屯所生,而吉雅却是素囊毫不在意的女奴所生,在大明人看来,吉雅只是个庶女,别说刘卫民如今的权势,就是大家族的嫡子,那也绝无可能去娶一个一文不名的庶女,更何况慈爝的身份不同,是大明熹宗皇长子,很可能是未来的大明朝皇帝,刘卫民早早为他选了媳妇,这几位将来必然是皇后贵妃一级。 两宫娘娘,包括老刘家一群女人,对小心思颇多的乌仁图雅私下里颇有些不满,刘卫民却不怎么在意,一个九岁娃娃而已,有些小心眼,也只不过她还没明白将来会是如何的尊贵,一个草原,哪怕是草原林丹汗也抵不上她一根手指尊贵,更别说留在草原要作为筹码嫁个小头领了。 小聪明多些,意味着足够聪明,只要教育好了,知道坚持大是大非,他相信,未来草原就算真的反叛,哪怕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会毫不犹豫站在大明帝国的一方,至于将来会不会是儿子与她天天打的血头血脸,相比将草原成为帝国的一个“道”级存在,也就算不得了什么。 刘卫民待孩子们很宽厚,从无打骂,几个娃娃也不怎么怕他,甚至极为亲近于他,就是乌仁图雅也本能的想要与他亲近,见两个小姐妹全抱着他脖子“反叛”了,也不敢抬头看向并不严厉,甚至有些好笑的面孔,却被大手狠狠揉了两下脑袋。 乌仁图雅要回草原,该炫耀的一定要炫耀,锦衣绸缎、锅碗瓢勺、油盐酱醋茶、反正库里东西任由二儿媳去挑去选,珊瑚、珍珠、宝石……杂七杂八的弄了十三辆马车,仅金灿灿铜钱就装了满登登三大车。 二儿媳拿了多少,照例给三儿媳、四儿媳准备一份,当然了,他也没亏了五儿媳,给皇太极的闺女马喀塔照例准备了一份。 一碗水端平,家中私库里少了东西,小喜儿也没了待在小朝廷学着打理政务,一连小半个月天天在他身边转悠,心下好笑,最后给了她一本账册,看了后,也不转悠了,整日牵着小白,拖着儿子在小朝廷、总管府两下里跑。 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就已经天启七年了,春去秋来,关外四季明显,冬日足足占用了六个月时间,春夏秋仅六个月,关外又到了收获季节,军卒们至始至终都未有一丝停歇,冬日里伐木,春暖花开立即投入耕种,耕种结束,转而又不得不拿着铁锹,将砍伐了树木的树根一个个清除。 刚刚清理讨厌的树根,又不得不扛着镰刀抢收庄稼,关外就这样的特点,无论种什么庄稼,都要动作快些,否则就算是白种了。 军卒,尤其是成建制的军卒,效率都远不是零散百姓可以相比的,该整出打谷场的整打谷场,该扛着镰刀收割的收割麦子、水稻。 原辽东军,自山海关至广宁,共计军民十万,仅幼军五个协、骑协、炮协、辎重协就有近七万人,再加上自京城跟随前来的杂七杂八人员,也有十万人,去岁冬日自大板升城带回四五万老弱,以及残存的女真人,自山海关至北地雪原,共计三十五万人。 沈辽夺回后,山海关十万军民进行分流安置,广宁还好一些,算是地域较为开阔,锦州至山海关却差了许多,跟个肠子似的,西侧是山岭,东侧是海边沙碱地,可以耕种的田地并不是很多。 按照祖例,海州卫之南,三岔河以南至山海关下,皆为广宁卫辖地,一共也就八十来个所级戍堡,约屯兵八千,这是在西面朵颜三卫威胁下屯兵之数。 山海关本管不到广宁卫,只是长城驻防军卒,是蓟州镇至海边一段长城防线,若非因建州贼,山海关只是九边边缘的军镇,远不如蓟州镇更为重要,边关九镇,最重要的是宣府三卫,是大同、榆林、延綏、宁夏诸镇,这里承担着鞑靼最大的压力,而山海关前面有开原、铁岭、抚顺、沈辽、广宁诸多军镇抵挡,山海关居于大明朝防御鞑靼左翼三部和女真诸部之后,战略重要性远远算不得什么,驻防的军卒仅三五千人,若一定说山海关如何的重要,也只能说潜在战略重要性,是前沿阵地丢失后的重要性。 山海关前后都是比较贫穷之地,田地少,养活不了多少卫所军卒,一者避免朝廷始终以北地总管府为敌,二者此地本就田少难养军卒,三者大明朝需要与草原缓和关系,已经不是草原诸部想着找他刘大驸马麻烦,而是他会不会找这些人麻烦,来自草原压力骤减,也为了减少双方摩擦,营造一个较为平和的氛围,山海关、广宁卫仅存留万人,余者一律迁入沈辽更加肥沃田地。 万人,自三岔河以南至山海关下,如此之多田地,除广宁卫李家原本田地外,所有田地全部划分为军屯田地,所属卫所军卒一月一换防休整。 一方面大量田地划为军屯田地,用于专门奉养军卒,另一方面又在沈辽等地为他们分配民田养家,军卒们因此获得巨大利益。 军屯田,除了与朝廷三升赋税外,除去专门为驻守边关驻地提供口粮、衣甲外,剩余的全部作为俸禄发放,原本因田地稀少而不足,如今田地几十倍、几百倍增加,人人所得俸禄兵响皆超过原本朝廷给予,身后还有可以养家的民田,混乱的山海关军心得以稳定。 分流的军卒皆屯于北地,但又有些区别,一些年老体弱的,依然保留卫所军籍,由守边军卒转而为各城衙役、巡卒,有些卫所被刘卫民直接砍掉,包括广宁卫下辖卫所也是如此。 战争模式改变了,骑马持刀之人不拿下手持利器的重地要道,根本不敢轻易越境,反而害怕刘卫民跑去草原祸害。 九成人丁集中在沈辽开阔肥沃之地,仅帮老弱百姓十日收割,立即转而急行向北,乌龙府才是真正收获之地,大片大片种下的麦谷、稻田却无几人收割,这里才是刘卫民真正的私人田地,也是幼军口粮之地。 小朝廷最是忙碌,一边收割麦谷,一边还要选调军卒参与阅兵,幼军不需要太多时间整训,整训是幼军日常必须要做的,卫所军卒就麻烦了许多。 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邢烈……一干将领得知刘卫民要选派卫所军卒阅兵,全都不约而同闭门军议,五人决定亲领一千精锐卒入辽阳整训,为帝国大皇子壮威。 也不知远在河套的猛如虎和马林是如何得知阅兵的,猛如虎、马林竟然也各领千骑也日夜赶来辽阳城,至于登莱水师则选了三千精锐水卒。 北方动作频繁引起了朱由检注意,不得不暂时放下“二十税一印钞费用”恼怒,转而密切关注北方异动,随着小朝廷送来的威胁信件后,这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更是在大朝上指着北方暴怒大骂。 朝廷死气沉沉,听了皇帝大骂数日,北方传来的异动让所有人担心不断。 五月十五日,大朝直至午时三刻才结束,饥肠辘辘的赵南星、朱国祚、杨涟、施凤来、来宗道、袁崇焕等一干阁老,还没等他们回去填饱肚子,又被皇帝朱由检留了下来。 还算不错,朱由检并未真的饿昏倒了朝廷阁老,看着长长桌案上稀疏简单饭食,就是刘卫民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二舅哥的简朴。 阴着脸的二舅哥对外在之物要求差了许多,甚至可用“吝啬”来形容,都到了五六月份,刘卫民掌着净军时,净军菜园子是整个大明朝菜蔬种类最多的地方,又是菜蔬生长最旺盛之时,仅仅只是因为节省一些盐巴,仅仅只是因为冬日腌制的咸萝卜没吃完,又将腌萝卜拿了出来,而且每一个阁老面前摆放一大碟,菜园子里的珍贵菜蔬却不舍得食用,反而转手承包给了周皇后周氏的父亲周奎。 看着一碗米饭、一碟咸萝卜、一碟土豆丝、一碟拍黄瓜,几人一脸淡然,除了袁崇焕咯嘣咯嘣啃着咸萝卜,其余几人只是细嚼慢咽吃着米粒,夹食着土豆丝、拍黄瓜,至于心下究竟如何想,那就无人知晓了。 皇帝的宴请很是沉闷,朱由检抬眼见一干阁臣除了袁崇焕外,无人碰触咸萝卜,眉头微低。 “刘三早先年说过男女之秘,言多吃些菜蔬,少食用些油荤,生子才能多一些,刘大生了两子,刘二生两子,刘四生一子,刘三多年未生,今日一生就是一子,诸位还是多食些菜蔬为好。” “当年京中发生时疫,永宁差点病逝,刘三用软管为永宁灌食,就说过盐巴、糖水。说人少不了盐巴,说什么电解质什么的,诸位就算不喜咸菜,也当少食些,都是朝廷肱骨栋梁之臣,莫要不食盐巴而身体有恙。” 在一旁伺候的周氏、田氏、袁氏相视一眼,也不敢乱言,忙去夹食干巴巴的咸萝卜,施凤来、来宗道两人以往只是在翰林院修书,袁崇焕对这些事情也不怎么了解,朱由检不说,三女也不是很清楚“刘三”原话,但赵南星、朱国祚、杨涟对此却是一清二楚。 杨涟拱手道:“陛下说的是,人不能不食盐巴,至于因何,老臣也不是很清楚明了,刘……刘三所言……” 朱由检眉头骤然一抬,杨涟话语硬生生顿住。 朱由检将眉头低下,夹了根咸萝卜缓缓咀嚼,轻声低喃。 “刘三,朕可说得!” 第505章 江南粮、江北银 “陛下,镇国公若非不遵朝廷号令,有些话语确是有些道理的。” 赵南星夹了根咸萝卜放入口中,像是没感受到气氛压抑,默默咀嚼着干巴巴难以下咽的萝卜。 …… 众人一阵沉默,朱由检重重吐出一口气息。 “朕想知道。” “钱庄的银钱何时拨入朕的殿前新军。” …… “各府县设了钱庄,赵阁老所言乃老成之言,将卫民报社打压了下去,仅一月间,钱庄存入三百六十八万七千四百二十六两银钱,难道钱庄还拿不出一百万两吗?” …… 见无人开口,赵南星心下一阵苦涩无奈,默默放下做工精美竹筷,抱拳一礼。 “陛下,今岁北直隶、陕甘、山西、山东、河南、荆襄、两淮都遭受旱灾,当以民生为重,尤其是陕甘还有民乱迹象发生之时。” 赵南星开口,朱国祚拱手劝解道:“是啊,陛下,百姓遭灾,朝廷当予以赈济灾民才是。” 朱由检低头沉默稍许,拿起放下了象牙筷子,吃了口米饭,又夹了些土豆丝,周氏不敢开口,见他面前的汤水没了,不着痕迹给他添了汤水,里面还多了个鸡腿,却引起双眉猛然一抬,并不是看着她,而是最末尾低头扒拉咸萝卜的袁崇焕。 “袁督师以为如何?” 听着皇帝“袁督师”而不是“袁尚书、阁老”三个字,正低头细嚼慢咽的施凤来、来宗道手臂一顿,随即像是什么都未听到,继续低头吃着饭食。 袁崇焕忙放下碗筷,一脸正色抱拳。 “陛下,臣以为两位阁老所言堪称国之良臣,但臣亦以为,天下灾祸不断之时,朝廷更应有定国之器!” 朱由检放下碗筷,一脸淡然。 “继续。” “诺!” 听着军中才有“诺”字,赵南星眉头微微一抬。 袁崇焕向皇帝朱由检一拱手,说道:“京中有五军都督府,即前后左右中五军十二营,一军之中亦有前后左右中五军,中军为诸军之心,五军都督府为天下诸卫之心,然京营五军十二营久疏于营练,已不足以镇国为天下之心,故而方有神宗、光宗、熹宗三皇以练幼军、殿前新军,欲以强军为天下之心,用以镇守天下。” “回陛下,熹宗陛下之时,臣曾为巡阅使巡阅天下各卫所,我大明各卫所皆已不堪以用,天灾频频之下,大明朝必须要有一支强军以镇天下妖邪!” 赵南星、朱国祚、杨涟相视眉头紧皱,杨涟放下碗筷,刚要抬起双臂抱拳,施凤来抢先点头。 “陛下,臣以为……袁阁老所言有理,先帝当年立幼军以镇京师,又起殿前新军以镇北地鞑靼、建州贼,今日镇国公领幼军镇于外,无论有无灾祸之事,臣都以为……京中是需要另有一军,用以镇安天下的。” 施凤来转头看向赵南星,拱手笑道:“赵阁老老成持重,施某觉得京中有一支强军镇守天下较为稳妥些,如家中财货万千,家中就该有些健仆手持棍棒才够安心些,赵阁老以为如何?” 赵南星低眉沉默良久,没有看向朱由检,没有理会站着的袁崇焕,反而向施凤来微微拱手。 “施阁老所言有些道理,外有匪类相胁,家中就需要有健仆、家丁,就需要有些高强大院,只是……此时,院墙外并无什么匪类,只是些遭了灾的良善百姓,设些粥棚赈济一二,温言相劝一番,百姓皆言其家良善,又怎有施阁老所忧之事?” 施凤来捋须一笑,说道:“良善百姓是不错,可每年还是有不少良善之家惨遭打砸之事,况且我家金银无数,库中粮谷堆积,自古亦有心之善恶之争。” 见杨涟欲要开口辩驳,施凤来面色一冷。 “我家金银无数、粮谷堆积,本就准备赈济无数百姓之用,用以帮助所有百姓都能度过难关。” “可是呢,所有金银、粮谷也就这么多,每个人都拿一些,所有人可活,若因一小撮之恶民,想要比他人得了更多,抢了我家金银、粮谷,有些人得了多了,就会有人少了,就会有人因粮食少了而饿死无数。” “我家本意是救了所有人,就因我家没有健仆、家丁,就有无数人因此饿死……赵阁老,这合适么?” 赵南星微微点头,笑道:“施阁老所言甚是,所有……人不死才是真的稳妥!” 施凤来眉头没由来的一皱,正待开口,赵南星转而向眉头舒展的朱由检一拱手。 “臣以为施阁老、袁阁老所言甚是有理,陛下言百万两银钱,臣无意见,臣会督促高大人,尽快将银钱贷给朝廷。” 正待朱由检微笑点头,赵南星又抱拳说道:“臣很是赞同施阁老所言救民之言,以为北直隶、陕甘、山西、河南、山东、荆襄、两淮官吏所奏天旱之灾,百姓无食也应予以救助。” 朱国祚、杨涟两起身抱拳施礼。 “臣等以为赵阁老之言大善,陛下当予以救助万民。” 朱由检双眼登时红了,不数息,鼻息粗重如牛,仅京城十万无居所百姓就需花费五十万两贷款,钱庄还没点炮竹营业呢,前前后后欠了大明钱庄一百三十万两,等到强令钱庄副使王承恩、万炜拿出百万两先将殿前新军搭建起来时,钱庄督理大臣高攀龙勉强同意了,四十五个钱庄执事却拒绝出纳银钱! 恼怒的朱由检将御书房砸了一遍,北方该死的“刘三”又闹了幺蛾子,生了个小子要召集海外诸国使臣庆贺,要逼迫着他低头册立皇太子,打脸不够,还要跑回京城弄个什么该死的阅兵大典。 混账! 混账透顶! 该死的刘三要拿出压箱底的军卒显摆,自个身为大明朝至尊圣人难不成要摆出一群叫花子吗? 心下大怒,江南富庶不假,但主要的赋税却非金银,而是禄米,是江米,是绸缎织锦,是布匹,真正给大明朝提供金银税奉的是江北之地。 大明朝官员俸禄以禄米、银钱发放,地方官吏的俸禄,由户部批复,直接从地方官仓发放,因大明朝的兵制是卫所制,是自给自足兵制,若非调卫所兵卒打仗,朝廷是无需额外支付银钱的,所以户部库仓中银钱、米粮主要提供给京中官员、勋贵们俸禄和赈济灾民、修筑河堤以及乱七八糟的烂事使用的。 京城每年需米粮四百万石粮,江北之地多是旱田,就算地方产了些稻谷,也要优先供给地方官吏禄米,故而京城所需四百万石米粮皆出自江南,至少七八成都是江南之米。 江南善织,织工最佳者皆出自江南之地,京城布匹、丝绸也来自江南,不仅善织,工业最发达的还是在江南,油盐酱醋茶、瓷器、玳瑁、珠石……亦是七成出自江南,这些东西北地很难提供,可以提供的是麻油、豆油、石炭、木炭、麻绳、牛羊……都是些技术含量差,或是不值钱玩意。 江南也不是不上交税银,最大个的税银是盐税,是缴纳实物满足朝廷基本需求后,不足者需要缴纳的实银税赋,是税监扒拉出来的商税。 大明朝在四川、广州、楚雄、姚安、安宁、大理、察罕脑儿、辽东都有设盐课提举司,设两淮、两浙、长卢、山东、福建、河东都转运盐使司。河东、川蜀盐巴都是用炭火煮盐,产量少、耗费大、价格高,依托海边晒盐就是反着来的,纲盐是指划片专卖,陕甘、山西道路难行,用鞭子抽江南盐耗子,让他偷偷私卖都不去。淮扬富裕,四川盐巴可顺江而下,对两浙威胁最大,浙盐与川盐相互间厮杀不断,你偷卖到我这里,我也偷卖到你那里,但浙盐是海盐,成本要低一些,故而稍占优势,但也奈何不得川盐。 关键是淮盐和长芦盐两者厮杀最惨烈,因运河缘故,淮盐可以轻轻松松跑到山东、河南、河北,利用自身雄厚财力,轻轻松松将盐价打压到了最低,轻轻松松击败了山东、长芦盐场,瓜分北方最为富裕的山东、河南、河北盐巴份额,这也是天下诸盐淮盐最强的缘故。 朝廷不傻,可又没法子,与宝钞一般无二,大明朝欠了百十年的盐引没还完,年年发盐引,因盐耗子盗盐私卖,盐场正儿八经的在册盐巴无法弥补发放的盐引缺额,年年欠,年年欠,谁也不知道究竟欠了多少,只能整出个纲盐来,朝廷不管盐商怎么卖盐,只要一百二十万两税盐。 江南盐巴把其他盐巴挤兑的没法活,税银自然由江南盐商承担,哪怕长芦纲盐拿到纲引,也得转手卖给江南。 所以,江南真正拿出的实银税银,大概就是盐税、五十税一商税,其余的多是以实物缴纳,还不够的才以实银缴纳,而江北则多以实银缴纳税银,实物缴纳反而要少得多,没法子,江北能拿出让朝廷满意的货物很少。 现在好了,赵南星、朱国祚、杨涟要给江北各处遭灾百姓,要给好几百个上奏州县减负。 咋减? 免税,贷款赈灾。 免江北的税,不是少了实物,而是实实在在少了实银,如今整个天下都在紧张收粮食呢,就算老百姓卖粮食缴纳实银也还要等到六月以后,大明钱庄没开业时,自个就借了一百多万两,如今又要借一百万两组建殿前新军,就等着江北银钱入库还账呢,结果赵南星、朱国祚、杨涟告诉他,不仅没了银钱还账,还要再借百万两银子赈灾! 第506章 东林之钱庄? 大明朝官一品大员岁禄千石,大概合后世200万RMB,一座管理庞大帝国的中心城市,一座百万人口城市需要多少官吏、吏员、衙役、军卒? 一条鞭法将杂七杂八东西都以银钱形式征纳,高级些官吏也就罢了,关键是无数低级官吏、吏员、杂役、军卒,粮价跟过山车似的,你说只给他银子、宝钞,人家能啐你一脸。 皇帝一些赏赐之物,从古至今,绸缎就可以直接当银子使用,以农业为主的时代,北方从来就不是什么经济中心,所需之物都要其他地方输送,皇帝又不是真的傻,啥都换了银子,若回头再用银子购买,价格可就是了另一个价。 北京城是都城,至少要保证基本的安安稳稳,除了保证基本的需求用实物替代外,余者则变成银钱储存。 这种做法较为聪明,以实物纳税时,通常都是收获季节,价格最低之时,即使算上运输费用、粮储时损耗,依然还是价格最低之时,满足了整个北京城使用时,在粮价适当的时候官仓贩卖出去,一者赚取了银钱,二者平抑了粮价。 江南粮食运入京城,虽路途远了些,但因走的是河运,远比陆运要更加节省,最为适合以实物作为赋税。 一个好的户部尚书,可以以此赚取银钱,并且平抑粮价,只是很可惜,事实却非如此,河运除非冰雪封河,漕运从未有过停止,太仓却日渐亏空,永无止尽的蟥虫紧紧贴在大明朝心脏,极其贪婪吞噬着一切。 周氏、田氏、袁氏三女或许会觉得应该如此,应该赈灾免税,却从未想过这些意味着什么。 朱由检看向施凤来、来宗道,两人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咸萝卜,又看向袁崇焕,希望他可以开口…… 全都低头不语。 条件,赤裸裸的条件互换。 本应该暴怒掀桌子的朱由检,一时间竟然低头沉默,双方全都低头不言。 “朕……若不答应,是不是就没有……” “没有殿前新军百万两?” …… 无人开口。 …… “朕……” “朕可以答应。” “但是……朕要借贷五百万两。” “五百万无息贷!” …… 朱由检语气坚定,众人却沉默不语,赵南星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对面低头默默咀嚼咸萝卜的施凤来、来宗道数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陛下为国为民,乃古之少有勤君、明君、贤君,陛下为国为民而借贷,老臣以为可,大明钱庄就是为国为民之钱庄,只是……钱庄有钱庄的规矩,老臣还需些时间说服执事们。” “啪!” 朱由检再也压抑不住胸中怒火,一把扫掉眼前碗碟饭菜,袁氏没想到他会毫无征兆如此,汤水泼洒了一身。 皇帝大怒,一干人等全都起身伏地,沉默不语。 …… “二百四十六个府县,免税……免税……一百七十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三两!” 抬眼一一看向跪着地之人。 “免去一百七十万两,得到一百万两贷款,赵阁老、朱阁老、杨阁老,你们能否告诉朕,此一百万两可否要朕,要朝廷偿还?!” …… “无人回答朕吗?!” …… 朱由检看着伏地不语三人,胸口剧烈起伏不定。 “若你们哪个告诉朕,这一百万两不用朕偿还了,朕……一笔抹除了一百七十万两赋税!” 杨涟重重叩首,一脸正色道:“回陛下,不是臣等不敢言,只是此一百万两皆为民之合法之财,镇国公早些年曾与熹宗陛下言及,合法之财神圣不可侵犯!爱国、忠国之民因国之赋税不足以用,故此以立大明钱庄,助国用以渡困,还请陛下慎言夺为国之民财,于国之信誉、威严有损!” 朱国祚深吸一口气息,重重顿首道:“老臣以为,民向国纳赋,国亦护民、爱民,今之百姓遭灾,国亦有责助民以渡难关,陛下免遭灾之民,乃为国之责任,非为臣等免除赋税,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检大怒,猛然起身怒砸桌案。 “砰!” “明鉴?” “朕看你老糊涂了——” …… 朱国祚心下一阵悲哀,默默低头叩首。 “臣……臣年老体衰……不足……不足一用,臣……臣恳请陛下……致仕修养……” “准——” 不等话语停顿,朱由检大怒怒吼,朱国祚更觉悲哀,双目紧闭,重重叩首。 “臣——” “叩谢陛下之恩!” 耳听着悲愤怒吼,朱由检鼻孔冒血,双眼泛红死死盯着地上头发花白老者。 “陛下……” “闭嘴——” 不等周氏担忧惊呼,朱由校猛然怒喝,双眼紧盯着赵南星。 “朕……朕可以答应,两百万两借贷,一年期,无息!” …… 整个厅堂寂静无声,良久,赵南星才重重叩首。 “陛下圣明,大明钱庄乃国之钱庄,理当以国为重。” …… “哼!” 朱由检恨恨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 “唉……” 赵南星深深叹息一声,杨涟默默搀扶朱国祚,施凤来、来宗道、袁崇焕一一起身,三人向周氏、田氏、袁氏默默躬身离去。 几人退出乾清宫,就在施凤来、来宗道两人离去时…… “施阁老。” 施凤来、来宗道两人不由回头看向朱国祚,齐齐抱拳一礼。 “施阁老、来阁老是知道钱庄之重的,也应知晓刘驸马对钱庄的态度。” 两人相视一眼,施凤来轻笑道:“朱阁老所言甚是,只是有些地方上,施某并不是很赞同钱庄做法,施某知晓刘驸马不允许朝廷插手钱庄,却也不允许钱庄,甚至驸马府、刘家寨干涉朝政。” 赵南星、施凤来、杨涟三人一阵沉默,落后数步的袁崇焕亦沉默不前。 “几位也知,陛下若向卫民钱庄拆借银钱,卫民钱庄也只是就事论事,虽不信朝廷,欲要以朝廷赋税为抵押,但施某相信,内外库银钱就是放在卫民钱庄,也会与先皇熹宗之时一般无二。” “利息是高了些,卫民钱庄却一直如此,走海商贾比朝廷四分利还要高些,就是刘驸马向钱庄拆借也是如此。” 杨涟冷脸说道:“或许施阁老话语是有些道理,但卫民钱庄终究是一家之钱庄,大明钱庄却是朝廷之钱庄!” 听了这话语,施凤来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恼怒,神色也冷淡了许多。 “杨阁老说的是,卫民钱庄是刘驸马一人之钱庄,可在陛下眼里,大明钱庄是四十五家商贾钱庄,是赵尚书,是东林人之钱庄!” “你……你……” 面色因怒涨红,杨涟手指着施凤来颤动,见此如此无礼,赵南星轻轻抬手压下杨涟手臂,面色淡然。 “大明钱庄是朝廷钱庄,自立起之时就是以万民为重,老夫也没这么多银钱辅助陛下,施阁老言过了。” 施凤来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说道:“赵尚书所言不差,施某也以为大明钱庄是我朝之钱庄,赵尚书为数百府县黎民请命,施某亦敬之服之,但陛下并非以为赵阁老是为在民请命。” 赵南星一阵沉默,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施阁老所言有理,但灾民遍地,饿殍遍野,总要有人解民之忧,陛下乃我朝英明圣皇,赵某不忍万民遭苦,不忍陛下英明受损,奈何?” …… 两人沉默良久,施凤来微微抱拳,什么话语都不再言,心下知晓,话语却不能继续挑明,而且自己也得到想要的东西。 来宗道至始至终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直到施凤来拱手,才跟着拱手。 “赵阁老,陛下是我朝心怀大志英主,阁老也莫要太过担忧,多放手些,或许得了所期望的结果也不一定。” 赵南星眉头微皱,叹气道:“陛下一日仅安歇两个时辰,所食所用皆简朴历代先皇,赵某又岂能视而不见?” “来阁老了乃持重之臣,自知治一国终非治一家,当以稳妥为要,百姓乃国之根基,虽今日付出了些银钱,明日所得更多,又有何不可?” 来宗道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言,拱手与施凤来一同远去。 看着渐渐远去身影,朱国祚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袁崇焕,缓缓说道:“陛下励精图治是好事,只是太急躁了,民为赋之本,无民则无赋,无赋则无可强国,北方渐稳,今之国所虑者,民也。” 赵南星缓缓点头,亦看向袁崇焕,微微叹气道:“首尾两端之人,终难与孙督师相提并论,乃不识大体之人!” 杨涟也跟着看了眼,冷淡道:“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今日陛下恼怒朱阁老为民请命,朝中自私自利之奸党渐盛,若无朱阁老清正朝纲,终是不妥。” 朱国祚双眉低垂,叹气道:“陛下拆借民财无度,仅印制纸钞就需要付与刘家寨五十余万两,半年不到,钱庄已费三百万两,眼前殿前新军欲讨要百万两,救民亦需百万两,仅……半年啊……” 赵南星微微点头,默默搀扶着朱国祚,无奈说道:“若再无法阻住陛下费银无度,钱庄得了国赋也是输了,一旦输了……” “唉……” “只能答应那些人啊!” …… 三人缓缓离去,乾清门门前只留下袁崇焕一人,抬头看向炽热阳光,身上却有些冷意,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不知道那人是否依然无视于他。 第507章 动荡之兆 王承恩弓着身子站在雕刻着龙纹阁廊下,尽管低垂翠绿丝带遮住了眼角视线,还是忍不住轻瞥已经站在房门外许久的男人。 “是的,已经是了男人。” 想着这些日发生诸多之事,王承恩心下轻叹,他知道站在门外男人的执着,曾经在他人眼里是如此的可笑,仅仅只是因一个难以书写的文字,可以不吃不喝,可以让撕碎纸张掩盖着脚面。 “终究……长大了……” 王承恩忙收拢心思,身体更加弓低一丝,避开闪烁过来的淡然。 “格……吱!” 听着房门摩擦尖锐刺耳,王承恩没由来的一阵皱眉,心下暗骂混账管事宦官,怎么连一些小事儿都做不稳妥。 朱由检若无所觉推门,没有开口轻呼,没有轻轻叩动房门,而是伸着让人心叹关节略显粗大的手掌。 窗前坐着个女人,没了云鬓娥娥,鬓角长发随意垂在耳间,鼻梁依然挺直,肌肤依然水嫩光滑,身着素衣静静坐在窗前,本应是最为娇艳花朵,本应有蜜蜂在绿草莺红间摇摆绽放…… “皇嫂,天气较热,开一些……” 正要伸出的手掌打开窗口,目光却盯着女子面前一尊咧嘴憨笑光屁股娃娃,身体一顿,目光错开,依然推开窗口,一缕清风吹动,长长美睫轻动,黛眉微微皱起,尽管有些不悦,却似臭水潭边一支静立娇艳,终于微微有了一丝生动。 “皇兄确实是我大明朝顶级工匠,大到如山可通行万里战船,小到如此精巧之物,竟然如此惟妙惟肖。” 朱由检伸手拿起光屁股娃娃,看着傻傻憨笑,总觉得光屁股娃娃憨笑有些诡异,好像在嘲笑整个世间,在嘲笑自己一般,心下有些不喜,却还是露出笑意。 “皇兄性子醇和,做出的娃娃也略显痴傻……” “这是陛下自己。” 朱由检脸上笑容一僵,默默将光屁股木雕娃娃放在她面前。 “皇嫂还在气恼检弟……” “不是。或许你是对的,大明江山或许真的需要一个成年了的皇帝。” 张嫣默默抬头看向窗外,看向还是刘卫民为小喜儿做的秋千,只是再没了宫女、宦官推着一摇一晃身影,只是静静孤立在角落。 “听说……你又发了脾气,陛下在的时候,也有生气的时候,却从无在餐桌上发脾气。” “陛下说,刘驸马尤为不喜餐桌上乱发脾气,人可以生气,可以气恼,却不能拿自个不喜,让最亲近人也跟着受罪。” …… 朱由检清瘦脸颊一阵晕红,较短而淡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竖起,紧握拳头的双手随着深呼吸逐渐松弛,竖起的眉头也轻轻落下,清瘦脸颊浮现淡淡苦涩无奈。 一阵椅登轻响,人影轻轻坐在一旁,看着窗外角落里秋千,轻轻叹息。 “皇嫂教训的是,是检弟不够沉稳,没能控制住心下恼怒……有时,检弟有些想不通,尽管检弟不愿承认,心下也是嫉妒的。” “刘三……确实是少有忠臣,朝中……朝中却……却无此等之臣。” …… 朱由检说道:“皇嫂,这次真不是检弟想要恼怒生气。” “六妹生下一子,生了就生了,为何要让检弟低头,要让大明皇帝、大明朝低头啊?” 头颅微微转动,好像许久未动的机械娃娃,生涩、坚硬。 “因为……爝儿是陛下的长子!” 被朱由检强压下怒火瞬间升腾,话语也冷漠似冰。 “爝儿是皇兄长子,朕承认,大明朝江山承认,刘三与朕约定十五年,朕与他赌了,若朕真不是个合格帝王,朕会认输!” “爝儿……朕可以册封爝儿为太子,朝廷可以承认爝儿拥有我大明朝皇帝继承权……”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要以力逼迫海外诸国前来,前来打朕的脸,打我大明朝的脸?为何还要什么阅兵,是在吓唬朕么?” 张嫣低眉许久…… “你……不该在他提出爝儿为太子时……拒绝!” 张嫣美睫微微抬起,葱白手指轻轻抚摸着桌案上向她咧嘴憨笑娃娃。 “皇妹有了孩子,驸马府需要一个主人,大明岛需要一个主人,大明江山……亦需要一个主人……” “皇嫂——” 朱由检“蹭”得站起,一脸愤怒爆吼。 “十五年!” “朕还没输呢——” …… “陛下……你会赢,还是……大明会输……”张嫣低头轻喃。 “啪!” 朱由检大怒,拿起小木雕狠狠甩在地上。 “啪!” “大明朝永远不会输,朕绝不会输!” “绝不会——” “谁敢挡着朕,朕就灭了谁一族!” “哼!” “砰!” 木门一阵剧烈晃动、颤抖,张嫣没有看向不住摇晃颤抖房门,双目只是紧盯着地上,只剩下一张咧着小嘴娃娃…… “混账东西……” …… “哪个打开皇兄天工阁的——” …… “给朕打,打死——” …… 暴躁狂吼渐渐远去…… “陛下……是臣妾的错……臣妾真的错了……真的错了……呜呜……” 屋中无人,只剩下压抑呜咽…… …… …… 烈阳高挂,大地如同巨大火炉炙烤着一切,成队成队的衣衫褴褛冲入翠绿山坡,手持镰刀无须老人歪倒在山石上,每一个手脚并爬冲过之人眼里只有翠绿,从不去看一眼“嗡嗡”声覆盖的干枯了的黑色短衫…… 无数人冲入翠绿蔓藤山坡,黑衣蒙面人狂吼,每一声狂吼都是无形力量,激励着每一个双眼泛红之人。 血,染红了山坡上院落,无一活口…… …… 陕西,西安,秦王府。 秦王朱存枢满嘴是泡,一把提着比他还要高了一头的洪承畴,眼中满是愤怒血丝。 “老子不管你有无余粮,老子的田地,老子的粮食一寸一粒都不能少——” “啪!” 陕西巡按御史李应期大怒,猛然一拍桌案,头顶乌纱帽一阵晃动,消瘦脸颊颇显刚正。 “秦王殿下,圣上旨意你敢反抗,想要造反吗?” “造反?你们才是造反——” 朱存枢鼻子一阵冒火,冲着李应期怒吼。 “太祖赐下的田产,本王看哪个敢动了老子的田地?” 秦王猛然转身看向一干分了田地的宗室子孙,看着秦王一系子孙,朱存枢一一指着低头不语的族人,手指连连颤抖。 “你们……你们眼瞎!老子他娘地眼也瞎——” 朱存枢手指颤抖,也不知该恼怒何人,最后一指北京城方向,双目赤红,鼻孔不住向下滴着的鲜红让人心惊。 “他朱由检……刘驸马开了咱们宗室子孙禁制……先皇许了咱们科考为官,许了咱们可以为武为将——” “可那该死的混蛋,以……以信王谋逆弑帝……” “谋逆弑帝——” 巡按李应期,陕西布政司参议督粮道洪承畴大惊。 “秦王你这是诽谤污垢陛下,是大不敬……” 李应期忙上前欲要阻止,朱存枢大怒,指着李应期怒吼。 “狗贼!狗贼你闭嘴——” “是不是弑帝,你们自己清楚——” …… “呼呼……” 朱存枢怒吼,一干王府仆役全都挡在身前,死死挡住一干衙役上前,他的爆吼愤怒让数千宗室老弱骚动不已。 “狗贼朱由检弑帝……以信王弑帝!以摄政王,以先皇为咱们……为咱们解了不可为官的禁制身份弑帝!” “他要废了先皇封国之政,先皇去了咱们一半俸禄,哪怕没了一文钱的俸禄,哪怕头拱地,咱他娘地都必须服气!” “因为先皇把咱们当人看!” “将咱们当成了大明朝子孙——” 朱存枢手指颤抖指着北京城,愤怒爆吼。 “他朱由检是怎么做的?!” “封国没了,俸禄一减再减,你们……你们也有子孙——” “他朱由检以信王谋逆弑帝,他凭什么信你们……凭什么信咱们为官为将?” “凭什么——” 数千宗室大乱,他们不愿意分到手的田地被朱存枢重新夺了回去,他们支持洪承畴,但是他们更加不愿意,已经开了的“为文为武”大门再次关上。 洪承畴大惊,怒道:“来人,秦王污垢天子,大不敬,抓起来送入京城……” “慢着——” 一老者推开人群,拄着拐杖来到朱存枢面前。 “宗主,陛下真的……做了谋逆之事?” “三叔,您咋还不信啊?” “当日……” “秦王——” 洪承畴一声爆吼,“当啷”刀剑出鞘,数千人一静。 “秦王,陛下是大明朝天子,你若再敢胡言乱语,臣就是冒着杀头抄家灭族,臣就是舍去一身剐也要当场斩杀了你!” 见主官拔刀,一干衙役捕快纷纷拔刀、举棍、持锁,数千人鸦雀无声。 洪承畴上前,挡着的王府仆役不由自主后退,让开道路,朱存枢也被他脸上冷厉镇住。 “秦王,先皇因耀星惊骇而意外病逝,大皇子年幼,公主、两宫娘娘们唯恐皇长子年幼夭折,数年间我朝已历经神宗、光宗、熹宗、献怀四朝,朝廷动荡,天下不安,方有镇国公十五年之语,皇长子方居于北地,这是公主、两宫娘娘、圣皇太皇太后、太后、司礼监、内阁、满朝文武都已经确定了的!” “你……你……” 看着连退数步的朱存枢,洪承畴阴沉着脸上前,冷哼一声。 “秦王殿下,臣知晓秦王心有不满,但秦王乃太祖之后,今之天下大旱,于公,秦王乃太祖之后,于私,秦地之民亦是秦王治下之民,君为父,民若子!” “子困父忧!” 第508章 政治利益交换 皇帝朱由检最终还是低了头,借贷了两百万两,一百万两用于重新建起殿前新军,一百万两用于河北、河南、山东、山西、两淮、陕甘赈济灾民。 尽管答应了免去上奏的数百个府县,但最后因为朱国祚的离职,以左光斗取而代之,免税府县也成了四十八个,两淮、河南、河北免税三十七府县。 当群臣准许拨付借贷的专赈百万两款银时,皇帝朱由检却不予理会,两百万两拨入五军都督府以练新军。 皇帝转手来了这么一下,可是把四十五名执事们打晕了,纷纷跑到赵南星哭诉,最后……大大小小数百官吏跪在午门,更多的监生、学子跪在承天门,而内阁赵南星、左光斗、杨涟、王化贞、高攀龙、汪文言、顾大章、魏大中……二十三人跪在乾清门外。 朱由检坐在乾清宫大殿上批奏各地奏折,不时会有奏折飞落于地。 “罚俸银十两。” …… “罚奉银五两。” …… 原本没有罚银时,整日就只有哭穷讨要银钱,半年了,罚俸得了银钱就有小万两,哭穷问他要银子的官吏骤减,看着越来越多说起正事的奏折,朱由检以为自己法子极为有效,但凡有不满的,一律罚银子,王承恩、周氏都劝过,可事实胜于雄辩,讨要银钱的折子确实少了,说如何治理地方的折子多了。 太阳高照,跪着的大臣被晒晕了好几个,高座上只是低头批阅着各地奏折,毫不在意不时跑入殿内的小宦官,王承恩拿着封奏折一路不停,直到来到乾清门前才放缓了脚步,见地上晕倒却无人理会的大臣,急匆匆脚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王承恩来到摇摇晃晃的赵南星身前,弯腰就要搀扶着他起来,却被伸手阻止。 “王公公就莫要劝解了,事关陛下声誉,我等……我等老臣誓死谏之!” 王承恩苦笑一声,无奈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陛下也非不顾百姓之苦,熹宗陛下之时,也绝无如此之多府县免去赋税,阁老也请体谅体谅陛下心下之苦。” 顾大章猛然说道:“王公公不必多言,天下百姓皆知朝廷赈灾之事,今之陛下若不与,天下之民又当如何信奉陛下、朝廷?” “是啊,王公公就莫要多言了,我等誓死谏言!” “王公公若还忠义,就莫要与那些小人一般,还请公公多多劝解劝解陛下!” “是啊……” …… 一干大臣纷纷开口,王承恩额头反而冒出了冷汗,忙拱手进入大殿,再在外面停留,估摸着又该挨骂了。 果然,刚入大殿,入眼的正是冷漠眼神,忙弓着身子,也不理会小宦官拾着地上奏折。 “陛下,锦衣卫送来的东西。” 王承恩双手过顶,手捧着田尔耕送来的信件,这人也挺怪的,田尔耕历经这么多事儿,竟然就是不倒。 朱由检并未伸手去拿信件。 “大伴该如何劝解朕?是“以民为重”之由,劝朕发放借来的银钱吗?” 王承恩心下一阵叫苦,双手不敢动弹,直直跪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奴不敢为陛下做主。” 朱由检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许多,伸手拿过双手捧着的信件。 “满京城也就大伴一人忠心耿耿……” “嗯?” 朱由检双目一定,逐渐变成了红色…… “砰!” “好大的狗胆——” 不看不怒,一把扫掉御案上所有奏折。 “该杀!” “全都该杀——” “蹭”得站起。 “来人,将殿外之人全部杖毙!” 王承恩一愣,继而身子一阵剧抖,本能的抱着朱由检大腿。 “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一直站在一旁的曹化淳大惊失色,他哪里会想到皇帝要杖毙了门外几十号大臣,一想到后果,也不管不顾,跪倒就是“砰砰”一阵。 “陛下……陛下,还请陛下三思,会……会……” “呼呼……” 一阵让人心惊胆战粗重喘息。 “看看,你们看看他们做的好事——” 信件被狠狠扔到两人面前,曹化淳忙拿起去看。 “这……这……” 听着曹化淳傻了眼迟疑,更让朱由检大怒。 “砰!” “口口声声……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他们就是如此为国为民吗?” “勾结商贾,谎报灾民,以良作次……全是骗朕,全是骗朕——” 王承恩大惊失色,忙抢过曹化淳手里信件,一目十行,尚未看罢,整个人呆愣住了。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跪地重重叩地道:“陛下,无论如何……无论陛下心中如何愤怒,还请陛下三思。” “砰!” 朱由检一脚踢在曹化淳额头,愤怒大吼。 “三思?” “都合伙来骗朕的银钱,合伙欺骗大明朝赋税……你……你个狗奴才……你还让朕三思?” “说!你是不是也在骗朕?!” “砰砰……” 曹化淳大惊失色,连连叩头,惊慌道:“陛下,老奴……老奴哪敢欺瞒陛下,只是……只是老奴最近从一些公公嘴里……知晓了些公主和驸马之事,所以……所以……老奴以为……以为……此事,此事或许不一定是个坏事,还请陛下明鉴……” “砰砰……” 很奇怪,朱由检性躁易怒,愤怒起来不管不顾,任谁劝解都不好使,可曹化淳提到“公主、驸马”字眼时,竟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竟然坐回龙椅眉头紧皱,一脸犹疑看着不断“砰砰”叩头的曹化淳。 曹化淳在神宗时,是东宫太子府宦官,早先年时就伺候朱由校、朱由检二人,因宦官王安之事而被赶出皇宫守陵,至今才回了京城,对刘卫民的事情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人,越是了解越是心惊,甚至有些畏惧。 朝中大臣本能的以为刘卫民自神宗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馋臣、佞臣,所熟的皆是些乱七八糟的杂学,还有就是勉强认可的武略,余者就是个蛮横霸道的奸诈权臣、佞臣,实际上并非如此,刘卫民并非不懂朝堂之事。 皇帝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曹化淳说道:“朕很想知道,你究竟有何心得,又如何以为殿外逼迫朕之奸贼是件好事!” 曹化淳犹豫,最后在皇帝不耐烦时,说道:“回陛下,老奴多方了解,听闻刘驸马有句话语,政治是交换的艺术。” “陛下欲要大明钱庄出银百万两不可得,今日所得,亦是以百万两赈灾之银互换而得,朱阁老离职,左阁老替之,亦是以百十个府县赋税而换之。” “陛下……老奴以为……陛下不宜大动干戈,朝廷赈灾之言已是天下皆知,既然群臣皆瞒之陛下,犹如当年萨尔浒之事,犹如辽东军欺瞒熹宗陛下而抢驸马之资之事……所以……所以……” “呼~” 朱由检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听明白了曹化淳话语,当年萨尔浒这么大的事情,十万大军如此惨败,仅银钱就损失了五百万两,神宗皇爷爷也没大动干戈,但净军、幼军自此归入刘卫民手里,同样的,辽东上下欺骗抢夺军资,除了两个督师送死在了辽东,原本不可能发生的几十万撤离之事,朝廷也捏鼻子认了。 王承恩也听明白了曹化淳意思来,心下大大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天下皆知朝廷欲要赈济灾民,陛下若不赈济终究不妥,若……若事情属实,老奴以为……此次赈济当……当由大明钱庄执事们出纳银钱。” “哼!” 朱由检不由冷哼一声。 “一百万两?一百万两就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哼!” 有时一声重重冷哼。 “传朕之旨意!袁崇焕为正、田尔耕为副,给朕彻查此事!授天子剑,可先斩后奏!” 曹化淳、王承恩心下大惊,正待劝解…… “来人,把赵南星、左光斗、杨涟三人提到殿内,朕要当着‘正大光明’问问我大明朝为国为民臣子,究竟是如何的为国为民!” “陛下,三思啊——” 王承恩跪地连连叩首。 “陛下,大明钱庄刚刚设立,万万不可出了……出了事情啊,若……若出了事,今后……今后我大明朝只有卫民钱庄了啊~” “嗯?” 朱由检一愣,见他犹豫,曹化淳忙说道:“陛下,若无宝钞之事在前,陛下就是将四十五家商贾抄家灭族也无不可,可……正如王公公所言,一旦陛下将此事大明于天下,大明钱庄至此而没,朝廷建起自己钱庄尚无一年就出了如此之事,我大明朝信誉皆毁,再无他人可信,今后也只剩下一个卫民钱庄,陛下意欲制衡天下之财……亦……亦废之,于国于民终究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看着伏地两人,正待开口,一小宦官急匆匆拿着封信件,见到上面插着的鸡毛朱由检不由一愣。 “陛下,陕甘传来的八百里加急信件。” 朱由检忙三下两下拆了信件,不看还罢,见了后,差点没把钢牙咬碎了。 “该死的朱存枢!朕……朕绝不轻饶了你——” “大伴,朕不愿见他们,你将信件狠狠甩在他们脸上,就说……既然这么喜欢赈灾,那就让大明钱庄拿出两百万两!” 原本该劝解的曹化淳、王承恩两人,在听到“两百万两银子,反而心下大大舒了口气。” “老奴领旨!” 第509章 官、商的碰撞 王承恩额头青紫,出现在乾清门外时,地上又多了几个昏迷不醒大臣,心下有些叹息,脸上却不平不淡,将皇帝口谕大致说了遍,跪了一地大臣立即一阵骚动,一百万两银子还没讨要回来呢,怎么又要大明钱庄拿出两百万两? 不等群臣大怒,王承恩忙来到赵南星面前,从怀里拿出信件,一脸叹息。 “阁老大人。” 赵南星阴着脸接过信件,可当他展开信件后,瞬间爬上灰败、沮丧,继而又是一脸涨红,嘴唇不住颤抖。 “公公,这……锦衣卫……锦衣卫这是诬蔑……怎……怎可能会……会有如此之事?” 王承恩犹豫了下,弯着腰在赵南星耳边低语。 “阁老你是朝廷老人了,当知晓当年萨尔浒之事,陛下让钱庄拿出两百万两已经是了恩典,若真的将事儿闹大,对谁都不好,得利的……是驸马爷。” 赵南星一阵羞恼,又不知该如何辩驳,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陛下欲要再次拆借……两百万两救民,臣……领旨!” 王承恩心下一阵气恼,两百万两是“赎罪”银钱,可不是什么“拆借”,心下暗恼、后悔,不该多言,竟然让该死的老儿抓住了一丝机会。 麻杆打狼两头怕,朱由检不想就此大闹,赵南星也想保住名声。 “哼!” 王承恩恼怒一甩衣袖,恼怒竟然被眼前跪着的老人反打一耙,恼怒转身进入殿内。 一干大臣见两人诡异,看到信件就知必然发生了大事,左光斗、高攀龙、杨涟等人忙爬起身。 “阁老,可是出了事?”杨涟低声询问。 赵南星微微摇头,面无表情道:“什么都莫要说了,锦衣卫……反水了。” “什么?” 赵南星什么都未说,听了这话语,一干人心下巨震,知道事情严重了。 “陛下并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次……咱们输了一局。” 赵南星将手里信件递给高攀龙,低声说道:“此事先以稳妥为先,先将人劝走,回去后再仔细商议。” 众人无奈,只得微微点头,看了信件更是又羞又恼,知道此事绝不能再闹将下去,否则…… 一干人面无表情,一一起身离去,人是他们带来的,带离也较为容易,一干低级官吏不明所以,监生、学子更是一脸不解,但只要朝廷答应赈灾就成。 …… “登登……” “砰!” 文士模样的吴明培猛然撞开房门,一头汗水看着正在饮酒的沈儆珂、吴守淮,一脸惊慌。 “出事了,出大事了!” 沈儆珂猛然起身,先一脸惊愕的吴守淮一步上前。 “明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卫民钱庄……” “卫民钱庄?不是,是朝廷!” 吴明培一阵焦急,他以举人身份参与了跪谏,一直在千步廊前跪着,结果…… 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一脸惊慌道:“赵阁老骤然答应咱们再次拿出两百万两银钱,显然是出了大事情,可……可这怎么办啊?” 吴明培说的不清不楚,两人久经商海,知道必然是出了大事,可……两人眉头紧皱相视。 “大明钱庄未有一年,已出……数百余万两,再出两百万两,股本一千余万两……这……这是要出大事的!”吴守淮面色微白,眼中满是不安。 沈儆珂心下不安,没一年,股本就要被消耗过半,在商海打滚了这么多年,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之事,心下愈发后悔起来。 沈儆珂是沈家嫡系一脉,与沈允婻血缘极为亲近,只是因沈允婻不允许沈家介入海贸司,更不允许沈家插手船队之事,愤慨恼怒下答应了东林人,沈家拿出一百万两,成为四十五家执事中常任执事,地位颇高,但沈家也遭到了沈允婻毫不留情打压,沈家的盐茶桑布粮漆油等产业全被江南织造府打压。 这些年,沈允婻执掌江南织造府,掌控着海贸司,再加上漕帮控制着运河运输,垄断了南北货物运输,垄断了海上运输,江南商贾头上无形中带了个紧箍咒,大明朝可以不征纳商税,可以五十税一,但货物制造了出来就必须要销售出去,货物出不去、卖不掉,就只是一堆废物破烂,再精美华贵的绸缎也一无是处! 运输费用提升,附加了本应该缴纳的税赋,以运输调节大明朝物件,控制大明朝本土奢侈品价格与份额,这是刘卫民始终如一的政策,强迫着江南减少桑茶棉的种植。 宁德驸马府太过强势,不管是谁,哪怕司礼监、王侯将相,哪怕是沈家,都要遵守织造府的规矩,但,奢侈品的运输费用数倍于以往,大幅度降低商贾的利润,包括沈家对此也尤为不满,很想去掉头上的无形紧箍咒。 刘卫民不在乎大明钱庄是否与卫民钱庄竞争,竞争者总会出现的,早晚的事情,而且竞争也有利于保证金融的健康发展,他刘大驸马不在乎,大肚子的沈允婻得知了此事,沈家竟然与她这个驸马府二当家的作对,又不由自主勾起心底童年惨事来,一封信送到江南,崔文升下手毫不留情,但凡参与了大明钱庄商贾,一律削减海外货物份额,不仅如此,更是将小琉球、琼州、安南、苏禄所产盐巴大肆调入大明朝本土,利用数量优势疯狂打压盐价。 沈儆珂心下后悔,吴守淮同样后悔、心惊不已。沈家还好一些,各种产业都插手了一些,他们吴家却以食盐生意为主,盐巴出厂价是五文,各种偷盗手段下,盐价可降低为三文,可这是出厂价,是还未从盐场拉出贩卖的价格,加上运输费用、人工、店铺、贿赂官吏费用,盐价会倍增,可该死的崔文升自海外,大船回返时将粮食换成了盐巴,贩卖到扬州、苏州、杭州时,盐巴价格才五文钱,一下子将无数普通百姓变成了大大小小走私商贾,江浙等地百姓一两年不买盐巴都吃不完。 盐巴损失无数,利益损失无数,就需要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 沈儆珂、吴守淮、吴明培三人急匆匆来到赵府,消息传播的很快,赵府门前停放了近百自己相熟马车,见到这一幕,沈儆珂、吴守淮两人更加紧张、担忧。 无任何阻拦,三人在老管家拱手相请下进入府邸,客厅里已经坐满了老少矮胖不一商贾。 迎客小厮走到沈儆珂、吴守淮两人身前,抱拳道:“沈老爷、吴老爷,还请随小的前往主人书房。” 沈儆珂、吴守淮两人相视一眼,与一干商贾拱手后,一同前往后宅书房。 一千一百万两巨额钱财,哪怕富甲天下的大盐商也不可能骤然拿了出来,能拿出百万两都是少数,江南商贾的财产大多并非以银钱体现出来,而是庭院、田庄、店铺……这与北方老抠商贾们有很大的区别,能拿出百万两的只有五家,江南沈、吴、王三家,江北山西张、王两家,余者皆低于百万两,但成为执事的,最少也需要注资十万两。 五家成了常务理事大执事,有了与赵南星、左光斗、杨涟、高攀龙等朝臣叫板的资格,等到沈儆珂、吴守淮两人进入书房后,果然正见龙虎卫佥事张四教、兵部员外郎王之柱、江南大盐商王寅,只见三人一脸阴沉不悦。 见书房内无人开口,沈儆珂、吴守淮两人向赵南星、左光斗、杨涟、钱庄督理大臣高攀龙微微抱拳拱手,默默坐回座位。 在沈儆珂、吴守淮两人刚刚坐下,王寅就将信件送到两人面前,看着两人一脸惊恐看罢信件,赵南星淡然说道:“人已到齐了,都说说该当如何吧?” 王崇古一门当年参与过宝钞之事,因王之柱是兵部官员,又有他人求情,最终躲过了一场灾祸,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兄长王之祯成了南镇抚司指挥使,这才投桃还李,拿了百万两银钱入股,没想到还没一年呢,眼看着又要出了大事,王之柱心下恐慌难以自制,起身向赵南星等人一礼。 “赵大人,王某以为……大明钱庄……还是……还是算了吧……” 见王之柱惊恐,众人一愣。 “王员外太过担忧了,陛下也只是心忧百姓而已,就算两百万两由钱庄所出,最后不还是回了诸位手中?”汪文言捋须一笑。 张四教、王之柱两人亲身经历过宝钞之事,王家更是因此丢了纲商资格,只能依着张家过活,两人心有畏惧,更因刘卫民占了北地盐巴贩卖份额,海上大船并未北上大肆侵占北地盐商利益,本能的就想着断尾赶紧撤离。 但是王寅、沈儆珂、吴守淮三人却有些不乐意,他们并未经历宝钞造成的山西商贾凄惨之事,再加上沈允婻恼怒对江南严厉打压,江南商贾损失惨重,如今已经没了四百万两银钱,就算想退,也得将损失补了回来,否则,三家再也无法在江南立足,损失无数的几十家商贾能生生将他们撕成粉碎。 王寅阴着脸,看向赵南星说道:“我等商贾为了朝廷忠义,已经耗费了四百多万两银子。” 从沈儆珂一把抢过信件,向高坐的赵南星、左光斗、杨涟、高攀龙、汪文言等人用力摇晃着信件,又一把扔到地上。 “不错!” “我等就是做了、说了!这又能说明了什么?!” 第510章 大明钱庄是文臣的未来 王寅冷哼一声。 “大明朝一年赋税多少?” “不足半年,真正立起大明钱庄可有三个月?” “我等就已经为此花费了四百万两,还是年息一分银的低息借贷,卫民钱庄却要四分!” 王寅一脸恼怒,看着阴沉着脸的赵南星。 “为了朝廷,我等得罪了镇国公,整个江南商贾因此损失无数,四百万两扔进水里,总要让我等听个响声吧?四百万两付出,我等不过是趁机售卖些粮食盐巴,怎么就不行?” 赵南星抬眼冷冷注视着王寅,王寅却毫不胆怯,赵南星在朝堂上代表了整个江南,而他们则代表着江南所有商贾,皇帝奈何不了他赵阁老,他赵阁老同样也奈何不了他王寅! …… 吴守淮起身抱拳,脸上惊慌消失,取而代之的同样是冷淡。 “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等因为朝廷忠义,因诸位权势,我等出资一千一百万两,不言至今已经消耗了四百万两,不错,朝廷是言还与我等,若陛下按照约定,拿出了百万两银钱购买了我等之盐粮,若陛下赈灾,吴某绝无二话!” “可是,陛下并未拿出本应购买我等盐粮的百万两,而是给了殿前新军,今日又要我等拿出两百万两,半年时间,就要我等拿出六百多万两,敢问几位大人,卫民钱庄可否做了此等之事,况且可能还是与之前一般,两百万两再次入了军中,损失无数,承担着巨大风险,诸位大人张口允诺无所谓,可银钱却是我等拿出。” 高攀龙沉默,汪文言却笑道:“诸位的忠义世人皆知,诸位所出银钱也非如王员外所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怕朝廷借了银钱也是要还的,等到夏税入库,自然就会入了钱庄银库。” 汪文言话语说出,王寅、沈儆珂、吴守淮三人神色缓和了不少,张四教、王之柱明显大大松了口气,短短时间就要出纳了钱庄一半银钱,这让四十五家执事极为焦躁、忧虑。 杨涟笑道:“诸位心下所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陛下越是向我等拆借银钱,哪怕最终朝廷连利息都无法偿还时,就算北地大皇子回了京城,天下也还是我等士人天下。” 左光斗接口道:“卫民钱庄不断侵占诸位店铺生意,一家一户最后会成了何等模样,谁也是说不清,但大明钱庄为朝廷钱庄,掌握着大明半数银钱还是可以的,将来……江南织造府、海贸司皆归入各位名下……此时些许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张四教、王之柱、王寅、沈儆珂、吴守淮五人心下一惊,他们没想到自己私底下商议竟被他人知晓,不由相视,很怀疑彼此泄露出去。 左光斗见五人一脸犹疑,心下不由一阵自得,对自己的判断尤为满意,说道:“诸位应知,当诸位决意夺回江南时,就已经与刘家寨站在了对立一面,且不提陛下十五年后如何,诸位都已无退路可言。” 五人一阵沉默,王寅抬头,冷声道:“我等无退路,难道左阁老和朝中大员就有退路可走?十五年后……哼!十五年后,大明皇帝陛下是皇长子!” …… 书房落针可闻,刘家寨在江南控制南北运输,控制了海路,织造府不断提高织工工薪,不断抬高江南粮食收购价格,虽还未真正威胁到了他们,但自海外运入盐巴,已经表明了一切。 大明朝盐政破产、崩溃,已经无法左右盐商相互间厮杀,再加上北面蹲着位大神,织造府就算从海外运盐,公开私卖食盐,官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江南都处于海外强大水师阴影下。 控制了江南的经济,摧毁江南强大经济支撑的江南文人,大明朝……无论是否有十五年,小朝廷的六部、内阁设立,已经表明了态度。 小朝廷入京,也就是原有的所有官吏全部滚蛋之时。 王寅看的清楚,赵南星又岂是眼瞎之人?他们阻止不了北方缓慢侵吞脚步,却非没法子逼迫北方承认他们的地位! 赵南星抬眉看向沉默不语五人,缓缓点头,说道:“根子上咱们都是一体的,一损俱损,想要得到各自所需,就需要时间,需要陛下的认可,两百万两是陛下给出的条件,无论如何,此财都要给了朝廷。” 王寅沉默片刻,冷声道:“给朝廷……可以,但两百万两,必须吞下我等所有盐粮茶布!各府县起运赋税必须入各府县之钱庄,必须先行偿还朝廷借贷!” 杨涟陡然站起,大怒道:“不行!赋税必须入户部!陛下绝无可能答应!” “陛下不答应?王某看是你们不答应!” 王寅一脸恼怒。 “在商言商,若你们将借贷的百万两规规矩矩的购买我等盐粮,王某可以不提此事,可若要我等再拿出两百万两,王某就不得不考虑钱庄安危!” 赵南星眉头一抬:“王员外……此言过了!朝廷借了银钱就会还了诸位!” “赵阁老……你可以被陛下罢职,可以辞职,怎么说都是赵阁老之言,我等可以暂时信了阁老话语,也可以信任朝廷之保证,但……大家都要表现些许诚意来,我等后退一步,阁老就该相应给些我等可以安心之承诺!”吴守淮一脸淡然抬头。 汪文言皱眉,看向地上纸张,轻笑道:“诸位难道就不怕陛下治罪?” 王寅冷笑道:“治罪?治谁的罪?天下大旱,尽管除了陕西较为严重了些,其余之地难道就没旱了?” “我等奸商就算卖了高价盐粮给朝廷赈灾,可也只是嘴里说说,盐粮、银钱可还未交割呢,没交割……陛下凭什么治我等奸商之罪?再说了……就算治罪,也该治诸位所奏不实之罪吧?” 汪文言眉头紧皱,眼前几人全是盐商,崔文升不断自海外往江南运盐,无论如何贩卖食盐,眼前几人都会亏损无数,能救他们,甚至大赚一把的只有朝廷,只有天灾人祸! 但王寅并未说错,货物并未交割,一切交易并未真正进行,仅仅以言治罪,还是刚刚为朝廷钱庄注资千万两的忠良商贾,若真的治了罪…… 书房内又是一阵沉默,赵南星心下无奈,皇帝的失信让眼前五人心忧,他可以理解,只是赋税不入户部,而是直接入了五人执掌的钱庄银库……想想就知,此事会引起朱由检如何的愤怒。 高攀龙为钱庄督理大臣,关键是朝廷无真金白银注入钱庄,就算成了大明钱庄领头羊,他也只能算是个传声筒,根本左右不了几十个执事们。 看起来朝廷将原本用于赈灾而借贷的百万两用于了殿前新军,看起来算不得什么,看起来是“朝廷借的钱,又不是不还,想怎么用怎么用”的问题,但这确确实实是失信! 书房无人开口,双方僵住,但双方都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张四教与王之柱对视一眼,两人想要保住自己利益,甚至扳倒那位太过强势的刘大驸马,可是……扳得倒吗? 看着眼前情景,两人着实怕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还没如何呢,自个窝里就想着闹腾起来了。 王之柱终究还是怕了,他们王家大多数都被绑着送去了大明岛,就他王家兄弟因与勋贵们有些姻亲关系保留了下来,若再败了…… 王之柱看向僵住的双方,叹气道:“若诸位都不能精诚合作,我……我王家自认倒霉,还是……还是撤了吧。” 张四教心下叹息,无奈道:“为大明江山做出些贡献,我张家义不容辞,可……可若这么太折腾……还不如……还不如大家伙都撤了吧,刘驸马也……也并非真的要饿死了我等。” 赵南星、王寅大惊。 “不可!” 两人齐齐惊呼,山西盐耗子可以一拍屁股跑路,他们却想跑都跑不掉。 赵南星与王寅相视一眼,赵南星无奈叹气道:“老夫向诸位保证,此次是朝廷最后一次,今后该如何就如何,两百万两……两百万两不出钱庄,由钱庄直接过户,与……与诸位市值交易盐粮茶布。” 王寅、沈儆珂、吴守淮三人相视苦笑,张四教、王之柱两人打起了退堂鼓,他们若真的退了场,谁能保证会不会引起雪崩? 百万两、十万两,并不会让这些家族就此成了啃食硬馍馍的乞儿,但也是伤筋动骨,江北商贾还可以有退路,江南商贾却只能硬着头皮硬上。 “罢了……” 王寅向赵南星一拱手,说道:“赵阁老应该知晓,镇国公不同于今时之朝臣,小朝廷之吏皆为北地之吏,将来大明朝未来为何,谁也不知晓,你我本为一体。” “打,朝廷是打不过镇国公,镇国公在北地培养今后大明朝臣,意欲如何,阁老自知!今之时,天下文人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我等,就是大明钱庄!” “大明钱庄……在!” “还可以此与卫民钱庄相抗,天下士人还可立于今后朝廷。” “没了大明钱庄……诸位趁早驱逐了当今陛下,趁早迎回皇长子!” 王寅起身,沈儆珂、吴守淮也跟着站起。 “这是最后一次,两百万两……我等应了,若陛下,朝廷再有失信之事,大明钱庄不用朝廷动手,也不用诸位对今后大明朝未来筹划,我等江南商贾自此前往北地!” 第511章 桥头堡被毁 张四教、王之柱无奈,只能跟着起身,跟着摇头叹息离去。 五人离去,书房一时间无人开口…… “高大人,大明钱庄……可否强行制住?” 赵南星突然开口,高攀龙一时愣住,继而苦笑摇头。 “短短时间内,连连让钱庄出纳了半数银钱,各家心下皆恐慌,短期内很难,或许数年内可以,如今却是不能。” 赵南星心下叹息,知道此时不大可能,只有慢慢来,有借贷,有入账,只有缓解了一干商贾担忧,才能将抱团的商贾们扯开来,心下无奈,只得开口道:“夏粮赋税入库,尽快将借贷还了,有借有还,下次才能容易些。” 一干人不由点头,换了谁家都是如此,对于此事并不是很困难,皇帝也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借了钱,借来的钱财如何使用,皇帝可以自己决定,至少民间百姓还是认可这种事情的,但你要是借了钱不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王承恩得了好消息后,第一时间汇报给了皇帝朱由检,可当他听了不是无偿“给”的,而是以四分利“借”的,而且还是要他还的两百万两,还是不入内外库,由钱庄直接拨付的那种…… 王承恩进去乾清宫是小跑进去的,出来时捂着满脑袋鲜血,看的手拿陕西民变奏折的施凤来一愣一愣,最后只是摇头走入乾清宫。 陕西民变,损失最大的却是刘卫民。 历经两百年,能被富户占了田地的都被占了,福王离京受封较晚,神宗皇帝给三个儿子田地是历代帝王出手最大方皇帝,福王田产最多,可河南哪有这么多田地给他,有一部分田地就在陕西,陕西地高而旱,最好的田地在河流纵横的西安府,而西安府是秦王朱存枢的封地,这么好的地方也早已被他人占了个一干二净,河南无两万顷封地,朝廷朝臣又像是故意为之,就将一些西安府以北的澄城、白水、郃阳、韩城等地,划拉一些地方给了福王,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刘卫民又与晋王、秦王置换了些田地,将河南一些上好田地对等置换了四县田地,四县最大的地主就是他刘大驸马,还多是些给人也没人要的山田、旱田。 城池并非是说随意划拉个地儿就建了起来的,最基本的一点就是需要有水源,白水县因白水河而建,是白水与洛水交汇处,郃阳县则依托郃水,澄城则在白水、洛水、郃水之间,而韩城紧临北上河套草原的黄水,此四城虽北面多山,比起临近的延安之地不知好了多少。 延安府境内多山,黄土最厚、最是易于干旱,同关、白水、澄城、郃阳、韩城五县,是西安府自西向东依次排列最北五县,因同关是西安府北上延安府要道,经济状况要好的许多,刘卫民并未对此地置换。 置换的四县田地以山田、旱田为主,因缺水,别的庄稼或许不易种植,红薯却是最为合适。 别人抢收庄稼,四县福王府皇庄红薯却在拳头大时被人抢夺一空,看守种植的管事死在了地头,死了百人大小管事、佃户数百,西安府、京城竟然不管不问……也不能说一点儿都不问,西安府在发生了惨事后,出了些衙役驱逐了一些乱民,给朝廷上了奏,说百姓遭灾,要求减免赋税、拨钱赈灾。 事情发生了,并无哪个给刘卫民去了信件,等到他得知了消息时,已经是六月底,已是夏收结束之时,而且还是河南洛阳福王府管事赵承德让人回报的。 …… 烈日当空,书房房门却紧紧锁闭,任谁不让靠近,刘卫民一人站在简易的天下地图前,双目紧紧盯着澄城、白水、郃阳、韩城四县。 “阿爸……” 房门轻响,吉雅端着一碗汤水,看着衣袖上湿润,刘卫民无奈上前。 “阿爸只是想静一静,怎么又把你派了过来?” “阿妈说……说阿爸都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出去了,要是生气了,让人去教训西安府官吏也就是了,何必自个气着自个?” “呵呵……” 刘卫民蹲着身子,将她湿了的衣袖卷起,虽无太大用处,至少不是这么难受,呵呵笑着,却点着她额头。 “阿妈可是猜错了,阿爸心下并无多少恼怒,阿爸是在想……想着杀死无数人是否合适。” 吉雅年岁太小,有些不懂他的话语,刘卫民将她身子反转,轻拍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别没事找事,阿爸需要考虑清楚了,自个去玩,可别在跑来了。” 刘卫民不允许他人随意进出他的书房,反倒对孩子们并无太大禁制。 吉雅很听话出了书房,还没走出多远,一群女人忙问起她都听了什么话语。 挺着大肚子的沈允婻皱眉道:“杀死无数人……姐姐,老爷是不是要带兵入关杀贼啊?” 朱徽妍抱着儿子看向紧闭的书房,心下知道这句话语意味着什么,什么话语都未说,抱着襁褓儿子转身就走。 “行了,都回去吧,相公无碍。” 沈允婻有些疑惑不解,她知道,有些事情她无法得知,但朱徽妍绝对知晓所有事情。 “二姐,还是别想了,都快生了……你也不怕孩子沾染了杀伐之气。” 沈允婻抬手就要拍打取笑的刘英儿,笑骂道:“还说二姐,你自个不也跑了过来,你咋就不怕?” 刘英儿抚摸着平平肚子,眼中也多了丝母性柔和,笑道:“小旗大人是军将,英儿也是女将军,英儿的孩子自然也会是个将军,些许杀伐之气,反而增添了些威武!” “自吹自擂!” 小辣椒徐娇一阵嘟囔着嘴,看着刘英儿的肚子却有些艳羡。 一干女人在外面唠叨,刘卫民心下却犹如生死厮杀场。 “全都不当一回事……” “鼐镜!” 守在门外的朱鼐镜推门半跪于地。 “鼐镜在!” “传令河套,从今日起,鞑靼之地封关,封闭市易,无总管府旗牌者,凡入草原明人,一律为奴三百年!” “传令代王府宗室子,自今日起,代王府名下田地只种谷子,红薯、土豆不许种植,宗室损失由驸马府补偿。” “传令福王府、周王府,自今日起不再种植、收购红薯土豆,河南之外田地……一律空置舍去,其地佃户一律迁入河南皇庄安置,所属田庄自建戍堡以守,非皇庄之民一律不纳。” “传令刘家寨魏忠贤,自今日起,皇庄不再种植、收购红薯、土豆、玉米,除名下田庄、售粮与粮庄之百姓外,余者三年不售粮!钱庄借贷者,非刘家寨名下皇庄,五分利!” …… 朱鼐镜傻眼了,呆愣愣看着一脸冷淡的刘卫民。 “传军令!” “诺!” 朱鼐镜反应了过来,忙抱拳退出房门,心下却狂跳如雷。 红薯、土豆、玉米的推广很是艰难,一条鞭法是最大的阻碍,其次就是粮商有意为之,每年因推广、收购这些高产粮食,刘家寨就不知要补贴多少银钱。 道路运输,在没有火车、没有水泥道路,仅以马车拉运,产量大却价低的粮食,可能会面临更大困难,运到了大城里却不得不面对倒入路边沟里,任由坏掉窘境。 但不可否认,单独民户因此高产作物,因刘家寨每年巨额补贴而活命,可一旦这种补贴不存在了,甚至与其他粮商一同打压…… 朱鼐镜心跳如雷离去,刘卫民阴沉着脸看着巨大地图。 “都以为老子该你们、欠你们的是吧?” “都以为老子不会不管无数灾民是吧?” “都以为抢了老子的粮食、杀了老子的人,就该是天经地义是吧?” …… “你们赢了……” “你们……都去死吧!” “死了……世界……也干净了!” …… “哼!” 刘卫民阴狠冷哼,一把扫掉桌案所有信件、笔墨,京城的大明钱庄,京城破烂事情,天下的烂事……所有所有的一切,全被他一扫而空。 陕甘干旱,有了民乱苗头,一些灾民可以抢了他拳头大小的红薯,可以杀了他的人,但却连来个信告诉他一声都无,还要自个出银钱给他们…… 西安府的官吏,朝廷官员成功的激怒了他! 数百骑向南飞奔,刘卫民也出了府邸,关内的粮食收割完毕,关外的麦子也入了仓库,但收割尚未完成,还有近万顷稻谷尚未收割。 刘卫民关了自个一日,朱鼐镜的传令让魏广微一干小朝廷发觉了些许端倪,全都莫名的振奋了起来,南下军令虽看起来与关内一般粮商、家族没多大区别,各家也都是种植更加耐储存、价值更高的稻麦,同样的囤积粮食待价而沽,可小朝廷所有官吏们知道,知道军令意味着什么。 两宫娘娘得了消息,朱徽妍一干女人得了消息,没人开口反对,也无人开口阻拦,很诡异的沉默。 刘卫民自幼军抽调一万卒,连同猛如虎、马林、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毛文龙,一共两万卒,开始了长达两个月军训、整训。 司礼监掌印刘若愚、首辅兼礼部尚书魏广微、兵部侍郎孙传庭、卢象升、吏部尚书刘之坤五人来到城外巨大军营,在朱鼐镜汇报了后,五人才被放入军营,等了小半个时辰,刘卫民才一身两星元帅服掀帐入内。 五人起身齐齐抱拳。 “见过国公。” 刘卫民大步走到主位坐下。 “诸位请坐。” 魏广微拿着一沓纸张上前。 “国公,这是……这是刚刚修改了卫军、水军军装,还请国公指正。” “嗯。” 刘卫民没有多余话语,接过纸张。 “魏阁老无须多礼,请坐。” 魏广微不敢多言,心下却有些担忧,本没觉得军装有多难整,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竟然改了又改,虽然眼前低头翻阅之人从无一次骂娘,却比打他们的脸还让人难受。 刘卫民若无所觉,五人却有些忐忑不安,一张又一张被放到桌案小几上,看着有几张纸被反手夹在了最下,五人忐忑的心稍安定了些,至少不是全都放到了桌案上。 第512章 帝制?君主立宪? 一一将服装设计图看罢,仅仅只是看着设计图,就知道是学堂里的娃娃们的杰作,一边是衣物几何图形,一边是高明工匠上了色彩的衣物制成后效果图。 “这次还算不错。” 刘卫民自上衣口袋拿出金色钢笔,在桌案上一阵标注,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鼐镜,八百里传回京城,告诉魏公公,服装必须要在七月底做出来,工钱给双份!” “诺!” 刘卫民摆手,朱鼐镜退下,看着松了些口气的五人,不由一笑。 “这么紧张作甚,本国公也没怎么着你们。” 示意几人喝茶,笑道:“不过也要提醒下你们,做事就该认真一些,现在不就挺好么,一件衣物整的乱七八糟,现在的就很好,就是普通百姓照着图也能依葫芦画瓢做了出来。” 五人一阵苦笑,魏广微叹气道:“国公说的是,今后我等一定多认真一些。” 刘卫民也知道布衣店裁缝都是现场测量身高啥的,很少如他这般依照规格标准化制衣,对此他也没有太过苛责。 “军中不同于其他,制式衣物越显得精神些越好,本国公觉得……朝臣们是不是也该设计些自己衣物?” “比如,本国公身上类似的军装衣物……当然了,也不一定是照着本国公这身,可以简单些……” 刘卫民用墨水钢笔在一张纸上,随意画了张看起来跟西服有些相似服装,还整了个高高的绅士帽。 “比如这样的。” 将随意画的图递到魏广微面前,笑道:“这种服装较为干练笔挺,看着也精神,只是穿了这种衣物,今后跪拜就不怎么合适了,小朝廷……可以取消跪拜的规矩。” “啊?” 未等他人震惊开口,卢象升已经惊呼出声,刘卫民转头看向生性较为急躁的卢象升,不由一笑。 “今后的大明帝国疆土万里,自一年四季皆如夏之安南,以至整年冰封的冰州雪原,海外更是岛屿无数,大明帝国每日所理之事无数,高效、廉洁是帝国维持庞大疆域最为重要的精神基础,人干净、干练、人人为龙,帝国才会强盛持久,一些可有可无的规矩可以革除不用,君臣坐而论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世界在不断发展,一些不合时宜的改变可以自他开始,反正儿子还年幼,至于将来不满……还能跑去海外找他理论不成? 一边画着朝堂上心想的场景,想到儿子将来的郁闷,嘴角就不由泛起一阵笑意,因陕西的阴霾也消散了些,五人心下一阵无奈,隐隐的发觉了刘卫民话语对未来文人、朝臣们的巨大影响。 刘卫民将手里纸张抬起,并不是多美妙画作。 “最高的这个位子是儿子的位置,两旁稍矮座位,居东为内阁阁老,居西是司礼监大公公,下面则依照朝廷站班,环形依次就坐。” “本国公是这么想的,今后帝国肯定庞大无比,一个人终究精力有限,内阁阁臣主常务理事,司礼监主纠察不法,今后内阁需增加十三人或更多些也是可以的,非有治理两道经验以上大吏者不得入阁,国朝诸事司礼监不得插手,以内阁诸人决意为主,司礼监只以律法为重,是大明朝最高律法制定者、解释者、裁决者,内阁是朝廷最高治理者、执行者,但需向皇帝、天下负责。” “内阁首辅总理天下事务,五年一议,每一府知府皆入朝议之,七成知府认可,可再为首辅总理天下五年,但内阁首辅总理天下最多不得过十年。” “爝儿年幼,十五年后成年,也还是无治理天下的能力,就算无为而治,将治理天下权给了诸位,本国公相信诸位也当不会欺辱了我儿。” “爝儿这一代经历的事情颇多,后世子孙可能就要差了许多,没理政能力,没几十年地方任事能力,帝国疆域庞大无比,有的地方千里无人烟,有的地方则民无立椎之土,民情不同,习俗亦异之,需有治理地方经验之人方才稳妥,若整日居于内廷,眼界终究浅了些。” 一干人全傻愣愣看着挠头的刘卫民。 …… “算了,不同意就算了,有些细节还没想清楚,等想清楚了再说吧,这些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扔下图纸,刘卫民挠着头皮自顾自走出了帐篷,大明朝今后是帝制,还是君主立宪制,他也还在犹豫,帝国太大了,欲加显得成熟稳重君王重要性。 “反正还有时间,不急不急……” 他这边“不急不急、稳妥稳妥”低语,却不知道前来寻他确定皇太子册立礼仪之事的五人傻了眼,直到没了人影,几人也没想起跑出去问事儿。 “老夫觉得……国公的提议不错,军中将勇的衣物都改了,咱们是不是也与军中一般简练些?” 魏广微开口,孙传庭、卢象升、刘若愚、刘之坤四人一阵沉默。 孙传庭、卢象升毕竟太年轻,资历远不如魏广微、刘若愚,兵部尚书柴国栋病了,两人这才代之前来,他们哪里会想到听了这等惊世骇俗话语,不仅是两人没想到,刘之坤也想不到三兄会闹了这么一个幺蛾子来。 刘之坤苦笑一声,叹气道:“三兄……以三兄此时威望,换了哪一个,也绝不会相信三兄不会取而代之,可三兄就是没做下此等叛逆之事,或许……三兄自一开始就想着无为而治、君臣坐而论道吧……” “刘公公,魏阁老之言……公公以为如何?” 刘之坤资历要比孙承宗、卢象升高了许多,有地方数年治理经验,又因刘家老四特殊身份,未来极有可能是大明朝首辅,听了他话语,刘若愚眉头紧皱,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一者是对皇家的忠诚,一者心下也以为刘大驸马话语是对的,帝国太大了,一小国可以独裁,无论如何治理都无碍,可帝国太大了,稍微一个疏忽就是无数人生死。 刘若愚犹豫不决,魏广微沉默稍许,说道:“此事太过重大,既然国公尚未完全想了稳妥,我等还是将此事压在心底,莫要因此而乱了天下,毕竟……此事太过惊世骇俗。” 一干人郑重点头,他们哪里会想到,仅仅只是送一件衣服而已,竟然听了如此要命的信息,却也不得不重视无比,刘大驸马太过异类,既然开了口,心下也肯定有这样的想法。 魏广微唯恐不够稳重的卢象升将要命事情传扬了出去,一再郑重交待,卢象升就差诅咒发誓了,一再保证绝不乱说。 五人在帐内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原本需要询问的事情也被抛到了九天之外,全想着刘大驸马话语究竟会对今后的大明朝造成多大的影响。 五人出了帐篷,正见刘卫民如同一个小卒,站在一群队伍中,随着领队百户口中铁哨抬腿、重重剁地。 “嘀!” “唰!” “嘀!” “轰!” …… “嘀!” …… 看着头戴大檐帽直视前方抬臂、剁地,刘之坤心下一阵叹息。 “或许……十五年就是一个错误!” 魏广微头也不转,看着身穿二星大元帅小卒,深深叹气一声。 “国公大意了,神宗陛下囚死熹宗陛下生母……是对的,若无张氏……皇长子也不会……也不会再等十五年,大明朝……或许真的会在皇长子,会在国公手里千万代……生生不息。” “可惜了……” …… “泽厚、建斗、伯雅……你们或许真的会成为千古流传名相。” “说不好,咱家以为……或许用不了十五年。”刘若愚突然开口。 魏广微一愣,若有所觉微微点头,又是一声恼怒冷哼。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觊觎大明朝江山社稷,竟想控制朝廷……找死!” 刘之坤、孙传庭、卢象升微微点头,知道魏广微在说着什么,他们不是蠢货,能够看出江南哪些人弄出个大明钱庄意欲如何,他们可不认为那些人是刘大驸马,但刘之坤还是微微摇头。 “江南一干跳梁小丑算不得什么,估摸着大兄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仅仅只是江南织造府,他们就难以对付,织造府吞了他们老巢之地,大明钱庄就只是个无源之枯木而已,想要拔出极为容易。” “以大兄反应来看……感觉上……天下可能要乱了。” 四人一阵皱眉。 孙传庭微微点头,说道:“有些事情国公并不愿意与人说的太清楚,但是……国公下令封锁河套草原,罢去大板升城市易,显然是封锁大明人逃入草原。” 卢象升接口道:“中原人并不愿意跑去关外,更不愿意居于鞑靼之地,除非……除非是关内人真的活不下去了,今之陕西民乱伤了国公名下之人,朝廷竟然不闻不问,国公虽怒,但也可以看出,若乱,必然是陕甘先乱!” 魏广微不由一笑,双手拢在袖中,看着远处一板一眼踢腿踏步的刘大驸马,笑道:“早先年国公就有说过小冰河之事,天灾频繁之下,有些民乱在所难免。” “国公性子虽强,心地却最为良善,待民极善,只是有些人过了,心地良善,可不代表真无杀戮之心,只不过被国公强压着罢了。” 卢象升突然皱眉道:“抢了粮,还杀了人……不会是与国公有仇的龙王、吕梁山贼众吧?” 刘之坤不屑冷哼。 “愚蠢!” “这只会激起大兄怒火,西安府、朝廷如此不作为,更像是放纵贼人刻意为之,只是……刘某想不明白,他们这是为何,除了惹恼了三兄,在刘某看来毫无任何益处!” 第513章 人心思变 魏广微眉头紧皱,微微摇头,说道:“泽厚并未深入探究,刻意放纵并非毫无益处。” 见几人疑惑,又说道:“国公自入朝以来,所作所为皆有利于百姓,于百姓间民望颇大,而激怒了国公……正如国公此时下令封锁河套草原,堵塞百姓进入草原,废弃高产作物种植,封闭粮庄平抑粮价,收缩各处皇庄等等……这会让百姓由恩而仇,有利于朝廷民望提升。” 刘之坤微微点头,同意魏广微话语,可又些想不明白了。 “朝廷意欲让三兄失了民望,可三兄又因何如此?” 魏广微眉头更加紧皱,有些疑惑看向远处随哨而动帅级兵卒。 “或许……会死很多很多人……” …… 五人不再开口,只是有些疑惑,有些不解,有些猜测看向摆臂、踢腿、踏地之人。 “嘀!” “轰!” …… “立……正!” “轰!” …… “向左……转!” …… “一二一……一二一……” …… 刘卫民跟个小兵卒一般,他都如此了,自大板升城跑来的原大同卫所军卒,自奴儿干都司跑来的野人女真,自平安道过来的毛文龙所部,自山海关前来的卫所军卒……看到大元帅都老老实实的抬腿踢步,哪个心下还敢有怨言? 抬腿踢步、列队站队最是枯燥乏味,尤其是在烈日当头暴晒天气,但凡是**,那就没几个愿意的,就是站着了,心下不知如何骂娘呢,可一旦大将军、大元帅也成了小兵子,那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不仅仅是刘大驸马、刘总管、大明镇国公成了小兵子,猛如虎、马林、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大大小小将领们全成了小兵子,皇家学堂兵科教喻们反而成了训练领队。 这么多大将跟着自个训练,那还有啥埋怨的,傻愣愣练吧! 一日下来,马林、余丛升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全没了食欲。 刘卫民成了两人内务打杂的,小豆芽刘忠国成了他的勤务兵。 一桌大将抱着大海碗拼命扒拉饭食,唯独马林、余丛升两人趴在桌上喘着粗气。 “三弟,俺觉得两位老将军年岁大了,还是莫要遭了这罪吧?”刘卫山三下两下扒完了饭食,看着两老人有些不忍。 刘卫民叹气道:“大哥,军议时候你又不是没在,俺啥时候要老大人遭罪了?真是的,年老了就该服老,让年轻人扛旗就是了……” 说着还偷瞧了两个趴在桌案上的俩老头,马林还罢,他不敢有啥不满,余丛升却是大大不同,军中就这规矩,一日为长,就是成了皇帝,私下里也还是老大! 偷瞧正被余老头抓了个正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哼!” “混账小子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个小混账!打今个起,老子吹哨子!” 刘卫民自辽东时就在余老头面前口花花,到了此时那更是毫不畏惧,不由咧嘴一笑。 “反正在您老面前,俺也就是个小旗,您一个总兵愿意吹哨子就吹呗!” 余丛升放眼看过去,刘卫山、刘卫海、臭小子刘卫民、毛文龙、邢烈、小豆芽刘忠国、赵三郎、刘大胆……除了马林原本是开原总兵外,还真没一个有他这个东宁卫指挥使、总兵官大,就是马林,事实上也没他的兵多,头发雪白的老头也不由拍着马林咧嘴大笑。 “老马,你可不如老子,你瞅瞅,这一桌子,全他娘滴是老子带出的兵!” “哈哈……” 马林一脸苦笑,放眼看过去,除了毛文龙外,可不就全都是东宁卫出身的兵吗。 东宁卫的兵将是辽东保存的最为完整的一支军卒,因为种种原因,东宁卫军卒根本就不听辽东经略使、巡抚的军令,就算强令,也是应付了事,一打仗就是后撤逃跑,无论是萨尔浒、还是其他,自余丛升、刘卫民被押解入京后,东宁卫军将就不怎么听话。 随着刘卫民得到三代帝王宠信,尽管被孙承宗赶到其他边缘地,却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督师、总兵、副将、参将……千户、百户啥的一大堆! 看着东宁卫军将鼎盛,又想着自己的开原军将,心下一阵失落。 大将无数,全成了小卒,小卒的小卒再如何偷奸耍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烈阳之下。 住进了军营,一干兄弟还是住一顶帐篷,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岁月,虽脚掌磨了水泡,人却开朗了许多,就是有些小心思的毛文龙,也没了什么狗屁自立为王的心思,反而每每炫耀如何欺负高丽王叔侄俩的事情,诸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干老兄弟自辽东萨尔浒后,就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因大阅兵凑到一起,总是觉得日子很短,睡在一起闹腾的就是没完没了。 因他恼怒禁售粮食,收缩皇庄后,粮价一日飞涨一日,原本正常三五文钱一斤粮食,因禁售平抑粮价,再加上确实遭了旱灾,到了七月底,已经涨到了十五文一斤粮地步,京城盐巴更是达到了五十文一斤。 朱由检大怒四十五个执事逼迫他两百万两购买江南高价盐粮,一直压着不松口,等京城各种物资飞涨后傻眼了,硬是逼着江南商贾“低价”售卖,四十五个执事们反而不乐意了。 民心,利心,一切皆利,百姓得利就会支持,没有得利,反而损失无数,百姓就会怨恨,至于之前努力做的一切也会被刻意忘记的一干二净。 卫民报社成了人人攻击的对象,刘家寨成了所有人厌恶之地,卫民钱庄储户逐渐向大明钱庄转移,甚至于挤兑现象,各产业萧条……因刘卫民一个决定,刘家寨损失无数。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入军营,刘卫山、刘卫海两人颇为担忧,憋了好些日,最终还是提了出来。 “三弟,会不会出了大问题?” 赤裸着上身擦拭着水珠,有些不解转头看着大哥突然问出的话语,数息才明白他的意思来,却有些不怎么在意。 “信咱的,始终还是信了咱,不信终究是不信,粮价飞涨,有些是因寨子封闭售粮缘故,有些是有人一直推动粮价上涨,只因寨子一直采取平抑缘故,才压了下来。” “自南洋马六甲收购莫卧儿粮食,自柔佛、亚齐,自暹罗、东吁、真腊、占城、安南,自椰岛、马打蓝、万丹、渤泥、苏禄……每年过千万石粮食进入大明,进入北方。” 刘卫民将毛巾扔到大兄怀里,咧嘴一笑。 “人们的眼里只是盯着你的财富,财富越多,你付出的越多,越以为你该付出更多,该把你的财产都给了他们。” “贪婪无止尽,因为你的财富太多,多到可以让他们变的很富裕,却始终看不到,正因这种巨额财富压底,才让他们可以度过艰苦日子,慢慢将贫瘠日子变得更好。” “抢了你的粮食,杀了你的人,百姓无所觉,官吏无所觉,朝廷无所觉,因为这是应该的,丁点粮食,丁点损失,与每年补贴出去的钱粮相比九牛一毛。” “百姓习惯了,官吏们习惯了,朝廷也习惯了你的善良,习惯了你的软弱退避和努力付出,已经被贪婪蒙蔽了善良双眼,老天爷想要挥动手臂新陈代谢,咱还拦着干嘛?” 刘卫山、刘卫海知道陕西四县损失算不了什么,也知道他心下有股邪火,却不知道他对尝试制止陕甘爆发的大灾难所做的努力。 福王名下王庄是各亲王之最,万历帝因恼怒朝臣屡屡作对也好,因真正疼爱儿子也罢,三个亲王儿子的田地都是各亲王之最,刘卫民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了居于中原之心的福王身上。 福王府的田地位置很好,周王府的田地也极为不错,尽管也因分封的田地不足,有些是在其他地方补足的没人要的田地,但这毕竟是少数。 用河南府上好田地,福王府、周王府置换澄城、白水、郃阳、韩城四县劣质田地,成了四县最大的地主,希望可以用红薯阻止民变可能。 事实证明他失败了。 有人说,首义是澄城,因贫穷,因遭灾,因这,因那,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虚妄、借口。 他不知道是否因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造成了自己的人死伤,他知道,自己失败了,他的人死了,没人给自己一个交待,或许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只是自己的天真,但也打醒了他。 “人心思变,想变就变吧,老子推你们一把,将你们所有人全杀死,全沦为奴隶!” 刘卫民话语说的随意,刘卫山、刘卫海却一阵错愕,刘卫山皱眉道:“三弟,会不会……将来给爝儿带来些影响?” “前怕狼后怕虎的,有些时候就该心狠手辣!”余丛升背着手冷哼一声,后面还跟着个白发老跟班马林。 “就看不惯你小子想护着这个,还想保着那个鸟样,善良的护着,想乱的就让他们全都去死!” 余丛升一瞪眼。 “澄城、白水、郃阳、韩城真的很差吗?你个臭小子都收了四县七成田地,就你给佃户的待遇,老子都嫉妒、不满,让老子都没法子养活一家老小了,收的仨枣俩枣全他娘地又反手给了扒土的百姓,就这样的还他娘地造反,死了也活该!” “别跟老子说这说那的,别人家的田地不毁、不抢,偏偏抢你小子的粮,偏偏毁你的红薯田,死了也活该!” 第514章 就是要搅一搅天下 见余老头恼怒,刘卫民却微笑点头,笑道:“老大人说的是,四县位置并不是太差,不言小子田地占了四县七成,他们若真的活不下去了,其他地方的人更没法子活命,若延安,若平凉先乱、先打砸抢掠,小子还可以理解,毕竟那里是真的苦。” “抢了粮、杀了人,毁了红薯田,还他娘地谁都不理会咱,若非洛阳回报,小子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 余丛升一翻白眼,嘴里直哼哼。 “活该!” “去岁你叭叭跑到美岱召,大雪三尺你将人带回了沈辽,又是给田,又是免赋两百年,今岁各地旱灾,你咋不掏钱、不掏粮了?你若老老实实掏了钱粮,你若老老实实,给了九边因你没了银子的军卒发个千儿八百万两的,老子保证,就是乱民把西安府城抢了个底朝天,也绝无人敢抢你一粒粮!” “大恩等于大仇的道理都不懂……抢你……抢你活该!看你还不知收敛不!” 刘卫民一阵无语,挠头辩解道:“九边淘汰的老弱,都是正儿八经的戍守边关两百年卫所军卒,小子不管……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再说……再说朝廷给不给九边将士银钱与小子何干?就因为这个,就要让鞑靼始终与大明朝闹腾?” 见他还敢与自己勥,余老头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他鼻子大怒。 “你管,就你能!朝廷不管……你管,你现在咋不管了?陕西都起了民变了,抢了你的粮食、杀了你的人、毁了干旱耐活的红薯,这旱灾够厉害吧?灾民够多吧?你咋不管了?” “延安府六月飞雪,延安府被鞑靼人按在地上揍,你又是出兵,又是从河南调粮,延安府的兵帮你了没?西安府的兵帮你了没?” “能的不是你了……你别是最后一个知道人家杀了你的人、抢了你的粮啊?!” 余丛升心下恼怒窝火,六月飞雪,从河南一路前往延安府,道路不知如何艰难,余丛升对刘家寨了解还是颇多的,看着名下田地颇多,还都是些地势较好的良田,可他知道,最近两三年已经在不经意间悄然改变,河南或许不甚清楚,山东之地却是最为了解,拿良田与一些没人要的劣质田置换,虽缓慢,活了半辈子的老头却知道,眼前挠头尴尬的小子在想着什么,也知道他因何没有大肆全部置换成劣田,北方易于遭灾,手里必须有些高产田保证粮食的稳定,避免手里粮食不足而压不下去恶意哄抬的粮价。 越是知晓眼前挠头小子所作所为,越是对澄城、白水、郃阳、韩城四县发生之事恼怒。 “哼!” “想闹……让他们闹个够,不闹都不成,逼着他们闹,谁不闹就砍了谁的脑袋!” 看着余老头发火,刘卫民自己反而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了,是不是会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些。 马林见刘家三兄弟不吭声,犹豫说道:“国公还是听余总兵的吧,皇长子为了鞑靼小济农,草原有卒过万,刘部现今情况还算不错,国公又亲身坐镇沈辽之地,十万大军威慑鞑靼左翼,鞑靼如今并不能对九边军镇造成威胁,无论如何,九边军镇因国公而边缘是事实,心下不满也是有些的,除非国公、朝廷可以重新重视九边。” 刘卫民眉头不由皱起,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澄城、白水、郃阳、韩城四县之事,以国公如此仁慈待民,换了辽东诸地是万万不可能发生,有些事情……国公想阻拦也不可能,如今……已经与天灾没了太多关系。” 刘卫民、刘卫山、刘卫海三兄弟神色极其郑重,光着膀子走来的邢烈、刘忠国、毛文龙……等将也跟着郑重无比。 “主人,小豆芽觉得老大人说的是,此时已经不是银钱、粮食可以解决得了,关内或许是该放手让人乱一乱。” 毛文龙,一个本跟个不受节制一地藩王一般家伙,听了余丛升、马林、小豆芽话语,也不由点头说道:“大帅,俺觉得刘将军说的是,咱断了九边将领、军卒的银钱,也不给了朝廷银钱,再加上百姓不知恩义、不满寨子打压的商贾、士绅,就算国公付出再多,他们还是不会满意的,索性,干脆让他们去乱,让他们去闹,看谁最后谁倒霉!” 刘卫民很有些怪异看着毛文龙,还真没想到,这家伙会说了这么一通,就在毛文龙以为自己说岔了,比较稳重的刘卫山沉默良久,说道:“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挡着他们了,只是……大哥以为阅兵就莫要去了京城,也没必要吓了所有人。” 刘卫民眉头微皱,看向刘卫海。 “二哥以为呢?” 刘卫海挠头道:“俺觉得该吓吓一些人,既然咱们决定要让一些想乱的人乱一乱,咱今后也有借口砍一些人的脑袋,就不得不小心着寨子和一些产业,阅兵……吓住一些把眼睛看在咱们身上之人,俺觉得较稳妥些。” “邢烈觉得呢?” 邢烈“啪”一个立正。 “大帅怎么说,俺怎么做!” 刘卫民不由咧嘴一笑,捶了下他健硕胸口,对这个收服的第一个大将很是满意。 “管他的呢,咱兄弟就是要镇住一群混蛋,咱就是要搅一搅这个天下!” “诸位兄弟,一起喝酒,不醉不归,随兄弟一同入关!” “哈哈……” 一干光着膀子大老爷们仰天大笑,也不理会俩老头,勾肩搭背大笑远去。 余丛升很满意捋须得意,瞪了马林一眼,自顾自背着双手巡营,如今老儿最大的喜好就是背着双手,身后还要带着个老跟班巡营。 看着眼前气人老头,马林心下感慨,余家与李家有些姻亲,不管建州贼因何而兴,多多少少都与李家有些干系,正因如此,余家才因此遭受了颇多打压,朝廷调天下精锐,开原马林、陕甘杜松、南军刘无敌刘綎,以及李家子四路,根本就没将东宁卫考虑进去,如今辽东李家全成了在家弄孙的寓公,而眼前老儿虽镇守登莱,却是辽东第一将。 马林心下感慨,也只能低头跟在身后。 “总兵大人,镇国公在江南一家独大,任谁也不敢不给了国公这个面子,卜失兔一干台吉们听说已经到了京城,只是……林丹汗怎么也去了京城?难道不怕朝廷一刀砍了他?” “呵呵……” 余丛升自得一笑。 “还能如何,刘部让他难受了呗!” 马林一阵苦笑,谁也不曾想过刘部会这么恐怖,比吹气球涨的还快。 “原本看着就是个吃亏赚吆喝的买卖,谁能想到刘部会成了这般,师明公公还给他们配了火枪、手雷、小炮。” 余丛升笑道:“原本老夫也是担忧,还别说臭小子还真有些手段,竟然真的拴住了一帮鞑靼人,去岁的事情知道吧?” 马林一阵苦笑。 “去岁臭小子一人给了一两银子,大过年的还发了红包喜钱,这么一丁点银钱,呼啦啦……竟然被瓦剌欺负的不少小部族,全连窝端一并加入了刘部。” 马林点头,说道:“刘部牛羊借一还一,是个傻子都想跟着刘部,瓦剌闹腾,国公与刘部配些火枪、火炮也算不得什么,就是……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余丛升不屑说道:“阅兵后,就不算冒险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没见过道级主炮威力,只要见了,你也是不敢有异心的。” 余丛升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马林,意味不明笑道:“知道浑小子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 马林一愣。 “浑小子善统兵,但他不怎么直领军将,除了辽阳时练了三千卒,后来是净军、幼军、水师,但净军、幼军、水师却皆是他人统兵训练,除了军中规矩、制度,以及训练操典是浑小子制定的外,基本上只在学堂和刘家寨两边跑。” “浑小子最大的本事是赞画,是谋划!” “虽不统兵,却练出数万幼军,虽不造船,却拥有三百余艘两支远洋大舰,不经商,却拥有每年两倍大明朝赋税收入!” 余丛升叹气道:“所有人都以为登莱水师是最强水师,却不知大明岛、美洲同样有两支不弱与登莱水师舰队,三百艘……每一艘大舰至少都是五十门炮以上大舰,幼军最强……水军才是浑小子最强的兵器!” 余丛升不住摇头,背着双手缓步在前,嘴里一阵轻蔑叹息。 “咱们……都被这片田地捆住了手脚,算计来算计去,却不知……浑小子还真不怎么在乎这里的一切。” “三百艘大舰,两万门大小不一门炮,十万水卒,仅这些,每年需耗费多少银钱,谁……算计过,鬼知道浑小子每年收入多少……” 马林呆愣愣站着,忘记了跟随,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脑中一片空白,呆愣愣看着摇头背手渐渐走远的白发老人。 余丛升说的没错,登莱水师一分为三,大明岛、美洲各有分建船厂,大明朝人丁较多,登莱合适树木早被砍伐的差不多了,只能从辽东砍伐树木,尽管如此,同等级船只,南洋大明岛所造、美洲所造都要优于登莱所造大舰,仅仅因木材一项,辽东所用松木船只就要差了一些。 第515章 断尾减负 山东易于遭灾,仅仅一个登莱船厂每年就不知养活多少人,也培养了无数学徒船匠,入伍为水卒的也多是山东遭了灾下海之人。 刘卫民拥有海外无数岛屿,有的有土著野人,有的则是无人岛屿,需要的人手不少,每次返航时都带回大量金银财富,远洋舰队并不禁止水卒私自捎带一些值钱的稀罕物,尽管每个人都有上限定额,但还是因此富裕了无数人,有一个发了财,就会有两个、十个羡慕,一者自海外带来的稀罕物富裕了无数人,一者为山东减少了不少人丁,再加上船厂,以及船厂配套的炼铁炉子和相应的工匠作坊,都需要大量人手,山东这几年脱贫最快,也是最为支持刘家寨的地方,朝廷的任何政策,只要与刘家寨有干碍的,自官吏至百姓基本上没几人去听。 自衮州二十四县使用当地童生治理地方后,山东其余府县就很不情愿外地人跑去为官,尤其是被扣押在山海关的山东军卒,整个山东道就对朝廷爱理不理的,朝廷下放科举进士、同进士为县令,下面低级官吏基本上都是当地人,这些人全都抱团,朝廷说这样整,县令跟着点头赞同,下面甭管官吏、衙役,还是卫所军卒兵丁,全都不听你的,你能咋整?你来硬的,下面就造反,砍了人脑袋,一拍屁股,乘远洋船出海赚大钱去了,你又能咋整? 弹劾也没丝毫用处,山东又不是山西,背靠着大海,登莱水师巴不得够横的家伙全跑海外呢,正好拿来去欺负吃人的野人土著,山东也成了朝廷头疼地方,只要你老实缴纳赋税,只要不起兵作乱断了漕运,爱咋咋地。 人富了,也不在乎一亩地交个十斤八斤粮食,家没地的,不想种坑人的田地,破烂衣服往肩上一扛,赤脚背着三斤干馍馍跑去登莱,想做工的做工,想打渔打渔,不想做工就想种地,没问题,拉去海外,随意往哪一扔,种吧,爱怎么种怎么种,还不带税的那种。 山东容易遭灾,但周边府县百姓都知道,山东人肚里有油水。 山东人肚里有油水,京城人也应该有油水才对,刘家寨就在边上,有些杂七杂八活计总是发放给周边百姓,只是……京城人眉眼高了些,三文五文的根本不屑去赚,也就外城百姓和以耕种为主的皇庄佃户、周边村落愿意接些零散活计。 虽零散,可也挡不住量大、常年不断地活计,再加上每年近千个县的钱庄、货物往来,需要的随同的车夫较多,原本并不愿意被内城看上眼的小钱,长年累月积累下,外城,甚至周边村落百姓都要比内城大多数寻常百姓富裕,能拿出的银钱现款更多。 魏忠贤看了一遍粮仓,心下有些叹气,这么多存储,该赚了多少钱啊?却又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发财,听着京城百姓不满咒骂,想到自己在街面听到话语,心下就一阵恼怒。 狗腿子李永贞来回转悠,城内粮价飞涨,眼见着粮食无数却不能狠狠捞一笔,心下焦急,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公公,咱是封了粮仓,可那些混蛋却赚了老鼻子银钱,咱们要不……要不再与驸马爷商议商议?” 魏忠贤一阵叹气道:“有银钱赚,咱家又岂能不想赚了?驸马爷这是恼怒了一帮混蛋,得寸进尺的混蛋……” “哼!” “等着吧,驸马爷能把整个天下都饿死了。” “啊?” 见李永贞一脸惊愕,魏忠贤狠狠翻了一眼。 “驸马爷给,那是驸马爷心甘情愿的给,想用这种法子逼迫,抢了驸马爷的东西……驸马爷的东西是这么好抢的?当年辽东军抢了驸马爷东西,硬是让两个督师死在了建州贼手里,想不死都不成!” “这还只是抢东西,没伤了人,要不然……两个督师的命可不够消减了驸马爷心中怒气,公主炮轰山海关之事你又不是不知?!” 魏忠贤想起过往,又是一阵苦笑叹息。 “驸马爷……咱家见了第一次时,驸马爷入昭狱刚被陛下召见时,还把陛下撞了个马大哈,那时……咱家就觉得这人活不了几日,啥规矩都不懂!” “谁又能想到,打砸了千步廊,差点一刀砍杀了崔公公,硬是屁事没有!” “一步步走到如今,就是朱由检也被揍了好几回,还是啥事儿没有!” 魏忠贤苦笑道:“咱大明朝,换了哪一个敢如此,骨头渣子早就没了,可你再回头看看,驸马爷真正动手杀人的有几次?” “杨镐?” “李三才?” “熊廷弼、袁应泰?” “除了这些……没了吧?可这四人哪个不该死?又哪个不是依例国法?” 李永贞眉头紧皱,除了这几人因刘卫民而死,一个是萨尔浒,一个是巨贪,另外两个在外敌当前不顾大局,死了也是活该,除了这些还真没几人。 “公公所言甚是,驸马爷性子虽强些,却也并非完全不讲理。” “你懂啥!” 魏忠贤瞪了他一眼。 “若真说讲理,还都没驸马爷最是讲理,之所以恼怒羞辱大臣……你自个想想,有哪次是驸马爷的错?顶多也就不按照官面的规矩罢了。” “可你就莫以为,驸马爷是真的谁想欺负就可以欺负的,陛下在的时候,驸马爷往往顾着陛下的脸面,自个吃亏也不愿让陛下受损半分,那是驸马爷强压着性子,就是炅皇子登了基,有陛下骨血这层关系,驸马爷也可以退一退,可朱由检就不同了,驸马爷打一开始就厌烦不喜他!” “陕西遭了灾,抢东西没事儿,咱们死了人也没事儿,关键是没有任何说法,不仅没个说法,连让个人通知下驸马爷都无!就驸马爷性子……等着看吧,驸马爷三年内不允许咱们售粮,让漕帮不住抬高漕运费用,把物价抬得高高的,这还只是开始……就是不知会死了多少人。” 魏忠贤心下叹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有些事情能够一眼看透。 卫民粮庄不再出售粮食平抑粮价,甚至还在刻意抬高粮价,一时间各地都有诸多不满,不仅仅是内城无田居民不满,城外零散民户也有诸多不满,一直被卫民粮庄打压的粮食商贾大肆吞入非皇庄零散农户,几如卫民钱庄一般,遭灾农户回购粮食时只加一成售粮之时价格,在无数报纸、宣传打压下,无数农户纷纷与卫民粮庄解除购粮契约。 卫民粮庄损失无数,其余产业也损失很多,具体损失了多少也还没统计上来,魏忠贤却知道必然会很多,心下本能的察觉了天下很可能会出了大问题,很可能是刘卫民在为刘家寨减轻负担,仅仅只是名下皇庄,哪怕所有佃户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二十万人,仅刘家寨粮库和洛阳福王府、开封周王府粮库,足以养活所有佃户五年。 刘家寨大幅度缩水,大明钱庄以可见速度膨胀,短短时间内,银库内存放了两千两百七十万两,朱由检却无丝毫喜悦表情。 海外诸国,尤其是被西夷人夺了国土的小国,一听刘卫民要他们上供了,不用逼迫,全跑来哭诉西夷人是如何的可恶,而西夷四国同样派了人,唯恐大明朝皇帝出兵讨伐他们,福王没敢进入京城,而是跑到刘家寨里,很是担忧刘卫民恼怒,特意带了五万两银子。 南洋苏禄东王、西王、峒王三王,安南只来了福王,周王、代王、衡王、鲁王四王唯恐被朱由校扣押没敢跑来,另有渤泥王、大北年女王林氏领宋卡王、惹拉王、陶公王、高头廊王、也拉王、合艾王、八莲王,占城王、万丹大长老、马打蓝素丹王子,没了领地的室利佛逝王、井里汶王、雅加达王、淡目王、巴章王、帕查查兰王、葛都王、当代惹王、梭罗王……仅没了领地的大大小小就有上百号王、王子、公主、长老…… 真腊、东吁、暹罗、倭国,朝鲜,西夷四国等国皆派了使臣,高原几十号喇嘛,瓦剌来了使臣、很让朝廷意外的是鞑靼林丹汗、卜失兔、素囊台吉、额璘臣……几十号台吉。 其他人也就罢了,林丹汗怎么也跑来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卫民的“胆小鬼”之言激恼了这个心怀大志的草原大汗,竟然跑来了北京城。 来就来吧,关键是来了就是客,甭管是不是带了一筐花椒,还是抱着几只好看的飞鸟,都得仔仔细细好吃好喝供着。 原本刘卫民是准备在刘家寨举行大典,意思是一个城一个王,两个“王”两座城,朱由检这哪里会同意了,海上漂着的如山大舰都是大明国的,南洋一帮土包子就以为向皇帝多哭诉哭诉,如山大舰就会帮他们夺回土地,倭国、朝鲜知道的清楚些,林丹汗也清楚,但他们也不知因何考虑,也没跑去刘家寨准备好的外夷馆,除了福王和住进了城主府的乌仁图雅外,刘家寨并无其他使臣,也愈发显得刘家寨萧瑟衰败…… 萧瑟也好,衰败也罢,外城居民因刘家寨愈加与内城对立,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除了搬运运河货物外,外城基本上只在自己的东西街市上购物,根本不愿跑去购买内城死贵死贵的油盐酱醋茶。 第516章 朝廷的眼中钉 第517章 废柴 “孙老”孙之鄞邀请王九入内,王九将手中佛珠扔在小几上,不用他人招呼,自顾自从脖子后拔出折扇,一边为自己倒着茶水,一边笑道:“这日子爽啊,就是有个漕帮让人难受,唉……没法子,谁让漕帮势大呢,不想低头也不成啊。” “王九,故意膈应人是吧?河南贼可以走陆路,难道代价就少了不成?”矮胖一身横肉,看着更像“贼人”的曹彬很是不满。 听着“河南贼”三字,王九心下一阵不喜,面上却笑意盈盈,身子微微前倾盯着曹彬。 “曹大当家,被漕帮欺负了,你自个有本事就还回去!” 说着,王九身子向后依靠在椅背,手中折扇轻摇,略带轻蔑淡笑。 “还别说,漕帮还确实帮了兄弟一把,河运代价太高了,虽陆路慢了些,还别说,还就比河运节省了些银钱。” “陕西大旱起了民变,俺们河南也是遭了灾,若非漕帮,俺们的兄弟还真不知该如何了。” “你……” “欸欸~大家前来是商议今后之事的,要真想打架,那还不如与漕帮打一架来的痛快呢!” 真定府吴世勋忙伸手拉住曹彬,心下对王九也颇有些不满,作为发起人的孙老孙之鄞见一干人沉默,知道吴世勋戳痛了所有人痛点,漕帮人多财厚,就是与官府衙役硬干,抓了人也不敢如何,顶多关一夜就放了出来,官府若动了刑,县太爷横尸街头也不算稀奇,杀了人之帮众一拍屁股,自个跑到南京投案自首,在牢房里好吃好喝,来年直接前往大明岛,跑到海外发财当老爷去了。 当面硬打是不可能打得过,漕帮有枪有炮,一干人心下又愤又无奈。 孙之鄞见一干人沉默不语,长眉不由微微动了下,举起茶盏示意。 “老朽以茶代酒,先敬诸位一杯。” 一干粮商无奈,却也只能希望这位江南举足轻重的大商贾可以有解决之道,一干人举杯回应,饮下茶水。 “诸位深受漕帮之苦,吴掌柜、王掌柜及诸位北地商贾还好一些,我等江南之人就难了许多。”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北地商贾虽也走河运,但不是唯一选择,江南则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走河运,海运也不是不可以,可人家也得让你走才成,登莱水师不乐意,船只就别想靠岸。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老朽也就不用再多言,以往呢,漕帮只对丝绸、瓷器等一干贵重之物收纳较高的运输费用,收取粮食的费用反而要低于神宗陛下之时,如今不同了,救命的粮食竟然与丝绸运输价格相等,漕帮已经变了,不再是为国为民之良人,已经成了吃人不吐骨头……匪类。” “陛下对此极为不满,严令漕运总督周大人整顿河运,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儿,大家应该鼎力支持。” 众人微微点头,王九却不经意眉头微皱了下,将折扇收起,轻轻砸击手掌,咂嘴道:“不瞒诸位,王某心下极不愿走陆路运粮,他娘地慢不说,花费还多!若非无可奈何,王某哪里会愿意挣了十个,还要花出去一半子儿屁事,可……孙老,支持周督师没问题,关键是没人能压得住漕帮啊!” 目光转动,见一群阴沉着的高矮胖瘦,孙之鄞微微一笑,说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今日老朽请了诸位前来,也只是说明下朝廷的心意。” “陛下登基时日虽短,却屡屡救民于水火,堪为我朝仁君,漕运是我朝南北之血脉,朝廷也绝不会让一帮不法匪类阻塞河运,诸位同心协力,定可救京城百姓脱离水火。” “来来……” 孙之鄞又一次举杯,云里雾绕的说一大堆屁话,直到大家伙都喝了一肚子咣当,直到天色渐黑也没将了个一二三法子来,诸多东主、掌柜、员外无奈,也只能拱手一一道别,就在王九摇头晃脑准备离去时,被管家低声叫住。 孙之鄞庭院不咋滴,南人却建起北地房院,书房里摆设就大不同,入屋,王九就是一阵赞叹。 “王大当家的请坐。” 王九眉头不由一挑,神色却有些随意看向眼前老人身后屏风,笑道:“王某手里是有两个兄弟,王某自不认为会被一些大人看中,当了垫背了的吧?” 孙之鄞神色不变,也不开口说话,屏风后却传来一声低沉。 “王大当家之仁义世人皆知,虽有些不妥之为,却也是算的是为民伸张,若非如此……王大当家的也坐不了此屋之内。” 王九起身,向山水屏风抱拳深深一礼。 “大人仁慈,王九心服,河南屡遭旱涝之苦,百姓生存颇为不易,王九也就一条烂命,想着自个日子好过些,乡亲们可以好过些,若有冒犯朝廷威严,还请大人谅解!” “烂命……烂命好啊~” “呵呵……” “贪官污吏横行,民无可活,烂命不值钱,一命而换万民可活,亦换之!王大当家舍身取义,周某敬之!” 周延儒自屏风后走出,王九忙跪倒在地,低头不敢抬起。 “听闻王大当家手下有三千勇壮,不知可否助我大明朝一臂之力?” “砰砰!” 见王九“砰砰”两下,周延儒正待捋须上前搀扶…… “大人知道小的事情,也应该知道俺们只是些活不下去的老弱,只是藏在山中的乞儿。” “俺们想活,想仁慈的陛下可以救救俺们这些穷鬼,漕帮就像是趴在俺们身上的吸血鬼,俺们很想很想弄死他们,可……可他们太强大了,俺们与他们打过,真的厮杀过,可俺们打不过他们……” “砰砰!” 周延儒直起身,看着眼前“砰砰”男人,眉头紧紧皱起,他知道眼前男人叫王九,更知道他是“砀山恶虎”王虎,知道五百人袭击漕帮船队死了三百多…… “起来起来。” 周延儒还是低身虚扶,叹气道:“一群刁民已经危害到了大明朝的生死存亡,陛下绝不会继续允许此毒瘤存在,义士请起,只要心怀大以,只要诸位义士存在,正义终究战胜邪恶!” “是是,大人说的是,漕帮太过可恶,不仅仅是俺们,还有不少义士不忿漕帮之为,朝廷决意拔出我大明毒瘤,定会无数义士鼎力相助!” 王九忙点头,躬身不敢抬头直视,对于他的谦卑、敬畏,周延儒很是满意点头,一阵温言劝慰,半个时辰后,孙之鄞亲自送出孙府,再次回到书房,屋内竟然多了一人,正是皱着眉头的袁崇焕。 袁崇焕、周延儒一左一右,只是静静低头不时饮着茶水,孙之鄞小心关闭房门,弓着身子站在两人身前。 “孙老以为此人如何?” 袁崇焕眉头一抬,只是看了眼弓着身子的孙之鄞,一手持盏,一手持盖,轻轻滑动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对周延儒话语不闻不问。 孙之鄞向周延儒深深一礼,小心说道:“回总督话,小人以为王九可用,但不可重用,打打下手还成,草莽就是如此,心中少有忠义。” 周延儒微微点头,一脸笑意道:“孙老话语不错,本官也以为如此,整日呼啸山林为匪,哪有什么忠义可言,但是呢,废柴也是可以填灶里,增增火头的,尽管……没炭石耐烧。” 孙之鄞更加弯曲了些,连连点头道:“是是,大人说的是,他们能作为木柴增增火头就已经不错了,小人会尽快找些炭石的。” 见此,周延儒很满意点头:“陛下对漕帮阻着大明朝血脉很是不满,血脉打通了,大明朝才能健康,对民对诸位都有诸多好处,本官相信……诸位皆是爱国为民义士,陛下不会亏待每一位为国为民义士!” 周延儒拿出一封信件,沉默稍许,伸手递到孙之鄞面前。 “此事若成,这……就是陛下的赏赐!” 孙之鄞忙弓着身子接过,也不敢当着两位权重若山大人的面拆开去看,跪地向着皇宫方向重重叩首。 “小民叩谢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周延儒默默点头,转头看向冷脸沉默不语的袁崇焕。 “袁督师可有训话?” 袁崇焕静静低头,默默看着跪地不敢抬头白发老人数息,扶膝起身。 “刘驸马不日即来京城,这段时间不许乱来,该做生意挣钱,依然做生意挣钱,该给的运粮费用依然……缴纳!” “不许有任何事情!” “砰!” 听着毫无一丝暖意话语,孙之鄞身体微颤,想也未想重重顿首,强忍着心下恐惧,说出的话语却难以抑制颤抖。 “小人……小人记下了,绝不……绝不敢……不敢……” 袁崇焕皮靴自他身边经过,每一脚步都坚定、沉重,极有韵律节奏每一次落地,仿佛都踏在孙之鄞慌乱、激烈跳动心脏…… 几如幼军帅服,看着帅服上面四个金豆,周延儒不由一笑,扶膝起身,经过孙之鄞身边时,低身将他搀扶了起来,笑道:“只要忠心为陛下办事,任谁也动不了孙老,当然了,此时万国来朝,有些事情须稳妥,不能让一些蛮夷看了我大明朝笑话。” “是是,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小人……小人……” “呵呵……” 周延儒拍了拍他肩膀,“呵呵”微笑走出房门。 第518章 上山之虎 袁崇焕好像没一丝一毫与周延儒话语的意思,也没有等待他的意思,本是文人的他,脚步却沉稳有力,刚出了后门,就有数人打马走来,一件黑色斗篷披在身上,这让他不由眉头一皱,随即又成了一脸冷淡。 身披黑色斗篷数骑远去,一辆黑色斗篷马车无声无息停在周延儒身前。 “老爷。” 周延儒没有一句话语,径直钻入马车,嘴角却微微翘起。 “去宫中。” 赶车老奴丝毫没有说什么“日黑宫门锁闭”废话,只是抖动缰绳,“骨碌碌”行走在无一人的巷道。 该走的净军都走了,该离开的宦官、宫女,都已经离开了令人窒息皇宫,净军、御马监的离去,整个皇宫空了大半,或许“弑帝”的发生,朱由检尤为担忧宫内安全,皇宫不再由余留下来的勇士营、四卫营、锦衣卫、勋贵宫卫值守,全都换成了刚刚组建的殿前新军。 好像知道周延儒今夜要入皇宫一般,王承恩一动不动守在皇宫东侧一荒芜狗洞旁。 一阵轻动惊动了“石像”宦官,忙上前搀扶头上还顶着枯草烂叶的周延儒。 “委屈了周大人,大人也知晓,宫内毕竟有着规矩,咱家也不能轻易开启。” “公公多虑了,周某只是担忧深夜惊扰了陛下休息。” 只王承恩一人守在狗洞旁,也无灯珠之类,一边搀扶着周延儒,一边叹气道:“陛下堪称历代最勤之人,大人又怎会惊扰了陛下,大人小心脚下……” 周延儒心下叹息,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一步一踉跄走在杂草、砖石之中。 东宫依然亮着微弱烛火,朱由检正趴在桌案上,如同当年在东宫一般情景,只是做的事情已经不再相同。 门外脚步轻响,房门轻动声入耳,人影跪在地上……屋内只有研磨玉石撞击轻响,只有火烛噼啪炸响。 “东宫差了些,自皇爷爷之时,东宫有的只是衰败颓废,若无忠贞臣子时时常来,东宫……就是一座冷宫!” 朱由检“唰唰”在奏折上书写了个“准”字,随手将奏折放到一旁,另一只手已经拿了本崭新奏折,头也未抬。 “人人嘴里说着忠贞,做起事来却非如此,周爱卿……陕西的事情做的不错,不仅证明了刘三的忠贞只是个笑话,还为朕夺回了国运先机……” “不错!” 周延儒忙重重叩首。 “陛下英明神武,功在陛下运筹帷幄,臣……仅有任事之功。” 朱由检眉头微微抬起,看了眼伏地不敢抬头之人,再次低头批奏奏折。 “功就是功,过便是过,朕还是分得清楚的,你觉得……那个洪承畴如何?” 周延儒沉默数息,微微抬头,盯着地面说道:“刘驸马曾于数年前招纳过洪参议,但却被洪参议拒绝了,臣以为洪参议是可信的。” “哦?还有这件事情?” 朱由检一阵错愕,奏折上落了一滴墨汁也未曾发觉。 “确实如此,知晓此事之人甚少,与同者尚还有今之进士黎鸿业、卢象升,此二人原为刘家四子刘之坤之友,故而两人被招纳入了驸马府,成了卫党之人,而洪参议却严词拒绝了,至于……有些人言洪参议常入刘家之酒肆,臣以为……洪参议仅好吃食而已。” “常入刘家酒肆,不与他人相交,独善其身而自好,低头任事而廉,臣以为,此等之臣可托大任,而陕西之事,也足以表明,洪参议是陛下可信之人。” 朱由校微微点头,登基不足一年,已经厌恶了每每虚言应事的赵南星等人,也厌烦了施凤来等人,反而对眼前的周延儒尤为喜爱。 听着他话语,毛笔放在砚台上,轻轻捏动鼻梁,随意说道:“袁崇焕……此人如何?” 周延儒不由抬头看向双眼微闭皇帝,忙低头说道:“袁督师还是忠于陛下的……” “嗯,可刘三曾对此人有过评价,言……赞画,可!娇纵狂傲,不可任要事……你以为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刘驸马之言……对,也不对……” “何解?” “袁督师之前所做之事足以验证刘驸马之言,自近千卫所择善战之卒为殿前新军,陛下知晓刘驸马之阻,事实证明近千卫所所建殿前新军皆不可信,陛下令其前去山海关接手十万之卒,本可缓缓图之,以此而控山海关之重地,也因此人急功近利而败,关键之时,又无法阻拦住刘驸马入关,是故,臣以为……刘驸马之言有些道理。” 朱由检微微点头,周延儒又说道:“臣亦知晓当年刘驸马对袁督师之评价,与之相同者尚有方阁老之子侄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三人,臣虽觉刘驸马有自荐亲近者之意,但臣亦以为刘驸马当有公允之意,此四人皆有磨炼方有成材之语,故而刘驸马方有置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入门下监磨炼。” 朱由检就是亲身经历之人,当年尚有不服、反感之念,今之为帝,处处皆难,处处唯艰,每每细细揣摩那人之言、之行,每每都有所得,听了周延儒之语,也不由自主微微点头,心下暗自认可。 “刘驸马置三人于底,于各院行走、于军中磨炼,今又于关外理政,虽看似一跃成卫党之重臣,在臣看来,刘驸马依然是在磨炼之。” “关外地广人稀,所做之事稀少,纵使任事出了差池亦无大碍,故而……臣以为,当是刘驸马磨炼之意。” “但三人于袁督师不同,屡屡遭受耻辱,知耻而后勇,若言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三人是刘驸马搀扶着学会挪腾,而袁督师就是刘驸马手持鞭棍棒打之奔走。” 周延儒伏地说道:“袁督师今日已沉稳若经年之军将,为陛下督师……臣不担忧其才能,唯独担忧……担忧与东林人太过靠近。” “臣曾听内宫之人传闻,当年神宗陛下大行之时,刘驸马曾传授过先皇帝王之道,言一者人事之权,一者财货之权,善执掌两者之帝方为一国之帝。” 朱由检立时郑重无比,双目眨也不眨看着地上伏地之臣,王承恩却将身子微低了些,犹如当年之师明、常云。 “刘驸马生性易怒,陕西之事发生,白水、澄城、郃县、韩城四县之事后,刘驸马因怒而失民心,今日京城虽困,大明钱庄却因此获利无数,仅钱庄之财便有两千万两之多,各商贾更是获利无数。” “东林人据人事之权、财货之权,若袁督师与之亲近终非不妥,臣若有不妥之言,还请陛下恕罪。” …… 看着伏地之人许久,朱由检深深吸了口气。 “爱卿……忠贞之正臣!” “爱卿,现下……可有解决之道?” 周延儒心下一阵狂跳,不由转头看向房内。 见他如此,朱由检冷漠看向王承恩。 “都下去,十丈内不许有他人!” “诺。” 王承恩忙低头退出房门,又将房门细细关闭,转而将守在门外宦官、宫女全都远远赶开,自个站在十丈外阁廊下小心守着,看着远处透着光亮房屋,心下也不知再想着什么。 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王承恩才见到房门打开,才见到周延儒走出房门,忙小碎步快速移动上前,唯恐打扰了屋内皇帝批阅奏折,声音低沉若无。 “咱家送送大人。” 周延儒没有多言,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两人再次来到狗洞前…… …… 袁崇焕一身黑衣斗篷,当他刚领着几名亲卫回到府邸时,却被守在门外的管家告知家里来了客人,听着是谁时,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没有多余话语,通过院中小道径直回到后院,并未第一时间前往前院客厅,换了身甲胄后才大步前往厅。 朱由检很宠爱大明帝国这位冉冉升起新星,院落不仅庞大,更是奢华不下于亲王王府,一脚踏入前厅虎堂,正见身材高大的汪文言站在正厅前,细细欣赏巨大的上山虎图。 “袁某军务繁忙,不知汪大人前来,多有怠慢,还请原谅则个。” 汪文言转身,上下细细打量衣甲顶戴齐整的袁崇焕,一脸笑意却答非所问。 “驸马府前厅也有一张虎啸山岗图,原本是下山虎,所画之虎却非形瘦肚瘪之虎,先帝曾戏言,此虎非下山觅食、择人而噬之虎,而是寻觅山林领地之虎。” “后,帝赐虎卧山岗而啸之图,言刘驸马乃镇国之公,当有虎视天下不臣之威。” 汪文言又看向厅堂悬挂之图,一脸灿烂笑意。 “身强力壮之虎上山岗,意欲若何?” “自是挑战卧岗而啸之虎,以至于……取而代之,虎视天下!” 汪文言站在睥睨天下之上山健虎前,一脸笑意。 “两虎争胜,力强而胜,爪牙锋利者胜,势壮者胜,胜则……自威!” …… “何以力强,何以爪牙锋利,何以势壮?” “食饱而已。” 汪文言转身看着沉默不语之人,笑道:“袁督师以为然否?” 袁崇焕抬眼看向“鼓上骚”汪文言,知道他是东林党智囊,知道此人曾为牢头,眼范极活,没想到会说出这番话语,沉默稍许,微微点头。 “汪大人所言堪为至理,虎幼而食则长,虎长则爪牙锋利,力胜、爪牙锋利,上山而心坚,可取而代之。” “呵呵……” “哈哈……” “袁督师,此言当浮一大白!” “哈哈……” 第519章 袁崇焕的私活 汪文言“哈哈”大笑离开,在袁崇焕披甲将他送上马车后,当抱拳垂下车帘的那一刻,两人嘴角同时上扬不屑。 马车趁夜远去,袁崇焕看着马车远去不见踪影。 “人,可已离开。” 仿佛是对着无人空气低喃,管家抱拳微躬。 “还在书房等着老爷呢。” …… 袁崇焕转身走入门内,耳边轰然关门锁闭声,脸上未有一丝一毫改变,只是默默走在如同星星点点的阁廊小道,一路上,不时有宫女装女婢低头,一路缓步走在书房门外,不知在想着什么,站在门外数十息。 “格……” 房门推开,屋内坐着高矮不一披甲将,没人开口,直到他推门入屋,五人才起身站起。 “末将(小将)见过大都督!” “都坐吧。” 袁崇焕一脸淡然,径直走到案后坐下,五人抱拳各自做回座椅。 “诸位的诚意,袁某接下了,陛下对诸位也很是满意,但诸位也知,朝廷虽困难了些,十万两还是能挤出的。” 一人起身单膝抱拳跪地。 “末将代我家将军谢过大都督,只是……大都督,虽朝廷罢去了募卒之事,但大都督也知晓,九边卫所皆处于北方穷苦边地,所募军卒也是就近所募北地遭灾健壮之民。” “我等不敢质疑朝廷之政,但若真的将这些募卒放归,已经惯于了九边血腥,我家将军也担忧北地安稳,故而不顾律法、恩义赶走了些原卫所老弱,以养此强壮募卒,但……但我边地之屯田终究无法养活如此之卒,还请大都督垂怜!” 另外四人相视后,起身跪地,齐齐抱拳低头。 “请大都督垂怜!” 袁崇焕静静看着单膝跪地五人,手指轻轻点击桌面…… “梆梆……梆!” 手指一顿。 “不瞒诸位将军,此十万两还是袁某自五军都督府挤出的银钱,朝廷赋税不足,陛下与本都督也是有心无力……” “大都督,公允的说,镇国公待我等兄弟不薄,为了陛下,为了大都督,俺们昧着良心,为了陕西安稳俺们才做了此事,之前大都督说的是照常与俺们发放饷银,十万两……俺们五镇来分半年饷银……是不是不妥?” 四方脸大汉大拳紧抱,却抬头紧紧看着袁崇焕。 “末将粗鲁,若言语冒犯了大都督,俺吴十三自掌嘴巴!” 袁崇焕看着汉子数息,缓缓点头,吴十三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照着嘴巴就是一阵“啪啪”狠抽。 “啪啪……” “吴将军,陛下、本都督答应了,自然会给吴总兵该得的饷银,但将军也知,朝廷一时间确实较为困难,十万两是诸位两个月的饷银和赏赐。” “砰!” 满嘴鲜血的吴十三重重顿地。余者四人相视,也顿地叩拜。 “谢大都督赏!” …… “诸位请起。” 袁崇焕微微点头,看着无人抱拳坐回椅凳,沉默两息。 “朝廷困顿事实,却并非是因朝廷无钱,若非因某人捆住了朝廷手脚,当不至于如此,陛下与本都督对诸位将军忠心赤诚报国甚为满意,但被捆住的绳索依然还在,本都督想请诸位可以帮一个忙,一件……私活。” 五人一阵皱眉,相视后,另外四人最后全看向吴十三郎,气的满嘴红肿鲜血的他心下暗骂不止,无可奈何还是起身抱拳。 “十三郎贱命一条,若大都督需要,十三郎绝不二话!” 袁崇焕微微点头,自顾自倒了杯酒水,示意吴十三郎上前,见高大汉子一口饮下,又示意他坐下。 “说是私活,也是件交易。” 五人一愣。 “运河的事情诸位也应知晓,每年往来货物价值数百万两,因种种缘故而落入一群无赖氓流之手,若诸位可做了此事,帮袁某夺了河运,袁某可与诸位三成之利。” “大都督,河运……是国公的,此事……会不会激恼了国公啊?” 袁崇焕看向身材较矮却腰圆膀阔的孙彪,淡淡点头,就在几人一脸紧张无措时…… “恼怒肯定会恼怒的,陕甘四县发生了的事情不也恼怒了?刘家寨不再售粮与民,京城粮价一日高过一日,诸位当是知晓,却也仅次而已。” “再说,恼怒也不会恼怒到了诸位头上,镇国公若真的动刀杀人,也只会些流民、山民乱匪,与尔等无关。” 五人一听,又是陕西四县戏码,也不由松弛了下来,漕帮原本只是些搬运苦力组成的松散帮会,里面乱七八糟的跟春秋战国似的,虽大的说是漕帮,毕竟都是靠河运搬运吃饭的苦力,里面各自为政的大小数百个帮派,也就刘卫民凭借着谁都惹不起的权势,这才将漕帮捏在了一起。 原本谁也看不上,后来却让所有人都畏惧,但混混就是混混,披甲的五人还真没将之放在了眼里,听着袁崇焕再做一次陕甘四县之事,也放了下心来。 …… 八月的关外已经阴冷的快要下了大雪,最后一批粮食也收入了库中,沈允婻好像是个张开了屁股的孔雀,唯恐他看不到自己怀里的儿子,“三郎”朱慈煊出生极为顺利,甚至比老二出生还要顺利,等他刚得了消息,还没等他拔腿就跑时,儿子就落了地。 有了儿子,有了护身符的女人极为高傲,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本账册来到书房,看到他身边趴着个小脑袋,怀里还抱着一个,一边翻阅关内送过来的报纸,一边嘟囔着嘴来到跟前,将儿子往他怀里一塞,刘卫民忙手忙脚乱接过,鼻孔直冒粗气。 “你个混账女人,又耍什么疯?” 沈允婻刚想张嘴说“偏心”,眼睛不由落在趴在桌案上的俩纯粹漆黑上,话语登时变成了…… “煊儿太沉,本郡主胳膊都酸肿了!” 看着混账女人似模似样捏着手臂,苦着的脸的光洁下巴一阵无语。 “老子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一手抱着一个襁褓,翻看报纸也不能,至于混账女人扔在面前的账册,他连理会的欲望都无。 “儿子,帮爹爹翻报纸。” 幸好还有儿子小副官在旁,爹爹大将军开口,小副官极为尽责尽职,忙站在宽大椅凳上小手翻动颇大的报纸,就是年岁小了些,颇为有些费劲。 估摸着混账女人觉得在长子面前做的有些过火了,忙将报纸给他翻开,嘴里还不满到:“你这是滥用童工、欺负爝儿!” 刘卫民差点没被混账女人噎死,也不搭理她。 “东林报纸?大老爷,你怎么看起了东林党的报纸来了?” “你……故意气老子,气了老子,又故意没话找话,打一巴掌再给个糖豆,准备将老子当儿子养咋滴?奶水够喂养俩儿子的吗?” 刘卫民一翻白眼,沈允婻老脸通红,又忍不住拍打他一下,却也不再招惹他。 “哼!明知故问,明明知晓知己知彼,还装的跟个跟小白似的,今年的粮食一共收了多少?” “连同百姓、卫所,今年一共耕种了两千万亩田,从百姓手里、卫所收购的,和咱们自己耕种收获的,大概……四千万石粮。” 脑中大概估算了下,原本辽东本有之军民,随他前来的幼军、百姓,再加上九边迁过来的,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原本建州贼未作乱之时辽东之汉民数。 三十万汉民,一人合五十亩,也当有一千五百万亩,事实上耕种的田地要远大于这个数字。 沈辽等地极为适合耕种,田地一直就未荒废过,只是因为人丁、耕种机械和其他杂七杂八原因,这才导致开发并不彻底,一旦真正开发了,养活两三百万人都无任何问题。 五刀犁和相应大型耕种机械运用,一人耕种一两百亩,沈辽开发,以北的哈尔滨城的开发,收获四千万石粮食都有些少了。 刘卫民一左一右抱着俩捆着的襁褓,一左一右亲吻了一下,四岁的长子不乐意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山,抱着他大脑袋很是“啃”了一口才作罢。 看着他亲吻了儿子,沈允婻很是满意,说道:“关内粮价并未因秋收而落,咱们收购的粮食价格偏低了些,自美岱召前来的数万卫所老弱还好些,大半粮食卖与了咱们,广宁、山海关的军户收购较少些,好像……好像有私运的念头。” 刘卫民微微点头,辽东人与关内封闭的村落不同,关外生活更加苦一些,百姓性子彪悍,眼范也活,同时乡土观念又特重,很可能也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大明朝养了个忘恩负义的“儿子”缘故,朝廷一些颇有见识大臣才认为,只有外军才能对抗建州贼,而不是辽东本地人能对付建州贼。 对生活这里的人性子有些了解,对沈允婻的话语不怎么奇怪,脸上不可置否看着报纸。 “关内说是遭灾,其实没这么严重,是人为造成的恐慌,现在粮价高居不下,估摸着……也就一两个月内,粮价就会回落,甚至可能会低了咱们的收购价格也不一定。” 沈允婻尤为小心肚里的孩子,这段时间只在屋里躲着,有些事情知道些,大多数还是不怎么清楚,有些疑惑不解。 “人为……老爷是说刘家寨吗?” 刘卫民不由翻了一下白眼。 “有咱家的原因,但也只是推了一把,有无咱家参与,粮价都会上升,除非是粮庄对粮价进行打压。” 第520章 事实的隐形执政党 长子朱慈爝硬挤坐到怀里,迫使着他不得不双腿微微岔开,身子往后靠了靠,以便儿子可以坐到怀里。 “从魏公公送来的信件可以看出,大明钱庄四十五家商贾们心下是极为焦虑不安的,一方面你在江南煽风点火,一些较为持重商贾、走海经商商贾断绝了与这些人的生意往来,四十五家,包括你沈家在内,都是以盐巴为重的商贾……” 刘卫民有些怪异看着丰韵了不少的沈妖精,笑道:“你倒是够狠,自家都不放过,海外盐巴入境,江南盐巴价格被你打到了谷底,前几日,几个四川籍娃娃拿着信件前来,希望你可以放过四川的盐耗子呢。” 沈允婻与刘卫民的关系很奇怪,两人不像夫妻,反而……更类似情妇,成熟而精明,有些事情刘卫民会犹豫不决,而这个女人却比他狠,做起事来六亲不认。 或许看着三个孩子在他怀里,感觉挺难受的,一屁股坐在书案上,从他怀里将儿子抱了出来,很是一阵“嘟嘟”逗弄。 “你没自幼在大家族里生活过,哪里知晓大家族里的残忍、冷漠,沈家不在乎我们娘俩在驸马府的地位,在你心里的重量,凭什么要俺们娘俩为他们受了这个委屈?” 刘卫民一只手脱离了束缚,将她皱起的衣摆向下扯了扯,却很是翻了个白眼。 “好像老子真的给了你们娘俩气受一般……不过呢,你的反击很凑效,一面这些商贾后路被堵,一面还要承受朱由检不断抽调钱庄里的资金带来的巨大风险。” “两相挤兑下,大明钱庄承受了巨大压力,四十五家内部已有诸多不满,因此,他们需要另开财源。” “大明钱庄开设之始,为了打开局面而弄出诸多报社,他们好像尝到了以报社而掌控舆论话语权带来的好处,以天下遭灾之事强迫着朱由检对一些府县免税,甚至拨付银钱赈灾。” 沈允婻一时间没能想明白他的话语,有些不解看着他。 见她如此,刘卫民一阵摇头。 “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你不会真的要傻三年吧?不会真的以为大明江山处处卖儿鬻女、处处易子而食吧?” “不错,大明朝今岁是遭了些干旱,山东、河南、河北各处减了产,估摸……夏粮减产两成至三成,秋粮减产差不多三成,但是……这些地方都是咱家原本尤为注重之地,皇庄、王庄也多在这些地方,以粮、以实物向钱庄纳税,钱庄以钱粮代为向朝廷纳银,实质上山东、河北、河南无数百姓家中是积攒了些粮食的,别说减产两三成,就是减产七成,维持一年食用并无大碍,看似缺粮,实质上并非真的缺粮,真正缺粮的是陕西,陕西才是真的遭了旱灾,减产在六成以上。” “咱家虽在白水、澄城、郃阳、韩城四县存了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陕西距离最远,咱家之前与各王府的关系你是知道的,用福王府王庄与秦王、晋王置换的时间较晚一些。” “四县存储还是自河南调运过去的,还未达到辐射整个陕西的条件,与大同代王府差不多。” “原本……” 刘卫民一阵叹息苦笑。 “原本我是想着,河套草原土地肥沃,也最为适合土豆种植,大同府产粮不足以辐射整个山西境地,但有河套草原的土豆,以此为基,以大同为锋,自北向南辐射整个山西,就算山西遭了灾,也不至于出现较大的动荡。” “陕西也差不多,陕西最大的根基是西安府,但西安府的肥沃土地咱们根本插不上手,只能自后方,自河南……以河南为基,以四县推广山地红薯为前沿,河南遭灾则以山东为基,山东遭灾则以海外之粮,以海外囤积在登莱之粮为基。” “因登莱海外获取诸多利益,数年来,山东百姓很愿意出海冒险求财,事实上,山东之丁是在不断减少、不断富裕的,人丁减少,土地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要轻了许多,就可以拿出更多粮食救助易于遭灾之地,更何况,咱们们年还要从南洋收购大量粮食,山东若灾则以海外粮食为基,而河北则以辽东广阔土地为基。” “陕西以河南为基,山西以河套为基,河南以山东为基,山东以海外之粮为基,河北以辽东为基……” “逐步就近后移,一节节救助,或联合救助,山西未灾,河南未灾,仅陕甘,则以河套、河南一北一南救助,就算两个道同时遭灾,就算不能全部救下,至少可以保证绝大多数人活命,不至于乱了天下根基。” 沈允婻一直主持南方,并不怎么过问北方之事,骤然听闻了他的话语、想法,眼中愈加怪异,仔细想想后,竟然发觉若真给了他几年,还真让他整成了大明朝的救灾体系、粮食供应体系,主持江南的她很清楚每年自海外运入多少钱粮,知晓每年驸马府花费在粮食上面多少银钱。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别看早先年皇爷爷给咱家的皇庄都在河北,刘家寨也在河北,可咱家最大影响力却在山东,河北、河南……看着影响颇大,可仅仅只是因咱家稍微收缩了下,影响力几乎被朝廷打到了谷底,由此可见一般。陕甘刚刚伸出触角就被斩断了,此种之事不提也罢,反倒是山东,像是毫无一丝影响,反而有与朝廷对抗的意味,天下不乱则罢,若乱,最稳的地方就该是山东了。” “山东、河南、河北、山西其实并没有朝廷想象中那样,并未遭了无法度过的灾害,百姓家中也还是有些余粮的,之所以造成如今的粮价节节攀升,主要是朝廷报纸缘故,一遍遍告诉百姓这里人人易子而食,那里饿殍遍野,引起了整个北方百姓心理恐慌,这才造成百姓囤积夏粮秋粮而不愿出售,造成北方各城粮食居高不下,刘家寨不卖粮只是加剧了民间恐慌,恐慌过后,粮价也就会回落。” 越说,沈允婻越有些糊涂了,不解皱眉道:“可这为什么啊?明明与咱家无关,为何还要弄的一身泥,本来咱家受了委屈,朝廷是失分的,今日却让咱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听说孟老都有些不满了。” 因刘卫民造成触发了这场危机,衮州的孟家也出现了不满言语,孟老来了信件询问,他在信中稍微将这番话语提点了些,至于为何引发这场危机,甚至还加重了危机原因则没提,有些事情他不愿太过谈及。 听着她问起,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长子,叹气一声。 “这场危机咱家完全可以按下去,甚至可以再得些民间威望,可你要知道一个事实,大舅哥已经不在了,爝儿也不是大明朝皇帝。” “大舅哥时,咱家和陛下算是执政党,尽管咱家从未直接参与过朝政,但咱家以金银、粮食,以幼军,事实上咱家一直都在隐形影响着大明朝政,一直与大舅哥都是大明朝堂上的执政党。” “大舅哥在时,咱家是执政党,张嫣、朱由检、东林党、五党、魏党,以及杂七杂八之人只能算是在野党,在野党要想登位,就只有扳倒执政党,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扯咱家和陛下的后腿。”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大舅哥不在了,爝儿尚未登位,看着咱家离开了京城,看着朱由检和东林党成了执政党,但咱家的财富、功勋还在,军中影响力还在,优势依然还在,事实上咱家依然还是阴影中的执政党,他们依然还是在野党,哪怕朱由检成了大明朝的皇帝,哪怕东林党再次成为朝廷阁老、六部大员,与大舅哥在位之时并无本质区别,他们依然还是在野党。” “可这问题就来了,皇帝、朝廷依然还是在野党,他们捣蛋的本质就不会有丝毫改变,又因为咱家已经压住了鞑靼和干掉了建州贼,无形中触动了北方长城沿线的九边军镇利益,他们也成了捣蛋的一员,另外还有诸多不满咱家的商贾们。” “所有人都给你捣蛋,再加上皇帝这个大义名分,想要保住所有遭灾的百姓……这是妄想,无论多少投入都不可能,反而会让这些人以此要挟,没有灾难,他们也会想法设法,硬生生给你制造无数灾难出来,会绑架无数人命要挟,硬生生将咱家拖垮、拖死!” 沈允婻终于明白了,心下愈加气愤恼怒,恨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死吧,老爷……要不……要不咱家去江南,去南京吧?!” “他们想死,咱家占了江南,斩断江南与江北的联系,让他们使劲闹腾,不闹腾,咱家逼着他们闹腾!” “南京?” 刘卫民一愣,低头看向怀里已经熟睡了的孩子,心下很是犹豫,最后还是微微摇头。 “爝儿若要入主南京,势必要用水师入江南腹心威慑,事实上,咱们就已经背弃了契约,已经成了叛逆,未来不知会有何种变化,变数太多,可能会对草原和海外都有诸多影响,咱家的根基是海外,一动不如一静,不日爝儿就要入京册封为太子,当先确定一个名分为要。” “大明朝旧有的力量要摧毁,今后海外收购粮食不入大明本土,只囤积在小琉球、登莱、辽东。” “咱家该收缩收缩,只保住自己人,想乱的人就让他们乱,其余的,死活与咱们无关,当先静观天下局势,适时时可以顺势推一把亦不一定。” “各皇庄建堡垒寨子,训练寨子里青壮并配备武器,别人不动咱的人,哪怕破了京城咱家也不予理会,若谁动了咱家,咱就要砍谁的脑袋,追杀到天边,哪怕朝廷军队!” 第521章 东西两路贼首(上) 自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近十年,十年努力成了眼前情景,有些事情可控,有些事没法子预测,身居高位容易,始终居于高位却困难无比,谁也无法揣测人心究竟是个什么。 沈允婻的提议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他不敢轻易冒险,有时他都考虑是不是远离大明朝,跑去海外待上数年。 他知道自己走不脱,孩子年纪小,鞑靼需要有人看着,大明朝的走向需要第一时间了解……诸多事情捆着他动弹不得,发觉关内有绑架他意图后,第一时间内果断断尾求生,只保留自己紧要处。 过了十五,刘卫民、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余丛升、马林、猛如虎……大小近百大将,两万军卒,两宫娘娘,一干媳妇们,司礼监、内阁、六部……官员们,浩浩荡荡自辽阳入关,为了保证绝对安全,五万幼军放弃了冬日伐木,五万幼军屯兵山海关,一副随时杀入关内之姿,一时间京城内外紧张莫名。 天空阴沉,小雪飘飘荡荡,地上已经铺上一层白色地毯,数十衣衫褴褛出现在长城外,最后又不得不返回到长城下,近千蒙骑远远看着长城上站着的明军,双方眼里只是彼此对方,长城下数十褴褛汉民哭喊着叫关,无人哪怕动上一眼。 “大人,刘驸马好像是认真的,已经令鞑靼封锁了所有道路,就算咱们的人进入了草原,也会被押着送了回来,如此之时无粮出关,人只有死路一条。” “兄长,俺觉得……逼迫鞑靼攻城不怎么现实,白水、澄城、郃阳、韩城四县发生了如此之事,刘驸马都忍住了,要用鞑靼入关,早就入关了,不可能以几个逃难之人攻打咱们的,可若是咱们出关……咱们死了也是白死,朝廷不会因为咱们出关被杀而支付赏银的。” 听着自己三弟话语,延绥镇总兵吴自勉一阵头疼,前前后后已经有数千灾民出关试探,希望可以与去岁一般,但自四县之事后,已经不再是大明朝长城一线边军封关了,而是鞑靼封锁了边关,大同、宣府、蓟镇一线更是封闭了市易,鞑靼市易转为辽东,两个月来,不仅陕甘各卫所难受,大同府、宣府、蓟镇更是怨言冲天,九边军镇皆是依托长城要地而建,而这种要地皆为山岭难行之地,粮食自足都不能,全靠后方支持。有了市易,饷银不足可以用市易来弥补,断绝市易,鞑靼不愿意,九边军卒同样也不乐意。 九边市易断了,刘卫民封闭了鞑靼右翼三部与九边市易,转而为开原、铁岭、沈阳、朵颜三部、以及广宁等处市易,自江南海运入辽东湾,刘家寨的产出直接自北京城北上入山海关。 卜失兔、素囊不满,林丹汗对此却极为欢喜,卜失兔、素囊带着人跑去北京城,希望可以重开大同市易,或许因为不满,一干台吉住进了北京城而不是刘家寨,林丹汗不知是何原因,按理说是应该住进寨子的,事实却相反。 市易封闭,所有人都难受,刘卫民却极为强势,刘部万骑沿着长城封锁边关,站在城头的吴自勉看着鞑靼人准备野外搭建帐篷,一副不将城门下明人活活饿死、冻死不罢休架势,心下一叹,这种事情已经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不反抗,老老实实返回关内还罢,若发现出关之人手持刀兵,直接动手砍人脑袋,将死尸拖到长城下不管不问。 “开关,让人入关。”吴自勉叹气一声。 “诺!” 一将领命。 吴自?皱眉道:“兄长,俺觉得……或许……或许咱们不该掺和朝廷与刘驸马之事,一年来,军中已多有不满,恐有祸事啊~” 吴自勉眉头紧皱,不悦说道:“朝廷欲要裁撤军卒,我等能如何?本就是穷困之地,自养尚且不足,朝廷若不与饷银,我等兄弟只能喝西北风。” 看着远处刘字大旗,看着风雪中飘荡的灰色狼旗…… “兄长,俺觉得……” “没什么觉得不觉得,刘驸马已经表明了态度,以鞑靼逼迫陛下已不可能,除非……除非……” 吴自勉想到杀死那人,最后还是无奈摇头。 “选些人一同入京,一定要稳妥些的,绝不能牵扯到了咱们身上。” 看着衣衫褴褛百姓争先恐后入关,皱着眉头看向两里外鞑靼…… “没有外贼……” “内贼……” 声音喃喃,正要离去的吴自?脚步猛然一顿,心下掀起万丈骇浪…… 雪花簌簌,越来越大,衣衫褴褛的老者无神看向天空阴沉,嘴里喃喃着没人听的清话语,关口大开,绝望的大门闪开一道缝隙,下一刻,稍露希望之火双眼中再次被绝望笼罩。 “滚吧!” 军卒皮鞭扬起,碎布随风远去,一群老弱再次出现在城外,白茫茫,只剩下寒风呜咽,只剩下漫天飞雪…… “阿翁……咱们……咱们还能……还能去哪里啊?” 哆哆嗦嗦抱着双臂的半大娃娃一脸绝望,没人回答,每张一次嘴都是一次生命的流逝。 “去……去哪……” 白茫茫的世界还能去了哪里?老人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为何成了孤魂野鬼,为何出了长城,迎来的却是冷漠无情,为何没有人给自己汤水、暖衣,为何没人前来迎接? 人群只能向南,长城上守卒没有给他们哪怕一片破布,一粒粮食,只能相互拥抱着向南,不时会有栽倒再也爬不起来,成了雪地中赤裸裸尸体,成了他人嘴里仅有的活下去的希望。 榆林、延綏、宁夏、兰州……陕甘边关皆有零散百姓出关,最后或是被猛骑,或是牧民驱赶着回到各卫所关隘,或活活冻死、饿死在长城下,或是无奈入关茫然南下。 …… 光头汉子挑着担子,身后紧跟着花布棉袄妇人,花布棉袄上好像已经不知缝补了多少回,淡红色的梅花图纹几乎全被青黑色碎布掩盖了严实。 光头男人没有胡须,像是特意刮了干净,尽管很疲惫,脚步却不愿停歇半步,没有回头理会后妇人是否能跟的上,只低头行走在无一人身影的韩城街道。 急匆匆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下来,在摇摆的“咣当咣当”声的残破铁牌前停下。 “七郎……” 妇人脚下一阵打滑摔倒,忙又从地上爬起。 汉子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店铺外破碎的“刘……二”残破铁牌。 妇人见他盯着铁牌较大的“刘”字,知道他心下在想着什么,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无声叹息。 光头邢七没有多言,默默扛着担子推开店铺外厚重的残破幄布,或坐或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全都停住低语转头。 没有熟悉的小二热情,只有警惕、冷漠,狼一样的贪婪。 …… “小子,有五香豆没?” 一声疏懒令人不喜嘟囔从角落里传入众人耳中,邢七没有转头去看角落里不喜老头。 “五分银,一碟,童叟不欺。” “咣当!” 钢铁利爪砸在桌案上,梁老头很是不满嘟囔着邢七的贪婪。 “娘地,京城三五文的东西,到了你小子手里就成了五十文,奸商小子,有没有北国?” 梁老头瞪着牛眼,数息不冷不淡话语才传入众人耳中。 “五钱银子,一角壶,童叟不欺。” …… 屋内一阵沉默,梁老头咂巴着嘴唇,脸上一阵肉疼扭曲。 “娘地,奸商!” 邢七没有理会任何人,扛着挑子走向角落…… “唰!” 大背刀伸出,没了一只耳朵的汉子翻着大半白色眼珠。 “兄弟,北国……有?” 或斜躺桌案,或一只脚踩在长凳托着下巴,或竹筷一上一下,男女老少,也不知是何种表情,或笑或哧…… 邢七只是一手扶着扁担,一手低垂。 “五钱银子,一角壶,童叟不欺。” …… “呵呵……” “兄弟,这个……值不值五分银子?” 大背刀在面前微微晃动。 “不值。” 大脚瞬间踢出。 “砰!” 骨裂破碎声让所有人猛然站起。不等一只耳挣扎站起…… “噗!” 柳叶绣刀闪过,妇人若无所觉,只是低着身子从人头缓缓滑落的尸体上翻动,毫不在意喷吐的鲜血染红了手掌,从破旧皮袄怀里掏出几张绿色龙票,看着上面数字,一阵冷漠摇头。 “亏了。” 邢七不理会妇人,依然挑着担子…… “兄弟,不给个交待么?” 十余个汉子推开人群手按腰刀上前,梁老头只是微笑不语,一旁的四尺童子有些皱眉不悦。 “老张飞,人多欺负人少么?” 随着童子话语,角落里呼啦啦站起一二十老少。 老张飞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一脚踩在椅登上的童子。 “孙矮子,你狗眼瞎了么?老子的兄弟不过是开句玩笑……” “打住!” 童子砰的一声将短刃叉在桌案上,冷眼看向屋内抱臂老老少少。 “玩笑?白眼阎王开玩笑?这话从你老张飞嘴里说了出来,还真有些让孙某扛不住了。” “孙矮子,你他娘地想打架吗?!” “砰!” “咋了?老子打不得吗?” 老张飞身后冲出一汉子,童子猛然一砸桌案,气势更凶。 就在双方拔刀要大战一场时,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一群黑衣汉子。 “住手。” 第522章 东西两路贼首(中) 黑衣人出现,过百人齐齐抱拳拱手。 “老张飞,可否给某个颜面?” 老张飞眉头一皱,抱拳道:“大当家开了口,俺老张不敢不从,只是,白眼阎王无缘无故被人砍杀,兄弟不能不讨要个说法。” 一屋人微微点头,都是混江湖的,自己兄弟被杀了,若不讨个说法,今后谁还愿意跟随? 邢七默默放下担子木箱,双手低垂,一脸冷淡默默走向老张飞,二楼黑衣人不由一愣。 “找死——” 赤裸了半边身子的汉子猛然冲出,双手紧握利刃冲出。 “唰——” 似猎豹冲出,临近之时,身躯扭动,自上斜劈而下,邢七身躯瞬间向后侧闪,闪光从鼻尖划过。 “不好!” 老张飞大惊,正要上前…… “砰、砰!” “喝——” “轰——” 侧撞、右膝重击,双手紧紧扣住手臂,未等老张飞抬步,黑影已经向自己砸来,忙不迭后退数步,待要上前,地上已经多了个口喷鲜血之人…… 二楼一干黑衣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百十人默默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不能汉子。 “啪啪……” “老子遇到三合将马疯子,也难以接下连环三刀,没想到这位兄弟这么勇猛,一招……” 同是光头汉子,手扶着戒杖站起,看向络腮胡子的老张飞,笑道:“老张,和尚请你喝酒,北国!” “啪!” 一道亮光闪现,大手顺手接住。 “一两花银。” 妇人没有二话,忙打开担子挑着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两壶酒水,一脸笑意。 “客官,两壶北国。” 梁老头看着妇人手里角壶,气不打一处来。 “奸商,大大奸商!” 听着梁老头话语,一屋人全都大翻白眼,若非这该死的老头,也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儿,邢七依然冷着脸,毫不在意背后露出的巨大破绽,弯身细细将木箱关好,又将担子扛在肩上,一手稳稳扶着扁担,一手静静低垂。 “好酒!” 光头汉子将一角壶扔向老张飞,嘴里啧啧称奇。 “早就听说过北国之烈,上次咬牙喝了一次,如今方才发觉,原来上次是掺了他娘地水的北国,下次再见那人,和尚手撕了他!” “哈哈……” 老张飞接过角壶,冷冷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背影,眉头却不经意皱起,“三合将”马疯子,一劈一斩一撩,仅仅只有三招,军中最为普通的三招,无任何花招,但真正能抵挡马疯子迅疾、狠厉三招,整个楼内也无几人,却没料到,一个看着跟个乡间挑货郎的小子,只一招…… “五香豆,五分银。” “钱钱钱……就他娘地知道钱!” “优惠些!” …… “五香豆,五分银,童叟不欺。” “啪!” 梁老头气息粗重,重重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皱皱巴巴一张绿色龙票出现在桌案上。 “五十文整。” 梁老头脸腮鼓鼓,气哼哼道:“娘地,给老头子整份馕饼羊杂。” “三分银。” “没有!问你家小姐讨要!” 一群人,包括光头汉子、老张飞,二楼一群黑衣人、百十老少妇孺,全盯着屡屡口出不逊的讨厌老头。 邢七眉头紧皱,一直低头不语的斗笠女微微抬头。 “大家都饿着呢,弄一份吧。” …… “嗯。” 邢七不理会梁老头,却尤为在意斗笠女话语,默默打开木箱,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知他的木箱是如何摆放的,不仅里面有锅碗瓢勺,连木炭、炉子都是一应俱全。 所有人全有些傻愣看着邢七摆弄着炉子,不一会就冒起了烟气,妇人忙从怀里拿出一只牛皮水囊,喉结不由蠕动了下。 “乖乖,小子,还缺不缺人手,老头子跟着你卖馕饼汤水算了,这玩意都有?咋弄来的?” 看着邢七从木箱里拿出两罐羊肉罐头,眼珠子都凸了起来,更多人不由站起身来。 “小七,能不能弄些粮食?” 众人身体一顿,二楼黑衣人手掌一紧,全看向戴着斗笠女子。 “小姐想要多少?” 斗笠女沉默片刻,叹气道:“山里没粮了,六十七人要活命。” “一百五十石,一百二十两银子。”邢七默默将罐头刮了干净放入锅中,梁老头忙抢过空空的铁盒,大怒。 “混账小子,你他娘地也给老头子留下丁点啊!” 斗笠女默默从怀里拿出一沓红票,默默推到低头搅拌微微冒着热气汤水的邢七眼前。 “寨子穷了些,只有九十七两银钱。” …… “嗯。” 邢七从木箱中拿出几张生硬的能把牙齿崩掉的馕饼,一点点撕碎扔入四方四正铁锅中,语气淡然。 光头汉子犹豫着抬头看向二楼,见低头的黑衣汉子点头,扔掉手中戒杖,大步上前。 “花和尚吕四,兄弟,可否卖与我等五百石粮食?” …… 一块又一块碎末扔入锅里,空气中飘荡着的浓郁香气让所有人喉结蠕动,老梁头可不管光头汉子在没在眼前,忙拿着铁皮盒子,大手伸出就去抢妇人手里的木勺,一旁的矮胖女很是不满,站起压住伸出的大手。 “五百石粮食,六百两银子。” 邢七依然低着头颅,毫不在意光头吕四阴沉着脸,拍了下紧握着木勺的大手,梁老头气哼哼瞪了眼矮胖女,恨恨坐下别过头,大手却松开了木勺。 “兄弟,一百五十石粮食,你要价一百二十两,哥哥要买五百石,不优惠也就罢了,怎么反而坐地起价了?” 微微眯起双眼躲避眼前烟气,邢七一边搅动铁锅里汤水,拿起斗笠女面前熟悉的劣质瓷碗,翻看了下自己颇为熟悉瓷碗,嘴里叹息一声。 “还好,你们没把店里瓷碗也砸了粉碎,要不然,小七只能用铁罐头给小姐盛些饭食了。” “白水、澄县、郃阳、韩城四县,粮食抢了也就抢了,刘家寨不在乎这点损失,又何必将人也杀了。” “兄弟,你是刘家寨的人?”老张飞大步上前,十余大汉上前,童子身后十余人猛然站起,冷冷看着老张飞。 邢七将汤水放到斗笠女身前,从衣兜里掏出个小铁罐,手掌微微抖动。 “很难得的好东西。” 梁老头鼻子连连深呼吸,更是一脸惊愕。 “小子,这玩意你也能弄到?老头子跟着你混得了,老头子吃的不多!” 邢七不愿搭理梁老头,又低身在木箱中一阵翻腾,从里面拽出半截葱来,丝毫不在意背后冷意。 “小姐是小姐,你是你,若不满,西安也并非无粮,诸位购买些就是了。” “这位兄弟既然是刘家寨之人……” 花和尚吕四刚要开口,梁老头一瞪眼,手上却不停,一把抢过邢七手里木勺,一边往自己手里铁皮罐头盒里扒拉汤食,一边冷哼。 “花和尚,别他娘地叽叽歪歪,哪个是刘家寨之人?臭小子若成了刘家寨的人,老头子早他娘地吃香喝辣得了,娘地……净他娘地坑人玩意,杀了人……都他娘地跟着喝西北风!” …… “呼呼……” 梁老头也不顾汤水烫嘴,抱着铁盒就是一阵吸溜。 “娘地,老子若天天吃这罐头,砍了俺的脑袋都成,臭小子,你家小姐日子老苦了,能不能附赠些罐头,老头子吃苦没啥,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家小姐吃了上顿没下顿吧?” 矮胖女看着混账老头还要去抢木勺,大怒,连着铁锅一同端到身后,童子吃过肉罐头,唯恐混账老头再抢,也忙用身子当着他,十余老少也不顾老张飞等人的威胁了,全都伸着劣质瓷碗。 梁老头看着一干人护着紧实,三角眼盯上了地上木箱,花棉袄妇人冷脸盖上木箱。 “唉……” 梁老头双眼一闭,深深长叹。 “老头子就说么……别伤人别伤人,都是不听,现在好了,红薯全毁了,陕甘绝了种,山西、河南全都他娘地烧了个干净,都他娘地跟着饿肚子!” 梁老头向阴沉着脸的花和尚吕四一瞪眼,冷哼不满。 “小子,老头子告你,趁着这勥小子没涨价,等他回头涨价,你想买,或许他就不卖了,还有……他只是个跑腿的,你以为他一个穷小子,想拿出多少粮食就能拿出多少来?” 老头又抬头看向二楼黑衣人,嘴角微微翘起。 “龙王,老头子再给你个劝,这小子脾气虽臭,最好别动其他心思……宋先生,你也别再出什么坏水主意,大同府停了市易,你们懂的,除非……你们挡得住大同数万军卒的愤怒!” 众人一愣,全都看向低头不语的邢七,梁老头话语再明显不过,黑衣蒙面人沉默良久,缓缓走下台阶,静静站在邢七身前,抱拳笑道:“兄弟原来是马总兵之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兄弟莫怪。” 邢七没有抬臂还礼,只是向斗笠女微微躬身,不冷不淡道:“刘驸马恼怒四县死了人,封了九边市易,封了整个草原各处关口,将军有些恼怒因小姐而断了财货,小七前来也只是因生意,小七不能久留韩城,还请小姐见谅,钱收了,所需粮食会有人送到山里。” 心下微微叹息,斗笠女知道那人真的恼怒了,有些不满身边黑衣龙王,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只得微微点头。 “你自己小心一些,若大同真的待不下去了,山里总是有你一口吃的。” 邢七微微一躬身。 “小七记下了。” 第523章 东西两路贼首(下) 市易停止,大同府各卫所边卒最为恼怒不是停止市易之人,是眼前这些匪人,是榆林、延綏卫所,是宣大总督张宗衡,是山西巡抚耿如杞,是大同总兵张宗衡,是陕西巡抚胡廷宴、延綏巡抚岳声和…… 朝廷裁撤了募兵,九边各卫所就意味没了兵响,剩下的也与一般百姓没什么区别,自种自食,还要贡献一斗赋税。 但九边之地多是山岭难行之地,卫所田地很少,自养极为困难,各卫所不得不赶走老弱,将大部分包袱丢给刘卫民,剩下的不足只能寄托在市易之上,通过征收路过商旅,或是自己参与市易而补足。 市易是各关口卫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福利,刘卫民封锁了鞑靼右翼各部,不再与九边卫所市易了,由辽东各城市易,直接斩断了九边卫所的财源。 陕甘也就罢了,就算市易,因陕甘道路困难而货易量份额很少,大同、宣府就不同了,上层因为一些原因可以对刘卫民的愤怒视而不见,但底层军卒、将领却不能无视断绝市易带来的巨大损失,走私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于出关攻打鞑靼,逼迫刘卫民市易就别想了,山海关时时虎视北京城,哪个敢主动闹事?不说打不过的留在草原的上万幼军和刘部,就是打的过,皇帝也会第一时间砍了他们的脑袋。 没人敢无视山海关兵入北京城的后果,没人敢给刘大驸马这种借口。 走私也是要有中间人的,马家囤兵五千卒于兔毛川,居于大明与大板升城之间的兔毛川,又因马家本就是大同镇将门,朱由检登基,罢去了马林大同总兵职,但这也只是朝廷与马家的关系,大同底层军将们私下里却与马家始终保持着良好关系,如同鸡蛋不放一个篮子意思差不多。 一干人跑到马家哭诉,马林也不敢私自做主,出于一些考虑,刘卫民只是让马林稍微注意下。 花和尚吕四开口“刘家寨”,事实并非如此,邢七只是大同卫所的“驼子”而已,大同卫所没粮,不代表关外没粮,不代表马家无粮。 龙王见邢七收拾木箱就要离去,伸手按住邢七宽厚肩膀。 “小七兄弟,五百石粮食,六百两银钱,价钱还算公道。” 大手伸出,一旁的黑衣宋先生无奈苦笑,从衣袖中拿出一沓龙票。 “依照江湖规矩,一百两定金,剩余的五百两,见了货……” 邢七一抖肩膀,甩下龙王手臂,登时引起数名黑衣大汉恼怒,正要上前,却被龙王抬臂阻止,邢七没理会抬臂龙王,更不去看身形消瘦、颌下稀疏“宋先生”。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俺们有俺们的规矩,五百石粮,六百两银,无银无货,童叟不欺!” “你……” 身后黑衣大汉大怒就要拔刀,梁老头却抱臂看向再次抬臂的龙王,微笑不语。 龙王眉头微皱,说道:“小七兄弟有些过了,粮食到了,银钱奉上,不正是有银有货?” 邢七面无表情站在黑衣蒙面的龙王身前。 “黑衣蒙面,藏头露尾不敢示人,杀人越货之匪类,凭什么让邢七信你?” 两人冷冷对视,漏风残破店铺寒风呼号,屋内人人起身…… “宋先生,给……他……六百两银。” “啪!” 一摞银钱扔在桌案上,一阵阴风刮过,桌案上红绿龙票吹落一地。 邢七眉头低垂,身形弯曲,花布棉袄妇人忙去拾取地上龙票,好像极其不愿他的腰杆弯曲。 “银到,货必至!” “十日,五百石粮运至韩城。” 清点了下银钱,邢七不去看向龙王,只是向斗笠女微微躬身,挑起担子在前,妇人永远只是紧紧跟随在后,无人阻拦,一一让开道路,默默看着他两人掀开幄布,走入满天风雪……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隐隐的残破招牌撞击声传入屋内,却无一人开口。 龙王默默坐在斗笠女对面,看着她低头细嚼慢咽,看着他吃着碗里馕饼汤食。 “圣姑,圣母说……龙王为尊!” 斗笠女依然不紧不慢吞食着馕饼汤食。 “幼军食用罐头,有羊肉的,牛肉的,猪肉、鱼肉、鸡鸭……幼军却不喜食之,尤喜瓜果梨枣、菜蔬罐食。” “一罐两斤,肉食罐价……七文钱,果食罐价十文,好笑不好笑?” 斗笠女抬眼看向黑衣蒙面的龙王,微微一笑。 “龙王是大家伙选出的头领,小七却不是教中之人。” 龙王一阵低头沉默…… “有人出了价……圣姑去是不去?” 斗笠女端起汤碗,将最后一口汤水咽下。 “去与不去,不是小女子可以决定的,头领知晓的。” “呵呵……” 龙王站起身来。 “小七兄弟身手不错,有些可惜了。去不去京城……还需大家伙仔细商议一下,毕竟那位……或许已经入了京城。” “大哥,就算他入了京城又如何,咱们还怕了他不成?!”一黑衣蒙面大汉很是不满。 龙王却摇了摇头,不经意看了眼童子,叹气道:“那人……非常人可比,上次就丢了人熊、四姑,不可再轻而视之,等他离开京城再说。” 童子一听到“四姑”两字,眼睛登时红了,梁老头却回头冲童子咧嘴一笑,有意无意说道:“几百石粮食,也不知够不够数千兄弟过冬,愁人。” “龙王,事情说的可还算数,俺们可还有两百号人要养活呢!” “三只手,你他娘地哪来的这么多人?反倒是俺们,老老少少三百来,六百石粮食哪里够俺们食用?” “就是,龙王,这点粮食怎么够?” …… “三只手”梁敢一开口,一群人顿时炸了锅,纷纷激动吵嚷起来,本有恩怨之人竟大有相互大打出手之势,见到这一幕,黑衣龙王一阵头疼。 “龙王,四县的钱庄少说也有两万两,总不能让你一人得了吧?” “诈手,你他娘地胡说什么?”一黑衣人大怒,指着瘦小“诈手”大怒。 一汉子推开人群,向黑衣龙王一拱手。 “龙王,大家都是行了盟誓的,大家伙敬重龙王义气,推举了大当家为头领、大哥,可大家伙都饿着肚子,仅五百石粮也不够兄弟们数千人食用,头领莫怪大家伙心下不安。” 壮硕汉子推开人群,众人见是谁时,不由全都闭上了嘴巴,龙王也不由转头去看向开口之人,只见身高六尺两寸汉子站在身前,典型的北方四方脸,浓眉豹眼、鼻挺口阔,见是府谷王嘉胤,知道他身后一群抱臂之人都是哪些人,也不得不抱拳还礼 “王都头说笑了,与王都头相比,某不过是一马匪而已,尚还比不得都头武勇。” 王嘉胤沉默稍许,拱手道:“王某一怯懦逃卒,今日王某也不言其他,只想知道,头领如何公允对待诸位兄弟?” 龙王心下略微有些不满,还是抱拳笑道:“王头领与诸位兄弟也知一共得了多少银钱,虽圣姑寻了个人购粮,但终非是我等相熟之人。” 王嘉胤微微点头,说道:“头领小心些也是应当,只是……王某以为,西安府城粮价稍高些,却也稳妥些,头领以为呢?” 龙王身后黑衣汉子猛然上前,向王嘉胤微微拱手,不满道:“王都头口口声声以大兄为头领,俺大兄既然是头领,自然有大兄考量,不饿着诸位兄弟就是了……” “你说什么?” 抱臂的王自用大步站在王嘉胤身后,指着黑衣汉子大怒。 “事前怎么说的?只抢东西不杀人,娘地,人,你们杀了,却让俺们全他娘地跟着一起倒霉,怎么着?现在拿着银钱,以此要挟吗?” 黑衣人指着王自用怒吼:“紫金梁,你他娘地说谁杀了人?老子说了多少遍,不是俺们的人!” “啪!” 王自用一巴掌拍掉黑衣人手臂,怒道:“黑衣遮面……你他娘地真以为老子不知是你们神家兄弟?” “哼!” “不是你们……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大家伙眼睛又不瞎——” “你……” 黑衣人大怒,龙王突然伸手压下他手臂,默默摘下面上黑巾,正是龙王神一元。 黑衣人一脸恼怒,一把扯下面巾,正是神一元亲弟弟神一魁,身后黑衣人一一扯下面巾,延綏、宁夏、甘肃卫孙继业、茹成名、王左贵、苗登云、黄有才、谭雄、薛红旗、一座城张德义、一朵云张德明、郝临庵、刘五刘道山、刘六刘道江、白广恩、可天飞何三郎、乔六郎、一字王拓先灵、大盗独行狼…… 黑衣蒙面一一扯下,第一次让所有人见了几十年不可知的“龙王大盗”真容。 神一元没有看向王自用,而是向王嘉胤抱拳一拱手,叹气道:“神某的兄弟的确未曾杀人,至于是何人……恕难言明,至于都头所言,若兄弟们真的以为分散开来较为稳妥……” “宋先生,将龙票全都拿出来。” 瘦小的“宋先生”无奈,只得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 神一元神色不变道:“白水、澄县、郃阳、韩城虽各有钱庄,但因四县较穷些,钱庄并未储存了多少银钱,一共也就两万三千两银钱,金银携带不便,故而皆兑换了龙票。” 一些人眉头微皱,王嘉胤却微微抱拳拱手。 “神都头说的是,带着银两终究不便,两万两银钱也够兄弟们度过难关了,王某代兄弟们谢过头领。” 第524章 控制海内外局面 原本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三石江米,四五石稻谷,这里的“一石”实际上是一“筐篓”,就是农人挑着的“筐篓”,尽管这种说法不标准。 这个时代并没有标准的磅秤,稻谷有稻壳,麦有麦麸,收获缴纳赋税时,不可能弄成米粒、面粉,一石也就百十斤可以食用的米粒、面粉。 一石粮食一两银子,也就是百十斤面粉600RMB,这是极高的粮价了,一干人还只能去买如此之高的粮食。 两万军卒入关,近千辆马车随同,北京城震动,一日间所有不利言语全都消失不见。 所有人,只能躲在屋里,被窝里,狠狠骂上几句。 卜失兔唯恐素囊又告他的恶状,这次抢先了一步,带着百十人率先跑出十里外迎接,还没来到跟前,距离一里地就不敢再往前,一字展开的大军太诡异寂静了。 素囊就比卜失兔胆子大多了,将一干随从扔下,一骑独尘跑到身骑宝马的刘大驸马身前。 “镇国兄弟,你可终于来了,一会儿你得让俺多饮几杯!” “哈哈……” 刘卫民仰天大笑,轻踢马腹来到素囊跟前,很是用力捶了他胸口一下,笑骂道:“素囊兄弟,俺刘三可是将你当成了亲兄弟,可俺咋听人说……你在朱由检跟前老说俺坏话?” “啥?” 素囊大惊失色,一脸恼怒四顾,怒道:“是哪个混账,竟然如此挑拨咱们兄弟两家情谊?!” 又一阵叹息。 “镇国兄弟,你是不知啊~” “唉!” 素囊重重叹息一声。 “一群混账乱民竟然惹恼了兄弟,俺知道兄弟是想好好教训一些混账,俺是绝对支持兄弟封锁关口,不就是丁点钱财么……还能有咱兄弟这么情深么?” “可是呢,总有些贪婪的家伙不情不愿,想在小皇帝前告兄弟的状,俺这才想着住在京城,帮着镇国兄弟看着他们……” 素囊一阵啰里啰嗦,刘卫民心下白眼不断,头却点头不止,提着马缰的朱徽妍只是微笑不语,一干大将全都暗自撇嘴不屑。 “关口封着是不假,就咱两家的交情,儿女亲家啥的……对不对,不让别人市易,还能不让兄弟你市易?偷偷的,偷偷的,明白?” “嗯?” 素囊一愣,心下顿时大喜。 “对对,兄弟说的太对了,偷偷的,偷偷发财最赚……那啥。” 刘卫民很是摇了下他脖子,一脸笑意。 “兄弟心下明白即可,若与他人说了兄弟也不承认。” “是是,兄弟绝不与他人说,偷偷的,偷偷的……” 素囊心下大喜,一个人吃独食,一群人争抢,自然一个人偷偷吃更美妙了。 “咳咳。” 刘卫民捂嘴轻咳两声。 “素囊兄弟,你也知道爝儿的事情,可不许与兄弟唱反调,吉雅将来是要做大明朝贵妃的,吉雅这孩子最是得兄弟我喜爱,你要敢唱反调,可别怪兄弟恼怒!” 就算素囊原本不知晓自己闺女婿事情,跑到了北京城,那哪里还能不清楚,一想到中原花花世界,心下就是一阵激动,胸口拍的“梆梆响”,一再保证绝不与刘大驸马唱反调。 看着素囊又是拍胸口,又是得意大笑,卜失兔估摸着又再打他小报告,本还准备黑着脸诘问刘卫民市易的事情,也强压着心下不悦,径直跑到后面车队,寻格根塔娜闺女询问去了。 一干南洋没见识的土王们犹豫着是否前来迎接,安南的福王却不得不与朝鲜、倭国使者们前来。 记忆中福王应该是个大胖子,不是有什么“福寿禄”宴吗,怎么如今看着成了竹竿了? 看着福王的尴尬,刘卫民很是无奈,上前深深一礼,除了些客套话语,也没打算太过多说,还是让皇奶奶好好教训他吧。 朝鲜也就这么一回事,他颇为在意的是倭国,什么幕府的,在大明水师一顿胖揍下,以大明皇帝名义,重新将倭皇扶持上位。 大明朝身边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三个国家,朝鲜、倭国、安南三国,刘卫民没一个看得上的,朝鲜被毛文龙、刘卫山占了平安道、咸镜道,虽在大明朝看起来,此两道只是些穷山恶岭,他却知道,这里是朝鲜最重要的铁矿产地,没了此两道,被一分为二的朝鲜与倭国也没了多少区别,已经成了资源贫瘠之国,将来有的是机会再次吞下,他也不急于一时。 根据刘卫民的经验,富不过三代,倭国倭皇为权,一两代或许还能英明些,子孙却会一代不如一代,若倭国“虚君”而治,反而会让倭国始终都是忧患意识很强的精英在治国,还是让倭国为君权之国为好,两头是虾夷、琉球为锁,胆敢稍有异动,大棒子就会狠狠敲打下去,打一次敲掉一个较大岛屿。 刘卫民很坏,在倭国、其他国家,包括西夷、非洲诸国还没意识到海洋、无人岛屿重要性前,甭管大小岛屿,只要是没人的,只要被他看到的,军卒就会从船上搬下石碑立在岛屿上,会强逼着他人认可没人的岛屿都是他的。 倭国周边无人小岛,甭管是不是只是露点石头的岛礁,全都是刘大驸马私人占有,敢过界敢侵略就敲打,就讨要赔款,倭国吃了好几次暗亏,干脆闭海锁国,跑出海的一律算是海盗,明军抓住送去美洲挖矿为奴也活该。 安南更不用说了,刘大驸马绝不允许东西通道上有个跳蚤乱蹦,直接分了它,直接给大明朝王爷们封国。 三国都被刘大驸马敲打的较狠些,也跑出了城表忠心起来,远不似那些南洋土著们这么短视。 深受儒家影响的三国越是如此,刘卫民越是重视,在他看来,受儒家文化影响越深的国家,越是难以征服,天下、君王已经深入骨子里,就算一时间看着征服了,也会在未来给你制造无数麻烦,只能慢慢挤压,犹如来回晃动的巨木,不断摇晃,不断毁坏他们的根基。 皇长子回京受封太子,除了司礼监掌印曹化淳、礼部右侍郎刘鸿训前来外,朱由检、内阁、六部尚书一干大佬们没一个出城迎接。 刘卫民对此也不怎么在意,带着两万军卒返回刘家寨,张氏带着儿子,与两宫娘娘们一同随曹化淳、刘鸿训回宫。 长子为太子,朱由检是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在他刚入了寨子城主府后,刘若愚就送来一封信件,看罢信件后,更是坚定了儿子不容置疑的地位。 “怎么了?” 朱徽妍正在铺着床铺,作为公主,这种事情本不用她亲自动手,自从嫁给了他后,床铺一直是两人自己铺设,从不让他人插手。 刚刚为次子朱慈烺洗了屁股,极为安静的儿子很乖巧老实躺在他怀里,随手将信件扔到一边。 “没什么,代王府刺客龙王出现了,是延綏卫的神一元。” “啊?” 朱徽妍大惊,忙跳下床铺,拿起信件一目十行。 “相公,圣姑……是不是皇姑寺的?皇姑寺与马林将军有纠葛?” 刘卫民想了想,微微摇头道:“应该没有关系,马林还没这么愚蠢,有了皇姑寺弑帝之事,遭受过大难的马家绝不敢掺和妖人之事。” “给我的感觉……这个圣姑颇为诡异,若说……皇姑寺……我觉得还不如说更像是白莲教,毕竟大同、榆林、延綏皆临近鞑靼之地,尤其是大同镇,常常与鞑靼市易,而白莲教之人参与市易颇多,与大同军将相熟也尤为容易,那个小七偶尔成为大同军将的“驼子”也是可能的,明日让鼐镜给代王府去封信件,让代王府查一下。” “相公……” 刘卫民听着她的犹豫,有些诧异。 “怎么了?” “相公,他们……他们……都是……边军……”朱徽妍一脸犹豫。 …… 刘卫民抱着儿子,牵着她的小手,将娘俩送上床,拿着信件也跳上了床,躺在床头,又仔细一个个名字看过,回头正见娘俩瞪着眼睛看着他。 “呵呵……” 伸手捏了捏儿子小脸颊。 “烺儿生性沉稳老实,不哭不闹,就是胆子稍有不如爝儿。” “相公不喜欢老实的孩儿?”朱徽妍一噘嘴,低头很是亲了儿子下小嘴。 “怎么可能不喜欢,咱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孩子,不像你我……整日瞎忙活。” 刘卫民仔细研究信上所言之事,叹气道:“龙王神一元等人是宿匪,是九边延綏卫、宁夏、陕甘等地马匪,神一元年纪并不是很大,只能说他们先辈就曾做过这些事情,陕甘地穷,并不能从市易得了多少好处,官为匪也是可能的。” “王嘉胤这一伙榆林卫之人……多是萨尔浒败逃之人,他们与大同府较近,虽为匪,军中将领亦多为同情,与神一元等人稍有不同,不过……” 刘卫民转头看向她双眼。 “这些人多是边卒是不假的,而且还有些是将门子嗣,剩下的才是些真正江湖匪类。” “将门?” 朱徽妍大惊,忙翻身坐起。 “天凉了,别冻着儿子。” 刘卫民又将她塞回被窝,看着纸张上人名,叹气道:“自太祖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九边大小将门起起伏伏无数,有些落魄不满之人也极为正常。” 刘卫民将纸张上名单给她观看,笑道:“别想了,他们既然想闹腾,就让他们闹腾,这个时候……情况与咱家的藏着的书册记录的不一样了。” “没了建州贼,没了鞑靼,咱家有能力通过海运,将养不活的‘小鸡崽’送去海外,有能力自南洋调运大量粮食救助……” “可情况不同了,矛盾已经变了,有些人不愿接受咱家的安排,若不给他们机会,岂不是太残忍?” 刘卫民翻身,一口吹灭床头火烛。 “放心吧,咱家控制得住局面。” 第525章 两帝? 被迫离开朝堂前往辽东,大明钱庄的创立,刘卫民就知道,无声无息改变现状想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矛盾变了,转移了,剩下的只是残酷的内部新阵代谢。 心下犹豫,暴力会带来无数伤害,会有无数无辜性命随之消逝,或许会有人说迂腐,或许会骂他虚伪,可无数无辜性命站在地狱深坑边缘的那一刻,眼睁睁看着人走进深渊,被冰冷血腥地狱吞噬,他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动了恻隐之心,会不会犹豫,他却知道,自己嘴里说着硬气,心下就却一直犹豫不决。 自刘卫民领兵入关后,朱由检像是变了一个人,愤怒、不满变成了阴沉、沉默、疏懒…… 奏折不批了,一连五日不早朝,天不黑就躲入田氏寝宫,甚至内阁大臣求见也一概不见,早睡晚起,身体却愈发消瘦,袁崇焕跪在地上,脑中却一直停留着疲惫、苍白的面孔。 两人已经沉默了一刻钟,没人愿意开口,只是一个坐在龙案后托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个跪地低头看着金砖倒映着自己卑微身影…… “太子啊……” “他……对朕不满。” “认为……朕……撑不住十五年,是这样吗?” …… 皇帝低喃,袁崇焕低头不语,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俯视着低头的自己。 许久…… “呵呵……” “看来……你也认为朕……撑不了十五年。” “……” “也是,赋税收不上来,今日这个府遭灾要银钱,明日那个州要求免赋,朕穷啊……” “呵呵……” “朕想不明白,为何朕会没了银钱,皇兄在时,父皇在时,每年军饷就需要数百万两,如今没了这些负担,朕该勤俭的勤俭了,该裁撤的裁撤了,可咋还是没了银钱,连那人……刘三蹲在朕的头上,朕却无可奈何。” “袁督师,袁尚书,袁阁老,袁爱卿,你能告诉朕,看了城外两万入京受阅军将,心下是何种感觉?” “……” “委屈?” “悲愤?” “还是愤怒?” “或是……” “绝望?” “……” “呵呵……” 朱由检微微一摆手。 “罢了……罢了……” “不就是让朕低头么,朕低头就是了,谁让……朕的臣子……没用呢……” “五年……五十年也未必……” “砰!” 朱由检一脸怪异转头,看向重重叩头的袁崇焕,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期许? 不屑戏谑? …… 袁崇焕重重叩首,身上莫名散发着冷意。 “陛下,昔日有越王卧薪尝胆之耻、韩信胯下之辱,今日刘家子势大,陛下今日之耻,来日臣必百倍还之,为陛下讨回今日之耻!” 朱由检不由咧嘴…… “呵呵……” “替朕讨回今日之耻?你怎么讨回?朕的殿前新军?” “皇兄在之时,殿前新军虽差了些,人员杂了些,该有的前后左右中五协,该有骑兵协、炮协应有尽有,如今你给朕弄了几个协?两百万两给了你,其中还有一百万两是朕坑蒙拐骗,是屈辱低头付出两百万两,骗来的一百万两。” “如今还剩了多少?” “……” “呵呵……” “朕……皇兄在之时,刘三跋扈,动辄欺辱朝臣,东林人,五党人,司礼监,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魏忠贤,方从哲……哪个没被他欺辱过?” “三朝帝宠……知道吗,朕……今日也想对他帝宠,可惜……他看不上朕。” 朱由检看着袁崇焕,突然笑道:“朕给了你绝对的信任,可你却与东林党人眉来眼去,而他刘三……从不会对任何一个朝臣搭理,这……是他和你的区别。” “你……你让朕很迷茫,朕不知道究竟还能否信任你?除了你,朕还有何人可信?” “……” “砰!” 袁崇焕再次重重叩首,身上冷意更甚。 “陛下,臣,誓死效忠陛下,臣会还给陛下一个干净的朝廷,一个陛下的大明江山!” …… 朱由检神色郑重,看了低头跪地袁崇焕许久…… “朕,今日低头,给刘三想要的一切,希望……希望你莫要让朕失望。” 朱由检起身,神色极为肃穆。 “朕,今日于皇极殿,为皇兄之子立大明朝国储!” 袁崇焕陡然一惊,不由愕然抬头,迎来的是一脸笑意。 “皇极殿,希望……刘三可以满意!” “呵呵……” “哈哈……” 朱由检大步走出乾清宫,宫门外无数金龙旗迎风飞舞,无数大臣躬身等候,周氏、田氏、袁氏……一干妃子,仁寿宫、慈宁宫郑贵妃、刘昭妃、李顺妃无数人在等候。 午门外。 刘卫民、公主朱徽妍并未身穿驸马都尉、公主装,或是国公勋贵大裳,而是一身只有皇帝才可身穿的五星大元帅和三星大元帅服,余丛升、马林、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邢烈、净军、幼军各军大将……数十近百“将”星、“帅”星大将一字排开。 “相公,咱们……是不是有些不妥?” 朱徽妍看向身后,就是小腹微微鼓起的刘英儿、徐娇也是一身准星帅服,全是骑马军将站在午门外,有些犹豫、担心,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听了她话语,身穿一星帅服的沈允婻撩起耳边发髻,笑道:“姐姐不用担忧承天门外跪着的士子、监生、百姓,他们越是如此,内城越是冷清,咱们才越应该如此,绝不能弱了咱家的势头!” 刘英儿想到承天门外谩骂指责,想着一脸正义的冷淡诘问就是极为不喜,冷哼道:“姐姐莫要理会那些忘恩负义之人,咱家没前来之时,他们就已经出现在承天门外,咱们身穿何种着装,他们也是这般态度,凭什么还要咱们一再将就他们?” 徐娇冷哼道:“老爷太由着一群混蛋了,要俺说,就该手起刀落来的干净!” 刘卫民回头一瞪眼,很是不满说道:“不懂莫要乱说,净瞎胡咧咧!” 就在这时,司礼监曹化淳带着一干宦官急匆匆前来。 “奉天承运……” 刘卫民不跪地,一干将领也都骑在战马上不动分毫,怀里的长子朱慈爝却一脸好奇扭动,被拍了一巴掌才老实了些。 “皇极殿……” “呵呵……有意思了。” 朱徽妍白了他一眼。 “这下你满意了吧?” 一脸淡然看向洞开的宫门,嘴角上扬露出无尽不屑。 “啥叫我满意,朱由检这是向天下哭诉、讨委屈呢!既然这么委屈……那就再多受点气,诸位将士,虽本帅打马入宫!” 原本还准备多多少少给他些脸面,既然如此委屈,那还是打脸啪啪好一些,大手挥动,轻踢马腹,率先撞开一脸惨白大惊的曹化淳,缓步冲入皇宫大内。 皇宫皇极殿(奉天殿)、中极殿(华盖殿)、建极殿(谨身殿)三大殿,皇极殿最为特殊,非真正国朝大典不用,诸如皇帝登基、春闱殿试方可用;中极殿是外使入朝,接待外宾彰显国威之殿,南洋诸国、安南、朝鲜、倭国、鞑靼各使者入朝时,朱由检就要在此处接见;建极殿是太子、王子、公主、后宫嫔妃晋升册封时所用之殿。 朱由检不按照规矩在建极殿给慈爝册立太子,反而动用皇极殿,群臣老脸羞怒,等一干大臣见到数百骑出现在皇极殿门前,且全都不下马时,一干藩属国土包子全傻眼,一脸涨红的群臣,刹那间面色惨白。 数息…… 刘卫民抬眼俯视着玉撵上朱由检,数息,抱着长子跳下战马,一群将领却跨马不动半分。 将星璀璨,大皮靴踩着玉石铿锵有力,大檐帽、蓝黑色上下紧身军装,腰间武装带配备着金银色轮转手枪,高沿领披风随风微摆,为了适合这身军装,军中将勇全都剃去了胡须,就是余丛升、马林也不得不修剪成了短须。 “碰碰……” 刘卫民身披五星大元帅服,长子朱慈爝也特意裁剪了身一星将服,父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玉撵的朱由检,一干将领,包括朱徽妍也只是一字排开,冷淡看着鸦雀无声的文武大臣。 “刘驸马……” 王承恩刚要上前,刘卫民只是微微转头,冷冷一眼。 玉辇,是车,玉撵,是垂着金色丝绸幄布轿子,几十宦官抬着的巨大“轿”。 父子两人在无数人注视下来到玉撵前,站立不动,冷漠看了眼手持副拂尘的宦官,一干抬着玉撵的宦官们不得不将身子低垂,将玉撵落地。 伸手拍了下儿子脑袋,自顾自跳上玉撵,低头看着朱由检眼中愤怒,不由咧嘴一笑,大手毫不犹豫狠狠拍打下去。 “啪!” 一巴掌将皇冠拍歪。 “一点眼色都无。” 毫不在意无数大臣、使者惊骇、愤怒目光,一屁股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丝毫不理会朱由检眼中怒火。 “心下愤怒,恨不得一刀砍了老子……敢给老子小鞋穿,老子就敢‘啪啪’打脸,大舅哥在的时候敢,不在了,老子照样敢!” “若不服气,你就给老子动手一个试试!”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默默将帝冠扶正,冷淡说道:“你想给爝儿一个名分,本帝给爝儿名分,而且是大明朝皇帝登基才可动用的皇极殿,如此你还不满意?” 刘卫民嘴角泛起灿烂弧度。 “满意!” “谁说老子不满意?满意的紧呢,要不要让人抬着你我前往承天门,接受一下万民山呼,几句山呼万岁?” 朱由检大怒。 “你……” “啪!” 刘卫民一巴掌再次拍下去,差点没把朱由检拍死,帝冠再次歪到一边。 “没实力的歪心思,换来的只有无情羞辱!想让老子尊重,就要拿出让老子可以尊重的实力和手段!” “就你这种小心思,在老子面前,屁都不是!” 刘卫民向儿子招了招手。 “爝儿,给你皇叔见礼,浑小子,连基本礼数都不讲了,不就是拿着刀子吓唬吓唬你几下吗,至于么?” “赶紧的!” 第526章 内外城,冰火两重天 林丹汗双眼死死盯着玉撵上两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一干南洋土包子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拜错了门…… “奸贼逆子!” 杨涟双眼冒火,死死盯着玉撵上高大威猛身影。 “该低头时就要低头,万事以大局为重。” 一干鼻息粗重文臣,随着赵南星轻声低喃,逐渐平稳了情绪,脸上却是无尽冷漠、冰冷。 册立大典虽繁琐了些,却也没怎么让刘卫民有多么重视,他要的只是个名分,朝廷文武居于东侧,刘卫民一干将领们居于西侧,在皇极殿内,这一次没有与朱由检一同坐在正殿龙椅上,而是闭目站在武官之首位置,闭眼听着王承恩将郜书念了一遍,睁眼看向对面的赵南星,在无人开口时开了口。 “赵阁老文采风流,虽本国公也任着皇家学堂祭酒,却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些词藻来,只是……赵阁老为何不将先皇功绩说一说?” “……” “呵呵……” “还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南星闭目不开口,一干群臣也不开口,面对自己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刘卫民颇为无趣,想再欺负欺负一干混账也没了趣味,拍着儿子小脑袋。 “成吧,该给你的,爹爹也都给了,也算给了你另一个爹爹有了交待。” 刘卫民抬头看向迎面而来的阴沉,不屑一笑。 “信王,该办的事儿也办的差不多了,也该一同检阅了我大明朝最为威武之军了。” “刘驸马,请你自重!”汪文言冷声怒喝。 “自重?汪文言,你上前两步,本国公告诉你什么是自重。” 刘卫民冷哼,汪文言气势一顿,他在眼前蛮横刘驸马身前不知吃了几次亏,就是挨打都有好几回了。 “哼!” 汪文言红着眼睛冷哼一声,闭目不愿再看。 刘卫民不屑冷哼一声。 “哼!” “信王,你爱去不去,若不去,把你玉撵借老子用一用,从关外叭叭跑来,老子腿脚都酸胀酸胀的,用玉撵歇歇脚。” “你……” 朱由检双眼都能喷出火来,刘卫民只是冷漠甩了袁崇焕一眼,将一干殿前新军辽东将一一看过,看向有些皱眉的小媳妇。 “不就是坐一下你家的轿子歇歇脚,有必要这么皱眉么?” “行行……相公让你坐总可以吧?” 朱徽妍对他一阵白眼,这哪里还是威严的册立太子大典,分明就是他胡闹之地,还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胡闹。 刘卫民手臂曲起,朱徽妍无奈,只能微微挽住他手臂,拍了下傻愣愣的儿子,大手挥动,冷着脸的一群将领、大小媳妇、儿媳全都随着他转身离开大殿。 素囊傻眼了,钢牙一咬。 “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不等他人叹息,下一刻就见素囊台吉一提衣袍,手臂高举冲出金銮大殿。 “镇国兄弟,等等俺……等等俺……” “混蛋!” 卜失兔大怒,出城迎接时他是第一个,结果好处全被这混蛋得了,听着自己闺女叭叭一通,这才知晓自己吃了素囊暗亏,见老混蛋又是第一个跑了出去,也知道若没那混蛋点头,朝廷就是开市易也没法子入草原,心下大怒,也不管金銮殿高坐的皇帝朱由检了。 “该死的素囊——” “老子与你没完——” 卜失兔大怒,提着衣裙追了出去,一干黄衣喇嘛上师相视苦笑,刘大驸马允许了他们拥有僧兵,可一旦关了市易,没银钱又哪里给僧兵配备枪支? 转身向朱由检一阵佛唱,摇着转经筒也跟着卜失兔急匆匆出了大殿。 素囊、卜失兔跑了,黄衣喇嘛跑了,额璘臣、五路黄太吉等一干台吉们苦笑不已,对素囊得了私下里偷偷开市尤为不满,朝廷答应的挺好,答应开市,关键是马家、刘部堵住了关隘,无可奈何,一干台吉们也抚胸一礼,提着衣裙跑了出去。 一干黄衣喇嘛提着经筒跑了没影,林丹汗身边的一群红衣喇嘛急眼了。 高原是红衣喇嘛的天下,黄衣喇嘛就是因为在高原上活不下去了,这才跑到了草原,才抢先一步成了草原信仰的主宰,红衣喇嘛深感草原的黄衣喇嘛带来的压力,这才好不容易说服了林丹汗改了信奉,这还没能驱逐了黄衣喇嘛呢,刘大驸马又允许了这些异类可以拥有僧兵,这哪能成啊? 一群红衣喇嘛心下焦急,劝说林丹汗也允许他们可以拥有护教僧兵,结果却引起左翼三部的台吉们不满,自个被建州贼、明军欺负了这么多年,大家伙正穷的叮当响呢,好不容易可以休养生息了,却要他们拿出牛羊、金银来给喇嘛养僧兵。 见了黄衣喇嘛跑了没影,国师沙尔呼图克图看向绰尔济,微微眯眼示意,绰尔济无奈,向林丹汗微微低语。 “可汗,听闻这场阅兵早在大明朝熹宗陛下之时就该举行的,因为种种缘由,这才推脱至今,我北元与大明朝乃兄弟之朝,济农塔布囊为大明朝太子,大汗……乌仁图雅公主……恐有不妥。” 林丹汗一愣,不由抬头看向阴沉着脸的朱由检,心下对绰尔济“北元”在前很是满意,也不站了出来,点头说道:“乌仁图雅塔布囊年岁太小,身为父汗自是不允许他人欺辱了我儿。” 林丹汗大手一挥,一干典型蒙元将领、喇嘛呼啦啦走了个干净,福王额头冷汗直冒,一个劲示意朝鲜、倭国使臣,朝鲜南北两王估摸着被刘卫民、毛文龙欺负惨了,竟然闭眼不理会福王目光示意。 倭国虽倭皇成了老大,但也不怎么好受,除了紧挨着倭国岛屿外,就是小舢板出去打渔,也会因冒犯了大明朝岛屿领海而被抓起来,送去南美成了挖矿的奴隶、打手。 朝鲜、倭国希望大明朝廷可以稍微约束下大明水师,对福王的示意闭眼不闻不问,南洋各土著王全将目光放在福王殿下身上,金銮殿内竟然一时诡异的寂静。 郑贵妃默默走出屏风,冷着脸说道:“幼军、各卫所参与阅兵军将,皆是我大明朝屡立战功之军,朝廷若不出现主持,会让天下将勇心寒。” 郑贵妃走出屏风,两宫娘娘也一一走了出来,性子本就蛮横的郑贵妃也不愿太过理会群臣,大步走向殿外…… “混账小子没轻没重的……” 一见老娘出头,福王大喜过望,忙三步两步上前。 “娘小心些脚下,镇国的瓷砖虽精美,脚下却易打滑……” 福王仔细搀扶着郑贵妃出了大殿,见妇人群中的张嫣,朱由检忍不住恼怒开口。 “皇嫂——” 张嫣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看向高高在上,重重拍打龙椅扶手的皇帝,周氏忙上前,欲要劝解张嫣回心转意。 “皇嫂……” 张嫣默默摇头,没有回头去看曾经一心宠溺着的皇弟,看着福王弓着身子搀扶着远去的郑贵妃。 “陛下若不前往,群臣不往,辽东军将自此……眼里没有朝廷,没有陛下,只有大明皇帝……朱慈爝。” 张嫣轻拍了两下周氏,自顾自,独自一人走出金銮殿,一殿文武身体巨震,朱由检惊起。 “来人!” “快!” “前往承天门!” …… 外城、内城,冰火两重天。 外城,无数百姓,人山人海,无数百姓胸佩“万众一心”勋章,无数人身穿新衣翘首等待。 内城街道空无一人,所有房门紧闭,或是躲在门缝内,或是站在酒楼窗前,街道空无一人,除了城内刘家寨产业店铺伙计、掌柜们胸带勋章翘首等待外,剩下的只有学堂里的娃娃了。 内外城,冰火两重天。 “哼!” “一群忘恩负义之人!” 听着小伙计不满嘟囔,钱庄大掌柜刘卫雅不由“呵呵”一笑。 “呵呵……” “三儿,记着了,咱驸马府、刘家寨,从来……从来没有指望任何人对咱们满意过,记着了!” 三儿重重点头。 “三儿记着了三爷话语,他们爱来不来,咱们才不稀罕他们呢!” “呵呵……” 刘卫雅拍了拍三儿小脑袋。 …… 四海酒楼二楼雅间,大明钱庄张四教、王之柱、王寅、沈儆珂、吴守淮五大常务理事站在临街窗口,或手持着酒盏,或背负双手,无一人言语。 …… 悦来客栈二楼紧闭房门,宣大总督张宗衡、宣府总兵王学书、山西总兵张宗衡三人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默然不语。 聚益楼,榆林巡抚张梦鲸、榆林总兵王学书、副总兵王学时。 鸿宾楼,延綏巡抚岳和声,总兵吴自勉、副总兵王学礼。 正阳楼,宁夏总兵杜文焕,副总兵杜弘域 …… 陕西巡抚胡廷宴,山西巡抚耿如杞、甘肃巡抚梅之焕、甘肃总兵达元祯,凉州总兵鲁光祖…… …… 致仕的孙承宗坐在刘家寨三号酒楼窗前,除了一小童子不时担忧风大唠叨几句,孙承宗只是眉头微皱不语。 …… 罢了职的李如柏…… 改名换姓成了富家子的李三才唯一儿子李澹…… 逃离活了下来的大明海贼、海商刘香、张敬泉、黄程、欧华宇、许心素、李锦、黄明佐、苏鸣岗、继承了颜思齐一切的郑芝龙…… 被废了皇位的安南黎朝黎维祺、莫朝的莫敬宽、莫敬恭…… 衍圣公孔胤植…… 孟府张老夫人、孟承礼、孟承文、孟承义…… 一些致仕文臣、无数内城百姓,房门紧闭,街面冷冷清清,城外却如同怒雷滚滚,冲天欢呼让内城更加冷清、枯寂…… 第527章 一人独角戏 “敬……礼——” “唰!” “为,大明服务——” “轰!轰!轰……” 钢枪齐刷刷自肩上瞬间成了双手握枪,正踢步,重重落地,整齐划一轰然让所有外城百姓屏住呼吸。 “正在穿过正阳门的第一梯队,是我大明朝苦守两百年边关的大同边卫老卒,是一支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光荣军队,为我大明朝边关稳定做出卓越贡献军队!” “向大明朝……敬礼——” “轰!轰!轰……” …… “好——” “哗哗哗……” 无数百姓掌声响起。 马飚正步踢在队伍正中,由他来统领大同卫所边卒,由他第一个领队穿越正阳门,经过训练的数十净军宦官,手持着铜质大喇叭,见旗号挥动,同时高声介绍,马飚心下鼓跳如雷,胸口更加坚挺,身穿笔挺将服更显英武。 无数掌声轰然响起,第二梯队是山海关步军,相比马飚领的大同军,山海关所选军卒皆是刘卫山、邢烈嫡系军卒,是以万历帝时期的老三千营残余军卒为样本组建,队列更加严整。 “敬……礼——” “唰!” …… “轰!轰!轰……” …… 小板凳手持着大喇叭,站在一丈高木架上,面前摆放着个木板,一边盯着木板,一边对着大喇叭狂吼。 “这是一支无败绩的英勇、无敌之师,是一支有着军人一切优秀品质的无畏之师,自神宗大帝时,自三千卒无所畏惧兵入萨尔浒之时,数年与建贼厮杀,从无败绩,有利的支援了右翼山海关坚守,为最终战胜建州贼创下了有利条件!” “大明万岁——” “无畏战士万岁——” …… “轰!轰!轰……” …… “万岁——” …… 无数人高呼,震天掌声刺破苍穹,山呼“万岁”让数里外,站在承天门皇帝朱由检面色阴沉,看着手按天子剑的高大男人,无数官员一脸恼怒。 …… 率先入城的是历史最为悠久的大同镇将士,尽管他们代表不了大同镇,第二支是山海关刘卫山、邢烈所部,第三支是毛文龙所部,紧接着是刘卫海所部、刘忠国所部,由南自北依次齐步正踢轰然踏入北京城。 刘忠国所部入城后,紧接着是登莱水师、净军,两支军队之后是高矮一致,无论从哪个方向都一条线的幼军,而幼军的到来将外城百姓热情推上了顶峰,在无数外城百姓看来,其他军卒或许功勋无数,但幼军才是他们真正子弟兵,是年年帮他们耕种,年年冬日帮他们修葺屋舍的子弟兵。 步军之后是辎重兵,辎重兵入城后是三千铁骑,骑兵后是无数马车拖拉着的各种口径、型号大炮,最为恐怖的是道级战舰主炮,一门一炮破开山海关要塞级主炮,它的出现,再次将无数人激情推上了欢呼的最顶峰…… 整齐划一,轰然踏地声,报告每一支优秀,有着光辉战绩、传统军卒都会引起无数欢呼,山呼海啸“万岁”狂吼,每一次都让承天门城楼上不喜之人面色阴沉。 军卒入城后,每一个领队带队入城,冰火两重天,外城火一样的热情,内城却入冰一般的死寂,每一个阅兵将士面色冷淡无比,静静整齐行走在空无一人街道。 “唉……” 孙承宗深深叹息一声,童子却欠着脚趴在窗口向下张望。 “先生,这些军卒好像……好像一个个行走的木头呢,挺有意思的。” …… 看着默默行走在无一人街道的异样军卒,张鸿功心下很有些不满眼前的张宗衡。 “督师大人,张某还是以为谨慎些较为稳妥,仅此两万卒,天下就无人可挡。” 张宗衡知道他心下不满什么,心下叹息,大同、宣府底层军卒的不满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可他更知道自己的权势是谁给的,面色不冷不淡一笑。 “有如此军卒又如何?还不是山呼‘大明万岁’?” 张宗衡看向张鸿功、王学书,笑道:“两位将军莫要太过担忧,刘驸马既然给了皇长子讨了个名分,实则也是告诉你我,他刘镇国会以朝廷规矩办事,既然如此,两位将军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王学书沉默片刻,苦笑点头,叹气道:“王某着实不想与国公为敌,可……唉……” “罢了罢了……也不知是对还是个错。” 张鸿功阴着脸不开口,王学书苦笑摇头,张宗衡心下大大舒了口气,他真的担忧张鸿功不配合,心想着是不是与皇帝朱由检陛下说一说,换一个大同总兵。 三人看着默默行进的军卒、火炮,心下犹豫,榆林、延綏、宁夏、甘肃……各镇军将站在窗口亦是犹疑不决,一干巡抚们不得不花费一番口舌打气。 孟家之人看着从未见过的威武之师,心下五味杂陈,孟承礼苦笑道:“如此威武之师……如此威武之师……” “唉……” 孟承文见他如此,知道他因何无奈叹气,苦笑道:“或许……镇国也有自己的难处,毕竟……咱们也是知道乾清宫弑帝之事的。” 孟承礼摇头叹气道:“有何难处能有百姓更难?若真的因朝廷,第二个选择亦无不可啊!” 孟承义不由一笑:“这话语若是老夫嘴里所言还差不多,朝臣们选了朱由检为帝,整个天下士人的选择,镇国退一步也算不得什么,你们责怪镇国退缩,老夫却觉得不应怪罪。” 见弟妹张氏、孟承礼、孟承文皆皱眉看着自己,摇头笑道:“驸马府退缩,刘家寨退缩,钱庄退缩,各种产业在朝廷逼迫下都在退缩,你们难道没发觉……镇国其实有能力进行反击,反击朝廷的大明钱庄,反击侵吞着驸马府产业的各家商贾。” “可是呢,镇国并未奋起反击,将本垄断了的一些生意都让了出去,事关天下安稳的钱庄,事关天下命运的粮食……能让出去的都让了出去。” 孟承义看着令人恐惧的几十匹战马才能拖动的巨炮,皱眉不已。 “所有人都可以骂镇国,骂镇国不顾百姓生死,而我等却不可以,唯独我孟家不可以!” “你们也是知晓镇国在乾清宫提出的三个条件,自始皇一统天下,我等皆熟读历代史籍,可有见过他人如镇国这般?” “三个条件一出,任谁还能以‘不臣’之名罪之?” 孟承义转身看向三人,神色极为郑重。 “杀身成仁,舍身取义。” “今日镇国不愿刘家寨救助万民,在某看来,反倒是……对天下最大恩惠,堪为天下之义!” “君弱而臣强,镇国退入关外,远离朝政,又自斩名声、威望、权势、金银、利益,自斩其身,以增国之威望、朝之威望,古之几人?我孟家有何资格怪罪之?至于短时间的百姓之困,也怨不到镇国身上,山东百姓家中有粮几何,你我都是心知肚明,若是往日,家中有粮之时,可否有数倍虚高之粮价?” 张氏、孟承礼、孟承文一阵沉默,他们听明白了孟承义话语意思。 臣强君弱,自古就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每每有此等之事,都要伴随着残酷屠杀,每每造成天下动乱,如今臣强者为了天下安稳自斩其身,他们还能责怪谁,责怪自斩其身造成的百姓困难? 如果真的怪罪,是不是说这个朝廷已经无法造福百姓,理应被强臣取而代之?若真是如此,以民为重的孟家又有何种理由反对? 张氏叹气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弄了这么一出威逼朝廷啊?” 换了个角度后,孟承礼反而对张氏话语苦笑不已。 “乾清宫的事情咱们都是一清二楚,炅皇子因何而逝?朱由检……可为谋逆大罪!” 孟承文点头,说道:“皇长子本就该登基为帝,今日既然朱由检登基为帝,十五年的约定就绝不可更改,文人选择了朱由检,今后……镇国有些担忧也是应该的。” 孟承礼叹气道:“先皇刚刚病逝后,东林党人枉顾天下安稳,不顾镇国于外作战,差点动摇了国体,今日又如此急切,与昨日又有何种区别?镇国有些担忧皇长子与大明国也是无可厚非。” 孟承礼摇头苦笑一声。 “罢了罢了,今后再不管朝廷、镇国之事,山东稳妥、衮州稳妥即可。” 说到山东、衮州,孟承义不由皱眉起来。 “朱由检登位,朝廷、孔家多有对如今的山东、衮州不满,尤为对理事会不满,是否……可以退一步?” 孟承文大惊,忙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山东绝不可如河南、北直隶那般,一旦让刘家寨在山东退缩,卫民钱庄、登莱退缩,易于遭灾山东百姓必流民无数!” 孟承礼更是对孔家不满,冷哼道:“山东百姓刚刚有民力恢复迹象,怎可功亏一篑?此事不可再提,不就是张嘴吵架么,咱们孟家还怕了他人不成?” 张氏听着俩老儿不满冷哼,心下一阵苦笑,孔、孟两家道统理念之争至今也未有分出胜负,但孟家的“民为重”理念让衮州二十四县百姓尤为支持,继而引起整个山东越来越对礼法下的高佃租不满,希望可以与衮州刘卫民田地一般,最高一成佃租。 几人决定不理会衍圣公,商议着明日即返回衮州。 阅兵成了独角戏,成了刘卫民五星大元帅一个人的独角戏,内城无人欢呼,承天门前,除了辽东一干人鼓掌,只有刘卫民、朱慈爝父子二人不时举臂,高呼“将士们辛苦了”外,余者,要么一脸阴沉、苍白,要么冷漠怒视…… 第528章 “两京”不眠夜 一个人的独角戏,两万将士们的独角戏。 恼怒! 憋屈! 失望! …… 两万将士挺着腰杆,头颅高昂,仰天怒吼“为大明服务”、“大明万岁”…… 独角戏。 刘卫民的独角戏。 两万将士的独角戏。 辽东上下,咬牙将这场独角戏唱完…… 看着军卒自南向北,自承天门转而向东出城,站在猎猎寒风中,手按天子剑如同一座雕塑。 看着空无一人街道,脑中想着后世阅兵人山人海,仰头看向天空再次飘落的雪花,不由咧嘴笑了…… 大手伸出,中指高高竖起。 “操!” …… 回头看向朱由检的戏谑般笑意,刘卫民脸上却满是灿烂、轻松,来到他身边,抬脚就是一脚踹过去。 “越王……卧薪尝胆之耻!” “韩信……胯下之辱!” 呵呵…… “反正你也不在乎多遭受些耻辱,老子今日又是郁闷、憋屈、愤怒,又是欢喜、轻松,有了郁闷就得发出来,否则老子会憋出病来的。” 呵呵…… 毫无留恋转身,一脸笑意向身后抬臂挥手,向王承恩搀扶着的朱由检和一干阴着脸的大臣、手按刀柄将领道别。 余丛升、马林、一干将领、恼怒的小朝廷官吏和一干妇人,看着刘卫民一脸笑意招呼儿子下城,所有人不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轻松,唯有朱徽妍发觉了些什么,心下暗自担忧不断。 “陛下您伤到了没有?一个叫好的人都没有,也不知得意个什么?!”田氏不满刘卫民作为,一边搀扶着朱由检,一步不满“低语”。 小朝廷官吏脸上顿时浮起怒色,刘卫山一干将领面色愈发冷淡,郑贵妃看着消失不见了的身影,看着儿子一脸担忧,抬手毫不犹豫就是一下,嘴里愤怒不满。 “蠢笨若猪的混蛋,真以为是打了浑小子的脸?打的是所有有功将士的脸!” 哼! 郑贵妃还想训斥,张了嘴,又深深叹息一声。 “可怜人……终有可恨之处,罢了……罢了……爱咋滴咋滴吧。” 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三人二话不说,也不与皇帝拱手、跪拜,转身大步跟随离去,紧接着是幼军杜善礼、赵锐、王凯、柴之霖、董大礼、王天哲、沈耀明、张邦国、李易、魏延山、任勇,净军刘大鹏、马胜、阮明、赵五、孙振鸣、王阳、刘震、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黎忠南,在余丛升、马林两人转身时,毛文龙也跟着转身离去,一大群将、帅沉默不语转身,身子挺立笔直离去。 前来的小朝廷内阁首辅魏广微面色冷淡,他的带头,又带动数十黑色礼服小朝廷官吏转身。 朱徽妍心下叹息,心下担忧终于爆发了出来,正当不知该如何时,沈允婻挽住她手臂,一脸灿烂。 “姐姐也莫要太过担忧,妹妹以为这样挺好的,谁也不欠谁的,该如何就如何好了。” 朱徽妍知道自己相公那句话语是什么,更知道他一直在犹豫不决着什么。 回头再次看向阴着脸的“王兄”,看向淡漠、愤怒的大臣,目光落在张嫣脸上,竟然意外的发现了她眼中一丝哀求…… 在哀求着什么? 被沈允婻拉着下了城头的朱徽妍,脑中一直闪烁着疑惑,她有些不明白。 …… 所有“北方人”一一转身离去,无一人开口愤怒,无一声不满之语。 “林丹汗,俺有些弄不明白了,大明朝是不是有了两个朝廷?”卜失兔有些挠头。 林丹汗看着卜失兔很是恼怒,看着朱由检一脸阴沉,竟然有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同样有一伙该死的家伙不遵号令,而且还是一群无可奈何之人。 医人易,医己难。 刘卫民对安南、朝鲜、倭国可以毫不留情,对鞑靼可以挖个谁也不曾发觉的深坑,可以毫不留情一夜屠杀十数万建州贼,唯独对大明朝犹豫不决,面对大明朝时,就成了猎狗咬刺猬无处下手之感。 放下了,终于可以轻松了。 “哈哈……” 怀抱着儿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百十大将,一路纵马狂笑,毫无一丝留恋冲出北京城,直接住进刘家寨。 魏忠贤没有前往北京城,如同一个几十年老奴一般,站在城外等待他的主人前来。 “魏公公,你这么站在风雪里,若大舅哥看了,还以为老子欺负了遗孤老臣了呢!” 不等他跳下战马,魏忠贤、客巴巴忙上前接过有些沉重的朱慈爝。 “驸马爷,您小心些……” 魏忠贤想要搀扶,刘卫民已经跳下马来,看向身后跟过来的众将,对他笑道:“累了一日,让人仔细安置了众将士,娘地,吃了一肚子的气,今个老子请诸位兄弟放开了肚子吃、喝!” 魏忠贤心下自知将士们受了什么样子的委屈,叹气道:“驸马爷,老奴就说了,一些混账们整日在城内说驸马爷坏话,又是发银钱、粮食,又是威胁的,一群混账就等着驸马爷受辱呢!” 刘卫山、刘卫海等人打马来到近前,面上更加不悦,刘卫民却咧嘴一笑。 “如此岂不是更好,咱家今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哈哈……” 刘卫民仰天爆笑,一干将领却替他心酸不已。 “三弟,今日……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兄弟们——” 刘卫民仰天怒吼。 “今日……全都不醉不归——” “哈哈……” 数十大将狂笑,两万人怒吼。 是夜,刘家寨灯火通明,烟花一夜不息,锣鼓、大戏、小曲未停…… 刘卫民一夜未睡,数万人吵闹了一夜,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朱由检竟然也一夜未睡,他闲的那啥,自个不睡觉,也不让赵南星、左光斗、杨涟、施凤来、来宗道、袁崇焕、高攀龙……一干大臣们不睡觉。 乾清宫灯火通明,皇帝高坐龙椅,手扶着额头,眼睛微眯看着一干打着摆子大臣。 “朕……被打脸、羞辱。” “大明朝,被打脸、羞辱。” 朱由检换了个姿势,抬眼看向一群低头不语大臣。 “朕心下愤怒、憋屈,或许你们会以为……朕应该举杯相贺,因为朕无声的羞辱了刘三,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狠狠羞辱了刘三。” “诸位爱卿,朕是否也该如北方那般,燃烟花、唱大戏、日夜不停举杯饮酒相贺?” …… 乾清宫堂下站满了紫绿官袍,却无一人抬头,朱由检心下莫名生起一股……想要全都砍死堂下所有人的暴虐。 火烛噼啪,朱由检手臂微伸,王承恩忙上前,似血葡萄酒入高脚杯中,看着殷红似血,手指轻微晃动,脖颈仰起…… “好酒。”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赵尚书,要不要也饮一杯匈奴血?” 朱由检举杯向赵南星,赵南星默默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北方穷兵黩武,我皇励精图治,与民休养十年,国富则民坚,定可一洗今日我朝之耻!” 朱由检双眼瞬间血红,如同嗜血凶兽蹲在高处死死盯着“颤抖”伏地猎物。 一殿大臣无人出列,全都低头不语。 …… “与民休养十年……朕亦以为赵尚书所言极为在理!” 朱由检突然看向周延儒,手臂伸出,王承恩忙为他倾倒酒水。 “前些日,朕听闻……左阁老、杨阁老与赵阁老家中相聚时,感叹身体日渐衰老,言精力不济……周爱卿、袁爱卿,朕听闻当日你们也在,不知……可有此事?” 周延儒、袁崇焕两人忙低头出列跪在地上,伏地不敢抬头。 “回陛下,臣(臣)是听了三位阁老感慨,陛下勤政爱民,上行下效,三位阁老日夜劳累,感慨陛下乃古之仁君、勤政之君,亦言年老体衰不堪重负。” 朱由检微微点头,见左光斗、杨涟面色大变,嘴角微微上扬,神色却有些郑重。 “三位爱卿忠心事国,朕深感赤诚忠心,亦心中愧疚……赵阁老、左阁老、杨阁老,还是……暂于家中休息几日,待身体稍微安好后再为国尽忠好了。” “陛下……” “大伴!” 杨涟刚踏出半步,朱由检声音陡然拔高,一直抱着长颈玻璃酒瓶的王承恩忙来到御座前跪倒。 “老奴在。” “三位阁老身体有恙,太医院要多遣派些御医,要十二个时辰在侧仔细照看,身体康复、精神抖擞了,要第一时间内通知朕,朕身边少不了持重稳妥老臣辅佐。” 王承恩不敢抬头去看面色冷淡的帝王,正要叩首…… “陛下,老臣年老体衰,国事渐重,老臣不堪重负无以继续为国呕心沥血,恳请陛下准许老臣返乡休养。” 朱由检一愣,看向低头伏地的赵南星,提起的心正待放下…… “陛下,老臣年老体衰不堪重负,左阁老、杨阁老却正是壮年之时,略有疲惫一夜安休即无大碍,还请陛下以国朝安稳为重。” 赵南星话语刚落,汪文言忙出列拜倒:“陛下,臣以为赵阁老持重之臣,左阁老、杨阁老昨日在臣家中吃酒,尚可食米两升,臣力可开三石之弓,亦无两位阁老顿食之多,臣以为周大人、袁大人之闻不过是三位阁老戏言还请陛下明鉴!” 顾大章大步出列,抱拳道:“陛下,今北方逼迫日甚,陛下更应亲贤臣远小人,不该听闻小人之言而自斩陛下贤良忠贞之膀臂。” “臣有本要奏……” “臣弹劾袁尚书空耗国帑、贪污受贿,臣恳请陛下吏部、户部、都察院、大理寺详查五军都督府用度、殿前新军用度……” “臣附议……” 第529章 东林党之强势 朱由检恨不得将手里的玻璃高脚杯狠狠砸在一干殿堂人头上,这还没罢职呢,一大群呼啦啦又跑了出来。 看着施凤来、来宗道、周延儒、温体仁稀稀拉拉几人,袁崇焕只是低头不语,高脚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黄金色的菊花地瓷砖上一地破碎,朱由检大怒离去,殿内或跪或站,皆不语大臣。 杨涟上前两步,将跪地的赵南星搀扶起身,却一脸恼怒看向冷着脸的周延儒、无一丝表情的袁崇焕。 “奸佞馋臣!” 袁崇焕低头不语,温体仁却有些恼怒上前。 “杨阁老,今日北方给诸位的屈辱难道还不够么?陛下不过是想要一支强军,想要一杆让我等挺起的脊梁,难道这也有错吗?” 杨涟大怒,冷哼道:“我等何时阻住了陛下强军之事?难道城外殿前新军、殿外军卒是摆设吗?” 温体仁冷哼道:“杨阁老说的好听,殿前新军有人却无器、无响,敢问杨阁老,阁老是准备让军卒手持棍棒,瘦骨嶙峋站在北方健卒前吗?” 高攀龙眉头微皱不悦,上前说道:“温大人,军卒无兵无响,皆因国帑不足,民贫国虚,当此之时更应该清廉简政,更应与民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十年国库自丰,岂能如北方一般穷兵黩武?” 八成大小官吏皆点头认可。 刑科给事中毛士龙上前向温体仁抱拳一礼,说道:“温大人,下官以为高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北方之军,亦是先有刘家寨之财,进而方有今日之健卒。” 陕西道御史蒋允仪上前,说道:“刘驸马虽蛮横若国之奸贼,亦有‘国以农为稳,以工为强,以商而富’之言,今日国帑不足,天灾频繁,国亦以‘农、工、商’为重,岂可用不足之财用以穷兵黩武?” 温体仁嘴唇一阵抖动…… “是啊,我等越是受辱,越应发愤图强,越应富民强国……” “蒋大人甚是有理……” “如今大雪封地,陕西、山西、河南、多有灾祸……” “西南灾祸刚刚平定,朝廷也应有些赏赐……” “是啊是啊,西南一乱再乱……虽为疥癣之祸……也当重赏之,以彰显国威……” …… 一干人点头不止,就是不提殿前新军兵响之事,周延儒、温体仁还要与之理论,施凤来、来宗道等人却微微摇头阻止。 正如刘卫民与媳妇所言,虽然他并不干涉朝政,但以他的实力,皇帝大舅哥的宠幸,他与大舅哥两人实际上就是大明朝隐形的执政党,也因此,东林党、魏党、五党才有事没事扯后腿,因为他们全是身居朝堂的“在野党”人。 刘卫民的“蝴蝶”出现,并未造成他所熟知的熹宗朝廷无财可用局面,魏忠贤也没有想象中的权柄滔天,反而因为刘卫民身为军方,因为某些缘故他并未介入朝政,也就没造成什么东林党死了多少多少人之事,顶多就是罢职不用。 熹宗大舅哥罢去了东林党,朱由检当政又都请进了朝堂,虽然一时间稳住了帝位,却也造成了朝廷上下全是东林之人,而施凤来、来宗道、冯辁、周延儒、温体仁、袁崇焕等人要么本就是边缘了几代帝王之人,要么就是本身威望、资历不足。 内阁大学士赵南星、左光斗、杨涟(都御史),户部尚书郭允厚、刑部尚书王之寀、工部尚书冯从吾、大理寺卿惠世扬、太仆寺卿周朝瑞、户部左侍郎钱龙锡、户部右侍郎郑三俊、刑部右侍郎乔允升、礼部郎中汪文言、左谕德繆昌期、右谕德钱谦益、左通政涂一臻、尚宝司少卿黄正宾、尚宝司丞吴尔成……六科给事中、左右给事中谢学龙、毛士龙、刘懋、贺烺、薛文、周萧基、徐宪卿……左副都御史顾大章、右副都御史魏大中,佥都御史徐良彦、周起元、张凤翔、程绍、王洽、李若星,十三道御史房可壮、周宗建、袁化中、李应升、蒋允仪、黄尊素、夏之令、游士任、刘芳、方震儒、魏光绪、练国事、李日宣、张慎言、侯恂、胡良机、宋师襄、熊明遇、王允成、王象春、黄公辅、贾继春、陶朗先、李灿然……翰林院文震孟、姚希孟、顾锡畴…… 不仅是这些人,还有一大堆中层的郎中、员外郎,就是兵部尚书袁崇焕,看着是兵部大佬,但被降了职,成了左侍郎的王化贞、右侍郎的张鸣鹤,以及郎中、员外郎的张居相、张邦华、刘策、何士晋等人全都抱团与袁崇焕对着干。 吏部尚书施凤来、礼部尚书来宗道、左都御史冯铨、礼部左侍郎张瑞图、礼部右侍郎刘鸿训、吏部左侍郎周延儒、吏部右侍郎李标、刑部侍郎左何如宠、兵部尚书袁崇焕、工部左侍郎温体仁等人较为倾向于皇帝朱由检,看起来他们又是礼部,又是户部的,个个都是大佬,可也仅此而已。 东林党自神宗时就与五党激烈厮杀,之后是魏党、“卫党”等人,无论资历、威望都不是施凤来、来宗道、袁崇焕可以抗衡的,魏党、卫党要么罢职,要么跑到了北方小朝廷任职,一党独大之下,都察院上下皆是东林党,夏粮秋粮税赋还未入库就被送去了大明钱庄,施凤来、来宗道等人就算想翻身也无可奈何。 无话语权、即无人事权,内外库无银只能依靠拆借大明钱庄,最重要两个权利都没了,皇帝朱由检想罢去赵南星、左光斗、杨涟,夺回话语权…… 施凤来摇头,温体仁也只能无奈退回已经稀稀拉拉的人群中。 一干人心下又苦又涩,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御史,官职品衔虽不高,却在短短时间内连连敲掉一大批名下官吏,要么被敲掉,要么转换门庭,刚刚登台一年的新贵们心下苦涩自知。 一大群东林党三三两两围在赵南星身前嘀咕,不时还看向面无表情的袁崇焕等一干沉默不语将领。 看着这一幕,周延儒犹豫了下,低声对袁崇焕说道:“袁大人,是否有了最后决定?” 袁崇焕只是看着围拢着的一群人,什么话语都未开口,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赵率教、祁秉忠、祖大寿、尤世功等人相视,默默跟在袁崇焕身后离去,一干将领离去,顿时引起所有人注目。 “非是善事啊……” 赵南星眉头微皱,左光斗、杨涟、高攀龙、汪文言、顾大章、魏大中等人相视,默默点头。 “赵阁老,此处非是言语之地,我等先出宫再说吧。” 赵南星微微点头,今日他也没想到,皇帝朱由检会趁着受辱之机向他们发难,见了袁崇焕所领军方将领,心下一阵不安。 “也好,今日我等也都饥肠辘辘,一同就食好了。” 众人点头,拥趸着赵南星出了乾清宫,见他们相互三三两两,如同令人窒息的乌云远去,殿内仅剩下一干边缘了之人,施凤来低声轻叹,心下有些后悔赞同大明钱庄的设立,若非如此,自己一方又怎会逼迫至此? “罢了……罢了……” 施凤来心灰意冷摇头,来宗道更是无奈苦笑。 “羽王,一同暖和暖和去吧。” 施凤来、来宗道两人摇头苦笑,一干人相继叹息离开乾清宫,整个大殿,除了周延儒、温体仁再无他人。 周延儒、温体仁两人如同心有灵犀,脚步一同抬起,并肩走到乾清宫大殿门外,站在门口,看着远处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离去的大臣。 “长卿,要不要一同饮上一杯。” 温体仁像是脑中在想着其他事情,突然说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还是文人士子的天下,或是……百姓的天下?” 周延儒一愣,眉头不由皱起,低头沉思许久…… “都是吧……” 温体仁狠狠甩了甩头,说道:“皇长子为太子,为礼,为法,陛下为帝,代天牧民亦是礼法,温某以为……当以礼法为首。” 周延儒微微点头,正色道:“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义。” 温体仁沉默片刻,说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礼为先,以法从之,是故不乱。” 看着三三两两已经远去,温体仁深深叹气一声,摇头走下台阶。 “刘驸马错了,赵阁老亦是错啊……” 看着温体仁双手拢在衣袖,自顾自大步离去,周延儒眉头紧紧皱起。 乾清宫终于安静了下来,除了一干与勇士营一般的殿前新军站在御道两旁,除了四个手持拂尘弓着身子的宦官在门外,乾清宫再无他人。 夜深,无风而雪,本应依制紧闭的宫门却因刘卫民而洞开,大臣们一一离去,宫门缓缓闭合,皇帝朱由检好像只有一个发泄心中愤怒法子,碎了一地精美瓷器,散落了一地的奏折…… 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后,如同得了强迫症一般,独坐良久,最后,在王承恩服侍下,又一次拿起让自己厌恶的请银奏折。 “啪!” “罚银五两!” …… “啪!” “罚银十两!” …… 一连扔了数份奏折。 “砰砰砰……砰!” 一脸狰狞“砰砰”一阵乱砸桌案,疯狂摔砸桌案上奏折。 “钱钱钱……钱——” “除了问朕要钱,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第530章 东林党之忧 呼呼…… 粗重喘息,地上又多了些散落,王承恩又再一次双膝跪地,一一将散落的奏折抱在怀里,再一次放在书案上。 砰! 朱由校猛然站起,又是一巴掌拍飞面前极其厌恶的奏折。 王承恩再次跪地…… 砰! 再一次…… 一主一奴,两人像是都在坚持最后一口气息,最后还是王承恩赢了,朱由检安安静静拿着奏折批奏,尽管不时会有“五两、十两”吐出,会有奏折飘落于地,王承恩只是将罚俸的奏折收拢放到一边。 火烛一明一暗,整个御书房没有其他人,只有主仆二人,一人趴在桌案上,一人躬身在旁。 “刘家寨不卖给朕火铳、火炮,工部可有开始锻造?” 王承恩不敢抬头,轻声说道:“老奴已经催了工部,只是……只是工部匠人遗失颇多,所缺银钱也较多。” …… 想象中的愤怒没有发生。 “混账东西,几个蟊贼也清剿不掉,罚俸十两。” 啪! 汉中折子被扔到地上,王承恩忙低身拾起,耳中传来淡然话语。 “冯从吾老了,连上朝都没了法子,温体仁继任吧。” “陛下说的是,冯尚书病的挺严重的,听说冯家已经在准备后事了,温侍郎继任并无不妥。” 嗯。 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中笔一顿,朱由检抬头看向低头抱着奏折的王承恩,目中若有所思道:“大伴,你说……锦衣卫还可信否?” 王承恩心下一阵感叹,无奈说道:“陛下,田尔耕虽贪婪无度,却也能制住锦衣卫,如今……如今……” 朱由检眉头紧皱,心下知晓做了件蠢事,一时恼怒田尔耕贪财六万两,田尔耕、许显纯、陆文昭、杨寰、崔应元、宋寀……大大小小二十多人罢职下狱、砍脑袋、传阅锦衣卫十四千户所……死牢羁押的更是多达数百。 想到一干御史弹劾,刑部、大理寺如此迅捷定罪,又将一干新进勋贵塞入锦衣卫,周奎任指挥使,田氏、袁氏兄弟子侄……一想到下面的混乱,就是头疼无奈。 “国帑困顿至此,还敢如此贪墨,田尔耕死不足惜!” 像是坚定自己的信念,王承恩心下一叹,知道他心下是后悔了的,却又无法开口劝解。 朱由检低头沉默良久…… “东厂……可堪一用?” 王承恩心下更加苦涩,低头轻声道:“国帑不足,田尔耕老贼安置裁撤锦衣卫校尉、力士不当,致使锦衣卫、东厂逃散着甚多,陛下若用,老奴以为……可自京营或是其余卫所选调良家子。” …… 一阵沉默,朱由校微微摇头,不再言锦衣卫、东厂之事,提起毛笔继续批复奏折。 “希望……希望袁崇焕可以相信……” 他的低喃让王承恩心下一阵悲哀,整个大明朝竟无人可信。 皇帝暴躁、愤怒发泄一通,最终归于平静。皇帝不满,赵南星当堂提出致仕,尽管皇帝最后没有直接点头接受,但所有人都知道,赵南星即将再次离开朝堂。 左光斗、杨涟、郭允厚、王之寀、高攀龙、顾大章、魏大中、汪文言等人坐在赵南星书房中,相互低声表达担忧,房门轻响,几人才起身停止交谈。 在侍妾搀扶下,赵南星坐到主座上,微微示意众人饮茶,侍妾却躬身退出了房门。 “此时已经冬雪飘落,老夫家中也没了上佳云雾,还望各位老友莫怪!” 左光斗微微摇头,叹气道:“茶水只是小事,陛下却有些等不及了。” 赵南星见几人微微点头,低头饮了口茶水,不由笑道:“不过是小小刺激,刘驸马打砸千步廊各官署,打砸劫掠了我等府邸家室,结果不也还是如此?” 刑部尚书王之寀微微点头,叹气道:“阁老所言甚是,陛下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了些,朝中若无持重之臣相佐,终究是不怎么稳妥。” “王尚书所言甚是,一国非比一家,稍有不慎即是万民遭苦,当慎重、持重为先。”户部尚书郭允厚点头赞同。 杨涟很是不满施凤来、周延儒、温体仁、袁崇焕等人,冷哼道:“山海关有兵五万,城北刘家寨亦有兵数万,刘家四子皆在城外,当此之时,一干奸佞小人怎可蛊惑陛下动荡朝政?” 哼! 杨涟冷哼不满,众人摇头苦笑,在那位还没离开之时,白日里已经足够表明了一切,任何针对都是自折其辱,被人如此羞辱,京营十二营也没见哪个敢说一个不字。 赵南星微微摇头叹息道:“陛下性情太过偏激、性急,如此之性情……老夫堪忧十五年之诺。” 说着,赵南星看向高攀龙,说道:“存之,陛下太过年轻,所做之事也较为偏激,今日我大明乃多灾多难之时,当以与民休养生息为首,大明钱庄乃国之定鼎重器,万万不可稍有偏差,执事们不能有任何意外。” 左光斗点头说道:“阁老所言不错,陛下因理政时日较短,所虑多有不足,钱庄在我等持重老臣之手,尚可以此阻止陛下燥而冒进,若钱庄出了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顾大章、魏大中亦点头认可,大明钱庄现今有银两千万两,所借朝廷银钱也已收回,今年夏税、秋税还没刚送入内外库里呢,就又进了大明钱庄,朱由检气的摔盘子,可最终还强忍着将银子送入钱庄。 借来的钱可是要还的,一旦皇帝、朝廷不还银钱,被朝臣弄出的无数报社一旦宣扬出去,今后想借都没地儿借。 朱由检知道朝臣、大明钱庄不敢大肆宣扬,可不代表卫民报社不敢宣扬。 内外库空空,皇帝要用银子,就需要向大明钱庄借贷,就需要在朝堂上做出让步,争斗了这么多年的他们,很清楚大明钱庄是如何的定国重器! 高攀龙是大明钱庄督理大臣,对钱庄有更加直观认知,看着大明钱庄一日间有两千余万两,除了本钱外,钱庄每个月都是要付出利息的,放贷了出去才能有收入,当然了,印票子也可以看做是收入,关键是,印票子的是刘家寨。 不仅要二十税一的工本钱,最最让人担忧的是刘家寨拼命印票子,跑到他们钱庄换取真金白银,这可就要了人命。 印刷技术,哪怕水印技术都不存在丝毫障碍,朝廷有这种技术,最关键的是作为钞票所用的纸张,而这些则是刘家寨机密中的机密,哪怕大明钱庄欲要购买寨子专利也不可能。 两千万两就需要两千万两的“明票”纸币,大明钱庄不敢让刘家寨印制纸币,只能捏着鼻子花费一百二十万两,购买了两千万两使用的特种纸张,唯恐刘家寨仿制,明票也远不似龙票这么简洁,花里胡哨的,处处防伪标记,让人看着就是一阵无语。 纸张是特种纸张,结果印染又出了问题,明票的印染不防水,见水掉色,会弄得乌漆嘛黑的,结果又要向魏忠贤购买特种墨水、染料。 刘大驸马容易说话,魏忠贤可没这么良善,看的刘卫民直捏鼻子,购买墨水、染料又花费了一百二十万两,里里外外,两千来万两库存,仅一张票子就花费了两百四十万。 朝廷贷款数额巨大,利息不是很高,借贷给百姓……风险又大,很有可能一去不回架势,而且作为国家级钱庄,借贷利益还不能太高,至少不能高过卫民钱庄,如此之下,看着钱庄两三千万,实际上,单纯从钱庄来说,钱庄是亏的,但却捏住了朝廷的三寸,以此掌控住了朝廷话语权。 高攀龙对大明钱庄甚为了解,愈是了解,愈是重视赵南星话语,一脸郑重道:“阁老放心,此事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赵南星微微点头,皇帝的反复不定态度让他深感忧虑,大明钱庄是他们最强利器,利器在手,任由天下风云变幻,他们也可从容应对,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汪文言好像也发觉了不妥来,皱眉说道:“炅陛下……汪某今日心下总是不安,就怕陛下……” 众人一阵沉默,“乾清宫弑帝”民间版本诸多,很难让人琢磨清楚,流传广泛,被民间百姓最为认可的是耀星伤了炅皇子,毕竟耀星砸击京城是天下皆知之事,可却瞒不了朝臣官吏,瞒不了知晓内情之人,能在那种情况下行此事…… 王之寀叹气道:“今日陛下不言钱庄,开口即要逼迫三位阁老致仕,显然是冲着钱庄而来,刘驸马身在关内,陛下如此之为……” 王之寀摇头叹气,郭允厚皱眉说道:“殿前新军恐有变故,应该……多加注意些。” 赵南星与左光斗、杨涟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说道:“殿前新军虽说是新军,实则还是还是五军都督府之京营十二营,想要拉拢过来当不是很难,若……若……袁崇焕真有不臣之心,可除之!” 杨涟点头道:“阁老所言不错,钱庄事关亿万百姓、江山社稷,绝不允许一些奸人祸乱、动乱天下!” 见几人点头,赵南星面露笑容,举杯向诸位示意。 “老夫今后成了闲云野鹤,遗直就要担起大明江山社稷,万万不可负亿万百姓期许,老夫明日向陛下请辞,会谏举万舆入阁。” 赵南星向郭允厚微微点头,正色道:“刘驸马虽蛮横霸道,也有以兵卒打砸我等府邸之事,但却从未真正以军卒坏国政,袁崇焕前有堵塞公主运粮,后有欲困刘驸马于山海关之事,今陛下欲要于天灾频繁之时,于国帑匮乏之时穷兵黩武,户部今无财,亦是因国而重!” 第531章 裁撤带来的影响 人群散去,郭允厚一个人独坐马车返回,心下却想着户部官吏私下里的不满、混乱,掌管着天下财赋的户部,却是能生生饿哭了老鼠。 大明朝所有财赋,执掌大明财赋的自己,却将国朝财赋亲手送入大明钱庄,心下五味杂陈自己都不知是何种滋味。 他知道,但凡自己稍微反抗,大明钱庄就不可能轻易捏住朝廷三寸。 十五年赌约,北方有强军镇守,朝廷已无需继续豢养如此之多军卒,或许有人会说朝廷这是自废武功,心下却知道,三个条件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一,熹宗绝嗣,宗室自主选出大明皇帝,驸马府远走海外。 二,朱慈爝为帝,驸马府远走海外。 三,朱由检为帝十五年,十五年内证明有能力治理天下,驸马府远走海外。 无论是哪一个条件,无论最后皇帝是谁,最后大明朝都会获得刘家寨里的一切,之前或许不信,三个条件出来后,看了三代帝王遗诏后,身居尔虞我诈官场数十年的郭允厚信了。 既然最后可以获得刘家寨的一切,有关外十万大明最强军卒,又何必继续花费无数去重练已经烂到骨子里的京营十二营? 郭允厚心下不愿将这些银钱生生浪费在无用人的身上,更愿意花费在百姓身上,哪怕因此做一个掏空了朝廷国赋的蠹鼠。 郭允厚心下叹息,暗自想着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户部主官,究竟是不是个忠臣? 马车缓缓行走在黑暗夜色,耳边“簌簌”让人心下宁静,双手拢在袖中,不知何时马车已经静静停在街心,微闭的双眼缓缓张开。 “老爷,是温侍郎大人。” “嗯。” 郭允厚自顾自掀开车帘跳下,街道正中同样有一辆黑色马车,一双手拢在衣袖之人站在马车前,不是温体仁又是何人。 “长卿若要寻郭某,去了家中也就是了。” 温体仁上前两步,郭允厚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两个酒盏,一个递到眼前。 “北国酷烈,温某一直以为,只有如此之时方才适合饮此烈酒。” 似火热线入腹,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 “好酒。” 郭允厚笑道:“北国颇费银钱,郭某虽执掌大明府库,却也甚少饮用此等佳酿,长卿在此处,不会只是请郭某饮酒吧?” 温体仁不由一笑,说道:“尚书大人管着我大明朝赋税,府库中却空空无一文银钱,百姓常言,家中有粮心里不慌,温某只是觉得有些不妥当,有些心慌。” 面对温体仁的诘问,郭允厚不知经历过多少相似问话,低头微微一笑。 “户部只是陛下的府库,陛下拆东墙补西墙,丁吃卯粮,身为臣子又能如何,当然,郭某并非责怪埋怨陛下,天下遭灾频频,赈济灾民,与民休养生息也是应该的。” 温体仁一阵沉默,叹息道:“尚书大人说这话语,温某是心寒的。” 郭允厚眉头不经意皱起,温体仁却举杯与他相敬。 “今岁天下遭灾究竟几何,尚书大人心下自知,若非诸位一再鼓闹,粮价绝不会如此飞涨至此。” “尚书大人管着户部,自是知晓南北之别,南方以物为主,北方以银为先,这些年……刘驸马善待北地之民,百姓手里尚还有些余钱,一朝啊……数年积攒一朝全被商贾们吞噬一空。” 郭允厚一阵沉默,微微叹息,说道:“近些年来,不是此处遭灾就是那处,粮食日益减少,人丁却不降反增,刘驸马早些年就已经有过论述,长卿当知,粮价年年上涨是事实。数年来,粮价虽时涨时跌,却也还算平稳,皆因刘家寨以海外之粮平抑北方粮食不足,今年这般飞涨,因何缘故?长卿不可能不知晓吧?” 温体仁一阵沉默,轻声叹息道:“既然文臣……你我都选择了陛下,为何不同进退,一起治理好这个天下,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呵呵……” 郭允厚呵呵一笑。 “说来也较为奇怪,长卿是南人,郭某是北人,且是衮州之人,刘驸马欲以北人治理天下,郭某本应支持方是,盖因南方富庶而北方穷苦,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可惜……” 郭允厚说“北政南经”话语,温体仁极为郑重肃然,也知他“可惜”着什么。 郭允厚微微摇头,叹气道:“老夫并非似长卿之言,他人如何作想,郭某不知,郭某心下实则是赞同刘驸马于乾清宫第二个条件的,只是……天下需要更为稳妥处置之法,皇太子太过年幼,与今日陛下一般,都需要稳妥一些,需要持重大臣相佐。” 温体仁一阵沉默,叹气道:“稳妥……尚书的稳妥就是控制天下财赋,让陛下成一尊泥塑木雕吗?” …… “长卿,虚君治国,持重之臣治国难道不好吗?” …… 温体仁静立许久,最后也没有开口,与温体仁默默抱拳拱手告辞。 一夜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文人们在谈论着赵南星致仕后影响,讨论皇帝对钱庄的不满,武将们同样聚集在了一起,但这些事情都与醉了酒的刘卫民无关。 辽阳远不如刘家寨设施齐全,更没有慈爝喜爱的各种小动物,儿子裹了个严实,小火车头帽子戴在头上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小喜儿也像是放飞了自我,一大早跑来寻找小郎君,正蹲在地上刷牙的刘大驸马,看着一大群娃娃们在亲卫们伴随下大呼小叫跑了没影,心下有些担忧,担忧自己是不是养出一个“小正德”来,太喜欢小动物了。 “呼噜呼噜”一阵吐掉嘴里的水珠,有了橡胶做成的牙刷,他也绝不碰一嘴木屑的柳枝,看着朱徽妍怀里烺儿小手胡乱摆动,嘴里咿呀着自己也不明白的不满,但看着小家伙脑袋始终盯着大门外,就知道浑小子也想着跟着哥哥跑出去瞎疯。 站起身为儿子将歪到一边小虎头帽整正了,不由逗弄笑道:“想出去瞎疯?呵呵……还是跟着老子玩吧!” 朱徽妍笑道:“烺儿都被爝儿带坏了,整日就想着玩闹。” “呵呵……孩子么,爱玩闹才是个孩子,等几年,想玩闹,想疯都不成,一起疯,说明小哥俩感情好,打架也能一起上!”刘卫民接过儿子一阵头抵头,气的儿子乱抓他的大脑袋。 看着父子俩胡闹,朱徽妍眉眼弯弯,很喜欢他与儿子亲昵。 “魏公公正在前院等着你呢,还有一些锦衣卫、东厂之人,估计是希望咱家可以收留了他们。” 刘卫民抱着儿子一边走向厨房,一边笑道:“不是相公瞧不起你王兄,当年打砸千步廊,惹了这么大的祸事,皇爷爷因何不一刀砍了相公的头颅?那是因为相公是皇爷爷手里的刀,自废武功,估摸着也只有你王兄这么做了。” 朱徽妍心下一阵叹气,锦衣卫、东厂一直都是皇家的刀,尽管这把刀如今不够纯粹,有了自己思想而摇摆,但还是皇帝手里的刀子。 媳妇摇头苦笑跟在身后,刘卫民却知道事情的大概。 九边募卒裁撤,净军裁撤,御马监裁撤,东厂裁撤,锦衣卫裁撤,京营十二营裁撤……全都裁撤一半。 朝廷裁撤节省银钱,不管是将节省的银钱用于何处,从内心上来将,对百姓和他自己都是有诸多好处的,只是这需要面对裁撤的一时阵痛,这种阵痛会持续多久,没人可以说得清。 相比裁撤阵痛,刘卫民更为看重裁撤带来的影响,这种影响会持续很久,或许一两代人也还依然存在。 九边各镇裁撤的老弱全都给了刘卫民,净军、御马监大半被带入刘家寨子城,事实上已经算是裁撤缩减。 若不考虑其他,仅只是裁撤的人员赡养、安置一事,刘卫民承担了九边各镇、净军、御马监因裁撤而造成的所有负担,将这种影响降到了最低。 根据魏忠贤所奏,东厂是皇帝宠臣王承恩直接管着,京营十二营砍掉的一半,直接进入待遇更好的殿前新军,如此,东厂与京营也没有遭受太大的影响,但锦衣卫就不同了,其他人都有人管着,或直接,或间接,都将造成的影响尽可能降到了最低,唯独裁撤的锦衣卫没地儿去,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锦衣卫有“伴驾随驾”职司,有“巡查缉捕”之权,还有“按着大臣打屁股”、“抓捕大臣严刑逼供”、“跑到皇帝跟前打小报告”等等职司、权利,甭管是武将还是文臣,就没人说喜欢锦衣卫的,别说裁撤一半了,全部砍掉都有无数人点燃炮竹庆贺。 田尔耕,刘卫民对他没多少好印象,这个人心思太多,太过摇摆,除非你一直势强,可以一直压着他,一旦落了势,很可能会被他狠狠咬上一口。 不喜欢,顶多见面点头打个哈哈,净军、幼军势强,锦衣卫也显得不是这么招人眼,除了办办案子外,其余的也没太多印象。 但不可否认,锦衣卫绝不是大明朝可有可无卫所,十四个千户所,满编还一万四千人呢,更何况锦衣卫远不是一般卫所,人员一直都是超编的,几万人的编制一刀砍去一半,与九边卫所差不多,缩编也只能缩编年老体衰、无财无势之人,数量少些无碍,这么多人,朝廷不给田地、不给去处、安置费用,他们如何养活自己、一家老小? 第532章 衮州镇抚司 东林党掌握了话语权,控制了大明朝所有财赋,无论愿不愿意,田尔耕都得向东林党低头。 田尔耕低头,保住了地位权势,依然担任着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关键东林党一干文人极为厌恶“打小报告、打板子、关大牢”的锦衣卫,并不愿意给他银钱安置裁撤的校尉、力士。 没银钱安抚,十四个千户会有多少怨气,今后还如何让下面人听话? 终了,东林党人也没给他银钱安置,田尔耕最后成了背叛者,投靠了皇帝朱由检,将东林党、钱庄执事的事情汇报给了皇帝,皇帝大怒,尽管双方相互忌惮,朱由检还吃了亏,借了两百万两购买大明钱庄商贾积压的盐粮布绸…… 投靠了皇帝,皇帝朱由检也是个穷鬼,内外库空空,借来的钱要么转手还给钱庄,要么送到了袁崇焕手里,并未因为田尔耕的投诚而给了他安置裁撤费用。 锦衣卫本就有勒索商贾、富户恶习,皇帝、东林党都不给银钱安置裁撤人员,田尔耕等人趁着粮食飞涨时大肆勒索,结果,朱由检不仅没有保着他,反而大怒锦衣卫们贪墨、勒索数万两银,不仅砍了九个实职千户、几十个虚职千户,大大小小百户、总旗、小旗抓了好几百,七千多校尉、力士也被强行一刀切砍掉。 活生生例子摆着,东厂人心也跟着散了,离职的离职,逃散的逃散。 王承恩一开始也没注意东厂内动荡,离职的、逃散的都是些原本选自锦衣卫之人,名声较差,或是他也不喜的贪鄙之人,直到一干人跪在刘家寨,跪在魏忠贤门前时,才发觉不妥来,想要反悔却已晚了。 有时也不得不让人服气,敢贪财的,下手狠、名声差的,偏偏还就是有些本事的,偏偏还就是东厂、锦衣卫扛鼎之人,等人跑了后,王承恩想要让东厂、锦衣卫探查钱庄各执事、东林党秘事时,这才发现能用的人要么在监牢里等死,要么已经跑到了魏忠贤门下。 在监牢里羁押的不敢放出来,这边放出来,那边就举家跑去刘家寨,一连几次,王承恩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替监牢里的锦衣卫头领们求情了。 魏忠贤将锦衣卫、东厂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心下也曾犹豫过,最后还是点了头。 锦衣卫十四个卫所并不是都在京城一地,需要他收留的人数也不是很多,关键是这些人并不能用简简单单的“衙役、卫卒”看待,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实际上是间谍,且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间谍,寨子里有些东西极为要命,这些人也被魏忠贤安置在外城的戍堡内,暂时充当守卫军户。 抱着儿子前往厨房找吃的,脑中将锦衣卫、东厂事情大致回忆了一遍,出现在前堂客厅时,父子俩手里还各自抱着一个馕饼。 “驸马爷。” 魏忠贤与几人忙起身站起,见坐着的八人当中竟有相熟的孙行、马义科、江徽三人,伸手示意他们就坐。 “老孙,你一好好的百户不当,也跟着瞎掺和作甚?” 刘卫民坐下,孙行忙弓着身子为他倒着茶水,苦笑道:“所里全都乱了,千户被朝廷砍了脑袋,新换的千户毫不讲究,大半有功兄弟被革了职,小人家里还有三五亩田地,下面的兄弟是着实没了活路,就想着跟国公混口饭吃。” “是啊,国公爷,兄弟们是真没活路了,还请国公爷能够垂怜垂怜。”马义科也跟着露出可怜模样。 刘卫民一口咽下嘴里馕饼,接过孙行茶水饮下,示意几人坐下。 “咱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些许小事算不得什么。” 一口啃掉儿子抱着的馕饼,气的儿子小手使劲推着他的大脑袋,嘴里一阵“呵呵”憨笑,他这样子看着颇有些无礼,一干人神色却松弛了不少。 “老孙,你们可有什么打算,是想继续干着老本行,还是想在老子这里转转行,试试别的。” “国公,俺……前些日,俺听所立原先的兄弟说,好像……好像一些人在打河运的主意。”跟个小老头佝偻着身子的宋肖恩突然插口说了这么一句。 刘卫民眉头不由微微一挑,正要摇头,却是一顿。 “有些意思……” 看了一圈人,最后看向一脸期盼的魏忠贤,笑道:“关外小朝廷也有设立东厂、锦衣卫,一家也好一国也罢,总是需要有些人去做黑脸人,做些他人不愿去做的脏活,活虽脏了些,却是功臣,不可轻辱。” “小朝廷毕竟在关外,关内一些事情也照顾不过来,关内锦衣卫、东厂你就兼着吧,指挥使、佥事啥的,你们自己看着办,爷不插手。” 魏忠贤、一干人大喜,忙起身抱拳。 “谨遵(驸马爷)国公令!” 刘卫民又想了想,说道:“今后净军、御马监都要以骑卒为主,可以最短时间内照顾到其他地方,净军、御马监暂留京城,东厂、锦衣卫有多少可以持刀之人?” 魏忠贤唯恐他人抢了他的风头,忙抱拳说道:“驸马爷,老奴仔细点验过了,东厂人较少,才三五百人,锦衣卫颇多,足有三千健壮校尉呢!” “三千……”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今时正是冬日,爷来年才会返回关外,正好可趁此时训练训练,锦衣卫暂于衮州城设镇抚司,以护河为主,一会儿让太子给你个天子剑啥的,可无视他人之命,先斩后奏。” 皇长子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太子,有了这个名分,也足以与朱由检抗衡,更别说地方官衙,魏忠贤大喜,也不抱拳了,直接跪地就拜。 “驸马爷,有了您这句话,老奴看哪个混账还敢欺负了俺们,老奴用脑袋保证,绝对将陛下的家业守好了,绝不会让人夺了咱家的河运!” 运河就是北方的黄金大动脉,每年不知有多少银钱流淌,自一帮锦衣卫们嘴里得知了有人竟敢将眼睛盯在了他们财路上,魏忠贤就有股邪火发泄不出去,听了刘大驸马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心下狂喜不断,厅内一干人更是大喜,不住暗自后悔,应该早早投靠。 几人欣喜恭维,刘卫民也不愿再在这些事情开口,儿子小手的馕饼最后全都进了他的肚子里,几人只是说着最近京城内发生的混乱,说着朱由检最近的窘迫,不时大笑声传出厅堂,最后还是儿子不满,哭闹了,才不得不结束了这场应聘会。 刚走出厅堂,或许是他的走动、晃动,臭小子也不咧嘴,气的刘大驸马很是啃了红嘟嘟的小嘴一口。 “臭小子,你是故意的吧?” 魏忠贤忙拿出个镶着宝石的拨浪鼓晃动,笑道:“驸马爷,老奴让人仔细查了下,一共有七伙贼子想等驸马爷回返关外后闹事,老奴已经安排了人手,但凡他们敢异动,老奴就动手砍人脑袋!” 两人走在阁廊下,听着魏忠贤话语,心下暗自点头,陈三严在他还未过山海关时就已经给了信件,只不过没魏忠贤准备的这么充分。 笑道:“锦衣卫、东厂还是有用的,京城内也需留下一些人,至于河运……朝廷想的简单了,没有老子点头,任谁也不可能得了去的。” 魏忠贤一边向盯着他的小国公摇晃拨浪鼓,一边笑道:“十万漕帮帮众也不是他人可以轻易对付得了的,更何况咱家的舰队在南,老奴在北,朝廷想用些乱七八糟的贼人,咱们难道就不能用了军卒不成?” “呵呵……这话在理,拼消耗,爷与建州贼拼了数年,难不成还拼不过一群小蟊贼不成?” 刘卫民嘴里笑着,心下还真没将此事儿当一回事,运河自扬州、苏杭起始,一路过两淮、河南入山东、河北,山东是中点站,别说有了漕帮,就算没有漕帮,若他想断了河运,也只是一句话语事情,一刀斩断也就是了,他毫不在意朱由检的小心思,有也是没丁点用处。 “对了,这段时间,要多炼制些钢铁,等爷离开时要带去关外,过两日烺儿、煊儿要庆生,多准备准备,至于其他人来访……能推掉的就推掉,不能推掉的让公主处置,爷要在作坊待一段时间。” 魏忠贤心下一阵苦笑,两人打交道近十年,别说他人,有时皇帝招他时,他也会因在作坊里而拒绝,同时心下又一阵欣喜。 “驸马爷放心,老奴绝不让他人打扰了驸马爷做工。” “嗯,一会你通知下各寨子主事,将最近这段时间内的情况送来,爷要看一下情况。” “驸马爷放心,老奴一会儿就让人催一催。” “嗯。” 见跟个小书童似的乌仁图雅跑来。 “大差就这么多,你先去安置下老孙他们,各职司决定出来了后,向小朝廷报备一下。” “老奴这就去办。” 魏忠贤抱拳退下,乌仁图雅也跑到了跟前。 “阿爸,三叔在书房等着阿爸呢。” 看着她的小帽子都歪了一旁,不由伸手为她戴正了,笑道:“爝儿去园子看老虎豹子,你咋没跟着去玩?” 乌仁图雅小脑袋低垂,双手不由搅动衣角。 “爝弟弟不喜欢图雅跟着……” “呵呵……” 刘卫民在前,小丫头紧跟在后。 “爝儿还小,哪懂的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呢,你不能与他显得不一样,人呢,总是习惯与自己熟悉的、习惯的人待在一起,比如你这衣衫,这帽子……” 第533章 四亿两 怀抱着个拿着拨浪鼓的儿子,大手牵着一身贵族北元公主装的十岁儿媳,儿媳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刘卫民嘴里不时说着锯掉威武牛角,成了异类犍牛的凄惨,说着拔去大公鸡脖颈羽毛会如何的被其他公鸡欺负而抑郁死去…… 乌仁图雅是个很聪明的女孩,能够明白他的话语,越是懂了,小脑袋越是低垂,甚至有些畏惧牵着自己小手的阿爸。 刘卫民一无所觉抱着还只能咿咿呀呀的儿子,牵着尚未真的年十岁的儿媳,图雅父母再差,也是有实权、部族之人,影响了些孩子的心性也可以理解,这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同化,让草原的儿媳认可大明朝,那就先从衣物着装,先从思考做事,先从习惯、文化上慢慢改变好了。 身在权力场的女人不能说不渴望爱情,但爱情永远都不会成为权力场上的主角,自多了这么多女人后,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但还是很虚伪的为自己儿媳妇们灌输“爱情”的本质,老祖宗自创立这个词语便赋予“爱情”的本质,尽可能的提前教会他们,相互间要付出、尊重、平等、友爱和不成熟的激情浪漫…… 老祖宗的智慧浩如烟海,本不怎么喜欢,甚至抗拒学习汉家文字的图雅,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小喜儿对她的威胁,这才强忍着学习汉家文化,本能的想要以此获得三四岁“相公”的喜爱,听了阿爸将“愛情”拆分后,一一讲解这个词语所蕴含着的含义后,告诉她今后该如何获得“小相公”的宠爱后,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喜欢上了中华文化,这也是他所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大两小,一个怀抱着,一个手牵着,三人一路来到较大的书房。 院子占地足够大,在刘家寨他却无自己的专属院落,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并不想告诉自己的子孙,告诉他在家中的地位如何如何的至高无上,想要以身作则给儿子做个样板,告诉他们今后该如何公平对待每一个妻子。 刘家寨子城城主府并无代表家主地位的主房,主房的位置只是个较大院落的书房,朱徽妍知道他有待在书房的习惯,在自己的小院也弄了个较大些的书房,与京城内驸马府一般无二的简陋摆设,一张可以摆放较多杂乱书册的书桌,一个武器展览架、几个书架,墙壁上悬挂着整个世界地图,除此之外就只有待客的木质椅凳。 书房很简陋,里面只有刘卫雅一人和门外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卫军卒。 见他进来,刘卫雅手拿着个类似后世文件夹忙站起身来。 “大兄。” “三弟莫要客气,随意些。” 刘卫民坐在刘卫雅身旁,将怀里的儿子送到刘卫雅怀里,低头翻阅着文件。 “三弟年岁也不小了,不收个养子啥的寻个寄托?” 乌仁图雅站在刘卫民身边,看着他打开想看却看不懂的文件,又不由看向比自己阿爸还要年岁大些的刘卫雅。 刘卫雅笑道:“卫民钱庄不比其他,有了子嗣就有了羁绊,三弟只是个守财守家之奴,还是少些麻烦为好。” 刘卫民不由抬头,之前也曾听到过几个宦官兄弟在子嗣上的耳闻,也清楚他们早些年收留过些宦官为子为孙,但这只是军方,比如原幼军监军刘卫忠、马六甲的刘卫诏、御马监的刘卫辅,反倒是前往了大明岛,照顾年岁较大的刘养、刘马氏的刘卫贞,以及眼前卫民钱庄大管事的刘卫雅,他们两人却未收养徒子徒孙。 知道他们心下担忧,叹气道:“儿子不成,收个女娃为子还是可以的,你和卫贞收养个闺女吧,将来给烺儿、煊儿做个媳妇,百年后,咱们兄弟们埋一处,让臭小子们年年供奉。” “大哥,这……这妥当吗?” 刘卫雅有些犹豫,心下不是不想有个伴、有个寄托,但他知道,卫民钱庄不比其他,眼前的大哥也绝不允许钱庄被不可控之人执掌。 刘卫民看了他一眼,示意有些紧张的三弟饮茶,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庄经营状况材料,随意说道:“卫忠、卫辅皆成了小朝廷秉笔,卫诏在马六甲逍遥自在几如一王,唯独二弟和你一直兢兢业业默默无闻,大兄心下是愧疚的。” “大兄也不欺瞒你们,寻些乖巧内宫孩童为子为孙,大兄不干涉,若是其他的孩子,大兄心下是有些担忧的,皆因咱家不是一平常富裕之家,任何一个决定可能就会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所以呢,哪怕是大兄的子孙,哪怕不是公主的后人,也是要随国姓的。” 刘卫雅微微点头,说道:“三弟知道大兄的心思,三弟也不敢犯了规矩,就以大兄之意好了,若遇了称心的,三弟收个失孤女娃。” “嗯。” 刘卫民轻嗯,看似宁德驸马府强大无比,心下却知处处如履薄冰,公主永远代替不了大明王朝,也幸好大舅哥的绝对信任,庆幸自己养了个“小皇帝”儿子,否则他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控制住下面会不会人心涣散,不确定会不会因为一处崩溃而引起连环崩塌。 朝廷的纷乱,鞑靼内部的混乱,被自己干掉的建州贼因努尔哈赤死后的混乱,以及他所熟知的大顺朝夺了北京城后的混乱,南明的混乱,满清一开始的混乱……足以证明了人心的不可靠,或许也只有一些宦官们较为纯粹些吧,就算如此,他也不希望,这种纯粹之后又掺杂着杂质,五个宦官兄弟收养些宦官为子为孙无碍,若有了真正后人就不再一样了,对此他还是很满意几个兄弟的小心谨慎。 仔细看罢材料,基本上还算满意,合上文件,叹气道:“朝臣们弄出的众多报社,有朝廷大义在,再加上咱家有意紧缩财政,钱庄库银缩水在所难免,不过大体上还算不错,至少没吃亏。” 刘卫雅点头道:“一切都是大兄的功劳,若无坚实耐用的纸钞,百姓是不会将手里的金银铜置换成了纸钞的,至少库里不会有近四亿两金银铜钱,只要咱家信誉不倒,就是现在还清了宝钞欠下的债务也是可以的。” 乌仁图雅不怎么明白“四亿两”银钱是多少,刘卫民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大明朝不是没有钱财,只不过老百姓的忧患意识很强,喜欢将银钱藏了起来,这才造成市场的金银流动不足,造成百姓日益穷苦的主因。 纸钞信誉再如何坚挺,民间依然还有无数贵重金属储存,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除非彻底废除了贵重金属流通,但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水到渠成才最为适宜,他也没想着一步登天。 对“四亿”两金银铜的库存极为满意,刘卫民说道:“以咱家的金银注入大明钱庄做的挺好,三百万两有些少了,可以注入五百万两,适当的时候……击垮大明钱庄,所用之人要稳妥些,虚虚实实,莫要让人知道你的底细,还有……专门组成一部,专门研究大明钱庄经营状况,不动手则已,动手就要致命!” 刘卫雅郑重点头道:“卫雅明白,钱庄一直都在关注着大明钱庄的动静。” “嗯。” 刘卫民站起身来,拿着文件夹来到书架前,仔细将之储存放好。 “大明钱庄自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怎么纯正,很可能会有意外发生,天下大乱很可能就在近期内,大兄想了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解决了所有麻烦,这几年咱们可能要成为所有人眼中钉、被人厌恶、质疑,这是必须要承受的手术前阵痛,你要多多约束下面之人。” “大兄放心,三弟有心理准备。”刘卫雅重重点头。 大手重重拍了下刘卫雅肩膀,坐在身边,郑重道:“大明朝各府、州、县钱庄,尤其是陕甘、山西、河南等地,存放些铜钱无碍,金银货币逐一收回,甚至全部收缩回刘家寨,对各府县安保风险做出最严格的评估,以重城存放银钱为首,避免没必要的损失。” 刘卫雅跟随了也有小十年,越是听他如此之说,心下危机感陡然拔高三分,极为郑重点头道:“大兄放心,三弟回去后,最迟一个月做完整个北方府县安保风险评估,绝不会让咱们损失了银钱。” 低头稍微饮了口茶水,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太过紧张,笑道:“三弟办事谨慎,大兄对此并不是太过担心,若真的如大兄所料,钱庄损失一些是肯定的,只要可控,其余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钱庄有四亿两库银,想来也够了大明朝使用,今后海外金银也不会再注入大明朝本土,避免货币的骤然贬值,你心下要有些准备。” “虽然你为钱庄大管事,不怎么介入朝政与军方,有些事情想来你也是感觉到了的,大变就在眼前,局势会如何发展暂时还不得而知,但自家的阵脚一定不能乱了,趁着大兄在寨子,这几个月要以自检自查为重,一些不可靠之人全部踢出,一些拿不准的可以送去海外,诸如安南、苏禄、马六甲等南洋诸岛,以及关外诸地,朝鲜、倭国、美洲、西夷等等诸国,只要咱们舰队可以达到的地方都可以建立卫民钱庄。” 第534章 三个小公爷庆生 “这四亿两银钱留驻于大明钱庄,大明岛上国公府也还有些银钱,会另建一个建设钱庄,建设钱庄暂时不入大明朝本土,亦会在海外各处建设下辖分部,多一个篮子,多一分保险吧。” 听了他话语,刘卫雅就明白了这话语意味着什么,心下又是叹息,又是感动。 “大兄,三弟不管其他人态度如何,三弟永远是宁德驸马府的奴才,是大兄的三弟,至死不变!” 刘卫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咱兄弟说这么多作甚,走吧,一同去喝几杯。” 刘卫忠、刘卫辅为小朝廷的秉笔宦官,一个主掌净军,一个主掌御马监,两人注定就是为长子,为大明朝未来的皇帝准备的保驾之臣,包括山海关、沈阳府督抚刘卫山,乌龙府都督刘卫海,宣明府都督刘忠国,这些最为可信之人,都是他准备留给长子朱慈爝最为可信的保驾之臣。 在大明岛另设建设钱庄,就意味着刘卫雅今后也成了未来小皇帝的保驾之臣,今后入了朝廷,尽管他是刘卫民的宦官三弟,是创业之始老臣、功臣,谁也不能保证最后会不会被小朝廷夺了回去,钱庄不似其他,事关天下稳定,从摇摇晃晃婴幼儿成长成熟稳重中年,需要走的路还要很久,刘卫民看顾下,就算有些失误,他也可以及时制止,一旦他离开了大明朝后,很难说没有根基的钱庄会不会被朝政影响了运作,但刘卫雅的“宦官三弟”成了“儿女亲家”后,就算小朝廷、小皇帝,或是其他人,想要插手、干涉就难于登天了,就不得不考虑他的态度,考虑未来镇国公府的态度。 一者为了大明朝,一者为了自己兄弟未来尊荣,刘卫雅心下又感叹又感动,两兄弟一起饮酒,并没有去正厅一同进食,不想与福王照面,干脆寻了个借口,与刘卫雅、刘卫忠、刘卫辅三个宦官兄弟一同饮酒大笑,长子朱慈爝并未陪同,原本只是跑回了房间,只是换了身大明朝一般孩童冬衣的乌仁图雅充当童子,或许是小喜儿感受到了威胁,也吭吭哧哧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提着酒壶,酒杯这边抬起,那边俩丫头你争我抢,比着麻利给阿爸添了个满满,可是惹了三个宦官兄弟一阵哈哈大笑,本不能醉酒的刘大驸马最后也东倒西歪,还是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福王、魏忠贤等人背着四人回床休息。 刘家几兄弟带着两万强卒前来北京城,虽刘家吃饭时候桌椅板凳增添了不少,甚至不得不分成两张长长桌案,男人一桌案,女人一个,寨子里虽乱糟糟的,各国使者们终于明白了大明朝谁才是老大后,一干使臣也纷纷住进了寨子里较为奢华的万国使夷馆。 刘卫民带着儿子与一干随同学生弟子闭关修炼,准备尝试着用钢铁铸造完整的蒸汽机,关外他只是用黄铜铸造了些蒸汽机实验品,代价颇高,他更愿意使用钢铁铸造。 福王从郑贵妃嘴里得知了安南最终处置后,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对他闭关修炼反而轻松自然了许多,南洋丢了土地的土王、王子、使者们,以及西班牙总督阿尔瓦、葡萄牙马六甲提督哈维尔、荷兰东方总督雷尔生、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委员约翰全成了热锅上蚂蚁。 一干南洋各家使臣两边跑,朝廷很希望各家都可以和平相处,对西夷四国引起南洋动荡极为不满而大加训斥,只是朝廷最终也只是张嘴说说,最终还是需要宁德驸马府的态度,关键是……刘大驸马带着儿子闭关修炼,找不到了人! 全乱糟糟的,林丹汗还好些,从闺女乌仁图雅嘴里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强行带着一干不情不愿的红衣喇嘛回了草原,连刘家二少、三少庆生也不参加了,这可急坏了鞑靼右翼诸部的台吉们,瓦剌使者同样满嘴是泡,一面是身后不断乱跑放牧的刘部,一面是不断侵入的沙俄哥萨克牧骑,刘部诱惑性太强了,不少瓦剌小部族逃散,就是本部准格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四部的族众部民也逃散了不少。 相比刘家寨的乱糟糟,北京城却安静了许多,无论是皇帝朱由检,还是赵南星的致仕离职,朝堂上平和了不少。不仅仅是朝廷上平静祥和,人人都成了乖宝宝,正如刘卫民所言,大明朝的虚高粮价是人为生生推上去的,等到入冬、降雪后,数月来,各地也没见到人人易子而食情况,民心渐稳,各地粮价也像是过山车般直线下降。 刘卫民不理会其他乱糟糟,一心只钻入乱糟糟的车间工房,刘家寨的炼铁大炉子不住喷吐着浓烟,不时会有大车拖拉着炭石进入寨子……一切看似内外皆一片政通人和,私下底却有股暗流不住涌动。 皇太子的事情、阅兵都已办妥,尽管让人心下颇为窝心,事后就该准备给小二子、小三子过了庆生,结果又被刘大驸马向后推迟了,一直推迟到了十一月十一日,长子的周岁之时,三个儿子才一起举办庆生。 这次与政治,与家里的娘们们没一丝一毫关系,完全是因他不想多掏一次喜钱,若是可能,他更愿意将三个儿子的庆生一直推到大年初一发红包那一日,也因此,以家主之名,很是霸道的将所有儿子,包括肚子大了不少的刘英儿肚里、有了喜讯的小辣椒徐娇、刘英儿、玛依拉、杨柳儿的孩子,今后的子孙们全都将生日定为十一月十一日。 一个字,省钱! 两个字,公平! 刘卫民也想不到,这么多年没孩子,说来了孩子,全都冒了出来,面对朱徽妍的白眼也只能挠头苦笑不已。 省钱,这个理由无法让一干女人满意,但他很是恼怒说出“公平”后,所有女人就都全低头不语,尽管知道他是心疼“银钱”之事,最终还是默认了所有子孙生辰全是十一月十一日的事实。 闭关修炼了一个多月,也不得不出关见一见一干挠头的使者们。 “刘管事,请请!” “孙公公,一会儿可不许给爷们丢脸!” “哈哈……马将军……” …… 魏忠贤成了门房管事、童子,一一招呼所有苦着脸上门的管事、将领,每一个前来城主府之人都苦着一张脸。 “唉……” “魏公公,刘某再怎么说也是刘家寨老人了,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一同庆生,这……这些必须得收下,都是下面皇庄百姓们和俺们子寨一点心意,不收俺们心下也不心安啊!”刘有望让人抬着个木箱放在魏忠贤面前。 魏忠贤拱手笑道:“驸马爷自卫所小卒而起,知晓下面的难处,不愿大家伙为难,这才将小公爷们的庆生定为同一日,大家伙有这个心,能前来祝贺就够了。” 刘有信让人将一口木箱放在门前,拱手说道:“国公心思俺们都感激,俺们也没敢准备什么财货,也就是些小玩意儿。” 说着刘有信将木箱打开,魏忠贤一看,全是些木雕小人,弯腰拿起一个,看着胖娃娃身穿红肚兜骑着大马,惟妙惟肖很是喜庆。 “刘掌柜还真是有心了,这个么……咱家代国公爷收下了!” “魏公公,俺这也不是金银,只是些细布做成的小儿衣物。”刘有望忙打开木箱,说道:“周天繁星护佑,是俺们所有人一针一线绣了上去的,是俺们大家伙的心意,并没怎么花了银钱。” 魏忠贤一见木箱里的小衣,全是金灿灿小星星,目光就有些挪不动了,见此,刘有望忙将小衣展开。 “公公,俺们唯恐伤了小公爷的肌肤,内层全是用上好的细绒,是寨子养殖厂子里的狐兔细绒制成,也没花了多少银钱。” 魏忠贤点头,又有些担忧,说道:“狐兔无碍,可莫伤了豢养的黄猫,那是驸马爷准备送去大明岛的活物。” “公公放心,俺们都小心着呢,今年可以送去大明岛两千只。”刘有望拍胸口保证,一干寨中管事纷纷点头,皆保证不会伤了豢养的黄猫。 所有人都知道刘卫民数年来不住收购活着的黄猫、家猫野猫等食蛇活物,一只给出五百至一两不等收购价,如此高昂代价,不少人甚至以此为生,大肆向其他地方收购、捕捉、豢养,刘家寨同时也用铁笼子养了不少。 也因这些活物出现,大明岛上毒虫得以控制,但凡大明岛居民,每家每户都会养上好几只家猫、家犬,会有专门的水池养着癞蛤蟆,毒蛇进入庭院就会被家中猫狗咬死,出去在外劳作,狗儿总是率先发现潜伏着的危险,危险性降低了许多,尽管如此,每年依然有些人死于毒蛇、毒蜘蛛之下。 魏忠贤收下两箱不值钱礼物后,顿时引起一些人大喜。 “公公,俺们准备的都是些琉璃饰品,也就好看些,不值钱!” “还有俺们的……” …… 第535章 熹宗大帝未完成之物 将领门、朝廷礼部些官吏、台吉们、南洋各使臣率先进入城主府,次之是宁德驸马府、刘家寨各管事,魏忠贤充当接待管事、门童,等到所有人大差不差都进了,看着还有一群衣着破烂之人,看着也不像是子城百姓,寨子里人虽也简朴,就算有些人身上有补丁,也绝对干干净净,尽可能显得精神些,远不似远处畏畏缩缩不敢靠近之人,衣着破烂也就罢了,脏兮兮的让人不喜。 看着还剩了这些人,心下一阵不喜,很不满守城门的净军是如何把守的城门,怎么什么人都放进了寨子里最重要的“主城”,想要抬步走入城主府内,最后还是皱眉走向角落里一群“乞丐”们。 见他走了过来,一群人显然有些惊慌,一老者突然跪倒在地,一群人忙跪倒。 “小人……小人给公公请安。” 老者叩首,魏忠贤左右看了一遍也没认出是何人来,皱眉说道:“你们是何人,因何跑到了国公府前?” 一干人畏惧不敢言,最后还是头发花白老者开口。 “回……回公公话语,小人……小人曾是文思院……文思院行走钱九,听……听闻小公爷庆生……特……特来道贺。” 听了“文思院”三个字,魏忠贤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眉头不由微皱,也不去伸手接下老者颤颤巍巍捧出的蓝绸木盒。 文思院虽与“文”有这么一丁点关系,但也就字面上的联系而已,实则只是些工匠,是工部都水清吏司之下一个小部门,也不能说文思院小了,神宗时在籍册有七百多人,如今却有三千多人。 工部之下有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屯田清吏司四司,从名字上可以大致知道都是做什么的,朝廷没钱搞营建,皇宫三大殿自万历神宗时就被雷火损毁,直到熹宗大舅哥时才修复,而且刘大驸马还搭进去不少材料、银钱,因宫廷修建,营缮清吏司还算有些事儿可做,再加上皇家学堂新校区营建,私下里使用的也都是营缮清吏司门下泥瓦工匠,日子不算太难过。 虞衡清吏司主掌度量衡、银钱铸造之事,但朝廷如今更多使用龙票,以及刚刚又多了的明票,两大钱庄根本不让朝廷插手,与多少年不丈量田地的屯田清吏司差不多,天天无事可做,极为贫苦。 刘卫民大肆建造战船,朝廷在江南也有江南船厂,按理说,就算朝廷缺少银钱修整河堤、清理河道堵塞淤泥、修筑河桥……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事情可做的,只是文思院稍有不同。 文思院主要是做精巧细致物件,说白了,就是专门做些可以给皇家、官府长脸的小玩意,是些金、银、木、石、织布工匠啥的。 大明朝此时正是裁人最凶猛之时,神宗时锦衣卫一万七千多人,到了此时是三万六千来人,文思院七百来人,增加到了三千多人,朝廷内砍的最狠的就是这两个部门。 这并不是很难理解,神宗皇爷爷在的时候,就是个啥都不怎么管的主,谁死了、谁被弹劾致仕谁倒霉,也不补人,就让他人多兼职,别说锦衣卫了、文思院了,就是朝廷六部主官都缺了又缺,神宗病逝后,大量人员得以补充,有些可能还冒了些,熹宗大舅哥是个工匠大家,喜欢些精巧之物,文思院人员也随之极速上升。 如今二舅哥穷小子当家,冗员冗政的官吏没砍掉多少,军方、工匠却被大肆裁撤清减,文思院近八成被一刀砍掉。 工匠是这个时代地位最低、最为贫苦的一群人,泥瓦匠近些年稍好些,有内廷毁坏屋舍需要修建,有皇家学堂新校区,耀星砸击京城,毁坏的屋舍无数,日子还不算太苦,文思院里的金银匠人可就惨了,啥都捞不到一丁点,一旦裁撤后,无田无银,连不要钱只混口饭吃的活计都捞不到。 知道眼前一群人是文思院之人,魏忠贤就不怎么乐意搭理了,神色也冷淡许多,正要呵斥两句赶人…… “公公,还请……还请可怜可怜我等,这……这是……先皇……先皇令……令我等未……未完成之物……还请……还请公公收……收下。” 魏忠贤一愣,低头看向老者手里捧着的木盒,人尽管破破烂烂,包裹着木盒的绸缎却是崭新的蓝绸。 犹豫了下,魏忠贤还是伸手拿起木盒,本没以为是什么贵重之物,手上却一沉,差点将木盒摔在了地上,另一只手忙托住木盒。 心下陡然一惊,他知道,如此大小木盒能有如此重量,定然非金即银,一群快要饿死之人,竟然还保留着如此贵重之物…… “都起来吧,能将先皇之命视若生命,也算是忠贞之人,你跟着咱家入府,其余人就莫要待在这里了,海外各国使者前来,莫要掉了我大明朝脸面!” 魏忠贤没有打开木盒,指着眼前老者,又转头对跟着的李永贞低声交待了句,让这些人前去东面准备的无数宴席饭桌。 驸马府三个小公爷庆生,整个刘家寨的人不仅要人人发喜钱,还要正儿八经连吃三日大席,城主府再大也没法子安置得下,东侧是百姓,西侧是三四万军卒。 城主府整个就是露天自助餐宴会,到处摆放着餐桌,长长餐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稀奇水果拼盘,各式各样糕点、肉食,山珍海味,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身穿白色大厨、帮厨不住为每一个上前之人准备食物,宫女、宦官来来回回端着盘子,为每一个人增添酒水,虽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宴会,却也不是让人无法接受,天南海北各种地域的人都有,按照刘大驸马的说法,就是尊重每一个来宾风俗习惯,愿意吃哪一种食物,自己挑选,省了他人尴尬。 为了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可以户外就餐,魏忠贤就差一点将城主府弄成了玻璃大棚,端着酒水,不时与人敬酒的刘卫民对此却颇为满意。 挽着他手臂,如同真正贵妇的沈允婻红光四射,这个女人原本就多与西夷人打交道,身上西方贵妇女装早在数年前就有,男人一身笔挺帅服,女人高洁宫廷贵妇装,甚至头上还带了个西夷人一般的小王冠,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瞩目的焦点,这让一干大明朝宫廷贵女装的徐娇很是不满意。 “二姐就爱出风头!” 身穿军装的朱徽妍一脸笑意,说道:“之前让你穿,你说露这露那的,如今还吃醋了起来?” 徐娇低头看向自己小腹,心下一叹,嘴巴却噘的老高。 “本来就是……露这露那的,后背……后背都露了那么多呢!” “吃醋了就是吃醋了,喜欢的话让小旗大人给你弄一件,在房里穿着也就是了。”刘英儿端着温着的橙汁白了她一眼。 其他女人不敢轻易开口,朱徽妍饮了一小口橙汁,看着远处与人碰杯谈笑两人,笑道:“二妹这一身虽不大符合咱大明朝的礼制,却也是西夷人王公贵妇之装束,两人站在一起,你们不觉得挺搭配的吗?” “要说搭配,俺觉得……玛依拉更适合!”徐娇还是说了句。 朱徽妍看向个头高挑、皮肤较白的玛依拉,见她碧眼高鼻,微微点头,对徐娇话语满是赞同。 “还别说,还真的挺适合玛依拉的,等些日,让人与玛依拉也做一件。” 又看着噘嘴的徐娇笑道:“也给你做一件,人人都有。” “嗯?那人是谁?” 或许是徐娇也不好意思,需要转移个话题,看向远处两人,见魏忠贤身后跟着个跟乞丐一般的老者,有些诧异不解。 能入城主府之人非富即贵,骤然多了个“乞儿”,顿时引起不少人关注。 刘卫民正与苏禄新生东王谈笑,说着当年之事,对颇为腼腆的小伙子颇为喜爱,连连拍打他的肩膀,就在此时,魏忠贤抱着个盒子碎布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一阵低语,不由有些诧异看向一旁的老者。 “陛下未完成之物?” 刘卫民有些诧异将手中高脚杯交给沈允婻,顺手坐在一旁椅凳。 蓝绸无一丝花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绸布,包裹着的木盒却颇为讲究,一看就知是皇家之物,两条镶金龙纹如同双龙戏珠,龙头对着黄铜锁头,无论盒子的蔓藤花纹,还是盒顶盖上的富贵牡丹,全是镶金之色。 或许是他的异样,或许是异于他人的老者,总是有意无意关注着他之人全都舍去他人,渐渐围拢了过来,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唯恐出了意外,端着酒水围拢了过来。 “镇国,这应该是皇家之物吧?”余丛升端着酒水,看着木盒开口。 “嗯,看着图纹,应该是陛下亲手所制。” 若说对熹宗大舅哥的东西最为熟悉,那就非刘卫民莫属了,天工阁出品,大多都被他收购买下,甚至专门开辟了一间房,专门收藏大舅哥所制物品,没事儿他就喜欢把玩打磨,对大舅哥的艺术风格很是清楚。 木盒打开,刘卫民呼吸不由一顿。 一个金色的钟表,一个烈士塔模样的金色钟塔,九龙吐珠…… 第536章 西夷四国挑衅 看着烈士塔模样,看着“烈士塔”顶端九龙吐珠……刘卫民的鼻头一阵酸涩,低头久久不语。 “唉……” 余丛升拍了拍他肩膀,伸手默默将木盒合上。 “今日是庆生日,莫要想了。”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酸涩,站起身看向老者。 “文思院还是不错的,今后你就是文思院大使,属……礼部吧,着重传承我中华文化、技艺,莫要将老祖宗的好东西弄丢了。” “魏公公,在寨子里给他们寻处所安顿,一些特殊技艺的长者可以聘请为学堂教喻,一些匠人可以挑选出来,以所学归入各作坊,大匠的要给大匠的待遇,不可因新入而异之,娃娃们都要入学堂就学,技艺再好,也要知其所以然,将技艺更进一步,经久不衰。” 魏忠贤、老者就要跪倒,刘卫民忙伸手将两人抓住,有些不喜道:“该如何如何,跪拜啥的就不用了,本国公尤为不喜这些。” “是是,驸马爷说的是,俺这就让人去安排,最迟三日,老奴就将此事办妥了。”魏忠贤忙弯腰答应。 “国公……国公爷……俺……俺……” 刘卫民并未询问老者姓名,拍了两下他肩膀,叹气道:“越是精巧之物,越代表着我大明朝最高技艺,虽然你们看起来并不是多么有用的金银匠人。” “咱们的百姓如今穷了些,今后富裕了,讲美、爱美了,你们就有了大用了,说起来还是本国公得了个大便宜。” “呵呵……就这样吧。” 说着,看向魏广微,笑道:“魏大人也要给文思院一些支持,暂时呢,先别去管什么工匠啥的,工匠们可以分离些入学堂、寨子各匠坊、场子,今后匠籍一律取消,与民无异。” “礼部要协助文思院,先给本国公将咱老祖宗的东西脉络整出来,什么东西从何时开始的,技艺被哪些人改进了的,礼部作为礼仪、文治、文化传承衙门,至少要知道每种物品的历史,这些都要整理出来,他们不识字也没关系,可以用学堂里的娃娃或些书生,先口述出来个大概,然后再一一翻阅典籍,自民间考古论证,但所书所写皆用学堂里的规矩,要严谨、通俗,要让即使只是识字之人也能读懂明白。” “做完这些后,学堂里的娃娃们教材也要有这些东西的历史读物,到时候礼部择其编入,可能还要让你们在天下各处推广些技艺也不一定,如今就先整理,一步步来。” 魏广微不敢大意,抱拳说道:“下官谨记国公训言,这就让人去做。” “呵呵……” 刘卫民怀抱着颇为沉重木箱,笑道:“有些事情急不来,我大明朝物品万千,各家精湛技艺亿万,并非短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国以工而强,礼部武装人的头脑,工部武装人的身体,一者为本,一者为用,两者都要够强,礼部不可疏忽,当以民、以国为重。” 不仅是礼部尚书魏广微,吏部尚书刘之坤、户部尚书刘文炳、刑部尚书方逢年、工部尚书马士英、都察院左都御史孙世纪、右都御史黎鸿业……小朝廷一干大员全都郑重无比,看着他抱着木箱就要离去,就在这时…… “公爵阁下且慢!” 怪腔怪掉在人群中突然响起,刘卫民眉头微皱,木箱里的东西让他情绪有些低落,需要一个人独处静一静,怪腔怪掉让他心下有些不喜。 转身见是西班牙“老朋友”阿尔瓦,将木箱交到身旁的大兄刘卫山手里,淡淡笑道:“阿尔瓦总督,今日是本国公三个孩子庆生之日,只谈风月,不谈公事。” 阿尔瓦眉头紧皱,他听不懂什么“风月”之事,但“公事”还是可以明白的,自小琉球岛后,损失最大的就是西班牙人,对眼前的男人很有些不满。 如果从地图上就可以知晓,最早开拓海外殖民地为何是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格兰四国,这四国可以说是距离美洲最近的国家,素来就被海盗文化影响的四国,也根本别指望他们可以善待殖民地之民。 小琉球之后,西班牙不仅丢了吕宋,不仅让苏禄成了大明朝的苏禄府,更为严重的南美金银矿、硝石矿的丢失,新旧教派四十年战争,之所以可以相互厮杀了如此长久,最主要的还是西班牙占据着海外最为富饶的殖民地。 葡萄牙算是西班牙名下的自治区,一直想要脱离自立,荷兰联省、英格兰都是支持新教,刘卫民趁机将西班牙扳倒,夺了世界最为肥美的奶酪,如今的四十年战争对财力匮乏的西班牙极为不利,哈布斯堡一败再败,迈克尔极为顺利的成为了罗马大主教,成为了大明朝嘴里的天主教最具权势的大主教。 通过东西两支远洋舰队传来的消息,刘卫民很清楚旧教面临的窘境,四十年的战争若无外援,历史很难还有四十年战争记录,最多也就几年内结束,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阿尔瓦心下极为厌恶、仇视眼前的大明朝公爵,但他也知道自己国家已经没了能力再次发起挑战。端着酒水来到刘卫民身前,微微抚胸一礼。 “公爵阁下,阿尔瓦此次代表神圣西班牙前来,是想知道伟大的大明朝帝国是否还愿意遵守神圣条约?” “大胆!” 魏忠贤大怒,正要上前,刘卫民伸手拉住,从沈允婻手里接过高脚杯,向阿尔瓦微微示意,饮了酒水,又随意看了一群沉默不语这人,嘴角不由微微一笑。 “今日是本国公、本公爵的三个儿子庆生之日,本不想谈论正事。” “既然阿尔瓦如此急不可耐,本公爵可以很明确告诉诸位,大明朝是个负责任伟大国度,神圣熹宗大帝签下的任何契约,大明帝国都会始终如一,除非他人违背承诺、契约在前。” 刘卫民向阿尔瓦举杯,神色淡然。 “不知阿尔瓦总督对本公爵话语可否满意?” “公爵阁下,英格兰女王陛下想问一问,公爵阁下既然认可契约神圣不可侵犯,为何还要卖给一群野蛮无礼的猴子武器?”约翰缓步走上前来。 看着是虚伪的英国佬,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不喜,脸上依然保持着绅士般微笑。 “委员先生,说话前要仔仔细细研究研究相互间签下的契约,我大明朝与诸位签下的契约,是相互友好经贸,并且承认相互之间的领地,并没有要求我大明朝不允许贩卖武器,而且……委员先生,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大明朝在你们的领地内售卖武器?至于其余人拿着大明朝武器进入你们的领地,那也只是他人的事情,与我大明朝有何关系?” 葡萄牙总督哈维尔一见场面尴尬,忙上前笑道:“公爵阁下说的是,没人会为售卖出去的货物最终用途负责,只是……只是南洋、美洲若到处都是猴子们拿着危险之物,对大明朝也是有诸多凶险的……” “公爵阁下,难道你们大明朝就不怕到处都是海贼吗?”荷兰总督雷尔生大声打断哈维尔话语。 刘养眉头不由一挑,大明将领全都冷冷注视着雷尔生。 北京朝廷礼部尚书来宗道忙上前向刘卫民一拱手,劝解道:“国公大人,弗朗机外使说的也有些道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刘卫民不由低头一笑,手里的高脚杯却微微抬起,又看向一群啥都不懂的南洋土王们,脸上笑意更甚。 “阿尔瓦先生,约翰先生,哈维尔先生,雷尔生先生,本公爵……可不可以将此话看做诸位先生是对我大明朝,对我大明朝合法经营的商贾们发出威胁挑衅?若有时间,本公爵可以前去西夷欧洲大陆,与诸位选侯王、大公们一同友好狩猎。” “公爵大人莫要误会,我皇绝无任何冒犯公爵和伟大的大明帝国意图!” 阿尔瓦、约翰、哈维尔、雷尔生四人听了刘卫民威胁话语,脸色大变,大明天主教会长龙华民大惊失色,忙不迭在胸前一阵乱划,微微躬身行礼。 “小人带来了迈克尔大主教对公爵大人和对大明帝国深深敬意,愿主与公爵大人同在,迈克尔大主教希望可以与大明帝国永世友好平和!” 说着,龙华民竟然还真的拿出一封信件来,很有些疑惑,难道东西方可以一个月就能通信了? 看着信件,却又不得不相信,眼前信件确实是迈克尔的信件,疑惑着接过信件,看了下底角数字,这才知晓这封信件是去年的信件。 在人前他并未打开信件,原本天主教是没有什么海上船队的,都是通过西夷四国船只跑到世界各地。 所谓旧教,也就是“天主教”,这个“天主教”是所有信奉“主”的统一,因为教内一些人认为需要改革,需要去除一些花费较多钱财的礼仪,不愿让教徒太过贫苦,这部分改革之人和信徒,就是新教,西方到处都在发生这种改革之声,旧教顽固之人无法根除这种思想,无可奈何才向世界各地蔓延,希望可以寻找新的信仰之地。 大明人并不能理解西夷人话语,也就根据音译翻译成了“上帝、主、天主教”等等,而此时的天主教就是这些顽固的旧教传教士在传播,所以,刘卫民嘴里的“天主教”就是旧教,与后世的有些不同。 刘卫民对这些本不怎么明白,也是与迈克尔接触时有些了解,迈克尔是罗马人,是罗马教皇鲁道夫二世的私生子,因此并不被哈布斯堡家族和教廷认可,但西班牙被大明水师按着胖揍,抢了最重要的金银、硝石矿后,旧教已经无力抵挡各国围攻,也正是此时,迈克尔带着舰队来到了罗马,有了实力才会被认可,也因此成了罗马大主教,名下船队成了神圣罗马名下“神圣骑士”一员。 第537章 都怕咱兄弟 罗马教廷有了自己的船队,甚至连哄带骗从莫卧儿手里得了个港口和贸易权,因迈克尔关系,双方在马六甲的贸易交货量要远高于西夷四国,这让四个总督极为不满。 面对西夷四国对大明国私下里小动作不满,刘卫民根本不予理会,若非想借用他们的手狠狠敲打整个南洋诸岛,也不会继续允许他们的存在,早就以南美袭击事件,以此借口就该彻底清除了他们。 见龙华民开口,刘卫民向龙华民微笑点头,举杯一礼。 “贵教是西方大陆的主人,罗马教皇是西方大陆至高的存在,本公爵尊重贵教,愿意与西方大陆和平相处,但教士也应该明白、清楚一件事情,大明帝国,大明帝国皇帝是东方至高无上存在,不代表某些人以为实力够强了,以为大明朝的子民谦虚礼让,就以为可以肆无忌惮讹诈,以‘合法’理由讹诈。” …… 刘卫民看向一群略有骚动人群,嘴角微微不屑。 “南洋诸国与西方世界,就如同我大明朝两个邻居,尽管有个邻居住在我家门口千百年,尽管两家和平相处了千百年,这个邻居与另外一个远方邻居起了争执,不能因为相近、相邻,我家就要拿着棍子与另一家打架。”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我家最公正的做法,就是不偏不倚。” “不干涉。” “不是大明朝的领土,我们不干涉任何人,这,就是大明朝的态度!” 刘卫民举起酒杯,自顾自饮了口酒水,淡然看向西夷四国使者,又看向南洋其余小国。 “和平相处,相互尊重、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位朋友,至于商贸、文化、政治交流,这是正常的交流,不在争议地区售卖武器,但不代表不可以在非争议地区售卖,每个国家都有安全保障需求,正常的商贸……别人,本公爵管不着,但本公爵不允许任何人干扰了大明帝国合法商贾合法、正常交易。” …… “啪!啪啪……” “啪啪啪……” 朱徽妍轻轻拍大手掌,默默走到刘卫民身边,一群微微鼓着肚子站在他身后,大明公主率先鼓掌,一干将领,小朝廷、驸马府、刘家寨,哪怕自助餐桌前的大厨、帮厨、端酒水的仆役……无数人鼓掌,南洋诸国双手很是卖力,大叫着刘卫民也听不懂言语。 刘卫民看向不得不跟着鼓掌的阿尔瓦、约翰、哈维尔、雷尔生四人,看向一些看着有些不情不愿之人,嘴角微微上翘,双手下压了下,大手按在跑到自己身前儿子的头顶。 “大明是个讲理的强大帝国,不愿欺负弱小,愿意与每一个愿意做朋友人做朋友,但也不希望他人将大明帝国的善良、宽厚、仁慈当成软弱可欺,除非他觉得可以承受大明帝国的雷霆之怒。” “今日是本公爵三个儿子庆生,一些烦恼之事就莫要再言,请诸位尽情享受美酒、美食,希望诸位可以在这里度过一生最难忘的美好!” 刘卫民很绅士抚胸向四周微微一礼,无数人与他一般抚胸回礼,应付了一些人后,低声与大兄刘卫山说了几句,示意朱徽妍、沈允婻代自己招呼他人,自己则抱着木箱大步离去,他需要一个人独处静一静,心绪有些乱了。 长子朱慈爝年岁稍大些,可以在人群中多待一会,可以带着几个小媳妇穿梭在人群嬉闹,是否符合帝国威严什么的,他不是很在意,次子、三子年岁太小,并不适合在人群面前出现。 …… 前院热闹无比,到处是一个个怪异的“蔬菜大棚”建筑,男人、女人可以尽情享用自己喜欢的任何食物、酒水。 与前院的盛世般繁华、奢侈、喧闹相比,后院只是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寂静,除了一些挺立不动分毫的守卫,除了前院断断续续传入的喧闹,后院无一人移动,只是“躲”在廊柱下,坚守自己本应担负的职责。 刘卫民不理会外面宴会,不理会所有人态度,一个人默默走在阁廊下,一个人独坐桌案前,夕阳渐渐西斜,人群渐渐散去,一个人依然不动不语…… 烈士塔般黄金座钟放在书桌上,静静看着钟摆一摇一晃,耳听着“嗒嗒”轻响,鼻子却酸涩无比。 开府建牙的北地大总管,皇帝才可拥有的木箱,皇帝才能拥有的五星元帅服,三封诏书,三代帝王遗诏…… 如今,又是九龙吐珠“烈士塔”,刘家寨城中心高大无比的烈士塔,静静看着桌上静静摆动的黄金摆钟,仿佛眼前痴傻小子咧嘴傻笑,像是给他展示自己最喜爱玩具,眼中满是酸涩难忍。 …… “臭小子…… “大兄心里酸涩难受的紧,每每不去想你,你就不时要冒出让大兄难受。” “你啊你……” “就是个不听话的无福臭小子!” 大手指向房门外,眼睛不离摆钟半分,突然咧嘴,眼角一行泪水难以抑止…… “知道么……” “外面有多少混蛋在敬畏你我兄弟?” “都怕咱呢,怕咱大明帝国!” …… “等着吧,给大兄几年,大兄干掉了所有阻止咱大明朝前进脚步的混蛋们,大兄还你一个真正的万国来朝!” …… “还你个……真正千古一帝!” …… “格……” 听到房门轻响,手臂高高抬起就要捶破木桌…… “怎么都这么烦人,外人烦,你们也要烦是不是?” 抬眼看到是朱徽妍、沈允婻各抱着个孩儿,使劲强压心下恼怒,最后还是没能压住。见他真的恼了,朱徽妍也有了些胆怯,还是开口轻声劝解。 “妍儿……妍儿知道相公想要一个人待一会,但妍儿还是担忧相公……大兄……也是不愿相公如此的。” 朱徽妍话语刚落,沈允婻就要开口,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低头不敢再言。 “烺儿、煊儿留下,都滚蛋!” “哼!” 刘卫民心下窝火恼怒,冷哼后两人不敢再触了虎须,忙将孩儿送到他怀里,低头默默走出书房。 “哼!” 关了房门后,两人还能听到屋内不满冷哼。 “不能再激相公了,这些日已经够他烦的了。” 朱徽妍轻声拉着沈允婻轻步走开,直到数丈远,回头看向房门很是担忧。 “唉……” 听着朱徽妍轻叹,眼看着就要天黑,沈允婻暗自苦笑,想要开口说南洋土帽们烂事,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到两个孩儿在房内,又是一阵得意。 “有烺儿、煊儿在旁闹腾,用不了多久,咱家大老爷就不得不出了书房,也省的让人担心。” 听着她的得意,朱徽妍心下一阵摇头苦笑,烺儿稍好一些,煊儿却最是哭闹,一日能咧嘴八百次,是个极为折磨人的臭小子。 果然,两女站在远处,没一顿饭的功夫,就听了书房内可着嗓子瞎嚎哭闹声。 朱徽妍有些担心杨柳儿太过劳累,听着屋里率先哭闹的浑小子,最终还是率先开口。 “煊儿这么闹腾,还是莫要让柳儿伺候了,她肚里可也怀着个孩子呢。” 沈允婻想也未想,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妹妹也与柳儿说了多次,她就是不愿,一会回去后,就是用棍子也得赶去西院。” 朱徽妍知道她小心思,也不开口挑破,书房内的刘大驸马可就挠头了,心下一个劲后悔要了这么多心思多多女人,爱哭闹的浑小子不哭闹还罢,一个可着嗓子瞎嚎,也把一向安静老实的次子传染了瞎嚎劲头,啥感伤情绪都没了,一个人抱着俩娃娃在屋里来回走动,“呼哈呼哈”不时叫着,引开可着嗓子瞎嚎的两个小混蛋注意力。 对付过学堂里无数娃娃,偏偏拿自己孩儿没辙,“呼哈”声成功的吸引开了俩浑小子注意力,可也只是半刻钟,又可着嗓子瞎嚎起来。 “臭小子啊,老子天天挂着你们大哥,也没见过你们大哥这么折磨人的?!” “你们的娘亲是小妖精,你们就是小混蛋、小恶魔,长着可恶牛角折磨老子的恶魔!” …… “老子算是服了你们!” 俩浑小子可着嗓子瞎嚎,心下知道两个混账娘们必然在屋外,等着他忍受不住出屋呢,心下更是窝火,更加不愿低头求救,心下却怀疑老三爱哭,是不是个自由主义者啥的,是不是特不乐意自己被包被绑的太过结实? 一左一右怀抱着俩浑小子,最终还是老实的小二子率先停住了哭声,俩纯粹漆黑小眼睛在他的嘴唇和哭嚎的弟弟之间徘徊,或许一个人哭着也太没劲了,也或许是自己目的达到了,耳边有了轻声低喃,有了免费的木马来回摇晃,房内也不再“哇哇声”震天。 “虽说爱哭的娃有奶吃,不渴不饿的,也没拉屎撒尿让你小混蛋难受,如此可就成了无理取闹,会成了物极必反的,咱刘家爷们得懂这个道理,明白不?” “呜呜……” “这就对了么,用小手堵住嘴巴是个挺实用的法子,啥时候忍不住想瞎嚎几声时,就用小手堵住嘴巴。” “呵呵……” 看着眼泪八叉吃着自己小手的俩小混蛋,刘卫民就是一阵亲吻奖励。 房内没了震天瞎嚎,爷仨在世界地图前来回走动,刘卫民不时呶着嘴巴,示意着地图上所画并不是十分标准各国地理,轻声讲着故事,讲着各国的前世今生,讲着大明朝的未来…… 第538章 无可避免的损失 刘家三少朱慈煊是个极为能哭的孩子,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甚至能干嚎上半天不带歇息的,无论是谁照看都能把人生生折磨疯了,两女很清楚他会面对如何的窘境,正等在房门外准备逼迫他出屋呢,谁知哭声没了多久,竟然没了动静,两刻钟后,还没见有丝毫动静,两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沈允婻提出派遣最为年幼的马喀塔小儿媳,尽管是皇太极的闺女,但只要年岁够小,屋里的男人就是再如何恼怒也不会真的发火,她们很清楚他的弱点,事后……顶多在床上按着她们打一顿而已。 朱徽妍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各国间利益,大明朝利益,朝廷各方利益,自己的利益……太多太多的利益纠缠就已经够他心烦了,再加上京城人阅兵上的态度,尽管他没有表现出太多失落、愤怒,她却知那只是表面,只是被强压了下来而已。 “算了,还是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好了,那些人……明日再让他们过来吧。” 沈允婻无奈点了点头,叹气道:“咱们的大老爷已经一个月没面见他们了,南洋最终还是有个结果的。” “有多少土王愿意彻底成为大明朝的土司王?”朱徽妍突然问了句。 沈允婻皱眉思索片刻,说道:“靠近苏禄的大北年已经没了国土,还有就是临近大明岛的爪哇岛,共计二十七个大小土司,其余的还在观望。” “马六甲那里呢?” “马六甲……柔佛虽大半被葡萄牙占了,只是柔佛人并不愿意就此臣服于谁,抵抗依然在继续,占城也一直给予柔佛不少支持,亚齐有些愿意成为大明朝的土司,就是还有些犹豫。” “犹豫……那就继续让西夷祸害!” 朱徽妍话语让沈允婻点头认同,与南洋打交道最多的他,知道南洋土著们有多么狡猾,西夷人越是祸害南洋,死的人越多,对他们越是有利,对此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坐在阁廊下,看着紧闭的房门,说着府内大大小小鸡毛琐事。 孩子年幼,嗜睡是天性,轻轻摇晃,嘴里低喃说着故事,很快两个儿子就闭眼熟睡,一个人抱着儿子站在世界地图前,看着大明朝西北陕甘沉默。 “格……” 房门轻轻打开,朱徽妍端着点燃火烛走入房内,见他站在地图前轻轻晃动,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将火烛摆放在桌案上,抱过熟睡的孩儿。 顺着他的目光,朱徽妍轻声叹气道:“相公莫要太过担忧陕甘之事,粮价已经回落了不少。” “担忧?” 刘卫民一愣,随即又摇头一笑。 “草原、辽东不乱,整个中原哪怕天翻地覆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无非是多死些人而已,相公已经看开了。”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熟睡的儿子,不含一丝情绪说道:“做任何事情,总是不可能满足所有人利益,有一益必有一损,天之道尔,或许……相公会推着无数人送死也不一定。” 朱徽妍微微点头,她是帝国皇女,有些事情不需说的太多,转而说起南洋之事,说起封国之事,不再提起大明朝本土之事。 内城百姓的冷漠,朝廷的无视,一切的一切都让宁德驸马府上下心郁难解,喧闹的背后总是伴随着忧郁,皇宫内朱由检站在高处,看着刘家寨方向,听着王承恩低声说着宴会上发生之事,直至深夜才默默回转寝宫,无人知晓他心下究竟如何作想。 天空阴沉,整个北京城却显得极为安静、萧条、冷漠,没有人敢在酒楼继续大骂着刘驸马为富不仁,没人敢再在报纸上满世界宣传驸马府的奸佞可恶,剩下的只有臭水潭的死寂。 一干南洋土王们早早来到刘家寨城主府,希望可以见到大明朝最有权势的国公,与之一同的还有官吏、西夷使者、各王府使者…… 所有人依然未能见到刘卫民,依然只是朱徽妍、沈允婻两女接见了他们,一心欲要成为大明朝土司的土王们得到了认同,心有犹豫者也得到了不算满意的答案,驸马府可以售卖除燧发枪、火炮外任何武器,但这些都需要银钱购买,没银钱可以借贷,可以用土地、岛屿作为抵押。 原本朱徽妍、沈允婻会以为西夷四国会极大的表达不满,在龙华民拿出一些岛屿购买了一万人的装备后,西夷四国反而将吞入口中的一些南洋土地,转而售卖给了驸马府。 一边看着刘卫雅送来的各府县评估报告,一边听着媳妇说着南洋收获,对西夷人的反应也有些意外,当他看到售卖给自己的土地是哪些后,也不由摇头苦笑。 “虽多是些无用山岭、沼泽,多是抵抗较强之地,也……也算可以吧。” “相公,前装火铳较多,足以售卖给了他们,只是龙华民教士还需要些铜炮,希望咱们可以提供五百万两低息借贷。” “五百万两?” 刘卫民一愣,将手中纸张放下,微微捏了捏眉头。 “铜炮虽贵了些,售卖不是不可以,五百万两借贷……午后让龙华民教士前来一趟府邸。” 朱徽妍微微点头,说道:“五百万两借贷是个极大数额,稳妥些较好,占城、真腊、东吁等国又当如何? 刘卫民微笑道:“这些地方没必要成了咱大明之地,为了正常交易,保证他们不能侵犯我大明商贾的利益,他们需拿出些港口允许我大明朝经营商贸,最好可以购买,无法购买就租借,以百年为期,百年后,我大明朝拥有优先租赁权,可以与他们签订商贸互惠自由贸易条约。” 一旁弓着身子的魏忠贤听了这些话语,忙说道:“驸马爷,此事不如交给老奴去谈,老奴绝对将此事做稳妥了,低价买下他们的港口!” 刘卫民不认为这些小国会轻易答应,没人是傻瓜,除非是炮火威逼之下,他并不怎么愿意用这种手段对付大陆型一类国家,想了想,最终还是微微点头。 “南洋海上岛屿,土著人丁并不是很多,因岛屿而散,虽为国,却非与占城、真腊、东吁等陆地之国一般,只是一个个类似土司、部落之地,得之甚易,血腥杀戮后以严刑、礼法治之,百年易其民俗、言语,可以完全使之成为我大明朝之府县,大陆之国吞之甚难,治理亦是不易,咱们得摊子太大了,本国公意思是这些大陆型之国当以贸易为主,若你能以其他方式逼迫他们低头,此事就由公公去与他们相商。” 魏忠贤忙点头,说道:“驸马爷放心,老奴定不负驸马爷重托!” 看着魏忠贤用力拍着胸口,尽管心下有些犹豫,也知道眼前阉奴并非常人,点头认可了此事。 大陆之国与岛屿之国不同,数百数千年的相互厮杀,早已形成了较为稳固的民族情感,想要征服尤为困难,就算占了,最后也会有诸多此起彼伏的反抗,挣的仨枣俩枣最后还得贴了进去,最后亏了本也不一定。 摊子太大,刘卫民更愿意将精力放在本土,或是南洋岛屿、美洲大陆,相比千百年来较为稳固的大陆之国,南洋诸多土王、美洲大陆诸多部落更为容易获得,所获利益也最大。 魏忠贤不说具体,也知这个年老宦官会用大明朝庞大身体,逼迫这些小国低头,或逼迫,或利诱,不理会他会使用何种不足人道手段,只要得了经商港口,保证成为大明朝的商品倾销地即可。 将南洋之事放下不理,看着送来的评估报告,说道:“陕甘各府县情况堪忧,钱庄银钱存储宜少不宜多,宜钞不宜存真金实银,一旦紧急,要在第一时间内销毁钱庄内所有钞票,销毁之数要向上一级报备,各个钱庄都要有锦衣卫忠实密探留守,管事人员一旦无法逃脱,则由密探带着账册送入寨子报备。” 朱徽妍、魏忠贤听着他话语,神色尤为郑重,风险评估报告并非多么严谨,只是根据八百里加急信使前往陕甘、山西、河南各府县钱庄,卫民钱庄在地方算是一方大佬般存在,人丁之数、耕田数量、收成、各府县军卒多寡、训练、军备、城防情况、将官、官吏……评估风险并非太难。 风险太高就需要规避风险,既然已经打算放弃了陕甘、河南、山西,土地产出无可避免要全部舍去,唯独需要保存的就是钱庄里的银钱。 越是听着他话语,朱徽妍心下越是担忧,想要开口劝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魏忠贤反而有些因兴奋而面色潮红,拍打着胸口一再保证,绝不会有半分差池。 南洋之事、草原之事、朝廷烂事……刘卫民不愿理会,除了与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等军方将领饮酒指点江山外,剩下的日子之事钻入钢铁作坊中,或是坐在书房里处理各产业送来的财务报表。 宁德驸马府的退缩,无可避免让各产业损失无数,最大的损失还是粮食和钱庄存储、借贷损失,店铺损失小了些,尽管业绩不似往年,但因物价上涨和原本成本较低缘故,损失的也只是本应赚取的银钱,而刘家寨大宗货物一向走海经贸,不仅没有损失,依然在跳跃性扩张,反而因西方新旧宗教信仰战争,数百近千远洋船只往来而获利无数。 第539章 刘卫民乱天下 马林、猛如虎、余丛升三人率先冒着风雪离开了京城,尽管儿子年幼,刘卫民在十一月时,也带着家小军卒离开了京城,他不愿意在沉闷,甚至有了些厌恶的这座帝国京城。 没了城外蹲着的北地恶虎,内城各种不满声音又冒了出来,更多的是讥讽、嘲笑,讥讽远比京营十二营更加威武北军,嘲笑驸马府庆生不伦不类,但这一切都与他没了一丝关系。 想着在关外静等陕甘大变,刚刚返回辽阳,刚刚将返回的军卒安置妥当,准备休整一月,继续砍伐树木整理出良田来,却不曾想十二月初一收到了一封让他锁闭整整三日的房门。 十一月二十四日,陈三严、周文海等六名漕帮头领于内城遇刺身亡。 二十四夜,数百悍匪围攻外城漕帮总舵,另有数百人乘夜大闹内城,卫民钱庄、大明钱庄皆遭受匪人围攻。 二十六日……十二月初三,南直隶至北京城,十六处分舵皆遭贼人围攻,船只被焚烧过半,留守老弱死伤三千余众…… 寒冬腊月运河冰封,所有的漕运船只不得不被冰冻在冰面上,依往年例,漕帮十万苦力大多转为马夫,帮着刘家寨运送大宗布匹、玻璃、臭胰子、香胰子、农具、军火……等登莱走海商贸货物,不仅仅是这些走海货物,还要将盐巴、茶叶运往草原,带回草原上皮草、冻死牛羊。 冬日里本不是走商好时节,但冬日里有冬日里的优点,地面被冰雪冷冻刚硬似铁,无论是轮式马车,还是拖拉着的爬犁都极为轻便,至少不会因货物沉重而陷入松软泥土中,一些重型机械运输,往往也会被刘卫民选择在这个季节运输,最为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季节是登莱远洋舰队返回季节,也是年后顺风南下南洋大明岛季节,刘家寨准备的大宗货物往往都是这个季节南下。 刘卫民提前得知了些盗匪欲要袭击漕帮,但他并不认为哪个会如此无脑,提前也做了些准备,主要还是展现实力,威逼着他人放弃不合实际的想法。 锦衣卫南下衮州立镇抚司,陈三严心下安稳了许多,与往年一般,该准备人手赶马车押运货物的依然如故,算是多为兄弟们赚些福利啥的,只是谁也不曾想灾祸会如此突然。 一连三日紧闭房门,任谁前来都会被愤怒咆哮喝退,等他打开房门后,脸上已经没了一丝愤怒,也无一丝表情。 十余封信件入关,一路南下京城、登莱、南京、开封、洛阳、陕甘……没人知道信件里究竟是些什么。 丢下辽东,刘卫民亲自领兵一万骑兵入草原,刘卫海两万幼军囤兵开原,另有两万幼军重新驻扎山海关和刘忠国领兵一万驻扎哈尔滨。 十二月二十日,赵南星、左光斗、杨涟、高攀龙、郭允厚、王之寀、汪文言、施凤来、来宗道致仕,周延儒、温体仁、冯辁、刘鸿训、张瑞图以礼部、吏部、户部、刑部、工部尚书之名入阁,袁崇焕加大学士领内阁,王承恩督理大明钱庄诸事,四十五执事同意贷朝廷五百万两无息贷…… 十二月二十七日,袁崇焕以悍匪乱漕运,请命领兵清理河道乱匪,帝允。 天启八年,崇祯二年,元月初六,孙得功领兵三千抓捕漕帮众千人,魏忠贤领兵净军一万,双方与真定对峙、交战半日。 元月初十,三千净军与济宁再战祖大寿五千卒。 十六日…… 十九日…… 近万净军穿大明军装,面蒙黑巾,拖拉着轻重火炮,连连与京营十二营交战,蒙着黑巾,明目张胆沿着运河一路南下,四千净军骑兵入河南后,千骑为一伍,兵分四路前往洛阳,二月入洛阳,沿途屠灭、斩首两千余众,屠灭村庄三座,破城十七座,斩知府三人,知州六人、官吏过百。 六千净军步卒南下两淮,斩杀屠灭者数千,朝廷震怒,调数万军卒围剿黑巾蒙面贼,反被屠杀者不知凡几…… 净军南下,所过之处无人可当,所过县城紧闭者,一律爆破城门,城内富户皆夺半数家资、田产,朝廷震怒,江南大恐。 三月,四千净军骑押解无数银钱,兵入门洞大开的洛阳城,六千净军也抵达了同样城门洞开的南京城,不想开门都不成,近百艘悬挂黑色骷髅头海盗旗飘荡在南京城外。 净军入洛阳,入南京后,黑色面巾取下,黑色骷髅头降下,大明旗帜再次飘荡,朝廷再不提黑巾贼乱河运,一切犹如一场可笑闹剧。 江南沉默,北京城不语,朱由检也像从未听说过净军屠村灭寨,一座座京观人头好像全然不存在,转而争吵商议海外封王之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漕运争夺到此为止时,未等朝廷争吵出南洋册封五个封王人选时,陕西再起波澜。 西安秦王府率先起变,数百宗室子大肆驱赶王庄田地上佃户,秦王府名下所有田地全部并入驸马府,四千净军骑连夜兵入秦地,秦王朱存枢领秦王府数百宗室子入河南,转而前往南直隶,由此入海前往南洋封国。 秦王府第一个,紧接着是庆王、瑞王,在四月底时,韩王、肃王同时驱逐王庄内佃户,皆由净军骑辅助驱逐、护送南下,五王府名下所有田地纳入宁德驸马府。 三千多宗室子在五位亲王带领下南下,一时间引起天下震动,朱由检大怒,欲以军卒相阻,但净军领军孙世义极为强势,打死陕甘数百军卒。 刘卫民亲领幼军、刘部共两万骑虎视宁夏,一副随时杀入陕甘架势,宁夏总兵杜文焕八百里告急,陕西巡抚胡廷宴、甘肃巡抚梅之焕相继上奏弹劾,却不敢再以军卒相阻,只能任由陕甘大片大片王庄良田驱逐佃户,任由五王府宗室子南下,本已粮价逐渐回落的陕甘之地,在五王府同时驱逐王庄佃户后,粮价如同脱缰的野马,仅仅半月间,粮价极速攀升到了一石粮一两五钱银,而且还在向下一个高峰极速爬升。 陕甘大恐,陕西、河南豪富之家嗅到了浓厚血腥味,在天启八年四月,尚未等来驸马府大肆焚烧名下田地上庄稼时,无数银钱开始疯狂逃离陕甘、河南。 陕甘一日一快马,河南惊恐、山西惊恐,居于京城的文武百官,高坐龙椅的朱由检深深惊恐、后悔,封王争吵早已被丢在爪洼国,却又不知该如何停止驸马府疯狂举动。 五月,冬小麦成熟季节,也成了宁德驸马府最为疯狂的一个季节,停留了近月的净军骑开始了疯狂焚烧,焚烧一切陕甘五王府名下所属麦谷,数万顷良田焚烧一空,陕西巡抚胡廷宴领三千人欲要阻止,在四千净军骑奔走间,一通“噼里啪啦”打死近千人,驱逐了四散而逃的兵卒后,西安府城下王庄快要收割了的麦谷还是成了一片火海,胡廷宴指着北方吐血昏死。 尚未等来大旱天灾,刘卫民一把火烧了陕甘各处粮谷,一时间灾民无数。 刘卫民亲身坐镇八白室,送来的任何信件看也不看扔入垃圾堆里,不仅仅北京城的朝廷被他的阴狠毒辣吓住了,就是辽阳小朝廷、两宫娘娘们、各军将也被镇住了,朱徽妍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前来劝阻。 陕甘粮食被焚烧数万顷,刘家寨不计代价收购河南、山西、河北、两淮粮食,再次引起民间恐慌,所有人都在疯狂囤积粮食,就在他人以为宁德驸马府大肆囤粮待价时,河南、山西、两淮粮仓却当着无数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王庄所属佃户全部携儿带女,或北上辽东,或南下入海前往大明岛,恐慌再次加剧,粮价再次拉升让人心颤的高度。 六月,陕甘各府县爆发民乱,短短一个月间,数十近百股乱贼四处攻掠府县,西安告急,陕西巡抚胡廷宴欲调榆林、延綏、宁夏、甘肃边军平乱,刘卫民却大肆兵入关内,四处劫掠、俘虏边军万人,皆将之沦为驸马府私奴,九边大恐不敢妄动…… 自五月,天不降滴雨,陕甘、山西、河南大饥,灾民无数…… 朱徽妍已经站在他背后大半个时辰了,儿子朱慈烺、朱慈煊在乱转的学步车里玩的不亦乐乎,长子朱慈爝成了照看着弟弟的保姆,不让乱转的两个小子靠近背站在巨大地图前的爹爹。 “相公……” “哼!” 刘卫民冷哼,朱徽妍声音不由一顿。 “什么都不用说!” “九边军将想要饷银,老子帮他们达成心意!” “朱由检想要借贷,想要发行国债,想发多少都可以!” “都想乱一把……老子帮你们,不乱都不行!” 朱徽妍心下叹息,知道他自年前就有股火一直未能发泄出来,想要劝解,可她知道,他是真的恼怒了,恼怒厌恶没完没了的小动作。 “相公……” “哼!” 刘卫民再次冷哼一声,转身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女人。 “这件事情谁都莫要再劝,就算入地狱,也只是我一人,今日他朱由检,他袁崇焕可以用贼寇,用榆林、延綏、宁夏、甘肃边军充贼杀人,用兵充贼夺钱庄之财,明日他就敢再来一次,就敢杀入刘家寨,屠杀刘家寨之老弱!” “哼!” “以兵充贼,老子让他充个够!陕甘边军敢杀我之一人,老子就敢将九边彻底抹去!” “哼!” 第540章 真正的灾难 两人一阵沉默。 “三严、文海……” “他们……” “若非是我太过自信,他们不会死,不会在此时,漕帮青壮还要为寨子运送货物,数千老弱不会被他们杀死。” …… 看着冷漠面孔,朱徽妍心下一阵心痛,上前轻轻拉住他手臂。 “相公,妍儿知道相公心下恼怒,只是……只是……” 刘卫民微微摇头,一脸冷漠。 “相公累了,不想再与天争斗未有结果时,还要与人斗个没完没了,长痛不如短痛,此事你就莫要多说了,九边军将想要朝廷重视,想要饷银,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 “求仁得仁,相公帮他们实现自己所愿,至于会死伤无数百姓……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本就应该承受上天给予的惩罚,只是相公一厢情愿想要抗争而已。” 朱徽妍想要劝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天下已经乱了,两人一阵沉默。 “有时候……相公真的想不顾一切改天换地,或许改天换地才能制止这场灾难,心下又清楚知道,一旦改天换地会失去什么。” “别再劝解,也别再逼迫相公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必须要用暴力摧毁。” 突然间,有些失落,有些颓废,有些想要逃避,可他知道,他无法逃脱。 山海关精锐被他一口吞下,陕甘精锐边军被他死死锁住,大同、宣府、蓟镇精锐边军不敢动弹,曾经的南方精锐,也因殿前新军抽调和山海关被扣押之事而大多去了海外。 天下各府县卫所军卒? 袁崇焕重练的京营殿前新军? 双目越过一脸担忧的女人,看向已经厌恶了的方向。 “就是不知……不知他们可否有了悔意。” 嘴角低喃,刘卫民看向乱打转的两个儿子,看向抬头看着自己的漆黑深邃,突然展颜一笑。 “终会还一个干净的天空的。” 刘卫民低身架起儿子,自己成了大马,架着儿子出了大帐。 …… 大明朝精锐军卒被刘卫民死死看住,一连数月滴雨未下,陕甘、山西、河南原本用于赈灾或平抑粮价仓储被焚烧一空,甚至连田里的庄稼也被焚烧一空,灾民无数,到处是携儿带女的百姓冲向各府县。 陕甘乱起,大大小小上百股盗贼攻打各府县,久疏军备官兵一再战败,河南、山西极短时间内冒出几十股贼众,无处可活的百姓从贼者无数,短短时间内竟有近百万饥民从贼。 贼众遍地,朝廷很想调九边军卒镇压,九边尚未调动,刘卫民那边就冲进关内,不抵抗还好,顶多抓了送去辽东服苦役,抵抗了就会被毫不犹豫砍了脑袋。 宣大总督总督张宗衡被强逼着出兵,还没带领军卒杀到太原就被马林带兵抄了后路,大同底层军卒与马林天然亲善,也不怎么抵抗,呼啦啦被“抓”走近万人,出征平乱军卒听说自己家人被抓了,半路就全跑了个没影,连军法官一同跑了个干净。 张宗衡无奈,只得带着百十人返回大同,竟然连砍几个脑袋送去朝廷都不敢。 九边走私货物可以,就是不允许跑去平乱,刘卫民公开与各卫所喊话,哪个跑去平乱,就砍谁的脑袋,反正北面也算有了个“敌人”为借口,除了一再问朝廷讨要饷银外,对平乱的君命也不理不会,坐视近百万乱民四处劫掠。 刘卫民知道,原有的历史中,能够撵得乱民乱跑的全都出自九边军将,看起来九边军将如何的勇猛善战,实际上并非如此,再如何善战的将领,带着的军卒全都是闻风而逃军卒,就是给他一百条命也不够人砍的,袁崇焕是带走了不少辽东悍将,可那又如何,没辽东军卒,也只是一个将而已,一万净军与京营十二营从北打到南,不也照样揍得他们一头是包。 刘家寨所出火器一根毛都不给,就京营十二营自己一锤子一锤子砸出的前装火药、铅丸火铳,一万净军能按在地上使劲搓。 最为可怕的是宗室也跟着反叛了,晋王是第一个举旗反叛的,不知晋王朱求桂如何说服的吕梁山一干两千贼众,一日间拉起上万人来,太原城一日沦陷。 晋王不满反叛,沈王带着数百宗室子直接跑去了太原,成了太原府二将军。 山西两位王爷反叛,河南唐王、赵王、崇王、郑王、伊王、徽王收到晋王信件后,全嚷嚷朱由检弑帝,更是将乾清宫内三个条件满世界咋咋呼呼,说他若非挟持先皇子嗣,根本就不会有饥荒之事,满世界细数朱由检的罪责。 净军蒙着面与京营十二营厮杀时,四千净军骑挨个将河南各县城揍了个遍,无论有无罪责,但凡是富户,都被抢了一半田地家资,一开始还全都愤恨净军,只是官府都捏鼻子认了,也不得不自认倒霉,如今一听说全是朝廷以官兵充贼杀了驸马府的人,这才激怒那位脾气暴躁的刘大驸马,自己才遭了无妄之灾,气愤之下全都不理会官府的捐响献响。 各王府不满,晋王、沈王反叛,官兵剿匪不利,原本历史上剿匪颇有一手的洪承畴也成了毫无作为,九边军卒充贼杀了漕帮数千老弱,各府县卫所兵卒却要戴罪受过,南北两“王”出现,北面已经放出消息,不再承认北京城,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各卫所纷纷结营自保,坐视流民四散。 很短时间内,处处烽火,处处危急,却又拿不出什么法子来。 朝廷不争吵了,成了皇帝朱由检一个人愤怒殿堂,拆借五百万两后,结果连半年都没撑过去,准备发行五百万两的国债,如同宝钞强行投放到民间,刘家寨又在第一时间不予认同。 刘家寨不认同,就意味着未来的皇帝也不认同,北方威逼,陕甘、山西、河南又乱成一团麻,谁还敢冒如此风险收购国债? 不仅仅如此,卫民报社发表了一遍《大明钱庄风险评估》社论,大差不差将近年来大明钱庄内部腐败,没能严控金银出纳,如今已经算是入不敷出,又说钱庄一旦倒闭,银钱全无,百姓损失惨重啥的。 这下好了,漕运被贼人焚烧大半船只,不提净军与京营十二营对打造成的堵塞,造成的京城一石粮二两银恐怖价格,单单无数百姓造成的钱庄挤兑就让朝臣们惊惧,刘家寨投入的一颗炸弹极为致命,短短时间内,大明钱庄实银已被挤兑一空,四十五家,甚至四百五十家商贾被朝廷借贷未还的七百余万两套的死死。 想到京城无数百姓打砸大明钱庄,打砸四十五家商家府邸,想到天下乱糟糟无数饥民、乱民,面对角落里的秋千,张嫣无力想着曾经宝钞灾难的一幕。 耳听着身后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看着角落里的斑驳秋千。 “皇嫂。” 周氏低语呼唤,张嫣依然未有转头,依然静静看着角落。 “皇嫂,温阁老以为……只有皇嫂,只有皇嫂前往辽阳,或许……或许才能劝解了刘驸马,还请……还请皇嫂看在无数百姓……” 张嫣微微转头,看向清瘦了许多的周氏,嘴唇微张,最后还是轻轻摇头,许久才微不可闻叹息。 “镇国公已经出了关,又何须伤了人命?” 周氏想要说漕帮堵塞漕运致使京城粮价飞涨,张嘴后却又无法开口,越是了解漕帮数年来所做之事,越是无法开口辩解,无奈轻声叹息。 “皇嫂,事已至此……陛下心中也已有了悔意的。” “事已至此……” 张嫣一阵失神低喃。 “自从入了皇宫,所有人都与皇嫂言那人,言那人的跋扈无礼,言他只是个佞臣、馋臣,后来才发觉……是皇嫂错了,太多太多的事已至此,太多太多的错误……” “不该让陛下登舟,不该让炅儿登基,不该阻拦炅儿留于宫廷……不该……不该……” 两行清泪默默流淌,眼前仿佛就站着憨憨傻笑的男人,仿佛手拿着刚刚雕琢的物件向她回头…… 两人一阵沉默。 “皇嫂,陛下已经同意了魏公公为漕运镇守,朝廷只希望刘驸马可以退回沈辽,可以让军卒们平定民乱,一切……一切照旧。” …… “退位吧。” 张嫣转身看向周氏,平淡道:“检弟若真的怜悯天下万民,退位吧。” “皇……皇嫂……你……” 看着眼前一直仰慕女人的肃然,周氏一阵沉默,最后神情萧瑟蹲身福礼,缓缓离去。 “退位……” 张嫣转身走入房内。 …… “砰!” “哗啦!” 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一切,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袁崇焕。 “为何,为何会成了这般?难道所有人都是饭桶吗?啊?” “短短数月,百万乱匪,百万——” 面对皇帝的暴怒,袁崇焕不敢抬头辩解,跪倒在地的温体仁无奈瞥了眼默不作声袁崇焕,叩头道:“还请陛下息怒,并非因军将们不用心作战,而是刘驸马一把火烧了陕甘、河南、山西等地存储,又有贼人放出谣言。” “各地军心浮动,陕甘贼人还罢,山西、河南贼人却以皇太子之名作乱,各卫所军卒皆有响应者,刘家寨又动乱大明钱庄……” “砰!” 朱由检重重一砸桌案。 第541章 再次变天 刘家寨子城城主府依然略显冷清,魏忠贤提着个铜质水壶为一圃秋菊浇水,园中没有其他人,一边浇水,一边低身摘去多余的花骨朵,李永贞独自一人提着衣裙急匆匆前来。 “公公。” 魏忠贤没有回头,反而低身蹲地,用粗糙老手拨开一丛菊花,将下面的一片枯黄掐掉。 “宫里有了消息?” 李永贞忙抱拳说道:“张嫣提起了朱由检退位之言,而朱由检却准备增发五千万两明票国债,以八分利国债代替没了实银支撑的明票,以及……以及希望可以由此高额国债逼迫驸马爷退避。” “呵呵……” 魏忠贤站起身,将水壶交到李永贞手里,笑道:“陕甘、山西、河南饥民遍地,山东、北直隶各府县又一再拖欠赋税,咱家不承认,他朱由检有何资格发行国债,以空荡荡的内外库,还是用自保尚难的大明钱庄?” “呵呵……” 魏忠贤微微摇头,笑道:“八分利,很不错的买卖,他朱由检想发行就让他发行好了,与印钞厂说一声,粮价都涨了,印钞所用纸张不能便宜了,以发行国债一成利计算。” “当然了,老规矩,实银购买印钞纸张,卫民钱庄照旧不认明票国债。” 李永贞心下一阵苦笑,摇头说道:“五千万两国债,一成就是五百万两,咱家可不认为朝廷还能拿出两百万两实银。” 魏忠贤微微摇头,笑道:“大明钱庄还是有五百万两实银的,只不过被四十五家商贾藏了起来,不用刀子,不血腥一些,这些执事们是不可能拿出这些银钱的,一会你多用些人,多在京城散播散播,将他们藏银处散出去,多散步些谣言,将百姓怒火引到商贾富户、文人官吏身上,就说全是他们鼓吹才致使百姓明票成了废纸啥的,咱家要一次性撅了他们的根。” 李永贞有些担忧道:“公公,这……这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些,这会重创江南命脉根基的,海贸可能会有诸多影响。” 魏忠贤一边走向花圃中间的长凳,一边笑道:“若是一年前,咱家也以为你的话语是不错的,理当稳妥小心些,可驸马爷给咱家上了一课。” 李永贞神色郑重,仔细听着魏忠贤话语。 “驸马爷因陕甘四县皇庄之事,封锁了陕甘、山西、北直隶边军与鞑靼市易,如今又亲身居于草原,死死压着边军不敢乱动,大明朝已经没了精锐军卒可以压下四处民乱。” “皇庄焚毁粮食无数,今岁更是荒废田地无数,百姓怨怼、刘家寨损失无数,任谁也不认为驸马爷此事稳妥了,可回头再看现今情况。” 魏忠贤给李永贞倒了杯酒水,笑道:“陕甘传来的消息你也是见了,原本极为艰难推广的土豆、红薯,毁掉的四县的红薯、土豆被一群乱民当成了宝贝,情愿易子而食也不愿毁坏食用,有时候,失去了,才知道如何的珍贵。” “天下不乱还罢,一旦乱了,倒霉的可不仅仅只是百姓,倒霉的还有那些一再与咱们作对的富户商贾,还有那些只知道扯后腿的官吏。” 李永贞微微点头,每日里都有消息自陕甘、山西、河南传来,很清楚这些地方对朝廷如何的不满,点头赞同。 “公公所言甚是,朝廷人心涣散之下,又无精兵平乱,能够结束这种乱局,只有皇长子登基为帝,只有小琉球岛、登莱、辽阳囤积的粮食才能解决了乱局。” 魏忠贤笑道:“所以啊,有时乱局并不一定是件坏事,只要有足够解决乱局的能力,再乱也不怕。” “辽东精锐军卒十万,海上飘荡着的精锐亦有十万,九边精锐被驸马爷压制的难以动弹,大皇子本就是先帝皇长子,本就该为大明帝王,驸马爷又收留了大同、宣府数万老弱军卒,收服九边底层军卒并不是很难,别说陕甘的饥民,就算全是真正的卫所兵卒作乱,八白室两万骑也可很短时间内平乱。” “平乱容易,根除扯后腿的官吏却很难,趁着大明钱庄之事,一举根除所有隐患,清除所有掣肘,将江南桑茶盐掌控在刘家寨手里,咱家以为,付出些代价,值的!” 李永贞低头思索片刻,点头道:“公公说的是,咱家这就去准备,给崔公公去封信。” 魏忠贤微笑与李永贞饮下酒水,至于如何散播消息,李永贞却是里中好手。 因陕甘白水、澄城、郃阳、韩城四县之事,宁德驸马府采取了收缩策略,朝廷趁机大肆宣传,泼脏水也好,自我标榜也好,总之大明钱庄短短时间内吸纳了两千多万两,其中就有魏忠贤暗自让人分散注入的数百万两,除去百姓零散银钱外,剩下的全是江南商贾银钱。 漕帮出了事,朱由检以剿匪、安全为由夺了大明钱庄主导权后,魏忠贤第一时间内抽出了注入的数百万两,民乱爆发,卫民报社散播消息,出现了挤兑大明钱庄存银迹象。 一开始朱由检并没有太过在意,为了确保大明钱庄信誉而敞开了兑换,结果还没半月,银子竟然没了。 别人不知,魏忠贤却清楚,四十五家商贾怕了,五百万两银子通过明票兑换,自己兑换自己银子方式被雪藏了起来。 钱庄最为赚钱的是印制钞票,可以以一两实银印制三两乃至更多钞票流通,但这有个前提,就是钱庄要有足够的信誉,要确保不会被无数人挤兑。 大明钱庄没有制造纸钞特种纸张能力,所用纸钞皆来自于刘家寨印钞厂所造纸张,纸张流出多少大致可以判断出大明钱庄印制了多少明票。 两千余万两实银,纸钞近七千万两,卫民钱庄大致估算出流入民间明票至少有五千万两,报社以各种数据分析大明钱庄存在的泡沫风险后,所有人都怕了,挤兑风波如同飓风席卷各地,被套住的百姓、富户无数,打砸暴动也随之爆发,不仅仅是北京城,南京城、苏州、扬州、杭州更加疯狂,无数百姓冲上街头打砸一切可以打砸、抢掠之物。 五千万两明票纸钞流入民间,北方人穷一些,物价又是一日三跳,有俩钱全流入了商贾手里。 北方物资又多来自江南,五千万两的明票纸钞近七成最终汇聚到了南方大商贾们兜里,如今大明钱庄出了问题,总部设在北京城,挤兑风波最先在北京城爆发,实银除了被魏忠贤和四十五家商贾提走过半外,剩下的也是被京城百姓挤兑提出,反而江南百姓可以挤兑出来的实银很少,也是损失最为惨重之地。 江浙各府县大乱,平民、卫所军卒、衙役、士人、商贾纷纷冲上街头,朱由检愤怒袁崇焕无法使用京营十二营平乱,愤怒未熄,江南传来大乱噩耗,朝臣们争吵不休,最后朱由检下旨发行五千万两国债,八分利国债,希望用高利率国债让百姓认可,以此稳住局势。 但还没一日,魏忠贤给出了国债纸张价格,五千万两国债,五百万两实银工本费用! 大臣们瞠目结舌,朱由检愤怒嘶吼未停,城中又冒出流言,言四十五家商贾监守自盗,用了哪些人,使用了哪些手段监守自盗,在外城何处藏了五百万两实银啥的。 一竹竿打下去,无数马蜂冲出城池,五百万两银子仅半日,被无数京营军卒、百姓抢了个一空…… 皇帝大怒,顺天府衙役满世界抓人,大牢塞了个满满,结果却没能寻来多少银子,除了一堆红绿大明纸钞废纸外,什么都没有。 整个大明帝国大乱。 陕甘饥民无数,西安府因大明钱庄无法兑银引起民愤,守城军卒手里的明票成了废纸,西安城告破,刚刚破格提拔的陕甘总督洪承畴被乱民杀死,无数富户被愤怒的乱民灭门屠户。 河南各城、山西各城相继沦陷,河北、山东、两淮、江南各府县,无数百姓愤怒走上街头打砸、抢掠富户官吏发泄,整个大明朝仿佛都在颤抖、恐惧,无数噩耗仿佛压垮了朱由检,尚不足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是两鬓花白、身形枯瘦,勤政早朝不见了,整日缩在乾清宫任谁不见。 …… 北方大雪降下,辽阳的目光却只是盯在南方,张嫣带着朝廷官吏过了山海关,出现在了辽阳城,郑贵妃看罢退位诏书,深深叹息一声。 “何苦来哉……” 百骑冒着风雪冲出辽阳,日夜不停前往八白室。 刘卫民接到郑贵妃皇奶奶信件时已经是十月底,一一将天下各府县情况看罢,这才翻阅着魏忠贤、崔文升两人的信件。 朱徽妍、沈允婻、张氏、刘英儿、徐娇……和一干孩子们全都不言不语,爱哭闹的刘家三少嘴里塞了个奶嘴,坐在他怀里也不哭不闹,小手抓着封信件摇来摇去。 张氏不住示意儿子,朱慈爝最后还是站在他面前,也不开口,只是将他看罢的信件一一塞回信封内。 刘卫民抬头看了眼长子,将最后一封信件扔下,看了一圈家小,伸手就要端起茶水,张氏忙起身上前。 “老爷,茶水凉了,妾身还是热一热吧。” 刘卫民眉头一抬,也不理会她将瓷壶放在碳炉上,看向沈允婻说道:“大明朝乱一阵子问题不大,却不宜动乱的太久,你们可以回辽阳了。” 张氏见他终于开了口,精神一振,小心说道:“老爷,爝儿……爝儿是不是要回京城稳定民心?” 知道她心下所想,沉默片刻还是微微摇头。 “爝儿为帝登基不在一时半会,两宫娘娘与小朝廷可以先行返回朝廷稳定民心,至于爝儿……开春后御驾平乱,让内阁选派伴驾出征之臣。” “另外,爝儿为帝,刘家寨所属产业皆为皇家之产业,你们当予以全力配合朝廷以稳天下。” 朱徽妍一愣,说道:“相公,爝儿为帝,刘家寨自是全力以赴,只是爝儿不回京城,是不是不妥?” 第542章 再次变天(中) “一两银子蒸发带来的是数两银钱的损失,明票至少蒸发掉三千万两银子,骤然之下,大明朝承担不了过亿两的损失,北京城已经没法子平定民怨,能够平定的只是卫民钱庄里面的财富,只是南直隶、小琉球、辽东存储的粮食,与爝儿登基不登基关系并不是很大。” “而且爝儿、小朝廷所属务实官吏也需要些许威望,爝儿入关平陕甘民乱,小朝廷官吏平定纸钞和粮食不足危机,皆有利于提升各自民望,消除之前咱家退缩带来的消极影响。” 刘卫民看向刘英儿,突然开口笑了起来。 “当年本小旗曾答应过你一个女元帅,今次爝儿御驾平乱由你领兵,本小旗今次什么都不管不问,只带一双眼睛,自辽东运送粮食赈济陕甘,为你照看后方。” 又看向一干女人,目光落在张氏身上。 “大的事情差不多就如此,你们也都先回京城,张嫣是大舅哥发妻,是太后,你是爝儿生母,爝儿尚还年幼,你与她一起垂帘听政,张嫣为东,你为西,万事以稳妥、重典为重,最短时间内稳住局势为重,该杀杀,该流放流放,无论是民还是官,一律重处。” “还有,钱庄不同于其他,卫民钱庄之事依然由卫雅主持。” 想到大明朝再次由金融引起的大乱,觉得有必要再多说几句,看向名义上自己小妾的张氏。 “大明钱庄依然予以保存,由朝廷严格监管,相应的律法、条陈予以制定,至于明票贬值问题……卫民钱庄予以注资两千万两,明票以市价兑换回购明票,帮助大明钱庄稳定局势。” “大明钱庄是朝廷钱庄,卫民钱庄是皇家私产钱庄,两者互不干涉,各自独立经营。卫民钱庄虽说是皇家钱庄,皇家可以分红钱庄获利,不可插手经营之事,这点要特别注意,是死规矩!” “两家钱庄分开独立经营,一家出了问题,另一家也可相助度过难关,在两家之上设立一个金融监管司法官署,独立运营的司法监管官署,不受朝廷、皇帝影响官署。” 一干女人也有些心惊大明钱庄和朱由检欲要发行五千万两国债造成的金融灾难,数月间造成的灾难比民变造成的灾难还要恐怖,仅蒸发掉的财富就不知多少,明票的贬值超过七成,江南破产商贾不知多少,唯一发了国难财的就是宁德驸马府,仅江南就不知吞掉了多少桑茶田地和无数店铺、庄园,大明盐商更是上吊自杀不知多少。 听着他说着两家钱庄,众女赞同了他的意见,对于儿子朱慈爝暂不回京也算是认同了下来。 十月底,朱徽妍、张氏带着一干女人返回辽阳,刘卫民却成了闲散之人,与师明一同组织了数万刘部牧人,在寒冬腊月前往辽阳运输粮食,准备由此赈济陕甘无数遭灾百姓,而刘英儿则带着刘大少前往美岱召,接见九边大小将领,准备来年如何平乱事宜。 在刘卫民看来,平定民乱主要是钱粮食赈济流离失所的百姓,没了饥饿的百姓参与叛乱,仅仅只是一些异心之人叛乱,根本无法动摇了大明朝根基。 刘卫民组织刘部牧民运输稍晚些,朱徽妍带着一干大小妇人率先回辽阳,待遇远不是回京阅兵之时待遇,尚在辽阳五十里外呢,大大小小官吏,一个个雪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一阵寒暄过后,朱徽妍将刘卫民的意思说罢,礼部尚书魏广微与诸人对视一眼后,拱手道:“国公考虑甚为稳妥,内阁会在最短时间内确定伴驾平乱文武臣子,就是不知国公对内阁、信王安置可有些意见?” 朱徽妍一阵沉默,微微叹息道:“小朝廷所属官吏虽资历浅了些,任事还算勤勉,入京后朝廷所属官吏皆由魏阁老与诸位阁老斟酌任用,动荡之下,出些岔子不怕,怕的是无人勤于、敢于任事。” 魏广微、孙世纪、刘之坤、刘文炳、方逢年、马士英……一干内阁阁老大臣全都大大松了口气,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孙世纪年岁较大些,抱拳说道:“陛下、国公、公主信任我等,我等定不负国朝,只是信王府处置却难了些。” 年轻的刑部尚书方逢年上前抱拳深深一礼,正色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以为先帝落水和炅皇子遇刺当严查,当三司审之!” 朱徽妍沉默数息,微微点头,叹气道:“此事就由内阁和宗人府主持审理,事涉信王依法处之,但此事不宜为朝廷主要之事,主要之事乃稳定民心,具体之事先回辽阳,回京城再说。” “臣等领命。” 众臣齐齐躬身应诺。 朱徽妍回辽阳,唯恐林丹汗出幺蛾子,刘卫海统领两万幼军亲自坐镇开原,小豆芽刘忠国亦领万人居于哈尔滨城,自两个方向逼迫林丹汗不敢乱动。 郑贵妃、傅懿妃、张嫣三代遗妃并未出城五十里迎接,只是在辽阳城外迎接着朱徽妍一干人入城。 再见张嫣,朱徽妍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刘卫民意思说了个大概,言她依然为东宫太后,依然由她垂帘,郑贵妃、傅懿妃等神宗、光宗遗妃们对此虽有些皱眉,却也没有开口反对刘卫民的决定。 大明朝最具有权势公主回辽阳总管府,总管府全都忙了个不停,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未来会有如何的飞黄腾达一般,全都脚步急匆匆。 男人不在,正厅堂餐桌上也只是一干妇人,郑贵妃坐在正中,左手首位是光宗遗妃傅懿妃,右手首位是熹宗遗妃张嫣,朱徽妍和小喜儿坐在傅懿妃之下,郑贵妃开口询问刘卫民的意思,朱徽妍又一次将大概决定说了一遍,说道:“爝儿和小朝廷威望有些不足,相公以为爝儿此时入京也无太大益处,当日在乾清宫之所以诺下十五年之事,皇奶奶也知相公的心思。” 郑贵妃询问,朱徽妍开口,其余女人只是停住吃食,默默听着,就是一干娃娃们也颇为安静。 “帝国太大,爝儿又年幼,小朝廷多是年轻吏员,本应多方磨炼,但此时天下动荡……” 见朱徽妍微微摇头,郑贵妃苦笑道:“京城朝臣是够老成,却短短时间内将天下弄成了如此这般,还是干净、简单些为好,此事就如此吧。” 朱徽妍微微点头,与张嫣目光碰撞了下,犹豫说道:“皇嫂是爝儿嫡母,皇兄意外病逝,无论炅儿为帝,还是爝儿,皇嫂为太后垂帘都是理所应当,但帝国太大,已经不再仅仅限于大明朝之本土,相公以为……今后朝廷当以朝臣之意为重。” 张嫣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李康妃见场面无人开口,犹豫说道:“妍儿,镇国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吗,朝廷和天下可都一片乱糟糟呢。” 傅懿妃有些担忧点头道:“是啊,如此乱糟糟,若无镇国看着终究有些不妥的。” 遂平公主朱徽婧、乐安公主朱徽媞也成了落落大方少女,齐齐点头赞同。 朱徽妍却笑道:“小朝廷居于关外,相公也没怎么过问,不也没出了太大问题,天下虽乱,也只是因钱粮而乱,由魏公公督理司礼监、东厂、锦衣卫,由方正孙阁老主持都察院,多遣派一些御史、镇守监军、东厂番子、锦衣缇骑,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张嫣微微张嘴,想说宦官贪鄙啥的,神宗、光宗遗妃们对此却颇为赞同点头,宁德驸马府、刘家寨等产业,净军、幼军以及海外多有宦官监军、管事,也没见有什么不妥的,只要规矩严厉些,犯了规矩该如何就如何也就是了。 越是动荡越应该严厉律法,待民仁善、公正,在无数钱粮支持下,自也没啥乱子不可平定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对此两宫娘娘们有着清醒认知。 郑贵妃看向长长餐桌上妇人、孩童,说道:“臭小子只要不离开大明朝,驸马府、刘家寨还在,只要幼军不乱,你们没必要太过担忧,吃饭!” 一干妇人苦笑,也只能拿起碗筷,在一干宫女们服侍下各自吃着饭食。 魏广微和一干内阁阁老却连夜商议朝廷人事任免、调动,他们深知刘卫民的性子,唯恐争吵低效影响了自己前途,很短时间内确定了朝廷大致人选,直到深夜才确定了以山海关总兵刘卫山、兵部侍郎孙传庭、卢象升、右都御史黎鸿业、驸马冉兴让等三十余人为伴驾平乱文武大臣名单。 魏广微将名单放下,叹息道:“仅两三年时间,大明朝天下竟然成了这般,魏某想也未曾想到!” 刘之坤端起茶水饮下,干燥冒火的喉咙才稍微舒适了些,笑道:“朝廷最大的问题是财赋之事,大兄未雨绸缪囤积粮食,天灾人祸之下,若非朱由检、北京城上下激怒了大兄,就算陕甘、山西、河南有了天灾,以大兄性子,最终还是不可能不管不问的。” 孙世纪心下叹息,刘文炳点头说道:“泽厚此言在理,先有陕甘四县毁田、杀人之为,后有阅兵和漕帮河运之事,无论怎么看都是愚蠢之为,只会逼迫国公不满反击。” 方逢年皱眉道:“魏阁老,若非因东林报社与诸多报社鼓吹,今日当不会发生大明钱庄之祸事,是不是对这些报社予以裁撤、治罪?” 几人眉头皱起,尤其魏广微、刘之坤、卢象升、孙传庭等人,他们知晓刘卫民对今后朝廷打算,若真的行“虚君”之事,诸多报社反而成了他们最大的威胁。 刘之坤与魏广微交换了下眼神,说道:“书田兄所言甚是,东林党人以报社散播诸多虚言蒙蔽百姓,当治其罪,朝廷当立律法严厉报社之言。” 第543章 再次变天(下) 张嫣带着朝廷官吏前来,带着退位诏书前来,小朝廷全都忙碌了起来,总管府却略显的安静了些,除了宦官宫女们忙做一团,准备各种物件回返京城,对于他们来说,重回曾经辉煌过之地是人生中最为荣耀之事,两宫娘娘和朱徽妍等女却并未将此当成太大事情,皇太子重立,重回京城是早晚事情,依然按部就班处理魏忠贤送来的各种信件。 刘卫海留下大将看守开原、铁岭,仅带着百十骑回辽阳暂为留守,小朝廷带着五千卒离开辽阳城三日,刘忠国、毛文龙、山海关留守邢烈等数十幼军大将纷纷聚在辽阳城,等待刘卫民、马林、师明等人拖拉着无数爬犁前来。 驸马府名下将领们并无他人所想那般,在面对早已确定了富贵面前失去了平常心,而是聚在辽阳城,等待刘卫民接下来的进一步打算。 十二月初七,数万牧民拖拉着无数简陋爬犁出现在了辽阳城外,与此同时,刘卫海也征募了数万老弱,准备在寒冬腊月运粮陕甘。 多年的兄弟,没有太多客套,相互拥抱、捶了下胸口,大笑入城饮酒。 总管府清净了许多,进进出出全是军将士卒,无数军中伙夫、帮厨士卒来来回回为每一桌宴席增添饭食,数百桌案碰杯声不断却并不显得吵杂,刘卫海桌身看了眼屋外,起身将饭桌中间的大肘子放到刘卫民面前。 “打小二哥就没看出来你小子有啥出息,整日跟个闷葫芦一般,谁又能想到咱家穷酸至此,竟然还能冒出这般英雄人物,奖励你的!” “哈哈……” 刘卫海大笑,一桌人微笑不语,刘卫民举杯向众人示意,笑道:“英雄?自古英雄可没几个好下场的,没见三弟如今成了孤家寡人,媳妇孩子全跑了没影了么?” “哈哈……” 众人一阵爆笑。 毛文龙忙起身为刘卫民斟满酒水,笑道:“也就大帅您了,换了在坐的任何一人,俺毛文龙敢肯定,没人还能安坐关外苦寒之地,早他娘地跑去京城了!” 众将相视苦笑叹息,毛文龙话语他们可不敢张口说了出来,心下却也知道确实如此,自古以来,有几人面对万里江山而不心动的? 刘卫民举杯看向众将,笑道:“皇帝也就这回事儿,虽拥有万里江山,却被牢牢锁于方寸之地,将来爝儿会不会指着俺鼻子大骂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咱们个个都是爝儿的叔伯长辈,该有的富贵、权势一个不缺,而且还得了个自在,可比今后坐牢般的爝儿强了太多,帝王又有啥好稀罕的。” 众将一听,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也全都放了下来,虽都是粗鄙军武,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莽夫,都知道爝儿为帝意味着什么。 小朝廷代替北京城朝廷,几如改朝换代,如此之下,历代开国皇帝总是率先对军方功臣动手,餐桌上的大将们也不是没有一点担忧的。 刘卫民抬眼看向各人神色,笑道:“爝儿虽为帝王,咱丑话说在前头,爝儿终究还是喊俺一声‘爹爹’的,你们也还是爝儿的叔伯,爝儿登基,朝廷会拿出十个异姓王、二十个国公、百十个侯、伯册封,愿意继续留在大明朝本土的,为一道督、府守也好,前往海外美洲封国也罢,但有一条,该给的富贵给诸位兄弟,该守的规矩还得守着,不允许欺负爝儿和朝廷!” 众将,包括刘卫海全都站起了身来,按胸低头。 “末将(末将)谨遵大帅令!” 众人起身,刘卫民并未站起,他知道此时不再是兄弟,而是帝王、是大帅。 刘卫民微微点头,双手下压,示意屋内近百将勇坐下,见无人开口,全都如同军议之时腰杆挺立笔直,默默扯了下衣襟起身,一一看向众将,缓步走在众将中间。 “诸位兄弟都是生死十年的兄弟,都是本帅的亲人、家人,若说人人大公无私,没一点私心那是屁话,为异姓王也好,为公侯伯也罢,今后诸位兄弟无论在何处,本帅都会在万里外美洲与诸位册封之地,是真正的册封之地,可以子孙继承之地。” “早先年,本帅曾在报纸上说过土地与人口之事,历年来远洋舰队也曾送人前往大明岛,前往美洲,但送去的人丁还是少了些,今日天下动荡,甚至有乱民抢掠、杀人,原因且不提,接下来诸位会被遣往九边各卫,领九边之卒往各道、府为守,辅助朝廷稳定天下。” “凡贪官污吏,罪之!” “凡杀人、劫掠者,罪之!” “凡趁机夺民财、不法商贾,罪之!” “凡不遵号令、触犯军律之将卒,罪之!” “凡……” …… “戴罪之人皆流放之!” 刘卫民缓步,众将挺立纹丝不动,眼中却精光直冒,他们知道刘卫民话语里是什么意思,这些“罪人”就是他们的奴仆,是领地未来的子民。 “动乱之下重典以平,诸位都是大明帝国忠勇军将,是军人中的典范,本帅话语你们应该明白,流放之罪人即是尔等之封地属民,但本帅不希望诸位使用阴暗手段污垢良善百姓,不希望诸位触法成为大功之下的罪民,不希望荣华富贵前,一脚迈入深渊!希望诸位与本帅一同享受本该享受的尊荣,子孙皆荣!” “唰!” 近百将勇齐齐起身。 “末将(末将)谨遵大帅训喻!” 一一看向所有人,刘卫民再次双手下压。 “坐!” “轰!” 众将齐齐坐下,刘卫民神色缓和了许多,驸马府名下军将远比九边卫所、京营十二营受到的约束要多的多,军中监军自总旗至统帅,一级一级都有监军参谋,军中设立参谋部定训练、掌军法、监督,另有书记处记录军议各将言语,有军中各种条例、规章制度约束,军卒所用饷银皆由卫民钱庄出纳,他也不相信这些将领有能力反叛和不遵号令,但此时不同于以往,这些人会各自带着些“家将”们前往关内各卫所,准备接手九边军卒前往各道府镇守,一些好谷子掺入烂芝麻中,若不提前暴晒三日敲打敲打,还真不好说是他们将烂了的军卒往好里带,还是被感染了霉点、烂点。 刘卫民的态度很明确,关内卫所军将们并不被他信任,跟随自己的将领们会成为大明朝未来的新贵,态度明确,该给的利益提前言明,打消各自心下小心思,宴会上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说是亲自为媳妇刘英儿担任后勤辎重官,但还是让师明带着近七万人拖拉着无数爬犁、马车前往美岱召、八白室,自己则留守辽阳,一面调派更多粮食入陕甘,一面则安排军中将领的调度。 余丛升没有离开登莱,而是遣了些余家子侄前来辽阳听命,刘卫山领山海关万人,寒冬腊月前往美岱召与刘英儿汇合,授四星大元帅、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授节、持天子剑暂掌北地诸军。 刘卫海领幼军一万,出山海关南下南京,授四星大元帅、兵部尚书、左都御史,授节、持天子剑暂掌南地诸军。 刘忠国领兵五千入京,授兵部侍郎、佥都御史、两星元帅,暂为京营十二营总督,以稳北直隶各府县。 毛文龙领所部八千往四川成都,授兵部侍郎、佥都御史、三星元帅,暂为西南四川、云贵总督,为朵甘思宣慰司、乌思藏宣慰司都护。 邢烈领兵八千,合蓟镇、宣府、刘部共计兵三万五千,授兵部侍郎、佥都御史、三星元帅,暂为西疆安西都护元帅。 大将魏延山…… 大将赵锐…… …… 军中大将、监军相继领关外各军卒四散分入大明朝各地,刘卫民仅留五千人在关外,又征调了三千女真人为卒,短短两个月间,原本关外十数万军卒被散了一空,要么遣往美岱召、八白室平陕甘、山西民乱,要么前往各地收拢各地卫所消除动乱下的不良影响,自山海关至极北之地,除了一些老弱留守各卫所外,剩下的就只有八千卒,刘卫民亲身坐镇沈辽,草原林丹汗却将开原、铁岭五千骑抽调北上。 京城动荡,江北无论如何动乱,朝廷上占据大多数的江南官吏们也不会感受到丝毫疼痛,但江南各府县打砸围攻、抢掠他们的家资家财,当各地都成了无政府动荡情形后,朝廷各大大小小官吏们恐慌,一致要求朱由检退位,恳请小太子登基为帝平息动荡。 朱由检被锁于信王府,刘家寨魏忠贤以御马监八千卒和近万净军第一时间内制住京营十二营,一日砍杀数百、关押近三千暴徒、乱兵,京城逐渐平静了下来。小朝廷入京后,朝廷原有五品之上官吏几乎被罢去了个干净,入监牢的就有三百余人,底层任事经验丰富的官吏得以提拔,尽管官吏被罢、入牢数百,却并未引起太大的动荡。 刑部尚书方逢年、顺天府文震孟亲自坐堂断案,京城动荡,打砸、偷盗、抢掠、欺辱妇孺不法者颇多,司礼监小宦官再一次跑遍全城宣传,前往顺天府衙状告者无数,方逢年与天启二年状元郎文震孟亲身坐堂,两人断案甚速,稍有不法立即判决,一日可断百十人,有不满者上奏垂帘东西两宫,无论两宫,或是内阁,对此上奏弹劾皆不予受理。 新朝之上大半为年轻官吏,提拔之吏多是三甲同进士,多是千步廊各官署底层超过十年且无过失之吏,底层之吏得以极大的提拔,或充于各衙中坚要职,或遣各道府州县为要职,动荡之下无作为地方官吏,无论何种理由一律罢职不用,或京城遣人空降,或由底层直接提拔就任。 第544章 半年,天下初稳 (晚了点,请谅解。) …… 北京城如何,天下各府县官吏如何任命、调任,以及儿子朱慈爝如何平定陕甘民乱,对此刘卫民都不怎么在意,驸马府名下各精锐散入各地,他相信,只要拿出足够代价确保大明朝各卫所底层军卒们利益,哪怕九边各将门威望再如何,两相逼迫下也只能向他低头,只要大明朝百万军卒们低头,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数年来,登莱远洋舰队一直按照固有的运行轨迹,自登莱前往南洋大明岛,自大明岛转道前往南美,自南美入北美,入大明冰州,由冰州过辽东入登莱。 年年如此,无论大明朝出现了何种事情,登莱远洋舰队从无一次变更,而今岁小三带着舰队返航后,第一次没有再次南下大明岛,而是卸掉大半火炮成了辽东运粮辎重船队。 囤积在登莱、小琉球、南京的数千万石粮食,或河运或海运,源源不断流入山东,由山东入河南、入山西、陕西。辽东地广人稀,自刘卫民夺回辽东后,开垦、种植了无数田地,囤积了三千万石粮食,几乎不计成本的往陕甘运粮,无数人沿途传播着无数粮食救济,河南、山西两地最先平静了下来,虽抓了无数人,也斩首了一些罪大恶极之人,大多数只是毫无目的流散的百姓有了粮食主心骨后,很快安静了下来。 刘家寨运输粮食并非是朝廷征募劳役,而是付出粮食、银钱,罪民不参与其中,只是被押解送去登莱,送去江南等待发配海外流放,遭了灾的良善百姓纷纷加入运送粮食,以此来恢复民力,仅粮食一项付出,刘卫民就付出高达千万两。 调配登莱远洋舰队运粮,一个人督理关外千里之地,京城消息、陕甘消息不断有背插小旗军卒送入,与一干学生做着各种数据评估,评估着大明朝各地风险指数,等到天启九年七月,看到林丹汗忍耐不住向北征讨外喀尔喀、兀良哈诸部后,嘱咐了朱鼐镜小心安置辽东沈阳府、乌龙府、宣明府、平安府、咸镜府五府后,这才带着五百骑和一干学生回转京城。 刘卫民回京时,陕甘也基本平静了下来,投降俘虏数万,神一元、神一魁两兄弟身死,孙继业、茹成名、王左贵、苗登云、黄有才、谭雄、薛红旗、一座城张德义、一朵云张德明、郝临庵、刘五刘道山、刘六刘道江、白广恩、可天飞何三郎、乔六郎、一字王拓先灵、大盗独行狼等陕甘西路贼人大半被斩首示众。 东路在儿子领陕甘、大同近十万军卒入关平乱时,王嘉胤、王自用、贺双全、新虎、九条龙、闯王高迎祥、领兵山、勇将、满天飞一条龙一丈青、哄天星、三只手梁敢、一字王、闯将、李自成、蝎子块、满天星、七条龙、关锁、皂莺、张妙手、八大王、张献忠、老张飞、诈手、邢红狼、闯塌天、刘国能、马鹞子、胡爪、哄世王、一块云、乱世王、大将军、过天星、惠登相、二将、哄天王、猛虎、独虎、老回回马光玉、高小溪、扫地王、整齐王、五条龙、五阎王、邢闯王、曹操罗汝才、稻黍杆、逼上路、四虎、黄龙、大天王、皮里针、张飞、射塌天李万庆、薛仁贵、金翅鹏、八金龙、鞋底光、瓦背儿、刘备、钻天鹞、上天龙等六十余将于西安投降。 东路乱匪头领多是萨尔浒败散无法回乡之逃卒,在十年前刘卫民就知道他们的存在,早先年也安置了些人入了吕梁山,这些投降的头领里就有他的人员,在看到名单后,对于他们投降并不是很奇怪,所知历史中,这些人一开始就有被招抚的可能,李自成兵临北京城时还是提出招抚之事,李自成死后,残余也还成了南明之下将领,本就是九边军卒,无数粮食入陕,陕甘、大同边军集体转向入关,不放下武器还能如何? 与刘卫民所知历史差不多,这些人困守坚固西安府城,希望可以成为大明军中一部,榆林总兵王学书仅仅只是说了句“可以考虑”话语,刘卫山一日间罢去除甘肃外所有陕甘各镇中高级将官,大同总兵张鸿功吃过刘卫民的亏,知道刘家兄弟眼里就没有“害怕、担忧”字眼,大同镇军将全都闭嘴不言,坐看幼军充入陕甘军中。 幼军是刘卫民嫡系军队,规矩最是严厉,西安府乱民乱军想要自立为一军,想要不受控制,无论刘卫山还是刘英儿都不可能答应了,自以为躲在坚城内就可以讨价还价,没用半个时辰,在幼军靠近城墙根挖了老大的坑,五百斤炸药爆破城墙个大口子后,数万乱军也没了讨价还价的资格。 乱民初起,九成九都是老老实实耕田种地百姓,只要三千精锐打的过那些原属边军的家伙,三千精锐冲散十万乱民毫不稀奇,对此刘卫民有着清醒认知,十万精锐,精锐骑军超过两万,若这么强大兵力还无法平定,他会毫不犹豫拿一些人脑袋当球踢。 刘卫民回京,媳妇刘英儿带着儿子也从西安府返回,父子两人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城外旌旗招展,数万骑威压让人心跳若鼓,经历过不知多少阵仗的刘卫民虽领数百人,气势却丝毫不弱于数万大军。 远远看着媳妇刘英儿怀里坐着的儿子招手,刘卫民不由咧嘴一笑,想要回头与人述说心下喜悦,却发现身边只剩下一群呆板的亲军卫卒。 “唉!” 刘卫民微微叹息,轻踢战马迎上犹如大将军的媳妇、儿子。 “爹爹!” 儿子不住摆手、扭动,表达心下喜悦,最终还是被刘英儿翻身下马抱了下来,刘卫民来到近前也翻身下马。 一家三口在数万军将、前来迎接文武大臣前,两大一小如若无物,如同惬意散步,或是儿子不住抱着大腿让他不耐,将儿子架在脖子上,笑道:“大兄没跟着一同回返吗?” 尽管他脖子上的小人儿即将为大明帝国皇帝,刘英儿也不是很在意他的随意,并未出口阻止他的“无礼”之为,反而挽着他手臂迎向朝廷文武大臣,脸上一阵灿烂笑意。 “陕甘动乱的狠了些,各府县毁坏的颇多,大兄可能年后才能回京。” 一只手按住儿子不怎么老实的腿脚,一边笑道:“大兄性子沉稳,暂留陕甘稳定人心是妥当的,就是没想到大兄手段如此暴烈,竟一日罢去如此之多陕甘军将。” 刘英儿笑道:“以兵为匪多是陕甘军将,大兄恼怒,仅仅只是罢去他们的将职,已经是朝廷莫大的恩惠了,若还敢不满,砍了他们脑袋也就是了。” 刘卫民微微点头,忠心、有功不代表不能砍他们的脑袋,沉思片刻,说道:“九边将门,以陕甘将门最多,世代为将,门下家将私丁颇多,若不用也是有些浪费了,爝儿登基后,让他们去西疆镇守吧。” 刘英儿一愣,低头细想了下默默点头,说道:“鞑靼草原有刘部在,河套留我军精锐万卒即可,九边卫所也成了可有可无之所,陕甘军将调西疆夺回盛唐之地,可重立安西都护府,老爷是不是也将宣大、蓟镇之兵调辽东守其地?”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大同各卫可以保留,陕甘、山西、河北,大同居中,若人之挑担,大同应予以保留,宣府、蓟镇之卒缩减,缩减之卒皆入辽东,五军都督府清查下天下各卫所,无法养活之卒皆入辽东,皆为卫所之人。” 说到此处,刘卫民又微微甩了甩头,叹气道:“大明卫所兵制,看似不费银钱,可战力终究会越来越低的,相公在想着,是否废弃卫所兵制,全部由募兵取而代之。” 出城迎接的刘之坤刚来到跟前就听了这么一句,惊讶道:“全部募兵?三兄,我朝兵卒百万,一卒年响以十两计,年耗银就高达千万两,余者还需衣甲兵器,所需银至少也要三千万两之多,朝廷哪里会有如此之多银钱?” “四叔,爹爹有钱!” 抱着自己脑袋拍打的儿子一阵得意,刘卫民却一阵苦笑,来到跟前拱手的诸多大臣们,全有些怪异看着父子二人。 想到内外卫四百九十三,千户所三百五十九,逃散后的卫所兵卒尚有百万,刘卫民就有些头疼,大明朝是个庞大帝国,历朝历代所需兵卒至少都在两三百万以上,在没有火车可以极短时间内调运兵卒情况下,防御如此庞大疆域,需要如此庞大兵力毫不稀奇。 募兵,一卒一年十两银,即一年6000RMB,说实话这已经是极为廉价兵响了,关键是,此时大明朝根本担负不起一年三千万两军费。 卫所制,除了边军卫所外,余者更像是民兵,平时练练杀敌本领,战时抽调上阵杀敌,不调动时,朝廷不仅不需要付出银钱,而且各卫所还要向朝廷支付一斗赋税。 低头沉思片刻,抬头看到一干人全看向自己,不由苦笑道:“暂时是没法子的,朝廷先清查大明朝各卫所,严查各将领侵吞卫所屯田情况,先将情况弄清楚了呈上来,此事由户部、工部屯田清吏司、五军都督府、都察院选派人员联合清查,由门下监负责此事,一年彻查清楚。” 第545章 自由自在帝王挺好 刘卫民并未提出自己担任何职,在不询问他的心意情况下,没人敢随意给他安排个名头,但他的开口也没人敢质疑欲要清查各卫所之事。 话语一落,魏忠贤忙点头说道:“驸马爷说的是,大明各卫所是该好好清理了下,老奴这就让人去办!” 刘卫民眉头一抬,扛着儿子很是拍着他肩膀,莫名笑道:“此事公公就莫要过问了,司礼监的烂事足够你忙活的” 魏广微紧绷的面皮也舒缓了些,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插嘴,以前熹宗时,他是魏忠贤门下之人,如今却是内阁首辅,是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怎么妥当,好像知道他的犹豫,刘卫民示意众人入城,笑道:“国事朝政以内阁为主,魏阁老是内阁首辅,是帝国今后总理大臣,一切军、政之事都应过阁老之手,本国公自也不能随意干涉军方之事,只是此时帝国弊政颇多,魏阁老勉强担待些吧。” 刘卫民随意,魏广微心下却极大松了口气,眼前这位大明朝最有权势驸马开口,基本上就决定了帝国未来的政治走向,人群中除了刘之坤、卢象升、孙传庭少数几人知道些根由,余者皆是呆愣不解,很有些不解看着极为轻松的两人。 魏广微神情轻松,跟在身侧笑道:“国公说笑了,在国公面前,魏某只能是个小吏。” “呵呵……” 刘卫民“呵呵”微笑,对他在众人面前明目张胆自称“小吏”很是满意,笑道:“自宋时便有党争之祸,又有欧阳修之《朋党论》一文,宋亡于文人之党争,故而我朝严禁文人结党之事。” 众人听了他突然跳跃说起党争来,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刘之坤却若有所觉看着扛着小皇帝的三兄。 “本国公,并不怎么反对结党之事,若真正为国为民而结党,为了民富国强而党,以民为本,本国公以为可。” “熹宗帝之时,有人言孟扩、书田、伯雅、建斗……等年轻之人为卫党。”刘卫民指了指自己鼻子,笑道:“说是本国公之党人,实际上并非如此,顶多也就亲善本国公而已。” “政党,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而聚在一起的政治组织。啥是政治目的?秦党为了保护陕甘百姓利益聚在一起,在朝堂上为陕甘百姓争取更多有利政策,始终如一,可以看做是秦党。” “但是呢,神宗时、光宗时、熹宗时,甚至朱由检当政时,秦地出身官吏仅仅只是抱团取暖,仅仅只是保住自己的官职、利益,如此就算不得是秦党、政党,只能算是朋党,这才是朝廷应该严厉禁止的,私利与公心当分了清楚。” 看着魏广微皱眉,众臣不解,刘卫民笑道:“帝国太大,自秦始皇统一天下始,至今已经历经数个朝代,且皆是由盛而衰。由盛而衰原因种种,有外敌之因,有内乱之困,有暴君、昏君之由,亦有奸臣当政之故……原因诸多,但无论如何以史为镜,都无可避免言及‘君臣’两字。” “如何保证君明臣贤?” 刘卫民苦笑摇头,叹气将儿子从肩上放下,轻拍了两下懵懂儿子小脑袋,叹气道:“没人可以保证每一代帝王、臣子君贤臣明,君王者一,臣子者众,避免帝国衰弱所决者,臣子尔,是故择良臣而代帝王治国理政当为先。” 刘之坤若有所觉,见无人开口,犹豫说道:“三兄是……是说政党么?” 刘卫民微微点头,笑道:“四弟所言甚是。帝国太大了,需要始终保证朝廷内阁首辅,或是尽可能保证内阁首辅有足够的理政治国能力,故而需要首辅要有足够的治理地方经验,必须要有一道或是数道治理经验之忠良之臣方可入内阁,方可为内阁之首。” “为内阁,为内阁首辅总理天下,但这并不一定可以保证内阁每一个政令被朝臣、地方官吏实施,并不能确保无有掣肘、扯腿之事,帝国太大,海外亦有诸多之土,故而必须保证帝国的中枢,帝国的官吏皆是一个高效、政令通达群体。” “头脑清明、百脉皆通,才能如臂使指,所以三兄以为,若朝廷所属官吏、军中领兵大将皆为同一政治目的之党,保证党内成员始终坚持以民为本之初衷,的确可以确保帝国上下政令通达,活力经久不衰。” 众人相视皆有难以置信之感,不等他人开口反对,刘卫民揉弄儿子小脑袋笑道:“帝国之民亿万之多,治理极其困难,执政之党人……以国之属吏、军将统属之,顶多百万之多,以百万执政之党治亿万之民,以帝国政治之心治百万之党,犹如一大国缩之小国,理政治国之难易骤减,从严治党,使之廉洁、高效、自律、思想统一,使之坚持‘以民为本、服务于民’思想,以党治国,以党代君理政,本国公认为这是个好事情。” 众人入城,街道两边不再空无一人,看着街道两旁百姓,刘卫民只是暗自摇头,远不如外城百姓给他的亲近、自然,跟随之人心下却暗自揣测,别人不开口,卢象升有些犹豫,也不知他是如何挤到自己身边的,低声说道:“国公,建斗有些没明白,党内之人犹如国之朝臣、属吏,严厉治党如朝廷吏部严整吏治,只需严整吏治、清明朝政,又何须以党治国?” 卢象升低语,魏忠贤忙凑近了些,耳朵支棱高高,余者跟随之人也有意无意靠近了些。 刘卫民沉默稍许,笑道:“建斗还有些没明白,政党与官吏的区别,尽管东林党距离‘政党’两字还差了些,但东林党的作为也可看出一二,政党有排他性,是通过政治活动而达到同一目的一群人集合,如果他人阻碍了这个目的,就会被排斥在外,官吏不同,官吏是科举为吏,刚一脚踏入官场,或许心下满怀忠君爱民,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就成了贪官污吏,历朝历代皆有严厉国法、清明吏治之为,最后不还是如此?” “国有国法,党有党规,两相加持下,更进一步约束官吏之为,对于帝国并不一定是个坏事,当然了,这需要要求执政党足够强势,君王平衡之事便不符合政党之为,如同东林党与五党相争,相互攻讦,相互扯后腿,嘴里说着为国为民大义,实际上还是以打击对方,将对方赶出朝堂为目的,于国于民终有大害。” 百官迎驾,入城不久刘卫民就与儿子分开了,儿子是帝王,他只是个大明朝的驸马,不登基还罢,登基后就只能父子两人只能分居于皇宫内外,今后如何治理大明帝国,刘卫民更倾向于“虚君”治国,虚君治国,文人科举而仕,没了皇帝主政,内阁首辅或是内阁阁老无可避免成为治理帝国的首脑,党、朋之事无可避免,刘卫民心下对此有着清醒认知。 各地尽管还有些动荡余波未平,但他认为这种震荡带来的伤害会在两三年内彻底平息,剩下的就是避免朝堂政治对民间百姓造成伤害。 加强帝王权势,以帝王理政,最大的问题就是帝国会随着帝王强而强,帝王理政能力差而弱、乱,千年来,数个朝代轮回足以证明了强君的失败。 刘卫民的话语传播的很快,还未刚被媳妇们迎入驸马府,四弟刘之坤急匆匆前来,还未等到他抱着襁褓闺女狠狠啃一口呢…… “大兄,你真的欲要建政党吗?” 众女呆愣,刘卫民苦笑道:“四弟自宫中急匆匆前来,就为了这么一件事?” 杨柳儿小心接过闺女,沈允婻白了他一眼,还是带着一干妇人孩童退出厅堂,只留下怀抱着扭动儿子的朱徽妍。 刘卫民起身坐在刘之坤身边,一边为他倒着茶水,一边笑道:“自秦始皇统一六合后,至今已经历经数个朝代,每一个朝代都以实君治国,却仅能享国数百年,原因虽种种,但也说明了一件事情,实君治国终非长久之计。” 微微拨动漂浮的茶叶,手掌顿住,看着瞳孔中有些莫名兴奋的四弟,笑道:“以史为镜明得失,实君治国非长久之计,反之虚君治国,以贤良之臣治国呢?” “但这有个干碍,无论内阁如何贤良,终会有朋党之事发生,三兄就想着,或许朝中只一党存在,以一党治国,以国法,以党规治国,当然了,此事不急,至少需要等三兄考虑仔细了再做决定。” 朱徽妍一脸惊讶,她并未听他说过此事,疑惑道:“相公准备以党人治国,爝儿……爝儿又当如何?” 起身来到她身边,将张着小手的儿子抱起,刘卫民咧嘴直得意。 “呵呵……” “谁让爝儿叫老子爹爹呢,整日只能锁于宫中,老子看着就难受,啥都不用管,想咋滴咋滴,就算咱们去了海外大明岛,爝儿照样可以跑去海外玩耍,可比当个囚徒强多了。” “一生吃喝不愁,子孙尊荣无限,自由自在的想如何如何,挺好!” 朱徽妍呆愣看着不住头抵头摇晃父子两人,刘之坤眼中兴奋神色却愈加旺盛。 第546章 三宫娘娘质询会 刘卫民想要以党人治国,犹如一块石头扔入微微波动的发臭死水潭,原属小朝廷的老少官吏们纷纷登门拜访,最后引起郑贵妃遣了小喜儿前来。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将次子朱慈烺怀抱在怀,父子两人拖拉着一车满登登礼物入宫,礼物大多都是长子喜爱玩具,小白紧跟在旁。 西华门前的守卒已经不再是原本的守卒,换成了他较为陌生之人,看着眼前弓着身子小心应对马千户,刘卫民心下只是苦笑叹息,却也如曾经,扔下一箱铜钱进入宫内。 小喜儿与曾经一般,带着一群宦官、宫女,伸着脖子等待他前来。 “爹爹。” 其余儿媳皆以“阿爸、阿玛”相称,唯独小喜儿与长子一般,见她提着衣裙跑到近前,虽不怎么符合未来的皇后威仪,却让他心神喜悦。 将烺儿送到她怀里,自顾自跳下马车,不知跟着他入宫多少次的老马根本不需要他去照顾,小白也不理会他喜不喜欢,撒腿向着乾清宫就跑,好像知道那里有它的小主人一般。 刘卫民有些担忧“以党治国”之言传入郑贵妃耳中,唯恐自己会被关了禁闭面壁思过,很小心说道:“喜儿,皇奶奶今日心情如何?” 小喜儿左右四顾了下,低声道:“昨日太太很是训了驸马半个时辰呢!” “这可坏事了啊~” 刘卫民长叹,心下却担忧了起来,挠头道:“一会儿爹爹若遭了难,你可得在一旁帮爹爹,不能逃了没影!” “嗯嗯!” 小喜儿小脑袋连点,又低声说道:“爹爹,喜儿听说爹爹要让爝儿弟弟与神宗太爷爷一般,是不是真的啊?” 刘卫民心下又是一叹,大手揉了揉她梳妆齐整的小脑袋,笑道:“别听他人胡说,皇爷爷一辈子只能在内宫哪里也去不了,虽说爝儿今后会失去了一些,但爝儿和你却可以想如何如何,想出去玩耍,想出宫到街上游玩,今后也再没人拦着,有刘家寨产业,有登莱皇家舰队,有皇帝尊荣,可比皇爷爷强多了。” “可以去学堂么?” 小喜儿仰着脖子询问,刘卫民用力拍打着胸口,举手保证。 “爹爹保证,没人敢阻拦,想如何如何,今日喜儿就可以带着爝儿出宫玩耍!” 小喜儿大大松了口气,整日跟着郑贵妃学习如何治理内廷宫人,哪里都不能去,愈发期望背着小书包前往学堂,愈发怀念大姐头威风。 与小喜儿拍打胸脯保证,到了慈宁宫,看着神宗、光宗、熹宗三宫娘娘们全都坐在厅堂内,看到郑贵妃身旁供桌上摆放的三个灵位木牌,顿时麻瓜了,低头很是埋怨小喜儿儿媳咋不将三堂会审之事说与他听,小喜儿好像也发觉了自己错误,一大一小站在堂前全低着脑袋。 傅懿妃终究还是心疼亲外孙,默默起身从小喜儿怀里抱过烺儿,犹豫着是否开口,最后还是退回座位,与郑贵妃一左一右坐在供桌两侧。 “说吧,当着陛下的面,仔细与老娘交待清楚。” 郑贵妃冷着脸开口,众多老少娘娘们皆不语,张嫣看着如此低头的帝国最有权势之人,竟有种不真实感。 “那个……那个……孙儿也不知一时间该如何说起……” …… “老娘等的起!” …… 刘卫民一阵沉默,默默跪倒在地,小喜儿也忙跟着跪倒在旁。 “孙儿觉得……帝王理政终不会长久,自太祖立国以来,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与各朝每隔数百年即一次较大动荡一般,我朝延绵两百年,今日积弊颇多,弊政累积下,朝廷无力解决时,这才发生了如今诸多祸端。” 郑贵妃当面,其余妇人并不敢随意插嘴,听了他话语,沉默数息,郑贵妃皱眉开口道:“朱由检当政为帝,引起当今动荡皆因东林之党肆意妄为,不言今后帝王虚君之事,党人治国又如何保证不会如今日之党祸?” 听了这话语,刘卫民心下一振,挺直了身体,看向供桌上三个灵牌,正色道:“以帝王理政治国,帝王代天行牧民之权,天空之下即人间帝王为尊,如军中之将帅,将帅之下皆遵命行事。” “但君王终非一军之帅,军中之帅能力不足可换之,君王能力不足又若如何?” “将帅能力不足则坏一军,君王能力不足则废一国。” “孙儿知道,君王能力不足则以良臣佐之,国之谁为群臣之良者?孙儿历经神宗皇爷爷、光宗岳父、熹宗大舅哥、炅儿、朱由检五朝,当政者何人可为臣之良者?” 刘卫民向着供桌上正中神宗灵位叩头,正色道:“皇爷爷陛下当前,臣不敢隐瞒,今日言臣之良、忠,数十年后,谁敢言之良,言忠?” “帝国自万里外美洲,自南洋四季极热之地至极北常年冰雪之极地,帝国疆域万里,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失误或许就是无数子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任何一个失误或许就是战乱不断,故而帝国今后需要更加成熟稳重之执政者,以确保帝国延绵千万代。” 刘卫民紧盯着正中灵牌,正色道:“帝国疆域万里,以治理数道,以治理地方数十载经验丰富者为内阁之臣,以上下皆一党人,以政令通达、廉洁,以国、以民为重之政党为手脚治国。” “以内阁首辅五年为一期,以各州府每五年评定首辅之功过,善之则可再为一期,不良则废之,另行选出内阁之首,以便确保帝国之首始终贤良。” “上良而政,上下皆一,上令下行,帝国自是稳健无比。” 刘卫民挠了挠头,神色不再郑重,转而看向眉头微皱的郑贵妃,犹豫说道:“皇奶奶,孙儿有句大逆不道之言,不知该不该说?” “说。” 郑贵妃想也没想,双目却紧盯着他。 “孙儿想着虚君而治,是想着可以让天下始终都是贤良之臣在治理,可以让大明朝走的更远。退一万步说,若真的有一日,有人反叛了,有人攻破了北京城,大明朝,大明朝的朱家子孙也还依然是帝国的皇帝,毕竟从功过来说,治理天下的最终好坏并非是皇室的过错,而是治理天下的大臣们。” “一时间,或许还不怎么适应虚君之事,或许天下会动荡一阵,可一旦天下官吏们、百姓们都接受了虚君之事,今后也绝无人敢肆意伤害皇家宗室,任何人都不敢冒天下大不违登基为帝,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帝国宗室都会始终被天下尊崇千万代。” 众妇人惊愕,刘卫民又低头低声嘟囔。 “这座皇宫几如一座囚牢,不仅爝儿今后难以出宫游玩,皇奶奶想出去城外散散心也很难,可若虚君后,这座囚牢就不再存在,想出去玩一玩,哪怕出宫游玩大明各大明名川丽水,孙儿也相信朝廷没谁敢随意阻止。宫廷有刘家寨产业,有卫民钱庄,要钱财有钱财,要尊荣有尊荣,自此后也无朝代更迭带来的皇族凄惨,朱氏子孙延绵千万代,损失的也只是只能在皇宫发号施令的权利,孙儿觉得挺值的。” …… 别人不懂,经历了无数事情的郑贵妃又岂能不懂,自秦始皇就没哪个王朝可以千万代存续的,听了他话话,知道眼前小子的确是为大明朝尽忠,只是虚君会失去什么也很是清楚,有些拿捏不定看向傅懿妃、张嫣、张氏。 “你们可有话语?” 傅懿妃更加在意闺女婿,见一时间无人开口,犹豫说道:“爝儿虽是校儿亲子,与镇国却似嫡血骨肉,娘娘,咱们是不是太过担忧了?” 郑贵妃一阵沉默,抬眼看向张嫣、张氏,说道:“你们是爝儿嫡母、生母,可有他言?” 张嫣、张氏经历了数次打击,看向跪地的刘卫民,竟有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到两女目光…… “爝儿至今尚未行登基大典,就算虚君治国也还需要些时间,朝廷若无法行一党治国,臣也绝不会行虚君治国之事,数党居于朝中,一旦虚君就是一场灾难。” “不如暂时先缓一缓,待臣准备妥当,先与臣数年之机再说,若真不可行,朝廷依然以实君治国。” 张嫣、张氏不语,余者相视也不敢随意开口,就在刘卫民疑惑她们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呢,郑贵妃看向众女拍板道:“臭小子虽做事莽撞,待爝儿的情分却是真,当不会不顾爝儿未来之事,本宫以为就如此吧,东西两宫该垂帘听政的依然如故,先让臭小子在下面整一整,若真能让皇家子孙延绵千万代,让大明朝立世千万代,只能坐于宫中发号施令的权利不要也罢。” “起来吧。” 无人开口反对,郑贵妃最终还是让他站起身来。 “陕甘动荡初平,江南、河南、山西渐稳,因民变动荡,因大明钱庄之顾,百姓失土无数,前些日内阁提及了些,你以为当如何?” 一屋子人,却没有他的座位,只能挠头蹲在她跟前,说道:“不敢隐瞒皇奶奶,有些……阴暗的事情是孙儿私下里让人做的,刻意大肆侵吞南北无数田地,这些田地孙儿并不打算分与百姓或是朝廷。” “还如你名下之皇庄?”郑贵妃点头。 刘卫民点头又摇头,说道:“孙儿准备二十取其一分租种与无田农户,以三十年为期,若种田之民户尚有人丁存在,三十年后,按照人丁重新分配。” “田地所有权规宁德驸马府所有,二十税一所得佃租,除去给朝廷的三十税一外,余者皆送入皇宫,此田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私卖、侵占。” 第547掌 收购天下之田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如今驸马府所占关内田地有……有百万顷……” “什么?” 郑贵妃身体陡然挺直,众妇人更是一脸惊骇看着他。 “孙儿早先年与皇奶奶说过陕甘很可能会有灾祸,因孙儿这些年准备,这场灾难事实上已经可以控制,只是陛下出了意外,孙儿没了政治上支持,甚至不得不离开京城,因孙儿并不认为朱由检主政后情况会越来越好,并不仅仅因为他坏了漕运和大明钱庄。” “这场动乱……孙儿是故意的,局势虽渐稳,未来十年内却依然饥荒不断,孙儿今岁仅粮食一项就付出千万两之多,未来十年,估计救灾需耗费三千万至五千万两,当然了,这需要进一步评估,需要评估孙儿手里的田地产出情况。” “早先年孙儿知晓有此等灾祸,所以早先年从漕帮中抽调了一些人入两淮、河南,一旦有无可避免灾祸就会趁机作乱,夺取富户名下所有田地。” “还有陕甘贼众,这些贼众有不少人是当年萨尔浒之战败逃的陕甘边军,因为害怕朝廷以败逃罪之,沿着辽东与鞑靼之间山岭逃回大明,因为河南巡抚张我续杀了些人堵住了潼关,故而北上藏于吕梁山为匪,孙儿早先年知晓此事,当时孙儿被皇爷爷囚于牢中,大兄散了些兵卒随之逃入吕梁山,还有……还有就是孙儿自囚牢中救出的辽东萨尔浒逃将,留下来的成了幼军将领,走的一些也因此进入吕梁山,陕甘大乱,各县城皆破,西安府亦被贼人占据。” “当年所做所为只是因为孙儿想着,若陕甘真的有一场无可避免灾祸,这场灾祸也当由朝廷来控制,尽管当时孙儿可能随时被朝廷砍了脑袋,仅仅只是希望尽可能给朝廷一个多余选择。但也因此,陕甘、河南、两淮,七八成田地都成了孙儿之田,大明钱庄之灾祸,损失最重的是江南和山西商贾,百姓打砸抢夺富户颇多,富户破产之田地皆被孙儿巧取豪夺收入囊中。” 一屋人全骇然看着眼前低头之人,不知道是该如何评论眼前“忠义”小子,听了这话语,这场动乱不仅是他触动引起的,更是早在多年前就准备好了的。 刘卫民不敢抬头,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不解释也不成,太祖时大明朝耕地才八五十万顷,历经两百年,如今赋税田才四百余万顷,不算关外辽东千百里沃土和河套耕田,仅关内一下子得了百万顷田,咋得来的? 如此之多田地,他若不开口,别人或许一时间不清楚,但这么田地就是想藏也是藏不住的。 屋内落针可闻,就算是小喜儿如今也知道百万顷田意味着什么,刘卫民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自太祖时,我朝耕田八百五十万顷,到了大舅哥时才四百余万顷,税赋之田损失过半,损失过半田地皆为文人或其他缘故侵吞,皇庄、王庄虽也占了不少,但还达不到恐怖的四百万顷地步,今时孩儿所抢之田,虽也有些确实是良善百姓之田,但至少七八成是商贾、富户田地,而这些人田地近半为无赋之田。” “孙儿之所以抢这些田地,甚至今后卫民钱庄或是驸马府,也会趁有田富户、文人困顿时落井下石,逐渐将天下田地全部收购下来,将天下田地成为驸马府名下私产,以朝廷监督,不允许私人买卖,亦不允许驸马府出售,三十年,以村寨人丁均分,田地二十税一佃租,上交朝廷三十税一赋税,余者入皇宫内库,杜绝朝廷赋税再次流失。” “除此田地,经此动荡孙儿亦想与当年宝钞,将历年来发放的盐引赎回销毁,严锁各处盐场清查,重整盐场,皇奶奶也知皇家学堂使用水泥之事,水泥遇水则为石,于各大盐场之外,可使用水泥建造水池,引入海水日晒之,用以增产盐之量,海外小琉球、平安道、苏禄、安南、大明岛,以及南洋所得之地晒盐,以此等之地盐巴用以偿还大明朝历年所欠之盐,恢复朝廷官售盐巴之利。” “若孙儿吞下关内八百五十万顷田,恢复盐巴官售,仅此两项,税赋可年得两千五百万两,海贸司年得贸易税赋千万两,三者共得三千五百万两,余者杂七杂八,当在四千万两之上,此事做罢,若朝廷入了正轨,孙儿离开大明才能安稳一些。” 落针可闻,张嫣眼珠子都瞪了出来,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之人如此疯狂,大明朝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除了五百万两田赋,屁收入都没了,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会有如此之多收入。 傅懿妃无意识撕扯着外孙襟前肚兜,很是担忧看向呆滞的郑贵妃,颤声道:“娘娘,镇国……镇国虽胆大妄为了些,心思还是好的,百……百万顷……” “吸……呼……” 郑贵妃抬臂阻止了傅懿妃开口,冷脸看向所有人,心下很是后悔弄这么大阵势,深呼吸后,说道:“此事你们左耳听右耳出就行了,任何人不许瞎嚼舌头!” 李康妃忙点头说道:“娘娘说的是,镇国一心为了朝廷,他人若敢乱泼脏水,当用国法治之!” 三帝遗妃如同三司会审,郑贵妃知道,无论收购大明朝所有田地,还是偿还历年所欠盐引之盐,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骤然见效的,对眼前浑小子判断尤为深信不疑,皱眉片刻,再次开口。 “你所得百万顷田地暂时还由刘家寨,由你来打理,明日早朝让官吏安排失土百姓分置田地。既然你判断近年来北方会连续遭灾,今岁有无种植麦子都是无碍,来年可多种植些红薯活民。” 刘卫民心下松了口气,点头道:“陕甘、山西、河南遭灾颇重,百姓损失也多些,相应的人力也较为便宜,孙儿想在此三道开矿数百,招募失土百姓入辽东,未来数年,孙儿将投入一亿两,希望可以建设一条可由北京城经山西至陕甘,转而河南入北京的一条铁路。” “一亿?爹爹,是万万两银子么?铁路,是钢铁铺成的路子么?” 小喜儿开口,众多妇人又是一阵骇然。 刘卫民一想到自己的成果,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蒸汽机你是见了的,用蒸汽机代替牛马,拖拉万石粮食也算不得什么,牛马到西安需要小半月,火车拖拉万石仅需三日即可,将来若是修一条北京到杭州火车,不拉重货,只是拉人,估摸两日就到了地方,挺方便的。” 傅懿妃一脸惊骇,换了他人,她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但眼前的女婿就难说了,犹豫道:“镇国,在辽阳作坊里的机子真有如此之……奇特?” 刘卫民点头,说道:“蒸汽机已经做了出来,孩儿的弟子们也都测试过了,如今正在设计火车车头,顺利的话来年可以测试,只不过火车需要些铁轨。” 挠了挠头,他也没法子与丈母娘如何解释铁轨,说道:“铁轨并非很难,孩儿炭石矿托运煤炭使用的就是铁轨,只是没有蒸汽机而使用人力、牛力拖拉。” “修筑铁路,需要人力颇多,一亿两银子散入民间,百姓有了钱财就能够购买货物,钱财转动了,日子就会慢慢变好,十年后,大明朝当可以恢复盛世太平模样。” “镇国,万万两……万万两是不是多了些,别到时候……” “姐夫,钱庄里到底有多少钱财?” 丈母娘担忧,小姨子却一脸好奇,很想知道钱庄里究竟有多少钱财。 “这……这个不能说,反正够买下整个大明朝就是了。” 站在傅懿妃身后的朱徽婧一阵摇晃娘亲,噘嘴不满道:“娘亲,姐夫最是有钱,也最是抠门,仁寿宫也不见姐夫出银钱修一修,下雨都滴水了。” 刘卫民心下一阵哀叹,苦笑道:“漏水补上也就是了,若缺了银钱,问你姐姐讨要,至于你这丫头如此挤兑姐夫么?” 众多妇人一阵轻笑,本还肃然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没说了几句,就又被郑贵妃赶出了慈宁宫。 有些事情需要与内宫三帝遗妃们交待一下,虚君治国必须交待,百万顷田地所得也要说了清楚,盐商们在大明钱庄一事遭受重创,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修路,危机下修建道路刺激经济恢复,都需要交待下,以此获得内廷的支持。 百万顷田地得来用了不少阴暗手段,因此田地死伤了不少人,河南、两淮、山西、陕甘因此死伤的富户、文人不在少数,但听了他最终解释后,相比彻底解决大明朝土地流失、财赋流失问题来说,站在大明朝最顶峰的妇人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她们,一切也成了不值一提。 刘卫民将次子留给丈母娘,自顾自拉着马车前往乾清宫,刚一脚踏入乾清宫,远远见到魏忠贤正紧紧跟在驮着儿子乱跑的小白身后,看了一会儿,转而走入东暖阁职房。 乾清门是皇帝早朝之处,乾清门内东面门房是内阁和一些职司属吏职房,西面是司礼监职房,若有大事发生,轮值的内阁大臣、司礼监大宦官可以第一时间内辅助皇帝处理。 刘卫民多年来从不踏入东西两职房,从来都是直接跑入院内寻皇帝,帘子掀开,里面三个年轻官吏正低头书写着什么,透过镂空雕花隔窗,正见魏广微正低头翻阅着什么。 三个年轻官吏很是陌生,门帘响动,三人抬头看了过来,好像他们也不认识自己,只见一人起身走了过来,率先拱手一礼。 “敢问这位大人可有事情?” 第548章 注入巨额资金 刘卫民以往入宫,若非太过特殊,衣着都是较为简单的白色直身,眼前青年开口,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就在此时…… “国公!” 隔间里的魏广微见到刘卫民出现在职房,忙走了出来,拱手道:“还请国公见谅,他们都是今科进士,初入皇宫,尚还不识得国公。” 说着转头就要训斥,却被刘卫民伸手拉住,笑道:“不知者不为罪,刚刚中举便在此处值守,当是才识颇佳之俊才,不错不错。” 刘卫民也没问三人姓名,拍了下呆愣的青年,自顾自走入内间隔房,四顾看了一圈,笑道:“魏阁老挺简朴的嘛。” 魏广微一边为他冲泡茶叶,一边笑道:“此处只是陛下召唤处,下官是挺愿意增添些花草、笔墨字画啥的,唯恐他人弹劾而已。” “呵呵……” 刘卫民一笑,鼻尖却一阵清香。 “嗯?这茶不错。” 魏广微知道他性子,随意坐在一旁,笑道:“前些日赵阁老让人送入的家中,下官想着送回去,奈何老妻已经收下,若再还回去颇有些做作,还了份礼,这茶也就留了下来。”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息道:“赵阁老也算是老臣了,东林党……罢了,魏阁老让人与赵阁老说一声,东林党想要无罪脱身就不用想了,要么死在牢里,要么举族流放美洲,也算……为此事做个了结吧。” 魏广微点头道:“国公仁慈,以东林之人罪过,斩首示众都是轻了的,况且美洲不似大明岛毒虫遍地,已是国公莫大的仁慈。”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遭灾之人颇多,土地如今又难以养活如此之多百姓,留在大明朝本土终究是个负担,各府县监牢之人大差不差都送去美洲,朝廷内外库空空,此次流放之人……按人头算吧,一人二两银钱、两石粮,算是本国公补贴给朝廷银钱。” 魏广微大喜,忙说道:“国公放心,此事下官会最短时间内办妥!” 刘卫民笑道:“此事暂不着急,三支远洋舰队尚未聚齐,人或送入登莱,或送入江南,自有他人安排。此次平乱,以及之前安南、海寇、苏禄、鞑靼、建州贼啥的,军中将勇立功颇多,本国公的意思,爝儿登基时,朝廷可以册封十个异姓王和一些公侯伯等勋爵,与西夷人一般,在伯爵之下,另行设立子爵、男爵、骑士三级,为军中一些中低级将勇和做出贡献之人册封,仅此一例。” 听到刘卫民不仅要册封异姓王,而且还是十个异姓王,余者勋爵更是不知多少,魏广微有些犹豫,说道:“国公,不是下官不愿,国公之下军将们功勋无数,朝廷理应嘉奖,只是国公也知,至今已有三个月未有发放俸禄,这……” 刘卫民随手拿起桌案上一封奏折,翻开见是河南请银,叹气道:“朝廷无钱粮可用,诸事皆难,本国公知晓朝廷难处,此次封赏无需朝廷付出银钱,只是讨个名头,一份尊荣,所有封赏皆由万里外美洲所出,皆有本国公所出,另外美洲会同时册封宗室二十个封国,朝廷可以商议下由哪些宗室前往。” “依例,封国宗室王名下田产亦在我宁德驸马府名下,如今我驸马府关内之田一百二十万顷田,明日朝廷遣吏前往刘家寨支取两百四十万两,算是去岁、今岁给朝廷的田赋。” 魏广微听到一百二十万顷,端着茶盏的手不由一阵抖动,茶水撒了前襟尚无所觉。 “无论有无遭灾,无论朝廷有无减赋,三年内,江南、两淮、河南、河北、山西、陕甘一百二十万顷田,每年宁德驸马府纳田赋一百二十万两,明日户部令人前往驸马府,所属地契点验一下,令人前往丈量,令人安排无田百姓耕种,由内阁、司礼监、宁德驸马府、佃户四方签订契约,此田属驸马府,以租种田地佃户组成的村庄人丁计,三十年一重新平均分配田地,佃租二十取一,当地官府代为征收,其中三十税一入户部为赋税,余者入内库。” “陕甘、山西、河南灾民,未入监牢无田者,朝廷当入乡宣传,此次……此次往关外耕种者,一人贴补二两银、五石粮,户部、工部屯田清吏司遣人丈量田地,关外开垦者三年不税,所应缴纳田赋,由宁德驸马府所出,三年后,与关内之佃田一般,佃租二十取一,亦由当地官府代为征收。” 刘卫民心下都有些滴血,魏广微却起身深深一礼,虽未言明一百二十万顷田是如何得来的,混了官场这么多年,其中根由不言自明,关键是眼前男人并未因为如此而获利,他相信,不是相信了,而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强迫着更多人出关开垦荒地,身在辽阳两年,很清楚关外究竟可以耕种多少土地来,如此三年内,每年就不仅仅是一百二十万两了,两百四十万两甚至更多都不稀奇,而这些却是眼前男人白白扔出去的银钱。 魏广微不理田地如何得来的,只在乎自己终于不用再面对所有苦着的脸了,深深一躬。 “国公之忠义下官难望其背,还请国公放心,下官尽快将此等之事办妥。”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趁着此时天气尚未冷了下来,迁民于关外需尽快些,入了关外也易于百姓多建些土屋保暖,可以安置更多百姓。” “还有件事情,本国公欲要与宝钞之事相若,准备以盐巴回购朝廷历年来所有无力支付的盐引,大明各盐场暂入刘家寨之下,由刘家寨担负偿还历年来所欠盐商食盐,至于朝廷所需盐税,以当前课税计,由刘家寨所出暂为垫付,刘家寨偿还所欠盐巴后,各大盐场属朝廷经营,但朝廷经营所得,需偿还垫付课税银两。” 魏广微正要震惊开口,身后突然冒出惊呼。 “驸马爷,您……您真的要清理盐场?” 刘卫民转身见是魏忠贤,儿子朱慈爝也跑了进来。 “爹爹!” 朱慈爝长这么大,基本上没离开过他,入宫后,远离了亲人,尽管张氏陪伴,又是哄又是骗,到了晚上依然哭闹不休,见了爹爹,径直冲入怀中,如若蠕虫一阵乱拱。 “爹爹,爝儿想娘亲、想弟弟了,爝儿不喜欢这里……” 刘卫民心下一叹,将儿子抱在自己腿上,终究是挂在脖子上养大的,心下也不是个滋味,脸上却笑道:“又不是很远,想回家,让大伴陪着回家玩耍也就是了,是个男人就得沉稳,爹爹可是听你娘亲说了,老爷们怎么能哭鼻子呢?” 一手怀抱着儿子,抬头看向魏忠贤、魏广微,微微点头,说道:“以大明朝的人丁之数,每年食盐课税当在一千万两银之上,今日所得仅一成,原因种种不提也罢,本国公准备严管盐场,自海外和其他之地调运食盐用以偿还所欠盐引,具体所欠盐引之数多少尚不可知,此事由朝廷遣人清查,由官府发各府县邸报,以一年为期,一年后再出现盐引,本国公一律不认。” 不等魏广微开口,魏忠贤忙点头道:“驸马爷所言甚是,一年内若还不与官府登记造册,自也没必要继续认可!” “驸马爷,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当……当如何处置?” 刘卫民眉头微皱,张嘴想说由朝廷自处,最后想了想,还是说道:“盐粮皆事关百姓生计,所以,本国公以为食盐产出、运输、贩卖当由朝廷专营,可尝试统一价格售卖。” “产盐地出产数量不同,所费工本代价不同,又有远近、道路崎岖之别,若仅以一处贩卖,很可能会亏了,但所有盐场统合后,这里亏,那里赚,只要保住了所课税银钱,可以支付晒盐、煮盐、运输、店铺、储存流失等银钱,统一后的盐价当低于市面上所售之盐价。” “当然了,因为所有都是官营,若监管不利,偷盗的也可能极为严重。”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该当如何,你们自己决定,实在不行,宁德驸马府可以购买下大明朝盐巴经营权,当前则优先解决盐引拖欠之事,此事宜早不宜迟。” 听到“购买”两个字,魏忠贤整个人都有些发抖,若他知道刘卫民准备用一亿两修建铁路,又不知该是什么个样子。 不仅是魏忠贤,魏广微心下也是一阵心动,但他知道,此事并非是他可以一时间决定的,而且在债务尚未偿还完之前,此事说的也有些早了点。 该说的也说了差不多,刘卫民怀抱着儿子起身,笑道:“该说的都说了,一会儿你们准备些开矿文书,可以多一些,有些事情要提前做一些。” “驸马爷,您……您要开些什么矿啊?”魏忠贤极为敏感,很小心轻声询问,唯恐他不喜一般。 刘卫民却不怎么在意,抱着搂着脖子不撒手的儿子走出隔间,笑道:“一些采石矿、炭石矿、铁矿啥的,未来数年,驸马府准备投入一亿两银钱修条路。” 刘卫民掀开门帘,小白却“噗”又吐了他一口,气的他上去就一脚踢开,儿子却“咯咯”笑个不停。 魏广微、魏忠贤跟个泥塑一般傻愣愣看着晃动的门帘。 刚刚任职给事中没几日的胡开文见两位大佬傻愣,低声犹豫道:“魏阁老,国公言一亿两是……多少银钱?” 魏广微像是才回了魂,喃喃低于。 “万万两,万万两修路……” 魏忠贤猛然深吸一口,提着衣裙疾步奔出房门。 “驸马爷……驸马爷……” 第549章 虚君治国的条件 “万万两?!” 胡开文傻眼了,另外两个年轻人也痴痴呆呆,三人刚刚入仕,怎么也想不到远去的镇国公随口说出如此之数字,朝廷可还欠着两个月的俸禄呢! 不只是他们,魏忠贤这个刘家寨曾经大管家虽也知道刘卫民有钱,却无法真正插手卫民钱庄经营,也不知道卫民钱庄究竟有多少库银,这是刘卫民核心机密,并不被他人知晓,哪怕驸马府,知道真实情况也只朱徽妍、沈允婻、刘卫雅以及家主刘卫民四人。 魏忠贤奔出追赶刘卫民父子,乾清宫成了儿子私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却显得颇为冷清,怀抱着儿子走了一遍,也不理会身后魏忠贤,越是感受着院中冷清,越是心有愧疚,也坚定了他的虚君治国。 虚君治国,皇帝就只是个象征,是君权神授之下的转移,是皇帝授权内阁代皇权治理国家,尽管为了维护威仪,礼部,或一些官吏也会进行规劝,但大明朝执拗性子的皇帝不少,前有正德皇帝,后有万历帝,再加上大舅哥熹宗,若儿子将权利给了朝廷,他相信,有自己的存在,哪怕儿子天天跑了没影,也不会有太大碍处。 扛着儿子,不去理会任何人喜恶,一路来到御膳房,御膳房的人员也大变样,没一个是自己认识的,魏忠贤知道他的随意,更知道他喜欢没事儿捣鼓,忙将一干厨子、宦官宫女赶了出去,捋袖在旁当做帮厨,儿子还没一刻钟就成了大花脸。 “驸马爷,您要修什么样的路啊,怎么这么费银钱?”魏忠贤憋了一路,还是问了出来。 刘卫民一边打着鸡蛋,一边随意说道:“修铁路,铁路路轨下面要铺设石子,上面要有枕木,枕木之上才是真正钢铁路轨,而且还是精钢,花费颇多些。” “修北京至西安铁路,说实话,这条路估摸着是亏了的,若是北京至苏杭,那是包赚不赔的,只不过山西、陕西地穷,易于遭灾,虽说九边的重要性已经大大降低了,但还是应该有这么一条路来,可以很短时间内运输大量物资、人员,而这万万两银钱实则是散入北地经济血液中,刺激北地经济,至于会亏了多少……本驸马也不知道。” 刘卫民也是第一次修铁路,自北京城入宣府、大同,自大同南下太原,自北而南贯穿整个山西之地,由此而过黄河入陕西。其中不仅要绕山而建,还要建造大桥越过黄河,自己没经验,别人更没经验,需要诸多经验丰富的土木工匠,需要亲自带着学生弟子翻山越水,或许数年修建最后还是个失败,但他还是决定尝试一次,散财是其一目的,更重要的是培养铁路工程师,一旦成功了,因为铁路自北而南贯穿整个山西,山西的露天优质煤炭就可以由铁路运送京城,再由京城修建至天津港一条铁路,由海路运送,大明朝的资源路线基本上就算是初步贯通了,况且,一条贯穿了山西铁路,就算亏也亏不到哪里去,还是值得一试的。 魏忠贤听着他说着铁路之事,心下苦笑不断,百儿八十万的撒出去也就罢了,世界上哪有动辄撒万万两银子的?可偏偏正在翻炒青椒鸡蛋的刘大驸马还就这么奇葩。 “驸马爷,陛下今后真的要做个泥雕木塑吗?党人争起来就没完没了,老奴觉得,还不如多用些奴才管着呢!” 刘卫民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帝国太大了,无论多么精明的人也很难有这个精力和能力,除非……除非四五百年后,坐在家里就可以看到万里外的事情,可以三五日即可运数万人于万里外,否则……” 刘卫民微微摇头,魏忠贤却停下了动作。 “世界不一样了,高效才是王道,你以后也莫要太过担忧,内阁虽治理天下诸事,司礼监可以执掌帝国最高律法,军队也要进行相应的改革,皇帝虽不掌军政,却是国家最高象征,有卫民钱庄在,有大明岛在,也绝没哪个敢欺负了皇室,没必要太过担忧。” 转头看向魏忠贤,笑道:“自秦始皇至今,还无哪个皇帝将君权公开授与臣子,授权的那一刻,爝儿就注定成为史书上最耀眼新星,司礼监执掌帝国最高律法,以律法监督文臣,以宦官而督天下,你魏忠贤亦会成为后世不弱任何人之良臣,是注定载入史册的。” “回头再看,若爝儿治国,本驸马离开了大明朝,不言其他之人,只言我驸马府一系,你头上也还有大兄刘卫山、二兄刘卫海、四弟刘之坤,爝儿是老子的孩子,驸马府一系本就是爝儿和帝国的保驾之臣,爝儿天生亲善驸马府一系,你魏公公年岁又比不得我刘家兄弟,想出头,难!” “爝儿为帝治国,你魏公公终究只能算是个大伴、爝儿身边老奴,尽管这话语有些不中听,事实却如此。可若虚君治国就不同了,你魏公公执掌大明帝国最高律法,无论权势、地位、政治理想都可以实现,死后也是尊崇无比,因为你魏公公参与、构建了大明帝国未来崭新的政治、权利构架,尽管可能还不够成熟,需要后人不断完善,但你却是奠基人,无可置疑的功臣!” “呵呵……” “两相比较,你觉得如何?” 魏忠贤心下叹息,不得不承认眼前高大的男人,压了自己十年的男人是对的,叹气道:“老奴……老奴就是觉得亏欠了小公爷。” “亏?” “呵呵……” 刘卫民捏了块肉丁塞入小手扒在桌案上的儿子嘴里,笑道:“爝儿是老子的儿子,老子不死,没人敢轻视爝儿的喜恶、态度,因为他背后站着整个大明帝国军方,动嘴的永远赢不了动刀的。” 魏忠贤心下猛然一惊,这才想到刘卫山为北地大将军,刘卫海为南地大将军,毛文龙居于四川掌西南、刘忠国为京城十二营总督,邢烈前往甘肃夺吐蕃、叶尔羌、亦力把里,另有数十近百大将散于各道,事实上驸马府一系已经执掌了军方,扒着菜案的娃娃皇帝的确不能仅仅以木雕泥塑看待。 “虚君治国,所有权利归于朝臣,若三五年内有人取而代之,以实君治国还罢,可若十年、二十年后,今后,哪怕天下打烂完了,最终也还是爝儿为帝,也还是爝儿的子嗣为帝,因为虚君治国,就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合理合法享受帝国最高权柄,这个天下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人成为皇帝,断了他人享受帝国最高权利的权利,除了身死族灭,别无他途可走。” “子孙后代,代代为帝,代代无忧无虑享受帝国的供奉,而且任何人都要低头恭敬,魏公公,你觉得,爝儿真的亏吗?” 沉思许久,魏忠贤苦笑道:“人人都想爬到帝国最顶峰,却不曾想,原来稍微后退、放下,所得才是最多,老奴被驸马爷压了十年,不亏。” “呵呵……” 刘卫民将做好的饭食放入食盒,魏忠贤忙也拿过一方食盒,将剩余饭菜全部装入,也不知皇宫混账厨子是如何苛待的儿子,一个劲在他身前打转,父子二人连同魏忠贤在内,三人开吃时,儿子就跟个小老虎一般。 入宫就打算着好好陪儿子玩上一日,自清晨入宫,午饭是他自己做的,饭后父子二人去仁寿宫找刚能挪步的弟弟玩耍。玩了大半个时辰,又去寻几个儿媳妇们,他们已经算是皇帝的妃子们了,宫廷礼仪啥的都要学习,对此刘卫民并不是很反对,一帮女娃见靠山来了,全眼泪八叉诉苦。 皇宫内宫女、宦官被换掉的很多,尽管都不怎么认识,关键是刘大驸马的凶名太盛,无论走到哪里,甭管是哪个眼睛长在脑袋上,见了他都要低头退避。 亲身看着宫女嬷嬷如何教授儿媳们宫廷礼仪,看了一会,觉得嬷嬷的规矩是大了些,一阵胡乱指点,三下五除二,将一干娃娃难受的规矩去掉,这才围着他叽叽喳喳,说着不喜欢皇宫。 低头看着两个儿子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又看向一干眼泪八叉儿媳们,钢牙一咬,大手一挥,一群娃娃全欢呼爬上马车,看的他一阵苦笑不已。 太傅魏广微看着马车缓缓离去,与魏忠贤一般哀叹不已。 “唉……” “咱家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世道就没谁能阻住驸马爷的。” 魏广微笑道:“陛下年幼,自幼又是国公亲自管带,一时不愿住于宫中也正常些,除非……除非国公居住于皇宫之内。” 魏忠贤苦着脸说道:“陛下此时未登基还罢,若十九日登了基依然如故,这可怎生是好?” 魏广微眉头莫名一抬,看向早没了影的门前,笑道:“魏某可否认为公公已经赞同了虚君治国之事?” 魏忠贤说道:“三宫娘娘们都默认了,咱家又岂能相阻,但若无法一党治国,咱家以为驸马爷为了大明朝、江山社稷稳定,当不会虚君治国,就是不知朝廷上下官吏,各道、府、县官吏们态度如何。” 魏广微微微点头,虚君之下,若非上下皆为一党,内斗、内争无可避免,两人与刘卫民打交道颇久,深知他的厌恶喜好,真若朝廷内斗不断,他会毫不犹豫进入强君政治。想了下,魏广微神色冷淡。 “朝臣们愿意一党治国则罢,不愿意……就莫怪魏某狠辣。” 第550章 儿子登基为帝 出去一趟,结果把皇帝、妃子们全拐带了出来,朱徽妍看的一阵苦笑不已,天色未黑时,张氏带着小喜儿也跑了过来,儿子疯了一般带着一帮小媳妇们乱窜。 小皇帝跑了出来也就罢了,张氏也跟着出了皇宫,还是过夜的那种,这可就那啥了。 又是一连三日,刘卫民只在府邸陪着儿子,小豆芽刘忠国好像回到了从前,每日前来驸马府,重新站在他的身后,又成了他的阿哈小奴。 七月十九日,刘卫民身穿五星大元帅服,朱徽妍三星元帅,刘英儿两星、小豆芽两星、沈允婻一星元帅服,余者皆将星帅服媳妇,一家老小出现在承天门前,无数紫蓝绿官吏跪地山呼万岁,儿子在张嫣、张氏一左一右带领下正式登基为帝。 余丛升、刘养、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毛文龙、邢烈、已经身死的陈三严、幼军周云、净军孙世义十人为异姓王。 刘卫民并未应允为异姓王,朝廷无奈,给了个大国公名头,幼军、净军统领之将皆为国公,另有远洋舰队马四海、刘卫诏、刘国臣三大统领,苏禄常云、小琉球俞咨皋、安南胡梦麟、美洲余广四大水师提督等国公,侯、伯、子、男、骑士一大堆,礼部官员念名字就用了两刻钟。 朝臣们听着册封,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他们都知道册封爵位再多也只是个名头,连俸禄都无的那种,没见连异姓王册封都无几人前来么。 登基大典极为繁琐,整整一日才算结束,刘卫民经历的皇帝登基就有数次,对此也算是熟悉,一通山呼万岁,登基大典结束。 一阵折腾,刘卫民很是安慰着儿子皇帝,将媳妇、儿子、闺女全留在皇宫,儿子皇帝才不哭着喊着要回家。 刘卫民、小豆芽刘忠国主仆就是一对孤家寡人,小豆芽正要赶着马车出宫回驸马府,只捞了个侯爵的刘之坤却上前唤住。 “三兄。” 刘之坤从衣袖里拿出个折子,刘卫民一愣,微笑着接过一封折子,正待打开…… “三兄,这些日四弟和阁老们整了些卫党名单。” 刘卫民又是一愣,看着眼前有了些威严的四弟微微摇了摇头。 “一党执政好处颇多,帝国庞大无比,治理如此帝国是极为不易的事情,需要有个强大、高效、坚定、清明的帝国大脑,一个代表所有人意志的头脑,避免多个脑袋产生的混乱,诸如神宗时至今的各党人产生的混乱。” “帝国庞大无比,治理要求颇高,一党执政,首先就要避免党内混乱,卫党本身就要凝聚、强大,不仅仅只是一些名单,还有诸多事情,诸如确认党内成员认可共同认可价值观,共同遵守党内章程纪律,从上至下结构框架,发展党员的要求,如何让百姓认可卫党价值观并坚定支持……等等,一系列事情都要仔细斟酌,需先将基本党章确定了,成员认可了,如此基础上才能加入。” 将名单折子还到刘之坤手中,笑道:“爝儿刚刚登基为帝,陕甘、山西、河南因灾而乱影响,各府县因龙票之灾祸尚未平息,朝廷诸事颇多,当先以国事为重,朝廷越是困难时期,百姓越是绝望之时,越是趁机获得最大利益之时,你们都还年轻,威望不足,多做一些事情就多获得一分民望,但需要记住,民望不是文人嘴里说的民望,而是老百姓最为关心的事情,比如秩序,再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要强一万倍,要先确定朝廷的绝对权威,大兄、二兄及军中各将散于各道各府,散于各卫所,他们就是你们背后最有利支持。” “对了,报社的事情如何了。” 刘之坤听明白了话中隐意,心下也暗自点头,再次返回北京城的小朝廷之人绝不愿再让他人影响朝廷话语权,突然问起的报社之事也不怎么惊诧,忙开口说起报社整顿之事。 “东林党报和学院都被朝廷禁了,与之被禁的大小报社七十四家、学堂十七家,除了卫民报外,内阁一致认为这些报社或多或少都参与了明票之事,都被朝廷严厉禁止了。” 刘卫民想了下,说道:“报社、学堂、学院被明文禁止并非十分妥当,这会引起民间文人学子们的不满,民间可以办报社,可以设学堂、建学院,但门槛要提高一些,比如向朝廷报备审批,需高额保证金,需对撰写文章审批,对所属人员进行特殊考试和颁发的资格文凭……等等。” “文人以口舌为刀,以民意为刃,传统文人通过书院,通过编纂书籍,通过科举坐师……等等,以士林间威望影响地方士绅,影响地方百姓,但卫民报社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广泛民间宣传,以事实为基础,以百姓喜闻乐道之事扩大了报社影响力,已经不是哪一个哪一群体可以抗衡得了。” 刘卫民说道:“卫民报社今后归属于朝廷,今后它就是朝廷的口舌,官方邸报可以成为管理报社舆论机构官署,官方有口舌,民间也应该有些报社,一者用以督促官方理政执政清廉、任事作为;二者民间需要不满的发泄口,水满宜疏不宜堵。卫党要有自己的党报,驸马府或刘家寨可以执掌民间报社,一官一民,互为支持,互为补充,刘家是帝国虚君治国的开创功臣,是卫党一党执政创始功臣,手中又执掌民间舆论,就算今后四弟为帝国内阁首辅,就算首辅之后致仕隐退,刘家今后也依然看顾着大明帝国。” 刘卫民拍打着刘之坤肩膀,说出的话语却让不足三十岁青年挺直身体,他知道,三兄离开大明帝国本土后,他刘之坤就将是刘家的掌门人。 刘之坤没有想错,刘卫民就是这么打算的,大兄、二兄是军方之人,原本让大兄为山海关总兵,就是打算大兄执掌帝国军方,只是提前了些而已。 军不干政,军方只能在政府之下,刘之坤从政为刘家掌门人也就成了必然,刘卫民是军将出身,此时他代表的军方地位高于理政之人,内阁和刘之坤不是没有担忧,担忧他将掌门人的位置交给刘卫山,以至于军方始终压着文人一头。 看着跳上车辕持鞭远去高大身影,刘之坤久久不语,不知何时孙世纪站到身边。 “泽厚,国公如何说。” 刘之坤默默将名单折子送到老师手里,摇头说道:“卫党之事暂时先停一停,等大兄准备妥当了再说,大兄的意思……朝廷先以民事为主,先将报社之事整顿妥当,还有……大兄想让弟子为刘家……家主。” 孙世纪听着“卫党暂停、报社整顿”一愣,朝廷私下里最关注的就是“虚君治国”、“一党治国”之事,三代帝王遗妃“三司质询会”传入朝廷,尽管有些事情被封藏了起来,但大部分内容还是在内阁报备了,刘卫民提出“虚君治国”的先决条件就是“一党治国”。 君权、臣权之争,或是说君权、民权之争延续了千百年,如今异类驸马、国公唾手可得的皇帝不要,不仅自身不要君王生杀予夺权利,更是准备让扶持的皇帝儿子也要失去这一千百年来一直专属帝王的权利,让今后所有帝王成为帝国象征,这在朝廷、士林引起的震动是毁天灭地级别的,无论官吏,还是国子监全都紧闭了嘴巴,再不提刘家兄弟为窃国大盗,但“一党治国”却有诸多不同言语,也让内阁尤为头疼。 内阁、小朝廷所属官吏尤为赞同“一党治国”之事,他们习惯了刘卫民一言而决,尽管刘卫民并不是很过问小朝廷如何理事,“一党治国”之下,他们都将获得最大政治利益,但较为传统老学究在“结党而罪”之下几十年,或者受了两百年的影响,而且一旦卫党治国,他们并非是元老级别的“卫党”成员,想要获得足够利益基本就是奢望,更愿意“虚君治国”之下“多党治国”。 孙世纪听着刘之坤话语,起先一愣,有些不解刘卫民为何不将朝臣最为上心之事给个定论,但后面一句话语却让他呆住了,继而沉默许久,叹息感慨。 “国公……我朝诸臣之首。” 刘卫民话语说的很透白,刘之坤为今后刘家掌门人,就意味着今后真正执掌大明帝国所有权柄的是内阁。 看着并不是奢华马车穿过西华门消失不见,一老一少站立许久。 一整日登基大典,刘卫民也着实累了,长子年纪尚幼,自幼没怎么在皇宫规矩下成长,极不习惯一个人待在皇宫,无奈之下,只能让一家老小住进皇宫内,期望一段时间里,皇帝儿子可以习惯皇宫生活。 小豆芽赶着马车,来到府门前却见到三个妇人带着四个娃娃在门前,外围远远围着一圈百姓,见是陈三严妻妾和孩子们,心情一下子沉重无比。 “国公爷……” 秦氏正要带着孩子妇人跪地,刘卫民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三严他……唉……” 很想说是自己过错,开了口却成了一声叹息。 秦氏低头,哽咽说道:“若非死鬼非得入城找狐狸精,也不会伤了这么多兄弟,是俺家对不起……对不起数千兄弟……” 第551章 国公诸论 陈三严、周文海两人是自己从死牢中扒出来的,近十年来一直帮着他掌着河运,陈三严虽有诸多江湖汉子身上劣迹,但掌着十年河运却有大功,如今河运虽还在手里,漕帮却如同散了伙一般,打散成了十几个小帮会,想着漕帮乱局,心下一阵感慨。 陈三严为异姓王,周文海为国公,身死的几个头领或国公,或侯伯,多多少少都给了个荣誉爵位,美洲土地较多,分封数百王都无问题,周文海家里情况要好一些,多多少少还有叔伯老人看顾,陈三严家中除了妇人就只有一些年幼的孩子。 看着最年长也只有七岁孩子,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灿儿尚还年幼,三严若我之兄弟,三严不在了,三严孩儿若我之孩儿,孩子年幼尚无法出海,先在皇家学堂就读吧。” 秦氏听闻,忙要带着一干妇孺下跪,又被大手阻止,一干妇人心下也安稳了许多,万里外再好,一干妇人心下也是担忧不断,但刘卫民点头,如同认下了四个孩子为养子养女,今后生活自是无虑。 陈三严是漕帮帮主,秦氏性子也非普通民妇,跟随的兄弟还是有一些的,刘卫民安置一些人前去海外垦殖,或许一开始会苦一些,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漕帮遇袭,陈三严、周文海及一些头领身死,对漕帮的伤害尤重,看着魏忠贤强行捏合在了一起,实际上却成了各自为政,情况如此,刘卫民也不打算武力强压,毕竟漕帮曾经确实对他的帮助颇大,十几个分支散伙,各自组成商会,对整个运河货运码头重新划分,让其自主经营。 刘卫民知道这种划分并不能完美解决所有矛盾,总会因为竞争而争执冲突不断,但这是今后朝廷的事情了。 秦氏的到来,一些漕帮遗孀纷纷登门诉苦,他也没二话,不管是应该还是不应该,一律答应给予照拂,答应在万里外的土地给予支持,北京城的货运苦力全部归入刘家寨名下,组成刘记南北货运商会。 货运经营不用他过问,京城内却连连刊发了他的文章,先是《货币诸问》,以问答的形式,将货币的本质,将货币如何引起灾祸的方方面面说了遍,又说了如何防止货币造成灾祸,从律法的制定到监管部门的监管,一一说了个通透,最后以大明钱庄为例,从东林党、不良商贾们的审理口述,将各种蛊惑百姓手段,以及他们的最终目的说起,最后造成如何之多的损失进行了大致估算,两千来万两的存银,发行数倍纸币,真金实银存银一再侵吞流失,造成数千万两银钱的蒸发,继而造成数亿两巨大损失。 数亿两损失,数千万两纸币泡沫蒸发,明票无实银支撑已如废纸,为了阻止明票作废,新朝做出哪些补救措施……等等。 《货币诸问》刊发之后,紧接着刊发了《君权天授》、《大国之国》、《权利之牢》、《朋、党之别》、《一党治国之思考》、《卫党党纲党章之思》…… 一个月内,刘卫民连连在《卫民报》发文,一波又一波炸弹在死水潭中炸响,不仅仅是南北文人士子,民间百姓同样坐在读报书童前吵成了一锅粥。 儒家宿老前来敲门,驸马府的大门却紧闭概不见客,纷纷转而卫民报社,原有报社宿老们,甭管是不是文坛大家,哪怕原本只是没事混吃混喝的老秀才,哪怕私下里对大明镇国公的观点有些不认同,但在组团前来与他们吵架的儒家大家前,面对话语权危机,这些老人们空前的团结一致,竟然成了“凡是国公爷话语都是对的”论调,统一认定《君权天授》中的“天”就是指“天下民、天下百姓”之论调,千年来,秦、汉、魏、晋、唐、宋、元、明朝代更迭,期间夹杂着黑暗、凶残五胡乱华之期,夹杂着五代十国之动乱,都证明了“天下百姓将权利交给一人是错误的”结论。 擂台厮杀极为激烈,传统儒家宿老,甚至孔府、孟府圣门入京参与公开大辩论,就在孔府圣门代表们抓住由“君权”转给“权臣”,以历朝历代“权臣们”对国家造成的伤害,论证由“权臣治国”的不妥时,《大国之国》又在《卫民报》刊发了出来。 《大国之国》一文,先是讲了南北之别,讲平原、山岭、草原民风民俗,讲各地富庶、贫困之因,最后才转入大国之下,强权政治带来的诸多优点和缺点,从各个时期的强权变弱时的国朝动荡,以大明钱庄灾祸下无序造成的损失为例,以驸马府如何以军卒、卫民钱庄,以海运粮食,以小朝廷官吏强行恢复秩序为例,证明大国之下强权的必要性。 《大国之国》后刊发《权利之牢》一文,着重说明权利的无节制对国家、百姓带来的灾害,着重将“法制”提拔到一个高度,提出“律法是权利的枷锁、牢笼”观点。 《大国之国》、《权利牢笼》两文瞬间扭转了孟府圣门和卫民报社诸多文人颓势。 《朋、党之别》一文,刘卫民分析各朝各代,分析大明朝所谓的“党”人,最后将之全部归入“朋”一类,给“朋”、“党”人下了明确定义。 《一党治国之思考》一文中,将一群人代替一人行强权政治,大国因地域广阔,因民风民俗诧异,因贫富之别……大国治国必须以强权治国,这是保证大国存在、强盛必要条件,在《大国之国》一文中,刘卫民就提出此论调,之后以各朝诸多帝王施政优劣大篇幅分析,认为一人治国存在的诸多不足,一党治国下,以朝廷始终由精英为首下的诸多好处,以一党避免的内部纷争下诸多好处。 虚君之下,朝中各大臣必然争夺代表“君权”下放的权利,朝臣官吏,在野文人士子自是心知肚明,就是大字不识的民间百姓,天天听着报童一再读报解释,也能说出三两句来。 没人不愿意皇帝放弃权利,关键是这种权利在谁手里,“朋”人目的是自己利益,或是参与者一群人利益,“党”人代表的更加广泛,政治目的极为明确,刘卫民发表《卫党党纲党章之思》一文,刘卫民大致将《卫党党章》分成十四章四十五条,第一章主要内容是卫党成立组建的政治目的,第二章是党员的权利和义务…… 从党魁到下面成员担负的权利、义务,从最高代表会议到县、村寨代表会议,从最高委员会到村寨级委员选拔、权利、义务,党内纪律、奖惩,以及党内活动经费等等,刘卫民在《卫党党纲党章之思》一文中,逐条逐章分析,为何他要有这么一条,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对卫党代表百姓实施权利,权利又归属百姓,以维护百姓利益为目的为卫党信仰,以保家护国为终身信仰…… 《卫党党纲党章之思》一文刊发,魏广微、魏忠贤、孙世纪、刘之坤、刘文炳、方逢年、黎鸿业……等十三内阁第一时间照搬刘卫民撰写的《卫党党纲党章》组建卫民党,十三内阁阁老和三百多文武官员第一时间跑到驸马府,在刘卫民终身荣誉党魁主持宣誓下成为卫民党一员,十三内阁并刘卫山、刘卫海、余丛升、刘忠国四将领并为最高委员会十七委员。 《卫党党纲党章之思》一文影响太大了,党争各个朝代都有,自宋朝有了“党朋”之论,这才有了“党人”一词,但所有人都没弄明白什么是“党”一字含义,刘卫民不仅明确了“党”与“朋”的区别,更是手把手教会怎样组建政党。 刘卫民点名“一党”治国,而且他绝不允许多党治国,这是他与皇帝儿子放弃权利的唯一条件,是“虚君治国”之下文人必须答应的条件,虽“一党”治国,但并不是说他禁止其他党派的成立。 多党为辅,多党监督、建议施政是被允许的,但这要重新制定律法,对其有明确规定,刘卫民在与内阁十三阁老谈话时也提起朝廷、地方各地官吏、民间士绅共同聚在一起,重新制订大明朝律法。 自长子登基,刘卫民独自一人在家中,除了每日入宫一趟陪陪孩子们,他都是待在驸马府查阅典籍撰写文章,其余的纷乱一概不闻不问。 数篇文章发表、传阅天下后,引起大明朝士林极大的震动,在刘卫民入京后,官场就有“非卫民党”不可为官一说,各地一开始还有些犹疑,等到《卫党党纲党章之思》一文出来后,卫民党正式成立后,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本以为在他强压下,以军令形式,强令幼军所属军将、军卒加入卫民党,慢慢影响地方,谁知道大明朝官吏如此现实,竟然雪花般入党申请堆在他桌案上。 为民为国、护民护国为最高政治目的,最高人生信仰,哪个官吏敢明着说是为了自个?报童天天蹲在城墙根宣传读报,朝廷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更是散出无数御史言官游走天下宣传,刘卫民见过挺着胸口硬顶敌人刀枪“憨傻”军卒,就没见过哪个憨傻文官的。 第552章 离京和偿还盐政债务 卫民党成立极为迅速,也以难以置信程度膨胀,以至于刘卫民都有些害怕的程度,在最高委员会下设数个专委会,其中最被刘卫民看重的高官长由刘卫山担任,纪委委员长由刘之坤担任,最高委员会主席兼帝国卫党代表会主席则由魏广微担任,最高律法总裁官由魏忠贤担任…… 军方由大兄刘卫山执掌没问题,即使年龄才三十余岁,但四弟刘之坤就有些年轻了,至少从政来说年轻了些,尚还不足以执掌帝国最高权柄。 帝国最高理政权柄是帝国总理大臣,当政一期为五年,可连任两期即十年,十年后就要自动隐退远离政治,四弟刘之坤不足三十岁,刘卫民更愿意他在五十岁之后执掌帝国权柄,魏广微自熹宗时就为内阁阁老,资历是小朝廷出身最高之人,为第一任虚君之下总理是合适的,第二任他更愿意让刘文炳或孙世纪担任,当然两人可以活过十年。 刘卫民秉承着“军不干政”原则,只要朝廷大的方向不是太偏,他都不怎么插手过问,哪怕党内事务也多交给最高委员会自行处置,除了领了个终身党魁外,其余的都未接受。 内外库空虚,卫民钱庄将刘卫民名下田地所应缴纳的田赋划入户部,海贸司税银入京后,以及刘卫民将百十万两的盐税缴纳,承包了大明朝的盐巴后,朝廷终于不是这么拮据,尽管还有些杂乱,无论京城还是地方,都在向着好的一面转变。 大年夜,刘卫民第一次在皇宫过大年夜,朝臣们全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月十八日,刘卫民站在龙椅之后,皇帝儿子站在身前,按着龙案,按着尚还不完善的厚重宪法典籍,向数百近千,拖拖拉拉能排到午门的无数官吏宣誓,放弃大明帝国上天赋予的权利。 自此,虚君治国! 十九日,刘卫民,皇帝儿子,父子二人并带着数百人离开了京城,至始至终刘卫民都未前往死死看押的信王府,也未前往昭狱大牢,袁崇焕忧愤病逝牢中他也从未理会过一句。 大雪纷飞,两百骑护送着几十个工匠、娃娃前往宣府,会由宣府入山西、由陕甘入河南,会前往各个盐场……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没人能最终确定他们何时才能回返京城。 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父子二人,朱徽妍心下深深一叹,沈允婻却埋怨道:“老爷也真是的,权利不要也就罢了,咱家不缺这些,可京城诸事乱糟糟的,这个时候也舍得离开!” 刘英儿怀抱着闺女,脸上虽有些担忧,最后还是叹气说道:“就是因为京城较乱一些,老爷才带着爝儿离开京城的。” 沈允婻噘嘴,身后魏广微、刘之坤等人不由相视,他们知道刘英儿话语是何意,最有权势的国公远离京城,大明皇帝远离京城,人离政息,远离朝堂,给所有人腾出地方,避免异心之人有非分之想,这就是刘家父子的态度。 想到这些,朝臣们沉默不语,心下却感慨不断。 小辣椒徐娇还是有些担忧,说道:“如今天下虽渐安,老爷与爝儿身边扈从才两百人,是不是太少了点,若遇了贼人……终究是不妥的。” 朱徽妍一阵沉默,叹气道:“相公的性子……沿途有锦衣卫暗中探查,也有军中将勇守护,想来此时也无贼人敢骚扰。” 刘之坤看了眼各大臣,上前拱手道:“公主莫要太过担忧,朝廷已经严令沿途各府县,任何不轨之人皆诛九族之罪,五千净军与三兄相距只半日,当无安全之忧。” 刘卫民带着儿子离京只是勘察地形,为修建铁路做准备,以及为偿还历年拖欠的盐引盐巴做准备,两百人虽少却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他也不认为,爷俩都成了大明朝的安乐公了,还有哪个敢冒着朝廷上下官吏怒火对他们不利。 朱徽妍知道他的性子,知道不愿太过耗费没必要花费的银钱,又不是为了彰显权威,没必要弄出数万人敲锣打鼓随行。 看着风雪中人影消失,朱徽妍说道:“有柳儿、玛依拉和阿蛮在旁照顾他们父子,咱们也没必要太过担忧,都回城吧,莫冻伤了身子。” 又看向魏广微,说道:“魏阁老,驸马府欲要偿还了大明朝历年拖欠的盐商盐引,盐场要严厉看守,任何盗盐之人皆为重罪,往年盐引也要一一点验确认。” 魏广微忙抱拳说道:“还请公主放心,盐场皆由司礼监、户部、都察院分派之人接手,公主令人前往主持即可,盐引之事各府县都在清查,国公欲要收回旧盐引,各地皆多有旧盐引送入官府,已经收回盐引……三百七十余万引,月余来送入官府不足十万引,想来民间已经为数不多了。” “四百万引……” 朱徽妍眉头微皱,大明朝人丁近亿,每人年需盐十斤,需盐十亿斤,一引三百斤,约三百四十万引,每引“窝本”银六钱四厘银,正常时,每引还需税银三两和三两官方运输银,但是自万历四十五年盐政崩溃后,除了窝本银外,朝廷已经没了三两税银,商贾自担运输,自然也没了三两运输银,除了一次性承包给各盐商的两百万引的一百二十万两的执照“窝本”银外,再无其他,但送到朝廷的四百万盐引却是真的。 盐商在大明钱庄一事上损失最重,驸马府准备回收历年无法回收的盐引,损失惨重的各大盐商急匆匆全都将手里保存的盐引全都拿了出来。 若以往年的六两六钱四厘一引计,四百万引就是两千五百万两银,当然了,驸马府是不可能用银钱直接偿还的。 想到自己的损失,朱徽妍心下叹气,沈允婻更是噘嘴不断,可这是恢复朝廷正常盐政唯一的法子,驸马府本身就是军伍、商贾起家,不可能明着用明抢方式废弃商业契约。 “算了,朝廷收回的盐引送入驸马府,自父皇登基之时起的盐引,皆以实引三成算起,之前盐引则算实数予以支取,以陈年拖欠之引为先,先行偿付。” 魏广微与众多大人交换了下眼神,点头说道:“公主所言甚是,自万历四十五年盐纲之法以来,每年虽放盐引两百万于十纲之商,所得之盐税只百十万两,远非每引六两六钱四厘银,公主折原盐引三成已是厚恩,若这些罪人之后尚还不知足,臣以为可废万历四十五年之后盐引之数。” 一干大臣们纷纷点头,纲盐实则是万历帝尝试偿还历年所欠盐引之数,即十纲之人,将一人往年所有盐引全部收回,大明所有产盐全部归其所有,同时发放两百万新盐引分与九家。 万历四十五年清查拖欠纲盐之数为两百万引,而能成为纲商的最重要一个条件,就是手里握着朝廷无法偿还二十万引盐之数,无法达到二十万引之数就要向市面收购足数盐引,只有达到二十万引之上数额,朝廷才认可纲商地位。 收回一人手里所有盐引之数销毁,新发放盐引流入另外九家,十年轮转后,销毁全部拖欠盐引,但情况并非如此,朝廷当年拖欠的盐引之数若强忍着一至两年没有盐税,这笔债务也就偿还清了,可是朝廷却年年发放两百万引新盐引,尽管销毁了往年盐商们手里旧盐引,但是新发放盐引却在其余九家手里积攒了新的盐引,也同样并未减少私盗盐场盐巴行为,反而偷盗的更狠了,由原本两百万余盐引,积攒到了如今近四百万盐引。 自万历四十五年至今,正好十年冒头,不仅没能盐法道袁世振所言“十年尽消积引”,而是多了近一倍,十年里,朝廷每年只是收获了一百二十万两“窝本”银,余者屁都没捞到,每年却损失六百万两的税银和六百万两运输银。 六百万两运输银也就罢了,朝廷不运输,商贾们自己也得拉运,但六百万两税银丢失却是实实在在的,反正刘卫民是觉得亏了,还不如强忍着一时之痛还了两百万引的旧账呢。 公主朱徽妍提出万历四十五年后的盐引以三成计,在魏广微看来的确是极为仁慈的事情了,十年内侵吞了朝廷六千万两银,到头来还要三成偿还冒出的近两百万引盐,这不是仁慈是什么?若还敢不满,就这帮混账弄出的大明钱庄就该全部九族皆斩! 十年的错误盐政,不仅没能偿还了旧引债务,反而多出近倍债务,尽管深知其中吃亏吃大了,可这是朝廷自己的失误,深思熟虑后,刘卫民还是决定偿还此等债务,他不在乎十纲盐商爱死不死,在乎的是今后,是朝廷会不会为自己失误负责任的态度! 大明钱庄引发的灾难,以及北方民变都是刘卫民刻意提前引发的灾难,在这场大灾难下,刘卫民和卫民钱庄吞噬了太多财富,吞噬了难以计数的土地、真金实银,造成了整个大明朝民间财富凋零,他必须要重新为枯竭了的金银河流重新注入水源,偿还盐商盐引只是其中一项。 第553章 取消文人免税功名田 偷盐盗盐一方面是商贾自身行为,一方是贪财官吏,还有是盐户本身缘故,官员贪财,商贾就不得不花费诸多银钱打点,这些成本都要归入盐巴成本里面,再加上自己也要获得足够利润,一百斤算作十斤出纳都算正常,盐户从官府得到的粮食、银钱不足,无法养活家小时,并不愿意将盐巴送入官府,而是私下里送入商贾手中,致使盐场出产降低。 盐场产量不足,原因诸多,刘卫民自大舅哥宝钞之事时,他自身也算经营了盐巴,对此也有些了解,在准备夺回盐巴时,他就仔细考虑过,解决盐场问题,一个是扩大盐场晒盐场地,增加食盐产量,一个是解决晒盐盐工生计和盐场管理人员治理。 盐场晒场地扩大并非难事,即使不使用水泥在外围修建池子,他同样可以自海外岛屿晒盐,可以使用船舶运输盐巴,管理盐场官吏问题也不是多大问题,加强管理给些份子也就是了,关键是盐工,并不是多给些钱粮养家就足够了,盐工与农夫一般无二,同样存在着盐场人丁增多无法养活问题,一家老小二三十口子守着五亩十亩盐场,若不盗盐贩卖才是奇怪了呢,故而盐场多余的青壮就需要转流为民。 解决了这些问题,其余的也都算不得什么,官方只需负责产盐还账,账目偿还清了,朝廷是自己运输、设店铺经营,还是官府贩卖小票额盐引,所有百姓自主前往盐场贩卖,或是依然以代理商分片售卖,都由朝廷自主决定,他不可能永远给人擦屁股。 带着皇帝儿子离京,盐场巡视只是附带之行,最重要还是研究铁路修建路线,沿线的开矿准备事宜。 蒸汽机的研究极为顺利,顺利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动力输出心脏出来了,机械院弟子、工匠们一分为二,一部分入登莱,研究船用蒸汽机事宜,剩下的转而研究车辆上运用。 具体会多久可以运用尚不可知,但他还是准备提前规划好路线,即使火车十年二十年也无法运用,他也要在沿途看一遍,研究可行方案,此时的他们还没能力遇山开山能力,只能尽可能选择平坦之地,尽可能的靠近,或直接从城镇穿过,串连更多经济带。 朝廷有张嫣、张氏垂帘,代替皇帝儿子充当木雕泥塑,在天启十年六月,刘卫民来到陕西,带着百姓种植红薯,打井抗旱时,卫民党召开了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两千一百多代表进行各项党内表决,自召开至结束用时一个月,期间确定了诸多事宜,不仅包括《党纲党章》党内之事,同时也对宪法逐条进行表决确定,人事的认定,未来三个五年规划等等。 七月底,百十骑将所有议题,整整一大木箱的决意送到刘卫民眼前,看着随行前来的半大小子刘卫坤,刘卫民有些哭笑不得,如此娃娃怎么就被党内委任成了陕西道布政使了呢? “姐夫,不是俺走的后门,真是俺在吏部考核拿了第一,最高委员会面试俺也是得了八分第一的,不信……不信你问……”臭小子回头,却发现没人可以为他作证。 “刘卫坤”名字还是刘卫民亲自给他的,跟着姐姐刘英儿在府里十年余年,见识的不知比他人多了多少,小小年纪一边在学堂学习,一边还任着户部员外郎,眼前不住挠着脑袋的浑小子头脑灵活是不假,可他年岁也太小了些,官场非比寻常,个个都是老油子,滑溜紧着呢,一不小心就能栽了个大跟头,坐户部官署,只是梳理数据还罢,管人治人…… 刘卫民苦笑拍了下半大小子脑袋,看了他从怀里掏出的信件,脸上苦涩更甚。卫民党可用之人太少,地方官吏虽然纷纷选择加入了其中,但真正忠诚的有多少?没人能知道,至少短期内无法判断,故而内阁决定优先培养小朝廷和学堂里的娃娃们。 其他地方原有大员在无错期间,不可能降格,更不适合刘卫坤这种连二十岁都不足的年轻人为一道布政使,但是陕西、甘肃、山西、河南被祸祸一圈的地方却是可以,学堂大量二十来岁年轻人充入其中历练。 抬头看向一干年轻人,刘卫民最后也只能心下暗自叹息,也只能点头认可了此事,与懵懂的皇帝儿子拿着皇帝玉玺大印、自己的党魁大印“哐哐”加印起来,父子二人趴在桌案上盖大印了一日,其他的还罢,哪怕是十六七岁半大娃娃成了督师他都不再惊愕,但是面对罢去举子功名田免赋却迟迟无法盖下去。 走入房内,看着他举着大印停住,尚未回京的刘卫山来到近前,拿起看罢,微微摇头叹气。 “想不到内阁竟然将此事办了下来,看样子魏阁老费了不少功夫。” 刘卫民将大印扔到一旁,叹气道:“虽然离京前在报社提了此事,民间百姓赞同者颇多,文人士子反对的却众,本以为此事会在三弟前去大明岛时,强行做下此事,没想到魏阁老却将此事做下,虽得一时骂名,却造福于万民,大功于国啊!” 刘卫山点头,说道:“三弟所言甚是,文人科考入官,今后非卫民党不可入官,如此就不再是科考不科考之事可以决定得了,若真的堵住了文人的路子终究也是不妥,趁机逼迫文人士子后退一步也是可行的,只是此作为势必会得罪一些文人士子,或许也因此,内阁才以学堂、小朝廷出身分于各地为吏的原因吧。” 刘卫民微微点头,堵住科考路子是不可能的,哪怕后世也还有公务员社招之事,功名田免税,看着也就一亩一二十斤斤粮食,关键是挡不住数量多,得罪人自也不在少数。 内阁选择了个最佳时期,因大明钱庄信誉崩溃,江南倒霉的文人尤其之多,驸马府趁机吞下了无数田地,就算有些文人躲过了灾祸,也会因百姓怨言而不敢大肆反对。 功名田免赋,实则是国家“以文治国”政策,是国家拉拢文人团体治国,如今却是“一党”治国,是党人治国,文人的身份得到极大弱化。 文人功名田免赋,大明朝赋税降低,实际上还是需要缴纳赋税的百姓承担了这部分消失了的赋税,哪怕看起来与他们无关。取财于民,用财于民,赋税的收取,无论是用于官员治理地方,还是征募军卒守家护国,或是赈灾救民,或是铺桥修路、开沟挖渠……最终还是算于用在百姓身上。 缴纳赋税百姓,赋税用于身上是天经地义,可没有缴纳的,或是偷税了呢? 没有挑开这层纱,缴纳赋税的百姓不会不满,可一旦挑开了,不满声自是此起彼伏,社会需要公平,为了鼓励读书给予免税,是不是也应该给奋勇杀敌、守边护国将士奖励?是不是也要给军户们全都免去赋税? 社会富裕到了一定程度,种地免赋,甚至还要补贴鼓励是必然趋势,但这是以后,是从高产出的工商业中补贴给脆弱的农耕经济,刘卫民很想取消所有田地税,只是他现在还做不到这一步,大明朝也还没达到如此高度,仅仅百万以上的军卒就是个极大的负担,唯一庆幸的是大明朝卫所制度,他只需暂时替大明朝养活一支精锐军卒即可。 取消了功名田免赋之策,科考与党内考核、吏部考核并行,骤然之下,得罪一大批敢怒不敢言之人是必然,如此情况下,刘卫民可以理解内阁以诸多皇家学堂、小朝廷诸多年轻人为吏、大吏行为,万事以稳为重。 沉默良久,刘卫民转头看向刘卫山,说道:“明日大兄带着批奏回京吧,朝廷有些事情激进了些,军方绝不能有丝毫异样,必须无条件支持内阁,任何风吹草东必须第一时间内强压下去!” 刘卫山在陕甘不知抓了多少人,砍了多少人脑袋,心下也极为赞同他的话语,点头说道:“三弟放心,明日就带着人回京,此处由卫辅监军当是无碍,各卫自查也无需三弟担忧,咱们兄弟还是能够控制住各卫所的。” 刘卫民微微点头,在熹宗之时抽调了近千卫所将领们的精锐家将私兵,刘卫民抽调幼军散于各卫所为将,或是威逼购买,或是用海外之地置换,许以爵位封赏于海外,尽可能的用和平法子把他们手里的军户屯田收入囊中,重新分于军户,以此获得底层军卒拥护。 愿意低头的卫所将领,愿意吐出土地,无论是以市价售卖给驸马府,还是置换海外田地,或是干脆前往海外当个逍遥自在贵族,驸马府都给予了足够尊重,留在卫所的将领,依然保留着原有军职,不愿的去海外给个贵族赐爵,可若与他作对,直接找个由头砍了脑袋,杀鸡儆猴,有时候,杀戮就是最有效的震慑。 卫所军将一代代继承,想要让其离开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江南、江北都砍了不少将领的脑袋,仅总兵就砍了七人,千户数十,百户数百,其中不乏九边卫所将门,除此外尚还有数百大小将官与祖大寿一干辽东将领流放海外。 幼军出身将领治军颇严,驸马府给了他们足够的支持,老弱军卒重新获得土地,且不允许售卖土地,为每一个军户建立特殊账户,许以特定数额的无息贷款,许以与民等同科考为官条件,允许卫所军卒为民经商务工,取消一切歧视性政策,唯独有一条,卫所军所户籍出身,年满十八周岁必须服役三年。 第554章 初登大明岛 大明卫所兵制,一人为正丁,一人佐之,四户供之,即常备军卒超过百万,卫所后备役超过四百万,尽管各卫所逃失无数青壮,依然还有四五百万男丁,但若由军户转而为十八岁义务兵卒,数量就要少了许多,可他却不能骤然如此,只能先确定此事,只能等待将来缓慢实行。 卫所历经两百年,事实情况很糟糕,真正青壮不足半数,失孤孩童为卒、年老体衰者为卒是普遍之事,若要不管他们,反而会生生饿死在路边,没法子养活自己的军户依然留在军中,十八岁青壮只需服役三年,家中分了田地,有了无息借贷可以应急,可以科举,可以经商务工,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底层军卒的支持,刘卫山自是不太过担心军中之事。 刘家兄弟素来重视军伍,仅以卫所军卒义务为卒,数量要少了许多,帝国势必要面对兵源不足的问题,势必要增加退役军卒们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势必要加大爱国教育,鼓励民间百姓义务从军。 大明朝,甚至各朝各代,除了秦朝外,军卒的地位都较低,明朝更甚于各朝,不仅仅承担着保家护国职责,还要承担近乎罪民一般重赋,禁止务工,禁止科考,逃散者众多。 社会需要公平,军卒战力需要加强,需要民间更多尊重,不仅仅只是放开与耕种百姓同等权利,还要给予更多社会地位,卫民党吸纳党员也优先吸纳军中之良人,荣誉性质的“骑士、男爵、子爵”也多授予军中之卒,退役后有优先入党,优先入基层为吏资格,诸事皆优先资格。 刘卫山带着刘卫民的军中建议回京,执掌帝国最高军委会诸事,将诸多民务交给一干年轻官吏,一只眼睛还盯着陕甘诸卫所土改、调动,关外有过万军卒和刘部蒙骑,陕甘边军已经不需要这么多军卒,将各卫所土地分与军卒,余者将调往西疆草原沙漠守边。 刘卫山、刘卫民对陕甘将门尤为严厉,要么处死,要么发配西疆镇守,大明将门,以陕甘边军最众,远离帝国中心,根基也尤为牢固,也因此,刘家四兄弟和幼军一系对其打击也最重,大同、宣府、蓟镇将门则调入京城为吏,剥离与军卒之间的联系。 控制了各卫所底层军卒,保住底层军卒利益之下,他不相信哪一个将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反叛,却依然在陕西停留的时间最久,自西安一路往西入甘肃,一路前往沿着古之丝绸之路西行,数百人在邢烈两千卒护送下,准备自俄力列城入高原,拜会高原辅教王、阐化王、护教王、赞善王,拜会一下高原各喇嘛,由高原入川蜀,顺江入江南…… 但儿子太过年幼,并不适应高原气候,最后不得不在叶尔羌停留过冬,天启十一年开春后才由原路返回。 刘部这个不是部族的部族如同一个怪兽,短短几年内吞噬了太多部族,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松散联盟,等到各部族意识到了刘部的威胁时,太多牧奴的逃散加入,吐鲁番、叶尔羌、亦力把里等部族已经没能力约束部族,在邢烈带着陕甘各卫军卒入西疆后,不得不在强大火器逼迫下低头,成为帝国的一员。 与鞑靼右翼各台吉们一般,刘卫民同样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和自治权利,同时认可黄教的宗教地位。 西疆不同于北疆,情况更加复杂,更易于动荡,刘部的重心也逐渐向西偏重,有些事情不可能骤然一次性解决,他需要的是一个法律上的统一,至于后来会不会反叛,那是后来之事,今后但凡反叛,一律血腥镇压也就是了。 刘卫民西行,沿途总是跟随着无数钱粮,沿途开设无数石料厂、矿场,无数人拿着锤子敲砸石块,无数石块运入砖石厂焚烧成水泥。 巨型水泥厂子,仅建厂就不知需要多少时间,但小型的厂子并不是太过困难,刘家寨有烧制水泥的经验,技术工匠入各地指导,刘卫民不计代价收购,短短时间内,北方各府县皆在官府名义下建起诸多石料厂、水泥砖石厂,炭石开采也在官府名义下大肆开采。 天启十一年九月,刘卫民父子自河南入河北归京,火车头却依然未有研制出来,而卫民钱庄却花费近三千万两,收购了难以计量的水泥、碎石。 离京一年有余,刘卫民花费的诸多银钱大多被北方各府县和百姓赚取,朝廷财政得以缓解,各地尽管对朝廷取消功名田还有诸多怨言,尤其是驸马府将恢复北方经济为重心,南方并未得到太多利益情况下,南方士人多有怨言。 南方并未得到太多利益,而且南方士人多余北方,功名田取消,南方遭受损失要多一些,而北方土地老财却借着石料矿场、水泥厂、炭石场、铁矿的开设,纷纷转型加入工商行业而获利无数,北方自百姓至士人反而大力支持朝廷各种政策。 火车头没有研制成功,登莱却制造了一艘木质蒸汽船。 回京后,刘卫民在府邸休养了小半月,整理了各府县收购的水泥材料贮备后,决定在铁路之前,预备修建北京至宣府、大同、山西、河南、山东、哈尔滨数条十二米宽水泥道路,卫民钱庄投资一亿五千万两,拥有水泥道路三十年自主经营权。 消息传遍天下,无数人咂舌,更多的商贾却跑到驸马府,希望可以承建道路铺设事宜。 此时的车辆还只是马车为主,货运量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几十吨地步,水泥路面要求并不是很多,刘家寨至京城有一段水泥路面,尤其是京城百姓见识过水泥路面铺设过程,技术要求并不是很高,但马车行走在上面,哪怕是木质车轮也可日行百里,如此路面可极大减少货运费用,各商贾们尤为眼馋如此道路,一听说刘大驸马要耗资万万五千万两修建如此道路,全都跑到驸马府询问,希望可以承包一段道路的修建。 江南商贾虽遭受了重创,论经济实力依然还是大明朝之首,北方各矿场利益没能捞到,道路修建上却希望可以狠狠捞上一把,纷纷入京登门,希望可以凭借财力分上一杯羹。 用了一年多时间走了一遍北方各府县,所获资料颇多,刘卫民与学生弟子们勾画大明朝北方道路脉络,前来的商贾们和各府县官吏们全由朱徽妍和沈允婻招待。 如此巨大的工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至少需要数年乃至更久,一亿五千万两或许只是个起始,需要的钱财可能会更多,但他并不认为三十年经营权的投资会亏本了,掌控了道路运输就掌控了大明朝经济,驸马府垄断海运、河运,品尝过垄断运输带来的巨额利益滋味,对此巨额投资并不怎么反对。 但是道路的修建还是有主次之分,山东、河南入京城有河运运输,哈尔滨入沈辽,入京城的道路主要还是战略上的需求,所产利益短期内,至少在关外百姓不是足够多之前,并不能产生太多利润,但陕甘入山西,贯穿山西入宣府,入京城这条道路却可产生无数利润,铁路暂时还有技术上问题需要解决,这条水泥道路也成了优先修建的首选。 天启十三年,由工部和刘家寨共同主持下,京陕水泥道路开始修建,而刘卫民则带着儿子再次离京,登上天启大帝号蒸汽机轮,带着十艘改造的万料汽轮开始远洋航试。 蒸汽机配合风帆,十一艘万料巨舰设计最高航速为十五节,明朝的船只庞大,体型稍宽,并不像是军舰,更像是专门为货运运输设计的船只,因为南洋水域复杂,存在着诸多暗礁,水密舱出现远远早于西方,稳定性也极为不错,为了适应远洋,工匠们又重新设计了些重型远洋船只,超过百米的万料大船喷吐着浓黑黑烟还是引起无数人关注。 长子朱慈爝,次子朱慈烺像是天生长在海上的,并未有常人初登船只存在的晕船之事。 设计十五节航速,真正跑起来却达到了最高十七节航速,哪怕六级逆风也有八节巡洋航速,自登莱航行了小半月抵达小琉球,又经一月来到大明岛,期间有逆风、顺风,比以往远洋节省了倍余时间,对此刘卫民极为满意。 经营了大明岛十年,每年不知要送上多少食毒虫之物,十年送来的百姓、流放罪民就超过二三十万之数,登上大明岛,看到的却有些萧条荒芜。 “爹爹,这就是大明岛么?” 长子朱慈爝眼中满是新奇,刘卫民一手怀抱着次子,大手牵着长子,随行的刘卫贞和前来迎接的刘养、刘马氏、周云等人,唯恐有毒蛇之物伤了帝国小皇帝和大小国公,十余头大黄狗在旁乱转。 不等刘卫民开口,衰老了许多的刘养上前一礼,笑道:“大明岛毒物颇多,人丁甚至不如小琉球,岛上也无黄金可采,确实不如小琉球繁华,但这座岛却是个宝岛,土地肥着呢!” 刘卫民微笑点头,拍着儿子小圆脑袋,笑道:“人多了就繁华,人数稀少自然显得萧条些,而这里却是咱家的未来。” 第555章 目光向北 刘养是驸马府最重要的一员,多年来,刘卫民也将他当成了父辈,对他的意图颇为了解,一边领着众人行走在海边栈道上,一边笑道:“大明帝国万里,美洲毕竟太过遥远,本土也有诸多土著,未来百年内也要不断迁民前往那片大陆,大明岛也会直接掌控那里一些土地。” “美洲是未来大明朝的钱袋子,但那里毕竟还是遥远了些,今后究竟会如何不好说,这也是为何分封诸多王爷缘故,将大明朝原有亲王、郡王宗室迁往美洲,哪怕今后真的自立为王了,也只是一个个零散小国,终究还是比不得大明朝。” 刘卫民微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美洲诸王、国公、侯伯册封,军中诸将册封,哪怕有一日,他们真的不愿归属了大明朝,各自体量相若之下,有大明朝和咱们的支持,他们也休想成了一个强大帝国。” “美洲如此,南洋如此,西洋亦是如此,一个个零散之地,怎能比得过大明朝?” 刘卫民拍着懵懂的儿子小脑袋,指着眼前一望无际大陆,笑道:“大明岛、大明朝本土、马六甲为三角之点,南洋诸岛只是大明朝的内湖,由此处为南端,大明朝辽东、冰州为北端,南北而夹美洲,散乱之下的美洲,以汉民血裔后代的美洲,与西夷白人、非洲黑人人种天然不同,美洲哪怕自立成数百近千小国,天然上也只会亲善与咱们,若不亲善,抬手打也要打的他们亲善咱们。” “哈哈……” 一干大将全都哈哈大笑。 刘家四兄弟,包括刘卫民的宦官兄弟们,或是异姓王,或是国公,除了刘之坤因文官缘故而是侯爵,但他们都有各自封地,在美洲各自得了较大土地的册封。 刘卫山、刘卫海、刘之坤三人还罢,其余的宦官兄弟并无什么子嗣,所认下的养子养孙也是些宦官,刘卫民事前也有话语,他们可以收留养女,会以姻亲方式纳入刘卫民家中,最终这些土地还是刘家一系中,更别提他还另有册封给子女的土地。 刘家子嗣,余者三兄弟子嗣如何他不准备过问,但他这一脉只能姓国姓,女儿的封地继承者也只能是朱姓,他可以不在意女儿们其他子嗣是否随母姓,是否随国姓,但继承土地家业者必须是朱姓,这是他亲手写入家族家规之中的。 未来人心如何,他不知道,他只是尽可能告诉孩子们,自己的血脉来自哪里,自己的根长在哪里。 大明岛确实荒芜了些,大明城是一处开放型城市,除了城主府是一座防御型围院,余者皆是一排排院落,各坊区仅仅只是用街道隔开,用花草树木隔开,每个坊区正中都有一处开放型园区,园区周边则是校园和菜蔬街市。 大明城虽是海边城市,人口却不是很多,整个城市也只是围绕着主城区分设四个较大坊区,刘卫民却知道,这也只是暂时的,未来这座城市会超过十万、百万的巨城。 大明城东南数十里外有船厂,船工也超过三万人,有过万军卒,北方除了一个近十万人的工匠聚集地外,还有数百个村寨或种植或是放牧、狩猎。 大明钱庄、卫民钱庄如今也只是以本土业务为主,大明岛上设立的建设钱庄却面对整个南洋和美洲大陆,美洲的金银铜矿的开采,自天启九年就不再流入大明朝本土,而是直接自南美入大明岛,路途近了一半,控制力却增强了数倍。 刘养说着美洲和南洋各岛屿为驸马府服务的几十万人,说着每年获利两千余万两和难以计数物资,刘卫民也心惊如今大明岛控制的二十万军卒和一亿四千万两实银。 翻看着大明岛的储存,书房被儿子推开。 “爹爹,豪格哥哥来了,还送来了一只袋鼠!” 抬头看向儿子的得意,听着他嘴里“豪格哥哥”话语,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长子如今也有了十岁,性子却不知该如何置评,豪格被俘虏后,随着一些族人送到了大明岛,在北方分置了些田地耕种,这些年的囚徒生涯,远离了辽东的他们也像是没了往日的雄心壮志,族人打散分置后,他也只是个老老实实的年轻农夫。 豪格前来并不意外,甚至府门外一些流放士人也不意外,大明岛大多数人都是流放的罪民,有些不满文人不满极为正常,只要老老实实遵守他的规矩,他也不打算太过苛刻严厉,爱坐着坐着就是了。 族人的离散,豪格跟个农夫没有区别,若不背负着箭囊,仅从衣着辨认,已经与汉人没了区别,金钱尾早已被乱糟糟长发代替,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刘卫民翻看着账册许久才抬头。 “马喀塔和哲哲很好,林丹汗与北方鞑靼打的不可开交。” 刘卫民没有说太多,豪格一阵沉默,默默叩头就要退下…… “林丹汗与北方鞑靼交战相持不下,但北方已有颓势,北方如何,老子不管,但是他们与沙俄有了联系,这是大明帝国所不允许的,如果你可以将草原的族人招募到名下,本国公可以许你也刺河之地戍边,为我大明戍边之将。” 刘卫民微微抬眼,看着依然伏地不起的豪格,沉默片刻。 “你应清楚,建州女真诸部对女真一族的伤害,想在辽东居住基本上是奢望,哪怕建州残余各部也不再将你们爱新觉罗一族视为头领,大明岛上的族人态度你应该很清楚。” “但是,草原上的万余建州女真人日子并不好过,在大明帝国允诺下,想要收入门下并不是很困难,但你要知道,这是大明帝国的允许,是本国公看在马喀塔的颜面上,并不是你们爱新觉罗家族,不该有的心思给老子收起来!” 豪格沉默片刻,重重叩首。 “奴才……记下了。” 刘卫民静静看着眼前伏地不起之人,起身站起,转身看着身后几乎占了半面墙壁巨型地图,看着也刺河。 “也刺河虽偏远了些,寒冷、贫寒了些,可你应清楚,爱新觉罗一族无论对女真一族,或是大明朝都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仇怨或许百年也难以消弭,一旦你收拢了草原上族人,你们又会成为鞑靼人眼中的叛逆者,可以居住生存之地也只有更加严寒的极北之地。” “八刺忽里大湖会设刘部一部,也刺河之西设一都司,考虑清楚再来。” 刘卫民低头看着儿子小脑袋,突然笑道:“爹爹还有事情要做,自己与豪格……豪格哥哥去玩吧。” 豪格不是努尔哈赤,也不是皇太极,能在困境中带着族人闯出一片天地来,都是世之枭雄,草原部族,东北丛林部族如此众多,千百年来几人? 赶走了儿子和豪格,自顾自站在地图前,看着眼前鞑靼北方,鞑靼右翼三部已经彻底臣服,就算三部台吉们心下不服,各部族人却已经认可了大明朝存在,认可了儿子济农汗地位,不仅右翼三部臣服,与辽东频繁市易的朵颜三卫也认可大明朝地位,唯独左翼三部本部尤为抗拒。 林丹汗实力不足,刘部挡在大青山,察罕尔部无法南下和攻打开原、铁岭,只能北上夺取兀良哈、外喀尔喀诸部。 刘卫民至始至终都没怎么看得上林丹汗,与朱由检一般,林丹汗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他的雄心,完全就是个政治小白,建州贼崛起时采取观望,坐视建州贼做大,之后又不断逼迫朵颜三卫诸部投靠建州贼,之后与建州贼争锋落势后,并未争取获得鞑靼右翼三部支持,反而南下夺取右翼三部,虽获胜却将后方丢了个干净,被建州贼联合鞑靼诸部台吉一路追杀到青海,最后身死青海。 此时刘卫民几乎完全吞下了鞑靼草原南部和东部,林丹汗趁着大明朝精力全部放在内部之机,全力攻打北方诸部,而进入草原的过万建州女真就是先锋。 草原诸部并不信任建州女真人,北元退出中原,退出辽东之时,建州女真充当了大明朝的打手,之后又是建州贼反叛了大明朝,左翼三部不似右翼三部富裕,刘卫民允许右翼三部黄衣喇嘛拥有僧兵,林丹汗门下红衣喇嘛整日吵着要拥有僧兵,林丹汗就算有些牛羊,也只会以自己名下山阳山阴八个鄂托克为主,入了草原的女真人地位也只能算是仆从奴隶。 越是困境中,女真人的战力越强,在与北方鞑靼诸部争斗中,林丹汗凭此逐渐占据优势,北方诸部示弱,更北方又出现了沙俄人侵入,生死危机下,在朝廷和沙俄之间摇摆,而这却不是刘卫民所允许的。 大明朝此时正全力专注于内部经济民生的恢复,那支草原女真人就成了一个选择。 游牧民族也好,狩猎民族也罢,世界变了,随着火器的更新换代,随着大明朝此时转而关注内政,关注民生经济,三五十年后,北方将再无一丝一毫反叛机会。 没了草原女真人为刀,甚至转身砍林丹汗一刀,林丹汗也没了能力北上,草原汗本部将东西南北四周得罪了个遍,想再有作为……刘卫民也只能“呵呵”而已。 第556章 终章(上) 刘养带着长子次子出行游玩,豪格如同阿哈在旁伴随,刘卫民则在府邸翻阅几年来大明岛疏拢的南洋、美洲和各岛屿情报,与此同时仔细安置随同前来的工匠。 高明的工匠几乎全被他带到了大明岛,大明岛有世界上最好品质的铁矿、煤矿,矿场早就被建了起来,数万人在矿场上劳作,在蒸汽机研制出来后,一年前就被送来了些工匠主持建造,船厂也是一般无二,造船的基础很好。 工业的基础是工业人口数量,是科学技术的提升,技术有了,工业人口却不足,大明岛短期内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大明朝本土的优势,只能偏重一方,而刘卫民给它的定为也是金融和船舶建造、海上运输。 大明岛上设立建设钱庄,三大远洋舰队本部设立在大明岛,船舶建造从未停止过,而现在他准备尝试着建造钢铁巨舰。 钢铁船只,道级天启大帝号事实就已经算是钢铁巨舰,只不过为了避免海水腐蚀,在钢铁巨舰的外层贴裹着一层木板。 道级天启大帝号所用钢板是一层层铁皮合在一起压制的,抗打击能力很是不错,就是海水腐蚀钢铁太厉害,采用罐头镀层效果也不是很好,矿石粉涂层也实验过,最后学生们提出是否可以使用搪瓷涂层,尝试后也不得不放弃,搪瓷烧个锅盆没问题,可要弄成百十米的铁皮上就不现实了,而且还不能碰撞。 刘卫民知道,钢铁海水腐蚀问题,哪怕在后世也是急难解决的问题,使用的手段也还是矿石粉漆料涂层,实验了各种法子,最后还是不得不使用矿石粉涂料,尽管学生娃娃们弄出来的并不是很好。 外层设计依然采用木材贴层,贴层之内用涂抹矿石粉涂料和橡胶层,钢板依然采用铁皮压制的钢板和一层实心一体钢板为骨。 整体构架早就有成熟的设计,但因为采用蒸汽炉作为动力,上下数层炮仓改成仅上层全重炮炮层,整个舰船就要重新设计。 刘卫民将大致意图,按照后世战列舰样式画出大致模样,船匠们对整个战舰重新设计,与之相应的还有运输商船、随行补给船、上下数层的客轮、高速航行的巡洋护卫舰…… 以往他名下远洋舰队船只都是在福船基础上设计改进的,依然保留着船体宽、高大要求,如今重新设计,除了远洋商船、客轮、补给舰保留着这种设计,远洋舰队战船一律被他降低到六十五米以下,宽在十三米以内,整体看起来瘦长,舰首似剪刀尖利。 整个大明船厂最优秀工匠都被他集中到了大明岛,主要还是因为大明岛拥有世界最好的铁矿、煤矿,钢铁舰船耗费太大了,大明岛上金钱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人少,基本生活物资价格极低,大明岛建造一艘钢铁船只所需二十万两银子,而且还是火炮全都备齐了的那种,放到登莱,同样一艘同等船只,仅运送材料就不止二十万两,其他杂七杂八加在一起需要两百万两一艘,就算驸马府有钱,也支撑不起造船与修路同时进行,而且新型钢铁战船已经不是仅仅人数众多可以建造成功得了,更多的是需要技术支撑,传统的造船工匠已经无法适应此等巨舰。 刘卫民带着儿子前来大明岛,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钢铁战船设计建造,另一个原因就是豪格之事。 儿子骑着小白,在刘养的看顾下,疯玩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成了他的小副官、小助手,豪格最终还是登上前往苏杭的船只。 刘养并不在意豪格的事情,与他态度一般,在皇太极身死后,建州女真已经没了可能脱离了大明朝,豪格就算领万人前往也刺河也不可能成为大明朝的边患,以一个废人打击一下林丹汗也算不错的事情。 八刺忽里大湖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刘部在此处设一牧场,以此收拢北方零散牧民,在北方鞑靼诸部横插一脚,并给予豪格支持,贝尔加胡以北之地,冬日零下四五十度也不算稀奇,如此严寒之地,人丁生存极为不易,但此处向西却可与沙俄碰撞。 瓦剌正面临着沙俄不断侵入,刘卫民将豪格放在此处,刘部在此处设牧场农庄,也是有两相夹击,逼迫沙俄退出远东,转而向西的意图。 当然了,这些话语,他并未与朝廷提及,朝廷更看重削弱林丹汗实力一事,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刘卫民与工匠们研究设计新型钢铁战舰,大明朝一年内朝政平稳,海外粮食、辽东粮食不断流入北方,原本不被认可的红薯、土豆、玉米,在陕甘、山西、河南再次干旱威胁下,不用官方宣传,百姓自主大肆种植保收,百万遭灾百姓纷纷转入山西,成为修路工人,尽管工钱低了些,却也不比种地差了。 水泥路修建并不是很困难,按照要求挖出一尺深平整坑道,填补上掺了水泥石子即可成型,每隔一丈用木条隔一下,防止热胀冷缩坏了路面,技术要求不高,所需的是无数碎石、水泥,需要无数人参与修建,遭灾之下人力便宜,用粮食代替工钱,花费也节省了不少。 道路技术要求不高,难的是沿途修建的水泥桥梁,而且还只能在冬日枯水期进行,但不管如何天启十八年,在刘卫民终于建造了两艘帝级全新战列舰和十艘巡洋护卫舰后,带着十二艘钢铁远洋货船、八艘四层客轮、七十一艘木质蒸汽战船北上返回大明朝本土时,大明朝第一条水泥道路完全运营,一条以北京为终端,经宣府、大同,自北而南贯穿山西,自潼关经西安、武功、凤翔、清水、伏羌、宁远、陇西、临洮、兰州、西宁,水泥道路的通行,沿途修建的桥梁数百,耗时五年,所用民力数百万,耗资三千七百万两,粮食过亿石。 近百艘喷吐着浓烟巨舰缓缓驶入登莱港,朝廷内阁、皇室人员全都前来迎接,已经成了半大小伙的儿子朱慈爝未等小船靠近就顺着绳索软梯跳下,看的岸上一干妇人惊呼。 近乡情怯,儿子恨不得立即见到诸多娘亲、媳妇们,刘卫民却有些挠头,很有些担忧会成了批斗的对象,一走就是五六年,期间尽管媳妇们也会轮流前往大明岛探望,但他毕竟是跑了五六年。 两艘新型战列舰和十艘巡洋护卫舰尤为显眼,尽管比木质战舰瘦小低矮,但瘦长身姿显得极为耐看,刘卫民依然一身五星帅服站在船头,岸上七个儿女全都挥手欢呼,看的他又是激动,又是愧疚不断,刚一登岸,全欢呼跑来抱着大腿不撒手。 “驸马爷,您这一去时间也太久了些!” 魏忠贤身穿一身黑色西服,头上还带着高高绅士帽,手里拄着文明杖,看着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刘卫民不喜留胡须,皇家学堂出身官吏也不喜留胡须,继而引领着卫民党人也多不留胡须,魏忠贤若不开口,他人还真难以辨认出他是个宦官了。 上下打量了一遍魏忠贤,见他年愈老愈发精神,不由上前给了个拥抱,笑道:“看来公公是志得意满啊,越活越年轻了,不错不错!” “哈哈……” 松开魏忠贤,又与魏广微、刘之坤等人一一拥抱,这才来到朱徽妍身前,挠头道:“相公本以为新型战船建造会顺利些,谁知却用了这么久,让你劳累了。” 朱徽妍上前挽住他手臂,温婉笑道:“有诸位妹妹相助,朝臣们也鼎力支持,劳累还谈不上,就是孩子们挺想念相公的。” “嗯,这次相公与你们不会再分开了,新型战船极为平稳,咱们一家回大明岛也很安全。”刘卫民温和一笑。 魏广微等人一愣,说道:“国公,大明现在安稳了许多,可……可若没国公看顾,朝臣们总觉得不怎么稳妥的。” 刘卫民很随意拍了拍魏广微肩膀,带着一群人走在港口水泥小道上,笑道:“数年来本国公不在大明朝本土,你们不是做的也挺好么?” “该还的债务还清了,北京至西宁道路全通了,工匠们也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依葫芦画瓢继续修建也就是了。再说,本国公也不是真的不管不问,海外粮食依然会送入大明朝本土,卫民钱庄在内廷看管下,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人总是要学会自己走路的,你们数年来表现不错,本国公也没必要继续监管你们了。” 刘卫民数年来虽不在大明本土,并不意味着朝廷不被他监管,之所以带着皇帝儿子远离,主要还是给所有人足够的自主,让所有人习惯没有君王的政治环境,数年过去,大明朝在卫党的治理下很平稳,民间吵嚷着多党理政治国文人全被抓捕举族流放美洲,不满之人流放的许多,如同文字狱一般,但凡民间举报一律押解着送入美洲,朝廷的严厉“苛政”之下,初时江南还有些民乱,但在南京刘卫海严厉镇压下,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 二十余万人的流放,各府县上千官吏流放,大明朝上下也都认可卫民党一党专政之事。 557章 终章(下) 江南流放二十余万人,没收田地全部被朝廷售卖给了驸马府,与此同时商税也重新制定,商税大幅度提升的同时,朝廷相应出台了保护底层工人薪金律法,依照各地最低生活保障计,各地出来了相应的工商政策。 商税的提升引起商贾们的不满,但朝廷态度极为强硬,哪个不满立即抓捕流放,大明朝最大商贾的驸马府在《卫民报》上公开支持,再加上朝廷出台保护底层工匠政策,大明朝商贾们从上到下并无多少人支持,即使有些卫党大员开口,也会第一时间内罢除党籍,罢去党内外职务而流放。 初行“虚君治国、一党治国”之政,犹如改朝换代一般,之前的所有弊政都可以第一时间内强行扭转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大明朝并没有如同其他朝代一般直接举刀杀人,以前是没法子安置这些“乱”民,如今却有万里外美洲去处,至于他们会不会在美洲闹腾革命,这则不在朝廷和刘卫民考虑范围内。 商税大幅度提升,盐税重新掌握,功名田取消而土地税赋剧增,不算上辽东和海贸司海关税赋,大明朝税赋已经达到从未有过的两千万两税赋,算上海贸司和辽东税赋,内外库存数年来积攒了五千万两余银。 蒸汽机轮的使用,航行时间大幅度降低,每个月刘卫民都能得到朝廷具体消息,对魏广微为首的卫党理政尤为满意,也因此决定彻底远离大明朝本土,让朝廷真正自主理政。 刘家寨子城归入朝廷,驸马府名下本土土地也由朝廷监管征收税赋,织造府还给内廷,海贸司归入朝廷,但这不代表驸马府在大明朝本土就不是个怪物。 织造府只是朝廷管理织造的官方衙门,沈允婻将桑田、纺织和织造府分离开来,茶园被驸马府侵吞了七成,南北货运,再加上水泥路和铁路的逐渐修建、开通,海上满世界乱跑的都是驸马府名下船只,至少茶桑、纺织、货运、钢铁、武器、草原皮货是被驸马府垄断的,而且还有各种技术的垄断。 垄断就意味着无以计量财富流入,刘家、朱家即使不执政,也会成为大明帝国隐形世家豪门。 大明岛远离大明朝本土,两者不能完全割离,完全分开了,今后也就成了两个国家,相互纠缠在一起,纠缠的越是牢固,双方关系越是密切,越是无法分离,这也是他所期许的,退一万步,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分开了,因为纠缠太紧密,太过难以割舍,双方也只会是兄弟盟友。 在刘卫民带着皇帝远去大明岛数年后,朝廷上下就有驸马府全部远离大明朝本土的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日时,朝廷上下还是有些恐慌不知所措,只能一场又一场宴席宿醉。 天启十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刘卫民亲自为长子举行了迎娶大典,宴席上,众人又是一阵取笑他的省钱行为,庆生宴席一连举行了三日,连年底卫民党党员代表大会他都未参与,带着神宗、光宗两帝遗妃们,带着需要迁往大明岛十万人,由两百艘大舰护送,在年迈致仕的余丛升送行下,宁德驸马府上下乘风离开了大明朝。 天启二十年,罗马教皇迈克尔遣使前往大明岛。 二十一年,大明帝国皇帝朱慈爝、大明帝国镇国公刘卫民领五百余艘大舰,兵十万远征西方。 二十六年,大明帝国皇帝朱慈爝、罗马教皇迈克尔、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普法尔茨侯爵斐迪南二世、巴伐利亚马克西米利安公爵、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法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丹麦—挪威联合王国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特兰西瓦尼亚公国格奥尔格一世·拉科西、沙皇米哈伊尔·费多罗维奇·罗曼诺夫……大大小小数十国王、大公、侯爵与罗马签订《神圣罗马条约》。 条约上,罗马天主教承认了新教存在,并依照现有所占地盘进行重新分配,无论新旧派都是损失惨重,反而大明帝国获得高达五千万两金银三十年的赔偿,并因此获得各国商贸权和逼迫沙俄签下《天启二十六年条约》,沙俄承认鄂毕河以东远东地区归属大明帝国所有。 天气二十六年,大明朝与诸国签下诸多条约,西方各国承认了大明帝国对美洲和远东归属,承认了所占岛屿的归属,并签下友好贸易条约,在二十七年返航时,又与中东、印度洋等国签下友好贸易条约。 十万大军虽损失三万,获利却多,但刘卫民知道,条约存在最终还是为撕毁准备的,他不认为沙俄和西方会老老实实遵守,但随着时间,更相信大明帝国有足够实力保护自己利益。 《神圣罗马条约》让诸国损失无数,美洲土地无法觊觎,转而疯狂殖民非洲大陆,因刘卫民的出现,早早涉足争夺美洲土地,黑奴没能大肆出现在美洲,却被残忍杀戮在非洲广阔大地。 刘卫民是个合格的奸商,非洲杀戮不闻不问,反而趁机大卖各种火器,无数布匹、丝绸、瓷器、香料流入西方杀戮场,大明帝国在第一场世界大战和大战余波中获得新生,工商业获得极大飞跃。 天启二十八年冬,帝国远征军返回大明岛,而大明岛人丁超过两百万,工业、金融人丁超过五十万,南洋诸岛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成了有功将士们再次瓜分之地。 西方损失惨重,被迫逐渐退出东方,天启三十年,在刘卫民的支持下,莫卧儿发生几十处叛乱,邢烈西疆军团以帝国边关安稳为由,夺得百万顷土地。 三十二年,红衣喇嘛大肆杀戮高原黄衣喇嘛,草原诸多台吉不满,草原黄衣喇嘛请求朝廷允许僧兵入高原平乱,帝允。 三十四年,在草原台吉们帮助下,黄衣喇嘛击败对手,举刀杀戮红衣喇嘛并焚毁寺庙,红衣喇嘛入京请求介入,内阁首辅刘之坤令毛文龙领兵入高原平乱,最终在朝廷介入下,高原各寺庙达成和平相处协议,帝国于高原驻兵三千,至此高原完全归属大明帝国。 天启三十五年,林丹汗病逝于草原,名下八个鄂托克反叛,帝国出兵平乱,其子额哲带北元玉玺入京,封国于美洲,次年领千人乘船入海,帝国皇帝朱慈爝加天可汗。 …… 人近中年,大明朝皇宫依然只是个较大些的四合院,京城内却已经出现十层高之楼,站在城楼,看着无数百姓燃放着的烟花,双眼却遥望如何也看不到的遥远大明岛。 感觉身上抚动,朱慈爝没有回头,知道是喜儿姐姐担忧夜寒,抖动了下双肩,大手拉扯了下肩上皮裘,叹气道:“小时候,从不觉得狐裘有多暖和,只是觉得娘亲缝补的棉衣最是暖和,火车头帽子最是暖和,爹爹怀里最是舒坦暖和。” 喜儿站在他身边,或许城楼上冷了些,不由自主怀抱着他的手臂,看向遥远的南方,笑道:“以前年幼不懂,听着他人言爹爹贪图节省银钱,这才将弟妹们的生辰全定在了今日,如今才发觉爹爹的心意。” “爹爹一直都如此,尽管有嫡庶之别,爹爹并不愿意对我们有所区别,要一定说有区别,还是将最好的东西给了咱们。”朱慈爝转头一笑。 喜儿突然问道:“听吉雅妹妹说,爝弟弟打开了爹爹留下的木箱了,里面究竟是些什么啊?早些年宫里就说,木箱里的东西只能帝王才能知晓。” 朱慈爝一阵沉默…… “爹爹……爹爹其实不是刘家寨之人,是数百年后之人。” “啊?” 转头看着她一脸惊愕,朱慈爝微微摇头,苦笑道:“爝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爹爹的出现极为诡异,是太爷爷仔细查探的结果,娘亲也曾说过家中藏了本最为珍贵书籍,是记录我朝始末的书籍,而皇爷爷在木箱中也有提及。” “木箱中全是由秘监记录着爹爹所言所行,还有是……太爷爷病逝前提及的我朝亡于信王叔之事。” 喜儿惊愕,她也不知道真假,很是疑惑看着他。 “太爷爷病重时,爹爹正忙于整理皇家学堂教本,所用之字皆是如今所用之简体字,所言也异于大明朝所学,太爷爷疑惑,就对此进行了秘查,这才见了爹爹所珍藏之物,两相印证下,太爷爷认可了爹爹,这才有爹爹废弃帝王之权,太爷爷如此,皇爷爷如此,父皇亦是如此。” 朱慈爝挠了挠头,说道:“皇爷爷根据爹爹的藏书上刊印年份,根据文中对我朝年份,认为爹爹是后世之人,只是爝弟也不明白爹爹是如何来到的现在,难道还有人能回到过去不成?” 喜儿更是一愣,喃喃道:“难道爹爹是神人?” “应该不是吧……爹爹也会受伤生病的,不过爹爹做的事情的确不同于他人,木箱中说,我朝是被陕甘乱民破了京城,后又被建州贼得了天下,而他们都早早被爹爹平灭掉了,而信王叔至今也还活着……” “或许……或许这就是爹爹说的蝴蝶效应吧,命运河流稍微改变一下,就会有无数种的可能,只是爹爹将大明朝帝王成了摆设,也不知太爷爷是否满意了。” 喜儿挽住他手臂,一同走下城楼,突然笑道:“太爷爷、皇爷爷、父皇满意不满意,喜儿姐不知道,只知道如今的皇帝是爝弟弟,爝弟弟满意吗?” 朱慈爝低头亲吻了下她额头,笑道:“看看四叔跟个小老头就知道结果了,帝国万里疆域,得多让人操心啊!还不如学着爹爹,去学堂教教娃娃们,一起下扬州……对了,听说天山风景不错,要不开春去玩玩吧?” “不去!姐姐想爹爹、娘亲了,去大明岛,去美洲玩!” “呵呵……” “行!” “万事听媳妇的无过错!” “哈哈……”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