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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星际最强互换身体后》作者：周蛋挞
　　文案：
　　-①-
　　明衣死后一朝重生成地星军校的混子学员，是个混子就不说了，这混子竟然还是他国间谍。
　　安和星：你是我们最出色的间谍战士！
　　地星：你是我们最出色的侦察兵！
　　眼看就要一路混到地星最高军衔的明衣被曝光间谍身份后沧桑点烟：实不相瞒，其实我还是某星国王。
　　我是我的国王，不需要任何子民，也不臣服任何宇宙。
　　②
　　乌秀：天塔军校的全能天才，单兵系的神。
　　明衣：侦察系的小废物，考试混子，生活咸鱼。
　　某次系考中，两人意外互换了身体——
　　-乌秀看着侦察系的考场没有感情的乱杀。
　　-明衣在单兵系的考场咸鱼躺等人来杀。
　　被小废物击杀的考生：我靠？
　　击杀单兵之神的考生：我靠？
　　此后一到考试场就互换身体的两人——
　　乌秀面无表情：你可以混，但不能死。
　　明衣：OK，混吃等死我很擅长。
　　于是进场开局送一血。
　　年末全系集训时乌秀终于做回自己，他感动不已，准备大杀特杀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名次与声誉，却见那个小废物领着一帮小弟在对面跟他抢物资与人头，最后与他激烈刚枪一番送他出局头也不回。
　　“？”以为明衣是个真实混子咸鱼的乌秀，“……”
　　①苏爽狗血中二流。
　　②星际最强·女主x自闭娇娇·男主
　　③女主有点反派属性
　　一句话简介：咸鱼被迫当大佬的日子
　　立意：世界和平
　　内容标签： 星际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衣 ┃ 配角：乌秀 ┃ 其它：


第1章 自闭娇娇
　　明衣睁开眼时，脑子里还回荡着上士官威严的声音：
　　“记住，你们是安和星最勇敢的士兵，你们将为了荣誉而战！”
　　于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就被派去地星，混进中央区，进入天塔军校，成为一名军事间谍。
　　谁知道这人心理素质不行，两个行星国之间的军事力量也不对等。在安和星是精英，可到了地星相同水平下连精英都算不上，因此陷入自我怀疑，在军校成绩频频被打击之下开始自暴自弃，最后觉得愧对组织吞药自杀。
　　明衣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死后再睁眼就成了第三宇宙安和星的一名废物间谍。
　　作为一名士兵却因为压力过大而自杀结束生命，无论怎么看都是耻辱。
　　好在如今两个行星国并不是战争状态，而原主也只是一名小棋子，天下太平时小棋子们也暂时用不上。
　　在明衣的印象里，地星是第三宇宙的强国之一，美丽、富饶、强大。
　　曾在她的养老圣地选择里。
　　现在可真是被送来养老了。
　　宿舍门被打开，进来的荀嘉薇拿起放桌上的战术帽戴着，她看了眼悄无声息躺在床上的明衣——荀嘉薇跟这个话不多、脾气古怪的舍友兼同学关系并不是很好，但也说不上很坏，平时在宿舍里都是各过各的，偶尔她搭话明衣都不理，从年初开始脾气还越来越差。
　　荀嘉薇本来不想管她，临到头却又心软，还是喊了声：“明衣，快起来下去集合了。你这次成绩又垫底，集合还迟到的话肯定又会被教官骂，快起来！”
　　荀嘉薇敲了敲她的床栏。
　　明衣翻身起来的动作不快不慢，还有点悠闲懒散的意思。荀嘉薇也是见怪不怪，在她眼里明衣的慢还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思，但她不能陪着明衣一起慢，边说边朝外疾走，“快点啊别迟到！我先走了！”
　　很快就不见人影。
　　明衣在第二宇宙混野路子的，没上过军校，不知道军校生的日常是什么样，但她脑子里接收的记忆有了大概的印象，知道如果等会迟到的话会被眼神又冷又狠的苏教官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会被罚负重跑三十圈。
　　负重跑三十圈对这具身体来说是个折磨。现在的跟她以前的身体相比实在是太弱了。
　　明衣拿着帽子出了宿舍，却没走楼梯而是径直往走廊尽头的窗口去。她探头看出去数了数，八楼，又扫了眼墙壁，一片光滑，没有任何多余辅助物能借助攀爬。
　　八楼，还行。
　　明衣搓了搓手指，指尖隐约有淡蓝色的雷线闪烁，旁人极难察觉。虽然死过一次，但那份力量似乎没有随之消失，只不过残留的也不多，脆弱的身体也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力量，能使用的也就一点点，却也足够她从这里攀着大楼下去。
　　最好是在三秒之内结束。
　　明衣没有犹豫地撑着窗台翻身往下跳去。下坠感在预料之内，她要做的是紧贴冰冷光滑的墙壁，在下坠的极限距离中伸手贴上墙壁指尖雷线一闪，那股特殊力量将她吸附在墙上，引力相吸减缓无力的下坠感，微弱的雷线光芒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吊着她安全落地。
　　刚好三秒。
　　远处林道上都是正急匆匆赶去集合的军校生们，明衣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混入其中，寻着记忆去找侦察系集合的场地。
　　天塔是地星中央区南部最高水准的军事院校，其中分为指挥和非指挥两大类，院系涵盖全兵种，是地星每年朝各军部输送高级新鲜血液的重要来源之一。
　　刚入校时每个人单拎出去在外都是各学院的佼佼者，但在外被夸天才精英的这些人都聚拢在天塔里时又会产生精英中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
　　有的人会一路往上越爬越高，越走越远，有的人却会遭到沉痛的打击，抛弃曾经视为荣耀的精英之名。
　　很显然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后者。
　　明衣回忆了下之前在个人光脑上看见的信息：明衣，女，侦察系3年级生，学号4963-048。
　　这间谍好歹是在天塔撑了两年，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混过去的。素质和能力跟不上，每次都在自我怀疑，在安和星时受到的鼓励与夸奖和自信来到地星天塔后被摧毁。
　　作为一名侦察系学员，体能跟不上，速度力量都不行，对各种军用器材的理解难以消化，因为安和星跟地星相比装备武器差距太大，每次考核都得千方百计想办法擦线混过去才行。
　　前期她还能混，去年开始就感觉应付各种考核越来越吃力，从混子变成了成绩时常垫底的废物。
　　心理压力日渐增长又得不到缓解，最终走上了歧路，让自己耻辱离世。
　　明衣对此倒没有太大感想，她找到侦察系的集合点后默不作声地进入队伍，收到了不少人的注视，但这些视线都是习惯性地看她一眼又转开。
　　不得不说这名间谍在侦察系挺出名，或者说不止侦察系，在全兵种整个三年级都挺出名。
　　因为长得漂亮，又是侦察系里少有的几名女生之一，关注度很高，私下被人谈论的话题度也很高。更别提当年明衣还因跟同组同学吵架说了句火遍整个天塔的名言：我就是混子怎么了？
　　那理直气壮的态度配上娇艳的容貌十分绝色。
　　吵架时被录了视频发校内论坛，从此以后全校皆知侦察系有位长相漂亮的大混子小废物叫做明衣。
　　明衣回忆前因后果，认为她之所以是个混子，主要原因还是太废物。废物到拿着喇叭对全校大吼我是安和星的间谍也不会有人相信。
　　荀嘉薇急匆匆地跑过来，后边不远处就是手拿教棍走着的教官们，她进入队伍中看见早就站好的明衣时呆了呆：“你你你怎么比我还先到！”
　　明衣随口回了句：“腿长。”
　　荀嘉薇：“……”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最后含泪收回视线。
　　腿长了不起啊！这也不应该啊！
　　教官这会已经走到跟前，所有人噤声站好军姿，收敛刚才闲谈八卦的放松神情，一张张脸看过去全是认真严肃。
　　苏教官主要负责侦察系的野外训练，也是几个主要教官中唯一的女性教官，比起那几个声音雄浑一开口就如雷鸣震天，仅靠声量就能把人震晕的粗犷男教官不同，她有一双阴冷的眼，沉默不语地看着你时仿佛在被雪亮的刀子戳着眼皮般心慌慌。
　　“报数。”苏教官冷冷地扫了眼这批年轻的学员们，点开腕表携带式光脑，上面标出了3年级生这次的野外训练成绩。
　　等学员们报数完毕后苏教官才淡声道：“下次野外训练时间在4月，到时候要还有人不合格，你们就全员加训。”
　　这话说完，明衣就感觉有不少视线暗搓搓地往她这扫了下。
　　苏教官又说了一些考试相关的事后才道了声解散，只不过目光盯着明衣又道：“明衣，跟我去趟办公室。”
　　荀嘉薇看着跟苏教官一起走了的明衣心道，舍友又得挨骂了吧。
　　——但她到底是怎么比我还先到的啊？
　　教官办公室。
　　窗户开着，纯白窗帘随着和煦的风掀起又落下，苏教官坐在位置上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热茶，明衣就垂眸站在旁边。
　　明衣也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挨骂了，这苏教官别看挺高冷，阴阳怪气嘲讽起来也不客气，杀伤力还挺大，原主承受的压力有部分也来源于她。
　　但若是身份背景清白的学员被骂也不会到吞药自杀这种程度，重点还是因为她间谍的身份无限放大这份压力。
　　“如果你还是要以这样的心态继续下去，我劝你还是自己退系或者转院。”苏教官淡声说着，“你很清楚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但你的心态不对，就算努力也抱着一种不正常、不健康的竞争想法，这不仅不能给你带来进步，还会让你越陷越深，我不想你这么勉强自己，你也不适合当一名侦察兵。”
　　明衣心说我一个间谍要是被退系或者转院那不是承认自己能力不行的同时还等同于任务失败么。
　　她面不改色地听着苏教官对自己的劝退发言，全程沉默，最后以一句“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结束。
　　明衣：退学是不可能退学的，任务失败危及人身安全不说，这货还是个穷鬼，出了天塔都不知道去哪喝西北风。
　　1月开始的新学期野外训练，现在是2月，距离4月的野外训练还有两个月，期间还有别的项目课程考核。就算刚被苏教官劝退明衣也没工夫多想什么，因为她还得赶去上课。
　　除去体能和战略方面的课程训练，还有大量书本学术知识输入的课程。有的是非指挥系共同课程，有的是侦察系的专业课等等。
　　一句话来说，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忙。
　　明衣觉得这可能是报应，上辈子她没上过学，这辈子就让她往死里学。
　　但凡出错成绩垫底就得被罚，这具身体实在是受不住，还要面临劝退任务失败被上级监管者问责赶回安和星烙印上耻辱二字。
　　只是被当作耻辱还好，但这种废物间谍大概率会被抹杀。
　　明衣不太想继续过躲躲藏藏被追杀的日子。
　　荀嘉薇意外发现自己的舍友比以前更加认真卖力学习了。
　　晚上不再只是躺床上发呆无所事事，也不再沉迷游戏，而是打开光脑一目十行地看起了军事地形学、特种技术侦察等等。
　　荀嘉薇惊讶之余又有点欣慰，上前正想鼓励一番，走近后才看清明衣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是猫狗简笔绘。
　　荀嘉薇：“……”
　　打扰了。
　　倒也不是明衣偷懒，而是课上说的那些她都会。虽然她是野路子出身，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她从小就接触战争相关，并借“战争”搞死好几个小行星国，在第二宇宙浪得飞起，实战经验别说是一个南部天塔，在整个地星军部都是数一数二的。
　　对某些人来说明衣坏透了，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死后必会下地狱的罪人，可对某些人来说，她却是带来新生的神明。
　　第二宇宙与第三宇宙之间也有着某些微妙的力量差距。
　　明衣画着画着忽然眯了眯眼，想起来事后讨伐她的队伍里好像也有地星一份。
　　比起那些学术知识，明衣现在最需要的是体能训练，好好改善这具体能不达标的身体。
　　于是荀嘉薇常常能看见自家舍友早出晚归，每次回来都是一身汗，她不抱希望地问了句干什么去后却意外得到回复。
　　一开始她以为明衣只是冲动训练，跑个一两天就又放弃，但在明衣坚持一个星期后荀嘉薇决定跟她一起跑。
　　最近没有野外训练和考核，一天内的体能训练只占两个小时，剩下的都是学术课程，其余时间就自由发挥。
　　2月算是学期中较为轻松的一个月。
　　荀嘉薇见明衣竟然玩真的，倒是有点被激励到，跟她一起武装越野跑，路上说道：“你别看我平时什么都没说，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有点焦虑，咱们系女兵本来就少，体能天生就有差距，但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女的不行。”
　　明衣心想咱们不是来体能训练的吗怎么忽然间开始谈心了，我有表现出半点想要听这个的意思吗？
　　她狐疑地瞥了眼身旁的荀嘉薇。
　　“我也不是说女孩子不行的意思，比如苏教官，她就是我的偶像。”荀嘉薇越说越认真，很努力的在跟舍友进行难得的谈心交流加深彼此友谊，“其他系也有代表性人物，不论是技术性还是指挥，但在格斗特战这一块始终是男人的天下，哎，尤其是单兵系那位，那简直不是人。”
　　明衣：“你再继续说下去等会气息不均就跑不完了。”
　　荀嘉薇：“……”
　　没多久她就被明衣甩在老后面，眼睁睁看着舍友越跑越远，直到背影都瞧不见。荀嘉薇大惊：我竟然连明衣都跑不过了？！
　　等她们跑完全程天已经黑了。
　　跑道尽头是宽敞的球场和空地，以及一面超大信息屏，上边正播放着夜间新闻。
　　明衣轻呼口气，双手撑着发颤的双膝深呼吸，她抹了把额上汗水，眼角余光扫到左手边的林荫道尽头有一台自动售货机，身着背心和军裤的青年正背对着她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刷卡购买。
　　青年的背心已经湿透染上深色，脖颈间也全是汗水，看来也是刚训练完。
　　明衣站起身准备过去给自己买瓶水喝。
　　乌秀拿着瓶装营养水在自动贩卖机对面的长椅坐下，他这会很渴，可瓶盖却拧不开，训练出汗手上染了汗拧瓶盖就打滑，于是他擦了擦手又继续拧，还是拧不开。
　　明衣停下静静看着长椅上的男生跟营养水瓶盖杠上，死活拧不开后他蹙眉，将瓶子放在身旁沉默地盯着它陷入自我怀疑。
　　乌秀起身又去买了瓶营养水，出乎意料的是仍旧拧不开瓶盖。
　　他看着长椅上并排放着的两瓶营养水自闭了。
　　明衣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走到售卖机前，她能感觉到青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面向货架上的各种饮料时最终选了营养水，却不是瓶装的，而是罐装。
　　乌秀目光定定地盯着她，眼瞧明衣弯腰拿出罐装营养水，单手拉环开盖，啪嗒一声脆响，再放到唇边不紧不慢地喝着。
　　乌秀：“……”
　　他面上的阴郁又浓了几分。
　　“明衣！”后方气喘吁吁的荀嘉薇喊道，“给我来一瓶！谢谢！”
　　明衣又买了一瓶罐装营养水，然后当着乌秀的面帅气单手拉环，啪嗒——
　　乌秀听得额角轻抽一瞬。
　　明衣朝荀嘉薇走去，两人往宿舍方向走着，荀嘉薇仰头喝了半罐才歇气问道：“他这是刚越野跑完还是从格斗场出来？”
　　“谁？”
　　“乌秀啊！就坐旁边那个，你不会没认出来吧！”荀嘉薇惊讶道，“单兵系的神！格斗从无败绩的人间兵器！非指挥院系兵种的战斗力天花板乌秀呐！”
　　明衣：“……”
　　单兵系的神，就是那个瓶盖都拧不开的自闭娇娇？


第2章 Pink pig
　　六区越野山道最近都被明衣和荀嘉薇两人承包，隔天晚上才遇见第二队人。
　　三人都是侦察系生，彼此背着负重袋，戴着行军迷彩帽，出发前在起始点闲聊着，忽然间看见朝这边走来的明衣与荀嘉薇，彼此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你俩干嘛呢？”三人中的高个子徐廉问荀嘉薇，“你带明衣夜跑啊？”
　　荀嘉薇：“不是，明衣带我。”
　　明衣低头检查装备没吭声，徐廉朝她抬了抬下巴，神色有些傲慢：“就她还带你，自己能进去跑十分钟都算好的了。明衣你还记得苏教官说的吧，4月的野外训练你要是再不及格，那可是要拖累我们全员加训的，你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
　　荀嘉薇皱眉道：“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我这还难听啊？你是没听见那天苏教官跟她说的，都直接要劝退人家了好吧！”徐廉冷哼声，转过身去准备起跑，“反正你给我注意点，别还想着混，要真把自己当废物就听苏教官的早点自退得了。”
　　“你闭嘴吧！”荀嘉薇不悦道，“都是同学话说的这么刻薄有意思吗？搁这吧啦吧啦没完没了的我咒你夜跑必撞鬼！”
　　荀嘉薇说完就拉着明衣朝前跑，留下一脸懵逼的徐廉在后边骂骂咧咧。
　　侦察系的人们对明衣多少有点意见，尤其是在她拖累了团队战和集体利益的时候，这两年越来越多的人把她当做混子和废物来看待，也有人私下里说起她的时候都在猜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被苏教官劝退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甚至觉得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荀嘉薇安慰明衣让她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她相信明衣如今这么努力认真肯定会有所改变，等到4月野外训练的时候一定能不再垫底好起来的！
　　面对荀嘉薇的絮叨鼓励，明衣却茫然发问：“你刚诅咒的人是谁？”
　　荀嘉薇：“……徐廉啊！同班同学哇！”
　　明衣极其敷衍的哦了声。
　　就算荀嘉薇是舍友，天天见面，近距离接触，越来越频繁跟她搭话，明衣也只记得她叫荀同学。
　　她只会记住必要之人的名字。
　　一般被她记住名字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徐廉三人很快就追了上来，路过明衣身边时重重地哼了声，越过她朝前去。
　　明衣：哎，幼稚。
　　荀嘉薇：“别理他！”
　　“明天开始要不要去格斗场练练？”荀嘉薇扭头看她，“校内自由格斗场可以匿名格斗，系统排号，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明衣：“我为什么要担心被认出来？”
　　荀嘉薇被问得噎住。
　　她没好意思说明衣在系内次次格斗都垫底，连自己都能赢她，她那点格斗技能真的不够看，更别说格斗场那边可不止侦察系的人，几乎全兵种的人都有，就连指挥系的人都会去格斗场锻炼。
　　最重要的是，某次明衣去格斗场没选匿名格斗，输给了一名指挥系的，被私下嘲笑了许久，从那以后她再没去过校内自由格斗场。
　　所以荀嘉薇才提醒一句可以匿名，免得她又跟上次一样。
　　“……这个嘛，匿名是为了万一遇上同系的人，要是输了多丢面子，肯定会被笑话的，所以还是匿名的好。”荀嘉薇硬着头皮瞎扯。
　　明衣却哦了声，似乎是听进去了，脚步一转往回跑。
　　荀嘉薇：“去哪！”
　　明衣：“去格斗场。”
　　等什么明天，现在就去呗。
　　自由格斗场就在六区，大门正对着越野跑道，彼此隔着一个球场的距离，旁侧是巨大的显示屏，一如既往地播放着夜间新闻。
　　自由格斗场算是校内课程结束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里面分两大区：徒手格斗区和器械格斗区。
　　明衣选了徒手格斗区，打卡刷脸入场，选择匿名参加后，智能机器管理员会给你安排身份号。
　　负责发放匿名身份号的是只机械兔，它有一对长长的耳朵，粉白可爱，尤其喜欢扬首对话，因而露出一口阴森尖嘴钢牙，风格十分诡异。
　　机械兔：“匿名者253，ID：Pink pig，已进入排队。”
　　明衣：“……”
　　“我要改ID。”
　　机械兔：“匿名者253，ID：Pink pig，已进入排队。”
　　明衣：“……”
　　她安慰自己，格斗场匿名身份ID都是每天随机的，明天再来一定不会是这种沙雕ID了。
　　场内观看区有投屏直播，只有连胜五场及以上才会被公开直播，当前界面上有七八个直播窗口，在线观看热度还挺高，现场观看人数也有好几十人。
　　其中也有匿名选手，对于匿名者系统采用替身处理，匿名者直播影像对外全是统一的兔子拟人形象，同时将男女性别也模糊掉。
　　当两个匿名兔子对战时，区别就在于他们的服装颜色，分为一黑一白。
　　明衣翻了翻榜单，发现最高连胜纪录是32场，是个公开ID，最恐怖的是前三的连胜纪录都是同一个，最高连胜纪录刷新时间是在昨晚。
　　ID：乌秀
　　这人简直是在屠榜。
　　第四名是个匿名ID：飞翔的树叶，连胜纪录29场，再努力一把就能进前三。明衣看着榜单，莫名觉得单兵系那个人是故意刷榜把飞翔的树叶卡出前三。
　　能连胜32场自由格斗的人，却连瓶盖都拧不开，明衣不由多看了两眼榜单上的第一。
　　“匹配成功。”机械兔发出提醒，“请进入准备区域，战斗将在10秒后开始，倒计时——”
　　明衣低头看着自己被系统改变的黑色战斗衣，活动了下手腕就走上格斗台，对面也是一个匿名兔子，穿着白色战斗衣，双方都没有防具，徒手格斗。
　　为防止垃圾话和低素质表现，彼此都不能直接语音对话，双方能看见一个对话框，交流方式只语音转文字，若是涉及人身攻击相关会被系统记录并警告。
　　明衣刚进场就见对面弹出了一个对话框：虚心求问，我究竟是在跟一只黑兔子打还是在跟一只粉色猪打？
　　明衣：“……”你死了。
　　白兔子体形高大硬朗，倒计时十秒做出的是进攻姿态。白兔子的眼神是进攻的自信，黑兔子的眼神平淡中带点随意，但在倒计时结束时率先做出进攻的却是黑兔子。
　　黑兔子的速度太快，彼此身体接触的瞬间白兔子就被卸去进攻的力量，同时受到直顶肺部的膝撞，那瞬间仿佛五脏六腑移位混作一团螺旋飞舞几圈，在他意识短暂失控时又是一记腿法横扫下盘撂倒敌方以关节技锁死。
　　白兔子倒地险些窒息！
　　系统判定铃声响起，出于保护机制将二人隔开：“Pink pig胜出！”
　　明衣：“……”
　　为什么听见这通告却感受不到胜利的快乐？
　　她心情郁郁地转身下台，没看见对方下线前弹出的对话框：兄弟牛逼啊哪个系的？
　　白兔子荀长宇离场后立马点开回放，反复三五遍才看清黑兔子的一整套动作，这速度，侦察系的吧！这力量，单兵系的吧！
　　可我就是单兵系的，没见过有人用这种招数的啊！
　　荀长宇抬头一看战斗统计时间：4秒。
　　“……”
　　他给自己的好兄弟乌秀发消息：你在哪？说吧，你是不是那只粉色的猪！
　　乌秀：“在食堂。”
　　“什么猪？”
　　荀长宇将4秒视频发过去，让他研究研究这什么路数。
　　在食堂跟舍友吃饭的乌秀点开视频看了两眼，第一遍眉头微蹙，盯了瞬时间记录后又把进度条拉回去。
　　“看啥呢饭都不吃？”干饭人舍友抽空扫了眼他屏幕，“卧槽你要不要这么拼命！吃饭的时候还看教学视频！现在已经没人打得过你了好吧！”
　　乌秀：“……这不是教学视频，是长宇在格斗场的回放。”
　　干饭人舍友：“哈？”
　　宣侠靠过来认真看了遍视频：“没看清，再倒回去。”
　　乌秀负责拉进度条，几次之后不耐烦地把视频发给宣侠让他自己打开设备看。宣侠摸着下巴观摩几次后说：“长宇这实力不应该被秒啊，这猪的速度太快了，我是咱们系里最快的都不敢认这速度。”
　　“速度，力量，技巧，没得挑。”宣侠放大视频又看了几次后问舍友，“你看得出她用的什么格斗术么？”
　　乌秀扫了眼视频，低声说：“像木町星09特战部队的军用格斗技。”
　　宣侠大惊：“我怎么没看出来？”
　　“只是像，这种特战部队的格斗技不可能外传，我只是偶然看过……”乌秀说着目光飘去路过的人手里拿着的瓶装营养水，想起昨晚的经历，忽然自闭。
　　“你看过？哪看过？这种好事怎么不叫上我一起看！”宣侠抓着乌秀抖，试图从他身上把09特战部队的军用格斗技给抖出来。
　　自闭不说话的乌秀任由他抖。
　　“走！去格斗场看看！”宣侠又拉着他起来。
　　几分钟后这两人在格斗场观看区与荀长宇会合，荀长宇指着直播屏上的某个窗口激动道：“那只粉色的猪已经七连胜了！”
　　两人都有点惊讶。
　　这速度太快了，但又想想眼前这个被粉色猪4秒KO的存在，诡异的感觉速度又慢了些。
　　荀长宇：“你俩什么表情？4秒是我想要的吗？那一定是猪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乌秀挑了座位坐下看Pink pig的直播界面，倒计时刚结束白兔子就率先攻击，但黑兔子反制能力非常强，侧身交错间化解对方力道的同时反手一道绞杀技压倒敌人将其陷入窒息状态。
　　界面跳出通告：Pink pig胜出！
　　仍旧是5秒内结束战斗。
　　荀长宇摩拳擦掌道：“看见了吧，自从我在直播这边发现他的时候，每一场他的最终目的都是让人陷入窒息脱力无从反抗，又快又狠，当时真的痛得要死，我建议你们也去体验一下。”
　　乌秀盯着进入匹配显示的屏幕说：“目标明确，用劲够巧又准，不是新手，经验丰富。”
　　“首先可以排除1、2年级的，其次3年级里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身手，最有可能的那个就在我面前，剩下4年级里……”宣侠眨巴眼道，“4年级的还在校外实战训练没有回来。”
　　三人没猜多久就见匹配结束，进入下一场比赛，4秒后跳出Pink pig九连胜的通告。
　　乌秀忽然说：“是女的。”
　　正在发消息问男同学是不是猪的宣侠：“不是吧！”
　　荀长宇先是一愣，接着若有所思道：“确实……现在想起来当时膝撞的力道虽够狠够重，但最后的关节技压腿锁身感觉有点微妙。”
　　乌秀：“她会根据敌人的身形不同而更换格斗技，但每一场都会借巧劲，这只有在彼此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才会考虑，5秒内结束也是防止拖长时间暴露自己短处。”
　　荀长宇挠了挠头：“那这范围就小了啊，我没有熟悉的女同学，你们有吗？”
　　他去看乌秀，乌秀抬抬眼皮，默默然地回看他。
　　荀长宇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宣侠：“问你妹妹啊！”
　　“我妹妹……”荀长宇抬头刚想说点什么，冷不防瞧见妹妹真的从格斗区门口走了出来，他抬手招呼道，“荀嘉薇！”
　　荀嘉薇听见自家老哥的声音，小跑过来：“哥，你们也来格斗场训练啊？”
　　荀长宇指着屏幕上的Pink pig说：“在你的情报圈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荀嘉薇盯着拿下十连胜的黑兔子沉思道：“哥，是什么给了你错觉我能看出匿名玩家的真身？”
　　荀长宇：“……”
　　宣侠问她：“你打了几场？”
　　“三场，累得慌。”荀嘉薇满身的汗，正拿着帽子给自己扇风，左右瞧了瞧，“你们看见明衣了吗？我跟她一起来的，她应该比我先出来吧。”
　　这时候Pink pig直播界面黑屏，表示对方已离线下场。
　　荀长宇打起精神来盯着格斗区出入口：“是女同学就好办，等会从那边出来的估计就八九不离十。”
　　片刻后，明衣拿着帽子扇着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宣侠：“……”
　　乌秀默默转过身去，看见明衣他又想起昨晚的糟心事：这女人不仅看见了他拧不开瓶盖，还当着他的面开了两罐营养水喝。
　　只有荀嘉薇招手道：“明衣！”又小跑过去跟她一起往外走着。
　　荀长宇神色略显迟疑：“是这个吗？”
　　宣侠疯狂摇头：“别想了！猪就算是你妹妹也不可能是我们系里的小废物！”
　　“哦，那个混子就是她啊。”荀长宇恍然大悟，“那再看看吧。”
　　外边天已经黑了。
　　明衣一路听荀嘉薇吐槽遇到的对手有多变态打得多累，一边往自动售卖机走去买水喝。
　　荀嘉薇：“别买瓶装的啊，白天生活区发了通告说瓶装营养水全封盖打不开，要明天才能回收替换。”
　　自动售卖机前的明衣惊讶地挑了下眉，回想昨晚看见单兵系的神跟营养水瓶较劲后自闭的一幕——原来是这样啊。
　　荀嘉薇：“你打了几场？”
　　明衣想起那坑爹的ID，面不改色道：“没几场，累了就出来了。”
　　荀嘉薇也没太在意，权当她是输了要面子不好意思说，又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没事，多练练总能有提升的。”
　　明衣点着头，跟她一起回宿舍。
　　第二天下午有一场枪械考试，考试场在第七区，校内建模场地，以全息科技辅助部分投影，参照现实1:1比例，真人投入考试。
　　所有武器都装填使用暗气子弹，会有实弹中枪飙血以及麻醉效果，对人体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是最高规格的训练子弹。
　　明衣还在看考试须知，心中感叹安和星跟地星实在是比不了，人家一个常规枪械考试都用最奢侈的子弹，安和星的训练子弹还是最垃圾且无安全保障的橡胶子弹。
　　不过记忆里原主已经传回去大部分地星军校的训练项目与内核，安和星肯定会针对这些做出策略，吸收对方优势。她间谍的身份算是坐实了。
　　明衣漫不经心地想着事。
　　第七区集合点不仅有侦察系，还有其他院系的，枪械考试是每月的常规考核，大家都集中在同一个时间区域。
　　侦察系是1号考场，2号考场是旁边的单兵系。
　　随着教官短暂又严厉的叮嘱后吹响刺耳的哨声宣布：“进考场！”
　　明衣随队伍往前走去，意识有瞬间的突然模糊，她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待眼前恢复清明后却愣住了。
　　她眼里倒映的是2号考场，单兵系。
　　身体微妙的不适感让明衣眨了下眼，缓缓抬手低头，她看见了骨节分明的手掌，调动身体四肢时能感觉到不同于上一具身体的力量。
　　最诡异的是她看见了站在1号考场门口顿住的“明衣”。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明衣”缓缓扭头朝2号考场看过来，跟她四目相对。
　　明衣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与绝望，最终都化为了深深的自闭。
　　“傻站在这干嘛呢！”后边的荀长宇推她一把，又习惯性地伸手揽着好友的肩膀吊儿郎当地往里走，“好兄弟今天准备杀几个啊？”
　　1号考场门前的乌秀：“……”
　　你的好兄弟在这！你他妈的再叫谁你这个叛徒！
　　明衣默默把肩上的手挥开：淦！


第3章 单杀
　　死而复生的事都发生了，互换身体有什么不可能的。
　　明衣安慰自己，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没必要太惊慌，继续保持冷静进了考场。
　　身边的荀长宇毫无所觉，反正他的好兄弟平时也这脾气。
　　2号单兵考场内的设定是废弃大楼，所有人的初始点都是随机的，亦可看作是个人站。明衣就庆幸不是什么团队合作，虽然她现在是“单兵系的神”，但她根本不认识单兵系的人。
　　明衣的初始点在第七楼靠左的废弃杂物间，屋里堆放着旧的桌椅，角落里还挂着大片大片蜘蛛网。她扫了眼墙壁，上边还有残留的弹孔，看样子还是被重火力机枪扫射过的。
　　天塔建造的训练场非常逼真，仿佛真是遭受过战争洗礼的模样。
　　她装填着子弹检查手中武器的同时也检查着现在的身体，明衣侧首看向窗户上倒映出的影子。
　　体形是常年锻炼的健瘦，肌肉收敛的恰到好处，走动中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隐藏的爆发力，掌心有握枪的茧，肤色偏白，五官生得好看。倒是一双凤眼让她多看了会，短暂的印象里这双眼沉默又阴郁，尤其是拧不开瓶盖怀疑人生自闭的时候，眼里有着浓浓的厌世。
　　偏白的肤色和超能打的体型配上他自闭的气势会显得整个人都阴沉沉，一副坏人相。
　　但明衣只觉得娇气。
　　拧个瓶盖而已，至于吗？
　　她捏了捏脸，这人是天生晒不黑？
　　明衣沉迷捣鼓这具身体，没去管考试，就算听见了脚步声靠近也没有认真，她上楼的时候就注意到自己跟这具身体的违和感。
　　灵魂与肉身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无法融合同步，身体跟不上她的意识，这份迟钝让明衣无法从这屋子里突围出去。
　　敌人破门而入抬枪扫射，判断准确，行为果断，在他开门的那瞬间就决定不是他死就是里面的人死。
　　此刻就算明衣想持枪反打，这具身体反应却有所延迟，无法跟上她的意识，导致她被暗气弹击中时双手才握紧了武器。
　　明衣：“……”
　　这延迟逆天又离谱，零伤亡出局可不是我的错。
　　单兵系的神靠墙倒下了。
　　门口站着的萧路看清里面的人后愣住：“我靠？”
　　这谁？乌秀！
　　从无败绩的乌秀！牢牢掌控射击月考第一名的乌秀！
　　竟然在一枪未开的情况下被他单点送走了！
　　萧路惊得都忘记防守，端抢指着“乌秀”说：“你干嘛，你这是放了一个大海啊！”
　　明衣躺地上不想说话。
　　刚才那一枪虽然不致命却也断了她的行动里，暗气弹的麻醉效果让她躺地上无法动弹。
　　走廊外边又传来脚步声，明衣听出来足有四人，彼此正在互相开枪试探缠斗，萧路听得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明衣以为他是去加入战斗，谁知道这货对那新来的四个好兄弟撕心裂肺地喊道：“乌秀！乌秀被我单杀了！我单杀了乌秀！”
　　明衣：“……”
　　“我靠？”
　　“大白天的这种屁话你都说得出来！”
　　“萧路疯了，先杀萧路！”
　　一开始大家都不信，觉得是萧路没睡醒，结果打着打着靠近门边后被萧路以身接弹的行为迷惑，纷纷探头朝里面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真他娘的是乌秀！”
　　几个人站在躺地上安眠的明衣身边七嘴八舌道：“好兄弟你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死在萧路的枪下？”
　　“你这一枪都没开过，放水放得有点离谱啊。”
　　中弹的萧路艰难地爬向明衣：“好兄弟！你给了我希望，能单秒你我觉得我又行了，来，抱一个！咱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明衣：“……滚！”
　　单兵系的神一枪没开被人单点首杀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考场。大家震惊又兴奋，单兵系学员们朝着七楼赶去，为了观看单兵之神的尸体，彼此签订七楼停战协议，一同和谐友好地进屋。
　　眼看来的人越来越多，明衣已经能预料到等会出了考场那个连瓶盖拧不开都会自闭的人会是怎样的绝望。
　　萧路那一枪没有致命，还不足以被送出考场，偏偏这帮家伙因为太过震惊和激动都没有补最后一枪。
　　乌秀的好兄弟荀长宇赶来看到他被众人围观的这一幕先是震惊，最后崩溃，痛苦大喊：“不！这不是我那无敌的好兄弟！你是谁冒充的快说！”
　　啪——
　　一枪把人送走。
　　监考教官：“……”
　　他脸黑黑地看着被送出场的乌秀问：“你什么情况？”
　　明衣等着医生帮自己把暗气弹麻醉效果清除后才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面不改色道：“今天不在状态。”
　　监考教官提醒：“不能消极考试啊。”
　　谁都知道乌秀的实力如何，今天这种情况除了他不想考以外实在是难以得出别的合理解释。
　　明衣应了声，她没有多说，但这种举动恰巧符合乌秀本人的性格，监考教官也没有多怀疑，只是又多关照两句，要他好好休息找找状态。
　　因为被淘汰得早，外边还没有什么人。
　　但是明衣发现旁边侦察系淘汰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功夫就被送出来两个满脸震惊的学员，彼此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怀疑人生。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变多变大起来。
　　“她开挂了？”
　　“什么挂？这能开什么挂！”
　　明衣频繁听见自己的名字，就知道那位单兵之神在侦察系杀疯了。
　　荀嘉薇出来时满脸惊恐，不时回头想要寻找明衣的身影，身边不少人围过来问她：“明衣怎么回事？她今天不像个人！”
　　“我不知道啊。”荀嘉薇迷茫道，“我也是被她淘汰的哇！”
　　“哼，她这个状态明显不对劲，完全可以申请监考审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旁边的徐廉黑着脸道，“苏教官的劝退对她压力很大，所以不得不想些邪门歪道来提高自己的成绩保住留在天塔的机会。”
　　不少人听得恍然大悟，唯有荀嘉薇皱眉不悦看过去：“你别瞎说啊。”
　　徐廉目光锐利：“我这是合理怀疑，不然你怎么解释？换句话说，你刚才不也对明衣今天的成绩怀疑？”
　　荀嘉薇被说得噎住。
　　虽然她亲眼目睹明衣这段时间的努力，日夜锻炼体能，但也深知明衣之前的能力如何，今天明衣的表现实在是让人震惊，不敢相信这是她一两周的时间内就有的成长变化。
　　那简直、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荀嘉薇还在沉思时徐廉已经去跟监考教官报告，鉴于对此事反馈的人数较多，监考教官不得不做出回应：“按照目前的考场记录来看她并没有做出任何违规行为需要做药物作弊检测，如果你们非要坚持，那么结果若是没有注射药物作弊，你们不仅要向本人赔礼道歉，还将面临被起诉赔偿，和不少于六十圈的负重跑。”
　　监考教官扫视着学员们神色不一的脸挑眉。
　　徐廉一脸正气坚毅：“我愿意！”
　　“我也！”
　　“我希望得到一个公平的解释！”
　　随着一声声坚定的回应，监考教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恰巧这时候各系考试结束，最后一拨人陆续出来。
　　明衣刚看见走在最后的乌秀时就听身边一大堆人在喊：“乌秀！”
　　“好兄弟你怎么回事？”
　　“乌秀！听说你被萧路在七楼一枪未开单点秒了！不是吧不是吧！你真的一枪没开就被秒了吗！”
　　“卧槽听说单兵系那边出大事了！乌秀被人单点秒杀了！”
　　“他一枪没开就被人秒了！”
　　热烈的讨论声涌入乌秀耳里，仿佛天雷阵阵不由分说地落在他身上，把他给劈懵了。
　　一边在喊单兵之神被单点秒杀，一边在喊侦察系的小废物在考场杀疯了。
　　明衣与乌秀隔着热闹的人群遥遥相望，视线相对的那瞬间一片黑暗闪过，再眨眼时意识已经调换，两人重新回到各自的身体里。
　　“明衣！”明衣侧首看见朝自己跑来的荀嘉薇，动了动双手十指，很好，这才是她想要的契合度。
　　荀嘉薇看她的眼里难得露出点担忧。
　　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明衣已经转开视线看向后方走来的监考教官说：“我接受药物检测。”
　　监考教官一愣：“我还什么都没说？”
　　明衣眼神虚点徐廉几人只眯眼笑了下，她现有的余额就三位数，穷的响叮当。这对从贫民窟走出去的明衣来说难以忍受，她可以没有能源力量，但必须有钱。
　　眼下有送上门来的财路她怎么会拒绝。
　　徐廉被明衣干脆的态度愣住，很快在她目光看过来时又恢复冷静，质问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白痴到相信你跑了一周的越野训练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吧？”
　　明衣纠正道：“是两周。”
　　徐廉：“……两周也不可能！”
　　明衣只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跟着监考教官往外走没回话。
　　徐廉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形容不出的微妙。
　　哈！怕什么啊，这女人今天的考试状态绝对有问题！现在的坦然不过是装腔作势！
　　听说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不知道中央区的发达厉害，之前更是连部分军用器材都搞不定，这样的人肯定不懂天塔的药物检验有多厉害和事情的严重性！
　　徐廉如此分析着，再次恢复冷静跟上监考教官。
　　明衣走的时候余光扫了下旁边的单兵系，那位单兵之神被人群围着又笑又闹，乌秀满脸写着想死两个字，尤其是面对冲过来要跟他拥抱的萧路。
　　萧路：我可是拿了单兵之神一血的男人！
　　“好兄弟！”萧路抱住了他，激动落泪。
　　乌秀：死之前带上他一起吧！
　　“隔壁出啥事了也这么多人围着？”乌秀沉默地把萧路推开，嫌弃脸的同时身边的荀长宇朝对面招手继续道，“宣侠！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快过来我跟你说个更劲爆的！”
　　宣侠抹了把脸，一副见鬼的表情过来边走边说：“还有什么是比我们系的小废物进场狂杀二十六人更劲爆的消息？”
　　乌秀问：“小废物在哪？”
　　宣侠抬手一指：“被教官带去做药物检测了，她这要不是嗑药那就是见鬼了！”
　　荀长宇揽着乌秀的肩膀关切道：“要不你也去做个检查看看？”
　　宣侠：“他为什么要做药物检测？”
　　荀长宇：“看看是不是身体哪出了问题，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枪没开被人单点秒了，怎么看都是有问题。”
　　宣侠惊得张大了嘴：“啊？你被人单点秒了！？”
　　乌秀面无表情地甩开好兄弟的手，沉默地跟着收队的医务人员离开。
　　医务楼，鉴定科。
　　明衣在监考教官的监督和几名医生的陪伴下做完了所有检查，正悠闲地坐在门口等待结果，徐廉几人则等在鉴定科大门外边。
　　等医生们都进去后监考教官才转过身来看明衣，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后问：“有自信？”
　　明衣：“有。”
　　监考教官说：“你今天确实有点离谱。”
　　“其实是月初那会苏教官的教诲点醒了我，让我明白该如何摆正心态面对自己，不再恐惧过去，如今才能拥抱更好的自己。”明衣一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正经样子，“不再当混子认真训练后我发现我能做得更好。”
　　监考教官听得很是欣慰。
　　跟着医生进来刚巧听见这番诡辩的乌秀：“……”
　　什么拥抱更好的自己，能做得更好——你可是在隔壁考场一枪未开被人单秒了啊！
　　你在侦察系也没有一枪未开被单秒的记录吧！


第4章 请你喝
　　明衣见到乌秀有点意外，倒是监考教官先开口问：“你怎么也来了？”
　　乌秀：“来做检查。”
　　监考教官：“身体不舒服？”
　　翻看报告的医生顺口答：“做体检加精神测试，目前来看没什么大问题，等第五医生出来后再带你去做最后的大脑检测。”
　　乌秀点点头，在门口的长椅尾端坐下，神情恹恹。
　　监考教官摸着下巴打量乌秀：“你今天也不对劲。”
　　长椅首位的明衣懒洋洋地放松身体靠着椅背抬头望天花板。
　　监考教官伸手点着两位学员说：“一个突然爆发大杀四方，一个平时杀疯了的上去就被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互换人生了呢！”
　　“……”
　　空气凝固，长椅上两人的动作都微妙地在此时停顿，走廊有微风拂过，可两人的衣袂发梢都安静着不敢动弹分毫。
　　“哈哈。”监考教官摸着头发问，“你俩怎么不说话，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快说点什么，赶紧的。”
　　乌秀转动眼珠子看向教官：“不好笑。”
　　明衣点头：“是的。”
　　监考教官抖抖眉毛，伸手拍着乌秀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气馁，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哪里不舒服，明天的考试加油。”
　　不仅明天，接下来连续一周的时间都是各种常规考试，涉及武装和非武装类，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难保明天的考试不会再出意外。
　　或许来不及等到明天，万一等会他俩又猝不及防的互换身体了呢？
　　乌秀眼中郁色聚集，压着眉头余光朝坐在首位的明衣扫去，发现她正盯着前方等待鉴定结果。
　　“或许……这世上已经有能够调换双方身体意识的违规禁药了吗？”乌秀郁郁地抬眼问监考教官。
　　明衣：“……”
　　监考教官一巴掌拍乌秀脑门上：“说不定啊！”
　　明衣斜眼看过去，心说你还逗他？这孩子会信的啊！
　　果然，乌秀又问：“真的？”
　　监考教官指着自己说：“我是开发禁药的违法分子吗你就问我？都说是禁药了那肯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但是你也要相信这种被全星际禁止的违法行为最终都是会被制裁的。”
　　乌秀一副咸鱼已死的表情瘫在椅子上望天花板，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啊。
　　他的从无败绩。
　　他的第一名。
　　他的特级奖学金。
　　他的成绩排列强迫症。
　　他——还特么败得如此惨烈！
　　想死。
　　明衣看着又陷入自闭的单兵之神默默扶额，这时候鉴定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接连出来，手中拿着不同的报告来到几人身前。
　　“结果出来了。”戴着黑框眼镜的第五医生将鉴定报告递给监考教官，“没有检测到任何违规药物，身体也很健康，无异常。”
　　监考教官翻了翻，看完结果后点头：“辛苦了。”
　　乌秀目光幽幽地看向第五医生，心说你确定她半点异常都没有吗？
　　明衣站起身朝外走去，她看着等待在大门口的徐廉几人笑弯了眼。
　　“出来了出来了！”一直关注着里面动静的江汉抬起手肘撞了撞身侧低头看光脑刷论坛的徐廉，“结果出来了！”
　　徐廉收起光脑转身看过去，刚巧对上明衣的笑眼，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难道说没有检测出违规药物？
　　不是吧！
　　徐廉脸色微变，监考教官倒是装得高深莫测，带着明衣推门出来，看着等候的几人不紧不慢道：“结果出来了。”
　　他抖抖手慢吞吞地翻着鉴定报告，徐廉恨不得一把夺过来自己翻，碍于眼前的人是教官，他还是忍了，等着对方宣判最终结果。
　　“鉴定结果证明，明衣没有使用任何违规药物参与考试，所以她的成绩是合法合规有效的。”监考教官将鉴定结果页面向几人看着，“现在你们可以为自己不合理的猜忌举报行为跟她道歉了。”
　　徐廉呆愣当场，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可眼里倒映出的鉴定报告却很清楚地写着无异常的结论。
　　这合理吗？
　　仔细想想她在考场表现出的行动力和平时的战斗成绩都不会相信那是同一个人的吧！
　　徐廉下意识地去看明衣，见她一派坦然还跟自己微笑相对时心中猛地涌上一股难言的愤怒，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屈服于眼前的鉴定报告开始道歉，但那句对不起我错了在他嘴边犹豫着就是没法开口顺利说出。
　　向她道歉承认是自己错了误判，徐廉不服。
　　监考教官看向他，正要开解开解，却听明衣说：“不道歉也没关系，我选择起诉，以地星公平公正的法律为主，到时候大家该赔多少赔多少。”
　　众人：“……”
　　徐廉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张嘴就要怒喷她不要脸，被有眼力见的江汉拼命拦住。
　　监考教官有点惊讶，在他看来这事其实道歉也就完了，一般不会真的到起诉这地步，毕竟都是同系战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有过节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可明衣一开始就是冲着起诉拿赔偿金来的。
　　在徐廉的怒目而视下，明衣满意地拿着鉴定报告离开医务楼，回宿舍洗个澡再去食堂吃个饭。
　　倒是乌秀留在医务楼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个遍，在这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外边天都黑了，饿着肚子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最终结果。
　　宣侠跟荀长宇拎着盒饭过来找他，一边吃一边问：“你不会真的哪里出了问题吧？”
　　乌秀手边已经放了厚厚一叠检查报告，荀长宇拿着快速翻看，越看表情越微妙：“你都检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连生育报告也有？”
　　宣侠：“？”
　　他惊地抬头：“他有吗？”
　　瘫成一团的乌秀抬起长腿踹过去：“没有。”
　　拿着结果出来的第五医生扶了扶眼镜，将最后的资料夹递给乌秀：“都查完了，我保证你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没一点问题。”
　　没问题应该是件好事，可他看乌秀的表情却高兴不到哪去。
　　乌秀哗啦啦地快速翻看完，却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差不多得了。”第五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再试试精神测试？”
　　乌秀表情微顿，摇摇头，沉默着没说话。
　　第五医生便下班吃饭去。
　　乌秀又在长椅上瘫了会。其实作为军校生总是被强调要站有站姿坐有坐姿，一言一行都严肃板正，时刻保持军人该有的标准与铁血。
　　但不在训练状态的时候乌秀又最喜欢且习惯如此懒散放松。
　　只不过今日这份懒散放松中还笼罩着说不出的阴郁。
　　换作旁人看了肯定对此时的乌秀退避三舍，认为他极其危险，是那种从他面前走过去都可能会被抓住衣领暴揍一顿的阴沉状态。
　　但了解他的荀长宇跟宣侠却明白，这孩子只不过是又自闭的沉浸自己的世界了。
　　这时候的乌秀又倔又犟，跟某种东西或者状态杠上，不死不休，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也不愿听，只想自己捣鼓解决，解决不了就越来越沉默忧郁。
　　宣侠把盒饭递过去说：“吃吧，吃饱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这世上没有吃饭解决不了的事！”
　　乌秀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的干饭人室友。
　　荀长宇还在看他的各项检查报告，对好兄弟的自闭状态无动于衷，反正到最后他自己总能调节回来。
　　“今天也是奇怪，你发挥失常，隔壁侦察系的明衣却超常发挥，惊呆了所有人。”荀长宇边看边说，“足足杀了二十六个！她可是出了名的废物混子，成绩垫底，对了她不是来这做药物检测了吗？你们遇上没，结果怎么样？”
　　乌秀不想说话。
　　埋头吃饭的宣侠抽空回答：“结果出了，她没嗑药，徐廉那帮家伙道歉不说还要被她起诉。”
　　荀长宇惊讶道：“真起诉啊？这么狠！”
　　宣侠也为这事纳闷起来：“没嗑药，那她这变化也太离谱了，要说前几个是因为对她没有防备大意轻敌，那在她击杀七八个后吸引大家注意就开始提高警惕，但她还是很能打，差点把我都送出局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之前移动射击能力不强的人，今天愣是逼得所有人抱头鼠窜，这就算是嗑药都没法做到吧！”
　　荀长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没听说过有这种违禁药，除非是生化禁药，那她这会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的，得变异。”
　　乌秀斜了眼两人，越说越离谱，连生化禁药都来了，但仔细想想，真相又好似远比什么禁药更离谱。
　　“就算有这种药她也没渠道拿吧。”宣侠否认道，“天塔的审查又不是吃素的。”
　　乌秀站起身，将盒饭搭在宣侠手上往外走。
　　宣侠：“去哪？”
　　乌秀没答，他得去格斗场找找手感。
　　2月春季到处的花都开了，越野山道里偶尔能在一片葱绿中看见满树粉白，随着夜风细小的花瓣朝路道上飘飘洒洒落着花雨。
　　明衣今晚没有负重跑，轻松上阵，刚跑了没多久就被徐廉追上来。
　　这是干嘛呢，不想被起诉赔钱准备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吗？
　　明衣胡思乱想着，徐廉已上前与她并排跑着，脸色难看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鉴定结果已经出了。”明衣目视前方面不改色。
　　徐廉冷声道：“我不信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提升这么多。”
　　明衣态度友好道：“那你换个想法，也许我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今天之前没有认真。”
　　徐廉不客气地发出嗤笑声：“你真当我傻啊？”
　　明衣夜跑的速度慢下来，停下动作微眯着眼看他，方才还话语友善的人这会眉眼间却有明显的不耐烦迹象：“那你想怎么样？”
　　徐廉脚下一转与她面对面站着，略微抬首傲慢道：“跟我打一场，敢不敢？”
　　作为侦察系的第二把手他有这个自信，今天考的是枪械能力，明衣一直处于游走状态，始终占据敌人盲点处于安全位置，点射与狙击能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那么格斗能力呢？
　　徐廉不服气的点也在这。
　　枪械成绩想要作弊并不难，但是格斗成绩不一样，更别说是他这种绝对不会对明衣放水的人。你两周越野跑加强的体能对格斗也许有用，对射击是半点用都没有，这也是徐廉无法相信明衣说辞的一点。
　　所以徐廉认为只要明衣跟自己打一场，他就能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妖魔鬼怪。
　　在徐廉目光紧盯之下，明衣并未表现出他想要看见的慌张，而是慢条斯理道：“好啊。”
　　明衣抬抬下巴：“脱了。”
　　“？”徐廉黑着脸道，“你认真点！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明衣不耐烦道：“你背着负重跑的装备跟我打，回头输了又说不算数是我作弊怎么办？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认真点啊！”
　　徐廉：“……”
　　在尴尬又憋屈愤怒中他迅速脱掉了身上的负重装备，徐廉深吸一口气，要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组织语言时却见前边的人毫不客气抬腿直扫他腹部，这一击腿上用了全力，速度快的就算他意识到了却也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措施。
　　徐廉被明衣一脚狠踹出跑道顺着小坡滚下去。
　　——草！
　　徐廉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颠倒，危机意识让他绷紧了全身肌肉，滚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草屑与落花，他抓着山中树木翻身爬起来，追下来的明衣已经到他身前。
　　这能忍？徐廉气得眼睛都红了，五指紧握成拳做出战斗姿态，在明衣挥拳过来时抓住了她的手，正要把她狠狠地摔出去，却见她反借这股力量踩树侧身又是一腿扫在他脖子，屈膝下弯，如蛇般缠绕锁喉压身倒下——徐廉又慢一步！
　　徐廉再次摔倒在地，敌人以关节技缠住他四肢卸去反抗力道，压喉让他陷入窒息。
　　可明衣并未像在格斗场时那么快结束战斗，而是有意折磨，瞧徐廉面露痛苦时就松手起身，在他试图起来时却是一脚踢过去又把人踹趴下。
　　“这样吧，我们都是来这夜跑的，那你就撑到终点别被我抓到，在你到终点之前被我抓到就算我输，怎么样，敢不敢？”明衣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边咳嗽一边扶着树试图站起身的徐廉。
　　徐廉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震惊明衣的速度与技巧，却也被她的话激怒，“你他妈看不起谁！”
　　说着就往明衣冲去，他已经打起精神十二万分的谨慎，也计算出了数十种应对方法和对敌招式，最终却没能用出任何一种就被明衣奇特的反制能力压倒，再次趴倒在地。
　　“咳……你……”徐廉话还没说完那女人又是一脚毫不怜惜地踩下来，痛的他闷哼一声，已是满头大汗，眉头紧皱。
　　“起来。”明衣说，“跑啊。”
　　在数次被明衣毫不客气地踹飞踹倒后，徐廉开始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她。
　　发抖的手和狂跳的心脏都在提醒他赶紧跑，不跑说不定真的会被活活打死。意识到有这种可能的时候徐廉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他又一次艰难地起身后终于没有再冲向明衣，而是背对明衣朝着终点跑去。
　　然而——
　　“跑快点，没吃饭？”
　　“就这速度，你新生？”
　　“想挨揍你就直接说。”
　　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徐廉浑身是汗，头发衣服里都是草屑落叶，被明衣一脚踩着肩膀倒在地上，此时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爬不起来了。
　　徐廉现在就是后悔，甚至心生惧意，每次被明衣抓到时他的恐惧就又增一分，被她踩在地上身体都在发抖。
　　“我、我输了……”徐廉再也扛不住，气喘吁吁地说着。
　　“嗯？”明衣弯下腰去，笑盈盈地问，“说什么呢，太小声了。”
　　徐廉憋红了脸，口干舌燥，羞耻与愤怒在心中狂飙，却在疼痛的敲打下被迫咬着牙重新道：“我认输！是我输了！”
　　明衣无趣地放开他，转身朝跑道走去。
　　徐廉躺在地上，确认明衣走远离开自己后才终于松了口气，翻过身来仰面朝天，默默落下两行后悔的泪水。
　　如果是生化禁药的话，徐廉很肯定，这小废物已经变异了，绝对！
　　明衣最后一个人跑完了全程，她顺着气息一边往林荫道尽头走去。自动售卖机还亮着光，对应着旁边无人的长椅，她买了水后坐在长椅上看向对面的超大信息屏。
　　从格斗场出来的乌秀一身汗，他今天又刷新了记录，打得十分舒畅，暂时忘记了烦恼，身心愉悦地出来，习惯性地往最角落的自动售卖机去买水喝，刚过转角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长椅上。
　　因为战斗而舒服张开的毛孔们又纷纷闭拢了。
　　乌秀木着脸走过去，发现长椅上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看对面的信息屏，那上边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第二宇宙联盟今日发布官方消息，飞艇星前国王昭明已于两个月前死亡。此前6月昭明曾无理由进攻周边数颗小行星国，造成近三百万以上生命死亡，无视联盟公约，又公然收留多国通缉死刑犯，涉及多项武器贩卖与非人类武器实验，突破道德与生命禁区底线，因此被第二宇宙联盟撤销飞艇星国王认证，并被追究指控多项星际罪名。”
　　“8月昭明点燃飞艇星，造成多地区大范围爆炸，事后调查显示，星民几乎全灭，飞艇星成为一颗濒死星球，如此恶劣暴虐行迹引发三大宇宙多国谴责，并对其进行讨伐。”
　　“战争持续将近5个月终于结束，飞艇星自毁，坐标消失，昭明逃亡时在巴特罗星海区遭我军拦截，下坠至黑桃岛，被我军击杀。”
　　明衣：“……”
　　草！原来最后炸了她的那颗导弹是地星军方！
　　乌秀走到明衣身前，遮住了后方信息屏，明衣抬眼：“你挡到我了。”
　　乌秀沉默地退去长椅尾端坐下。
　　明衣重新看回晚间新闻。
　　乌秀神色郁郁：“我们谈谈。”
　　“等等。”明衣盯着信息屏，神色复杂，“等我哀悼完再谈。”
　　乌秀听得眼皮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新闻，语气古怪：“你在哀悼谁？”
　　明衣：“飞艇星国王，昭明。”
　　乌秀纠正道：“是飞艇星前国王。”
　　明衣：“……”
　　这人说话一点都不可爱。
　　她起身去自动售卖机买了瓶营养水回来递给乌秀，“请你喝。”
　　没等他伸手去接，这人又慢悠悠地拧开瓶盖重新递过来：“忘了你拧不开，这下可以了，喝吧。”
　　乌秀：“……”
　　这下换他不想谈了。


第5章 打我
　　乌秀强制自己将视线从营养水瓶移开，看起来冷静无比地说：“那天是营养水瓶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明衣点着头：“哦。”
　　哦什么哦？你倒是给我好好理解啊！
　　单兵之神强就强在虽然极容易自闭，却不会被人轻易看出来，大多数人只当他就是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甚至有时候并不能明白他的某些举动，却也不会联想自闭。
　　能看出来的也就一两个十分亲近的人。
　　所以乌秀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哪里知道第一次见面明衣就看出来了。
　　此时他说服自己瓶盖的事情明衣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没有看见生活区通知关于营养水瓶全封盖的事，他已经解释过了，明衣也点头表示知道，那这事就过去了。
　　——明衣晃了晃水瓶递到他身前：“喝呗。”
　　乌秀：“……”
　　看来是过不去。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去自动售卖机前买了瓶营养水回来，当着明衣的面干脆利落地将瓶盖拧开，再盯着她的眼扬首喝下。
　　像是在说：看，老子拧得开。
　　明衣似笑非笑地将营养水送至唇边轻抿，视线越过他落在后方的信息屏上：“想谈什么，说吧。”
　　颇有点大方施舍的意思。
　　乌秀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他打起精神来直入主题：“下午考试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会互换身体？”
　　明衣想也没想地答：“不知道。”
　　乌秀：“……不是你干的？”
　　明衣慢悠悠地喝着水：“没想到在你眼里我这么厉害，被称为神的应该是我不是你了吧？”
　　乌秀攥紧水瓶沉默，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眼中阴郁浓重，吓退了好几个原本想要过来买水的学员。
　　明衣没看他，目光始终注视着前边的信息屏，一心二用：“我的身体用得顺手吗？”
　　乌秀听得眼皮一跳，抬头时跟转过头来的明衣目光相接。
　　明衣无辜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问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你的身体我融入不了，行动会有所延迟，这才导致你今天一枪没开被人单秒。”
　　是你身体的问题，不是我菜。
　　但是乌秀能信吗？
　　明衣瞧他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他不信。
　　乌秀不信是有原因的。
　　毕竟眼前的人是个混子的事太出名了，出名到他这种不太听八卦的人都知道。
　　成绩差能力低是她的错吗？不是，这废物混子总能找到各种千奇百怪的原因来推脱洗白自己。
　　百闻不如一见，用明衣身体很顺手没有丝毫延迟的乌秀根本就不信行动有延迟这种话。
　　他第一反应是明衣在找借口。
　　明衣：“我说真的。”
　　乌秀颇有点自暴自弃地耷拉着眼皮：“明天也有考试。”
　　“哦，考什么？”明衣饶有趣味地看他。
　　“模拟战。”乌秀说，“如果不幸又互换身体的话……希望你能破记录，不要再一枪未开被单秒。”
　　明衣：“行。”
　　答应的十分干脆。乌秀听见这回答忍不住又去看她一眼，瞧见的是张无所畏惧的脸。
　　她当然无所畏惧了，毕竟考砸了丢的也不是她的脸和成绩。
　　明衣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小口喝营养水，懒洋洋道：“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要求你一定要杀出个第一名，你也偷懒不就好了。”
　　她都准备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谁知道临到考场却来这么一出。
　　乌秀显然误会了，面无表情道：“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只想混。”
　　明衣点点头，记住了，这人骂她混子一次。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坐在首端一个坐在尾端，隔着距离各自安静地喝着营养水看新闻。
　　飞艇星前国王昭明死亡的消息由第二宇宙联盟官方发布，传遍三大宇宙整个星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喜讯，这象征战争结束，地星在外参与讨伐的军队将在翌日起航回归接受表彰。
　　围绕昭明死亡介绍和飞艇星战况的新闻时长就将近一个多小时，长椅尾端的乌秀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明衣一直坐到新闻结束，手中的营养水早已喝完，她垂眸把玩着空瓶子，仔仔细细地将它捏扁，再起身将它扔进垃圾桶。
　　回想起新闻说的战争结束言论，明衣不由笑了。
　　第二天依旧是各系单考测试，包括但不限于体能格斗与射击枪械等等项目，白天两个小时的训练过后全员再次来到第7区考试场。
　　考场位置不变，同样在这里发生过不可言说的事情又发生了一遍。
　　乌秀今天来的时候心情就不太好，他时不时朝隔壁侦察系望去，瞧见走在最末的明衣，对方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看不出半点忧愁。
　　为什么就他一个人在这担心的要命？
　　乌秀刚在心里这么发问，下一秒就感觉意识陷入黑暗，模糊片刻后再次看见清晰的世界时听身边荀嘉薇小小的惊呼声：“徐廉怎么回事？这是被人给揍了吗？”
　　乌秀：“……”
　　他猛地抬头朝隔壁单兵系看去，刚巧看见“单兵之神”慢悠悠望过来的眼神。
　　被迫跟乌秀互换身体的明衣朝他摊手表示无奈：兄弟，想开点，我也没法啊。
　　乌秀绝望垂首，余光里是随着动作而轻轻晃动的黑长发丝。
　　荀嘉薇本想问明衣知不知道徐廉被谁揍了，更想问是不是她揍的，但一扭头就看见“明衣”垂首一副阴沉忧郁的模样，顿感窒息，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跟她拉开距离。
　　怎么了怎么了！我是哪里惹到她了吗？荀嘉薇飞快转动脑瓜子回忆细节。
　　江汉跟宣侠都在问徐廉被谁揍了，怎么鼻青脸肿的来考试，徐廉闷着不说话，目光又下意识往小废物的方向看，冷不防瞧见那小废物浑身阴郁的状态时没忍住打了个冷颤，挺直腰背咻地转过身去。
　　“？”宣侠纳闷道，“你怎么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徐廉面色微微扭曲，有苦难言。
　　他该怎么解释此刻的小废物看上去就跟昨晚追着他打的暴躁状态差不多，都很危险，危险的让他以为自己差点要被活活打死。
　　那家伙绝对是变异了吧！
　　明衣没管又自闭的乌秀，她活动着手腕，感觉还是有些延迟，这具身体仿佛知道此刻操纵它的不是自己的主人，因而奋力抵抗。明衣拿它没辙，也没有太较劲。按照昨天的经历来看，考试结束的时候就会换回去。
　　监考教官已经在开门放行，明衣刚走进队伍就被从后边上来的人撞了下肩膀，这力道微妙，微妙的能够称之为是故意的。明衣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身边的萧路扶了一把，关切道：“没事吧？”
　　明衣听见撞她的人发出一声恶劣的嗤笑，随后才是一句不轻不重的道歉：“不好意思啊，没看见。”
　　萧路默默松开扶住单兵之神的手。不好，单兵系两互看不顺眼的杀神撞一起准没好事。他还是赶紧跑路不要被卷入其中。
　　穆英俊作为单兵系的万年老二不爽压他一头的乌秀很久了。两人是从新生开始就互看不爽的存在，平时也没少起摩擦，最著名的一次是去年在野外集训的最后一天，两人从口角纷争上升到动手动脚，最后打作一团，出手又狠又重，旁边的人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劝架。
　　最后一个腿折了一个手折了。
　　那一架硬是把旁观的单兵系学员们打出了心理阴影，以后遇见这俩人杠上时自觉退避三舍。
　　昨天乌秀一枪未开被人单秒，跌下了常规考试第一的宝座，看他出丑穆英俊那叫一个高兴，斜了眼刚刚站好的单兵之神毫不掩饰面上的幸灾乐祸往前走去。
　　明衣揉了揉肩膀。
　　旁边的萧路神色犹豫要不要劝一劝，却见“乌秀”往前走去，朝着穆英俊的腰抬腿就是一记狠踹。
　　这人腿比她还长，就是有点延迟，力道比预期差了些。
　　穆英俊可没想到乌秀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动手，一时不察险些扑街，狼狈地往前摇晃好几步才稳住身子，脸色一变当即回头对着乌秀就是一拳。
　　这一拳在穆英俊的认知里他是能躲开的。
　　明衣的确能躲，但这具身体有延迟，所以她没躲成功，至少接了半拳力道，被揍的脚步踉跄后退，脸上起了红印，痛感直冲神经。
　　刚走到门口的乌秀因为隔壁惊呼声而抬头，刚巧看见这一幕。
　　此刻明衣与乌秀同时看向挥拳的穆英俊：
　　草！
　　他竟然敢打我！
　　一拳将乌秀打退好几步的穆英俊自己也愣了下，还没等他嘲讽点什么，监考教官的怒吼声就到了耳边：“干什么！当着我的面就动起手来当我是死的？”
　　乌秀站在考场门口一副生无可恋脸。
　　荀嘉薇大着胆子戳了戳他的背：“明衣，快进去，再不进去教官都要把你脸上看出朵花来了。”
　　她又说：“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确实有很多人想留下来看隔壁单兵系的热闹，但规则不允许，各考场的监考教官们都催促着他们进考场。
　　乌秀眼角轻抽着收回视线。
　　这次不仅成绩没了，怕是连考场都进不去。


第6章 大哥
　　乌秀担心的没错。
　　明衣这次确实连考场都没进就因为打架的事被关禁闭反思。
　　最绝的是教官把他俩关在一起。禁闭室冷冰冰空荡荡，摆着两张行军床，一左一右，中间空出来的距离显得十分微妙。
　　教官站在门口，隔着最上排的小围栏看里面的人说：“要是在这还动手那就加罚，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记得写检讨啊。”
　　穆英俊：“……”
　　他不满道：“是乌秀先动的手！”
　　明衣：“你先撞我的。”
　　穆英俊：“我说了没看见！”
　　教官：“还吵？一小时不够是吧？要不要再打一场啊？”
　　两人这才噤声。
　　等教官把小围栏也关上就彻底隔绝了外界视线，剩下屋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穆英俊站在床头，明衣则盘腿坐在床上，她低头看着双手心里轻啧声。
　　穆英俊目光警惕地看着她：“你故意的是吧，故意不躲开那一拳，好陷害老子一起被罚进不了考场，行，算你狠！这笔账我记下了！”
　　明衣：“……”
　　这人应该是脑子不太好。
　　不要跟傻子计较浪费时间。明衣没理，拿过床边的纸张和笔发呆。
　　检讨？
　　写什么？怎么写？
　　她就没写过这玩意。
　　明衣没上过学，更没上过军校，不知道打架就打架，竟然还会被罚写检讨，以前也没人敢让她写什么检讨。她只在第二宇宙的联盟星国会谈拿起过那轻薄的白纸，在那张纸上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能更改无数人的命运与生存环境，也能挑起无数争端。
　　反观穆英俊正在神色狰狞地奋笔疾书，写检讨这种事他已是身经百战，非常熟，余光瞥见朝这边看的明衣，穆英俊立刻抬手一挡：“看什么看！自己写，别想抄我的！”
　　明衣翻了个白眼，但这个白眼翻得慢吞吞，无意增加了它的嘲讽与拉仇恨。
　　穆英俊深吸一口气压下把纸笔摔在对方脸上的冲动说：“我警告你别挑衅我，不然我会再揍你一顿。”
　　明衣屈指弹了下手中白纸，笑意温吞：“都是同学，火气别这么大。”
　　穆英俊一副见鬼的表情看他。
　　明衣却虚心求教：“检讨要怎么写？”
　　穆英俊捏着笔，隐隐有快要折断的意思，他皮笑肉不笑道：“乌秀，你撞鬼了是吧，脑子没进水问不出这种傻逼问题。”
　　明衣：“说话就好好说话，你要是再阴阳怪气保不准咱俩会被在这关到明天。”
　　穆英俊呵呵道：“我会怕？”
　　明衣点点头。
　　穆英俊提高音量：“老子会怕！？”
　　明衣：“那就明天的考试也别考了，一起被罚到天荒地老呗。”
　　穆英俊气得直踹床腿，发出巨大的声响，怒指明衣：“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意思！自己能力下降拿不到第一就拖着我也拿不到！你这个卑鄙小人！”
　　明衣望着白纸问：“检讨怎么写？”
　　她对这个仿佛充满军校生日常的东西产生了点兴趣，试图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穆英俊却望着她不断后退，直到退去床的另一边才警惕道：“没道理你会被那一拳揍成个傻子。”
　　明衣有点不耐烦：“你也不会？”
　　穆英俊最听不得就是乌秀对着他说“你不会”，就算语气平平，落在他耳里也会自动替换成嘲讽的话语。最恨落在乌秀身后拿不到第一永远第二的穆英俊当即炸毛：“我写过的检讨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明衣愣了下，心说那你还挺厉害。
　　穆英俊冷冷地看着单兵之神，抬着下巴傲慢道：“行啊，你想学是不是，这样，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告诉你怎么写。”
　　这是羞辱，绝对的，打死穆英俊都不会相信乌秀肯叫他大哥！
　　但是明衣无所谓，她依旧温吞地开口，毫无心理负担：“大哥。”
　　穆英俊：“……”
　　等等，他还不想被打死。
　　穆英俊震惊地瞪大眼：“你再说一遍？！”
　　明衣语气已经有明显的不耐烦：“大哥！”
　　虽然是很不耐烦又暴躁的语气，但确实喊出了大哥两个字，穆英俊惊得战术性后撤，愣是退到墙角后背死贴着冰冷的墙壁，满眼惊悚：“我靠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明明他如愿以偿，却不知为何有浓浓的危机感，全身汗毛都竖起，后背已是冷汗连连。
　　可见“乌秀”这两句大哥的杀伤力之强。
　　明衣拿起白纸面朝他扬着下巴，示意他搞快点。
　　穆英俊忍了忍，憋着没忍住道：“乌秀你有病吧！”
　　明衣：“你再骂？”
　　穆英俊伸手把自己的检讨递过去：“照着抄啊。”
　　明衣一目十行地扫视着，边看边问：“你写完了？”
　　“没。”穆英俊翻着白眼，“这检讨保底一千字起，你要是觉得自己罪不可恕，写上万字都行。”
　　罪不可恕四个字让明衣听得眨眼，按照第二宇宙联盟通报的无数罪名，那她的“检讨”可真是要写到天荒地老。
　　所谓自我检讨就是承认错误，道歉的同时还要保证自己下次绝不再犯。
　　可我又没错。
　　明衣瞬间对检讨失去兴趣，转而倒在床上目光平静又冷漠地看着举起的白纸。
　　穆英俊被她这一倒吓得差点打人：“你干嘛！”
　　明衣懒洋洋道：“你没写完让我抄什么？继续写啊。”
　　穆英俊拿起笔回到床边继续写，写了好一会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我靠什么时候轮到他乌秀对老子发号施令了！他蹭地站起身抬脚就要去踹明衣的床腿，听明衣冷冷淡淡道：“大哥，你这一脚踹下去明天都别想出这个门。”
　　“……”
　　草！
　　这声大哥让穆英俊硬是收住动作，转而去门口猛拍：“教官！我要申请换房间，乌秀他不对劲，他鬼上身了！”
　　明衣无视穆英俊的垃圾话攻击，对着空白纸张发呆，等到穆英俊终于安静下来继续奋笔疾书后她才算着考试结束的时间拿起笔。
　　能不能行也只能试一试了。
　　也许考试结束的时候他俩不在同一个场地也能换回去。
　　明衣面不改色地在纸上写着，不多不少，写了没一会就停笔，这让偷瞄的穆英俊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说你等着我写完再抄我的啊。”
　　“那不然我大哥白叫的吗？”明衣神色从容地将纸张对折，同时催促穆英俊，“赶紧写。”
　　穆英俊忍着揍人的冲动和那诡异的危机感离他远远的写着检讨。
　　另一边的乌秀知道明衣肯定进不去考场，恐怕还得跟穆英俊那晦气的家伙一起被关禁闭室。
　　想想穆英俊的脾气和可能做出的事他就忍不住，本是打算意思意思拿个及格分就行的乌秀进场就开始没有感情的乱杀，相比单兵系来说，侦察系的个人作战能力整体相比有点小差距，战斗结束时乌秀甚至刷新了自己的记录。
　　可惜不是记在他的名字上。
　　乌秀一想起来就心梗。
　　他好不容易考完，理都没理室友那见鬼的表情和周围其他人诡异的目光，走出考场来到外边集合区的时候终于感到熟悉的意识停顿——眼前再次恢复清明时乌秀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
　　熟悉的禁闭室，冷冰冰的墙壁与讨厌的人。
　　穆英俊正不耐烦地把写满字的检讨啪地摔过来：“拿去，赶紧抄。”
　　乌秀：“……”
　　抄什么，检讨？穆英俊把他写的检讨给我抄？他有病吧！
　　乌秀木着脸拿起手边对折的纸张动作缓慢地打开，数行字句落入他眼里：
　　“他骂你有病、脑子进水、傻逼。”
　　“并暴力威胁我喊他大哥，我因为武力压制而屈服。”
　　“一共喊了三次大哥。”
　　“他说看在大哥的面上，会施舍你抄他的检讨。”
　　乌秀：“……”
　　短短四行字，却看得他内心天崩地裂。
　　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竟然被逼迫着叫穆英俊这晦气的家伙大哥！
　　大、哥！
　　三次！
　　奇耻大辱！
　　乌秀崩溃地将纸张抓在手里，在穆英俊不解地看过来时迅速起身就是一拳还回去，穆英俊虽意识到了却没能完美躲开，愣是被揍得身体后仰摔在床边，穆英俊骂了一声就开始打回去。
　　禁闭室里的两人打作一团，拳拳到肉力道发狠，乌秀刚从考场下来，战斗意识正高涨，保持着最佳状态，而穆英俊被愤怒驱使，边打边骂：“你有病吧！刚还千方百计喊大哥提醒老子不准动手，现在你几个意思！？”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话证实明衣留下的信息是真的，他真的叫了这货大哥！
　　乌秀：算了，这辈子就活到今天吧！穆英俊也是！
　　明衣神清气爽地离开第七区考场去食堂吃饭，期间听着身边的荀嘉薇叽叽喳喳地说她今天在考场又做出了什么高难度操作，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与点点崇拜。
　　那操作离谱却又真实发生在她眼前，这让荀嘉薇很难怀疑明衣。
　　明衣也没有过多解释，就算她实话实说也不会有人信，比起告知荀嘉薇真相是她跟隔壁单兵之神互换身体，荀嘉薇宁愿相信是她嗑药了，还是生化禁药，并且已变异。
　　吃饭的时候不少人都在谈进考场前单兵系那边的冲突。
　　荀嘉薇刷着论坛一边吃瓜一边跟明衣分享：“是乌秀跟穆英俊，他俩进考场前当着教官的面就打起来，所以被关禁闭……这好像没什么新鲜的，他俩不对付咱们整个3年级都知道。听我哥说去年他们野外训练那会打的才凶，他都不敢去拉架。”
　　明衣吃着营养餐，随口问：“怎么关系不好？”
　　荀嘉薇：“第一名的竞争对手，这么说你懂吧？”
　　明衣点点头。
　　她多少也感觉到了，乌秀对成绩挺在意，就算互换身体他也很认真地在考试，没有敷衍，哪怕获得成绩的人不是他。
　　荀嘉薇：“应该也关不了太久，最快下午就出来了。”
　　明衣心想他俩多半要到明天才能出来。
　　荀嘉薇又问：“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你准备做什么？”
　　明衣：“体能训练。”
　　荀嘉薇看着她的脸感叹，果然认真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看看她室友，活活的例子，真·人生鸡汤！
　　明衣坚持体能训练是因为“能源”也被带到了这具身体，如果不能恢复到她前世的体能状态，那么这具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能源力量而受损。
　　她这会对互换身体的原因也有了怀疑。
　　多半是能源力量搞的鬼。
　　因为这具身体还太弱无法承受那份庞大的力量，所以它带着自己找到了附近最强的“载体”，考试的时候各方面体能都会爆发引来“能源”力量的共鸣，成为它的目标。
　　明衣记得在互换身体的前天晚上她遇见了拧不开瓶盖的乌秀。
　　那时候的乌秀应该是从格斗场出来，战斗意识还很活跃，所以才被“能源”力量盯上。
　　想要结束这样的互换身体日常，就要加强体能训练，变得更强，强到让这份力量放弃寻找其他载体。
　　明衣倒是无所谓，至于乌秀——她只能摊手表示，好兄弟，我也没法啊。
　　晚上八点半，明衣踩着点去夜跑，在起跑点看见背着负重装备的徐廉跟江汉两人。
　　徐廉一副没脸见人的尴尬状态，身体僵硬，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神飘忽，完全没有之前对上明衣的自信傲慢。江汉迎着明衣看过来的目光清清嗓子，郑重道：“听说徐廉是你揍的。”
　　明衣：“你来报仇？”
　　江汉摇头：“我不太相信。”
　　明衣挑眉，听江汉又道：“所以想跟你打一场，亲眼看看。”
　　“噢——”明衣拖长尾音，笑着看了眼徐廉。
　　徐廉发誓，他已经劝过好友，但是奈何他不听啊！
　　“你想怎么打？”明衣想着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给她练手也挺好。
　　江汉说：“就按照你们昨晚的规矩来。”
　　“行啊。”明衣一扬下巴，“脱了。”
　　“？”江汉满眼震惊，等等，你们昨晚还要脱衣服的吗？
　　明衣：“……”
　　徐廉尴尬道：“是负重装备！”
　　江汉这才反应过来，望着明衣鄙夷的眼神满是尴尬：“哦、哦哦……这就脱，这就脱。”
　　徐廉已经提醒过好友，让他不要轻敌，可江汉一开始还是没有选择先跑拉开距离，而是选择了跟明衣硬刚，这直接导致他最后连一百米都没跑出去。
　　山道里花树们静静地看着这场单方面虐打，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江汉躺地上喘着气起不来，眼角余光抓住的只是明衣离去的背影。
　　徐廉走到他身边默默坐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面上悲伤，内心哈哈哈：我靠终于有人能体会我昨晚的心情了！


第7章 满分答卷
　　乌秀因为再次动手打架而被关到第二天早上，重写检讨上交后又被教官严肃批评一番才被放出去。
　　两人在后方教官的目送下安静离开，眼神斗狠却不敢说一个字，就怕还没走出禁闭大楼又被关回去。穆英俊的室友高子煜拿着早餐朝他招手，赶紧把他跟乌秀拉开距离。
　　乌秀面无表情地看着前边来接他“出狱”的明衣。
　　明衣笑眯着眼朝他招招手，递给他早餐，豆浆包子。
　　乌秀挣扎片刻还是屈服于饥饿伸手接过去。
　　没走远的穆英俊：“？”
　　他看看身边目瞪口呆的高子煜，再看看跟乌秀一块离开的明衣——莫名有种他输了的感觉。
　　“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高子煜震惊不已。
　　穆英俊恨恨地咬着手中包子：“难怪这两天他换了个人似的，谈恋爱使人降智，你看看他！女朋友是个废物，自己也变成废物了！”
　　高子煜欲言又止，打着哈哈道：“也不一定是女朋友吧，回头打听一下再说。”
　　明衣昨天是故意写的那四句话，就是让乌秀换回来后再揍穆英俊一顿，他肯定忍不住。所以知道他俩会被关到第二天早上后，明衣才带着早餐来此表达慰问。
　　乌秀以为明衣是特地来跟自己忏悔因为昨天的冲动而连考场都没能进，其实这点他还能忍，毕竟换了自己当时也不一定不会跟穆英俊打起来，但是喊穆英俊大哥这事他就不能忍。
　　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跟明衣说清楚大哥这事的严重性，刚刚抬头，就见对方朝左边的道路走去，头也不回道：“我去集合了，拜拜。”
　　乌秀：“……”
　　你不是来找我忏悔的吗！
　　他原地呆住，眼睁睁看着明衣越走越远。
　　算了，看在早餐的份上原谅她吧。
　　乌秀深吸一口气，默默吃完手里的包子。
　　如今的穷鬼明衣是不会舍得特地给乌秀买早餐的，她自己都省着花钱买吃的。这一份是江汉买的，为了表达之前怀疑明衣嗑药的歉意，赔偿金明衣虽然想狮子大开口，却考虑到还得在天塔混个一年多因而罢休。
　　接下来的常规考试是射击、格斗相关，侦察系与单兵系有几项不同的专业考核，比如侦察系的地形勘察，单兵系的水下搏斗等等。
　　明衣与乌秀每到考场就会不可避免的互换身体。
　　单兵系的考核对明衣来说并不是很难，难的是对乌秀这具身体的掌控，前几次她还会较劲想办法，后来发现这跟“能源”有关后就放弃了。她的努力方向在提高自己的身体，虽然在乌秀身体时也能使用“能源”，却没这个必要。
　　区区军校考核都要到动用“能源”力量的地步她才是真的废物。
　　这直接导致乌秀2月的考核成绩垫底，唯一还能看得下去的就是射击，保持了百分百命中的成绩。
　　乌秀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2月最后一周的常规考试结束后，3月初就是文考。不管常规考试还是文考，只要是考场他俩就会互换身体。乌秀本是为了不用进行体能考试而松了口气，认为文考明衣总不会是垫底了吧，就算差一点也没关系，他对明衣的要求已经从及格到不垫底就行。
　　直到文考成绩下来后乌秀就知道自己绝对笑不出来，甚至开始怀疑明衣是不是在搞他。
　　文考是星际军事法，本国与他国军事历史、语言、文化以及星际交战法则相关等等，比起指挥系，非指挥系的兵种在文考的要求会稍微放低些，主要看的是思想觉悟。
　　甚至还有些小窍门，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顺着“正义”的方向来答就行。
　　乌秀认为明衣是绝对知道这个窍门的，她作为一个大混子，在文考钻空子的事非常擅长。
　　可她最后给自己考了个不及格不说，甚至只有10分，拿分的还是选择题。
　　乌秀觉得不可思议，拿到成绩后去找明衣对峙。
　　明衣这会刚夜跑完，正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她揉着肩膀朝自动售卖机走去买营养水喝，回头才看了眼坐在长椅尾端的乌秀。他俩平时交集不多，但要找对方的时候都默认在这见面。
　　这里是林荫道尽头，太角落，所以平时也很少人来，乌秀以前常来是因为这人少安静，每次从格斗场出来后就喜欢一个人在这平复战意。明衣则是因为夜跑终点在这附近，而山道夜跑的距离让她不太满意，喜欢再往前跑一段才算结束。
　　等明衣过来在长椅坐下后乌秀才点开成绩显示问她：“你是怎么做到文考拿10分的？”
　　你在侦察系的文考也没有低出及格线吧！
　　明衣一听这事难得露出点郁闷之色。
　　最近围绕飞艇星战事结束后有诸多讨论和研究，话题度很高，三大宇宙都对飞艇星战事各有思量，因为地星军队击杀飞艇星前国王昭明的荣誉事件，天塔也针对这件事专门开课讲解，甚至3月初的文考重点大部分都围绕飞艇星和昭明。
　　明衣一开始看到考题的时候还觉得稳了。
　　心想本人答题岂不是无敌，绝对满分。
　　谁知道那都是些什么垃圾考题。
　　明衣悻悻然道：“因为我实话实说。”
　　没有人比我更懂飞艇星！
　　乌秀盯着考题问：“飞艇星的军事力量分析你写了什么？”
　　明衣瞥眼朝他的光脑看去，诚实道：“写了很多，我觉得我分析得很有道理。”
　　乌秀望着密密麻麻的答案栏，心说你确实写了很多，但最终都能归于你最后写的四个字：星际第一。
　　全篇都在夸飞艇星如何无敌！教官想看的是这种答案吗？它要真是星际第一无敌那就不会自毁消失了啊！
　　乌秀看得头皮发麻，再往下看，忍不住又问：“飞艇星前国王无理由进攻溪花星和天权星触犯哪条星际军事法这种送分题你为什么也答不对？”
　　明衣仰头喝着水：“我写了，不是无理由进攻，攻打两国行动合法合规。”
　　乌秀：“你怎么知道？”
　　他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也没看见这上边有写进攻理由是为什么合法合规。
　　明衣歪头看过去眨眨眼没说话。
　　乌秀放弃纠结，又看下一道题，这更厉害了，他看着明衣写的答案都忍不住眼角一抽，深吸一口气才念道：“飞艇星前国王昭明自毁飞艇星造成数千万及整个星球的生命死亡……触犯以下哪条星际军事法以及对该行为的看法……”
　　这题明衣的答案十分简洁明了，就两个字：无罪。
　　乌秀甚至能想象到当时批卷考官的表情是多么的精彩。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乌秀扭头去看明衣，神情阴郁，目光复杂。
　　明衣挑眉：“目前没有。”
　　乌秀不信：“没有就不会写这种答案。”
　　“……”明衣无语道，“身为国王自毁星球有什么罪？”
　　乌秀：“是前国王。”
　　明衣捏了捏瓶装营养水，瓶身凹陷一块，转开的目光在这瞬间变得淡漠。第二宇宙联盟有个屁的资格撤销她的国王权力与称号。
　　“飞艇星上少说有数千万的人类与上亿其他物种，昭明被剥夺统治星球政治权力后报复性发动大规模爆炸，自毁飞艇星，造成无数生命死亡的疯狂行为你认为是无罪吗？”乌秀盯着明衣写下的答案问她。
　　明衣安静片刻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认为昭明是个什么样的国王？”
　　乌秀想了想说：“首先排除爱国爱民。”
　　明衣：“……”
　　她默默喝着水继续听乌秀说：“再排除懦弱无能。”
　　嗯？
　　明衣有点惊讶，刚弯的嘴角又因为下一句而僵住：“是个喜欢战争的疯子。”
　　牛逼，不仅骂我混子还骂我疯子。
　　明衣听笑了。
　　乌秀看她一眼，语气古怪：“你是昭明的粉丝？”
　　明衣差点被呛到，同样目光古怪地看回去：“当然不是。”
　　乌秀上下打量着她，眼里明白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你写的答案明显在对昭明维护开脱，甚至崇拜。”乌秀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你的思想觉悟有问题，我不管你是不是她的粉丝，是不是崇拜她，你都不该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当成答案写上去。”
　　明衣看向手中空了的水瓶慢吞吞地问：“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个暴虐、专横独断、无视人权践踏生命的恶魔，战争疯子？
　　乌秀按了按抽痛的额角，面无表情道：“因为这会让我不及格。”
　　明衣：“……”
　　她低着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越笑越停不住，微微侧过身靠着椅背笑了好一会。
　　明衣听别人说过因为她家破人亡；因为她失去所有；因为她重获新生；倒是第一次听人说因为她考试不及格。
　　乌秀听着她肆无忌惮的笑声再次觉得明衣是故意搞他，更加郁闷了。
　　等明衣笑够了转过身来，乌秀还能瞧见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看看，眼泪都笑出来了，有这么夸张吗？乌秀难以理解，他收起让人看了心情糟糕的考卷，正要开口时听明衣问：“你知道昭明成为飞艇星国王之前的事吗？”
　　乌秀蹙眉：“星盟国王录上有记载。”
　　明衣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知道还是不知道？”
　　乌秀被她忽然强硬的态度问得有点莫名，下意识答：“知道。”
　　“记录上是夸她一个从平民窟出身的贱民，解放了被沙提统治几百年的奴隶们，带领他们推翻沙提政权，成立沧澜军，杀光了所有沙提皇室，统治了沙提的北方，被称作一代枭雄。”
　　明衣说这话的时候还挺嫌弃，“当时有无数人分析她的童年经历试图联系后来的所作所为，认为她是诞生沙提畸形统治权下的异端代表，就像昨天考卷上写的一样，说昭明在沙提的经历造就了她好战和嗜杀的个性。”
　　乌秀微侧着身望向她这边，似乎在很认真地听。
　　明衣莫名被这态度取悦，语调也变得轻松：“但是现在沙提北方的统治者并不是昭明对吧？从飞艇星进入战争状态开始，沙提北方就没有半点动静，为什么呢，别去想那些网上的分析还有节目里哪国军方顾问的分析，都是扯淡，真相就是我写的答案。”
　　乌秀：“……”
　　你哪来的自信？
　　明衣站起身低头看坐着的乌秀，如此视角能看见他发顶的小漩涡，让她有瞬间的想笑。
　　“信我，你的考卷绝对是满分。”明衣说。
　　乌秀木着脸道：“我信不信无所谓，重点是教官信不信。”
　　明衣轻扬下巴看他，姿态睥睨。
　　今夜是两人交流最多的一次。
　　也是今晚让明衣觉得这个单兵系的自闭娇娇挺不错，这会心情好，想着孩子被她连累了成绩，那就等复国后封他当大将军吧！
　　“你可以多看看我的答案，说不定以后会有用。”明衣迈步走开，将营养水瓶扔进垃圾桶，“我要回去休息了。”
　　乌秀瞥了眼明衣离开的背影，沉默片刻后，鬼使神差地又点开考卷看起来。
　　等他认真看完后就自闭了。
　　诡辩！
　　有用个屁！
　　明天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的人还不是我！


第8章 暧昧
　　第二天教官就因为乌秀文考的答案将他叫到办公室骂了快一个多小时，严词批评他的思想觉悟混乱，把孩子骂到自闭，又亲自监督他重考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才放人。
　　乌秀出来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接下来还有好几科文考。
　　于是他提前刷题准备资料，当天晚上在跑道起点处堵着要去夜跑的明衣说：“我把重点和答案都给你圈出来了，你就照着抄。”
　　明衣：“……”
　　她看了看乌秀抱着的一沓补习资料，厚厚的书本都堆到他下巴的高度。
　　明衣：“要看这么多？你干脆在考试当天打晕我。”
　　于是乌秀拦下要去夜跑的明衣，强制把人带去补习区开着光脑一对一的教学。
　　乌秀说：“体能相关考核就算了，但是文考不应该，我对你要求不高，只要及格就行。”
　　明衣扫了眼他打开的十多个教学窗口，再看看桌子上放了三堆的书本，拿起笔在指间转圈，目光复杂的盯着桌对面的乌秀。
　　上辈子不管是在沙提还是飞艇星，或者第二宇宙联盟，都没人敢逼着她“学习”，就为了能考试及格。
　　但因为昨晚乌秀对“昭明”的形容取悦了她，明衣还能耐着性子坐在这听他怎么说。
　　可乌秀实在是没什么教学天赋。
　　他只会将知道的答案硬塞给明衣，比如这道题标准答案是什么，你看着写、照着抄就对了，一遍记不住就多抄几遍，直到记住。
　　什么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全都省了。
　　你只要知道1+1=2，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怎么得出这个结果。
　　对此明衣只能说：就你这样教还能考及格我直接让位给你当飞艇星国王算了。
　　一开始她还饶有趣味地听乌秀跟她讲，后来就彻底失去兴趣，屏蔽了乌秀在旁边唠叨的声音自己学。等乌秀发现明衣安安静静沉浸自己的世界认真做题时顿感无比欣慰。
　　徐廉跟江汉来补习区看见角落里的明衣跟乌秀时就很窒息。
　　江汉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才消肿的脸，徐廉则小腿轻抽，再次回想起曾被明衣腿上力道支配的恐惧。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悄悄走到距离不远处的桌子坐下暗中观察。
　　“难道最近的传闻是真的？”江汉拿着本书翻开挡脸，只露出一双八卦的眼，“他俩真的在搞暧昧？”
　　徐廉谨慎道：“是真是假还得需要更多情报。”
　　江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目标A处于专注状态，目标B在埋头做题，双方暂时没有任何交流互动，安全。”
　　徐廉也悄声道：“目标周围没有障碍物，通行无碍，安全。”
　　“最佳战术路线是八点钟方向，进退皆可。”
　　“你先上，我殿后！”
　　“行动！”
　　“等等！谁是目标A谁是目标B？”
　　“……没有默契！下次战术模拟考散队！”
　　两人叽里咕噜半天，最后凭借着毫无默契可言的战术作战，各自捧着杯养生饮料来到了明衣的身前，以充满同学爱的目光问道：“补、补习啊？”
　　明衣木然抬头：“你俩不补？”
　　徐廉与江汉顿感窒息，这熟悉的暴躁神态与不耐烦的语气唤醒了他们非常不好的记忆。
　　江汉：“不不不补啊。”
　　明衣蹙眉：“为什么不补？”
　　江汉与徐廉脑内警铃大作，糟糕，好像回答错误！
　　“补，要补的，不补习来补习室干什么你说是吧哈哈哈哈！”江汉尬笑两声，拉着徐廉在旁边坐下，“拼桌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俩？”
　　“不会。”明衣又低头看回手里的书。
　　乌秀也没有阻止，人多起来他倒是觉得真有补习的气氛，也许能让明衣受到氛围的感染更加用心努力。
　　他俩这淡定自然的表态倒是让江汉跟徐廉心中犯嘀咕。
　　要是真在搞暧昧应该就会拒绝了吧，谁愿意在搞暧昧的时候身边多俩电灯泡啊！
　　一番观察得出暧昧是假后，江汉跟徐廉倒也认真学习起来。
　　文考有许多关于地星的战争历史题目，明衣对地星这方面又不是很了解，但是相关战役和历史记录倒也看得进去，不会觉得太无聊。
　　明衣翻着翻着，才惊觉安和星曾经是地星的“战利品”，成为地星的附属星国后又被打包高价卖出去。附属星国是可以被买卖的，包括但不限于资源、物种、生命等等。
　　安和星的土壤很难种植出食物，导致生命难以存活，作为附属星国的几百年里，地星倒是派了不少人过去解决这个问题。
　　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独属于安和星的“圣水”资源。
　　那是制作某个高危级武器的主要资源。
　　安和星被地星卖掉后，开始靠着圣水制作的大规模、高伤害武器进行内战，最后“赎回”了自己，成为独立行星国，拥有了星际国自主权。
　　独立的这几百年里地星也没管它，虽然这两个行星国在第三宇宙里很靠近，却像是看不见彼此似的。
　　明衣这才想起来她在沙提沧澜军的时候还买过安和星的武器，可原主记忆里的安和星军队训练设备却简陋又落后，虽然比当初她待的贫民窟要好一些，但还是不够看。
　　安和星这么多年靠着圣水武器的获利绝对是个难以估算的天价，然而自己本星国底层人民的生存环境却混乱不堪，贫穷落后。
　　作为安和星的间谍，她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
　　明衣左思右想，余光瞥见乌秀的光脑时才想起来：她作为间谍三个月一次的汇报工作还没做。
　　这次要给上边汇报什么才好呢。
　　沉思的明衣忽然收到乌秀指责她不认真学习开小差的目光。
　　乌秀语调郁郁地提醒她：“距离考试时间还有10个小时，你还不赶紧记答案？”
　　明衣：“……”
　　喝水的徐廉被呛到，耿直的江汉不怕死道：“没记错的话乌秀你上次才考了10分，明衣满分，应该是你更迫切吧？”
　　乌秀：“……”
　　我给她考满分，她给我考10分！
　　乌秀克制着杀心看明衣，明衣扭头瞪江汉：“干嘛，你还有分数歧视？考10分怎么了？又不是零分有什么好说的！”
　　江汉连连摇头，抱紧了身边好兄弟的胳膊：他俩要是没搞暧昧的话为什么我说乌秀考10分的事实都会被凶嗷！
　　徐廉对于这俩人是不是在搞暧昧的答案又动摇了。
　　明衣暂时忘记间谍的身份，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学习，熬夜通宵到天明，等到互换身体进考场答题后奋笔疾书，写完就趴在桌上休眠，成为全场因为睡着了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整个上午都是文考，一场结束后又是一场，明衣直到中午才换回自己的身体，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直奔食堂吃饭。
　　乌秀担心自己的成绩，来食堂抓明衣问她：“考得怎么样？”
　　明衣：“不怎么样。”
　　乌秀一听就自闭了，阴沉沉的耷拉着眼皮微垂着头。
　　旁边的荀嘉薇默默端着餐盘走开，跟这二人保持安全距离，看着情绪低落的乌秀又百思不得其解，考得不好的是明衣但他低落个什么劲啊？
　　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荀嘉薇拿出光脑默默给老哥发消息：“乌秀跟明衣在暧昧的传闻是真的吗？”
　　荀长宇：“别问，问就是我昨天刚因为这事被他揍了。”
　　乌秀就坐在那自闭没说话，明衣吃了两口饭后就看不下去，好歹是未来我要亲封的大将军，怎么能如此娇气容易自闭呢。
　　明衣说：“不可能是倒数。”
　　她的10分只是因为题目跟飞艇星相关，考别的肯定不是那个分数。
　　乌秀抬抬眼皮看她，明衣自信道：“少说也在前十。”
　　前十名不敢想，只要能及格就行了。乌秀也不确定能不能信她，目光狐疑，把明衣看得略略暴躁：“跌出前十我随便你骂。”
　　乌秀心说跌不跌出前十我也不可能骂你啊。
　　但想揍你是有一点。
　　乌秀耐心又忧郁的等到第二天开放文考成绩，惊喜地发现这次明衣没有失误，从10分进步到90分，送他进了前十的位置。
　　拿到成绩的那瞬间乌秀内心感动不已。
　　及格！
　　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令人开心落泪！
　　乌秀感动地在躺倒在宿舍的床上，宣侠探头问他：“吃饭呐！晚饭吃什么？”
　　“不吃。”乌秀说，“我要睡个好觉。”
　　久违的睡个好觉，沉浸在我终于及格的美梦里再也不要醒。
　　谁知道晚上集合哨一响，所有人不论在做什么都立马应声赶去集合，乌秀翻身从床上下来，跟宣侠一起朝外飞奔赶着。
　　一堆人到点集合后却发现根本没有教官吹哨。
　　休息的教官们都赶着去食堂吃顿好的，走路上忽然瞧见外边呼啦啦一大群学员急匆匆地跑去集合，有的边跑还边抹头上的泡沫。
　　“他们干啥呢？”
　　“集合吧。”
　　“你喊集合了吗？”
　　“没有啊。”
　　满头问号的教官们被迫停下去往食堂的步伐，转而去集合，询问过后谁也没有吹响集合哨，于是审问各系学员，无一人应答，于是不论教官还是学员都提前结束了休息时间，开始夜间训练。
　　没吃晚饭就来督促训练的教官们面无表情地看着训练场嗷嗷嚎叫的学员们，心中问候胡乱瞎吹哨造成乌龙集合的兔崽子。
　　而全系学员们此刻心中也只有一个问题：到底是哪个傻逼不要命的瞎吹集合哨？可千万别被他们逮着了！


第9章 她打我
　　明衣没想到自己吹个哨声能把全系学员都吹出来。
　　她是听荀嘉薇跟其他人聊天时吐槽集合哨声的恐怖，想看看是否真的如她所说，一听哨声不管人在哪在干嘛就算在床上打着吊瓶缠着绷带也要飞速赶往集合点的盛况。
　　作为国王专横独断野惯了，她从来不会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想做就做，也没人敢反对，反对的下场又通常都不太好看。
　　当然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
　　只不过这次乌龙闹得所有人加训，各个被加练的精疲力尽到天亮才小睡片刻，没多久又被教官的集合哨吼起来。
　　因为这次没能找出罪魁祸首，教官表示你们现在的沉默就是不服从命令，违抗军规是很严重的事，必须严肃处理。
　　这次乌龙哨事件主要涉及1年级和3年级，2年级当晚还在校外进行拉练被排除嫌疑，等他们回来后就看见了1、3年级全员被带到实战模拟区罚站。
　　全兵种包括指挥类的都到齐了。
　　教官们正解释这次实战模拟的规则：
　　“本次实战模拟从巴特罗星海选取黑桃岛作为模拟地图，你们对黑桃岛应该都有印象，除了是巴特罗星海区最危险的海域外，还是我军击杀重要星际战争犯，前飞艇星国王昭明的地方。”
　　明衣：“……”
　　地星击杀飞艇星前国王一事是荣誉战绩，身为地星军人对此感到十分骄傲。
　　除了被击杀的昭明本人。
　　“本次实战模拟以营救人质为主，你们需要找到黑桃岛的罪犯基地，从绑匪手中救下八名人质，只有完成救援任务的人才能通过本次模拟。”
　　“本次实战模拟开放无限死亡机会。”
　　“但每一次死亡都将清除之前获得的所有装备，并被投放在海岛最外围，直到完成救援任务。”
　　也就是说你可以死，但死一次就会清零重新再来，也许你千辛万苦来到罪犯基地，眼看就要救出人质却遭遇死亡，那么再次进入实战模拟时就会被送到最外围，把之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如此反复，直到完成任务。
　　听到这里1年级的新生们神色各异，心中哀嚎这任务得做到何年何月！
　　教官厉声喝道：“都打起精神来！想要提早出来，进去以后就认真点，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否则你将在黑桃岛度过这学期剩下的日子。”
　　卧槽！
　　这下就连3年级的学员们也紧张起来。
　　乌秀眼皮一跳，忍不住朝单兵系的方向看了眼，这次如果也互换身体的话——他怕是真的要在黑桃岛度过余生了。
　　到底是哪个想不开的大晚上吹集合哨玩？可别让他逮住了！
　　此刻明衣也有同样的担忧。
　　如果这次互换身体，按照她在乌秀体内的延迟怕是不会好过，不仅会让乌秀名誉扫地，自己体验也非常糟糕。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用“能源”力量了。
　　“此外，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将获得特权，能结束该年级所有人的试炼。”
　　13年级的学员们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教官这是要强制分出阵营，有这样的规则，新生和3年级必不可能合作，反而是竞争对手，在年级阵营之下才是个人战。
　　这对新生来说显然不太公平。
　　但教官也没有考虑公平，看着不少变了脸色的1年级生，几位教官都挺幸灾乐祸：“这次的新生有不少都傲得很，心比天高，觉得自己很行。”
　　“刚好让3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教育一下。”
　　教官们宣布完实战模拟规则后便各自带队将学员投放进模拟地图。地图并非全息模拟，而是实物1：1建造，属于正规军事训练基地，也就天塔这样级别的军校有专属的传送道能够用在实战模拟训练中。
　　进入地图的所有人都要经过严格身份认证，被标记身份编码才能传送成功。
　　明衣被传送地图时睁眼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浪翻滚出波纹荡漾，将沙滩上爬行的红色小蟹吞没，待浪花退去后，装死的红色小蟹又开始快步疾走。
　　她站在距离沙滩海浪有一段距离的棕榈林下，周围有树丛岩石掩映，暂时安全。
　　明衣没有第一时间确认周边环境，不仅是因为对黑桃岛太熟悉，更因为有比确认环境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她是否跟乌秀互换身体。
　　潮湿的海风吹着发丝撩拨脸颊，明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惊喜地发现这次并没有互换身体。
　　她先是一愣，不动声色地感应了□□内的能源力量便有了答案。
　　不仅是因为她这些日子的体能锻炼发挥作用，还因为体内的能源力量越来越弱，正不断消亡，如果不想办法的话，迟早有天会消失不见。
　　明衣用了三秒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决定：随便它，不靠它自己也能重新找回飞艇星。
　　五指间有微弱的雷线一闪一闪。
　　明衣冷笑声：“爱活不活。”
　　雷线消失不见，能源感应也消失，仿佛在跟她斗气。
　　明衣不再关心能源力量，开始观察周围，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开局什么都没有，装备全得靠抢。
　　这边已经是黑桃岛的最外围，朝沙滩外望去全是看不到尽头的大海，明衣没有站到岩石上去观测地形，这容易暴露自己。1、3年级全员应该都是被传送到外围区域，但最倒霉的就是沙滩这一块的，他们在最外边，得往里面走，一不小心就会被里面的人埋伏攻击。
　　明衣最后看了眼沙滩后转身朝密林中走去。此刻黑桃岛有将近上千名天塔军校学生，分别散至不同地方，黑桃岛的地形对新生来说是地狱级难度，但3年级也好不到哪去。
　　一般是要通过机甲驾驶认证后才会抽取类似难度的地图进行实战模拟，这次教官们不仅是想杀灭新生傲气，也想给3年级一个教训。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无人知晓的集合哨。
　　明衣刚走了没多久就听见枪声，听声音是m26式手/枪，一次性只能装填5发子弹，威力大，射程不远，中枪必死。
　　外围的树高又大，树干光滑没有太多分枝，只集中在最高处，所以很难爬树上躲藏，好在地上绿植杂草密集，高约她膝盖位置，很适合贴地伏击。
　　再加上密集的树木，在没有狙击武器的前提下更适合躲藏和伏击，不适合光明正大的追击，但就是有没经验的傻子不知道。
　　枪声再次响起，距离明衣越来越近，似乎是猎人追着猎物朝她这边跑来。
　　明衣听声辨位，找了合适的躲藏点等在树后。
　　第三声枪响时她看见一抹穿着制服的身影从岩石后跑出，直冲她躲藏的树丛，余光捕捉到后方持枪的第三人时明衣眸光微沉，在对方开枪的同时扫腿绊倒逃跑的猎物，借着高高的杂草丛遮掩身影反手勒着猎物脖子悄无声息送其出局。
　　这次实战模拟在投放学员时就设定了保护机制，就算是以非枪械武器攻击也不会造成真实伤害，在判定即将触发死亡时就会被传送离开，剩下在地图里的则是虚拟机器人。
　　后边追击的第三人只见猎物随着枪响倒地不起，以为是打中了，为了搜寻装备物资与情报上前搜身。
　　明衣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三人持枪弯腰的瞬间，余光瞥见旁侧树后突然窜出来的身影惊得抬枪，可明衣速度比他更快，又占了先机，第三人□□被踹飞摔开，脸上正中一拳被打到蒙圈后撤，完全被人占据主动丢失出手机会。
　　感到被熟悉的技巧压倒在地后江汉猛地回过神来拼死开口：“自己人！”
　　话落才感觉身后那正要裸绞送他出局的猛兽停下动作，松手放开了他，尽管如此江汉也捂着脖子干咳出声难受了片刻。
　　明衣去捡起被她击飞落地的手/枪，转身看江汉：“在这种地形下开枪追着人跑，你怎么想的？”
　　江汉躺地上生无可恋脸：“这不是想体验一下欺负新生的乐趣……”
　　谁知道乐趣没体验到，还差点让自己陪葬了。
　　明衣搜了搜新生尸体，只找到一把野战军刀，也总比她什么都没有的好。江汉从地上爬起来跟她一起躲到树后边交换情报。
　　“武器物资应该是随机刷新的，外围不会给太多好东西，只有继续朝里面走。”作为侦察系专业，分析局势与地形是最拿手的，江汉折着树枝说，“教官没有公布绑匪基地，说明这需要我们自己去找。”
　　1年级和3年级谁先找到绑匪基地完成任务，谁就能提前解放。最初可以算是两个年级之间的争斗，一旦某方抽离后，剩下的就是内部争斗。
　　目前阵营很明显，不同年级的狭路相逢时必定会想办法干掉对方。
　　明衣手握野战军刀走在前边领路，若有所思道：“1年级才入学不到三个月吧？二十多个系几百人不可能全都认识，有的也许连自己班的人都没认全，更别提3年级的。”
　　“好像是这么个理，我们都是一样的作战服，根本无从区分。”江汉左右巡查，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道，“别说1年级，就算3年级的我也认不全啊。”
　　主要是这次实战模拟投入了两大院系，全员参加，江汉自认他的社交圈还没有覆盖全年级。
　　“但是很出名的那种就一定会被人认出来，比如每个系里的拔尖人物，像乌秀和宣侠那种。”江汉说着又瞅了瞅走在前边的明衣，明衣回过头来看他，“你别走我后面。”
　　明衣蹙眉道：“你走我后面就像是要偷袭我一样，我怕忍不住回头给你一刀。”
　　江汉：“……我们之间就这点信任吗？！”
　　我们是同一个阵营的啊！战友啊！
　　明衣一扬下巴，盯着江汉走上前来。
　　江汉妥协道：“好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明衣问：“如果遇到的话，你分得出对方是1年级还是3年级吗？”
　　江汉：“大概率可以，像一些知名度高的，还有一些脸熟的，新生我也认识几个，之前在论坛刷到过。”
　　这也是个机会。
　　明衣眯了下眼，注意前边不对劲时抬手打了个手势，江汉配合停下，各自寻找遮掩物藏起来。
　　不知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这才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一波小团战。前边地形较为开阔，密集的树丛都分开，有巨大的岩石被绿藤植被缠绕覆盖，给了被追击的几人逃命的机会，那巨岩嶙峋有层次，有攀岩技巧和经验的3年级生爬上去不是很难。
　　但下边追击他们的新生有武装优势，几乎人手一把枪，个别腰上还挂着备用的，甚至还有人扛着把狙在后边瞄，明衣看出来抗狙的男生因为不熟练武器而有些别扭，于是躲去了最后边。
　　前排同伴的火力压制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熟悉武器，片刻后这男生就开始放枪辅助队友击落爬上巨岩准备拉开距离逃走的学长们。
　　江汉惊呆了：“卧槽这都是些什么幸运儿？开局满神装？！”
　　“新生对武器和物资的获取几率肯定被调高了，否则他们在这里没有任何优势。”明衣估摸着对手的实力，“火力压制，咱们得想办法混进去把装备抢了。”
　　单说那把步狙就值得冒险一抢。
　　因为没有通讯设备，所以打起来混战中交流全靠吼，新生这边在喊：“包围！拦住！一个也别放跑！”
　　3年级的学长们：“很嚣张啊！”
　　新生约有十二三个，他们仗着火力压制把差不多人数的3年级逼入绝境，能逃走的路线只有爬上巨岩走上边，能苟活到现在全靠下边学弟们不是很精湛的枪法和自己风骚的走位。
　　但是在攀岩的过程中就增强了被击中的风险，好些人都是在攀岩途中被打下来。
　　3年级里也有狠人，借着庞大的绿植遮掩身形，靠同伴引诱上前追击的新生时给予致命一击，优先缴械夺得武器开始对射。
　　场面变得混乱又刺激。
　　明衣说：“时机正好，你去打入敌人内部混乱他们，我去控制后边的狙击手，防止这帮愣头青不上当。”
　　江汉深吸一口气，下压低伏身体前行进入交战范围。
　　明衣始终注意着新生狙击手的位置，他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找适合的狙击点，身边还有一名队友辅助戒备。
　　日光因为大量树植的遮掩导致靠近地面的区域光亮不是那么足，但这一片刚好是开阔地，让追击的新生们视力得到保障，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这波必不可能失败！
　　端着□□瞄人的新生是如此自信着，直到发现镜头前一个身影擦着地面急速掠过，仿若幽灵的速度唰的一下消失在他视野。
　　他心头一紧，立马出声提醒同伴：“小心！”
　　“怎么？”同伴举枪戒备。
　　“有敌人靠近！”新生道，“方位丢失，但速度很快！”
　　话音未落就听沙沙声响起，杂草丛摇曳发出的声响惊得辅助队友立马开枪扫射，注意力完全被摇曳的杂草丛方向吸引，完全没发现后方的黑影逼近。
　　绕后正准备对狙击手绞杀的明衣意外发现从不同方向绕后干掉辅助队友的乌秀，先是惊讶，很快就反应过来乌秀的目标是什么，抢那把狙/击/枪。
　　此刻还在盯着镜头没能察觉身边异样的新生还在严肃道：“保持警惕，小心偷袭，3年级的还挺顽强。”
　　乌秀不动声色地将扭颈绞杀的辅助队友悄悄放倒，正要朝枪前的新生走出一步时忽然感到浑身不对劲，身体对危机的意识预警让他猛地回头，刚巧接住明衣攻来的致命一刀。
　　一击不成明衣也没有半分停顿，进攻意识果断、迅猛，杀招不断，乌秀并未惊慌，却也因为来人是明衣而惊讶不已，更因为与她的对招强度而心生震撼。
　　尽管明衣解释过，但乌秀始终没信什么延迟，认为那是借口，后来明衣也没再提起过，所以就算江汉与徐廉都已经意识到明衣的恐怖，乌秀对明衣的印象仍旧是：大混子，小废物。
　　可现在这小废物正气势凶猛地将他逼退数步，走位精妙，力道控制与格斗技巧都让他不得不专心应对。
　　乌秀还是有点小分心，被明衣毫不留情地腿击顶腹，痛感让他闷哼声不受控制地弯腰。
　　明衣嘴角弯了瞬，长臂搂住他脖颈往后拽，让乌秀被迫仰首的瞬间踹膝下跪，看似暧昧的搂抱实则是凶险的绞杀。
　　为了防止乌秀反杀或再多做挣扎，明衣直接以野战军刀割喉结束战斗。
　　将失去生命力的尸体轻轻放倒在地，明衣漫步朝狙击/枪前的新生走去。两人的战斗结束的又快又轻，没能影响到前边的新生，导致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
　　明衣不紧不慢地转了圈手中小刀，悄无声息地将新生带走。
　　前方混战依旧，新生们的大吼大叫隐约传来。明衣接管了□□，头也没回。
　　因为死亡而被重新传送到初始点的乌秀对着沙滩发呆，海风与阳光都无法驱散他心中阴霾，红色小蟹停留在他脚边摇摆着钳子。
　　乌秀眉眼间郁色越来越浓。
　　她打我。
　　她竟然打我！


第10章 自己人
　　江汉相信明衣的实力肯定不会输给新生，所以冲出去的时候高喊：“自己人！自己人！别打！”
　　3年级跟新生都被他喊懵了，心说你跟谁自己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江汉瞅准机会一个滑铲出去将试图偷袭新生的己方战友撂倒，对抬枪指着他脑门的新生喊道：“自己人！”
　　新生犹豫了，又见江汉干脆利落地杀掉敌人心中已然相信他是自己人。
　　被炮灰的3年级生：你这个叛徒！
　　“好兄弟给把枪！”江汉一副事态紧急大家定要齐心协力的模样，眼神和语调都完美的没有破绽，感染力非常强，新生完全没有多想便顺从地将多余的武器扔给他。
　　迷惑敌人也是侦察兵的主要能力之一。
　　高处掌控狙击位置的明衣瞄准的也不是那帮新生，而是还有反抗能力与机会的3年级们。最近这段时间她在体能相关考场总是被揍，虽然结束的很快，挨揍的还是乌秀的身体，但在她心里也积攒了不少戾气，再加上黑桃岛这个地图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明衣对“集体荣誉”的情感共鸣很低，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更无法共情自己是地星人或者安和行人，她只是她，混乱的局势与生死的较量从来都是她最喜欢、最享受的，这会让明衣觉得很有趣，激发她的战斗欲，调动全身零件动起来。
　　所以此刻的明衣眼中没有3年级和新生，只有敌与我。
　　非我皆敌。
　　下边有了江汉搅混水，拿到枪混在新生阵营里胡乱扫射，假装是在追击3年级，却不动声色地借枪击逼迫新生们乱了阵型彼此聚拢。
　　成功抢夺枪支的3年级开始反击，双方射击能力差异过大，局势瞬间反转，新生们接连中枪倒地。
　　江汉心中狂喜，正要弃暗投明跟真正的友军激动相认——却有弹风咻地飞过，精准命中前方抬枪指他的3年级生。
　　“？”江汉望着倒地的友军呆住。
　　3年级狂吼：“有狙击手！”
　　之前在上边瞎狙一枪没中的人压根没被3年级放在眼里，这会却开始高声提醒起来。
　　“卧槽这新生什么准头！”话音刚落就被命中出局。
　　“后撤！注意防守！找出狙击手位置！”
　　无人注意的狙击手正步步紧逼，飞速缩小双方人数差距，3年级刚刚打出的优势再次被颠覆。
　　新生狂喜，朝自家狙击手队友的方向竖起拇指夸：“哥们行啊！”
　　之前抗狙像抗破烂的姿势差点没忍住开喷，却没看出来这还是个高手！
　　可惜好景不长，刚夸完正要移动就被一枪爆头送走。
　　新生们：“……”
　　“等等，怎么自己人都打？！”
　　新生们彻底懵逼，后知后觉自己的阵营里好像混进了叛徒，于是他们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回头去往狙击点试图干掉这个叛徒！
　　明衣一枪一个将新生堵死在赶来的路上，枪械的声响与人类的嘶吼正逐渐消失，海岛又变得只能听见沙沙风声。
　　她这会玩得正上瘾，享受着战斗的乐趣，心里只想着全都杀光。
　　等江汉回过神来时周围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地上虽没有鲜血四溅，但躺了一地的尸体也让人毛骨悚然。
　　江汉高举双手震声喊道：“自己人！真的是自己人啊！”
　　他还以为明衣也被干掉了！此刻掌控狙击的是个没搞清楚阵营的傻子！
　　明衣将视线从瞄准镜里移开，确认下边已经没有威胁后才扛着狙从山坡上滑下去，江汉目瞪口呆地看着由远而近的明衣，震惊有欣喜道：“你没死！”
　　“说什么呢？”明衣挑眉。
　　江汉这才反应过来：“狙击手是你，那怎么连自己人都杀！”
　　明衣收缴落在地上的武器随口回：“自己人是谁说了算？”
　　江汉感觉到一把无形的刀正架在她脖子前，瞬间清醒，吞了吞口水道：“我差点以为自己也要没了……最终任务靠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得靠团队合作，自己人越多当然是越好。”
　　“被新生追的抱头鼠窜爬山逃命，一起行动也是拖后腿。”明衣说话的时候始终在看收缴到的武器，蹲下身翻找尸体身上是否还有多余的子弹，“要想确保第一个完成任务百分百离开模拟场，也得找实力相当的人合作。”
　　“其实你心里想想就行不用真说出来。”江汉默默捂脸，“这会显得你很冷血无情。”
　　找实力相当的人合作，不想合作的人直接杀掉，也免去了分赃武器诸多麻烦。
　　明衣噗嗤笑出声：“你这么想也行啊。”
　　她神色悠悠，不见半点恼怒。
　　江汉果断放弃这个话题，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放松下来跟她一起搜身尸体清点剩余武器。
　　“你有合作的人选了吗？”江汉问。
　　明衣：“没想好。”
　　江汉想了想道：“这次全系人员参加，人数已经上千，黑桃岛太大，有些我们都不一定能遇得上，但是如果遇到的话就不要错过。”
　　明衣对各系人员的了解不够，原主的记忆都已经模糊，这也是留下江汉的原因，他能提供有用的情报。
　　“你觉得哪些人可以？”明衣问。
　　江汉说：“咱们系的人你总该知道，按照现在装备不足的情况优先考虑单兵能力较强的几个，比如说乌秀、穆英俊……”
　　明衣：“……”
　　“乌秀比较全能，什么都会，哦指挥这一块他不行，但通讯、侦察、反爆空击之类都很行，如果能遇到他再加我们现在手里的武器，就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江汉冷静分析着，“但乌秀跟穆英俊我们只能二选一，在非强制的情况下他俩是不可能在同一个队伍合作的。”
　　说完他去看明衣，带着点好奇的目光等待她的答案。
　　明衣一脸若无其事地背起枪道：“他这么全能，那肯定选乌秀啊。”
　　但谁知道他被传去哪个旮旯里了，能不能再遇到就看缘分。
　　是吧！我也觉得你会选他啊！江汉抠了抠脑壳，克制住自己八卦的心，抱着一堆枪跟上明衣。
　　新生获取物资的几率明显比3年级的要高，于是为了获取更多更有用的装备，江汉提议：混入新生阵营。
　　这才第一轮传送，很多人都应该获得了武器装备，要么正在前进要么遭遇争斗，明衣没有选择前进，而是在外围盘旋去寻找获得装备的新生队伍。
　　遇见落单的就直接送他出局重头再来。
　　这导致他们的武器多得都拿不下，虽然只是普通机枪，江汉只能忍痛找地方把它们藏起来，藏匿武器的时候遇见一队被3年级围追的新生队伍。
　　明衣在暗处借着倍镜观察着战况：“有目标吗？”
　　她问的目标是3年级的队伍里是否有需要合作的人。
　　江汉摇头：“没有，等等，萧路还行？他前段时间不是单秒了乌秀吗？”
　　明衣：“……”
　　“他不行。”明衣直接开枪把前边追着新生跑的萧路崩掉。
　　萧路中枪的瞬间震惊：谁偷袭我！？
　　“戒备！戒备！”
　　“有狙击手！”
　　3年级的反应很快，立马停止前进开始寻找遮掩物，但他们追的太深，全都在明衣与江汉的攻击射程内，两人配合之下将这批3年级全部送出局，救下了完全不熟悉枪支的新生们。
　　“没事吧？”江汉露出天使般的和善微笑，伸手将一名倒地的新生牵起来，“我是空降兵系的汉江。”
　　新生感激地看他一眼，“我是侦察系的章毅，剩下两个是指挥系的，还有一个单兵系……”他回头去看单兵系那人，发现对方正被另外两名同伴从泥潭里拉出来，整个人只剩下一双眼白还能看。
　　明衣正站在泥潭边缘跟这名泥人新生大眼瞪小眼。
　　泥人新生：“……”
　　他结结巴巴道：“这、这这……竟然有……沼泽！”
　　明衣：“是啊。”
　　黑桃岛混乱的气候系统导致它啥都有。
　　泥人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又结巴道：“我、我是单兵系新生……任嘉。”
　　江汉对这名直系小学弟章毅十分友善，完全是一副温柔邻家大哥的模样，再加上刚才的一波漂亮反杀拯救，在极短的时间内让新生对他点满信任，无形之中成为了这个队伍的领头人。
　　危险解除的空隙中，章毅目光崇拜地看着抗狙的明衣：“能站着抗这玩意走这么久，你也太厉害了吧！”
　　明明是个看起来纤细漂亮的新生，却莫名给他一种军校大佬的错觉。
　　明衣：“……”
　　谢谢提醒，不然就暴露了。
　　明衣说：“我很累的。”
　　剩下两个指挥系的立马凑过去道：“我来拿我来拿！”
　　明衣真就放手给了他俩，两人拿到步狙时身子都摇晃了一瞬，再看看人家一个女孩子稳如泰山的表现，不由低下头去感到深深的羞愧，只能默默安慰自己：
　　没事，我们是指挥系，体能跟人家空降兵系的不能比，也要不比。
　　两人将步狙转给走在后边的单兵系新生任嘉，眼神无声示意：你单兵系的，体能最强，格斗最强，抗把狙能行的吧？
　　泥人没有怨言的接了过去。
　　途中江汉一直在给话题，说的都是新生们常聊的，比如训练、教官，大家都是从新生过来的，聊起这些的时候十分熟练，将这几人的防备都降低后，江汉才开始谈实战模拟，引导着新生们去寻找武器物资。
　　“教官们不可能一点优势都不给我们，不论是格斗还是枪械，或者作战意识，我们都跟3年级的没有可比性。”江汉说，“但是我从投放点一路过来，遇见两波团战，都是我们新生有武器3年级的没有，这说明物资高几率触发就是我们的优势。”
　　这话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几名新生都跟着点头。
　　其中一名指挥系道：“之前还以为我们几个是欧皇，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苟的够久，迟早能满神装？”
　　章毅也分析道：“现在我们已经有最基本的单兵武器，还差地图、通讯、子弹和食物，或许医疗物也有？”
　　江汉说：“开放了无限死亡应该就不会给医疗物。”
　　“地图是关键，我们得靠它来确认敌方基地。”泥人也开口道，“找不到地方基地我们就得一直在这里面打转。”
　　明衣：“所以我们现在要先收集武器物资。”
　　一句话决定了接下来几人的目标，新生们在两位卧底忽悠之下开始积极寻找武器物资。作为新生独有的优势，再加一点点欧皇附体，就会变得随便往那一走都能被埋在地里的物资箱绊倒。
　　明衣见过最离谱的是章毅上一秒刚被深草地里的物资箱绊倒，转而撞倒树的后一秒又从上边掉下来一盒通讯器。
　　反观两个3年级，把地都挖了一米深看见的还是土。
　　就离谱。
　　这不是逼得人家来抢新生嘛！
　　章毅一边拆着物资箱一边安慰两个什么都没有找到的卧底：“没关系，物资都是大家的，谁找到的并不重要。”
　　说着说着又觉得有点微妙，不是说新生的触发率很高的吗？这已经是高得离谱，仿佛新生必定会触发物资，那他俩为什么——诶？难道说！？
　　明衣戴上通讯器，调好了频道后给江汉使了个眼色。这新生已经开始怀疑了。
　　江汉眨眨眼，心里慌了：卧槽这是什么意思！我俩没有默契啊！不能单凭一个眼神就知道你要干什么啊！理解不了的话会不会被明衣当做没用的人杀掉啊我好慌！
　　明衣见他朝自己眨眼就知道了，这货无法理解她传递的“杀人灭口”信息，一时间觉得无语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捂了半张脸。
　　如今她身边的同伴不再是当年那些她一个眼神就能意会明了的人了。
　　那些人死了。
　　死在已经找不到坐标的飞艇星上。
　　明衣眼里笑意不减，只是有些无奈地开枪崩掉了毫无所觉的章毅，他倒下的时候还满脸懵逼。
　　两个指挥系的新生呆住，就连江汉也吓了一跳：卧槽她生气了她准备连我也一起杀！
　　“明衣——”江汉急得嗓子都喊破音，试图挽救自己的第一条命时，又见这冷酷无情的女人接连开枪杀了那两个指挥系新生，枪口对准泥人的时候顿住，笑道，“你慌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杀你，你对我的信任就这么点？”
　　江汉：“……”
　　猛汉落泪。
　　老子可是还活在那天晚上被你爆锤一顿的恐惧支配中！能不慌吗！
　　明衣最后却收了枪，慢吞吞地看了眼江汉。
　　江汉捂着嗓子咳嗽：“咳咳……那他怎么还留着？”
　　明衣：“自己人。”
　　“啊？”江汉懵逼，看了看浑身是泥瞧不清脸的泥人“新生”，片刻后瞪大眼，“卧槽？”
　　泥人抹了把脸，露出江汉熟悉的脸来，惊呼一声：“宣侠！”
　　宣侠惊奇地望向明衣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单兵新生两个月体能也许是不错，但是能熟练抗狙？还能注意小心护枪细节？”明衣轻扬下巴，朝旁边脚边的物资箱歪了下头，“而且你也没有找到任何物资。”
　　黑鬼与欧皇的属性对立的十分明显，无形之中分出了他们的阵营。
　　宣侠摸了摸脑袋，没想到护枪的本能反而成了他卧底的弱点，他露出对明衣刮目相看的眼神，心中早已没了对她大混子小废物的标签印象。
　　“你也是够狠啊，浑身泥浆不洗啊？”江汉看到熟人心中也放松不少。
　　“本来我是想那波团战要是新生输了就跟我方阵营混，谁知道你俩直接把他们全都突突了，我又刚好掉进泥潭里，没法跟你相认，这才不得不忍了……老实说这泥浆弄的我是真难受，受不了！我现在就要去洗掉！”
　　宣侠忍无可忍，扒了新生尸体的衣服去找清水。
　　明衣与江汉在不远处戒备巡守，通讯器是防水的，宣侠找到一处清水池沉下去把自己洗了个干净，出来时就被一把枪抵着后脑勺惊得一个激灵，没忍住卧槽出声。
　　“怎么了？”江汉在通讯里问道。
　　宣侠耳边的通讯器被对方拿走，但抵在他后脑勺的枪也收了，他愣了下，回头看清来人后忍不住骂道：“卧槽你吓死我了！”
　　乌秀满脸郁色，没管他泡在水里的干饭人室友，戴上通讯器问：“明衣？”
　　江汉惊讶地扭头看身边明衣，明衣也在看他，关了通讯问：“你说他全能，不会是连追踪也很行吧？”
　　“确实。”江汉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也知无不答，“不过他追踪你干嘛？”
　　明衣摸了摸鼻子，又开了通讯，态度良好的跟对方通信：“在呢。”
　　宣侠一边起来穿衣服，一边瞅他神色郁郁的室友，“你怎么刚来就找明衣，不对，你怎么知道她也在？”
　　乌秀听见明衣的声音，便阴郁问道：“你之前为什么杀我？”
　　宣侠：“？”
　　江汉目光惊悚地看明衣，你去抢枪的时候到底杀了些啥？


第11章 战友情
　　乌秀能追上来这事明衣还真没想过，当下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两人朝水潭走进，看见穿好衣服的宣侠跟站在旁边拿枪的乌秀，眉宇间都是说不出的阴郁，目光看向走来的明衣时还带着点控诉。
　　明衣：“……”
　　糟糕，她竟然真有瞬间的歉疚负罪感。
　　这可怕的男人。
　　宣侠试图弄清楚当前状况：“你被明衣杀了一次？什么时候？在哪？老实说你最近的表现被她杀也不是很奇怪。”
　　江汉附和地点头。
　　乌秀目光幽幽地瞪了眼宣侠，你哪边的？
　　怎么不奇怪了？她之前的战绩都是我打出来的，你们被迷惑了但是我没有，我是知道真相的人！
　　乌秀甚至以为此刻跟明衣互换身体的变成了其他人，他抱着某种执念十分顽强地追着明衣离开的路径找人，总算是找到了。
　　他今天必须要一个答案！
　　“你总是不信我真的进步了，所以我才跟你动手。”明衣委婉回答着乌秀的问题，其中深意只有两人才懂，“真的是有延迟，我没骗你。”
　　乌秀：“……”
　　等等，她没有跟别人互换身体？
　　她真的是明衣？
　　乌秀脑内的某种认知正缓慢崩塌，在明衣轻扬下巴逆着太阳光迎过来的注视中心脏瞬间从高空坠落。
　　剩下两人对乌秀震惊的反应无法理解。
　　宣侠抬手在好兄弟眼前晃了晃，纳闷道：“你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明衣不是当年的混子了吗，她这两个多月的进步神速且离谱。”
　　“对啊，她这事也不是一两天了，你怎么像是第一天听说似的？”江汉也有些不解。
　　乌秀：“……”
　　可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们！
　　乌秀绷着脸看明衣，嘴唇抿成一条线，焦躁又懵逼，像是条试图将牢笼打开冲出去咬人又克制着凶性的野犬。
　　仔细想想在抢步狙时与明衣的过招，那绝对是拥有丰富经验和长期锻炼才有的表现，每一招都精准、干脆，思路清晰没有丝毫犹豫，战斗意识十分强大，有着他熟悉的本能。
　　这样的人却能一枪未开被单秒，格斗比试次次垫底。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真有所谓延迟？
　　为什么她这么厉害却跟自己互换身体后没法发挥，像个真正的菜鸟混子，凭什么针对我？
　　乌秀当场自闭。
　　宣侠看着自闭的好兄弟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抬肘轻撞他肩膀压低声音道：“打起精神来啊，这次终于不是个人战，团队合作，有你爸爸我在，保证不会再让你垫底！”
　　说完又满眼真挚地看向明衣：“虽然大家都知道乌秀这段时间发挥不稳定，可能会拖后腿，但是也没必要杀掉，有他在就是个吸引敌人火力的活靶子方便我们在后边——”
　　明衣：“……”
　　你是个勇士。
　　没等宣侠说完，乌秀当场就把他的好室友踹回了水潭里。
　　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的宣侠：卧槽！
　　宣侠刚从水里冒头出来就有子弹与他擦肩而过，惊得又是一声卧槽钻回水里。
　　其他三人皆是反应神速，各自寻找掩体判断攻击来源。
　　“狙击手。”江汉警惕道，“暂时没有发现目标。”
　　乌秀判断好方位后沉声道：“我去。”
　　该我上场乱杀证明自己了！
　　江汉为乌秀打掩护，现身朝着目标方位放枪后又迅速找到掩体躲起来，疾行速度过快让后方狙击手都盯不住，再加上有人掩护，眼瞧对方已经突破安全距离，不得不收抢撤走。
　　明衣没去追，她也没看过乌秀的实战能力，所以给他一个机会，确定对方是个有野心的新生也没有多大兴趣，她现在更想揍3年级的，尤其是单兵系的人。
　　宣侠从水里爬出来，刚换的干爽衣物又湿透了，听乌秀抓到人后骂骂咧咧地追上去扒人衣服。
　　新生惶恐：“学长你想干嘛！你脱我衣服干嘛！”
　　宣侠：“脱你衣服当然是给我自己穿啊！”
　　抢完衣服就送人出局，十分冷酷无情。
　　江汉挠了挠头对着乌秀转了圈，纳闷道：“按照你刚才的速度，还能在单兵系垫底，单兵系是有多恐怖啊？”
　　乌秀：“……”
　　你闭嘴吧！
　　明衣听笑了，在乌秀自闭地看过来时别过头去，装作我刚绝对没有笑的无辜。
　　“这丫胆子还挺大，野心也不小，一个人拿把狙就想一打四。”宣侠吐槽着，穿好衣服后开始谈正事，“咱们现在就差地图了，确定好基地位置就能早点结束这倒霉的魔鬼加训。”
　　“再往里面走走看。”江汉说，“人质目标一共8个，基地绑匪最少也是四倍以上，还是装备齐全，光靠我们几个很难实施救援。”
　　“我记得去年的对抗赛也是救援人质，我是救援组，本来都打到敌人家门口，眼看就要胜利，谁知道梁羿天这疯子，直接下令把人质全杀了！”宣侠说到这里时猛翻白眼，气得不行。
　　同是救援组的江汉深有体会，点头叹道：“梁羿天一战成名，现在大家都知道指挥系有个擅长过山车战术的疯子指挥。”
　　所为过山车战术，其实折磨的是自己人，对敌节节败退内心绝望以为败局已定时突然反转拿下胜利，是个不走寻常路、擅长钻规则漏洞的人。
　　宣侠说：“所以这次的人质救援肯定还是会要求人质的安全第一，8个里死一个都不算胜利，到时候得防一手同归于尽。”
　　江汉扭头去看明衣：“那我们要先去找个指挥吗？”
　　明衣不忍再看单兵之神自闭的模样，低头摆弄着手中枪支，随口答：“行。”
　　乌秀对自家指挥唯一的要求就是：血够厚，能活久一点的。
　　因为他一旦失去指挥调动就很容易乱来，自己本身是个擅长听令行事的，也被指挥系的人戏称“没有觉醒的人间兵器”。
　　因为乌秀对命令绝对服从，哪怕你指挥的很烂，他也不会说你半个字。
　　当然心里说不说就不知道了。
　　像乌秀这样的存在会给指挥自信。
　　但是指挥一死他就是匹独狼，能抗能打，就是很难赢。
　　明衣跟他刚好相反：擅长在团队合作里独自行动且让人分辨不出。
　　没有坚定的阵营信念、随时有跳反可能，必要时候会干掉己方指挥制造混乱。
　　所以谁来指挥她都无所谓。
　　一个人见人爱，一个人见人嫌。
　　四人往黑桃岛深处走去，边讨论着这次的最优战术和跟那些人合伙比较好，期间遇见了三五个落单的新生，无情地干掉对方送出局，正搜刮对方装备时明衣听见异动，有人靠近。
　　他们占据高位，在巨石上方，听见的声响来自下边丛林，旁侧有瀑布，水流不是很急，声响不是很大，却也足够当做掩护。
　　江汉端抢瞄准镜朝下扫了眼：“是3年级的，一共六人。”
　　“都是单兵系的。”宣侠也道，“看他们装备都不差，应该也是踏着新生尸体过来的恶魔。”
　　“汇合吗？”江汉问。
　　他一回头，发现能做主的明衣正跟乌秀说：“虽然不记得名字，但是我记得他们的脸，这些人之前在考试的时候打你。”
　　江汉：“？”
　　乌秀生无可恋脸：是打你吧！算了，也算是打我——他们一次性打了两个！
　　“对一个身体不舒服可能得了什么怪病发挥失常的人手段极其残忍，性质非常恶劣，我很生气，但是没关系，现在我替你报仇的机会来了。”明衣边说边架起了枪，无情的枪口对准了下方3年级单兵系几人。
　　听见枪响，宣侠惊讶地张了张嘴。
　　江汉捂眼不忍直视下方几人的死状。
　　乌秀没有理会另外两人疯狂想八卦的目光，而是默默滑下岩石，准备亲自动手。
　　下方3年级的人正陷入被神秘狙击手狙击的混乱中，各自寻找掩体准备作战突破时瞧见迅速朝他们跑来的乌秀。
　　薛高格喊道：“乌秀！有狙击手！”
　　乌秀：“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薛高格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冲到眼前的乌秀单手按倒，其他几人跟他一样还是懵逼状态时又听枪响。
　　“卧槽——”薛高格被乌秀缴械后又被迫跟他过了两招，“你打我干啥我们不是同阵营的吗？！”
　　不是，之前还被他一个过肩摔躺地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怎么突然这么猛了！
　　乌秀把人摔地上拿枪指他，没有多言直接开枪送人出局。
　　还剩下的两人不由吞了吞口水，瞬间回想起曾被单兵之神支配的恐惧。
　　他怎么突然又好起来了！
　　乌秀抬枪，一本正经道：“我真不是一枪未开被单秒的水平。”
　　单兵系的好兄弟们泪目：“知、知道啊！”
　　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你的实力好吧！
　　乌秀闻言满意开枪，跟岩石上的明衣配合一人一个。
　　两人这忽然间默契十足的表现看得江汉头皮发麻，差点忘记不久前这俩还是互相厮杀的关系，颤声道：“咱们缺人手啊，尤其是单兵系的作战能力……”
　　明衣收枪，懒洋洋道：“是这样的，只要是欺负过乌秀的我都不会放过他，那些人绝无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着。”
　　江汉：“……”这是什么霸道发言！原来你俩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突然明目张胆的护崽宣言让江汉跟宣侠一头懵。
　　回来的乌秀忍不住解释道：“战友情。”
　　明衣点头：“是的。”
　　宣侠跟江汉握紧了手中枪支，恨不得当场把这“秀恩爱”的两人给突突了。


第12章 绿叶子
　　接下来堪称单兵系的噩梦。
　　凡是遇见明衣队伍的单兵学员全都不出意外的被复仇二人组折磨一番后送走。
　　单兵系的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为什么！我们不是同阵营的吗！”
　　明衣：“因为你打了乌秀。”
　　单兵学员们：“……”糟糕，前段时间欺负单兵之神的报应来得这么快吗？
　　宣侠跟江汉看着乌秀迅捷的攻击速度都忍不住怀疑他之前的考试到底是怎么垫底的。
　　“你上个月考试是不是都划水了？”宣侠逮着乌秀问。
　　江汉指了指躺地上的尸体又道：“你这解决的不是挺干脆利落的吗，想不出你考试的时候怎么倒数第一的。”
　　乌秀木着脸说：“不知道。”
　　宣侠翻了个白眼，“反正你现在状态已经没问题了吧？”
　　乌秀点头，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下明衣，其实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就怕忽然之间又互换身体，而明衣在他身体有延迟——这么想还是他一直错怪人家了？
　　以为她是个大混子小废物，但她也很努力想要正常发挥，奈何被延迟限制，肯定心里也憋着气，不然也不会趁此机会把以前揍她的人都杀了。
　　乌秀表情微妙地看了眼明衣，恰巧碰到她抬首，两人目光相对，明衣问：“怎么？”
　　“没有。”乌秀别过眼去。
　　“对了，你第二次传回初始点是你第一次传送的地方吗？”明衣问。
　　乌秀：“不是。”
　　明衣又问：“在沙滩边，有只小红蟹？”
　　乌秀愣了下，接着点头：“对。”
　　明衣若有所思，心里有了想法，边走边说：“这么说死亡后的传送初始点有可能是击杀你那人的最初点。”
　　前边的宣侠回头：“怎么说？”
　　明衣抬手指乌秀：“我击杀了乌秀，他第二次被传送的地方是我刚来的初始点，换句话说，被你击杀的人有可能会被传去你的最初点，也就能知道对方再次传送的位置。”
　　宣侠想了想道：“这得多测试几次才知道。”
　　江汉也说：“就算知道敌人的再次传送位置也没多大用，因为越往里面走双方距离就越大。”
　　明衣没说话，有没有用得看你想做些什么。
　　乌秀默默在心里测量着当前距离，看了眼前方从林深处，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迷路，记住初始传送点的位置至少能避免失去方向。
　　四人继续往前走着，侦察到前方有人设立的防线时停下脚步观望。
　　“是3年级。”宣侠说，“没看见单兵系的，不要冲动。”
　　江汉：“倒是有我们的人。”
　　明衣看见了隐藏在防线后方巡逻的荀嘉薇，还有几个非单兵系不认识的。
　　“他们装备比我们更好，设立防线说明在这停留有一段时间，估计是在研究什么，人数也是我们的几倍。”宣侠快速分析道，“应该是有重要情报的小团队，站位分工明确，有人指挥。”
　　江汉问明衣：“汇合吗？”
　　这个实在是不建议上去把全员都突突了啊！也没理由是不是。
　　明衣朝蓄势待发的乌秀一抬下巴：“我无所谓，但是他想打一打。”
　　江汉跟宣侠扭头去看乌秀，见他盯着前方认真道：“我要重新证明自己。”
　　没办法，他们只好把这只战意满满的凶犬放出去，在后边配合掩护，冲出去的乌秀没有下杀手，只是将防线前的几名侦察兵都缴械撂倒。
　　明衣开枪帮忙限制其他人对乌秀的攻击，一步步压进。
　　荀嘉薇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就看见压枪靠近的明衣，瞪圆了眼：“明衣！”
　　明衣抬手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其他人则高喊：“戒备！有敌袭！敌袭！防线突破！”
　　宣侠也喊道：“冷静！自己人！自己人！”
　　乌秀看见了防线后方的战地屋，野外迷彩搭建作掩护，在热带丛林中很难察觉，里面有好几任正围绕着桌上地图分析着，听见外边声响后齐齐朝外走来。
　　领头的是指挥系的高子煜，他看见乌秀时愣了下：“敌袭是你？”
　　说完很快反应过来，又斩钉截铁道：“英俊不在我们这！”
　　乌秀：“……”
　　以为他是冲着穆英俊来的。
　　“自己人！”宣侠一路沟通过来，看见高子煜时招手，“没有伤亡，不要慌！”
　　高子煜这才松了口气，对旁边的人说：“把锁定式榴弹撤了。”
　　宣侠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帮人装备物资也太好了吧！
　　“明衣！”荀嘉薇在后边搂着明衣嘤嘤嘤，“哇你们差点吓死我了！”
　　明衣被搂了个猝不及防，眨眨眼没说话没动作。
　　这室友最近对她是越来越自来熟了，胆子已经大到敢动手动脚。
　　高子煜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后方的明衣，确定人数后说：“你们是从南边过来的？没遇见其他人吗？”
　　江汉面不改色道：“……没有。”
　　遇见的还挺多，但要是说都被他们送出局的话，怕是当场信任归零立马拔刀相对。
　　“徐廉带队去前边侦察基地位置是否属实，我们正在部署防线和进攻计划。”高子煜带着人进战地屋，双方快速交换情报。
　　人多确实力量大，由高子煜带领的团队不仅搜刮了众多优良装备武器，还拿到了地图，逐渐接近罪犯基地，可以展开进攻拿下胜利。
　　明衣对高子煜有点印象，上次去给关禁闭的乌秀送早餐时见过，知道他是穆英俊的室友，3年级指挥系学员。
　　之前江汉提起靠谱的3年级指挥时也说过他，算是稳打稳扎类型，作战指挥胜率也偏高。
　　所以江汉跟宣侠没什么反对的加入了该团队，乌秀也没有意见，穆英俊都不在他能有啥意见。
　　地图是纸质，不是3D数据，这其实也挺考验3年级指挥们，但是高子煜很快消化了纸质地图的信息，圈出了好几处有可能出现犯罪基地的地方，分派不同小队前去打探。
　　很快徐廉队伍回来，带回了好消息：“确定基地位置。”
　　说完才看见站旁边的明衣几人，吓了一跳，有点结巴道：“明、明衣什么时候来的？”
　　明衣：“刚来。”
　　徐廉瞬间肃容，仿佛看见教官般严阵以待。
　　乌秀有些不理解地看了看他又看看明衣，之前还以为徐廉几人对明衣的转变是因为自己在考场的发挥，现在想想，恐怕是私下被明衣揍过。
　　徐廉描述着基地位置与周边部署，高子煜开始分队，准备稍后出发前往基地进行救援行动。乌秀几人都出去领最新的装备，明衣要走的时候被高子煜叫住。
　　这时候战地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走在前边的队友们都在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明衣慢吞吞地转过身去看他。
　　高子煜漫步走上前来，左右注视着周边动静，一边压低声音道：“月初的日常汇报你没有上交，组织得知你最近的变化，让我警告你明晚十点之前务必要联系上。”
　　明衣垂首，看见高子煜左手五指并拢伸出，右手并双指搭在手腕，是一个类似看腕表的动作，却是安和星间谍组的接头暗号。
　　这军校不止她一个安和星间谍啊。
　　间谍之间互相监视，怪让人不爽的。
　　“知道了。”明衣不动声色地回以相同手势。
　　高子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明衣异常的变化让他一度怀疑她是被谁假扮的，如今见她知道暗号才打消了这种怀疑。
　　可明衣到底是怎么做到实力突飞猛进的，还是说以前就有所隐藏？
　　高子煜陷入短暂的沉思。
　　明衣在外边换着装备，面不改色间已经对高子煜起了杀心。
　　全员整装朝着基地位置出发，各分四路，根据各队伍战斗力分配吸引火力、正面突破、控制敌方火力与狙击手、突围实施救援等等。
　　明衣被分到突围救援组，来到目标点在参天巨树撑起的绿林地里看见满墙青绿苔藓的破旧大楼，冷灰墙壁都被绿意吞噬，身着战地迷彩服的绑匪们正在一楼门口巡视。
　　“二楼搭载重机枪和火箭筒，到时候优先解决这两个。”
　　“找到北点狙击手位置。”
　　“确认人质位置，我方狙击手就位。”
　　通讯里高子煜的指挥有条不紊，随着每个小队的报点回应后沉声道：“行动！”
　　乌秀打前锋，在队友开枪配合下强势突围基地一楼防线，成功进入大楼，救援作战求得是稳健和快速，一旦行动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枪声混乱，绑匪反应十分迅速，没有慌乱立刻反击加防守，二楼露天平台的重机枪朝着下方可疑之处扫射不停，声响震天，即使带着通讯耳麦，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得不嘶吼高喊才能更清楚地传递信息。
　　“炸掉二楼重武机枪！”
　　“我方狙击手已被击杀！”
　　“成功突围一楼，暂未发现人质。”
　　“人质在三楼，重复，人质在三楼！”
　　就算知道是演习、只是实战训练，但进入状态时会发现氛围调动人心情绪，仿佛身入其境，每一个人都收敛了玩闹和轻松心态，行动果断迅捷，争分夺秒地进行救援行动。
　　失败是所有人都不愿意，且极力避免的结果。
　　明衣进楼一眼看尽当前局势并飞速分析最佳路线，没有放过任何微小细节，在瞧见水泥柱左侧的黑胶带时她轻挑下眉，心中已有判断：这个基地是假的。
　　“人质在三楼！”宣侠侦察结果反馈回来，明衣什么都没说，跟着队伍朝三楼赶去。
　　楼内绑匪没有想象中的多，身着迷彩黑布蒙面，动作迅猛，看得出不是泛泛之辈，守在上下楼梯通行口狙击拦人。
　　换做别的会一直耗到对方子弹打尽后才上去突围，但乌秀衡量片刻后，给身边的宣侠留了句“掩护”便冲了出去。
　　宣侠前些时间对他失去的自信又在这瞬间回来了。
　　绑匪被从楼梯上击落摔下去时闷哼出声，被其他人补枪带走，明衣没有急着突围去楼上，而是选择清场，然后传递信息给外边的高子煜等人：“一楼武力威胁解除，安全。”
　　外边被二楼重武机枪扫射追击的高子煜立马下令：“进一楼！所有人进一楼支援！”
　　他们在外边因重武机枪的威胁失去了好几名同伴，等他们进入一楼的时候明衣已经到二楼，己方狙击手全灭，二楼的重武机枪无人压制，明衣主动道：“我去。”
　　江汉几人没意见，只道了声小心便继续前进去往三楼，当下人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救出人质他们就赢了。
　　何况江汉他们都不觉得明衣解决重武机枪会要很久，等解决她会再次跟上队伍。
　　在所有人的想象中是这样的，可这样的剧本唯独不存在明衣的想象中。
　　开玩笑，这座大楼从上到下都绑了强力炸弹，就等着你们去三楼救到人质的时候整个炸上天，这样谁还去三楼呢？
　　明衣清场一楼就是为了让高子煜等人进来，聪明点会发现一楼的炸弹，不聪明的话她也没办法，只能在爆炸之前再杀几个重武机枪操作手刷刷战绩。
　　随着通讯里宣侠等人越来越接近三楼人质区后，明衣果断不再跟重武机枪操作手纠缠，突破敌方防线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去离开大楼。
　　被她撂倒在地失去行动能力的操作手面面相觑，对明衣的选择半是惊讶半是赞叹。
　　明衣侧翻滚地起身，刚进入绿林丛转身，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火光烟云四起，飞射的碎片都在保护机制下避开了她，前方的基地大楼整个被爆炸粉碎坍塌。
　　刚对高子煜起的杀心这就给了她机会，明衣望着火海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站在原地笑了会，抬手顺了下有些散的头发，忽然听见身边有人幽幽出声问她：“你笑什么？”
　　明衣：“……”
　　她侧目看去，发现一条躲过爆炸的漏网之鱼——乌秀的危机意识感异于常人，总是能提前预测到不好的事情，千钧一发之际提醒宣侠等人同时跳窗而逃，滚下来后第一时间来找是否有幸存的同伴。
　　结果只看见一个明衣，她笑起来虽然好看，但却有点不合时宜，乌秀看她的目光有点纳闷和狐疑。
　　明衣打量着满脑袋绿叶子的乌秀说：“笑我死里逃生了啊，你看，这一爆炸后不是只剩下我们俩了？”
　　乌秀：“你提前注意到会爆炸？”
　　明衣：“没有。”
　　乌秀：“真的？”
　　明衣抬手指了指他：“真的，你能不能别顶着一头绿叶子跟我说话？”
　　这样她总是忍不住看他。
　　乌秀：“……”
　　我怎么可能满头绿叶子呢！
　　瞧乌秀一副“怎么可能你别乱说”的严肃表情，明衣不耐烦地伸手勾下他的脖子逼迫他直视自己双眼，乌秀踉跄地往前跌了下，差点跟人额头相撞，紧急稳住身形，眸光微动时便望进明衣清亮眼中。
　　明衣说：“你自己看。”
　　黑亮的眼眸如明镜，照出他此时的模样。
　　还真的是一头绿叶子！
　　乌秀抬手摸了摸头发，落下好几片细长新绿叶片打着旋从两人视线中跌落，明衣噗嗤笑出声来，松开手在旁笑得不能自已。
　　乌秀手指僵硬的把头上绿叶全挥落。
　　草。
　　心态崩了。


第13章 ni ma wo
　　第一次进行救援任务几乎全灭的结局化作阴云替换绿叶子笼罩在乌秀头上, 他自闭地站在巨树旁望着被大火焚烧后的废墟发呆。
　　相比身边这条死鱼般的存在，明衣倒是很有活力，正慢悠悠地搜刮附近残存的武器物资。
　　乌秀反思这次失败的原因, 归根于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爆/炸/物, 还是他能力不够，得继续努力变得更强。
　　明衣随口道：“你这样还不够强？”
　　乌秀郁郁道：“那救援行动就不会失败。”
　　“确实, 你没有注意到□□。”明衣点头。
　　乌秀忍不住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安慰我的吗？怎么还点头了！
　　女人的心思, 尤其是这个女人的心思, 难猜。
　　乌秀一旦自闭就会想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的小的好的坏的，什么细节都注意到了, 思维发散时能从别人一个眼神联想到整个星际。
　　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如今身边多了个人，还是对他来说有些敏感的存在, 直接导致乌秀不自觉地去捕捉明衣的任何微小细节。
　　她怎么看上去半点被打击到的意思都没有？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脆弱，不行, 不能在她面前输了气势！我也没有被打击到！
　　乌秀打起精神来, 正要严肃表明他一点也不脆弱时, 就见明衣扔了把枪过来, 站起身道：“走, 带你去虐菜开心开心。”
　　“虐什么菜？”乌秀说, “我没有不开心。”
　　明衣往前走着没回头：“虐新生。”
　　乌秀下意识地跟上去：“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基地解救人质。”
　　明衣头也不回地比了个手势, “你跟我是我们吗？”
　　乌秀：“……是。”
　　“那我们的目标就是去虐新生。”明衣拿出点耐心道，“假基地把其他队友都送出局，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团队, 这边武器也快用光，得回去补充，顺道把新生团队堵在外围不给他们靠近深处的机会，也就断了他们找到基地完成救援任务的机会。”
　　何况按照这次救援任务的难度，大部分新生进来了也很难完成任务。
　　乌秀听完后抓住了重点，默默盯着前方人影：“你是想把新生队伍都堵在初始点？”
　　“给新生一个难忘的实战经历，他们也能从中学到很多。”明衣这才侧首看过去，笑弯着眼，“像我这么好心的学姐已经不多，他们得学会珍惜。”
　　乌秀：你只是想虐菜吧。
　　明衣轻挑下眉，无声反问难道你不想？是谁非要执着跟自己人也打一场洗刷垫底名声的？
　　乌秀：是我。
　　于是默默拿起枪踏上一条罪恶之路。
　　两人回到之前的战地屋找到剩余的武器，新生的优势逐渐变成了3年级的优势，因为新生就算有超高的物资触发几率也无法保护好自己，最后所获得的资源全都让3年级的捡了便宜，导致他们的武器多得拿不下。
　　换装备的时候乌秀忍不住问明衣：“你以前为什么当混子？”
　　明明挺厉害的一个人。
　　明衣听得眨眨眼望过去，高深莫测道：“你猜。”
　　乌秀：“……”
　　瞧对方忧郁的模样明衣不由轻啧声，也太容易自闭了，这么娇气以后当大将军可怎么办，当飞艇星的大将军可是要被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算了，有我在，谁敢骂他。
　　明衣已经在想复国后的繁华，没想到乌秀却认真猜着：“心态转变？经历了什么重大事故？突然想努力了？”
　　两人坐在战地屋的指挥桌边，乌秀抬眼去看明衣，发现她听后单手撑着下巴笑得不行。
　　“猜错就猜错，你别笑。”乌秀阴郁道。
　　你快把我笑自闭了，到时候这一路谁跟你说话，我半个字都不会说。
　　明衣边笑边点头，说：“以前没努力，现在一努力就发现我是个天才。”
　　她眼里满是戏谑，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回答，让乌秀听了也忍不住在心里骂声凡尔赛。
　　明衣却摊着手用无辜的眼神道：“我是说真的。”
　　乌秀自觉放弃了这个话题，不能再谈下去，否则会被她气死。
　　他非常聪明地换了话题：“那些绑匪你怎么看？”
　　明衣轻哼声，后靠着椅背双手环胸，姿态放松，却让人感觉到几分威压。
　　乌秀的危机意识敏感地捕捉到这似有似无的威压感，不自觉地挺直背脊，此刻两人的姿态看上去像是认真汇报朝政的大臣与聆听报告的国王。
　　“绑匪数量并不多，但各个都能打，体能过硬。”在乌秀即将因一点威压而胡思乱想时，明衣懒洋洋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在没有佩戴通讯设备的情况下彼此配合默契，也没有用全力。”
　　两人视线相对，她说的乌秀也注意到了，语气稍显肯定道：“是在役士兵。”
　　明衣却轻撩眼皮：“怎么不猜是教官们？”
　　“教官们没必要蒙面，他们的恶趣味更想在关押真正人质的基地直面给我们压力，而且这里是军事训练基地，附近有驻扎英兰军团，4年级开始就要入新兵营，他们会派在役士兵过来进行陪练也不奇怪。”乌秀字句清晰的分析着，“岛上的假基地应该还有很多，他们都在等着测试军校生的能力。”
　　明衣嘲笑道：“你脑子也不差啊，会自我思考，怎么却被指挥系的当成听话的狗，一旦上场就封闭自我思考全听命令？”
　　乌秀微怔。
　　什么意思，她骂我？
　　乌秀郁郁道：“你骂我？”
　　明衣：“重点不是这个。”
　　乌秀：“你真的骂我？！”
　　明衣：“……”
　　见乌秀默默起身离开战地屋，明衣耸了耸肩，拿着需要的东西跟上去，两人都带着通讯耳麦，准备出去逮着新生队伍大杀特杀。
　　明衣以为乌秀的沉默就是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娇气鬼又自闭了，当什么大将军，还是抢回去当吉祥物吧，毕竟长得挺好看，当吉祥物也不差。
　　结果她往外走了没两步就听乌秀说：“命令对士兵来说是不能违抗的。”
　　明衣侧目看过去，乌秀在看前方，凝神道：“有人过来了。”
　　交流结束，两人瞬间进入作战状态，靠着掩体来到防线前，朝战地屋靠近的是一队新生，能走到这里也算是幸运，看他们行动路线彼此组成了一个最简单的防线。
　　明衣瞧着瞄准镜，压低声音道：“为了不那么无聊，我们增加点难度，击杀方式不能重复使用。”
　　乌秀欣然接受这份挑战：“行。”
　　两人同时行动，使用了最简单的□□进行击杀，自己主动拉扯距离靠近敌人，将对方拉入自己的射击范围内一枪毙命。敌人甚至没能找出对方的射击方位就含恨躺地出局。
　　明衣跟乌秀都优先选择消耗热武器，手/枪，狙/击/枪，多发式机枪，火箭筒等等，威力由小到大，一路杀往初始点。
　　从南边前进来的新生们节节败退，直到这两人携带的武器耗尽后，终于开始了徒手格斗击杀的范围，也因此加深了新生们的恐惧，永远不知道会从哪里钻出来的死神，赤手空拳压制着手拿双枪的自己。
　　被送回初始点的新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大家在阳光明媚的沙滩边排排站着面面相觑。
　　“你们也是被学姐送回来的？”
　　“我被不知道哪飞出来的RPG炸飞了！”
　　“我们满编队伍，手拿K9机枪，还不是被两个什么都没有的学姐学长绞杀送回来了。”
　　“他俩是魔鬼吧！”
　　“兄弟们团结起来！这次我们一起出去！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有人躺地上有气无力道：“你们先去吧，让我缓缓，我被那个长腿学姐揍得晕乎乎的，现在还是满脑子的长腿……不是，满脑子的星星。”
　　新生们整装待发，气势满满的朝密林深处出发，准备再战那两个拦路魔鬼。
　　谁知道明衣跟乌秀就守在密林附近，一个放冷枪掩护将新生队伍逼散，一个趁机会重拳出击，与同样没有武器的新生们格斗绞杀送其出局。
　　按照明衣的话来说，这场战斗非常公平。
　　“刚不是不服气吗？”明衣看着刚被她膝撞腹部嗷的一声倒下的新生笑道，“我这次也没有用武器啊。”
　　刚斗志满满冲出来的数十人很快又重新出现在初始点。
　　躺地上数星星的新生看见回来的同伴们震惊不已：“卧槽，你们怎么回来的怎么快？”
　　有不死心的新生咬牙振臂一挥：“再来！同样没有武器，我们人多力量大！这次换我们伏击3年级！”
　　听从号召的新生们再次打起精神来。
　　这次他们分工明确，一队人吸引敌方火力，一队人绕后去前边触发武器资源再回来救援，剩下的人将全力拖住3年级，等待拿到武器资源的队伍回来。
　　梦想是要有的。
　　当敌人现身，指挥大喊一声“拦住他们！”后，新生们都拼死冲上去要拖住明衣跟乌秀，绕后的新生则用尽全力越过3年级跑进密林深处。
　　斗志满满的新生们只见被围住的3年级学姐笑容明媚却下手狠辣，根本不把新生当人，格斗绞杀术花样百出防不胜防，打出了深深地恐惧感。
　　哪怕是人海战术也拦不住这位杀神。
　　更别提这样的杀神不止一个，早就突围出去追杀绕后新生队伍的乌秀已经彻底断绝了新生的希望。
　　被明衣绞杀的新生捂嘴痛哭：这到底是谁围困谁啊？是学姐一个人围困我们十六人吧！
　　没多久，躺沙滩上数星星的新生又看见同伴们如下饺子般被送回来，彼此默默相顾无言，生无可恋地一起躺沙滩上发表丧气言论：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跟学长一样优秀？”
　　“学姐杀我是爱我，我无怨无悔。”
　　“黑桃岛风景不错，我觉得在这度过余生也不是不行。”
　　“兄弟们算了，打不过还躲不过吗，咱们换条路线走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躺地交代遗言的新生们惊得立马坐起身来。
　　丛林里面的明衣扭头跟回来的乌秀说：“开心了？”
　　乌秀立马收敛表情一本正经道：“我没有不开心。”
　　“这边也玩腻了，我们换条路线。”明衣抬手指了个方向，乌秀看她表情，这人显然是还没把堵新生复活点这类玩法玩够，不过有一说一，确实挺好玩。
　　乌秀忍不住垂眸反思，有点被带坏的感觉。
　　明衣扬首道：“走不走？”
　　乌秀抬眼看去，不动声色地跟上：“这边的就放他们过去？”
　　“都被堵了三次，还来就有点不聪明了。”明衣说，“进岛路线没有限制，聪明点的就选择绕开，走这边，百分之八十会再跟我们撞上。”
　　乌秀恍然，说什么玩腻了换条路线，你只是换了种折磨方式而已吧。


第14章 崇拜的眼神
　　视线所及到处都是高大树木绿植遍地, 空气里偶尔还会传来泥沼湿重的气味，脚下踩着的土地越来越烂，逐渐变得粘脚拖慢速度。这都足以说明环境的恶劣和多变, 但乌秀却发现明衣从不会停顿观测, 而是目的明确。
　　他忍不住问道：“你把地图背下来了？”
　　不然怎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给人非常熟练的感觉。
　　明衣嗯了声, 漫不经心道：“我过目不忘。”
　　你都把理由给我找好了，不顺着你说也太可惜了。
　　乌秀震惊了。
　　把纸质地图标点全记下来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比战地屋里的桌子还要大三倍的地图！他都没一眼看完, 这人不仅看完了还过目不忘？
　　侦察精英, 竟恐怖如斯！
　　以前只有别人对乌秀惊叹他的能力之强, 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己竟然也有一日会觉得别人过于优秀而震惊不已。
　　明衣不经意地回首瞥见乌秀沉思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下, 换来乌秀抬头，他眨眨眼，似乎不明白明衣笑什么。
　　能把她逗笑, 果然比起大将军更适合吉祥物。
　　明衣如此想着。
　　“你知道你现在看我是什么眼神吗？”明衣说。
　　乌秀内心警铃大作，危机意识发出信号, 让他木着脸答：“什么？”
　　明衣抬手在他眼前划拉一下：“崇拜的眼神。”
　　乌秀严词道：“不可能。”
　　你别乱说！
　　他绷着脸越过明衣往前走去, 疾步而行, 听见身后传来明衣的笑声, 眉眼忧郁, 被笑自闭了。
　　接下来乌秀半个字都没跟明衣说, 她问话也只是摇头或者点头, 遇上新生两人作战沟通时他只是沉默地行动，无形之中变成了明衣发号施令他完美执行。
　　明衣都说不出他自闭状态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隐在岩石绿林后准备狙击新生队伍的空隙里明衣按了下耳边通讯说：“你这种状态上了战场能行吗？”
　　乌秀没说话。
　　明衣微眯着眼，想到某种可能, 也许不是因为乌秀有多乖多听话，只是他大多时候都在自闭状态，所以才听从命令行事，如果没有指挥命令，也别想他能给你列出个战术一二三来。
　　这样的士兵从某种方面来说也很危险，是个□□。
　　她正漫不经心地分析着，忽然听那哑巴开口说：“我分得清。”
　　战场还是训练，该集中精神的时候绝不马虎。
　　明衣：“……”
　　所以她刚瞎分析了一通。
　　这哑巴还是对“命令”有着盲目的服从性。
　　“你这样会让我想转去指挥系。”明衣盯着瞄准镜开枪狙击，语调认真，“如果是在战场上让你做什么都可以，我觉得我会很心动。”
　　乌秀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惊得抬首朝明衣的方向看去：“你别瞎想！”
　　明衣：“现在转系也不晚，苏教官之前就跟我谈过，要劝退我离开侦察系，如果是去指挥系她应该会支持的。”
　　乌秀听她说的还挺认真，简直浑身冷汗，飞速转动脑瓜子劝道：“苏教官现在肯定后悔了，失去你是侦察系的一大损失。”
　　明衣弯着嘴角：“是么？比起侦察系指挥系更需要我吧。”
　　“你是最优秀的侦察兵。”乌秀严肃道，“侦察系更需要你。”
　　明衣：“我是吗？”
　　“你是。”乌秀说。
　　明衣笑容越来越恶劣：“你这是在干涉我的个人选择啊。”
　　乌秀快给她说得又自闭了，却不敢放松警惕怕她真的就拍板定下这个决定。
　　这段时间乌秀对明衣的性格有所了解，这人表面看起来好说话有礼貌，实则是个没耐心、易暴躁，喜怒难辨，反复无常的主，明衣敢说，乌秀就毫不怀疑她敢做。
　　到时候真转去指挥系还成了他的战场指挥——简直不敢想象，乌秀的危机意识正疯狂发出信号提醒他千万要把这人去指挥系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
　　结伴而来的新生们死也不会知道在狙击他们时这两个魔鬼都在谈些什么，在他们内心惶恐像受惊的兔子各自狼狈逃窜祈祷时，3年级的学长正绞尽脑汁地劝着学姐不要转系，而学姐是越劝越上头，连转系报告怎么写都想好了。
　　乌秀内心绝望时，突如其来的一枪抢了明衣的新生目标，提前将对方爆头导致她这一枪打空，刚还高高兴兴吓唬乌秀的明衣脸色瞬间阴沉。
　　目睹这幕的乌秀悄悄抿唇松了口气，感谢这位无名勇士，虽然你得罪了明衣，但你拯救了我，干得漂亮。
　　乌秀：“有人抢你目标。”
　　他试图转移话题与火力，同时寻着刚才的弹轨去找潜在的敌人或朋友，不，得罪明衣后百分百就是敌人。
　　在两人包围新生的左侧方丛林中走出一队装备齐全的3年级学员接管了下方战场，与躲藏着并试图反击的新生们交手，彼此配合默契，每一个都戴着通讯耳麦，显然是有人指挥的团队。
　　新生们缺乏通讯设备，交流情报全靠吼，枪声与人声交杂着，场面变得比之前更加热闹。
　　明衣问乌秀：“有认识的吗？”
　　乌秀观察着下方战场的3年级学员应道：“3伞兵，1单兵，1空降医疗，1指挥……指挥是梁羿天。”
　　“谁？”明衣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问。
　　乌秀：“八点钟方向，站位最靠后，正往东南方移动。”
　　说完才眨眨眼觉得不对劲，你怎么连这有名的疯子都不认识？你俩性格挺像，知道的会以为是多年好友那种。
　　明衣盯着他说的这人，个子偏高的男生，同样的迷彩军装，却佩戴着夜视红外镜和多功能武器腰带与防护手腕等等精良装备，他看起来从容不迫，嘴唇翕动指挥间面上带着戏谑笑意，轻松碾压，在战场上给敌人施压一股逼人的傲慢。
　　乌秀虽然全能且强，但他不嚣张。
　　此刻明衣瞄准镜里的梁羿天却浑身张扬着嚣张二字。
　　乌秀认为明衣跟梁羿天性格相同，两人相处会是多年好友类型，但明衣只会想：没有人能比我更嚣张。
　　明衣微眯着眼观测中。
　　乌秀见梁羿天被盯上，积极推动明衣思绪从“转系”上离开，彻底投入另一种情绪中去，于是逮着梁羿天吸引火力：“之前谈到过在救援模拟中选择杀人质赢得胜利的奇葩。”
　　虽然这么说，但那次模拟战他跟梁羿天是战友。
　　加入梁羿天的阵营也只因为对方一句话：“我能让你赢得很轻松，你信么？”
　　乌秀不喜欢多做选择，当时是梁羿天第一个找上他，所以他就信了，要是另一边的指挥先梁羿天一步，他也会信。
　　最后梁羿天说到做到，确实让他赢了，只不过方法着实奇葩，教官们甚至开了半小时的会议才承认他的做法。
　　梁羿天带队很快将胡乱逃窜的新生们全部击杀出局，在停顿清点人数的时候，他忽然抬首朝明衣这边的方向扬眉笑着招手，无声比着口型：“3年级？”
　　乌秀提醒明衣：“他确实有点东西。”
　　明衣面无表情道：“可他哪来的自信3年级一定不会杀他？”
　　乌秀：“……”
　　确实。
　　于是他眼睁睁瞧见从容朝他们走来的梁羿天被飞射出的子弹爆头愣然倒下，身旁的几名3年级都惊呆了。
　　“戒备！”随着指挥的倒下和突然的枪响与威胁，剩下的3年级在短暂的惊愣后立马反应过来各自寻找掩体，同时默契开枪掩护队友朝敌方逼近。
　　乌秀默默移动射击吸引火力，上了贼船也就只能一开到底，中途跳船怕是会先被身边这人打成筛子，更别说他还惦记着明衣要转系的事，这绝对不行。
　　这几名3年级已经配合一段时间，有了默契，就算没有指挥也有作战意识，掩护与突进攻击交错着拉近双方距离。
　　但敌方两人的配合效果比他们更有用，明衣直到将他们全部击杀才满意地收抢，心情再度好起来。
　　乌秀看着一地尸体欲言又止，最终委婉提醒：“这次实战模拟的最终目的是救出人质。”
　　明衣填装着子弹，闻言轻嗤声：“什么人质。”
　　乌秀：“……”
　　被堵复活点的新生们也是同样的回答：什么人质？我们只想能活着从3年级的手里走出复活点而已。
　　“把新生堵在复活点，断绝他们进入岛内的机会也算是给救援任务贡献一份力量，这样能确保在岛内寻找基地的大部分都是3年级。”好心情的明衣又愿意开解开解身边的自闭小可怜，“再说这次是全系集训，上千人你还怕没人能找到真正的基地？”
　　乌秀郁郁道：“也许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明衣：“你看高子煜就不是，他率先带领队伍找到了基地，然后成功被送回复活点。”
　　话说到最后她表情略显微妙地停顿了瞬。
　　等会，高子煜之前好像说过什么要她明晚十点之前跟组织取得联系做日常汇报？现在这天色……黄昏日落，距离明天也快了。
　　如今她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天塔军校生，也是一名优秀的安和星间谍，间谍日常工作还是要做的，她暂时还不想过上辗转三大宇宙又被追杀逃亡的生活。
　　不管是地星还是安和星，她都能从中拿到点有利的东西才对。
　　明衣兀自沉思两秒后转身朝之前来的方向走去。
　　乌秀问：“去哪？”
　　“去找刚才那个嚣张的倒霉蛋。”明衣说，“让他去救人质。”
　　乌秀跟上去问：“你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明衣一脸高深莫测道，“我要出去赚钱。”
　　乌秀：“……”
　　你真的是个反复无常的主。


第15章 you ma wo
　　黄昏转变夜晚的过程十分快, 路上乌秀虚心请教明衣要怎么说服被她击杀的梁羿天去拯救人质。
　　按照他所知梁羿天的脾气，应该会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不死不休。
　　明衣却道：“他要知道自己是被谁击杀的就不可能对我们问是不是3年级。”
　　乌秀提醒她：“梁羿天被送回去的复活点有大量新生，很容易知道是谁干的。”
　　“谁知道呢, 万一他是被出来的新生击杀, 3年级没理由打自己人。”明衣面不改色道，“你不说我不说, 八百年后他也不会知道。”
　　乌秀：“……”
　　这是威胁吧？
　　乌秀沉默。
　　海岛沙滩边又多了不少被送回来的新生们，虽然每一次刷新都会将之前受的伤也抹去, 但精神上的疲惫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需要自我调节, 这会大部分人已经累得躺在地上数螃蟹。
　　少部分人打起精神来寻找工具开始生火对抗到来的黑夜。
　　今夜满月, 皎洁月光成为人们此刻唯一的心灵慰藉。
　　罪犯基地里的教官们打着哈欠巡逻，彼此嘀咕这帮没用的兔崽子竟然还没找过来。
　　梁羿天黑着脸蹲在沙滩边, 海浪一卷一退刚好在他脚边，身边围着一起被送回来的队友们面面相觑。
　　“我打听到了。”医疗兵同样黑着脸道，“是单兵系的乌秀跟侦察系的明衣, 这两人合伙对这个复活点的新生围剿。”
　　梁羿天翻了个白眼，拎着脚边的小红蟹发泄地往海里扔去。
　　这时候有被传回来的新生朝这边大声喊道：“兄弟们都醒醒！学姐说这次出去不动手, 要跟我们一起谈谈如何救援人质！”
　　“人质？什么人质？”
　　“这次实战模拟的任务啊！”
　　“真的假的, 学姐终于肯放过我们了吗？”
　　新生们开始从地上爬起身来, 将信将疑地结伴朝外走去, 梁羿天几人不动声色地跟在最后面。他们成功混入新生队伍没有被发现3年级的身份, 因为双方彼此都没有3年级会击杀3年级的想法。
　　高深的丛林道两旁开着照明灯迎接从复活点出来的新生们为其指路, 入夜后寒冷与疲倦袭来很容易压垮意志力不够坚定的新生们, 但这会他们都打起精神来往前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几十人的队伍来到巨岩这一块时停下。
　　明衣就站在巨岩上方，身边的照明灯直面下方众人, 晃得不少人抬手遮眼缓缓适应。
　　乌秀站在明衣下边，目光从眼熟的新生脸上一扫而过，落在后方的梁羿天几人身上。梁羿天冲他挑眉，态度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介于随时翻脸之间。
　　“有什么想说的？”明衣问，“给你们一分钟。”
　　三十多名新生没有一人试图反抗，因为前期就被明衣跟乌秀给虐出了心里阴影，深深知晓双方差距，从潜意识里丧失战斗欲望，再加上这会学姐学长们亲切的态度，反而更乖了。
　　一名新生勇敢举手喊道：“学姐有男朋友吗？”
　　不少1年级男生朝这人投去敬佩的目光，然后竖起耳朵听回答。
　　明衣一撩眼皮，懒洋洋道：“我只是让你们畅快发言，没说要为你们排忧解惑。”
　　新生们：“……”
　　大意了。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继续被3年级狙击围堵在海岛边缘，直到3年级拿下救援任务离开，再转为你们内部斗争。”明衣尽量简洁说道，“二，跟3年级一起合作。”
　　混在下边的几名3年级都听懵了，让1、3年级合作，她是怎么想的？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乌秀是什么都没想。明衣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失败成功与否都不重要，失败了就再来，直到成功就行，期间没有争辩的意义。
　　梁羿天被这番话吊起了好奇心，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准备听听明衣接下来的计划。
　　“学姐你开玩笑吧，怎么合作？1、3年级只能有一方胜利啊。”新生们开始反驳。
　　明衣站在上方，姿态睥睨往下看去：“先做最简单的利害选择。选择一你们能得到什么？”
　　诡异地安静片刻后，新生小小声道：“……好像什么都得不到？”
　　明衣听笑了：“只要你们仍旧抱着与3年级敌对的心态，那就什么都得不到，只能老实待在复活点一次次出来又被送回去，直到精疲力尽，自暴自弃，说实话，站在这的三十多人里，有多少已经失去战斗欲？想着等3年级全退以后再跟同级内部争斗的？”
　　不少新生都被说中心里的想法，面色有点尴尬，不自觉地低垂了头。
　　“再想想与3年级合作能得到什么？”明衣语调轻快，吐字清晰，没有施压威胁，而是藏着轻缓的诱惑，“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威胁与死亡，不用再担心绑匪以外的敌人。”
　　“你们也清楚跟3年级的差距太大，就算有着超高的武器物资触发率，但结果也看到了，无论是多么厉害的热武器也无法保护你们活着离开复活点。”
　　明衣扫视着下方新生，看见不少人都调动脑瓜思考起来，心里还是有点满意的，至少比看见一众人都丧着张脸光听不动脑要好。
　　“与3年级合作对你们新生来说也是一次非常难得的经验，对武器的认知掌握、指挥战术、个人发挥成绩等等都有利而无一害。别想着暂时不跟3年级争，等跟自己同水平的1年级争不就好了？”
　　明衣说中了某些人的想法，看见他们心虚躲闪的目光时嘴角微弯着一瞬：“现在能给你们公开两个有关救援任务的情报。”
　　“1、罪犯基地不止一个，按照黑桃岛的地形，也许需要从几百个中找一个真的罪犯基地。”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新生们惨淡着脸。
　　几百个里找一个，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2、假的罪犯基地里绑匪虽然不多，但每一个实力都不亚于3年级生，拥有很强的重武器掌控，大概率是附近驻守军团的在役士兵。”
　　新生听到这时脸上已写满卧槽两个字。
　　明衣目光轻点着新生们笑道：“无法从3年级手里走出复活点的你们，有自信能从在役士兵的手里救下人质，完成任务吗？”
　　答案是：没有。
　　新生们已经被说动，接连抬头朝明衣看去，但光是说动没用，必须让他们产生“不跟着3年级走就一定完不成任务”的想法。
　　乌秀注意着全场动态，一边疑惑以前怎么不知道明衣这么能说会道？忽悠别人的能力还真不比指挥系的差，这以后要真是去了指挥系，那一定是所有人的噩梦。
　　于是他再次坚定不让明衣转系的想法。
　　在新生们动摇时，明衣还在继续游说，这次视线落在了后方梁羿天身上，轻挑下眉：“之前有个3年级的指挥系学员，在同样的对战中作为绑匪一方遇上救援队伍的强攻，在绑匪全灭情况下独自一人实现反转，你们猜猜他是怎么做到的？”
　　新生们调动自己有些僵硬的大脑开始思考。
　　“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怎么做到？”
　　“一个人对战整个救援队伍？”
　　“那得厉害到什么地步……不是指挥系的吗？不可能吧。”
　　一名新生举起手，明衣瞥眼看过去，是个看起来白净还有点瘦弱的男生，他对上明衣的目光瑟缩了下肩膀，犹豫道：“……把人质杀了？”
　　全场寂静，片刻后爆发新生不可置信地声音：“卧槽这都行？”
　　“这是正常人能想得出来的吗？”
　　梁羿天跟乌秀都朝这男生看去，神色各异。
　　“不如问问本人。”明衣抬手朝梁羿天指去，“混在你们队伍还没有被发现的指挥本人。”
　　新生们再次受到冲击！
　　梁羿天没有理会旁人震惊和崇拜的目光，径直朝那名回答的新生走去，对方性格内向，随着学长的走近而越发严肃且挺直腰背。
　　“你叫什么名字？”梁羿天睥睨道。
　　男生说：“唐自清。”
　　乌秀听得微怔，而后不动声色地垂眸将视线转开。
　　梁羿天摸着下巴打量唐自清，满意道：“咱们指挥系终于不全都是群呆子。”
　　在场的指挥系新生顿感胸口中了一枪，仿佛自己脑门上正盯着大大的呆子两个字。
　　梁羿天领着之前的战友大摇大摆地从新生队伍里出来朝岩石上方走去，与下来的明衣目光相撞，微眯着眼似笑非笑，以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在侦察系简直是屈才啊。”
　　顺风耳的乌秀：“……”住口！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衣也笑道：“我要是去了指挥系会衬得你就是呆子啊。”
　　乌秀：“……”你俩都少说几句吧。
　　两个嚣张的人彼此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句后错开，明衣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交给了梁羿天。这帮新生已经被她跟乌秀打服气了，比起新的指挥，下意识会去服从明衣的命令，这会让指挥处于尴尬位置。
　　但明衣用了梁羿天的事迹引出他本人，会让新生们注意力转移的同时心生敬畏，自然而然地交接了指挥的权力与位置。
　　梁羿天也知道这点，现在不能当着新生的面撕破脸，这会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坍塌，所以才对明衣的话只翻了个白眼作罢，面目狰狞心里骂两声，转身面向新生时又是另一幅冷酷且可靠的学长模样。
　　他说：“你们再回想教官说的规则，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将获得特权，结束该年级所有人的试炼是吧？从这条规则开始才默认1、3年级为对立阵营，但仔细想想，一共8名人质，说明这并非个人战，而是团队战。”
　　“一个团队里为什么不能同时有1年级和3年级？拿下胜利后，胜利是属于这个团队，而不是个人。”
　　梁羿天直视每一个新生的眼睛，将他本人的从容与自信强制传输给在场的所有人：“对你们新生来说，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经验，而这些正是我们能给你。”
　　“从现在开始，没有1年级或是3年级，而是一个团队，有着共同目标、共同敌人的团队，我们将保护自己的战友，不抛弃不放弃，共享所有情报与资源，带领你们拿下胜利！”
　　新生大多都处于热血阶段，已经被明衣的利害分析动摇后再被梁羿天这么一鼓舞，心中澎湃不已，当场振臂高呼：“我加入！”
　　“我也加入！”
　　“还有我！”
　　明衣扫过新生们一张张激动热血的面庞，再看回灯光最亮处的梁羿天轻哼声，“是有点东西，最后这段说的跟我想的一样。”
　　乌秀说：“要是别的新生跟3年级不同意怎么办？”
　　明衣想都没想到就答：“不同意就杀了，有什么好说的。”
　　乌秀眨眨眼：“梁羿天也是这么想的？”
　　明衣扭头看他，蹙眉道：“你也动脑子想想啊！”
　　乌秀：“……”
　　又骂我？
　　乌秀郁郁地低垂眉眼不说话。
　　明衣叹气，算了，吉祥物可以娇气，这是特权，本国王允了。


第16章 要对自己的队友有信心……
　　乌秀的自闭没能影响到明衣和队伍, 他们朝着之前的战地屋前进，路上遇见了其他三年级和新生，彼此交涉之下达成共识加入他们。
　　队伍逐渐壮大。
　　高子煜团队之前拿到的地图在这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
　　梁羿天边看边标点, 他利用每一个人, 调动着所有人的积极性和行动力，下达的命令不会让任何人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多人团队分工明确地行动起来。
　　一部分整理归纳新生们超高触发率获得的武器装备, 一部分进行防线布置的同时积极与其他路过的13年级接触沟通，说服对方加入是最好的, 如果反抗那就直接击杀。
　　随着多处标点, 需要队伍前去查探筛除真假基地, 明衣跟乌秀为此带着队伍四处奔波。
　　入夜后潮湿的地形与无边际的黑暗让他们的行动变得困难。
　　跟着外出查探的新生们感觉自己是在做体能训练, 不像3年级已经有着长期负重跑的经历，身上的装备与武器重量加上深夜徒步——很快就开始气喘吁吁, 变得疲惫不堪。
　　明衣回头看了眼落在老后边的几名新生，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侦察，不需要作战。
　　“你留在这陪着新生, 我们先去前面侦察。”明衣说。
　　被她点名的3年级应了声，转身朝后方的新生们跑去, 若是只留下这批新生, 那他们承受的心理压力会更大。
　　这次实战模拟新生是被折腾的够呛, 不少人心中的傲气都被磨灭的差不多, 以为军校不过如此的人已是泪流满面的骂一句我是废物。
　　眼见学长从前方跑回来, 新生们有些愧疚, 说着抱歉的话时被学长拍了拍肩膀笑道：“我们以前那会也这样啊, 坚持下去就好了。”
　　“我刚跑负重5公里的时候后面4公里都是被队友们拖着跑完的，但是你看我现在跑5公里很在行，二十分钟保证跑完。”学长挑眉笑嘻嘻地说着, 缓和气氛的同时也传授经验，对这帮学弟学妹们很是照顾。
　　新生们一边感动，一边打起精神来继续前进。
　　明衣等3年级的侦察速度很快，按照梁羿天说的方式确认基地真假，将消息传回去排除一个个假基地，约莫两个多小时后才回战地屋汇合。
　　外出的侦察队伍不仅带回有用的情报，还带回越来越多的队友。
　　明衣看了看乌秀身边站着的前团队成员们，又看了看乌秀，他抢在明衣发问前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喊了句开饭了就窜出来这么多人。”
　　他以为出来的只有自家干饭人室友，谁知道宣侠跟高子煜他们是一起的。
　　之前的爆炸将高子煜团队送回了同一个复活点，只不见明衣跟乌秀两人，于是推断这俩没死，才顺着路线找回战地屋汇合。
　　“你们竟然选择跟1一年级的合作？”高子煜面色古怪地看向梁羿天，“你就没想过万一教官不承认团队合作的做法？”
　　梁羿天靠着椅背懒散道：“那也是1年级的损失，3年级从头到尾都是有利无弊。”
　　高子煜：“……1年级知道会恨死你的。”
　　梁羿天哼笑声：“教官不承认，那就是教官的问题，我可爱的学弟学妹们怎么会怪倾囊相授的学长我？”
　　高子煜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同情一把被耍得团团转的新生们。
　　从1、3年级联手开始，外场教官们的关注点就在梁羿天团队这边，眼看他们团队人数从几十到上百，几乎将东南这边的虚假基地排除干净。
　　指挥系的教官骂骂咧咧：“这臭小子就知道钻空子！”
　　苏教官淡声道：“说这话的时候麻烦把你脸上骄傲的表情收一收。”
　　还有教官在感动的谢天谢地：“乌秀这孩子终于好起来了！”
　　“第五医生不是都说没事的吗？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教官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屏幕分出无数个窗口关注着不同学员的动静，只有伞兵教官摸着下巴再看基地界面说：“这么早就让3年级接触在役士兵是不是不太好，就算去新兵营，他们也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擦着眼镜的林教官温吞道：“自从几年前军校器材物资费被划分到部队军费里后，部队对军校的印象就很不好。”
　　伞兵教官摊手：“这应该不是军校的错吧？”
　　“平摊军费后，送往部队的质量却不能让人满意也是重点。这次我们借用黑桃岛做实战模拟，英兰军团却要求共同参与考核，就是想提前看看下一批新兵。”林教官戴上眼镜扭头朝伞兵教官看去，“最近军队立了大功，跟上议厅有了抗衡能力，估计会重新整顿军校数据。”
　　单兵教官叹气：“北边那帮家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看看咱们学生都是多么优秀的人。”
　　“嗨嗨，我说你们几个别老在那谈敏感话题，这些事轮不到咱们操心，赶紧起来去集合，兔崽子们终于找到真基地了。”
　　星舰教官朝屏幕前的几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快点。
　　苏教官起身道：“我也去。”
　　她的目光正盯着屏幕上的明衣。
　　林教官在此时接了个通讯，有些惊讶地看向同伴们，沉吟声后挂断，开口道：“英兰军团刚传话来，军团总指挥，尉裘上将军要过来观看实战模拟。”
　　总指挥室内，天塔军校教官们都自觉在那个满头银发的男人进来时站立起身，尉裘上将军的肩章共有四排之多，看得人眼花缭乱，身后跟着副指挥与年轻的军团长，以及数名出行兵。
　　“尉将军。”
　　教官们低声道。
　　尉裘面色冷淡坚毅，猜不透所思所想，言谈举止间都有将军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双目。
　　“开始了吗？”尉裘落座后沉声问道。
　　林指挥切换实战监控屏幕，解释道：“学员们已经找到真正的罪犯基地，正在准备进攻。”
　　尉裘目光转向屏幕，将一切尽收眼底，林指挥几次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都没能从上将军眼里找到半分有用的信息，不知道他是为谁而来。
　　经过一个晚上的筛选，明衣等人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罪犯基地。
　　天际泛白，快到早上了，基地这个位置靠海近，夜里起雾寒冷又重几分，折磨着新生们和部分精疲力尽的3年级。
　　梁羿天说：“侦察队伍退下来，还清醒着、有作战意识的去绕后，等开战后听命令扔雷。”
　　宣侠点头，转身去安排人手。
　　“挑几个新生带着一起去。”梁羿天看了眼高子煜。
　　高子煜说：“他们大多都已经累得走不动，站着都能睡着。”
　　梁羿天淡声道：“那就喊起来，让他们死也死在基地里。”
　　明衣跟乌秀还在基地前线守着，从瞄准镜里观测基地里外走动的绑匪，耳边通讯传来荀嘉薇小声说：“我看见苏教官了。”
　　“我们教官也在，还有别的系……这里百分百就是真基地。”萧路也道，“话说回来把我们扔黑桃岛折磨一天多就因为个吹假哨的，简直气死我了。”
　　“吹假哨的多半是新生吧。”江汉分析道，“只有新生才会好奇又不知道后果又多严重。”
　　“这人最好别让我逮住。”萧路气得咬牙切齿，“本来这两天是不用训练的，我都跟我女朋友约好时间视频了！”
　　徐廉大惊：“你有女朋友？”
　　萧路：“没有规定说我不准有啊！”
　　宣侠抽空也抱怨了句：“你只是耽误了跟女朋友视频而已，我都跟乌秀他们约好五排上分，其中有个大佬网友很难约时间的，这下他被四个队友鸽了肯定会气得把我拉黑！”
　　乌秀神色恹恹，失去了娱乐的时间转而加训他也很郁闷。
　　听着队友们的抱怨，明衣全程无动于衷。
　　梁羿天打断他们的闲谈：“都注意，等1小队进入攻击距离后就准备突击，3、2、1，行动！”
　　早已在自己位置上待命的组员们闻声出击，枪声在黎明响起，明衣队伍打前锋，靠着后方队友的重火力压制快速突围进一楼。
　　梁羿天：“确认屋内情况！”
　　明衣先手扔了闪光弹，爆炸后还是被苏教官盯上，刚试图往楼上走就有凌厉掌风从耳边擦过，迫使她回头。
　　荀嘉薇迅速查看可能会有爆炸物的角落，在西角柱子吼发现绑定炸弹第一时间汇报：“一楼发现爆炸物！正紧急拆除！”
　　各队伍之间的传讯消息接连而来，强攻队伍在一楼就受到压制，明衣被苏教官毫不留情地往后逼退着，见眼前人也蒙着面，明衣目光微闪，假装不知道这是谁，下了狠手。
　　“三楼发现人质，重复，三楼发现人质！”
　　救援行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快。
　　速度必须要快才能在掀起骚乱后确保人质安全。
　　交战的混乱中宣侠几乎是在被逼着往上移动，在二楼屋内枪支弹药耗尽的时候被几名绑匪夹击，被揍了几次后忍不住要吼两句，刚张开口就见眼前的绑匪被飞过来的另一名绑匪撞飞倒在废弃堆里。
　　宣侠：“……”
　　他朝飞出绑匪的方向看去，看见抬手轻扫衣肩的明衣，默默竖起一个拇指。
　　屏幕外场的林教官皱眉，跟着尉裘上将军来的年轻军团长噗嗤笑出声来，在尉裘瞥眼看过去时毫无心理负担道：“这人哪个系的？”
　　林教官说：“是侦察系的。”
　　军团长有点惊讶：“这战斗力还以为是单兵系，正想夸一下呢。”
　　林教官迎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默默将镜头切去单兵系学员，心想我们有乌秀，绝对不会跟单兵系丢脸。
　　乌秀一马当先，远远将其他队友甩在后面，他的单兵作战能力无可挑剔，前有三五教官拦路也没能阻止他前往三楼。
　　弹药耗尽的情况上三楼就被看守人质的绑匪接连枪击逼迫不断游走，只差一点就中弹出局，好在队友及时赶到给了他缓和的机会。
　　等在外面没能参与战斗的新生们都激动不已，全神贯注地朝前方基地位置看去。
　　原本的疲惫都被枪声和3年级高声怒吼的通讯而刺激的精神起来，无法合眼休息，紧张等待着结果。
　　唐自清站在梁羿天身边，发现这位总指挥似乎一点也不紧张，冷静发号施令的同时还在地图上自己画五子棋玩。
　　这得是有怎样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能做到。
　　唐自清对其肃然起敬，忍不住问：“梁学长，你一点都不怕吗？”
　　“首先，恐惧是最没用的东西，你应该把这项技能转移到你的敌人身上。”梁羿天头也没抬道，“其次，我从不做亏本的事，就算输了，里面的人都得死，之前击杀我的两个倒霉蛋首当其冲被炸飞，也算给我报仇了。”
　　明衣冷笑声：“说这话的时候建议你关掉队伍通讯。”
　　乌秀默默看她一眼，在明衣看过来时眨眨眼：我没说，不是我。
　　“最后，要对自己的队友有信心。”梁羿天抬眼朝身边的小学弟看去，“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跟随你的战友，都很重要。”
　　在他话音落下没多久，每个人的通讯频道里都传来沉稳冷静的报告：“人质已成功救出，一共八人，无伤亡。”
　　梁羿天从容地将纸上五子连成一线后丢开笔，起身朝外走去。
　　得知消息的新生们按捺着激动，还有着最后一层担忧，判定结果呢？
　　是算共同胜利，还是只算3年级赢了？
　　基地楼内，明衣小队们将人质护在身后，正看着负伤而起的教官们。
　　“教官，我们等着你宣判结果呢。”宣侠提醒道。
　　苏教官目光复杂地看向明衣，身旁的单兵教官没好气道：“全员投出。”
　　实战模拟场上的所有人，在宣判结果后被从地图投出，夜尽天明时，岛上无一名军校生。
　　被传送回军校的新生们确认环境后，爆发阵阵欢呼，喜极而泣，彼此拥抱，也有部分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荀嘉薇一把跳上满脸懵逼的荀长宇背上哈哈笑道：“哥你想不到吧！这次可是我把你救出来了！”
　　荀长宇背着她哭笑不得，“行行行，这次算你厉害，赶紧下来跟我讲讲怎么回事，我找你们老半天了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梁羿天收到大量新生的崇拜与感激，表情十分坦然，脸上就差没明晃晃写着“没错正是在下”几个字。
　　有好些人找到明衣满脸感激地说着谢谢学姐，明衣听得眨眼，有点不理解这是在谢什么，但她淡定的全都接受了。
　　她的一切行动都只为了满足自己，所以不能理解这些新生在谢她什么。
　　乌秀也不知道为什么，捕捉到明衣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愣然时，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等这帮道谢的新生走后，乌秀才温吞开口：“如果不是你提出1、3年级合作，新生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出来。”
　　“哦。”明衣纳闷，“他们这么快就忘记被我堵复活点的事了？”
　　乌秀：“……你也可以不提醒他们。”


第17章 ni bie hou ……
　　几位主教官针对这次1、3年级的实战模拟发表最后宣判, 其中提到了英兰军团尉裘将军也在观看训练一事，惊得下方学员们倒吸一口凉气，半是激动半是后悔没能再好好发挥一番。
　　不说别人, 地星这位英兰总指挥尉将军的名声就连明衣也是听说过的。
　　她十六岁刚在沙提掀起腥风血雨时, 前来接应地星和平使撤退的正是尉裘带领的英兰军团。
　　昭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在她封锁空中轨道，冻结了沙提皇室提供的飞行权限, 想要带着地星和平使离开沙提，必须跟当时的沙提叛党合作。
　　那时候已经有好几颗行星国抛弃沙提皇室与她合作护送自己的人撤离战场, 只有沙提皇室的盟友、地星的将军选择了强攻。
　　那是一个看上去如大山般稳重的男人, 虽已满头银发, 眼中锐利却不减分毫。
　　十六岁的昭明面容还有几分稚嫩, 她伸手指着地星的舰队，面色平静地下达将其击落的命令。
　　被集中火力追击的地星舰队艰难的寻找突破点, 在抵抗数小时后，地星尉裘将军朝沙提叛党发来通讯请求。
　　在桌边无聊的与机器人玩牌的少女这才满意地笑了。
　　外界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最后叛党还是放行让地星英兰军离开了沙提。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明衣现在回想起来却不怎么高兴，那次谈话她可没占上风, 否则按照她当时的脾气也不会让人就这么顺利的离开。
　　地星向来与沙提皇室交好, 就算后来皇室人员全灭, 地星也与继承皇室意志的沙提中央圈保持联系, 只要占领沙提北方的沧澜军没有统一整个沙提, 地星就是沧澜军敌人的盟友。
　　明衣觉得自己有够倒霉的。
　　死在地星军队手里就算了, 活过来了还得当地星的兵给地星人卖命。
　　上辈子她也没欠地星的吧？
　　攻打地星的计划都没写在她小本本上, 凭什么现在要这么对她。
　　明衣不太高兴。
　　荀嘉薇因为激动而没能观察到细节，在宣布解散后拉着明衣嗷嗷道：“英兰军团总指挥将军看了我们的实战模拟！天啊那可是尉将军啊！全地星都没几个上将军级别的！”
　　“你说我这次表现可以吗？还行吧，没有太过不足或者出现不该有的重大失误吧！”
　　“总共死亡不超过三次, 应该也不算太丢脸，要是我再谨慎点就好了。”
　　荀嘉薇揉着脑袋唉声叹气。
　　明衣瞥她一眼，说：“你表现得很好。”
　　荀嘉薇欢呼声，扬首一张笑脸看着她，明衣仿佛看见有暖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花开遍地。
　　这会还是早上八点，因为实战模拟原因，接下来一整天都是自由活动，相当于给他们放天假。
　　宣侠招呼着兄弟们一起去食堂吃顿好的，同时问：“下午还上分吗？”
　　乌秀：“上。”
　　荀长宇说：“大佬被我们放鸽子，估计把我们拉黑了。”
　　萧路急匆匆路过并说：“我不行！我得先抽时间跟我女朋友视频！”
　　三只单身狗：“……”
　　晚上六点时，论坛公布了这次1、3年级实战模拟的各项数据。
　　击杀最多：3年级侦察系-明衣
　　击杀数：673人
　　死亡次数：0
　　单人死亡次数最多：101次
　　没有参与这次实战模拟的2年级看见论坛数据一脸懵逼地狂发问号。
　　“敢问六百多的击杀数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是有1年级那帮菜鸟也太夸张了吧！”
　　“听说1年级的被堵复活点了？”
　　“跟乌秀拉开快三百多的击杀数，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明衣才是我心目中的单兵第一！”
　　“这是我侦察系的瑰宝！”
　　“楼上你先把以前骂人家漂亮混子的评论删了先呗。”
　　“真的假的？1年级这么菜，能送六百多个人头？”
　　“谢邀，人在1年级，刚下模拟场，亲眼见证六百多个人头里不止1年级，还有不少3年级的，以及非常荣幸被明衣学姐堵复活点，学姐杀我是爱我，我无怨无悔。”
　　“3年级杀3年级干嘛？不应该啊！”
　　“这题我会，让我来答！传言明衣杀3年级是给乌秀报仇！”
　　“被明衣杀的大多都是单兵系的，我苟在草丛里看得一清二楚！”
　　“懂了，前段时间乌秀发挥不好总是垫底，奈何两人兵种不同考场不同，这次模拟战遇上终于忍不住给乌秀找回场子！”
　　“草，神仙爱情！”
　　“什么爱情，这么明显的战友情你们看不出吗？”
　　“你单身不是没理由的啊。”
　　“你们只关心是神仙爱情还是战友情，却没人关心那个死了一百多次的倒霉蛋又是怎么做到的。”
　　荀嘉薇睡前乐呵呵的逛了会论坛，看了看个人数据后发现挂在首页的公开数据有明衣，点进去看评论吃瓜，吃到最后瓜掉了一地，连滚带爬起来去问明衣：“你跟乌秀——”
　　“嗯？”坐在桌前看光脑的明衣头也没抬。
　　“没事。”荀嘉薇又默默躺了回去。
　　就在刚刚明衣应声的那瞬间，荀嘉薇莫名就信了：是战友情没错。
　　明衣伸了个懒腰，接起通讯朝阳台走去，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躺在床上刷论坛的荀嘉薇。她下午休息好后就着手准备间谍汇报工作，按照记忆里的加密法发送出去。
　　内容就地取材，都是跟这次实战模拟相关。
　　与她接头的上级代号黑狐，而她的代号是四尾。
　　彼此确认身份后，黑狐沉声道：“一尾说你最近在天塔进步神速。”
　　“之前隐藏实力不想被过多关注，结果差点被劝退，只好改变策略。”明衣反手关上落地窗，靠在阳台边缘往屋里看去。
　　黑狐沉默片刻，低声道：“保护好自己。”
　　嘟——
　　对方率先挂断了通话。
　　明衣单手撑着阳台栏杆，食指轻轻敲打着，神色若有所思。
　　一辈子当间谍她肯定是不愿意，但短时间内也不好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祈祷两星之间的平静能维持的久一些，管它安和星恨不恨地星，地星又是不是准备将安和星攻打回来，最好都安分点，不要给她找麻烦。
　　明衣站在外边吹着夜风，又拿着光脑看了会第二宇宙的新闻。
　　三大宇宙的网络信息是有所限制的，但总有些地方没有限制，是名为“自由”的另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需要通过重重关卡，一步走错就会被拦在门外，轻则从头再来，重则被追踪逮捕。
　　明衣对这些邪门歪道的事最擅长，即使是在地星最严格的军校中，却也毫无心理负担的借着他们的信号来到了“自由”的世界。
　　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频率波线正被另一股力量扭曲镇压，将明衣光脑上游览的所有信息隐藏抹杀。
　　明衣看了半个多小时，在指间的蓝线闪烁时关掉光脑。
　　能源力量时强时弱，半小时已是目前的极限了。
　　明衣打着哈欠倒回床上睡觉，这具身体还是太弱，得慢慢来。
　　第二天关于“吹假哨”的连带影响终于结束，众人又恢复了正常的训练日程。
　　三月后期的几次考试两人又开始互换身体，四月开始到六月结束的野外训练针对的还是体能与各系专业相关，因为是各系分开的集中训练，侦察系的野外训练场地在48区，单兵系的野外训练在90区，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明衣才没有再跟乌秀互换身体。
　　直到七月回校当天晚上，明衣照旧绕着山道负重跑，入了盛夏，校内树木绿意更甚，尤其是自动售卖机附近几棵参天大树，处处透着浓厚青幽之意。
　　明衣背着装备顺着呼吸，刚走上附近跑道就看见长椅尾端坐着身穿短袖军服，同样浑身是汗的自闭娇娇。
　　似曾相识的一幕。
　　乌秀正拿着营养水瓶自闭中。
　　明衣过去看了眼，瓶盖是开着的，看来自闭的原因不是这个。
　　她买了罐装营养水，脱下装备坐在长椅另一端扬首喝着。
　　尾端的乌秀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明衣抬眼看去，恍惚觉得几个月不见，这人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点。
　　听说90区常年高温，日光很毒，这人在那边晒了三个月，虽不说会黑成块煤炭，但也该差不多吧，怎么毫无变化？脸上倒是挂了彩，右手半截小臂都缠着白纱布。
　　看来打得很激烈。
　　多半是又在训练结束时跟宿敌穆英俊狠斗过一场。
　　乌秀站起身不说话也没走，搞得明衣莫名其妙，扬着下巴指他：“你站在那不走也不说话是准备给我心理压力？”
　　闻言，乌秀又默默坐下。
　　明衣：“谁把你惹成这状态的？”
　　反正不是她，她才刚回来。
　　就算是互换身体后乌秀也不怎么跟明衣接触的，除非必要，有时就是考试场互换时间过后也能一整天都不见面不说话，微妙的回避着这诡异又尴尬的局面。
　　乌秀能感觉到明衣对自己的转折是在那天找她谈考卷后，而自己的转变则是在实战模拟后，因为她彻底颠覆了自己对“明衣”这个人的印象。
　　于是互换身体的诡异局面对他来说不再是尴尬、麻烦、羞于言齿，而是某种不可言说、微妙又赋有使命感去守护的秘密。
　　回校后被穆英俊气到自闭状态时他没回宿舍，反而来到这坐着，虽然以前也会一个人来这安静平复情绪，但在明衣出现的时候乌秀心里吓了一跳，猛地意识到他选择这里似乎还有别的原因，不再是纯粹的想在这享受安静的环境。
　　这让孩子更加自闭了。
　　见乌秀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明衣压着眉头指自己，不敢相信：“我？”
　　乌秀不说话。
　　明衣不耐烦地啧了声：“说话。”
　　乌秀恹恹道：“你别吼我。”
　　明衣：“……”
　　她眨巴着眼看乌秀，生平第一次听见这种命令，感到些许滑稽。
　　“我没吼你。”明衣郁闷道，“那不是吼。”
　　乌秀神色郁郁：“比上一句话的声音大就是吼。”
　　明衣听笑了，笑意爬上她眼角眉梢，又声声落入乌秀耳里。
　　乌秀大多时候的自闭原因都只有本人才明白怎么回事，情绪消化也得靠自己。明衣已经习惯了，问不出来就不问，随口聊了几句别的就把乌秀的情绪注意力转走。
　　明衣也没聊多久就打了声招呼回宿舍去，今天又是新的间谍工作汇报时间，她外出负重跑的时候把光脑也带上了，回去的路上连线黑狐：“今年的野外训练增加新的项目和装备，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我收到了。”黑狐微妙的停顿了瞬，“一尾的汇报中有说过，你与单兵系的乌秀关系亲密？”
　　明衣面不改色道：“没有，是误传。”
　　“是么？”黑狐淡声道，“中枢院下发了S级任务，我已经转告给一尾，这次的任务有些着急，你们的时间有限，务必完成。”
　　明衣皱眉，心有不祥的预感。
　　原主在地星间谍五年风平浪静，除了日常汇报就是日常汇报，就连最低的C级任务都没有过，怎么她一来就要接手最高级别的任务？
　　明衣满眼阴霾。
　　她神色老大不爽地坐在无人的操场长椅边，老远就见高子煜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到长椅前时喘着气，眼里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明衣懒洋洋道：“我赶时间回去吃饭睡觉。”
　　“乌、乌秀……”高子煜深吸一口气，站直起身目光复杂道，“他是这次S级需要抹除的目标。”
　　明衣眼睫轻颤，缓缓抬首看他，带着审视与怀疑。
　　他一个自闭娇娇，有什么资格能上安和星的S级暗杀名单？


第18章 不喊
　　明衣除了惊讶外没别的想法, 倒是瞧见眼前的高子煜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五指，反复几次, 最后弯下腰双手撑着腿, 五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裤子皱巴成一团。
　　他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又纠结。
　　这倒是吸引了明衣的注意力, 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说起来他们跟天塔的军校生有着本质的区别。
　　天塔的训练纵然严苛，带来诸多挑战和磨难, 但说到底这帮年轻人还是连新兵营都没有入的学生。
　　可安和星的间谍不同。
　　他们十六岁就入伍有着正式军籍, 在安和星烂泥一样的环境中磨练着, 成为最优秀的那一批士兵被送往地星, 是星国在外的眼睛。
　　安和星的间谍训练包括暗杀，每一个从教学营毕业的间谍士兵都需要成功杀掉他的任务目标。
　　明衣瞧见高子煜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不觉得高子煜是在害怕杀人而发抖。
　　“时间有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些着急。”高子煜忽然发现只有自己在这心情复杂，急忙收敛情绪, 重新直起身在长椅边坐下，“而且为什么是……乌秀？”
　　明衣懒洋洋道：“命令下的着急又快, 说明是突发性, 应该是组织内发生或者发现了什么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而这个变化还跟乌秀有关。”
　　高子煜看她, 欲言又止, “你怎么……”
　　明衣也看他：“你汇报的我跟乌秀关系亲密？”
　　高子煜：“……”
　　他轻咳声：“我是如实汇报。”
　　“哪里亲密？”明衣皱眉, “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次我的汇报中就有你疑似叛变的总结。”
　　高子煜惊得汗毛直立，“你别乱来！”
　　明衣盯着他没说话。
　　高子煜硬着头皮道：“我汇报的是你跟乌秀交好，不是写的关系亲密四个字, 之前的实战模拟你不是放话杀3年级的是给乌秀报仇吗？你跟乌秀关系好，全天塔的人都知道了，不能说是我乱写的吧？”
　　明衣似笑非笑：“好端端的跟上级汇报我与谁交好干嘛，你的工作还负责我的交友情况？”
　　高子煜眨眨眼：“只是提起乌秀的时候顺便一写，不是针对你。”
　　“你最好是。”明衣抬手顺了下头发，漫不经心道，“中枢院最低给了多长时间？”
　　高子煜艰难比了个数：“三天。”
　　是挺着急，应该说非常着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才让他们如此着急的要抹去一个地星军校生？
　　明衣起身道：“明天再想，我要先回去休息。”
　　高子煜有些不能理解地看她离开，目光有瞬间的恍惚。
　　不知为何，看见明衣淡定的态度他又想起当初从教学营毕业当天，他无意间听见教官们夸赞明衣，这个在同期中取得最优异成绩毕业的士兵，她的暗杀目标是自己的同期队友。
　　如果是明衣的话……根本不会被这五年地星生活所影响的吧。
　　朝夕相处的同伴，共同扛过日夜艰苦训练，一起在泥潭打滚；一起被教官责骂；一起完成许多项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取得胜利；是可以倾诉心事和放心交付后背与生命的战友，但她也毫不犹豫地杀了。
　　高子煜在原地发了会呆，最终紧握双拳，默默起身离开。
　　明衣就没他想得那么多，回去后真就简简单单的吃个饭再洗漱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杀乌秀又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她不想完成就是了。
　　我以后要抢回飞艇星当吉祥物的人，你要我现在就杀了，这可能吗？
　　只不过她对乌秀上了安和星S级暗杀名单这事有点好奇。
　　明衣本想睡一觉后醒来再去考虑任务的事，可凌晨四点半时，刺耳的集合哨响彻整个天塔军校，还在床上睡生睡死的都被队友一脚踹下床醒过来。听哨声是野营集训，还得打包行军袋背着拿上装备往外冲。
　　集合场上很快就被奔跑而来的学员们填满。
　　明衣来时看见集合场的对面还停着数架行军飞船，懒懒地挑了下眉，看来今天的突发状况是真的多，或许她就不该回来。
　　各系教官点名后开始宣布集合事宜：“接下来，你们将被送往英兰军团驻扎点进行为期三月的新兵特训，同时也将在那里进行机甲测试。”
　　像这样的突然集合外出训练也不是一次两次，3年级都已经习惯，按照命令整理装备，跟着队伍依次登上飞船离开天塔。
　　侦察系、单兵系、指挥系刚好都在同一艘飞船，高子煜心里有点崩溃，这都什么事，平时闲的只有日常汇报，一有事就是大事，还状况百出。
　　中枢院要他们三天之内完成暗杀任务，可收到命令第二天凌晨他们就要被送往英兰军团，到时候所有信息隔断，无法与外界联系，就算任务完成也——等等，信息隔断的话，中枢院也没法联系他们，那就是说他们不止三天时间？
　　此刻高子煜无比庆幸这次突发集训没有单独分出兵系。
　　庆幸过后又心情复杂。
　　也许单独分兵系集训更好些，这样乌秀去英兰军团，他留在天塔，也许就不用……高子煜微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高子煜在那心情复杂，另一名安和星间谍却慢悠悠地盖上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荀嘉薇挨着她悄声说：“明衣，苏教官说我们会在英兰军团测试机甲，那我们是不是能看见一代机甲六翼神？”
　　明衣睁开眼，看见荀嘉薇按捺着兴奋和期许的目光。
　　“大概……不行。”明衣慢吞吞道。
　　一代机甲又被称作宇宙众神的礼物，它们拥有自我意识，通过机甲测试的人虽然能上驾驶台，却无法发挥出它的真正实力，也无法操作它移动半步，只有与一代机甲精神力匹配百分之八十以上才能算作它的驾驶员。
　　三大宇宙从未出现过与一代机甲精神力匹配百分百的驾驶员，最高也只有百分之九十。
　　而有关一代机甲的研究也只是冰山一角。
　　地星的一代机甲六翼神，曾在精神力匹配百分之八十五的驾驶员操作下就能毁灭一个行星国，如果是百分之百的匹配，发挥出全部实力，更是难以想象的恐怖。
　　“我以前只在视频里看过，光是看着都心生敬畏，也是因为六翼神才选择了军校，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亲眼看看，没想到这么快！”荀嘉薇往被子里缩了缩头，越说越激动，“对了，网上那个第二宇宙联盟攻打飞艇星的视频你看了吗？”
　　明衣：“……”
　　“虽然已经被和谐了，但那视频里攻打飞艇星可是足足有五架一代机甲！一架都够呛，那可是五架！”荀嘉薇捂着嘴，“就连水星赤焰，风星皇女都在！听说六翼神也是要出战——但考虑到目前的驾驶员状态不佳才没去，飞艇星可真是有牌面啊。”
　　明衣听得心中冷笑，五打一还死了三，菜成这样还玩什么一代机甲，庆幸你的六翼神没去吧，不然也得死。
　　荀嘉薇安静片刻后突然说：“昭明也是真的厉害。”
　　明衣眨眨眼，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她饶有趣味问：“怎么厉害？”
　　见明衣终于理自己了，荀嘉薇又靠过来一点，大胆发言：“第三宇宙的星国掌权者男女比例是9:1，昭明是女国王这点就很厉害了，抛开她滥杀无辜的战争犯事迹，从解放沙提奴隶，占据沙提半壁江山到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行星成为第二宇宙的前五大国，到三大宇宙都知晓其姓名——能做到这些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厉害了！”
　　“她在沙提的各种战略都被写进隔壁指挥系的教程里了。”
　　明衣看着荀嘉薇，开始怀疑乌秀说过的，难道她还真有粉丝？
　　“那不抛开她滥杀无辜的战争犯事迹就不厉害了？”明衣问。
　　荀嘉薇摇摇头：“她确实很厉害，但她的做法我不能苟同。身为国王就算战败也该保全帝国人民的安全，她却拉着全飞艇星的普通人陪葬，这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明衣闭上眼：“我也觉得她很厉害。”
　　荀嘉薇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明衣单方面宣布：这就是她的粉丝。
　　早上九点，行军飞船进入地星南部207区。
　　207属于巴特罗星海区的尾端，处于第一宇宙和第二宇宙的连接点，有着许多大型海港，陆地面积较少，人们几乎是生活在水上，各种大型建筑将水面遮掩。
　　这里繁华热闹，却也随时可能爆发争斗，每天都有无数被偷被抢或来自不同宇宙、星国、种族的商行雇佣兵为保护货物和生意大杀特杀。
　　因为人流量非常大，维持秩序的成本也很大，英兰军团的总部就驻扎此地，平时也会进行城市巡逻帮忙治安。
　　飞船掠过繁华的城市上空，停留在一片湛蓝的浅海滩，是在207区唯一的大面积陆地点。
　　英兰军团没有给这帮军校生休息的时间，明衣等人在教官的吼声中依次有序地下了飞船站好队形。到了207英兰总部后就不再按照兵系分开，而是统一称其为军校生。
　　浅海滩上方的半坡上停着一辆战机，从战机上下来的是那位年轻的军团长。他披着团长外套，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袖口往下边的军校生队伍走去。
　　看似温和毫无攻击的长相，有着一双天生带笑的眼，是一半的风情与一半的纯净。
　　这样的脸和眼睛，第一次见就会留下深刻印象，但众所周知，英兰军团长常璟很讨厌别人讨论他的长相，因为不喜欢。
　　常璟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刘上尉给军校生们训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打量上次实战模拟注意到的几个人。
　　“这次新兵特训不会强制，你们可以随时喊退出，确认退出后将被带去隔壁进行正常军校训练。”刘上尉双手背后目光严肃道，“只有通过新兵特训的人，才有资格在接下来的机甲测试中进行一代机甲六翼神的匹配测试。”
　　军校生：卧槽燃起来了！就算死也不会喊退出！
　　于是初到第一天，军校生们就被换上比平常更重两倍的装备进行10公里越野跑。
　　光是越野跑就有将近一百多人退出。
　　高子煜一个指挥系，在天塔时就已经很努力做体能训练，今天在207区更是咬牙坚持下来，这里的夏天并不热，他却满身是汗，里外的衣服都被汗湿，头发也卷成一卷贴着肌肤。
　　他可以肯定乌秀不会喊退出，如果他在第一环节就退出，那就别想完成任务。
　　这是从教学营毕业后，五年来中枢院给他的第一个任务，高子煜不想放弃，他想出色的完成任务——然后离开这里。
　　高子煜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乌秀”已经在喊退出的边缘，好几次要举手张嘴放弃，都被前边的“明衣”回头一眼阻止。
　　明衣再次觉得自己倒霉。
　　为什么总是在认为不会互换身体的时候就互换了。
　　操作一具有延迟的身体跑10公里简直比让她现在去统一沙提还难。
　　不协调和负重疲惫感让明衣逐渐不爽，暴躁之意浮现在眉眼间，却在对上回头的乌秀目光时顿住，这人拿着她的身体，望着她的时候有点可怜巴巴的眼神还真是好气又好笑。
　　乌秀放慢速度来到明衣身边，纠结道：“我想测试操作六翼神。”
　　明衣抹了把汗，面无表情道：“你不想。”
　　乌秀眨眨眼：“我想。”
　　明衣：“你不要拿我的身体诱惑我，我不吃这一套。”
　　乌秀：“……”
　　他内心正天人交战，纠结成一团毛线。明衣已经落在最后边，身旁好几人再难前进喊了退出，教官就在不远处陪跑，他看得出哪些学生快要坚持不住，会上前鼓励，但不会直接说你退出吧别跑，只有军校生自己才能够决定是要留下还是退出。
　　明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乌秀最终做了决定，他说：“喊退出吧。”
　　他陪在明衣身旁慢速跑着。
　　明衣刚已经不想管乌秀意愿直接喊退出的，可他这么说后反而又不高兴：“不喊。”
　　乌秀：“喊吧。”
　　明衣：“不喊！”
　　“你的身体成功挑起了我的征服欲。”明衣冷笑声，“赶紧跑前边去，别跟着我，让我跑不到第一我就真喊退出让你见不到六翼神。”
　　乌秀朝前边跑去，又觉得刚才明衣的话有哪里不对劲。
　　什么征服欲？


第19章 hai ca ma
　　按照之前的推理, 明衣针对体能训练也有四五个月，变化肯定是有的，甚至前段时间的野外训练加强了体能, 互换身体后在乌秀体内的延迟感应该会减弱才对。
　　直到她暗暗调动体内的能源力量后发现, 因为她对能源力量的放养漠视，导致它拼命地想要成长, 又怕弄死了那具承受不住的身体，于是转移到乌秀这后开始肆无忌惮的吸取力量, 这才让她难以控制。
　　明衣深吸一口气, 此刻汗流浃背, 脚下沙地湿软, 踩着有失重感，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在旁人眼里乌秀这会神色阴沉无比, 皱着眉头宛如行走在地狱。
　　坐在车里慢悠悠跟着队伍巡视的军团长常璟打量着跑在最后的乌秀：“看他就要喊退出的样子，正打算等他退出就把人赶走，免得咱们总指挥伤心。”
　　开车的上士官说：“刚才他女朋友过来加油打气, 是男子汉肯定不能喊。”
　　常璟不以为意：“有什么不能喊的，换个女朋友不就行了。”
　　上士官面色不改：“今年总指挥给您介绍相亲了吧。”
　　“上士官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联系方式转给你。”常璟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观察着车外的乌秀时慢悠悠地将外套穿好。
　　“他想提前把人接过来了。”常璟若有所思道。
　　上士官也瞥了眼车外：“我倒觉得他老人家是不想这孩子进军队。”
　　常璟笑道：“怎么说？”
　　“这次新兵特训项目可不是按照新兵来的, 约等于特种部队选拔的难度, 之前听了军师分析, 三天内军校生的淘汰数能达到六百人以上, 这不是要他知难而退吗？”上士官说, “你看他现在连跑个10公里都够呛, 能不能撑过这个上午都说不定。”
　　常璟笑了笑，眼里掠过深意，单手轻抚下颌, 食指无意识地点了点，望着乌秀的方向说：“之前看实战模拟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
　　明衣能感觉到肌肉酸胀，自己仿佛是个水袋子正笨重地行走，随时都可能发出哗啦一声碎掉。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在不远处盯着她的车辆，心想是因为落后才被关注还是因为乌秀本身而关注。
　　记忆里没听说乌秀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又或许是他没暴露过。
　　能上安和星的暗杀名单，难不成是地星首富的儿子，或者权臣将军的后代？如果是六翼神驾驶员的后代——那杀了他对安和星来说确实稳赚不赔，可没听说地星的一代机甲驾驶员是由家族血脉继承的。
　　汗水沾湿了眼睫，头发贴着皮肤的感觉也腻乎乎的，明衣放轻呼吸，终于忍无可忍，跟体内的能源力量交流：“你再不好好让我掌控这具身体，我就让你困死在宇宙的绝迹之地。”
　　那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地方。
　　乌秀肌肤下的血与骨在这瞬间闪烁着淡淡的蓝色，明衣久违地听见了那个迟钝又机械的声音：“不、要。”
　　这声音来自飞艇星国王的一代机甲，黑星岁。
　　明衣神色微怔，低垂着头遮住眼底眸光，暴戾的情绪有所缓减。
　　看来这几个月进步确实很大，能源力量已经可以把黑星岁唤醒了。
　　明衣意识回话：“没说你。”
　　黑星岁：“我、喜欢、这具、身体。”
　　明衣：“我、不、喜、欢。”
　　黑星岁：“好吧。”
　　黑星岁帮她去恐吓贪婪的能源力量。这种事它更熟练，因为它与能源力量算得上是同类。一会后乌秀体内的蓝光才逐渐暗淡消失，明衣感觉身体这瞬间一轻，落脚仿佛走在云端，片刻后才有实感。
　　车上的常璟挑眉：“这就坚持不住了？”
　　恰恰相反。
　　之前如大山压身的疲惫与沉重感消减许多，汗水几度模糊视线，明衣甩了甩头，开始提速追上前边的人。
　　这次依然是全兵种学员都在，但不管是哪个兵系体能都有一个标准的合格线，那是天塔的合格线，这次英兰军团的新兵特训要做的是突破。
　　只有不少人能坚持下去。
　　高子煜感到非常吃力，却咬牙坚持，忍不住朝前看去，前边乌泱泱的人头，乌秀早已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让高子煜感到有些压力，他怕自己停留在中途喊了退出，而乌秀却始终在最前方，他需要仰望追随——对于乌秀能否完成新兵特训，高子煜有着莫名的自信。
　　只因为平时乌秀给众人的印象太深刻，全能的单兵之神称号并非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汗水快要模糊视线，高子煜艰难地抬手抹了把脸，瞥见前边的明衣不时朝后看来，忍不住想她在看谁，难道是怕他中途退出只剩自己一个人面临暗杀乌秀的艰难任务吗？
　　以她最近表现出来的实力……还会害怕吗？
　　不知为何，高子煜在明衣又一次回头朝后看时忍不住跟着扭头，他的视线越过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就在他以为自己想太多时，余光却捕捉到追上队伍末端的人。
　　那高挑的个子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虽然满头是汗，头发也沾湿成一缕缕，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高子煜却能肯定这个人的身份是乌秀没错。
　　可是乌秀为什么会一副马上就要喊退出的狼狈模样跑在最后边？！
　　高子煜震惊到差点灵魂出窍，猛地擦了擦眼睛挥开汗水。
　　草。
　　你可是万能的单兵之神啊！
　　你跑在最后边算什么啊！
　　我他妈一个指挥系都拼命不放弃，你要退出的你早说啊！你不跑我也不跑了啊！
　　高子煜心态炸裂。
　　他终于发现频频往后看的明衣到底在注意什么，原来是乌秀！
　　这场10公里负重越野跑把军校生们折磨成汗人，乌秀其实是最先跑完的那一批人，终点早有军医等着给他们分发营养水，原本八百多人，到点就只有六百多个。
　　明衣是最后一批到点的。
　　过线的时候就跟其他人一样毫无形象顾忌地直接躺地上，乌秀立马过来给她递毛巾和水。
　　始终注意着乌秀情况的高子煜：“……”
　　你俩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昨晚还一副跟乌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主动啊！
　　是为了任务吧！高子煜如此说服自己。
　　明衣懒懒地抬下眼皮，看乌秀浑身是汗的样子也没好到哪去。
　　“没力气。”明衣说，“要擦你擦。”
　　反正是你的身体。
　　乌秀默默拿着毛巾给她擦脸，反正是他的身体，倒是没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
　　旁观这一幕的人们：“……”
　　很不对劲好吧！
　　半坐起身喝着水的荀嘉薇无意间看见这一幕：“噗——”
　　低头望着被喷了一裤子营养水的荀长宇：“？”
　　“干嘛？”荀长宇纳闷地望着她呆滞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后——啪嗒，手中水瓶直接落地。
　　明衣无视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她这会还很不高兴，偏偏有人看不出，非要来找她不痛快。
　　又一个人影来到她身旁。
　　同样脸上挂彩的穆英俊双手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透露着鄙夷与不耻：“乌秀，你要不要脸。”
　　明衣闭着眼：“不要。”
　　乌秀：“……”
　　他抓着毛巾的手隐隐抽搐，给明衣擦汗的力道却中规中矩，忍不住抬头不耐烦地看穆英俊：“走开。”
　　穆英俊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明衣”没好气指“乌秀”说：“这废物，跑个10公里都不行，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
　　乌秀额角狠抽一瞬，完全忽略后半段，重点都在前半段，心说别以为你自己好到哪去，刚跑完的时候你不就直接跪了？我可是站着的！
　　明衣满心阴霾地睁开眼对乌秀说：“揍他。”
　　乌秀是想揍的，但觉得现在还是忍一忍，偏偏他还没开口，穆英俊就震惊道：“你竟然叫她揍我？你连揍我都要明衣帮忙你个废物！”
　　明衣抓过乌秀手里的毛巾就朝穆英俊扔去。
　　穆英俊：“我躲！”
　　明衣扔营养水瓶。
　　穆英俊：“我再躲！”
　　明衣：“……”
　　穆英俊站那差点没笑死：“打不到吧！要不要再叫声大哥我让你——”
　　乌秀忍无可忍，上去就是一个过肩摔把本就逞强的穆英俊摔倒在地。
　　穆英俊是真的没想到“明衣”会动手，摔在地上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围观全程的人们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哇擦，万万没想到单兵之神谈恋爱竟然是个喜欢对女朋友撒娇的小可怜，而明衣却女友力MAX！
　　高子煜火速前来将自己不懂事的室友拉走，穆英俊指着在他眼中腻腻歪歪的两人愤愤道：“你看！我就跟你说他俩在谈对象你不信！这下你信了吧！他尼玛连谈对象都比我先一步！凭什么！不行，回头你就把比明衣更漂亮的学妹介绍给我！”
　　“没有！还学妹！人家也没跟学妹谈啊！”高子煜哭笑不得。
　　穆英俊：“3年级也没有比明衣更漂亮的啊！”
　　明衣脸色阴沉地坐起身来，乌秀自觉地去将毛巾捡回来，终于看见了不远处自家室友跟好兄弟望过来的诡异目光，有点呆。
　　他后知后觉，周围的人眼神都奇奇怪怪。
　　乌秀蹲下身与半坐起身的明衣面对面，问：“还擦吗？”
　　明衣一抬下巴，乌秀便认命给她擦汗。
　　他觉得明衣根本不用忍着身体的不协调跑完全程，退出就退出吧，互换身体的事又不能怪她，看得出来不协调带给她诸多折磨和痛苦，明衣却为了让他能参与六翼神测试而咬牙坚持下来，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战友情。
　　跟这个比起来，为明衣擦汗倒水是多么微不足道。
　　乌秀暗暗决定，得对明衣更好才行。


第20章 我的给你
　　军校和部队虽然都没有禁止恋爱, 但乌秀跟明衣两人却受到很多关注。
　　军团长常璟靠着车椅，望着给乌秀擦汗倒水的明衣沉思片刻后说：“他干脆直接回家结婚算了，我看这姑娘对他挺死心塌地, 这样总指挥也安心。”
　　上士官轻咳道：“不太好吧, 乌秀的前程不说，人家姑娘的前程得考虑考虑吧。”
　　给军校生们休息的时间不多, 期间高子煜完全没机会跟明衣单独谈话，只能带着满心疑问看她在那给乌秀擦汗, 两人低语说着什么, 乌秀表情十分阴沉不爽, 倒是明衣像在轻声哄着。
　　高子煜心中震惊不已, 身旁的穆英俊更是连翻白眼，对“乌秀”的行为评价：“不是个男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真相。
　　休息时间过后就是其他体能训练, 攀爬，过障碍物等，训练场是在沙滩另一边的空地上搭建的, 在太阳落山前这帮军校生都没能踏进英兰军团总基地的大门一步。
　　刘上尉在旁观察每一个在训练道上奔跑的学员，同时厉声喊道：“带上你的队友！他将是你在战场上唯一的依靠！”
　　先一步通关水上单杠的学员不由回头去看还在后方的队友。
　　必要的时候他们得抱上自己的队友一起跑, 你可以抛弃你的武器, 但你唯一不能抛弃的就是你的战友。
　　这一整天没什么休息时间的进行高强度锻炼让人感到无比疲惫, 日落后海岛附近的气温骤降, 寒冷的同时他们还要面临下水的缓解, 浑身湿透起来后又继续奔跑前进。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退出。
　　直到晚上十一点, 刘上尉才吹哨让他们集合。
　　坚持下来的还有四百多人。
　　几乎淘汰了一半的数量。
　　“就地扎营。”刘上尉沉声道, “食物将在扎营后发放。”
　　学员们眼巴巴地望向基地方向，心心念念的六翼神就在里面，只隔着一扇门却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明衣这会完全不想动, 神色难看地躺在角落，乌秀抬手擦了擦汗，默不作声地在旁边搭帐篷。
　　因为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和气氛在他人看来都太过诡异，就连荀长宇跟宣侠都没敢贸然上前，也有因为训练太累而没多少力气八卦好兄弟这突如其来的恋情。
　　明衣在想办法结束这可恶的互换身体人生，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得变得更强才行。
　　现在无法压制能源力量的话就没法主宰身体的主导权。
　　思考的时候余光无意间瞥见身边的人头发散了，乌秀不擅长处理女孩子的头发，有些尴尬地抬手擦了擦脸，却因为触碰到肌肤而惊吓，立马收回手，汗水就这样顺着下颌滑落颈间再一直往下——
　　乌秀：“……”
　　问就是尴尬。
　　正不知所措时忽然瞧见明衣笑了起来，乌秀望着自己的脸露出与明衣相似的笑容后神色时恍惚。
　　“你过来，头发散了。”明衣眼神虚点他，“我给你绑好。”
　　乌秀犹豫道：“不用吧？”
　　明衣哼道：“散着头发不好看，我不接受。”
　　乌秀认命地走到她身前坐下，微微低垂着头，像是无声在说：你绑吧，可以的话求你快点。
　　明衣边笑边伸出手抓着湿漉漉的黑发，动作轻柔缓慢，偶尔指尖触碰到纤细的后颈，似有似无的触碰让乌秀心跳微颤。
　　“你别笑。”他闷闷地说。
　　明衣却又是噗嗤笑出声。
　　乌秀：“……”
　　明衣笑道：“你用我的声音要我别笑……确实有点好笑哈哈哈。”
　　好笑吗？可是你用我的声音笑起来的时候我听着根本笑不出来啊！
　　乌秀成功让那张娇艳的脸变得自闭忧郁。
　　暗暗观察两人的荀嘉薇看得连连倒吸冷气，忍不住伸手拽躺地上的荀长宇：“哥……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荀长宇坐起身看了眼对面的两人后又躺下，肯定道：“是的，都是幻觉。”
　　他的好兄弟在那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他还给明衣绑头发！都不知道明衣满脸忧郁自闭，肯定是不懂事扯到她头发了。这个笨蛋！
　　明衣心情又好起来了。
　　吉祥物不愧是吉祥物，总能把她逗开心。
　　扎营完毕后发放的食物也按照战时军粮的标准来，营养水配压缩罐头。看见食物的时候明衣刚好起来的心情又没了。
　　乌秀看她一副要造反的样子内心警铃大作，忙问：“不够吃么？我的给你。”
　　明衣瞥了眼他递过来的罐头，乌秀一口都还没吃。
　　训练了一整天，总是跑来跑去或者在泥水里负重前行，说不饿肯定是骗人的，对食物的忍让在明衣看来算得上某种高尚的行为。
　　她恹恹地皱眉，拧开营养水瓶喝了口后说：“你知道我赚钱是为什么吗？”
　　乌秀老实脸：“为什么？”
　　“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明衣目光诡异地看向天际，“自从我七岁后就再没人敢让我饿肚子，吃罐头。”
　　乌秀听得沉默，又默默把自己的罐头递过去：
　　那就吃我的吧，求你了，别造反。
　　明衣七岁前都住在沙提贫民区，是奴隶的后代，整日吃不饱穿不暖，在那混乱的街区里学习生存技巧，跟每一个生命竞争活下去的机会。
　　八岁被人收养，脱离奴隶籍，第一次坐在餐桌旁看着盘子里精致的食物时，她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从一份食物；一间屋子；一袋金钱到一颗星球。
　　“虽然是罐头，但很有营养，能补充许多能量，会有饱腹感，绝对不会觉得饿。”乌秀试图说服她。
　　明衣翻了个白眼挥开他的手，示意他自己吃。
　　乌秀：“真的不要？”
　　明衣斜他一眼：“你不吃，就是让我自己饿自己。”
　　乌秀默默收回手，有点道理。
　　他边吃边问：“小时候过得不好吗？”
　　说完余光又扫向明衣，注意着她的细微变化。
　　明衣漫不经心道：“差不多。”
　　乌秀内心纠结片刻后还是开口说：“以后你要是觉得吃不饱可以找我，我零花钱挺多。”
　　明衣瞥见高子煜频频朝这边看的目光，轻挑下眉，不动声色道：“你哪来这么多钱？父母给的？”
　　乌秀低垂着头：“算是吧。”
　　什么叫做算是吧？明衣目光看他，语气霸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正好听听看他家世怎么样。
　　乌秀又纠结了几秒后才答：“不是。”
　　这老实孩子。
　　明衣小口小口喝着营养水，驱散喉间干燥后才道：“那你哪来那么多零花钱。”
　　乌秀开始自闭不说话。
　　明衣也不着急，语调慵懒地继续说着：“你刚还说我吃不饱可以找你，现在又不愿意跟我说钱哪来的，你让我怎么放心，不放心怎么找你蹭吃蹭喝，你既然说出了口就要负起责任才行啊。”
　　责任两个字触动乌秀的神经，握着水瓶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恍惚间又听见那个威严的声音：
　　——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要还的债。
　　乌秀垂眸，眼中晦暗不明，突然额头被人屈指一弹，明衣正不满地看着他：“说话。”
　　“监护人。”乌秀低声说，“他虽然是个很严厉的人，却不小气。”
　　监护人这个称呼就很耐人寻味。
　　不是父母，不是家人。
　　明衣没来由地从自己的脸上看见了落寞的神色，活像只被人丢弃的狗，孤独又乖巧地待在角落里，只为了不给丢弃自己的人添麻烦。
　　让人看得生气。
　　明衣眉头一压，阴沉道：“别让我的脸看起来像只狗一样。”
　　乌秀：“……”
　　他有点茫茫然地抬头，见明衣生气地望着自己，下意识摸了摸脸，又后知后觉这是明衣的脸，忙收回手，指尖微微发烫。
　　明衣不高兴地吃着罐头。
　　乌秀这下所有心思都回到明衣身上，怎么也想不出她怎么又生气了，还有像只狗又是什么话。
　　最重要的是，训练都结束了，相当于考试结束了，为什么他俩还没有换回去？
　　帐篷是两人一间，明衣不可能跟乌秀睡一间，宣侠打着哈欠过来说：“我真的困了，你们可以在外面继续聊，让我先进去睡，当我不存在就行，晚安。”
　　乌秀站在帐篷前黑着脸不说话。
　　还不换回去的话，明衣就得跟宣侠睡一起，他得去跟荀嘉薇睡一顶帐篷——他的好兄弟兼妹控荀长宇知道后会杀了他的。
　　明衣又看见高子煜偷瞄过来的目光，撞上“乌秀”的视线后尴尬地钻回帐篷里去。
　　高子煜望着已经睡下的室友，神色隐在黑暗中，还有两天。
　　“你最近闯什么祸了？”明衣看回乌秀。
　　乌秀不知为何这么问，却总是在弄清楚为什么之前就给了明衣答案：“没有。”
　　明衣：“仔细想想。”
　　乌秀想了想：“揍穆英俊算吗？”
　　算，但还不到被安和星暗杀的程度，除非穆英俊是安和星的国王继承人。
　　乌秀没纠结这个，他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换回去？入睡……不太方便。”
　　明衣眨眨眼：“你不方便还是我不方便？”
　　乌秀木着脸答：“都不方便。”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明衣说着打了个哈欠，就要弯腰进帐篷去休息，谁知道被乌秀一把抓住。
　　明衣回头，见乌秀坚定地望着她说：“再等等。”
　　“我困。”明衣皮笑肉不笑道，“放开。”
　　乌秀不放，卑微道：“再等等看。”
　　“不等。”明衣想把手抽回来，又被乌秀拽回去，忧郁道，“就一会。”
　　旁观到这一幕的荀长宇捂住嘴，落下了单身狗嫉恨的泪水。
　　以前怎么不知道我的好兄弟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人，明衣又是什么时候对他情根深种到这种地步！卑微挽留却遭无情拒绝！看得他都想冲过去把帐篷里的宣侠揪出来再一脚把这两人踹进去！
　　此刻帐篷里的宣侠看着帐篷外两人拉扯的身影默默捂嘴。
　　我不该在帐篷里，我应该在地下三千尺。


第21章 pan guo zhe
　　明衣拿乌秀没办法, 被他拽着在外边吹了半小时冷风，期间还收到了刘上尉的死亡凝视，但是跟此刻就进帐篷的威胁相比, 乌秀十分勇敢地报告：“我们只是在谈论训练相关。”
　　刘上尉也不知是真的信了还是上级有所交代, 只道了句：“早点休息，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乌秀点点头。他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 因为这就不是训练新兵的强度。
　　在明衣不耐烦之前两人终于成功换回身体，乌秀立马冲进帐篷：“早点休息！”
　　明衣：“……”
　　她阴沉着脸回去。
　　帐篷里的荀嘉薇为了八卦而强撑着没有睡觉, 天可怜见, 在她掐了无数次大腿, 甚至偷偷拿辣椒酱抹眼睛击退睡意强打起精神后, 终于把明衣等回来了。
　　荀嘉薇扑过去：“明衣！”
　　明衣就地一躺，冷声道：“睡觉。”
　　荀嘉薇：“……”
　　好叭。
　　她没敢在这时候找事, 听明衣语气似乎不太开心，今天看她一直照顾乌秀就觉得不对劲。乌秀这个渣男！平日里觉得他是那种话不多但很负责的男生，谁知道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幅渣样！
　　不行, 有机会她得好好劝劝明衣，爱情使人盲目, 要清醒一点, 不能就这样盲目地掉进火坑里！
　　荀嘉薇下定决心后一秒入睡。
　　凌晨四点军校生们就被刺耳的哨声叫醒, 即使还睡意满满, 却不得不立马翻身起来整理着装去集合, 同行教官已经在喊快点快点。
　　高强度的训练时期, 刘上尉根本不给军校生超过四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前一周都是体能训练，明衣与乌秀总是被迫互换身体，完成的十分艰难。
　　乌秀每次看着明衣一副不耐烦要造反的样子就胆颤心惊地说退出吧, 我以后总有机会见六翼神的。
　　接着就会被明衣甩过来一个眼刀子，然后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最纠结痛苦的莫过于高子煜。
　　自从收到上级的暗杀命令后他的精神就处于紧绷状态，来到207区更是敏感至极，与外界断了联系，无法与上级取得联系的情况下他必须独自完成任务。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他却一筹莫展，每天还得花心思应付高强度训练，拼命让自己能跟上队伍不喊退出。
　　否则他连接近乌秀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谈完成任务。
　　最让高子煜焦虑的还是每次他想找明衣谈一谈时，她都跟乌秀在一起，只要他一靠近，乌秀就冷眼看过来，随时准备带明衣离开，完全不给他谈话的机会。
　　高子煜开始怀疑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否真的如明衣所说，只是普普通通的战友情。
　　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这些天下来明衣对乌秀的身份隐约有了底。
　　主要在第一天军团长常璟全程的关注和接下来一周时间里刘上尉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无关他的能力，这都是因为“乌秀”这个人而收到的关注。
　　而乌秀本人天天忧愁着如何结束互换身体的人生。
　　直到今日一早，在刘上尉宣布坚持下来的三百人即将进入战甲训练后所有人兴奋又激动，而与乌秀互换身体的明衣却被上士官叫去角落，听他说：“总指挥要见你。”
　　总指挥，上将军尉裘。
　　他见乌秀干什么。
　　明衣沉默地朝队伍看去，一眼就见乌秀神色郁郁地看着这边。他有些着急，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立马飞过来拉着明衣就走。
　　总指挥召见，一个普普通通的军校生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军校生们仍旧没能进入英兰军团总基地，训练场地还在外围，明衣跟着上士官坐上车，离开训练场地，一路驶向总基地。
　　路上全是砂岩地，起风时仿佛都带着肉眼难见的砂砾，明衣摇下车窗看着窗外没说话，上士官开着车，目视前方道：“我看你适应的有些艰难。”
　　明衣：“还行。”
　　上士官：“想过退出吗？”
　　明衣扭头瞥他一眼，总觉得这人有点套话的意思，是尉裘要求的？乌秀跟尉裘什么关系，他口中的监护人？
　　尉裘这老东西没娶妻没生子，怎么就捡了乌秀这个倒霉孩子当监护人。
　　如果是跟尉裘有关系而遭到安和星的暗杀，倒也算说得过去。
　　明衣淡声道：“没有。”
　　如果不是互换身体的话，乌秀肯定是不会想要退出的。
　　上士官点点头：“加油吧。对了，那个叫明衣的女孩，是你女朋友吧？”
　　明衣：“……”
　　“不是。”她面无表情道，“是战友情，教官们不要信谣传谣。”
　　上士官震惊地看他一眼，“这算哪门子战友情，人姑娘好声好气地哄着你，亲自给你擦汗铺帐篷，还把罐头给你吃，你问问哪家女兵跟男兵有这种战友情！”
　　明衣此时完美复刻了乌秀平日的死鱼脸：“我俩就是。”
　　听你吹！上士官神色复杂，轻叹口气后说：“我知道你的身份很难接受这些事，但如果你不想耽误人家，那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
　　他什么身份就很难接受这种事了？怎么，家里有王位要继承不能跟平民谈恋爱？要说也是你地星配不上我飞艇星吧！
　　明衣心说现在这情况乌秀怎么看也就是个将军的后代，大概率家风很严。
　　再想想那日乌秀提起监护人的表情，百分百家庭关系不和谐。
　　要真的谈恋爱，怎么也是乌秀高攀她才对，哪里轮得到乌秀很难接受这种事了！
　　明衣不大高兴地看向车窗外。
　　两人随后便一路安静的到达英兰军团总基地，越过了红色的砂岩石层，在风沙的最深处有高楼矗立，空中有不少巡逻的飞行器与战机。
　　基地防御屏若隐若现，直到他们靠近时才现出原形，哨台上有着数名持枪士兵站岗，上士官一路绿灯同行，带着明衣朝基地最中心驶去。
　　路上看见不少年轻的英兰军在进行常规训练。
　　车停在指挥大楼，附近有打扫卫生的机械兔，明衣路过时摸了摸它们的头，上士官瞥见这个小动作轻轻挑眉。
　　来到指挥门前时明衣一脸坦然，虽然等会可能会涉及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但也不至于会被当做是间谍抓起来严刑拷打的程度，顶多就是觉得这孩子最近新兵训练给练傻了。
　　在上士官敲门后，里面传来低沉的嗓音：“进来。”
　　屋门自动打开又合拢。
　　桌上堆放着不少需要审批的报告，尉裘正拿着其中一份沉思着，在他左手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瞧见高楼下方的广场，那是士兵们训练的地方。
　　常璟坐在沙发边喝着咖啡，悠哉悠哉地望着楼下没有回头。
　　“总指挥。”上士官道：“乌秀带到了。”
　　尉裘嗯了声，上士官便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明衣挺直腰背站在沙发与桌案的中间耐心等着，尉裘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一眼，倒是坐在沙发边喝咖啡的常璟笑道：“怎么连人都不会喊了？好歹我还在这，你什么时候不把我当外人了？”
　　喊什么。
　　要她对尉裘行地星军礼称一声上将军，还真是有些为难她。
　　明衣说服自己，这是乌秀的身体，喊了也是乌秀喊的，不关她的事。
　　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向尉裘行了军礼：“上将军。”
　　常璟：“我呢？”
　　明衣没看他，“如你所愿，我把你当外人。”
　　常璟：“……”
　　他有点惊讶，惊讶过后脸色一沉，站起身目光冰冷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胆子大了不少，竟然敢跟他贫嘴了。
　　尉裘这时候从手中文件里抬起头来，那双淡漠的眼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严厉：“你最近的训练成绩不太理想。”
　　就这事？
　　明衣望着那双眼，知道不是。
　　“我会继续努力。”她面不改色道。
　　常璟轻哼声，见乌秀没被吓倒，有些无趣地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继续喝着咖啡。
　　尉裘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双手交叉托着下颌，沉声道：“今早，我军收到一条来自安和星的情报，安和星中枢院下了S级暗杀令要你的命。”
　　明衣：“……”
　　你们的消息延迟了好几天。
　　乌秀已经能死上百次了。
　　明衣绷着脸，只眼神露出几分惊讶。地星能截获安和星的情报消息她一点也不惊讶，地星有安和星的间谍，安和星自然也有地星的间谍。
　　“安和星这两年动作频繁，几次三番骚扰地星周边区域，将禁药和机械武器贩卖给某些危险人物以此来打击混乱我方，与安和星的和平已经很难维持。”尉裘沉声道，“我需要你配合接下来的行动，引出安和星的间谍。”
　　明衣轻撩眼皮，心说你要的间谍此刻就站在你面前。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尉裘根本不给乌秀拒绝的权利与机会。
　　明衣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是。”
　　尉裘目光紧盯着乌秀，不放过他此刻的丝毫变化：“会有生命危险。”
　　明衣使用了万能的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尉裘眸光微沉，没有回话。
　　沙发上的常璟哈哈笑道：“其实还有一条消息，你父亲正准备找机会把你带走。”
　　说完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乌秀的变化。
　　明衣却面不改色。
　　乌秀有父亲就有父亲呗，他爹准备带孩子走有什么不对吗？
　　常璟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收敛了笑意，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引诱安和星间谍时会借口巡逻放你去207区海港，脱离基地监控，那些人就有机会与你联系，我保证你那叛国者父亲也不想跟你谈什么父子情深，管你愿不愿意都会把你敲晕了带上飞船离开，但是……如果真有机会见到你那背叛地星，害死了上万军士的父亲，你会不愿意吗？”
　　明衣：“……”
　　她终于挪动视线，看向了窗边的年轻军团长。
　　原来乌秀家里没有王位要继承，也没有荣光和显赫富贵的家世。
　　他只是一名受万人唾弃与憎恨的叛国者后代。


第22章 不要相信你父亲
　　这问题明衣还真拿不准乌秀愿不愿意。
　　有一个叛国者父亲是什么样的感觉明衣也无法理解, 虽然她自己是一个推翻王权的造反者，也曾被称作是叛党，但她可没有同是叛党的父母亲朋。
　　养母不算。
　　但现在用膝盖想都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衣说：“我的任务是配合军团引出安和星的间谍, 完成之后将继续回到训练队伍中。”
　　她重新看回尉裘：“关于父亲的消息, 还请上将军请示。”
　　尉裘却低头看回手中文件：“你刚才已经做出了选择。”
　　明衣行了个军礼退下。
　　常璟望着乌秀离去的背影眨眨眼，扭头跟尉裘说：“我总觉得他今天——特别坦荡？”
　　尉裘：“他长大了。”
　　常璟若有所思：“不是因为谈恋爱了才有勇气的吗？”
　　尉裘皱眉, 常璟幸灾乐祸地笑：“那个叫明衣的姑娘对他可特别好。”
　　上士官就在外边等着，见明衣出来后说：“我送你回去。”
　　明衣没说话, 跟着他下楼去。
　　现在她理解了来的路上上士官说那话的意思, 这人也是知道乌秀身世的,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明衣又复刻了乌秀忧郁的表情说：“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士官神色微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在我眼里是个糟糕的父亲, 但我也想知道他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明衣望向窗外，给上士官一种极度忧郁的姿态, 触动他的恻隐之心。
　　哎，到底是个可怜孩子。
　　上士官目视前方沉声道：“你父亲曾经是我的上级，我们曾一起驻扎在406号断星边界, 那时候地星正因为武器资源内斗，406号断星原驻扎军团叛变, 战争持续六年。敌人十分狡猾, 每次进攻都出其不意, 全靠你父亲的指挥才将损失降到最低, 甚至以落后对方五倍的兵力人数突围反杀。”
　　“你父亲有很高的指挥天赋, 那时候在我心里, 他是聪明、英勇的代表, 只要他在，就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因为对方获得了太多支援, 最后英灵院最高层决定出动六翼神参战。”
　　上士官说到这里神色微顿，仿佛压下了所有个人情绪，当一个旁观者客官的描述着：“你父亲对六翼神很痴迷。结束406号断星边界的战争后，他频繁的与一支地下研究团队接触，那是非法研究组织，主要针对一代机甲的能源为目标，试图进行人造一代机甲，但这在三大宇宙都是禁止的。”
　　虽然说是禁止，其实只是没能从正规渠道获得批准而已，三大宇宙的每一个强国都试图自造一代机甲，但至今也没能成功，更是连一代机甲本身都没有研究透彻。
　　而乌秀父亲接触的这支地下研究团队的目标却不止是一代机甲，还有很多被禁止的其他项目。
　　比如生命克隆，人造智械，非法禁药等等。
　　“你父亲曾跟我说，无法成为六翼神的驾驶员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上士官说到这里眉间露出几分无奈，“后来他与你母亲结婚，我以为他已经放弃……可他没有，依旧败给了心魔，选择与那支地下研究团队合作，在收复雾星的时候拿当时他率领的三万士兵做实验，害死将近一万多的人，甚至解剖了当时的六翼神驾驶员。”
　　明衣：“……”
　　看来乌秀他爹是个狠人。
　　不说他把自己的手下当实验品这种惨无人道的做法，单是解剖六翼神驾驶员这条罪名就够地星杀他千万次。一代机甲的驾驶员可遇不可求，没有找到下一任驾驶员前甚至没有退休期，哪怕你七老八十，需要你的时候也得上。
　　比如第一宇宙图兰星的一代机甲驾驶员，如今已是九十高龄，被图兰星保护在第一宇宙最安全的地方同时还得千方百计延长对方的寿命，直到下一任驾驶员出现为止。
　　如果现任死亡还没有找到继任者，那么周边行星国就会立马对图兰星发动战争。
　　地星的六翼神驾驶员也跟图兰星是一样的情况。因为年轻的驾驶员被解剖死亡，不得已又让之前退休的老驾驶员顶上。
　　目前地星最着急的就是找到新的六翼神驾驶员。
　　一个年轻、且精神力匹配度还高的驾驶员。
　　上士官说：“在你眼里他是一个不负责的父亲，在更多人眼里，他是一个害死手下、背叛国家的杀人犯。”
　　明衣想还好听到这话的不是乌秀，不然又该自闭了。
　　上士官看他一眼，语气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你出生以来从未见过他，但如果有机会见到的话，我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
　　“不要相信你父亲。”
　　明衣点点头：好的，我会帮你转告的。
　　上士官说的只是拼图的一半，而不是拼图的全貌。明衣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她想的并非是乌秀的事，因为她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
　　叛国者的儿子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的事就不用多加在意。
　　倒是安和星的暗杀原因依旧让人费解。
　　她的视线越过砂岩之地，落在遥远的、不见边际的水域，巴特罗星海区，是她被击杀坠落的地方，尸体沉入水下，三大宇宙都在想办法打捞，尤其是第二宇宙那几个联盟国，还有坐镇沙提北方的沧澜军将领。
　　应该还没有被找到，不然许多东西早就被公开了。
　　既然来都来了，有机会当然要自己去找找看。
　　不过大概率已经被鱼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吧。
　　想到自己死后被星海里的大鱼撕扯吞食的场景明衣就不太高兴，眉眼阴郁。
　　上士官以为他是因为父亲的事情而阴沉着脸，送他到集训地时还好说歹说的安慰了一番，明衣左耳进右耳出，刚下车就看见队伍里的乌秀敏锐地朝这边看过来。
　　“你女朋友可真是……”上士官感叹了句，在明衣瞥眼看过来时及时收声，轻咳声道，“我就先走了，你归队吧。”
　　明衣不用看都知道乌秀那自闭的模样，他面不改色地归队，刘上尉正在讲解军用战甲，分为轻型和重型两大类，属于最新微智技术，可以将伞兵空降的威胁降到最低。
　　刘上尉说了些什么明衣都没有认真听，她还在思考自己的问题。
　　经过解释分析后，刘上尉让他们开始适应穿着战甲进行对战，大家都兴奋不已，但因为是新手，无法熟练使用战甲作用，在海岛地形上丑态百出，看得教官们哭笑不得，事后遭到了教官们更严厉的训斥。
　　短暂的睡眠与高强度的训练让他们不得不想办法控制自己的休息时间，晚上的时候军校生们几乎是站着都能睡着。
　　这会明衣跟乌秀已经换回身体，最近几天换回身体的时间越来越早，如今训练还没结束就已换回去。
　　明衣敲了敲自己的战甲外壳，听见清脆的声响，旁边的荀嘉薇困得头一抬差点仰倒，忙拿出自己藏起来的辣椒酱抹了下眼睛，瞬间捂着嘴嗷的一声精神起来。
　　“……你干什么？”明衣目光复杂地看她。
　　“这个，很能提神醒脑。”荀嘉薇将一袋子辣椒酱递过来，双眼通红眼泪汪汪道，“你困吗？试试吧。”
　　明衣拒绝了：“我不困。”
　　前边侦察的宣侠回头：“给我来点。”
　　荀嘉薇递给他，很快明衣也听见了宣侠发出一声哀嚎，接着是江汉跟徐廉，这一圈小队就明衣没涂辣椒酱醒神。
　　很快与他们对战的小队就冲了过来，重甲在前边，轻甲战士在后边，按照队形来说是这样，但有一个轻甲战士杀疯了，速度又快招式又狠，很快就把明衣队伍的防御阵型冲散。
　　宣侠无法理解自家室友这时好时坏的状态，凶起来的时候是人间兵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凶的时候又一副“生鱼安乐死鱼忧患”的样子躺平等杀。
　　乌秀突破防线来到后方横扫敌方小队的主要攻击来源，却在对上明衣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一瞬。
　　明衣：“？”
　　这瞬间的停顿让她反攻把人击退。乌秀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问题，没有恋战，立马做出判断退去重甲战士后方调整。
　　夜里的小队战斗有不少人坚持到了最后，听见解散休息的命令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跑回去扎营准备晚饭。
　　乌秀在池水台边接水洗脸，脱下战甲后浑身湿透，肌肤和头发都在滴着水，他双手撑着水台，低头看着水面倒影皱着眉，心中焦躁，急着要去找明衣问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刚要直起身时听见来这边的人嘻嘻哈哈笑闹道：“我是真没想到明衣竟然会对乌秀这么死心塌地，看样子是她在倒追乌秀啊！”
　　“也是没想到，昨天看她在乌秀面前也太卑微了，都这样乌秀还给她甩脸色呢。”
　　“哈哈哈没想到她这么没自尊心，缺爱吗这是，早知道当初我就去追她了。”
　　“还当初，你当初不是嫌人家太废物当女朋友也没面子啊。”
　　“现在她不是……呃，乌、乌秀……”几名军校生齐齐刹住前进的步伐，满脸尴尬又心虚。
　　乌秀缓缓抬眼看向几人，他平时没自闭的时候显得沉而静，勉强还算得上随和，此刻却眉眼冷厉，明显沉怒的气势压迫着几人忍不住想要后退，却见乌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迈步走来。
　　其中一人扯着嘴角试图解释：“乌秀，刚才——”话未说完就被乌秀拉下脖间的围巾绞着对方脖子下拉一把摁在洗手台上。
　　另外两个想逃却没逃掉。
　　明衣跟荀嘉薇搭好帐篷，听她跟自己碎碎念不要太惯着乌秀，不要盲目陷入爱情等等，敷衍的应和着，刚坐下要吃罐头，冷不防看见乌秀带着三个鼻青脸肿的军校生过来。
　　那三人到她身前后整齐划一地弯腰道歉：“对不起！”
　　明衣：“……”
　　她看向乌秀，乌秀阴郁道：“他们骂你。”
　　那三人没忍住又是一抖。
　　明衣看这三人的伤显然是被揍过的，笑了声后摆摆手，示意他们滚，骂的什么就不问了，免得她一个不高兴就把人杀了。


第23章 xiang xin
　　那三人走后乌秀就闷着不说话, 低垂着头神色阴郁，明衣看他一眼，觉得他像只散发负面情绪的小怪兽。
　　荀嘉薇给她比了个手势, 示意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 明衣点点头。
　　于是帐篷前只剩下他们两人。
　　乌秀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他甚至有点不敢看明衣, 心里纠结成一团毛线，因为他觉得明衣肯定知道了, 知道了他难堪的身世。
　　叛国者的儿子, 实在是不怎么光彩, 更别提他父亲还背负着上万地星士兵的命债。
　　其中之一就有如今的军团长常璟。
　　那场祸事让常璟失去了父亲。
　　小时候乌秀根本不敢看常璟的脸, 尽管对方只是冷言冷语的唬他，并未作出什么真的伤害到他的举动, 但他还是自认低人一等，满心愧疚，是一个欠债的人。
　　明衣完全没去想乌秀的心理活动, 她不慌不忙地将白天知道的消息告诉了乌秀。
　　“你上了安和星的S级暗杀名单，明天军团会安排外出, 让你将安和星的间谍引出来。”明衣说, “明天安排的是海港巡逻, 应该不会互换身体, 到时候你小心些。”
　　乌秀没想到会是这么离奇的消息, 抬头茫然地看着明衣：“安和星？”
　　明衣点点头, 问他：“你对自己上了安和星最高级别的暗杀名单有什么想法吗？”
　　乌秀一脸莫名：“为什么是我？”
　　明衣仔细瞧了瞧, 没发现撒谎的痕迹，看来他本人也很震惊这件事。
　　“估计是嫉妒地星有你这么优秀的人才，所以想要提前除掉。”明衣耸了耸肩, 随口开着玩笑，“你相信英兰军团吗？”
　　乌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相信。”
　　明衣点点头，又问：“你相信明天的引诱间谍计划，他们会保护好你吗？”
　　乌秀：“相信。”
　　“行吧。”明衣单手支着下颌歪头看他，“还有一个消息。”
　　乌秀眼皮一跳，莫名觉得这最后一个消息才是重点，是比他上了安和星的暗杀名单还要震惊的事。
　　明衣望着他，乌秀却不自觉地低垂了眉眼避开这目光，只听见她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说：“你父亲想从英兰军团手里带走你，明天很可能也会有所行动。”
　　这瞬间乌秀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站在无数英灵墓碑前，被他们的家属和地星的士兵们注视着，那么多双眼睛全都在看着他，或是憎恨或是厌恶，但他们克制着，克制着将那股愤怒宣泄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身上。
　　正是这种克制的厌恶让乌秀更加惶恐。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说服自己，那是父亲的错，不是他的错。
　　乌秀曾发誓，他不会背叛地星，也绝不会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但他却无法活得坦荡，无法将自己是叛国者的儿子坦然公之于众。
　　这个秘密被明衣知晓，偏偏是被明衣知道了……乌秀有些懊恼，早知道当时就该什么都不管冲出去拉着明衣不让她去的，就算被当成疯子也比——额头猝不及防地被弹了一下。
　　明衣语气森然：“我跟你说话呢，你在这梦游？”
　　乌秀摸着额头呆了一瞬，瞧见明衣蹙眉望着他说：“听清楚我刚才说的没？”
　　“……没。”乌秀喉头微动，此刻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漂亮的不像话。
　　“上士官说，不要相信你父亲，我转告给你的。”明衣说，“你不会在这跟我演父债子偿的悲惨戏码吧？我对你父亲是什么人干了什么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也别给我因为这种事自闭不说话。”
　　乌秀：“……”
　　这瞬间他的心情十分微妙，想哭又想笑，明衣话里的嫌弃味让他都来不及委屈，只是跟平时一样产生了深深的无奈感。
　　“万一明天真有你父亲的人来接触你……”明衣话还没说完就听乌秀打断道，“我不会跟他走的。”
　　明衣轻挑下眉，目光玩味。
　　乌秀低垂眉眼，声音又沉又闷：“他是叛国者，地星通缉的死刑犯，如果真见到了，我会杀了他。”
　　远处吹来的海风轻轻拂过他面庞，温柔地抚摸他的发梢。
　　明衣凝视他半晌，忽然问：“你母亲呢？”
　　乌秀不说话。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高子煜在不远处跟明衣使眼色，示意她过去谈谈，明衣这才起身离开。
　　乌秀没有阻止，他依旧低垂着头，像被明衣甩了，全身都被孤寂落寞笼罩着。路过的宣侠跟荀长宇瞧见后大惊，前两天还对明衣嚣张傲慢的家伙终于自食恶果了？
　　高子煜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与明衣会面。
　　看见她朝自己走来时高子煜差点喜极而泣，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最近每次他想跟明衣单独谈谈都会被乌秀冷眼看过来，如今成功见面后，高子煜竟诡异的有种排除万难的成就感。
　　高子煜叹息道：“你跟乌秀……”
　　“英兰军团已经知道暗杀令的事。”明衣一开口就是颗重磅炸弹，把高子煜炸了个粉身碎骨。
　　他花了三秒时间才反应过来：“怎么会！”
　　明衣面不改色道：“刚才乌秀跟我说的，上午他被带去基地见了上将军，英兰军团得知了暗杀令的事，准备明天让我们去海港巡逻，试图引诱间谍行动再抓获。”
　　高子煜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喉咙干涩，下意识地吞咽，又舔了舔干涸的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清思绪。
　　“消息可靠吗？”他目光复杂地看明衣，“乌秀连这种事都跟你说？”
　　这可是机密，英兰军团那边肯定叮嘱过他不准说出去的。
　　明衣微微笑道：“你觉得他会不跟我说吗？”
　　高子煜心想：乌秀果然是个恋爱脑，沉迷美色坏了大事。
　　又看了看微笑的明衣，她也是真的心狠，利用乌秀对她无底线的喜欢干着间谍的事。
　　高子煜说：“那我们该怎么办？距离任务时间已经过了……”
　　“什么都不做。”明衣盯着他略显不安的眼，“明天就老实呆着，什么都别做。”
　　高子煜：“可错过了明天的机会……”
　　“机会总会有的，但绝不是明天，如果你想死就动手。”明衣语气平静，但传递的信息却让高子煜浑身一抖。
　　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动手失败了，在被地星活捉前会先死在明衣手里。
　　高子煜忍不住又想起毕业那天教官们的对话。
　　明衣杀掉的同伴，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他唯一的朋友。
　　等高子煜回过神来时明衣已经走远，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头神色隐在阴影中，又在原地站立良久才离开。
　　第二天正如明衣所说，刘上尉一早就宣布了今天将安排军校生外出巡逻的事，他们将此安排解释为训练的一种，同时批准了他们携带武器。
　　部分人都挺兴奋，因为身穿装备与携带真正的枪械武器对彼此来说有着不同的象征意义。
　　乌秀沉默地穿着装备，检查武器，看起来十分平静，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宣侠在旁跟他说着什么都随声应和，但好兄弟还是察觉出不对劲来，往明衣那边瞥了眼后悄声问：“你俩昨晚是不是吵架了？”
　　昨晚明衣跟高子煜谈完回来后乌秀已经不在了。
　　对于宣侠的提问乌秀摇了摇头没说话。
　　宣侠叹道：“早跟你说别那么对明衣了，现在流行前期爱答不理，后期追悔莫及，你可别这么折腾自己。”
　　乌秀抿唇，将检查好的武器别在腰间往队伍走去。
　　这次巡逻两人一组，随机匹配，也不知似巧合还是别的，高子煜被分到与明衣一组，两人在飞船上面面相觑，高子煜甚至有些惶恐，难道他们的身份被识破了，英兰军团是故意这么安排的？还是说他们心中早就有所怀疑，所以才用这种办法来试探？
　　眼看高子煜已是满头大汗，明衣啧了声，压低声音略略不耐烦道：“你就这点心理素质？”
　　高子煜被说得一个激灵，忙抬手擦着汗。
　　他们虽然没跟乌秀分到一组，却跟他在同一个区域巡逻。莫乌斯海港，是207区五大海港之一，来往最多的是第二宇宙的商船。明衣看着前方的人山人海眨眨眼，手放在腰间武器上点了点，迈步朝海岸线走去，已经有不少商船靠岸正在卸货，附近已有人虎视眈眈。
　　高子煜还在擦汗，点了点耳边通讯，抬头去看走在前边的明衣，她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你就不怀疑吗？”高子煜快步跟上她，忍不住低声道，“为什么是我们两个分在同一组，而乌秀又为什么只给你透露今天的计划，我们是不是已经暴露……”
　　明衣听得噗嗤一笑，眼角余光都未给他：“你不是怀疑，是在害怕吧。”
　　“连乌秀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就开始害怕，你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高子煜脚步慢不下来，明衣话里的冷淡和随意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他再次抬首看向前方的明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明衣，我知道你当初从教学营毕业时的暗杀对象是闻恩。”
　　明衣停下脚步，几乎是听见这个名字时她脑子里就闪过无数记忆碎片。
　　那个叫闻恩的少年，话多又爱笑，是她的同期，是陪着她走过人生最艰难困苦的战友，也是她最后亲手割下了对方的头扔到教官桌上，成为了他们口中最优秀的间谍士兵。
　　似乎是从那天开始，最优秀的人变成了最失败的那一个。
　　本就因为亲手杀了朝夕相处的战友而心态出了问题，来到地星又被一连串的打击导致崩溃，开始怀疑自己杀了战友才换来的机会到底有什么意义，最终自暴自弃选择放弃一切。
　　“后来我整理闻恩的遗物时，发现了他的任务卡，也许你也早就知道的，你们互相是彼此的目标，可闻恩没想过要对你动手。”高子煜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压抑与痛苦，“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冷血无情，我确实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如果不是安和星畸形的政权，我跟闻恩根本不会进入教学营！我不信你不会知道，教学营里的人都是被卖进去的！”
　　被父母因为那几十星元，将不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卖给了教学营。
　　成为士兵，他们都不是自愿的。
　　在那个年级他们没有崇高的理想，没有属于自己的未来，没有自由。
　　高子煜几乎说到哽咽，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发抖，眼神却有几分怨恨：“你其实也是啊，被你父亲为了给弟弟凑学费而卖进教学营的不是吗？你也跟我们是一样的啊，为什么却要装作与众不同的样子，为什么……选择杀了闻恩？”
　　明衣缓缓转身，再往下边台阶走几步就能到港口边下水寻找自己的尸体，可她却因为高子煜的话而停下脚步。
　　透过高子煜眼中的怨恨与颤抖的眸光，明衣忽然间想起很多年前刚被养母带回去的自己。
　　同样混乱的国家，被称作畸形的政权，活得狼狈不堪的小孩。
　　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玫瑰香味的女人把她从脏乱不堪的泥潭里带出来，却不是为了给她美好温柔的生活。
　　在沙提的贫民窟，人越穷越会作恶。
　　这样的地方没有善人。
　　在高子煜颤抖的目光注视中，明衣抬手压下被风撩起的鬓发，莞尔笑道：“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因为二选一，必须死一个。
　　高子煜望着她，提起的心脏瞬间坠落到底，愤怒压过理智，在他迈步上前欲要为闻恩报仇的瞬间，港口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的烟云冲天而起，刺耳的警报声都被淹没在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巨响中。
　　两人同时朝港口看去，那是乌秀负责的区域。


第24章 救吗
　　在爆炸之前, 乌秀站在高处看见了下方靠近岸线的明衣与高子煜，高子煜的情绪看起来不对劲，仿佛在朝背对着他们的明衣控诉着什么。
　　乌秀瞧不见明衣此刻是何表情, 但他莫名有种自信, 不管发生什么，那绝不是明衣的错。
　　跟他一组的是军团士兵伪装军校生, 此刻正跟他对接任务简报：“莫乌斯海港治安是最差的，盘踞的势力太多太杂, 敌人很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动手。”
　　“但是你放心, 这附近有三组精英队伍随时准备配合行动, 由军团长亲自指挥, 一定没问题。”
　　乌秀点着头没说话，却想这人多半是常璟的迷弟。
　　“走吧。”
　　乌秀最后看了眼明衣和高子煜的方向, 转身朝计划路线走去。下方的莫乌斯海港正有三五艘巨轮靠岸，上面刻着商家的标志，其中有一家是他眼熟的。
　　但那不是商船, 而是一艘旅游船。
　　记得几个月前那会他还看过广告：在飞艇星国王坠落的地方来看一场鲸群狂欢吧！
　　他实在是不知道飞艇星国王坠落的地方跟鲸群狂欢又有什么关系，这个生前不可一世, 被视作暴君让人心生畏惧的年轻国王, 死后竟成了各种招商广告的噱头。
　　不知道明衣看见后会不会生气。她那么维护昭明的声誉, 要是巡逻到这边看见这艘船, 怕是会当场给炸了吧。
　　乌秀不由抬头多看了眼那艘船, 心想你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靠岸的巨轮甲板上却没多少人, 多得是身着黑衣的保镖们, 他们观察着四周，护送走在后边的一男一女下来。女人穿着淡蓝色长裙，柔顺的长黑发挽在脑后, 戴着一顶白色纱帽，从容优雅。她挽着身旁男人的臂弯，侧首看他微微笑着低语。
　　乌秀看得愣住。
　　已经走去前边的同伴在通讯里叫他：“乌秀？怎么了，快跟上。”
　　周边人来人往，汽笛声嗡嗡作响，机械运转的声音也只往他耳里钻，这瞬间乌秀感到后背发凉，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牢笼中被无数枪支抵着脑袋的毛骨悚然。
　　此刻一切在他眼中都成了慢动作，女人刚走到地面，身旁黑衣护卫从怀里掏出枪的那刻乌秀没有听从同伴的互换，而是选择冲上前去，在他扭断对方的手阻止突袭的瞬间子弹带来的热浪擦着他的肩颈划过，血雾散开，乌秀闷哼一声抓着黑衣护卫倒在地上。
　　惊呼声接连不断，人群陷入躁动，混乱自此开始，早就隐藏在暗处的人们纷纷开始活跃起来。
　　“别去！”受惊后的女人想要去看倒地的乌秀时被身边的男人拉开，牢牢地护在身后，其他的黑衣护卫纷纷反应过来形成保护圈。
　　“1组行动，确认位置。”后方坐镇指挥的常璟看着显示屏上的信息说，“必要时可以击杀，不能放过。”
　　说完又看了眼乌秀那边传回来的影像，目光从被护在后方的女人身上一扫而过，若有所思道：“确认乌秀状态，还没有结束，2组划出包围圈，3组准备。”
　　“收到。”
　　“乌秀！”同伴在喊乌秀的名字，靠近他时却被后方的枪击阻拦。
　　乌秀控制着试图反抗的黑衣护卫，将他压在地上质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护卫笑了声，扭头看他，带着挑衅的回答：“你父亲。”
　　乌秀脑子忽地一懵。
　　他的思绪转得很快，瞬间想到了后方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恰巧被他看见遭到袭击——都是被算计好的！
　　但是刚才的狙击跟眼前的黑衣护卫明显不是一伙的，现在是两拨人，目标都是他。
　　乌秀想清楚后回头试图寻找狙击手，却瞥见女人望过来的目光时顿了顿，黑衣护卫在此时突然用力反扭乌秀受伤的右肩，当着乌秀的面按下了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控制器。
　　早已埋伏好的炸弹随之爆炸，声响震天，岸边的巨轮接连不断的发出爆炸的火光和飞射的碎片，周围的人都被热浪冲击散开。
　　乌秀猝不及防被炸飞摔出去，头脑晕乎时又被人抓起拖着一起跳入水中。
　　入水后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一切都离他远去，只有不断的下坠感提醒着他，乌秀忽然睁开眼，反手绞住拽着自己衣领的人脖子。
　　“水下3组立刻确认乌秀位置！”常璟冷眼看着屏幕上的所有目标位置和爆炸景象。
　　不管是哪一方想要在这片区域带走乌秀最好的办法就是走水路。
　　计划前就已经对附近区域进行了排查，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却也没想到那□□是在靠岸的巨轮上。
　　莫乌斯的商船检查可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未免太巧合了些。常璟要来了爆炸船只的出行消息，它是两周前离港出海，在中海区域观看鲸群盛会，但这一次出海是被私人承包的。
　　两周前……是他们决定让天塔军校生来英兰军团特训的第二天。
　　返航回来的前一天，军团收到了乌秀父亲要把人带走和安和星暗杀的消息。
　　太过巧合的事就不是巧合。
　　常璟有理由怀疑这是敌人故意的。
　　看来为了带走自己的宝贝儿子还真是绞尽脑汁啊。常璟屈指敲了敲桌面，听着手下的各种汇报后眯了下眼，又看向乌秀落水的视频窗口。
　　“立马安排救援队伍负责爆炸区域受伤的群众。”
　　常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善后与抓捕指挥，敲击桌面的频率不快不慢，对于某个命令他还在犹豫。
　　烟雾升腾，遮掩了莫乌斯湛蓝的天空。爆炸和枪击导致人群受惊哭喊疯跑，人们往外跑时还有一部分寻找亲朋好友的与他们跑着相反的方向。
　　望着两股交错的人流高子煜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那边是乌秀的区域……”
　　他想到某种可能，忽然打了个冷颤，理智瞬间回笼，汗毛直立：“难道说不止我们？”
　　高子煜目光颤抖着望向明衣，却见她朝人群走去，焦急喊道：“明衣！”
　　“别做出让人怀疑的事来，你现在该做的是疏散受惊人群，过去查明情况。”明衣淡声道，“就算真是我们的同伴，你能做的也只是祈祷他们不会被活捉。”
　　高子煜追上去道：“那你去哪？我们不一起行动吗？！”
　　“你要我跟一个刚对我起了杀心的人一起行动？”明衣回首轻蔑地看他一眼，“该说你胆子太大还是太小？”
　　高子煜被她说得脸红一阵青一阵，深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转身离去，投入的扮演天塔军校生的身份，不再管她。
　　明衣越过人群朝岸边走去，看见了水面飘散的部分残骸挑眉，乌秀既然说他相信英兰军团会保护好他，那就随他去吧。
　　如果军团不值得信任，让他缺胳膊断腿，也算给他长个记性。
　　要是倒霉的丢了性命——
　　明衣叹气，那她只好选个良辰吉日再给吉祥物报仇了。
　　爆炸仍在继续，明衣这会没心思去管安和星与地星的勾心斗角，也懒得管某个丧心病狂的父亲想做些什么，她跃身入水，磅礴大海的汹涌流速经过她时似清风温柔。
　　明衣放开手释放能源力量，蓝色的波纹藏匿在深海中飞速蔓延远去，很快已覆盖整个巴特罗星海区，从207区延伸到黑桃岛附近，横跨三大宇宙的交接点，正不断向海底最深处而去。
　　哪怕还剩一片骨头她也要找到。
　　就算那森然白骨还在某只大鱼腹中，只要它还未彻底消失，就一定能感应到。
　　然后，将残存的力量收回来。
　　乌秀在水中正不断被人脱离岸边，朝他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早已在水中潜伏的，彼此装备齐全。英兰军团安排的3组与黑衣护卫的同伙交战，很快血色便在海中蔓延。
　　岸上的人们只看见一道道水柱从海面冲出，巨大的水花呼啦扑向岸上，浇灭了部分火焰。
　　还在运转的机械在此时发出刺啦声响，仪表指针摇摆不定片刻后开始疯狂转圈，常璟坐镇的指挥室发出仪器警告声，所有数据发现乱码。
　　“怎么回事？”常璟起身目光冰冷地看向后方人员。
　　技术人员操作片刻后迟疑道：“线路中断，所有仪器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不断有坏消息传回来。
　　“207区所有电源突然故障，正在查明原因！”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备用电源呢？！”
　　“无法启动！就连目前所有枪支疑似卡膛无法操作！”
　　常璟试了下自己的枪支，确实如此，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让他做出决定，趁现在通讯还未彻底断掉时与水下3组联系：“必要时候杀了乌秀也不能让他被带走！”
　　水中的明衣睁开眼，弯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黑星岁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找、到、了。”
　　在那又深又黑，已经快没有生命迹象的海底淤泥中，一只庞然大物的腹中正藏着颗阴森头骨。
　　明衣将力量收回，每一片海水都变得躁动，它们发出狂啸掀起巨浪，鱼群疯狂逃窜，海底深处的庞然大物意识到危险试图离开，却无论如何也跳不掉，那股庞大的力量正要从它体内冲出去回应召唤，于是顷刻间碎成无数碎片，血水拥抱了淤泥。
　　乌云突降，雷鸣闪烁，爆炸燃烧的火光被发出尖锐咆哮的海浪吞噬。
　　岸上的士兵与区域警察高声呼喊着撤退，顶着烈火与挥洒而来的暴雨狂风疏散人群。荀长宇拉住荀嘉薇往后退，荀嘉薇冲被宣侠扶着的高子煜喊道：“明衣在哪！”
　　高子煜也大声回道：“不清楚！我跟她走散了！”
　　宣侠：“那你们谁看见乌秀了！？”
　　刘上尉开着战机在上方指挥着：“军校生都撤退去安全营地！全部撤退！”
　　同时常璟也朝水下3组命令道：“撤退！不用再管乌秀，全员撤退！”
　　然而岸上的人无法知晓此刻水下是何种情况，暴怒的海水宛如张开巨口的怪兽将他们吞噬，一次又一次海啸巨浪拍打让他们肋骨接连断裂，水压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
　　不止水下3组，试图带走乌秀的那帮黑衣护卫更是被卷入海浪中心，乌秀甚至看见其中一人头都水流绞断了，血色洒满他的视线。
　　卷入水中的残骸碎片此刻撞上一次都能要了他们的命，乌秀抢到了一人的水下头盔给自己戴上，挣扎着要往水上游去却又被海浪拍回来，反反复复间已经不知自己被带往何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逐渐消失，靠受伤的地上发出的尖锐疼痛清醒着，又一次被翻卷巨浪压回水里坠落的时候乌秀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父亲的计划，父亲不是想带走他，而是想杀了他吧。
　　乌秀不甘心地调动力量再次试图往上时，余光却捕捉到不远处水中的身影。
　　那是……明衣？
　　乌秀确认那是明衣时眉头紧皱，感觉心跳都停了一瞬，身体好像又冷了几度。
　　她在那没动，可能受伤了，也没有水下头盔，正往下坠落，这么耗下去很快就会死的。
　　乌秀神色一沉，没有往上，而是朝着下坠的明衣奋力游去。
　　下坠的明衣一点都不担心此刻星海混乱的局面，她放任自己下坠只是因为郁闷，郁闷夺回来的力量太强大，这具身体承受不住，得把剩余难以吸收的部分又还给那头骨。
　　她正犹豫时，竟然瞧见乌秀朝自己游了过来。
　　水下流动中有许多巨轮残骸，或是尖锐的，要人命的，明衣正惊讶时，乌秀伸出手抓住了她，将她拉进怀里护着，似垂眸与她对视短暂的瞬间后，便把水下头盔取下戴在明衣头上。
　　明衣隔着透明头盔看见半边身子都染血的乌秀神色微怔。
　　他在干什么？看他伤成这样，就算有头盔也不一定能在氧气耗尽前上浮出去，但如果没有头盔，那就是真的死定了。
　　海浪再起，内卷的水流将一大批杂物朝两人撞来，乌秀拉着明衣转了个身，残骸之物撞在他背上，痛击让他皱了下眉，却示意明衣往上游，杂物阻隔了两人的对视，带着一人往下坠落。
　　明衣凝视着乌秀同那批残骸被水压卷下去的方向。
　　因为杂物遮挡，她看不见此时的乌秀是何表情。
　　黑星岁的机械声断断续续：“救、他、吗？”
　　救吗？
　　明衣抬手敲了敲透明头盔。
　　救啊。


第25章 yi dun fan
　　地星南部207区的异象持续数十分钟, 引起各方关注，地星中央区也收到简报后，相关负责人纷纷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开始忙碌起来。
　　再加上207区莫乌斯海港的地理位置微妙, 属于巴特罗星海尾端, 连接着第一宇宙的首端与第二宇宙的尾巴，星海区域暴动也引来了三大宇宙的关注。
　　因为他们都想要在这片海域中找到飞艇星国王的尸体。
　　明衣放任力量搅动海域也是顺手想将那些藏在深海之下的搜寻队伍给毁了。
　　如今她看着被水流带走的乌秀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要你吞噬人类可没说包括这一个啊。
　　乌秀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是黑沉的机械碎片与散开的血雾, 落入太深的水域又没有水下头盔辅助，很快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其实就算有头盔也如明衣所想, 他上浮被救的机会十分渺茫, 因为他的右臂已经快抬不起来, 紧靠残存的氧气也没能力上浮, 再加上失血过多，体温正不断下降, 最后那点力气都用在游向明衣。
　　甚至在这途中还被杂物撞击。
　　靠近后他发现明衣的状态比自己要好太多，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上浮成功的，于是没有过多犹豫就将水下头盔给了她。
　　乌秀在这瞬间才体会到了某种意义。
　　他活着就是为了还债。
　　还那上万条命债。
　　他这一生都要奉献给地星, 不能畏惧死亡，也绝不背叛, 到死为止。
　　今天因他而死的人已经很多, 数不清, 但他临死前能救下一个地星人也是好的, 至少能让他背负的罪孽感减少万分之一。
　　在乌秀失去意识下坠时, 耀眼的光芒点亮了深海区域, 正暴怒掀起巨浪拍打似要毁灭一切的星海某个区域忽然往下凹陷着, 速度之快，涉及的范围广阔，从空中看去就像是有人一剑将星海劈成了两半。
　　星海宛如无边宇宙, 在人类眼中巨大的机甲，从远处看去此时也如一粒沙，却是这一粒发光的沙子将浩浩海域斩出一条通道。
　　黑云遮日。
　　海域中却有耀眼的金色光芒，来自那拥有古老力量的神秘机甲。飞艇星国王拥有一代机甲的事并未对外公开，知晓消息并且与之对战的三大宇宙高层都将这信息封锁。
　　因为人类会对一代机甲有着盲目的崇拜与追随，这会让那个暴君在三大宇宙中拥有更多的追随者，是不利的原因之一。
　　其次是对黑星岁的情报太少了。
　　哪怕联盟出动五架机甲与之对战后，仍旧对黑星岁有着诸多疑问，并且损失惨重。死了两个一代机甲驾驶员这种事是机密，绝对不能公开。
　　第二宇宙至今无法知晓黑星岁是怎么做到隔着超强的机甲防御能力精准杀死驾驶员的，如果说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哪，毫无疑问是一代机甲的操作舱。
　　更何况三大宇宙都以为他们已经把黑星岁毁掉了。
　　在他们的机密文件中，黑星岁纤细的似人形，高约百米，金色战甲耀眼如烈日，四肢与肩颈都有着三层能源圈，机动性是目前已知最强，黑色面罩下有一双能发动光斩的危险眼睛。
　　它唯一暴露在外的武器是那把黑色的巨剑，曾将第二宇宙联盟的泰坦巨舰一剑斩碎。
　　如今海下的黑星岁并非完整形态，机甲形态只显露了极少的一部分，明衣半张脸被黑色面罩覆盖，三层能源圈锁定着她的四肢，手中握着将海域斩开的黑色巨剑。
　　她看了看覆在手臂上闪烁的金色外甲，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却又努力想要保护她，淡金色的光源线条正绕着她的身体描绘着，试图修复着什么，但还是不行。
　　黑星岁确实被毁掉了。
　　五架一代机甲的全力合攻足以造成这种局面。
　　明衣最后的力挽狂澜只是保留了黑星岁的意识。
　　因为她是宇宙中第一个与机甲精神力百分百匹配的人。
　　“好、开心。”黑星岁的声音断断续续，“救、到、了。”
　　“你有什么好开心，你现在能用的就一把破剑，剑还缩水了，连外形都没法复原，我要百米高的大个子，不要这么矮，这海浪都比我高。”明衣不高兴道。
　　她望了眼躺在巨剑上的乌秀漫步走过去。
　　黑星岁给她加油打气：“会、复、原、的。”
　　再说随随便便就能斩碎一艘战舰的剑哪里破啦！
　　何况它现在不是一把剑，而是一艘载着你们在海浪里翻滚的巨船呀！
　　明衣走到乌秀身前，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比想象中还要重，这手放着不管的话应该就废了。
　　那□□的精度与威力，被打中的话都没个全尸，爆头时脑袋能整个炸开，不小心打到手脚也会断掉的程度。
　　他这手没当场断掉也算是幸运，只不过在水下的打斗中被利器割伤，从肩颈后戳了好几刀，又被水下杂物打中，还失血过多，从幸运走向不幸。
　　明衣伸出食指戳了戳乌秀苍白的脸颊，指尖传输的力量灌进他体内，原本就喜欢在乌秀体内乱逛的能源力量开始修复这具濒死的身体。
　　“六翼神有什么好的，看起来又笨又重，傻乎乎的，还喜欢偷懒，等你醒了我带你看全宇宙最强的机甲。”明衣轻声哼道，“但那是我的，不可能给你，给你看已经是作为吉祥物的特权。”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源力量可以修复多少是未知数，却能保证乌秀一定不会死。
　　明衣任由巨浪将他们送往未知之地，直到他们被海浪送到了一处小岛后她才解除了机甲形态。
　　这座小岛还挺眼熟。
　　海边岩石上都长满了红色的小花，没有叶子的黑色细长藤蔓遍布海岛山石，开出的花却鲜艳漂亮。
　　明衣低头看去，许多黑色的残骸碎片在沙滩上半隐半现，海水漫过又退走时将一颗废弃的机械头颅送到了她脚边。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到一半时头脑晕厥，眼前出现重影，鼻血滴落在她衣上。
　　明衣满头黑线地抬手擦了擦，拧着鼻子仰起头看已入黄昏的天色。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第一次使用机甲力量太久，超过身体负荷。
　　明衣把那颗机械头颅捡起来放在乌秀身边，看了看后又把水下头盔戴在了那颗机械头颅上，这才满意地转身朝海水走去。
　　她弯腰将裤腿卷起，又把湿透的外衣脱掉扔沙滩上，赤着脚朝深处走去，直到她垂下的双手能触及到海面时停下。
　　明衣最终还是将过多无法承受吸收的力量还回那颗头骨。
　　持续暴动快一天的巴特罗星海终于平静下来。
　　岸上的人类们却陷入深深的混乱。
　　乌秀醒来是在第二天晚上，因为感到寒冷。
　　他躺在沙滩岩石下，岩石的阴影笼罩着他，月光从上方倾泻落在旁侧的透明头盔上，乌秀一转头就与头盔里的头骨撞了个正着。
　　他花了三秒的时间来确认那不是明衣。
　　乌秀扶着还有些晕的头缓慢坐起身，靠着岩石休息时没有松懈，而是立马分析目前已知的一切。
　　他的意识从给明衣头盔后就没有了，如今头盔还在，他也没死，那明衣呢？
　　现在是被救了吗？
　　救他们的是英兰军团还是……他父亲的组织？
　　乌秀抬了下右手，惊奇地发现竟然能动了，疼痛感虽然还在，却没到不可承受的程度，他摸了摸额头，也没有发烧，身体状况比他想的要好太多。
　　不管怎么样，得先找到明衣。
　　她不会是把头盔又还给自己了吧？乌秀将放地上的透明头盔抬起来，确认了里面关着的是机械头颅后彻底松了口气。
　　月光照亮大地，满月削弱了黑夜的威胁，他撑着岩石站起身，手指不小心按在红色的小花上，抹了一手鲜红的汁液。
　　乌秀转身朝海滩看去，见到了站在水中的明衣。
　　她背对自己散着长发，双手正抓着合拢的长发半挽着，乌秀看见她纤细的脖颈，细白的五指在黑发中穿插着，每一次抓挽都落在他眼底深处，无意识地记在心底。
　　重新绑好头发的明衣回头，看见已经醒来的乌秀轻轻挑眉。
　　乌秀眨了下眼，按在岩石上的手缓缓放松。
　　月下的人没有缺胳膊断腿，还是完整的，似乎没有受伤——刚放松下去的心又被明衣流鼻血的样子提起来。
　　明衣不悦地抹了把鼻血，捏着鼻子不高兴地走过去。
　　乌秀问她：“你没事吧？”
　　“有事。”明衣直接躺地上，捏着鼻子说话瓮声瓮气道，“我很饿，也很累，你醒得正好，死不了的话就赶紧去找吃的，我要是吃不饱就想杀点人发泄一下。”
　　乌秀：“……”
　　他低头估量片刻，应该是死不了。
　　乌秀见明衣满手血，顿了顿还是弯腰伸手在她额上碰了碰。
　　明衣：“干嘛？”
　　“没发烧就好。”乌秀说。
　　明衣阴森道：“你该担心的不是我发没发烧，是我有没有饿到失去理智。”
　　乌秀直起身朝四周看了看，听明衣说：“海岛里面有很多果子树，长得最好看的有毒不能吃，长得丑的不要，绿色的也不要，酸的不要，太甜也不要，你会开椰子吧？”
　　“……会。”
　　“晚上有毒的东西也很多，你自己想办法拿到东西活着回来吧。”明衣眨眨眼，望着天上明月说，“快点。”
　　乌秀没得选，摸了摸身上还在的匕首和一些小武器后转身朝海岛深处走去。
　　明衣倒是不怎么担心，之前检查过乌秀恢复的很好，没什么大问题，都躺了一天，这会怕是比她更有精神。
　　乌秀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却被明衣一连串命令给砸懵，下意识地就按照她说的行动。
　　下意识地听令行事。
　　这其实是他的坏习惯。
　　明衣等了大概快半个小时后终于把乌秀等回来，他拿到的果子不多，但完美筛除了明衣不要的部分。
　　乌秀把果子放下后又去捡了柴火回来，想办法点了火，两人借着巨大的岩石挡风，生火取暖。
　　明衣面无表情地捧着椰子看燃烧的火焰说：“七岁后我就没被饿过这么久。”
　　乌秀添火的手一顿，这似曾相识的话让他打起精神来，抬眼看她郑重道：“如果有机会活着回207区，我一定请你吃饭。”
　　“这不是一顿饭的问题。”明衣阴森森道。
　　她后来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能不再挨饿，那些曾经剥夺她饱腹权利和机会的人都被她吊死在贫民窟的荒地。
　　在那片空旷的、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却有着数不清的吊死鬼。
　　乌秀见她还是不高兴，只好想办法道：“我请你吃一年？”
　　“一年。”明衣冷笑声。
　　乌秀又道：“三年？”
　　明衣微扬着下巴，睥睨看他：“你就算请我吃一辈子都不够。”
　　乌秀沉默，似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那就先吃一辈子试试？”
　　“食物是跟金钱挂钩的。”明衣瞥他一眼，咬着植物根茎替代的吸管喝椰汁，清爽的口味让她内心躁郁消减不少，这才换了个话题问，“身体怎么样，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乌秀摇摇头，“比想象的要好很多。”
　　明衣轻哼声。能源力量跟他的契合度还挺高，估计是之前互换身体造成的。
　　乌秀看她，迟疑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明衣睁眼说瞎话，“看你下坠我就去找你，抓到你后就失去意识，醒来就在这，多半是这片脾气不好的海水干的。”
　　的确有可能，但几率非常小，约等于奇迹发生。
　　乌秀没办法全信，想问巴特罗星海为什么突然出现这种异象时，明衣抢先问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掉水里的？”
　　这话一下就把乌秀给问自闭了。
　　他想起那突然的爆炸，血肉横飞的瞬间，水下的激战，被绞断脑袋的地星士兵，以及看陌生人的目光望向他的女人。
　　乌秀低垂着头，火焰在他眼中跳动着。
　　“我……事发前看见了我母亲。”他低声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又或者……是我父亲故意安排的。”


第26章 风
　　明衣打了个哈欠。
　　乌秀：“……”
　　虽然他不想的, 但是他又莫名被这个哈欠伤到越发自闭了。
　　明衣问他：“你母亲不知道你就在英兰军团特训吗？你父亲被地星判刑，你母亲不会不知道吧？”
　　乌秀神色微顿，抬首时对上明衣带笑的眼, 此刻那双明亮的眼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
　　明衣舔了舔唇角说：“有的人命廉价的连一顿饭都比不上, 莫乌斯海港的混乱因你而结束，如果不是你, 整个207区都会被星海吞噬，你可是拯救了数百万地星生命, 不仅够还你父亲的命债, 地星还倒欠你百万条命。”
　　乌秀听得呆住：“怎么可能是我阻止了星海混乱？”
　　明衣：“我说是就是。”
　　这霸道的语气却一点都不让乌秀反感讨厌, 相反, 甚至感觉心跳快了一瞬。
　　乌秀不知为何在这瞬间被明衣盯着说出那话时竟没有任何反驳的欲望，就连质疑的心思都没有, 仿佛她的话就是真理。
　　事实的确如明衣所说。
　　她要是放任不管能源力量搅乱巴特罗星海，整个207区都会被从天而降的海水倒灌吞噬，数百万生命都将溺死在深海中。
　　明衣是因为要救乌秀才控制了力量。
　　也许让她阻止混乱的原因还会有, 但第一个且目前唯一一个因素确实是乌秀本人。
　　“按照你那扭曲的认知，你的债已经还完了。”明衣说, “更何况你父亲又没死, 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 要是个男人就自己来还。”
　　她说到最后还有点嫌弃：“不过这种抛妻弃子的家伙确实不能算是个男人, 事到如今你母亲怎么还跟他合作？”
　　之前她就提过一次乌秀母亲的事, 他却自闭不说话, 明衣也没有逼问, 现在自然而然地问起这事，乌秀已没有想要继续隐藏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生死不明，也许只能活这一个晚上, 生存几率渺茫；也许是吊桥效应的错觉，让他愿意对明衣倾诉；也许……他只是想将憋了许多年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而已。
　　恰巧这个人是明衣。
　　是知道一切后没有讨厌他的明衣。
　　乌秀以前总觉得某些事很不合理，既狗血又俗套，偏偏当一切因果机遇落在自己身上时才能体会到那微妙的心情。
　　能交付全部还不被讨厌的感觉……真的很好。
　　乌秀：“听说当年我父亲是打算带着怀孕的母亲一起走的，但我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联系了尉将军，在组织准备带走我母亲的时候被拦下，那时候她受了伤，身体不好……”
　　当时的难题：保大还是保小。
　　“我母亲是星际流民，辗转流浪到地星才被收留，尉将军对她来说是唯一的亲人，是她视作父亲的人。”
　　星际流民是宇宙中地位最低的存在，他们有的是被剥夺国籍，有的是原生行星国破灭，即使无故被杀害也不用被追究任何责任，因为没有任何机构与行星国会为他们负责。
　　“当时他们联系不上我父亲，又已经怀疑父亲叛变，所以尉将军原本的决定是保我母亲，但母亲却选了我。”乌秀看着燃烧的火焰，他坐在明衣的旁边，不时添着柴火，说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生产的时候她听见了有关父亲叛变的消息，或许是刺激太大，醒来后就失忆了。”
　　明衣：“……”
　　“确定吗？”
　　“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父亲逃出地星后，一切的审查和质问都落在她头上，是尉将军出面做了担保，也经过医生们鉴定。”
　　乌秀说：“按照地星的法律，叛国行为严重者罪及血亲，但我母亲什么都不记得了，英灵院和军部商量后，没有将我们驱逐出地星，而是全天候监视着，也不允许我们相认。”
　　不允许他们相认是尉裘的私心，他不想自己视作女儿的存在记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忘记前尘往事的母亲开始了新的生活，她过得很好，虽然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却不会察觉，过着平凡美好的日子，还有了新的爱人。
　　乌秀会偷偷去看她过得如何，只是在很远的地方悄悄地关注，知道母亲过得很好，没有被欺负就行。
　　“所以你是被尉裘养大的？”明衣眨眨眼，“这孤寡一辈子的老头会养孩子吗？”
　　乌秀：“……”
　　“我还活着，说明他会养。”
　　明衣嘲笑道：“都把你养成这样了，他会什么会。”
　　乌秀听着有点想笑，尉裘在他心中是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他英勇、严肃、可靠，是他尊敬向往的存在，可明衣却说什么“孤寡一辈子的老头”。
　　如今他确实是个老头了。
　　乌秀轻轻眨眼，低声说：“幼儿园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要找家长，但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明衣耐心地听着。
　　“别的小朋友就笑我没有爸妈，因为都是小孩子，不懂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别人起哄就跟着起哄，所以我好几天都不太开心。”
　　乌秀说得很认真，像是在给明衣耐心解释着什么：“一周后的班会老师要奖励平时听话乖巧的孩子，又叫来了所有家长，我怕那些小孩又笑我，就一个人偷偷躲去最角落。”
　　原本热闹的教室因为身穿军装进来的尉裘而安静，上将军出行，随行士兵在走廊站了一排，尉裘径直走到躲在最角落的乌秀身前，问他座位在哪。
　　小乌秀弱弱地说就在这，于是尉裘就在他身旁坐下。正要拉着小伙伴过来笑话乌秀的孩子们都被将军气势震住，一个个乖乖散开各找各妈。
　　乌秀：“我没想到他会来……他虽然很严厉，但不是一个会欺负小孩的人。”
　　只是他能感觉到，越长大后尉裘就对他越疏远。
　　无知的孩童时期才是他们能和平相处的时候。
　　当乌秀正要陷入回忆的惆怅时却听明衣问：“那你被老师奖励了吗？”
　　乌秀：“……没有。”
　　明衣不客气地笑起来，乌秀耷拉着脑袋自闭，果然不该提小时候的事，提那些黑历史干嘛呢。
　　“所以利用你母亲弄出爆炸动静，还把你伤成这样的是你父亲的组织？他不是想带你走，而是想弄死你吧。”明衣笑够后低头咬了下吸管，咬断了，“……”
　　“不止。”乌秀摇摇头，见她满头黑线地盯着断掉的植物根茎，默默把备用的递给她，“当时至少有两拨人，一队负责港口船只爆炸，一队负责后方狙击。”
　　明衣满意地咬着新的吸管，眯着眼道：“安和星？”
　　乌秀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当天在后方狙击我的人才是要我死。”
　　当天要他死的也不止安和星的暗杀者，还有最后见任务无法完成的水下3组。他们接到的命令应该是如果没法带走他，就要抢先一步杀了他。
　　乌秀回忆起这件事愣了下，黑长的眼睫轻颤，把所有情绪掩藏。
　　“你看见你父亲了吗？”明衣问。
　　乌秀：“没有。”
　　“你觉得他带走你是想做什么？”明衣打算听听乌秀的想法，屈起双腿靠着岩石，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抬眼慢悠悠地看她的吉祥物，“你想成为六翼神的驾驶员，不会也是受你父亲的影响吧？”
　　“不是。”乌秀否认的很快，“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按照他迷恋六翼神的程度，应该是有非见我不可的理由。”
　　为此不惜利用自己的老婆，也不管如果乌秀没有阻止她是否会被黑衣护卫枪击，或是接下来的爆炸中能否生还。
　　明衣又打了个哈欠，捏了捏鼻子说：“207区现在一团糟，你父亲就算有想法也得搁置了。”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跟她跟抢人。
　　“地星这会应该在找我们。”乌秀扭头朝月下深海看去，“已经两天了吧，岛上的食物够我们支撑很长的时间，但如果星海再次暴动就说不定了。”
　　明衣：“万一他们不找呢？”
　　乌秀：“就算不找我也会找你的，他们不会放弃一个优秀的、前途无量的军校生。”
　　明衣笑道：“你再夸两句呗。”
　　乌秀当做没听见，跟她认真分析，试图说服明衣相信，消减她并不存在的不安。就算地星不想来找明衣也有的是办法逼他们过来，更何况她早就把信号发了出去。
　　明衣可没有在这座岛上多待的想法。
　　乌秀本就低哑着嗓音，听起来很催眠，明衣因为过度使用力量又很累，抱着椰子靠着岩石就睡了过去。
　　“你流鼻血的状态持续的有点久，这里没有医疗物品，拖下去对你不利，生病的话……”乌秀刚转头看回来就感觉肩上一重，心脏也跟着一跳。
　　海风吹着柔软的黑发轻扫在他颈间，撩人的发痒，乌秀连呼吸都放缓，眼睫几度颤抖，轻轻垂下目光看向靠在他肩膀睡着的明衣。
　　这阵海风持续时长，吹着体感又冷了几度，头发在脸上作乱，明衣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乌秀看得顿了顿，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靠近她脸颊，再往下一点就能为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时却停住，最终抬手停在不远处为她挡着这阵冷风。
　　明衣微蹙的眉头松开。
　　这阵风许久才停。
　　乌秀手臂酸软，风停后又忍不住垂眸看了眼明衣。
　　没醒。
　　他轻轻侧头看向远处，月色与风都窥见了他眼底浅浅笑意。


第27章 ju xian
　　最先找到他们的是地星英兰军团。
　　天色刚亮, 海风又起时，一艘战舰靠近海岸覆下的阴影遮掩晨光，一夜未睡的乌秀叫醒明衣起身朝战舰看去：“是英兰军团。”
　　明衣捏了捏鼻子。
　　乌秀低头又问：“还不舒服吗？”
　　“还行。”明衣也休息的差不多, 揉了揉脖子打着哈欠起身朝地星战舰看去。
　　开着这玩意来找人, 不知道该说他们是重视还是谨慎。
　　黑色的战舰悬浮停靠在岸边，放下了救援通道, 哗啦啦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战士，乌秀刚走出来没两步就被围过来的士兵举枪喊道：“站住！确认身份！”
　　明衣慢了一步, 士兵们的重点也不在她, 而是围着乌秀, 冰冷危险的枪口指着他的脑袋与心脏, 上前将其双手反扭跪地，厉声质问着：“你是否有跟赵鸿见面接触？他对你说了什么？安格玛组织对你做了什么？在水下是什么情况？”
　　乌秀被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压着跪倒在地, 压弯了背脊，就差没把他头也按在地上，他艰难地支撑着略略抬眼朝周围一圈人望去。
　　士兵们紧绷着脸, 乌秀从他们眸光深处看见了戒备与恐惧，来自未知的恐惧, 这导致对准他的枪口随时都可能开火, 只要他开口说出错误或者不当的回答。
　　赵鸿是他的父亲。
　　安格玛是当年赵鸿资助的非法地下研究组织。
　　二十多年过去, 赵鸿带给地星军部的恐慌与压力却与日俱增, 他们错误的将之前星海暴/乱归结于赵鸿的阴谋诡计, 只因为赵鸿留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如此。
　　明衣站在包围圈外看着被枪口对准下跪的乌秀, 抬手顺了顺散开的长发, 不悦地轻啧声。
　　乌秀在一双双严厉又颤抖的目光注视下低垂着头，沉声道：“没有。”
　　清晨的海风呜咽着，耀眼的光芒从战舰后方升起, 明衣绑好头发后伸手搭在前方士兵的肩上，利落地将其摔倒在地缴械。
　　速度太快又出其不意，这一圈人谁都没想到军校生敢对他们动手。
　　这帮人都穿着轻型战甲，所以明衣缴械后直接开枪，目标明确冲向压着乌秀跪下的两人，将其逼退开的同时挟持其中一人枪抵在他头上，原本要射击的其他士兵纷纷顿住。
　　明衣不满地轻踹下身旁乌秀：“起来。”
　　乌秀原本满心负面情绪，这会却被明衣吓得全都没了，她胆子也太大了，不要命的吗？怎么敢的竟然对这帮士兵动手还开枪！
　　他第一时间起身将明衣挡在身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望向救援通道上下来的尉裘等人高声道：“我没有与赵鸿见面，也没有过接触，安格玛组织言明爆炸是他们的安排，水下3组成员都因为星海□□跟我失去联系！”
　　尉裘在不远不近处看着乌秀，身边站着的是比他稍显年轻些的李俊刑，负责追踪安格玛组织的CI部部长。
　　李俊刑擦了擦眼镜又重新戴上，微微笑道：“尉将军，安格玛最近的动向我已经跟你说过，是否可以先让他跟我们CI部走一趟？”
　　尉裘收回看向乌秀的视线，转身朝战舰走去：“有疑问你可以在回程的路上解决。”
　　身边的副官朝下方士兵传达命令，解除戒备护送两名军校生上来。
　　见士兵们放下枪乌秀才松了口气，急忙回头去看明衣。
　　明衣放开挟持的士兵，并友好地将武器归还，微微扬首看向比她高的士兵嘲讽道：“一招制敌，考虑直接招我入溯夜军吗？”
　　乌秀：“……”
　　被挟持的轻甲士兵：“……”
　　轻甲士兵朝明衣走近一步，乌秀便把明衣拉去身后，两人还未说点什么，明衣已经反手把乌秀拉走了。
　　围观全程的李俊刑视线落在明衣身上，若有所思片刻后扶了扶眼镜，在两人走过身旁时朝乌秀伸出手：“你好，我是负责安格玛行动轨迹的CI部部长，李俊刑，有关这次安格玛袭击莫乌斯海港事件，希望你能抽出时间跟我谈一谈。”
　　乌秀还未答话就被副官喊道：“带他去见总指挥。”
　　李俊刑无奈看着乌秀被英兰军团的人带走。
　　救援通道关上，明衣跟李俊刑看着士兵们带着乌秀越走越远，最后只剩下两人，李俊刑扭头看她：“刚才那批士兵是溯夜军，英兰军团最顶尖的单兵象征，你却能从他们的包围圈中奇袭三人挟持一人，作为一名军校生实在是了不起。”
　　明衣懒懒地嗯了声：“我也这么觉得。”
　　李俊刑被她说笑了：“但你今天这招也算是得罪了溯夜军，考虑毕业以后来我们CI部吗？工作性质跟他们也差不多。”
　　“追着研究疯子们满宇宙跑吗？”明衣打了个哈欠，“我喜欢专一点的。”
　　李俊刑被她说的一愣，对眼前的军校生兴趣又增了几分。
　　“我们CI部确实很专一，只负责一件事：清除所有会威胁地星人民安全的存在。”李俊刑说。
　　“是么？那你说说，你们最近为地星人民清除了些什么威胁？”明衣扭头百无聊赖地看他。
　　李俊刑说：“安格玛，你知道吗？”
　　明衣眨眨眼。
　　看来是知道。李俊刑继续说：“上个月我们在巴特罗星海北部海域抓到了一名非法下潜捕猎的安格玛研究员，他是第二宇宙的赤星人……安格玛组织成员不限国籍，但第三宇宙星民占比较大。”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明衣。
　　明衣低头看去，是赤星人在海域上被抓捕的照片，当时有数艘警卫船包围了赤星人的捕猎船。被抓的赤星男子顶着一头毛躁的卷发，看起来还很年轻，刻意侧首躲避了镜头。
　　“年初开始就有成分不明的新型禁药传入地星南部，黑市称它为聚仙，成瘾性是市面上同类型的十倍不止。”
　　明衣对名字感到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李俊刑点了点照片上的赤星男子说：“他告诉我们，聚仙其中一份原料是飞艇星独有，如今飞艇星自毁消失，他们需要找到这份原料的替代品。”
　　明衣：“……”
　　听到这她终于想起来了。
　　在与第二宇宙联盟开战后，她的日常事务官似乎跟她说过这事。
　　那天晚上她刚跟沙提沧澜军谈判决裂，正不高兴，对着黑星岁敲敲打打缝补战斗后造成的缺口。
　　她那尽职的事务官则端着水果和零食在旁汇报飞艇星内的大小事，原话是：“与沙提北地的所有合作已经停止，西区边界总有人试图绕过监管进入飞艇星，是来自不同宇宙的星盗，名叫安格玛的地下研究组织与他们合作，任务是进入飞艇星取走之兰区的野生花。”
　　昭明并不在意，她自信不可能有人能偷渡进飞艇星，飞艇星的人也不可能离开本星半步，听后只问了句：“花是怎么传出去的？”
　　“与沙提北地合作的商船运输时，野生花的种子落在运输人员头发里意外被带了上去。”事务官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很抱歉，野生花如今落入安格玛组织手中正用以禁药研发。”
　　昭明：“什么禁药？”
　　事务官：“一种上瘾性非常强，名为聚仙的禁药。”
　　明衣对这段回忆的最终印象是她家事务官说着抱歉的话却始终微笑的脸。
　　他死在烈火中时也是不变的表情。
　　“我们正在继续追踪聚仙流入地星的线索，防止更多的人遭到禁药的毒害。”李俊刑说。
　　明衣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照片，抬首看去：“你跟我说也没用，这是你们应该做的。”
　　李俊刑笑道：“你会跟你男朋友提的吧？”
　　明衣微眯下眼。
　　李俊刑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难道不是吗？还以为两人为了彼此反抗溯夜军是这种关系，看来是我误会了。”
　　明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说话，李俊刑也不慌，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还是劝劝他与我们CI部谈一谈。”
　　“你自己去问他吧。”明衣哼道。
　　李俊刑摇了摇头，低声道：“他的父亲赵鸿如今是安格玛的掌权者。说实话，他的身份能进入军校已经是个奇迹。如果一直安分着没有出现事故还好说，但经过莫乌斯海港的事后，他是否还能留在军校都是问题，更别说成为一名地星军人。”
　　他说的没错，乌秀能进天塔军校除了自身实力以外，还有尉裘的帮忙。如果他没有松口，就算他再厉害军校知晓他的背景后也不会收。
　　地星英灵院和军部只有一个尉裘，只有他一个人会对乌秀手下留情，当事情过线，其他人觉得不能再袖手旁观时，乌秀的人生将被他人主宰。
　　明衣听后笑了下，李俊刑看见的是一张嚣张傲慢的脸：“这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两人的谈话并未持续太久明衣就被军团的人带走。
　　副官听取了明衣的汇报，询问她是如何与乌秀一起流浪到岛上的，明衣还是忽悠乌秀的那副说辞，尽管隔着审讯玻璃墙，她也知道墙后有测谎仪器，但审讯下来一切正常，测谎仪器始终沉默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军团最终相信了明衣的汇报。
　　她被关在审讯室里，没能见到乌秀，大概数小时后回到207区英兰军团基地总部，明衣被带下战舰，关进了禁闭室。
　　因为袭击了溯夜军还开了枪。
　　她倒是无所谓，被紧盯她的溯夜军押送到禁闭室前，开门进去后看着里面的人无语道：“英兰军团穷到建不起单人禁闭室了吗？”
　　为什么每次她被关禁闭都有人在。


第28章 你别凶我
　　溯夜军可不管她的嘲讽, 面无表情地将门一关了事。
　　基地的禁闭室看起来更加冷酷无情，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冰冷, 有的只是一两个有趣的灵魂。
　　门窗一体, 里面阴影覆盖处有人盘腿坐在地上，正拿着电子笔在墙上玩五子棋, 看见被关进来的明衣时惊讶地挑了下眉。
　　明衣问坐在地上的梁羿天：“你犯了什么事？”
　　梁羿天拿着笔点了点墙壁：“星海□□那天带宣侠他们去找两个倒霉失踪不见的军校生，碰巧遇见一队安格玛组织成员, 虽然抓了人, 但也因为违反命令被关禁闭了。”
　　两个倒霉失踪不见的军校生之一说：“得赏罚分明才行。”
　　“怎么说出去后也得给我算个一等功。”梁羿天打量着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明衣问：“你又干了什么？”
　　明衣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懒洋洋道：“挟持溯夜军朝他们开枪。”
　　“……”梁羿天衷心道, “那你比较牛逼。”
　　明衣望着墙上的五子棋，朝他伸出手。
　　梁羿天：“你要玩？”
　　“玩。”明衣盯着棋盘。
　　梁羿天便把另一支电子笔给她。
　　“你哪来的？”明衣拿着笔在掌心掂量掂量, 这种微型多功能电子笔价格不菲，一支都可能是天价，这人却有两支。
　　梁羿天坦然道：“买的。”
　　明衣听后开始对这人刮目相看。
　　之前别人说的什么鬼才指挥印象都在此时替换成三个字：有钱人。
　　想想她以前根本不用在意买东西的价格, 是否有足够的财力去购买，如今卡上的余额却连支智能电子笔都买不起。
　　明衣在棋盘上大杀特杀, 堵住了梁羿天能走的所有路, 梁羿天沉思片刻后落子, 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只是想赢。”明衣看着棋盘, “难道你想输？”
　　梁羿天说：“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输。”
　　明衣瞥他一眼：“你们抓到了一队安格玛组织成员？”
　　“人已经交给军队, 但交火的时候听他们说是要找什么人, 是一名军校生。”梁羿天也看她一眼, “应该是那两个倒霉落水失踪的军校生之一吧。”
　　明衣握笔点了点棋格，划下一个×，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你是那种违抗命令也要冒险去找倒霉鬼的人。”
　　“也许我跟乌秀的关系比你想的要好。”梁羿天沉思着下一步该往哪走, “当初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跟我合作，倒是你俩没听说有过多交集，却在之前的实战模拟中唯你是从。”
　　明衣：“羡慕？”
　　梁羿天：“好奇。”
　　“可能这就是个人魅力吧。”明衣哼笑。
　　梁羿天也挑眉笑道：“指挥系的都说他是没有觉醒的人间兵器，最听话的下属，可我总觉得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克制着不会表现出来。”
　　“去年的人质对战他跟我同一个阵营，我可以说他对我没什么信心或者信任，就算我前面战术故意安排的稀烂他也不像别的人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就算知道是错的却还是会选择执行。”
　　明衣说：“忠诚的士兵就是这样，只要是上级的命令就无论对错。”
　　梁羿天也道：“这是军团里的士兵，而不是军校里的学生。”
　　两人都意识到了乌秀身上的某种特性。
　　他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一名军校生，从头到尾他都把自己当做是一名地星战士。
　　生死荣誉都交付给地星。
　　只要是地星的命令，他都将无条件遵守。
　　“我觉得很有趣。”梁羿天躺倒在地笑道，“他经历了什么才有这么荒唐的自我要求，老实说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前我一直觉得很无聊，指挥系也念不下去，干脆想着退学算了，可那次人质对战后我才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世界忽然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明衣握着笔轻点墙壁，她没有看梁羿天，却能理解他的意思。
　　因为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明衣问：“你猜他对你以杀人质绝地反击的行为怎么看？”
　　梁羿天摸了摸下巴，“我问过他。”
　　嗯？明衣扭头看躺倒地上的人，见他又慢吞吞地坐起身：“他问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我说没有，他就说了一个字。”
　　梁羿天抬首与明衣四目相对：“他说哦。”
　　明衣：“……”
　　她猝不及防地被逗笑，梁羿天也一脸无奈。
　　那时候别人都在说梁羿天的指挥战术如何如何，有惊叹夸赞，也有批评不屑，但乌秀不觉得有什么，梁羿天确实是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赢得胜利，这样就够了。
　　他只是听从命令执行的人，不应该对发号命令的人想太多。
　　“那你怎么看？”梁羿天突然有点好奇。
　　“就一个字。”明衣说，“哦。”
　　梁羿天：“……”
　　明衣点了点墙上的棋盘，示意他用点心，争取在禁闭解除前分出个胜负来。
　　梁羿天被她激的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彼此有来有往，偶尔谈一谈乌秀相关的话题，倒也还算和谐。
　　“这次莫乌斯海港爆炸跟他有关吧？安格玛是个地下非法研究组织，干的脏话包括但不限于禁药、武器、机甲实验等等，他搭上的哪条线？”
　　明衣面不改色道：“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了CI部的人找他。”
　　梁羿天转动脑瓜子：“CI部，那就是禁药相关。”
　　“他不可能与禁药有直接联系，安格玛既然要找他，只能说他身边亲近的人，比如父母亲朋参与其中，抓他很有可能是做人质威胁，又或是有什么线索在他身上，而他本人大概率不知情。因为这事来的突然，在基地的集训肯定没有外出巡逻这项，多半是因为突然获得的情报而调整的。”
　　明衣眨眨眼，这是个聪明人，极少的信息却又推理的有七八分正确。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什么都做不了。”明衣无情道。
　　梁羿天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能做什么，取决于他想要我们做什么。”
　　“谁？”
　　“乌秀。”
　　明衣哼道：“他什么都不会想。”
　　梁羿天扭头看她：“我看他很听你的话。”
　　明衣转着手中电子笔：“可我没有想法。”
　　没必要做点什么。
　　乌秀的事在她看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因为很快地星对他的态度就会改变。
　　短短几天时间发生了太多事。
　　尽管乌秀表明自己并未跟赵鸿见面接触，却还是被单独隔离经历多项检查，尤其是神经类，确定他没有被洗脑。
　　梁羿天带领的军校生队伍抓到的三名安格玛成员正在被审讯，虽然问出了安格玛在莫乌斯海港的据点，却早已被其他成员提前摧毁，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莫乌斯海港爆炸是一回事，整个巴特罗星海动荡又是另一回事。
　　针对星海动荡，三大宇宙高层联会讨论，得出的结论是能影响整个星海区域动荡的唯有初代机甲的力量，三方在各自海域的侦察都检测到了机甲相关力量，再联系对初代机甲紧追不放的安格玛组织，将这次动荡归结于安格玛组织的机甲实验。
　　在有关初代机甲的利益上，三大宇宙与安格玛组织的关系都是对立的，他们不能允许有组织在非法不授权的情况下私自研究初代机甲，甚至极有可能挖掘出他们都不曾发现的机甲力量和相关情报。
　　近期三大宇宙都将严格追踪安格玛的行动轨迹。
　　“短时间内安格玛应该不会再有动作。”副官跟尉裘和常璟报告着，“英灵院与军部对他的决定是这次集训过后就将其退学，24小时监视，不能离开南部半步。”
　　乌秀失去了“自由”，余生都将在地星划出的监视圈里度过。
　　常璟冷脸看着批准下来的报告，一言不发地划过，看见了另一份报告，是有关明衣的身份调查。
　　干净的找不出丝毫疑点。
　　唯一能够被挑剔的就是在军校的成绩突变，可怀疑的时候又会发现在实力有变化之前她已经加强自我体能训练，所以后期的变化也算是有理有据。
　　作为一名军事间谍，明衣早就提前把自己的身份修改过，修饰的更加完美，让人信服，难以挑错。
　　常璟若有所思时，对面的尉裘已经做出了决定。
　　“禁闭结束后就让他回去集训。”
　　“确定要把他关在监视圈里？”常璟挑眉。
　　尉裘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起伏：“英灵院和军部已经批准了。”
　　如果不是还有利用价值，英灵院早就让他成为星际流民，而对安格玛组织和赵鸿有所怨恨的人就能肆无忌惮的对他下杀手。
　　常璟想了想问副官：“他还在隔离检查？”
　　副官说：“已经做完检查送回隔离室了，从结果来看，他确实没有与赵鸿见面。”
　　乌秀最不喜欢做神经类的检查。
　　尤其是军队内部的洗脑检查。
　　每次与父亲赵鸿相关的事件被牵连后必定会有这么一遭。洗脑检查靠的是痛觉刺激，神经痛感起伏时会将他的记忆呈现，是一种没有隐私可言的极端手段，只用在军事行业。
　　乌秀在承受极度的痛感时，偶尔意识恍惚也能看见正在呈幻灯片播放的他的记忆。
　　以前他看见的是母亲，或者尉裘，近几年才有宣侠或是荀长宇，可奇怪的是今天他看见的竟全是明衣。
　　可能是太疼了，是幻觉而不是记忆。
　　乌秀攥紧了五指，四肢被锁着，每一次痛感刺激的挣扎让他手脚青筋鼓起，浑身是汗，痛苦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他恍惚记起某段时间看见了被分隔开的海水筑起的高墙，耀眼的金色与浑身湿透的人背对着他，那模糊的光影是人还是机甲——又或是明衣。
　　当乌秀的意识触及到有关明衣的记忆时，与机器的传输都被残留在他体内的能源力量拦下，军团的人看见的记忆还是不变的母亲与尉裘。
　　他们筛查了乌秀与安格玛成员接触的记忆，确定没有被安格玛洗脑后才让乌秀从机器台上下来。
　　痛感还在，乌秀躺倒在隔离室的床上意识混沌，闭着眼休养，仿佛睡了很长时间其实不过几分钟，如此反反复复，直到他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每次洗脑检查过后他的记忆都有短暂的缺失空白，反应变得迟钝。
　　恍惚间似乎看见门口有人，模糊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铁栏门外站着的明衣，正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乌秀瞬间清醒，撑着床起身走过去。
　　明衣屈指轻敲铁栏：“你关里面干什么？”
　　“等处决命令。”乌秀眨眨眼，脑子还有点懵，说话都有点慢，他打量着明衣，“你没事么？”
　　“有事。”明衣蹲下身捂着肚子，“我被关了十个小时的禁闭，很饿，把你吃的拿过来。”
　　乌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守卫员给他的晚餐，还挺丰盛，满满的一大盒。他把小桌子搬到门口，把食物给明衣。
　　两人隔着铁栏蹲在角落面面相觑。
　　明衣叼着块肉排看他，伸出手穿过铁栏点在他额头，乌秀不敢动，只缓慢地眨眨眼。
　　“让他们再拿一份来。”明衣说。
　　乌秀：“这只关了我一个。”
　　明衣凶他：“让你拿就拿！多拿地星一份吃的能怎么？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地星的事，现在是地星要靠你抓安格玛，就这还不对你好点，你就说他们不多给你一份晚餐你当场就死给他们看！”
　　乌秀：“……”
　　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耷拉着脑袋去按铃跟守卫员通话，说完再要一份晚餐的要求后扭头看了眼叼着块肉排瞪他的明衣。
　　乌秀郁郁道：“你别凶我。”
　　明衣心想我的吉祥物确实很娇气。


第29章 xin hun kua……
　　明衣望着他看过来的目光有点想笑, 眨巴着眼说：“你忘记以前骂我混子的时候？”
　　乌秀呆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走到铁栏边说：“我没有骂你混子。”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只想混, 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明衣姿态睥睨, 把本就娇气有点委屈的乌秀气势打压的更加忧郁。
　　他万万没想到明衣是个记仇鬼。
　　这话他都快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的了，被明衣翻出来后皱眉想了想, 确定自己说过后瞬间自闭，难以反驳。
　　乌秀犹豫地看了看明衣：“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衣：“哼。”
　　乌秀不敢说话, 默默自闭。
　　安静片刻后明衣瞥见他手腕上大片青紫深色的伤痕问：“被严刑拷打了？”
　　乌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将衣袖往下拉遮住：“没有。”
　　算不上严刑拷打。
　　明衣盯着他手腕看了许久, 乌秀已经遮住了, 但他还是觉得明衣的目光灼热，让他有点无措, 只能挺直腰背绷紧神经坐好，一动不动。
　　“我看它不顺眼，你想办法把它弄掉。”明衣语气森然道, “让他们拿药来，我离开之前要是没看见它消失, 我就让他们消失。”
　　乌秀毫不怀疑明衣的话, 他始终相信不管是什么, 明衣都能说到做到, 哪怕在你看来是开玩笑特别离谱, 可她一定能做到。
　　这会被明衣严词批评后又得到一份艰难的命令, 如果不照做明衣很快就要朝军部杀去, 她可是连溯夜军都敢打的，乌秀硬着头皮跟来送饭的守卫员说：“我想要点药。”
　　守卫愣了下，很快点点头离开。
　　乌秀不是第一次被关在这, 守卫都眼熟他了，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知晓他的遭遇后也有点动容。
　　守卫将乌秀的要求转达给医务部，因为乌秀的身份特殊，医务部又请示了上边，消息传到常璟这。
　　常璟问：“什么药？”
　　医务部解释道：“虽然是皮肉伤，但伤痕一时半会难消。”
　　“给他吧。”常璟漫声说着，想了想又道，“给我。”
　　常璟拿着药去隔离室看乌秀。
　　刚进通道门就看见蹲在墙角的两人吃着东西说着话，被明衣嫌弃的乌秀坐在那忧郁自闭，常璟进来时却第一时间被乌秀注意到。
　　乌秀目光微顿，神情复杂。
　　“哟。”常璟似笑非笑地过来，“挺热闹啊。”
　　明衣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常璟低头看明衣：“他就算了，怎么你也不叫人？”
　　明衣拿着叉子卷着面，头也没抬道：“我又不是英兰军团的人，也不算部队正式成员。”
　　说的还挺有理有据啊。
　　常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军团长的职位有点上不了台面，得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这两人见面时弯腰尊称呢？他短暂的沉思片刻后放弃，将手里的药盘递给乌秀：“拿去。”
　　乌秀默默接过。
　　常璟又道：“你的处决命令下来了。”
　　乌秀拆药的动作一顿，微垂着头安静听着。
　　“集训过后就退学，到指定地点待着，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之前不能离开南部。”常璟说完瞥了眼明衣，“虽然跟换了个地方关着你没什么差别，但不影响你的终身大事，反正你也别想当地星军人，干脆回去结婚，看你俩感情挺好，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婚礼我就不去了。”
　　明衣：“？”
　　常璟说完潇洒离去。
　　乌秀听完前半段还算平静，这样的结果他其实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常璟后半段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忙去看明衣：“他误会了。”
　　明衣握着叉子点了点盘子边缘，发出清脆声响，她沉思道：“我在想是把他吊死在海岛上还是剥皮后扔海里喂鱼。”
　　乌秀：“……”
　　他默默望了眼常璟离开的方向，新婚快乐就不必，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药和食物都在明衣的要求下拿到了，乌秀吃饱后就自己上药包扎，这种事做起来倒也熟练。意识逐渐清晰明了，乌秀恍然间发现，原来这些事一点也不难，无论是多要一份食物还是药物。
　　向地星提出要求的感觉很微妙，却又不讨厌。
　　也许是因为没有遭到拒绝，所以才让他松了口气。
　　乌秀看着包扎好的左手腕安静片刻，余光偷瞄还在吃东西的明衣。她虽然说饿了，吃相却不慌不忙，优雅的像是国王品鉴。
　　“你这要关到什么时候？”明衣问。
　　“快了。”乌秀咻地收回余光，给另一只手涂药，“处决命令已经下了，今天之内就会放我出去。”
　　明衣轻啧声：“好歹让你集训结束再离开，至少能争取一下六翼神的驾驶员。”
　　说到这事乌秀的心情便有些低落，闷声不说话。
　　他当然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可他没有立场与权利去反抗。
　　只要地星一句话就能收回如今他拥有的一切。
　　“丧着脸干什么，我都说你能争取六翼神的驾驶员了。”明衣不高兴地看着他，“你这个地星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得改。”
　　乌秀听得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闷声道：“当六翼神的驾驶员看的是与它精神力匹配程度，千万人里挑一个的几率。”
　　明衣冷笑声：“我说是你就是你。”
　　乌秀抬头，被明衣瞪了后及时闭嘴，却又觉得压抑的情绪好了许多。
　　他主动换了个话题说：“你禁闭已经结束了吧？”
　　“结束了，但我还得回去。”明衣说。
　　乌秀不解地眨眨眼：“回去干什么？”
　　“跟梁羿天下棋，他不肯认输。”明衣随口答道，吃了最后一块肉后站起身，“我走了。”
　　等明衣真的走后乌秀才意识到：她好像不是来看自己的，她可能是下棋下饿了然后过来蹭个饭而已。
　　我在这关禁闭。
　　她却在隔壁禁闭室跟梁羿天下棋。
　　乌秀杯靠铁栏眉眼阴郁的给自己手腕缠着纱布，梁羿天这人忽然变得有点讨厌了。
　　梁羿天因为是指挥，作为发号施令的那个人才被关禁闭，参与行动的荀嘉薇宣侠等人则没有，直到晚上关禁闭的三人都被送回了基地外围集训点，见到他们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明衣跟乌秀两人都被下了封口令，对外说起来就是意外落水，不慎被海浪传到不知名海岛上，两日后被军团战舰接回。
　　宣侠几人都深信不疑，唯有高子煜内心忐忑，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关于安格玛的事情也被勒令不准外传。
　　但知晓内情的几人私下里还是会提一提。
　　重新睡在集训帐篷里的明衣就听荀嘉薇好奇问道：“安格玛为什么要抓乌秀？星海动乱也是他们干的吧，这也太危险了，乌秀以后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明衣：“他有没有好日子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明天再不努力就见不到你的六翼神了。”
　　荀嘉薇抬手拍了下额头：“这就睡这就睡。”
　　安静没多久明衣又听见她翻身的声音，荀嘉薇叹气道：“这次可吓坏我了，还好你没事，等集训结束后，我回老家给你们都求个平安符戴着吧，我妈当年就靠这个躲过一劫呐。”
　　明衣没忍住笑道：“这有什么用？”
　　“我妈妈是当年雾星收复战里的医疗兵，当时遇上了重大变故，死了上万军士，雾星每一处角落都被浓雾覆盖，没有战甲头盔根本不能视物，她都是靠平安符袋拆下来的丝线找路回归队伍。”荀嘉薇说着打了个哈欠，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爸没戴，所以才留在了雾星回不来。”
　　雾星收复战，那一战是赵鸿领军，也是他拿自己的手下做惨无人道的实验，将上万军士永远的留在了雾星。
　　明衣想起乌秀与荀长宇这对好兄弟，缓慢地眨了眨眼：“等你求到了再给我吧。”
　　“好。”荀嘉薇满意睡去。
　　离集训结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从关禁闭出来后乌秀就再也没有跟明衣互换过身体，他从一开始的高兴到后来的疑惑，没忍住悄悄问明衣时，被明衣目光古怪地反问：“你是对这具身体有什么留恋吗？”
　　乌秀：“……”
　　我是这个意思吗？不是！
　　乌秀落荒而逃。
　　他刚走没多久，高子煜就找到明衣跟她说悄悄话，确认莫乌斯海港爆炸那天的事，对于安格玛组织要找乌秀一事很震惊，分析道：“暗杀他的原因是不是也跟安格玛有关？”
　　明衣面无表情道：“为什么那么着急杀一个与安格玛组织有关的人？安和星能有什么好处？”
　　这话把高子煜问到了，懵逼过后又惆怅道：“如果那天所有动静都只是安格玛做的还好，要是有……被抓到就麻烦了。”
　　“等集训过后再说。”明衣见他苦着脸的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每次操心任务的时候都像个八十岁的老头。”
　　高子煜：“……”
　　心态瞬崩。
　　高强度密集训练让军校生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本来什么爆炸或者安格玛都是军团该操心的事，还轮不到他们。在这短暂的安宁时光中他们每天只睡四小时，密林对战潜伏时全靠辣椒酱来提神醒脑不让自己睡着，为了能够与六翼神见上一面而努力奋斗，最后留下来的仅有73人，几百人因跟不上训练而选择了退出。
　　刘上尉对这73人有着详细的观察记录，在集训结束当天呈交给军团长做参考。
　　常璟看完后在几个名字下方划上红线：“直接招入溯夜军。”
　　上士官接过资料后看了眼，发现其中有眼熟的名字，不由感叹：嘴上说要人家回去结婚，转头却把新娘给扣下了。


第30章 99
　　30
　　对乌秀来说, 他自由的时间只剩最后一天了。
　　明天的机甲测试过后，军团的飞船会直接送他去往监视点，连天塔都不用回, 各种手续早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最后的战甲对战训练结束后剩下的73人都彻底放松心态欢聚一团。
　　三个月的时间高强度的训练下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变化, 无论是心态还是体格，能从几百人里撑到最后, 意志也无比重要。
　　荀嘉薇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六翼神就激动的落泪，在海滩边拉着明衣兴奋地诉说着六翼神的光辉战绩。
　　明衣听得懒洋洋, 坐在篝火旁边跟宣侠一起只顾着吃, 两人时不时应和几句表示我在听你继续说。
　　这会正是几个月后难得的放松时间, 整个3年级都在, 看起来十分热闹。不少人围着乌秀叽叽喳喳问他战甲相关的事，明衣本以为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没想到他却一脸老实地说了不少，几乎是有问必答，不自闭的时候在同学们眼中还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乌秀的人缘比明衣想的要好得多。
　　荀长宇揽着乌秀的肩膀跟那些提前退出的学员们嘻嘻哈哈着, 没一会把宣侠也喊过去比划着，很快就吸引了另一帮小团伙, 有穆英俊带头的小团伙哼声过来, 没多久大家就看见了乌秀跟穆英俊扭打在一块的身影。
　　明衣还是第一次见乌秀跟人吵架, 咬着鸡腿的动作顿住, 望着前边打作一团的两个少年意气的男生眨巴着眼。
　　穆英俊嚣张, 张嘴就是一长串话都不带喘气的, 乌秀听完就冷笑声, 以睥睨的姿态展现无声的蔑视，此时无声胜有声，暴脾气的穆英俊顿时就上头了。
　　两人打起来刚开始还是会分轻重, 毕竟教官们就在不远处。
　　荀长宇等人忙着把锅碗瓢盆拿开免得碰了摔了。
　　明衣重新咬了口炸鸡腿，觉得这样的气氛有点新鲜，目光透过海边的乌秀看见了久远的过去。
　　她第一次到海边是做什么来着？是把某个沙提皇室成员从船上扔下去。
　　那人名叫西索，是沙提年纪最小的王子，跟她同年，刚刚八岁的年级，却已经是个残忍又熟练的刽子手。
　　她那连头发丝都会打理的精致充满优雅香气的养母收养了许多孩子，将那些从平民窟挑选出来，相貌优良的孩子们洗干净后送往不同的地方，一些肮脏之地，或是送给西索王子当陪玩。
　　西索王子需要很多同年龄的陪玩，跟他一起上学听讲、骑马游玩、又或者是听他发号施令做一个滑稽小丑逗他开心。他喜欢鞭打自己的玩伴们，喜欢看他们瑟瑟发抖、跪地哀求，望着他的眼里充满恐惧，这会让他十分满足，仿佛已拥有整个沙提。
　　年纪挺小，野心却不小，手段随着他折磨的人数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多。
　　八岁的昭明常被他掐着脖子按在水池里直到窒息，每次她在水里挣扎时看见的都是对方狰狞暴怒的脸，质问她：“不知廉耻的贱民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区区贱民！”
　　西索愤怒她对自己的藐视，却又觉得新鲜，昭明对他不忠心的谦卑让他想要征服，于是没有立马杀了她，而是放在身边想尽办法折磨。
　　昭明在西索的宫殿宴会上伤痕累累地与养母见了一面，同是被送进来的“兄弟姐妹们”被西索摘去了一只眼，有的被拔了舌头，倒是她还算完整。其中瞎了一只眼的孩子朝养母崩溃大喊：“为什么！您不是说好把我当做您的孩子，从此做我的母亲吗？为什么……母亲！您救救我！”
　　端着酒水的养母捂嘴以示惊讶，在孩子们朝她跑来时被身旁的保镖拦下，看着他们绝望哭喊的模样噗嗤笑了下，她漫步上前，伸出手轻抚孩子们的头发，姿态优雅，高高在上的施舍一点点怜悯说：“可怜的孩子。”
　　于是在这天晚上，昭明将西索骗出宫殿，在船上砍断他的手脚，听他从最开始的怒骂威胁到后来的惊恐哀求。
　　跟她一起行动的人动了恻隐之心，犹豫道：“他还是个孩子……”
　　昭明将绳子套在西索脖子，将他推下船的时候笑道：“我也是啊。”
　　西索被勒的涨红了脸，用没被断掉的左手艰难地扒着船身，仰着头朝昭明嘶吼：“你这么做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昭明，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拉我上去，我会宽恕你种种罪行……”
　　昭明勒紧绳子满意地看见他闭嘴，低头俯视曾经掐着她的脖子高高在上的小王子：“现在是我给你机会向我忏悔你的罪行，求得宽恕与原谅。”
　　那天海港上没有风，她红色的长发垂落在围栏上，过分白皙的肌肤迎着月光的照耀宛如透明，也让青紫交错的伤痕更为显眼。
　　西索因恐惧和疼痛整张脸已扭曲皱巴成一团：“我道歉……我道歉！我向你道歉！”
　　昭明将绳子递给其他孩子们，望着他的眼笑道：“可怜的孩子。”
　　孩子们攥紧绳子往后拉，仿佛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他们将西索拉回船上，折磨他们数月的小恶魔已经没了生息，他看起来狼狈极了，丑陋的像是一张被反复揉捏过的纸张，还有纸上凌乱的线条，是一副烂到极点的画作。
　　昭明将西索绑在船上扔下水，让他的尸体在冰冷的海水中泡到发胀，最后让人将这具丑陋难闻的尸体送到了养母的床上。
　　她看见养母掀开被子那瞬间惊声尖叫的模样，胆小鬼的原形毕露，优雅全无，惊叫着连滚带爬往外跑。
　　跑到外边看见的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绑着头发的昭明。
　　“你疯了吗？！”养母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目光发抖，“那可是沙提的王子，皇室的人，你怎么敢！”
　　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看她的眼里还有好奇和说不清的乖顺，如今在她抬眼看过来时，养母见到的是零星笑意，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
　　昭明轻声道：“我以为在母亲你的眼中，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大家都是可怜的孩子。
　　可怜，可恶，可憎。如此，便让孩子们自己解决。
　　“明衣，去海里踩水玩吗？”荀嘉薇兴冲冲地回头问她。
　　明衣收回视线摇头拒绝：“不去。”
　　刚刚才想起以前有段时间她往沙提的海里扔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没了去玩水的兴致。
　　明衣一个人在篝火边望着火焰跟黑星岁聊天，高子煜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坐下，左右观察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明天过后就能跟本部联系，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亏你竟然坚持到了最后。”明衣懒声道，“该说你对任务的决心坚定还是说你很享受地星的生活？”
　　高子煜当做没听见，他已经学会了屏蔽明衣的嘲讽，这样能有效避免自己血压升高情绪上头。
　　他冷静道：“你就没想过任务失败的后果吗？”
　　“有什么后果，无非是挨点骂，隔着这么远，还怕中枢院的人开着飞船过来揍你一顿？”明衣压根就不担心。
　　高子煜实在是不明白明衣哪来的自信，他愁得头发都快掉光，再看明衣，她宁愿发呆都不愿意多想。
　　这不合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高子煜忍了忍，没忍住，扭头望着明衣悄声问：“你该不会……真的喜欢……吧？”
　　明衣听后抬眼看回去，似笑非笑：“怎么，又要给上级汇报谁谁谁跟我关系亲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如果你真的……还是趁早断了的好，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去想这种事，更别提还是地星的人。”高子煜说这话的时候控制了情绪，抬首望向玩水的军校生们，神情复杂。
　　明衣兴致缺缺道：“用不着你多操心。”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忙着解决这具身体跟能源力量的平衡，还要找回飞艇星，或者先去将沙提沧澜军这帮叛徒给灭了，再把沙提统一，跟第二宇宙联盟算算账，也许地星也要算一笔，这么看她要做的事还挺多，这么忙哪来时间谈情说爱。
　　再说乌秀比她更没时间吧。
　　这人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解决他爹带来的命债。
　　也是个倒霉孩子，等她找到飞艇星就把人带回去晋升吉祥物算了，免得在地星受苦。
　　黑星岁：“我、呢？”
　　明衣：“你什么？”
　　黑星岁断断续续道：“你想了、那么、多，就、是、没、说、我、要、复原、身体！”
　　明衣：“……”
　　“事太多，忘了。”
　　黑星岁：“啊。”
　　“你、忘、了！”
　　接下来黑星岁开启复读模式，明衣脑子里都是它断断续续的机械声说着你忘了三个字，最终忍无可忍地跟它吵起来，吵到彼此都觉得累了才停下。
　　因为跟黑星岁吵架，明衣神色不太好，眉眼郁郁，这让打完架过来的乌秀心头一顿，原本就别扭地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憋在喉咙中。
　　明衣：“干什么？”
　　语气不善。
　　乌秀：“……”
　　又被凶了。
　　他抿了下唇，默默让开：“没。”
　　于是明衣就离开去休息。
　　乌秀一个人坐在海边自闭。
　　他是想说明天就要被军团送走离开天塔，以后可能都不会见面，要不要加个通讯……
　　乌秀犹豫数次，每次他要去找明衣的时候都会有别的人来打岔，几次之后眉眼郁色更浓，看起来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揍人。
　　他不想走，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天亮之后通过特训的73人就登上英兰军团的飞船进入总基地，来到存放六翼神的战甲一区。
　　军团高层和初代机甲维护团队都在等着这批学员来进行匹配测试。
　　随着空中通道打开，飞船停靠在台上，连接下方的通道来往着带着防护服的维护人员们，他们都围绕着最中心的大家伙。
　　初代机甲都在一定程度上与人形相似，特指它拥有的四肢形态，六翼神整体色调是黑灰，在它的后背生有六片细长幽蓝色的蜻蜓翅，远看轻薄的接近透明，尾端有着繁复的纹路像是某种标记。机甲本身就过于庞大，这六片蓝翼约有百米之长，贴墙靠着，整个机甲状态看上去就是只沉睡的雄狮。
　　军校生们站的空中平台到六翼神脖颈的高度，看它的时候仍旧需要仰视，与它隔着一层防护罩的距离，荀嘉薇摸着玻璃微微睁大了打量里面的六翼神，激动地摇晃着荀长宇的胳膊：“哥，哥！”
　　荀长宇本来也挺激动的，但是在妹妹面前故作淡定，抬手按了下她的头：“冷静点。”
　　“太漂亮了。”荀嘉薇喃喃道，“比视频上还要漂亮一百倍！”
　　明衣望着六翼神对黑星岁说：“你最漂亮。”
　　黑星岁开心地在她脑内意识放烟花。
　　一人一机甲终于和解。
　　军团高层等人在他们对面的空中平台，尉裘沉默的视线越过其他人，落在角落的乌秀身上，见他正专注地打量着六翼神，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他的目光不似别的军校生满是震撼与激动，相比起那些激动的情绪，乌秀的心却很平静。
　　之前明衣问他对六翼神的执着是否跟父亲有关，他说不是，其实是说谎了。
　　六翼神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吸引父亲做出那样的事来，乌秀其实很好奇。
　　眼前的庞然大物如此神秘、高贵，强大，它从古老的宇宙初期诞生至今，留给人类无数秘密，吸引着他们为之付出一生去探究追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他的父亲似乎连六翼神的驾驶台都没进去过，却能为它做到毁灭人性的地步。
　　“想上去看看吗？”明衣问乌秀。
　　乌秀被问得懵住：“这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吗？”
　　明衣轻哼声，抬首傲慢道：“对，只要你想就可以。”
　　乌秀忍不住想，她确实傲慢，却又似乎……每一次都是对的。
　　有学员激动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六翼神驾驶台看看了！”
　　“做梦呢？进行匹配测试又不需要上驾驶台。”负责六翼神的维修组长斜了眼这帮激动的军校生，抬手啪啪鼓掌道，“都来这边集合，先戴上精神力测试头盔看看与六翼神的匹配度，高过百分之八十五的人才有机会去驾驶台。”
　　常璟看着军校生们依次排队在测试区坐下，听从维修组长的命令戴上测试头盔。
　　他听见身边几个军区的顽固老家伙都在对乌秀指指点点，低声鄙夷着：“赵鸿的儿子来到这里简直是对死者的侮辱。”
　　“要是让他登上六翼神才是灾难。”
　　“想太多了，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机会。”
　　常璟瞥了眼尉裘，那张脸依旧冷淡的看不出丝毫喜怒，于是他开口道：“如今地星的致命弱点是什么想必诸位都知道，就算真的是他达到百分之八十五的匹配度，难道你们还要因为赵鸿的儿子这个身份将其抹杀不成？”
　　副军长沉声道：“难道你不觉得他的身份也是我们的弱点之一吗？”
　　“父子也能天差地别，你们看我应该深有体会吧？”常璟斜眼看过去，那挑衅的笑容让老头子们看得血压升高。
　　尉裘没理身边人们的吵闹，他耐心等待着，直到确认所有学员已经戴上测试头盔，维修组长朝六翼神方向的成员比了个手势，连接六翼神中枢区，开始精神匹配。
　　军团这边能看见屏幕每一个学员的匹配度，每一个人的数字都在缓慢跳动，某个时间点过后忽然加快，直到符合标准数值的数据出现时发出提示声。
　　原本不动声色的老头子们都是一惊，面带喜色地朝着发出提示的数据界面看去。
　　——85%
　　却不止，数据还在变化增加。
　　在他们看过去的下一秒就直飙90%。
　　别的数据都已经停止变化，全在标准线之下，甚至有一个匹配度是0。尉裘盯着这个还在变化的数据，9之后的数字每跳动一次都让军团的人心脏也跟着重重地跳一下。
　　地星历代六翼神的驾驶员最高匹配度是96%，三大宇宙初代机甲最高匹配度则是98%。
　　眼看数字已经从5跳6后，有人忍不住激动地询问对面维修组长：“是谁？！”
　　——97%
　　维修组长看了眼数据，抬首目光震惊地朝某位学员看去。
　　——98%
　　维修组长艰难开口：“是……乌秀。”
　　——99%
　　维修组长传回来的名字让激动狂喜的军团老头子们僵硬当场。
　　常璟也愣住了，他看着屏幕上99%的匹配度良久，确定它不会再变后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就尼玛离谱。


第31章 wu
　　此时的军部老头们都不知道该优先震惊哪一件事才好。
　　是眼前刷新三大宇宙初代机甲匹配数据的99%, 还是刷新数据的这个人竟然是赵鸿的儿子。
　　赵鸿代表着地星军部的伤痛和耻辱，一个叛国者的儿子，却为他们带来希望, 解决了地星致命的弱点, 甚至还会带领他们变得更加强大，99%的匹配度, 足以震惊全宇宙，也足以让他们获得更多有关初代机甲的情报。
　　这事横看竖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来自九十团的副军长颤声问道。
　　没人能回答。
　　他们要么盯着屏幕上的99%, 要么盯着对面还毫无所觉的乌秀。
　　但很快六翼神给了他答案。
　　安静贴墙靠着的六片蓝翼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将纹路点亮, 看上去像是一只欲要振翅飞舞的蝶。连接六翼神中枢神经的系统发出刺耳声响, 提醒人们处于休眠状态的初代机甲已经苏醒。
　　处于空中平台却依旧要仰视六翼神头颅的人们看见面罩之下突然亮起的金色光芒，耀眼灼热如日光。
　　六翼神突然的变化让测试区的学员们抓心挠肺, 激动狂喜，试图知晓是谁唤醒了六翼神，是我还是别人。
　　明衣能感觉到体内变得活跃的能源力量, 暗暗警告它消停点，同时将测试头盔放下, 免得活跃起来的能源力量把六翼神的注意力从乌秀那边吸引过来。
　　黑星岁的声音断断续续：“它、发、现、不了、我。”
　　明衣无情道：“因为你已经死了。”
　　黑星岁：“呜、呜、呜。”
　　明衣扫了眼对面, 地星军团的老头们都直勾勾地望着测试区, 看他们复杂的脸色显然是被吓倒了, 见此她满意地眯了下眼。
　　没有生命会拒绝能源力量, 或者说它们无法拒绝。
　　初代机甲也是“生命”的一种。
　　乌秀能获得能源力量的喜欢, 本身就具备超越常人的力量, 再加上次修复乌秀重伤的身体后，就有一小撮能源力量留在他体内，所以明衣才会肯定他能成为六翼神的驾驶员, 匹配度至少也会在百分九十。
　　她倒要看看当乌秀成为六翼神驾驶员后地星又会怎么做。
　　被地星视作耻辱、威胁的存在忽然之间掌握了他们最致命的弱点。
　　这也算明衣对地星的一种报复。
　　六翼神目光明确地看向测试区的方向，这让九十团的副军长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生之年竟能看见有人还未进入驾驶台就能将六翼神唤醒！
　　严格来说，这甚至是六翼神第一次展现它的自我意识。
　　维修组长激动的脸都红了，抬手按着通讯器的动作都在发抖：“总指挥，军团长，请让他进入驾驶台试试！”
　　尉裘目光紧盯着乌秀，沉声道：“让他去。”
　　“乌秀！”维修组长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
　　这一声喊和军团等人的表情让测试区的学员们发现了端倪，结果似乎不言而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乌秀看去。
　　乌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站在英灵墓前被地星军团注视的那瞬间，那些复杂的目光在此时却掺杂炽烈、羡慕、激动。
　　他后知后觉，心脏跳动变得缓慢而清晰，抬首间恍惚与前方的庞然大物对视，乌秀能感觉到体内似乎有股能量朝着四肢百骸散去，唤醒他的战斗意识，仿佛无所不能。
　　“乌秀！”维修组长又喊了声，“你可以去驾驶台上看看吗？”
　　不是命令，而是请求，无形中带着维修组长自己都没察觉的尊敬，只因为这个人与初代机甲的匹配度高达99%，初代机甲的驾驶员某种程度上来说，地位堪比英灵院里发号施令的统治者们。
　　乌秀起身的时候与扭头看过来的明衣目光相对，对方朝他眨了下眼，满脸意味深长。
　　她又说对了。
　　乌秀心中震惊，沉默地朝维修组长走去，就在这时六翼神忽然动了。它身后的六片蓝翼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轻轻晃动，自然垂放的右手缓缓抬起掀起一阵飓风，狂风冲击着隔离罩，里面的人都感觉到嗡嗡震响。
　　六翼神朝乌秀伸出手。
　　类似恭迎的姿态把在场除明衣外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荀嘉薇懵逼道：“它、它自己动了？”
　　高子煜全身都在冒冷汗，是乌秀吗？乌秀竟然与六翼神匹配成功！难道说针对他的暗杀是因为早就知道他会是六翼神的新驾驶员？
　　乌秀此时的心情复杂，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激动和难言的恐慌被明衣刚才的wink平复，面对六翼神如此反常的对待开始沉下心来冷静应对。
　　所有人亲眼见证乌秀走上六翼神的手掌，被它亲自带回驾驶台。
　　仿佛见证了奇迹诞生。
　　“匹配度是99%吗？”一名军官喃喃问道。
　　“你没有瞎。”常璟面无表情道，“我们也没有瞎。”
　　副团长也惊叹道：“这可是第一个……无论是三大宇宙还是整个地星……都是第一个与初代机甲匹配度高达99%的存在吧？”
　　尉裘沉声道：“此前精神力匹配度最高的是风星皇女，98%，今天之后，匹配度最高是我们地星六翼神，99%，哪怕是1%的差距，对于初代机甲这样古老神秘的力量来说都有可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话让其他军官听得心生热血，明明在场的大部分都已经一把年纪，忠诚奉献给地星的灵魂却永远保持着热度。
　　常璟在这时候收到了一条通讯，看后没忍住笑出声，尉裘瞥眼看过来，听他悠悠道：“监察团的人已经在基地降落，就等咱们开门把人放出去带走。”
　　“告诉他们，可以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尉裘说，“连线英灵院，召开紧急会议，接通六翼神的影像传输，让他们看看六翼神新的驾驶员。”
　　常璟颔首，朝副官比了个手势，其他人立马照做。
　　加急情报送往地星最高会议层英灵院，简短的几个字和一个数据，却让大人物们匆忙抛下手头的事务接通线上会议，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情报真伪。
　　会议屏上出现的是六翼神恭迎乌秀的一幕，英灵院和军部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地星的初代机甲第一次展现它的自我意识，之前的记载的无数驾驶员都没能得到如此优待。
　　这一对比就仿佛乌秀才是六翼神的真正主人。
　　匹配度高达99%，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据，距离100%仅差最后的1%，放眼全宇宙，他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乌秀将是地星掌握并突破初代机甲力量研究的唯一人选。
　　他的存在也将使地星变得更强大。
　　“可他是赵鸿的儿子，赵鸿对地星做的那些事我相信没人忘记，几个月前，以赵鸿为首的安格玛组织在莫乌斯海港为了带走他造成的伤亡你们应该也没有忘记。”其中一名英灵院政客沉望着六翼神的直播影像沉思道，“如今我是否可以怀疑赵鸿不顾一切想要带走他，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了乌秀能成为六翼神的驾驶员？”
　　“这种事如果没有当场与六翼神连接中枢神经测试就无法得出答案。”负责初代机甲的主要研究部长说道，“更何况匹配度高达99%，他的身份并不能成为我们抛弃他的理由，当下情况也轮不到我们做选择。”
　　用能源力量侵入军团通讯，借着测试头盔偷听会议的明衣无声笑了下，看来地星还是有聪明人嘛。
　　现在主动权在乌秀手中，不再是地星对他发号施令的时候，如果他不配合，那么地星将失去一个知晓“真相”的机会，这损失无比惨痛，根本没法估量，甚至还会让地星陷入被攻打的危险中。
　　“也许同意他进军校是正确的选择。”另一名女政客说道，“乌秀与他父亲不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将一生奉献给地星，对地星忠诚，我看了他的学院成绩，十分出色……虽然今年不知为何频频垫底，但我想他的思想觉悟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
　　男政客说：“这就要问尉将军了。”
　　尉裘沉默片刻后，当着英灵院和军部的面，让维修组与六翼神连接通讯，看见了通话屏幕上乌秀的脸。
　　“乌秀。”尉裘盯着通话界面，沉声道，“现在的情况我想你应该清楚。”
　　乌秀神色有瞬间的迟疑，幽幽回了句：“大概。”
　　尉裘与他的对话直接明了：“你想要什么？”
　　乌秀不笨，相反他其实很聪明，从小在尉裘身边长大，对他的察言观色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尉裘一句话里简短的几个字他就听出了背后的深意。
　　今天的测试让他与地星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地星需要的是什么？是他的忠诚。
　　那他想要的是什么？
　　乌秀沉默良久，久到英灵院和军部的人都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大招，比如要一个星球或是巨大的财富，要从前欺负过他的人下跪道歉，又或是要与母亲相认。
　　可最后他们听到的是乌秀慢吞吞地说：“我想要天塔三年级学员的通讯编号。”
　　偷听的明衣：“？”
　　英灵院众人：“……”
　　军部众人：“……”
　　常璟几乎秒懂他要干什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以示无语。
　　通讯编号是私人的，想要获取除非是问本人，要么就是侵入系统，乌秀提出条件后，安全部门立马调出所有三年级学员的通讯编号给他。
　　乌秀从几百人里找出明衣的通讯编号，输入搜索，请求添加，关闭界面。
　　地星问他想要什么。
　　乌秀想了很久，发现他现在想要的只有加上明衣的通讯这一件事。


第32章 满足你
　　英灵院和军部对乌秀的要求感到费解, 却一致选择沉默，毕竟这对他们有利。
　　乌秀表示了对地星的忠诚，这确实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是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 以及背负的罪孽和命债让他固守地星。
　　关于他的决定两方已达成共识。
　　明衣听完整场会议后面不改色地随队伍离开了战甲一区。
　　来到外边列队集合时，常璟出来宣布晋升溯夜军名额, 73人里有33人被选中，其中就有她的名字。
　　英兰军团长说：“你们将在207区进行晋升训练, 成为一名光荣的地星士兵。”
　　也可以选择放弃, 跟随教官们离开回归天塔, 第二年再进入新兵营。
　　被选中的33人无一人离开。
　　明衣身处地星新兵队列中, 迎着烈日听几位军官们发表宣言，接着又是负责训练这批溯夜军新兵的军官宣读注意事项, 最后是对他们的表彰，解散时人均一套新的战服。
　　属于英兰军团溯夜军的战服。
　　梁羿天低头凝视着怀中战服，身旁的宣侠沉思道：“不知道为什么竟高兴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那个家伙背叛了我们, 独自一人留在战甲区跟六翼神约会。”荀长宇眼角狠狠一抽，几乎咬牙切齿道, “叛徒！”
　　高子煜望着明衣的方向欲言又止, 身边的穆英俊正崩溃地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发泄。
　　此时的高子煜跟荀嘉薇有着同样的想法：“我竟然坚持下来了。”
　　荀嘉薇感动地扑向明衣给她一个熊抱：“耶！”
　　明衣懒懒地撩了下眼皮, 随她拉着自己激动地绕圈跑, 她不动, 荀嘉薇就绕着她跑。
　　晋升溯夜军的33人得了许可休息一天, 能跟着天塔的飞船去207区, 在外面玩或者跟家里人联系都行，晚上九点必须归队。
　　伙伴们在外面疯玩的时候，乌秀得配合英兰军团测试六翼神数据, 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
　　终于结束整日闷头训练的日子，大家都在各找乐子玩，去看想去的景点，去买想买的东西，也有人开着视频跟家里人直播207区的海港风貌。
　　荀家兄妹在跟母亲视频通话，荀嘉薇跟母亲说她的好朋友明衣帮了她许多，将镜头给了走在后边的明衣，明衣在与身边的高子煜说话没看见，倒是高子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镜头笑了下。
　　荀嘉薇喊道：“明衣！”
　　明衣这才抬首看过来，弯着唇角回以礼貌的微笑，面对镜头的那瞬间变得从容优雅。
　　这让旁边的高子煜看得一愣，此刻对身边的人竟有着前所未有的强烈陌生感。
　　他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想办法联系上级吧。”明衣懒洋洋的声音唤回高子煜的思绪，不经意间竟已是满身冷汗。
　　高子煜压下心头的震撼，不动声色地与明衣越走越后面，与队伍脱节后，从路过的行人中随机挑选一名拿到他的通讯器联络黑狐。
　　“是我，一尾。”高子煜深吸一口气，汇报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然后等待上级指令。
　　高子煜说：“目标成为初代机甲驾驶员，匹配度不知，但还未进入驾驶台就能唤醒六翼神自我意识，肯定不会低。如今再想对他动手恐怕很难。”
　　黑狐那边沉默片刻，高子煜等待的十分焦急，额上渗出细汗，忍不住去看明衣，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买了盒草莓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见他看过来的时还眨眨眼。
　　高子煜：“……”
　　你到底为什么能做到这么淡定的啊！
　　这恐怕是要困扰他一辈子的难题。
　　黑狐沉默良久后说：“任务更改，监视目标任意举动，等待下一步命令。”
　　“是。”高子煜悄悄松了口气。
　　结束通讯后，他将通话记录删除，又将通讯器毁坏再扔进海里。
　　“上边的意思，我们只负责监视。”高子煜看向明衣。
　　之前着急的要人死，现在知道他是六翼神驾驶员后反而按兵不动。
　　高子煜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却又没有胆子去触碰更深层的东西，他甚至有些害怕从黑狐口中听到杀了乌秀几个字，因为这很难做到。
　　明明连那么可怕的训练都撑过去了，甚至成为了地星最优秀强大的溯夜军一员，为什么却还是那么容易感到畏惧害怕？高子煜反复深呼吸压下内心的恐惧，发颤的手指紧握成拳。
　　“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吗？”明衣忽然问。
　　“什么？”高子煜被吓了一跳。
　　明衣笑着看他：“你心里好奇的那些事，不想知道答案吗？”
　　高子煜急忙避开视线：“不想。”
　　“那算了。”明衣耸耸肩，越过他朝前走去。
　　高子煜等双手不再颤抖，平复情绪后才追上去，等他重新问明衣的时候，明衣已是不耐烦的样子，只冷冷地看他一眼。
　　错过机会了。
　　晚上九点之前明衣等人就回了基地，进行外出汇报登记后开始整理东西，准备接下来的溯夜军新兵训练，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是英兰军团的一员。
　　因为女兵只有不到五名，得以住了单人宿舍，女孩子们回来后单独聚会玩到很晚，其中一人偷藏了酒，明衣看了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胆子和藏东西的技巧。
　　荀嘉薇喝道晕乎乎被明衣送回去，等她回去洗完澡后已是夜里凌晨两点，睡前才看了眼光脑，打开通讯列表，她平时都懒得看添加列表，哪里总会有许多提示，正要关掉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乌秀要了三年级成员通讯编号的时候，灵光一闪，打开了添加列表。
　　最新一条赫然就是乌秀发来的。
　　明衣：“……”
　　简直好气又好笑。
　　明衣擦干头发出门，离开宿舍去战甲一区。
　　战甲一区外边有超大的露天花园水池，是研究人员们平时休息放松的地方，乌秀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角落的长椅尾端吃着面包喝着牛奶，他吃得很慢，似乎心情不好，神情阴郁。
　　明衣与他隔着哗啦啦的水池喷泉静静地看了一会后才走过去。
　　“他们就给你吃这个？”明衣踩着乌秀的影子过来。
　　乌秀闻声抬头，看见明衣时眨了下眼，嘴里还咬着一小口面包，闷声回道：“食堂关门了。”
　　明衣不满地蹙眉。
　　乌秀还看着她，声色郁郁：“我以为你走了。”
　　明衣听得莫名：“我为什么要走？”
　　“你怎么还在？”乌秀又问。
　　“明天进行溯夜军新兵训练，正式成为英兰军团士兵。”明衣话说得也不怎么开心，简直是耻辱，她竟然成了一名地星士兵。
　　溯夜军啊。
　　乌秀轻轻垂眸咬着吸管喝了口牛奶，冰凉的液体滚过咽喉抚平躁动。
　　乌秀由衷祝福：“恭喜你。”
　　明衣皮笑肉不笑道：“不想听，给我收回去。”
　　乌秀：“……”
　　他耷拉着头慢吞吞吃着面包，自闭地不想说话。
　　明衣在长椅另一端坐下，点开光脑刷着页面的时候随口问道：“成为六翼神驾驶员的感觉怎么样？”
　　乌秀还沉浸在刚才她的不想听。
　　明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自闭干嘛呢，说话。”
　　乌秀眉眼郁郁：“没有感觉。”
　　也许一开始有很多想法，但经过一整天的测试下来他就被折腾的没什么想法了，甚至觉得有点麻烦，要是让宣侠他们知道肯定会将其暴打一顿，理由是过于凡尔赛。
　　明衣又问：“你的匹配度是多少？”
　　乌秀：“99%。”
　　比想象的要高些。明衣轻挑眉：“这可是机密啊，你就随便跟我说？”
　　乌秀侧首看过去，眨眨眼，似乎有点惊讶：“是么？”
　　明衣双脚放在椅子上曲缩着，身体前倾靠着膝盖歪头看他，姿势看起来有些放松还显乖巧，望向乌秀的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星肯定会忌惮你的身份跟你进行交易，你提了什么？”
　　乌秀抿着唇没说。
　　明衣也不着急，一个个的问：“钱？”
　　“我不缺这个。”乌秀老实道。
　　“教训以前欺负过你的人？”明衣又道，“比如上次压着你下跪的溯夜军。”
　　乌秀内心有点崩溃，你怎么还没忘记？你赶紧忘记！
　　“如果我想，我会自己动手。”他绷着脸道。
　　明衣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那跟你母亲相认呢？”
　　乌秀垂首沉默片刻才道：“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一辈子也别记起来。”
　　他想要的东西确实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乌秀对地星没有任何要求与渴望。
　　“那你提了什么？”明衣满眼耐心地看他。
　　乌秀别过脸去不说话。
　　“匹配度这种宇宙机密随口就说，别的小事倒是守口如瓶。”明衣哼声，点开乌秀发送的好友请求选了同意。
　　这可是吉祥物第一次向国王许愿，理应满足。
　　乌秀慢吞吞地将面包吃完，也没看明衣的光脑界面，两人在长椅边安静地吹着夜里冷风，直到明衣打了个哈欠才起身说：“我困了。”
　　“早点休息吧。”乌秀低声道。
　　明衣懒洋洋地揉着眼睛离开，乌秀注视着她走远，直到消失不见后才打开自己的通讯界面，看见一条系统提示“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叮咚——
　　明衣发来消息：“满足你。”
　　乌秀：“……”
　　她猜到了？
　　不是吧。
　　乌秀靠着椅背咸鱼瘫着，抬手抹了把脸，崩溃地不敢看界面，另一只手摸瞎试图把通讯界面关掉，却不小心碰到视频请求，发出去后没几秒就被拒接断掉。
　　听见提示音的乌秀从指缝里看去，发现明衣拒绝了他的视频请求后：“……”
　　雪上加霜。
　　研究人员朝他的方向喊：“乌秀你在那干嘛呢！可以回去休息了！”
　　乌秀哪能休息得好，几乎自闭到天明。


第33章 jiao yi
　　乌秀能与明衣见面的时间逐渐减少, 他需要了解操作六翼神的许多事项，没日没夜的测试，试图跟六翼神沟通培养感情。明衣则忙着锻炼这具身体变得更强, 认真应付溯夜军的训练, 虽然都在英兰军团基地，却各忙各的, 有事的时候才会在通讯上吼一声。
　　两人语音通话和视频通话较多，很少文字交流。
　　交谈时间也不会长, 大多是因为明衣新兵训练被克扣了食物才找乌秀。
　　这段时间里乌秀对明衣的霸道和专横独断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体会, 主要表现在视频时明衣发现他正吃军团的豪华大餐, 再看看她手里的罐头, 瞬间就变了脸：“为什么我在吃罐头你在吃肉排？”
　　那阴测测的语气听得乌秀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当着她的面吃一口豪华大餐她立马就会从屏幕里杀出来。
　　鉴于他们曾一起在星海水下共患难同生死，且为了明衣的三餐负责, 乌秀忍痛舍弃了豪华大餐，陪明衣一起吃罐头。
　　与六翼神度过磨合期后乌秀也会跟着部队一起训练，没几周后又被调走, 开着六翼神去别的区域进行驾驶员特训，那是全封闭式, 切断跟外界的联系, 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知晓他的情况。
　　但这只能拦住乌秀, 拦不住明衣, 她偶尔想起来了就会用能源力量侵入地星系统看看她的吉祥物过得怎么样。
　　与机甲匹配度高是一回事, 如何掌握驾驶初代机甲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最初六翼神展现的自我意识外, 后来的日子它都不怎么跟乌秀沟通。
　　不像黑星岁与明衣，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黑星岁开启无敌的复读模式后明衣把它拆碎了扔宇宙黑洞的心都有。
　　等乌秀从封闭式特训出来后, 成为正式军团士兵的明衣已经被派往战区进行第一次实战任务，地星有许多附属行星国，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却也是频繁爆发内战的原因。
　　附属行星国的内战可大可小，其中也有部分地星中央区高层的权力争斗参与其中。
　　年末那天乌秀放假没事做给小伙伴们发通讯，没一个人接，倒是最后给明衣打视频的时候接通了。他看见明衣穿着作战服在战区高楼窗口前，窗口还架着一把高精度狙，而她本人正弯腰查看倒地的敌军尸体，懒洋洋地问：“干嘛？”
　　乌秀：“……”
　　打扰了。
　　等明衣那边的作战结束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乌秀再次接通视频时还能听见战区不远处传来的轰炸声，明衣正跟她的队伍汇合，乌秀看见了宣侠等人。
　　明衣跟他随口聊了两句就把通讯交给荀长宇，带着荀嘉薇去这条街还亮着灯的饭馆落座填饱肚子。
　　荀长宇抹了把沾染炮火灰尘的脸，对乌秀说：“为什么是你？六翼神呢？快让我看看！”
　　乌秀挂断通讯，单方面宣布他们的兄弟情谊走到了尽头。
　　**
　　圣奇星的内战进行一年零三个月，以地星英兰军团清除所有叛党宣布结束。
　　溯夜军第74班驻扎此地一年多，几乎参与所有战役，一帮才出军校的青年们变化迅速，所有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成长。
　　新的掌权者上台面对圣奇星民进行演讲当天，梁羿天带领的小队负责现场安全，明衣正在她的区域巡逻，通往大堂的石柱走廊来往的都是记者和部分被选中来现场的星民，经过大门的安检后，进入演讲大堂前还要过走廊这块的安检。
　　现场来往的人挺多，在石柱走廊外侧的空地上有着鲜花装点庆祝的桌椅，上面摆放着糕点与酒水，有侍者与还未进去的各方高层人物们正在举杯彼此交谈着。
　　明衣正漫不经心，忽然听耳边通讯传来守在大门处的荀嘉薇说：“沙提南部统领佐菲入场。”
　　沙提如今被分为南北两个党派，北部统领是当初的叛党，南部统领则是延续皇室一族，也是与地星交好、被地星支持的一派。
　　明衣抬头望去，看见身着黑西装的光头中年男子面带和善笑容地朝大堂方向走来，身边跟了两名保镖，一名女秘书，正与地星某位官员低声交谈着什么。
　　佐菲来到她的安检关卡张开双手接受检查，此时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割开他的喉咙或是斩断他的头，明衣有无数机会杀了他，却什么都没做。
　　明衣虽与北方统领反目，却也讨厌继承沙提皇室派系的南部统领，这些依然是她的敌人。
　　沙提南部统领出现在地星，多半是来找地星增援，沙提南北两边的碰撞在近几个月越发频繁且激烈，看来北方那位已经准备要搞事情了。
　　圣奇星掌权者演讲时明衣大多时候都在看沙提佐菲，跟黑星岁聊着天：“要不要在今天杀了他嫁祸给地星让他们决裂？”
　　黑星岁：“你、开、心、就、好。”
　　“这具身体是安和星的人，嫁祸不了。”明衣有点遗憾，“佐菲现在死了也就便宜北边的胆小鬼，真是越想越生气。”
　　她最终还是放弃，让佐菲活着离开演讲大堂。
　　**
　　明衣在战区待了一年多，如今战事终于结束，还没来得及回地星过几天悠闲日子，又接到被调往雾星作战的消息。
　　梁羿天作为队长与上级对接任务信息后向其他人发放任务简报。
　　“简单来说，雾星叛党有复苏迹象，一周前与军火商交易大量危险武器，甚至在无毒主城区投放有雾火的毒弹准备引爆。”
　　宣侠问：“这个雾火毒弹是什么？”
　　梁羿天打开雾星相关信息解释道：“雾星百分之八十的区域都被浓雾覆盖，浓雾白天白色，夜里黑色，白雾有毒，黑雾无毒，非雾星原住民无法在浓雾中视物。”
　　“叛党投放的雾火毒弹引爆后，可以将无毒区雾气点燃，把一切都烧成灰烬后，这片无毒区域也将污染变成有毒区。”
　　“这是恐怖组织才干得出的事吧。”荀嘉薇低头看手中资料有点纳闷，“叛党打算将整个雾星都变成毒区吗？”
　　高子煜分析道：“就算全变成毒区对雾星原住民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他们已经对毒雾免疫，有影响的是我们这些外来者。”
　　“根据情报，雾火已经被运送进主城区，共有三个地点。”梁羿天看了眼高子煜，“一队负责拦截叛党交易武器，二队负责拆除雾火。”
　　梁羿天作为团队主指挥，高子煜为副指挥，两人这一年来也算是配合默契。
　　明衣在一队，负责叛党武器交易，平时她跟高子煜的队伍较多。像雾星面临的麻烦与危险在三大宇宙频繁且常见，一些小行星国内部资源分配不足是战争开始的主要原因，打起来只有损失，如果有外部势力插手，只有两个两个结果：要么很快结束争斗，要么越来越混乱。
　　雾星的存在对地星来说算是有点敏感，二十年前雾星内战，地星派出三万英兰军团士兵进行收复，甚至出动了六翼神，却在最后收尾阶段出了赵鸿这个叛徒，让事情变得一团糟。
　　他不仅害死了上万军士，还将雾星多个连接外星的安全区域污染成有毒区，外来者去一趟雾星就是在赌命。
　　如今雾星内隐约有风波再起，英灵院也颇为关注。
　　已有军团入驻雾星和驻扎事务馆进行作战，溯夜军74班属于紧急增援队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约莫十分钟后就上了战舰离开圣奇星。
　　明衣站在过道看战舰窗外宇宙星辰，还在想沙提的事，走到她身边的梁羿天低声问：“乌秀知道吗？”
　　“嗯？”她懒懒地应了声。
　　梁羿天：“雾星内乱的事。”
　　“如果地星要派出六翼神他就会知道。”明衣不太在意地说。
　　梁羿天整理着装备，闻言挑眉道：“就怕地星不敢再让六翼神踏进雾星一步。”
　　明衣：“你是说地星怕新的驾驶员又在雾星被解剖？”
　　梁羿天扣武器腰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明衣，眼里露出点点惊讶：“你知道？”
　　被赵鸿解剖的初代机甲驾驶员不仅年轻，当时还未对外公开，身份属于保密阶段，死亡细节更是地星最高机密，知情者都被下了封口令，起初梁羿天也不知道二十年前雾星内乱的细节，也不知道乌秀就是赵鸿儿子。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明衣上下打量着他。
　　梁羿天很快恢复镇定：“军团长跟尉将军谈话时偶然听见。”
　　明衣：“你运气挺好。”
　　“听到这种机密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梁羿天耸肩。
　　明衣转过身来看他，若有所思：“你对乌秀的关注度比我想的还要高。”
　　“他是我目前对这个世界唯一感兴趣的存在。”梁羿天不紧不慢道，“我跟你说过，因为觉得有趣。”
　　“他的存在确实很有趣。”明衣扭头看外边，话说得意味深长。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梁羿天问。
　　明衣面不改色道：“乌秀说的。”
　　梁羿天哦了声，点点头说：“看来你俩在交往是真的。”
　　明衣神色莫名道：“不是。”
　　梁羿天摆摆手，大方道：“你俩的婚礼我再忙都会来的，到时候我可以帮忙请地星最顶尖的婚礼策划团队给你们，费用我付。”
　　明衣：“……”
　　迟早让这个无意识炫富的家伙破产。
　　**
　　溯夜军74班到达雾星是早上九点。
　　这一路视线所及全是白雾蒙蒙，只有颜色鲜艳的建筑才能在浓浓雾色中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毒白雾会经由呼吸而侵入体内破坏神经，毒素会产生强烈的灼烧感，感觉体内关了一场无法熄灭的大火，最快一分钟内必死。
　　所以白天在非安全区外行动必须穿战甲防止毒白雾，同时也能在浓雾中清晰视物。
　　根据情报，叛党将在雾星非安全区进行武器交易。
　　从战舰上空降落地前高子煜进行了作战会议，趁队员穿戴战甲时将主要目标任务的照片贴在墙上：“负责接头采购的是这位，代号黑桃1，作战优先抓捕。”
　　黑桃1是雾星原住民，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暴露在外的左右手腕都有一黑一白两圈印记，像是手环一样。
　　按照情报，黑桃1带领的队伍将在位于偏远城区的废弃大楼前跟军火商进行武器交易。
　　除了那座废弃大楼附近全是没有遮挡物的平野，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路能过去，不适合伏击，路边杂草区还有不少穿着破烂的大小孩子们在打球嬉戏。
　　明衣与宣侠两人一组，各监视通往废弃大楼道路的两侧，高子煜和江汉由隐现战机直接从空中送往废弃大楼上方，提前落地进入楼层中进行远程监控狙击。
　　等待目标到来之前明衣看了会在草地上踢足球的孩子们，就算穿着战甲，身处白天也能看见无处不在薄薄雾气，如果脱下战甲，不带头盔看这颗星球，视线所及只有浓雾，根本看不清近在咫尺踢球的孩子们和树木。
　　可这些原住民不同。
　　这里可以说是雾星的最边缘，离安全区的距离最远，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受到战争的影响最直接，对比地星最贫穷的存在，他们的生活水平和教育资源都惨不忍睹。
　　隐藏在大楼中靠狙击镜朝外扫去的高子煜看见草地上踢球的孩子们，目测最小不过五岁，最大不过十一二岁。
　　高子煜冷不防想起初进教学营时他看见的都是这样的孩子。
　　衣衫褴褛，瘦小，目光警惕又胆怯的孩子们。
　　“军火商靠近。”随着宣侠传来的消息，高子煜的视线从孩子们身上移开，转向道路上，看见三辆绿皮大卡朝大楼驶来。
　　萧路问：“三辆？”
　　“货还挺多。”宣侠啧了声。
　　军火商先到，绿皮大卡停在大楼前，吸引了踢球的孩子们靠过去，从车上下来的都是戴着面罩的人，其中一名光膀子壮汉端抢指着围观的孩子们发出警告的声响，孩子们纷纷散开。
　　明衣看到这时微眯下眼。
　　这些孩子根本不怕，被赶走后又开始在草地附近踢球。
　　大概三分钟后，黑桃1的车队出现在宣侠的监视范围，朝着废弃大楼驶去。
　　宣侠汇报：“黑桃1出现。”
　　一颗足球飞到他隐藏的石墙边，说着雾星地方方言的孩子们大笑着朝他这边跑来，宣侠暗道糟糕，立马更换位置，却被其中一名孩子发现。
　　又矮又瘦的男孩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反应迅速地回头朝伙伴们大喊着。
　　注意到草地异象的高子煜询问：“那些孩子怎么了？”
　　“说的是方言，翻译不了。”宣侠刚解释，就听草地上数十名孩子齐齐吹起了口哨。
　　那口哨声尖锐急促，一双双眼望向正驶向废弃大楼的黑车，在这些口哨声中，黑车突然一个急转弯，调转车头背对废弃大楼。


第34章 母亲
　　宣侠等人见状立马反应过来, 这些让人毫无防备的孩子们是叛党的信使。
　　这一年他们在圣奇星也算是经历了许多，却还是没想到才几岁的稚子也会参与如此残酷的斗争。
　　随着孩子们吹哨传递的信息，从三辆绿皮大卡上下来的军火商也注意到不对劲, 纷纷上车调头跟随黑车赶去。
　　高子煜：“拦下他们！”
　　宣侠避开孩子们朝试图离开的黑车赶去, 在大楼中等待的萧路瞄准了前方第一辆装载武器货物的车辆轮胎，将军火商们逼停。
　　黑车倒转时坐在副驾驶的人摇下车窗往外看去, 盯着目标车辆的明衣刚巧捕捉到这瞬间，在副坐的不是雾星人, 他戴着黑色面罩, 暴露在外的双眼只剩下一只完好的, 眼眸是漂亮的深蓝色。
　　纯粹、干净又忧郁的深蓝, 此刻却充满暴戾阴鸷。
　　明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老熟人，攻击的动作微妙的停顿时, 蓝眼睛抬手就朝外扔了颗□□，视线被掠夺，爆发的浓雾掩盖着目标车辆疾驰远去。
　　高子煜和萧路正在控制被逼停的军火商, 明衣听见交火的声音，她从躲藏的石墙后走出, 神色莫测地朝路道方向看去。
　　她不会认错, 坐在目标车辆往外扔□□干扰追踪的男人, 是只比她早一天被养母收养, 后送给沙提小王子西索当陪玩, 被西索挖掉一只眼睛, 朝养母崩溃哭喊母亲救救我的“兄长”, 解庚。
　　昭明计划杀了西索时拉拢的第一个人，利用解庚对西索和沙提的仇恨，见证他从胆小怯懦的爱哭鬼成长为暴躁嗜杀的变态。
　　她与沙提北方那位决裂后解庚也离开了沙提, 听说被抓去联盟最恐怖的监狱，某天她无聊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便命令联盟立即把解庚释放，没料到在把人带回来的途中爆发了战争，后来她就把这事抛去脑后。
　　看来这家伙不仅没死，还过得不错。
　　明衣抬手擦了擦战甲头盔上的雾气，宣侠开着战车从浓雾中冲出来：“明衣！”
　　她动作迅速的上车，视线逐渐恢复清晰，明衣借着后视镜看见草地上玩球的孩子们已经来到路道上，正朝他们欢呼大笑着，仿佛打了胜仗正在庆祝。
　　明衣收回视线时也笑了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有点出乎意料。”宣侠也瞥了眼后方的孩子们，“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明衣调整着手中武器：“说明雾星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战车转进城区，刚从小巷冲出去两人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这片区域房屋建筑都是破败的白灰色，薄雾迷漫，街头的人们站着原地，目光紧盯着开出来的地星战车，眼珠随着车辆而转动。
　　他们什么都没做，可异样的目光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有孩子在横穿马路，大人叫骂着在后边追逐，宣侠不得不减速慢下来，对于周遭的视线慢吞吞道：“我有种预感，雾星人民不太喜欢我们。”
　　“可能是我们开的车太招摇。”明衣巡查着周边是否有伏击，发现越来越多的孩子在马路上跑来跑去，追过来的大人也越来越多。
　　宣侠不得不减速停下，摇下车窗冲前方围成一堆的大人孩子们喊道：“嘿！快让开，做大人的就不能让着点孩子吗！偷拿你点面包怎么了？孩子那么瘦吃点面包又不犯罪！”
　　明衣：“……”
　　她边笑边问：“你听得懂？不是说的方言吗？”
　　“看图说话。”宣侠指追着孩子跑的大人们，“虽然听不懂，但他们怒气冲冲想要打死这帮熊孩子的表情却看得清清楚楚。”
　　宣侠这一吼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力，很快这帮人愤怒谩骂的发泄对象就变成了他，肢体动作越来越夸张代表的信息也越发危险，街边还有人拿着棍子朝宣侠走来。
　　“我知道你们听得懂，所以都冷静点，如果你这一棍子砸下来就不是口头警告那么简单了啊。”宣侠的警告刚说完，赤着胳膊的男人就一棍子朝车头砸了下来。
　　宣侠愣了下，没想到雾星人民竟然真的这么暴力且不听劝。
　　神情凶狠拿着武器的人们把车围住，听不懂的方言大声训斥谩骂和各种侮辱性的手势挑衅，宣侠不断地按喇叭，双方都在制造噪音，彼此都试图盖过对方的声音，宣侠正要下车清场时忽然听枪声响起，接连三枪瞄准的是人群后方的孩子们。
　　之前还追着孩子骂的女人们大惊失色，慌张奔向倒地的孩子们朝围堵车辆的男人哭喊起来。
　　刚还嚣张挑衅的男人们都忍不住往后退去。
　　宣侠回头看明衣。
　　“没死。”明衣说完摇下车窗，朝堵车的人们从容笑道，“还不让吗？”
　　男人们脸色难看地盯她好一会才各自退开。
　　明衣将车窗摇上，宣侠这才重新启动朝前驶去，他看见孩子们是因为子弹擦脸而过的恐惧而吓到腿软跪地，明衣还算是手下留情，如果在这里开枪射杀雾星人民，还是小孩子，肯定会被上报面临各方监察，光是开这一枪如果被叛党记者爆料出去，舆论都能折磨他们好几天。
　　宣侠感到虚惊一场，忍不住对明衣说：“下次这种事我来。”
　　明衣屈指敲了敲车玻璃，不以为意道：“这片区域的平民都是叛党支持者，草地旁玩球的孩子是信使，街道的大人与孩子做戏拦路，我们已经失去找到目标的机会了。”
　　这种招数她最熟悉，也曾是她最常用的。像拦路这招还是她指使解庚做过的，利用他缺失的眼睛和胆怯的目光吸引了注意。
　　如果没有在车里看见解庚明衣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可他出现在这，那么街道拦路这招就百分百是他吩咐的。
　　曾经受过的苦难都是他宝贵的经验。
　　可解庚与雾星叛党又是什么关系？明衣看向窗外，眼里掠过沉思。
　　通讯里传来高子煜的声音：“交易现场已被控制，军火商抓捕成功。”
　　“还好有点收获。”宣侠绕着城区转悠，试图找到目标黑车，明衣进行任务汇报，得知他们跟丢黑桃1以及街道情况后，高子煜又道，“先回主城区汇合审问军火商。”
　　**
　　地星南部，207区英兰军团总基地。
　　乌秀刚从六翼神驾驶舱出来就接到命令去往雾星作战。
　　与他对接任务简报的是上士官：“雾星叛党这段时间的频繁动作被证实与安格玛组织有关，安格玛向他们提供大量武器，而叛党似乎也为安格玛提供了庇护。按照将军的意思，他是准备将拯救雾星的机会交给你。”
　　拯救雾星的机会。
　　乌秀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不认为自己能拯救内乱频繁的雾星。
　　比起雾星内乱，他的重点在安格玛，也许让他去雾星参战主要目的是为了吸引躲在雾星的某人。
　　乌秀静静地看着上士官的双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他遮掩的真意，但他什么都没问，只略一低头道：“好，什么时候出发？”
　　上士官说：“越快越好，六翼神这边的测试结束了就出发，十分钟后？”
　　乌秀却摇摇头：“一个小时后再出发，我要去个地方。”
　　上士官微怔：“你要去哪？”
　　乌秀没跟他说，但他要去的地方需要尉裘的批准，于是去了趟总指挥室。
　　尉裘听完他的要求后只淡淡地看他一眼便同意了。
　　乌秀外出时脱下了军装，久违地穿上便衣，着黑色长裤与白色衬衣，简简单单的，一眼看去十分清爽干净，也少了平时穿着军装的锐利与冷沉。
　　他等在一家高级餐厅，整个楼层都被军部清场，侍者们都是军方伪装，只为了监视稍后两个危险人物的见面。
　　乌秀坐在窗边看下方热闹的海港，他跟尉裘要了一个小时，却在这里坐了半个多小时后才给对方见面的地址。
　　对方来得很快。
　　经由侍者引领进场的女士着装精致优雅，看人时目光温和带有善意，望向坐在窗边的乌秀时眉眼间浮现点点笑意。
　　“终于见到你了。”女士在乌秀对面落座，嗓音温婉，笑意中带着几分感激，“还记得我吗？上次莫乌斯海港爆炸时我们见过，如果不是你提前制止了对方的偷袭，我恐怕早就死在那了。”
　　乌秀静声听着，生平第一次，他离母亲的距离是如此近，只隔着一张小餐桌，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也许是该激动的，可他不知为何却觉得十分平静，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在女人开口那瞬间，被那份无差别的温柔安抚，最后只剩下平静。
　　乌秀轻轻眨眼，不动声色道：“听说你不离开莫乌斯海港就是为了见我一面。”
　　女士微微笑道：“是的，我想必须亲自跟你道谢才行，所以一直朝军团递交感谢信，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机会。”
　　为此她还朝军团砸了不少钱，给军团买了不少贵重军用物资。
　　她等了整整一年多。
　　乌秀不知道她是察觉了什么还是天生的执着。
　　女士看他的目光柔和又充满善意，喜悦地表达着自己的感谢之意，“军团训练一定很辛苦吧，你似乎比那时候要瘦了些，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听说你们会为了训练特意忌口，今天只吃一些应该没关系吧？”
　　乌秀没法拒绝这个女人表达的关怀，任由她点了一桌菜。
　　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她过得很好，甚至比曾经与赵鸿在一起时还要好，完全看不出曾是个星际流民，过得落魄不堪的模样。
　　“那次爆炸……您有伤到哪么？”乌秀轻声问。
　　女士闻言抬头看他，总觉得这孩子温顺乖巧，完全没有爆炸那日表现的凶狠冷戾，这让她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没有，我被保护的很好，倒是你当时受了伤还好么？实在是太抱歉了，我不知道船上竟然有那么危险的东西。”
　　乌秀摇摇头，他关心女人的健康，却避开了那日在她身旁的男人所有话题。
　　侍者陆续端着菜品上来，中途女人接了个通讯，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先是捂嘴表示惊讶，随后眼中浮现明显的喜悦与温柔泪光，乌秀下意识地问道：“是有什么事么？”
　　女士笑着轻轻擦拭眼角泪水，一手放在小腹，低着头看了眼后又抬首看向乌秀笑道：“我的医生刚告诉了我检查结果，我怀孕了。”


第35章 shui
　　乌秀平静的心终于起了点点波澜。
　　他望向女人的惊愕目光中倒映的是对方惊喜的神色, 女士边擦眼泪边说着抱歉，“没想到会在今天收到这样的消息，有些激动, 不好意思。”
　　“没事。”乌秀听见自己轻声说, “恭喜你。”
　　女士破涕为笑，右手放在小腹轻轻摩挲着：“其实我想要孩子很久了, 但我身体不太好，医生说我这体质怀孕很难, 所以这孩子来得很不容易。”
　　乌秀安静听着, 手中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 只注视着女人的面容。
　　“是那天……陪你一起从船上下来的男人吗？”他问。
　　“他是个很好的人。”女士说到这人时面容变得更加温柔, “遇到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因为遇到这个人而变得幸福，所以是幸运的事。
　　乌秀看着她, 觉得母亲说得没错，如今让她开心快乐的不是曾让她崩溃的叛国者，也不是眼前无法相认的儿子。
　　包括他在内, 都是会让母亲伤心难过，打破她平静幸福生活的存在。
　　乌秀已经有了觉悟。
　　也许他连今日这一面都不该来见。
　　这顿饭没吃多久, 乌秀本就掐着时间与她见面, 所以菜还没上完就有“侍者”过来提醒他时间到了。
　　乌秀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这么快吗？”女士有些惊讶, “可是你什么都还没吃……是不是我话太多所以让你……”
　　“不是。”乌秀摇头, 轻声安抚, “是有任务。”
　　女士垂首道：“很感谢你今天抽出时间来见一面, 地星有你这样的存在实在是让人安心很多。”
　　她抬头朝乌秀露出一个笑容：“希望我的孩子未来也像你一样, 是个勇敢的人。”
　　像他一样吗？
　　乌秀摇头，直视女人的双眼，认真道：“我也希望他是个勇敢的人, 能保护你，但绝对不要像我一样。”
　　女士愣住。
　　乌秀别开视线绕过她随着侍者离开，头也不回。
　　回到基地坐上战舰离开时乌秀看见了站在下方空地的尉裘，他望着战舰离开的方向，仍旧是淡漠的神色，让人猜不透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旁人不知道，可乌秀总能将他的心思看透。
　　**
　　雾星，安全区，驻扎军团临时战略据点。
　　地下审讯室的气温比地面还要低几度，但审讯室里的人却穿着单薄，汗与血混杂在脸上滴答坠落着，被关在这里面的都是与雾星叛党相关。
　　比如帮助叛党获取信息的记者或是民众，触及间谍行为又死不松口，所以至今没法离开地下审讯室。
　　以及今天刚被关进来，准备与叛党进行军火交易武器贩子。
　　交战中死了两个，一个重伤失去意识，剩下两个正在接受审讯。
　　驻扎军团花了点时间后从这两人口中得知他们的只负责运输交易，供货上家是安格玛组织，而雾星叛党是直接与安格玛联系完成交易。
　　明衣踩着淌水的台阶下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审讯室，走廊两旁的铁牢单间狭窄又暗淡，奄奄一息的人躺在地上曲缩身子，被束缚的人则高声谩骂招来看守者的一顿训斥，她随便扫了两眼，径直朝走廊最里面走去，与刚从单人审讯室出来的高子煜打了个照面。
　　高子煜见到她一愣。
　　明衣眯着眼问：“你怎么在这？”
　　“还有点事来重新问一问。”高子煜回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有点问题想知道。”明衣绕过他朝里走去。
　　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早已是鼻青脸肿，脸上血迹模糊，呼吸变得很轻又缓慢，活着的每一秒都很艰难。
　　他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另一只发肿的眼睛眯着条细线，艰难的从血水中看清来到身前的人。
　　明衣弯下腰靠近他脸侧，在武器贩子眼中她逆着光，后方灯光太过耀眼刺激着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听见女人的声音在问：“与你们联系交易的是那个独眼男人吗？”
　　武器贩子觉得耳边的声音像毒蛇缠颈般充满危险，窒息感又变得严重。
　　他艰难地摇头。
　　明衣垂眸看着他，“知道他是谁吗？”
　　武器贩子还在挣扎犹豫。
　　明衣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高子煜，身子再往下压了压，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他耳里：“他们想要的是叛党的消息，对你的处置多半是关几年，也许熬过几年后还能出来，但如果你不告诉我满意的答案……你这辈子在我离开时就会结束。”
　　那只细长的眼里掠过恐惧与求饶，武器贩子艰难地开口，断断续续道：“阿、阿奇……格里尔的……顾、顾问……”
　　格里尔是叛党名单上的主要人物之一，也是这次武器交易的一方，他们的任务目标，黑桃1。
　　格里尔的顾问，阿奇。
　　解庚这胆小鬼跑来掺和雾星的事干什么。
　　帮助叛党夺权？想在雾星这种鬼地方定居？
　　明衣沉思着站直起身，听见高子煜探头看过来说：“队长他回来了，荀嘉薇受伤了。”
　　“怎么伤的？”明衣面不改色地转身，两人一同朝地面走去。
　　高子煜边走边说：“他们赶往埋伏雾火的地点，却发现东西已经提前被带走，敌人似乎得知我们的行动所以更换了地点，在最后一个目标点时遭到叛党的伏击，手臂中枪，不算太严重。”
　　明衣眨眨眼，看不出情绪波动，高子煜看她一眼，略微压低嗓音道：“军团又增派了一批人手，乌秀也在其中。”
　　她瞬间想起之前与梁羿天的对话。
　　在已知雾星有安格玛组织涉及交易的情况下地星不会让六翼神的驾驶员再次踏进危险区一步。
　　但如果这个驾驶员是乌秀就难说了。
　　乌秀与安格玛的关系太过微妙，地星也想要赶紧切除他与安格玛的联系。
　　驻扎军团上上下下都在忧心叛党藏匿安全区的雾火，一旦被叛党那帮疯子引爆，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炸上天去，一切都将大火中死亡。
　　梁羿天进入作战区的时候周边都是忙碌的人，随时打进来的线报与变化不断的局势让通讯员们不停记录着，作战官员与情报官员都聚在一起讨论当前情况。
　　他刚出任务回来，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气息。
　　“指挥官。”梁羿天越过通讯员们来到最角落的指挥卓前，对桌后坐着的男人进行任务汇报，在解释叛党提前转移任务目标后说，“也许我们的情报出了问题。”
　　指挥官是个方脸中年男子，他有着将近二十年的指挥生涯，对于眼前年轻指挥说的话摊手道：“梁队长，你有没有想过是你们的动作太慢才导致这次行动失败。”
　　梁羿天抬抬眼皮，在对方逼迫的眼神下，却不慌不忙道：“没有。”
　　指挥官拿着笔在桌上图纸点了点：“也许你该为此反思一下。”
　　“我的确应该为了没能获得准确信息而让手下负伤一事反思。”梁羿天答得依旧不卑不亢。
　　这让指挥官盯着他看了数秒，眼里已有了几分沉怒：“我们的情报没有问题。”
　　梁羿天也直视他道：“可叛党提前知晓我们会去到那里，在不怀疑己方人员下优先怀疑提供情报者不是应该的吗？”
　　“如果每个指挥都像你这么想，还有谁会为你卖命卧底提供情报？”指挥官冷笑道，“对自己的线人连基本信任都没有，你就是这么做指挥的吗？”
　　指挥官重重地将笔拍在桌上，沉声道：“他们正在将雾火转移到新的地方，很快就会有新的情报过来，如果不想在这里被烧死，下次行动时就跑快点。”
　　**
　　雾星已经入夜，在安全区不用继续穿着战甲戴着面罩，连雾都看不见，但在安全区边缘就能看见浓浓黑雾，被包围的安全区仿佛是这世间最后的净土。
　　明衣离开地下审讯室后就去看受伤的荀嘉薇，她刚包扎完，垂着头满脸沮丧，荀长宇正在旁边瞪她：“让你走你就走，回头干嘛，我跟你说过在战场上优先顾你自己，让老妈知道你挨这一枪，回家非得活扒了我！”
　　荀嘉薇有气无力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因为怕被老妈活剐才担心我，既然是战场上哪有不顾同伴的意思，就算你不是我哥我也不能走啊。”
　　荀长宇气得差点昏过去：“我是这个意思吗？！还有你当时顾的人也不是你老哥我啊！”
　　明衣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荀嘉薇抬头看过来，满眼泪花：“明衣！你来得正好，快把我哥带走，本来我挨这一枪还觉得挺光荣，这会被他骂的都快抑郁了！哥你的意思就是我不配是吗！”
　　气疯的荀长宇想掐死她，被高子煜急忙拉走。
　　明衣看了会荀嘉薇说：“还活着就好。”
　　荀嘉薇摸了摸包扎的右臂说：“就是不能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了。”
　　“安心养伤吧。”明衣说。
　　她听荀嘉薇说完任务细节后就离开，在营地外围的战车前站着看远处亮着灯火的城市沉思。
　　明衣正想着事情，荀嘉薇却蹦蹦跳跳的出来找到她：“明衣，我听说在雾星，晚上进入黑雾中时会看见死去已久的人，俗称鬼。”
　　“你想看？”明衣站在车前回头问她。
　　荀嘉薇绷着脸连连摇头：“我疯了吗！”
　　明衣微微眯眼：“这是安全区，没有黑雾。”
　　荀嘉薇又神经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可是听穆英俊说，这说法就是从安全区传出来的。”
　　明衣冷笑声：“穆英俊的话你都信？”
　　一个超喜欢鬼故事，一个超害怕鬼故事。
　　“他刚跑来看我，美名其曰探望伤员，却跟我说了一大堆雾星的鬼怪奇谈！说到一半又被叫走出任务，搞得我一个人待在医务室感觉浑身发冷！”荀嘉薇裹着身上的小毯子说，“如果没受伤我肯定不怕。”
　　望着荀嘉薇可怜巴巴的眼神，明衣笑眯眯地摊手道：“那怎么办，我也得去出任务。”
　　荀嘉薇一副天要亡我的表情被明衣挥挥手送回医务室。
　　明衣从高子煜那边拿了战车的钥匙，准备去非安全区，刚开了车门就听见脚步声靠近，以为是荀嘉薇又追过来了，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明衣懒洋洋道：“等我回来再陪你一起睡。”
　　她回头时看见的是走出阴影区的乌秀，附近灯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黑幽的眼眸望着她时略显愣然。
　　乌秀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没人，他眉眼郁郁地问明衣：“你跟谁说？”


第36章 要抱你安慰一下吗
　　明衣听高子煜说了乌秀要来雾星, 却因为去想别的事暂时忘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此时瞧他自闭忧郁的模样眯了下眼。
　　又是谁把这娇气鬼惹自闭了。
　　明衣的自信：反正不是我。
　　“我以为是荀嘉薇。”她说。
　　乌秀微微低头：“我刚从她那边过来, 她说你在这。”
　　到雾星后听说荀嘉薇负伤, 所以特地过去看了下。
　　在乌秀看来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在他心中只要不是面对面触手可及, 就算视频也不算是“见面”。
　　乌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谈的人, 大多时候都挺安静, 像个会发声的小玩偶, 要主动捏他一下才吱一声。
　　他只是想见明衣, 并未去想见到后该说些什么。
　　明衣低头看了下时间：“我要去非安全区找人，你刚到？”
　　“嗯。”乌秀依旧低着头, 从喉咙里溢出的回应听起来沉闷无力。
　　明衣盯他数秒后说：“你没事就跟我一起去。”
　　不是请求，听起来更像是命令，明明两人阶级差不了多少, 硬要说的话六翼神驾驶员独立于任何兵种，两人绝对没有上下级的关系。
　　可乌秀却默默照做。
　　明衣开车时问：“谁又把你惹自闭了？”
　　乌秀看着外边不说话, 整个人都焉焉的。
　　明衣：“说。”
　　乌秀沉默片刻后说：“你的任务目标是什么？”
　　明衣斜他一眼, 还知道转移话题。
　　“叛党格里尔跟安格玛做军火交易, 只拦截了武器没有抓到格里尔, 我现在要去找格里尔的藏身之地。”明衣如他所愿谈起任务。
　　乌秀点开光脑看了眼记载的任务简报后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雾火目标被叛党提前转移, 今晚指挥官们都要为了这事彻夜烦恼, 梁羿天等人更是随时待命，一有消息就会立马出动。
　　他问明衣：“你准备怎么找？梁羿天让你一个人去？”
　　“他因为雾火情报的事跟指挥官吵架，要是在这时候再唱反调调人手去找格里尔, 肯定还得被骂。”明衣漫不经心道，“所以我带你一起去，就算有事指挥官也不敢冲地星宝贵的初代驾驶员发火。”
　　乌秀这一年虽然没跟军队在外出征，却也知道一些军团里的弯弯绕绕，内部功绩竞争也很激烈，很多事情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其实哪里都有勾心斗角。
　　明衣：“军团这次让你来是因为安格玛吧。”
　　乌秀沉默。
　　明衣舌尖轻舔虎牙，皮笑肉不笑道：“我旁边是坐了个哑巴吗？”
　　乌秀望着车窗外的城市灯火，幽幽开口：“出发前我去见了我母亲。”
　　这种事他能倾诉的对象只有明衣，就连最好的兄弟们也不能提起半个字。
　　明衣瞥他一眼，耐心等待下文。
　　“她怀孕了。”乌秀神色平静道，“我可能有些难过。”
　　明衣：“你把可能两个字吃回去。”
　　乌秀被她说的眉间又起郁色。
　　明衣目视前方说：“从刚才到现在你都像只被人抛弃的大狗，难过的很明显，所以不要说什么可能，要对自我情绪有更准确的认知。”
　　乌秀被明衣教训一通，默默扭头去看窗外。
　　“既然是你母亲导致的那我就不管了。”明衣靠边停车，让乌秀又扭头看回来，朝他张开手大方道，“这只难过的大狗，要抱你安慰一下吗？”
　　明衣的声音落入乌秀耳里如惊雷，他心脏扑通一跳，竟下意识改去要死不活的姿态，挺直腰背坐起身，面对那纤细身影张开的双手浑身紧绷。
　　乌秀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住门把，别过脸去，闷闷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狗。”
　　明衣听后笑出声来：“是你不要的啊。”
　　她重新启动车辆，慢悠悠道：“那就别丧着脸，要是喜欢小孩子的话等会就在车上别下去。”
　　乌秀这会哪还有心思去悲伤母亲的事，他慌得克制自己的心跳不要露出破绽被明衣看出点蛛丝马迹来。
　　等情绪平复后才悄悄松开紧握门把的手，幽幽问道：“你要怎么找格里尔的位置？”
　　明衣：“从白天在交易现场为他们放风的孩子们身上找。”
　　“那些孩子会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乌秀有点怀疑。
　　明衣哼笑道：“利用弱小这种事，叛党的人很擅长。”
　　地星军团的作风是不会在战区审判小孩子，哪怕他犯了间谍罪。所以孩子们知道叛党头目的所在，并一直为他们办事，地星却忽视了这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的鸽子们。
　　**
　　离开安全区后外面的世界都被包裹在浓雾之中，黑沉的雾色让这个世界显得虚无，一切黑暗都是虚无的象征。
　　夜里的雾没有毒，而人群居住处对比荒郊野外来说雾要淡些。
　　雾星边缘区贫穷破旧，灰白相间的房屋与满是涂鸦的街墙，甚至能在这些墙上看见密密麻麻的弹孔，还在夜里出行的行人们身上普遍都佩戴着武器枪械。
　　明衣把车停在无人的街巷，对乌秀说：“在车上待着。”
　　她一个人进了这片破旧的住民区，没有高于三层的建筑物，都是平矮房屋紧紧相连成一大片，随着地面趋势呈现高低纬度。
　　明衣追踪到白天第一个吹响哨声的孩子位置。
　　屋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电视声响，三两孩子聚在桌边吃着晚饭，大人则在另一桌喝酒聊天。
　　气氛算得上不错，直到明衣在商摊上随手拿了根铁棍子进屋后有了变化。
　　在看见明衣朝他们走来时立马就有人起身拿枪，却被一棍子抽倒在地，她将这一桌酒掀倒，对大人毫不留情，棍棍要命，试图逃跑的三名孩子被她开枪逼退。
　　稍大些的孩子在另外两人的惊声尖叫中偷偷爬向柜台，将抽屉里的枪拿出来对准明衣开枪，他接连射击没有丝毫停顿，直到打空了所有子弹后被从布帘后飞出来的棍子敲的满脸是血倒在地上。
　　明衣弯腰将大人手里的枪拿起，随着咔哒声上膛，她走到这名开枪的孩子身前，看他捂着满脸是血的脑袋曲缩着身体往后靠去，一直退到墙角没有退路。
　　“离开的时候我看你笑得挺开心。”明衣在他身旁蹲下身，枪口抵在男孩额头笑道，口中吐出的是雾星边缘区的方言，“现在还笑吗？”
　　男孩捂着头，却满眼凶狠地看她。
　　似曾相识的眼神，越是这样，明衣越不能理解所谓“同情”、“心软”或“还是个孩子”。
　　在她眼里任何事物都能归纳两个字：生命。
　　多一条少一条，对宇宙来说无关紧要，对自我来说有失有得的生命。
　　在如此混轮的局势，它的存在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别紧张，我只是来找你们谈一谈，如果不是沙提人，我的杀意没有那么大。”明衣朝他微笑道，“只要你告诉我想知道的。”
　　男孩眼神变得犹豫。
　　“格里尔在哪？”她问。
　　男孩说：“伊桑教堂。”
　　明衣：“训练你们的人应该说过，如果有天身份暴露被人逼问，那就给一个虚假的答案。我猜你说的这个地点是叛党的处决地点，过去的话不但见不到格里尔，反而还会被追杀。”
　　男孩听到这时脸上终于露出点点恐惧。
　　“是那个只有一只蓝眼睛的男人？”明衣又问，“顾问阿奇？”
　　男孩开始发抖，颤声道：“顾问……不会放过我们的。”
　　明衣眨眨眼，有点好奇地问：“那我就会放过你们了吗？”
　　男孩从那双清澈的眼里看出了笑意，惧意却只增不减，让他浑身发冷，止不住颤抖。
　　“安、安心学校……在南希区……”能撑好几分钟才松口，他已经很了不起。
　　明衣看着他，起初凶狠倔强的眼神到如今颤抖着躲避她的视线，还有对抗她时自以为聪明的小心机，都跟沙提北方那位沧澜军统领太过相似。
　　那个背叛她的男人。
　　想起来就晦气。
　　明衣轻啧声，眉眼躁郁地起身，刚从柜台走到门边就看见屋外不过两三步远的乌秀。
　　乌秀的位置将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混杂的血与枪火令人作呕的气息，和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大人……和孩子。
　　屋里的场景算得上是很暴力。
　　“你下来干什么？”明衣蹙眉问道，“我不是让你在车上待着。”
　　乌秀视线从倒地不起的孩子身上掠过，再抬眼看明衣时眸光幽沉，他低声道：“怕有危险。”
　　明衣哦了声，漫步越过门口走出来，随手将抢来的枪扔在旁边，直视着乌秀的眼说：“不是怕我连小孩都杀才过来的？”
　　“不是。”乌秀看她一眼，阴郁道，“是怕我继续待在车上会有危险。你开的是战车，可能有人给叛军报信，他们正在搜查街道。”
　　明衣：“……”
　　她愣了一瞬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还在笑的时候乌秀听见后边传来的脚步声，夹杂着之前听到的叛军交流声，乌秀反应迅速，立马拉过明衣带她往街巷里面跑去。
　　“按照你们白天拦截交易的报告，住在这片区域的人都是叛党，在这个时间点看见地星相关的东西肯定会去通风报信。”乌秀拉着她边走边分析着，“他们已经追过来了，格里尔的位置找到了吗？”
　　明衣转身，回首时眼尾夹杂杀意，语气森然：“追过来就杀掉好了，正巧我刚才没尽兴。”
　　乌秀听得头皮发麻，强硬地拉住明衣把她往前边带，在明衣不满地看过来时无奈道：“我们既然要去找格里尔，就没必要现在引起叛军注意。”
　　明衣被乌秀拉着走，边缘区的街巷又窄又复杂，四通八达相连着，拐角很多，像是迷宫，叛军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聚拢，走哪都能听见他们互相传递情报的声音。
　　街巷里的路灯有好有坏，两人走进一段路灯熄灭的小道，是上坡路，乌秀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放，明衣抬头看眼前人的背影，提醒的话最终还是没说。


第37章 刀
　　叛军已经锁定范围, 最终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一队人，乌秀这才松手在敌人开枪鸣示之前将其解决。
　　明衣弯腰捡起叛军落在地上的通讯戴上，得以听见他们的通话内容, 乌秀给出错误的情报将前路的障碍清楚。
　　两人有惊无险地走出街巷, 到大街明衣选了辆车侵入系统后强行开走。
　　乌秀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心想你怎么这么熟练。
　　明衣面不改色地甩锅：“跟梁羿天学的。”
　　乌秀又想梁羿天这人真是变得越来越讨厌了。
　　“格里尔藏在南希区一所学校里。”明衣将地址告诉乌秀, 乌秀则进行定位，同时接到梁羿天发来的通讯对话。
　　“新的情报已经收到了, 三分钟后我们要出发去新的雾火藏匿点。”梁羿天说, “你有什么收获？”
　　“位置找到了, 正在赶过去。”乌秀说。
　　梁羿天听后表示疑惑：“你怎么也在？”
　　乌秀说：“没有指定任务时我可以自由行动。”
　　梁羿天又问：“只有你们两个？”
　　乌秀看了眼开车的明衣：“对。”
　　“小心点。”梁羿天说, “有问题随时报告。”
　　通讯挂断后明衣才说：“他肯定在怀疑这次情报也是错误的。”
　　乌秀调整着路线，同时获取目标地点周边的信息：“只要我们这边动作加快, 在他们行动之前就抓到格里尔就能确保情报不会出错。”
　　**
　　南希区，安心学校。
　　门口虽然挂着学校的牌子，里面却是叛党集会地, 两人下车后利落地□□进去，迅速解决了在入口放风的人。
　　南希区离其中一个地星驻扎军团较劲, 守在外边巡逻的人不是太多, 加上雾星非安全区都十分落后, 建筑风格像是战区制定, 都是平矮的房屋。
　　因为靠近地星驻扎军团, 叛党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带领大批手下在附近扎营, 看守的只有一小撮精英人员。
　　这是第一次乌秀跟明衣合作实战, 但两人默契十足，仅依靠眼神交流就知道该做些什么。
　　明衣悄无声息来到门口守卫的身后将其绞杀，轻轻放倒尸体后往敞开的门里看去, 她站的位置在阴影中，里面的人正在激动交流，并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刚把西装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白衬衣的格里尔正焦头烂额着，他有些愤怒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以雾星官话质问道：“你让安格玛的人被抓，他们因此拒绝跟我们合作！”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很瘦，瘦弱和惨白的肌肤混搭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只夜行的鬼。男人闻声抬头朝格里尔看去，他残缺的左眼只剩下黑幽的空洞，另一只眼却有着宝石般瑰丽的光泽。
　　“我还得负责安格玛的安全？”解庚蹙眉时眼里隐有不耐，“既然安格玛放弃交易，那就再找别的合作商。”
　　“你不清楚安格玛在雾星的权力！”格里尔怒声道，“只要是得罪了安格玛，在黑市就不会再有供应商跟我们合作！如果武器资源无法获取，那我们拿什么跟地星斗？”
　　解庚阴沉沉笑起来，右手轻抚着左眼眶，慢条斯理道：“你的意思是必须让安格玛回心转意？”
　　格里尔深呼吸，似乎终于冷静下来，抬手放在解庚肩膀轻轻一按似安抚，缓声说道：“只要将你去将被抓的那几人救回来，再承认这次失误。”
　　“哦？”解庚瞥了眼放在肩上的手，“失误？那算什么失误，我的信使提前发出了信号，他们做得很不错，倒是安格玛那帮倒霉蛋没有跑快点，自己能力不足被抓怎么能怪别人？”
　　格里尔被这番话气得微微颤抖，按在解庚肩上的手力道加重，神色气急败坏，带着命令的语气开口：“你必须去！这次的损失你必须负责！”
　　解庚说：“好，我负责。”
　　格里尔还未因解庚突然干脆的表达而欣喜就见银光从眼前一闪，站立的身躯缓缓往后倒去，血色飞溅在后方茶几上，头颅滚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那张脸上还保持着惊愕的表情。
　　门口偷看的乌秀眉间微动，对眼前的情况有点惊讶。
　　格里尔的顾问竟然把他杀了？
　　这顾问疯了？
　　明衣却一点都不惊讶，当她发现解庚第一次皱眉时就知道这人对格里尔起了杀心。
　　抽刀起身的解庚望着滚落在脚边那血淋淋的人头咧嘴笑了起来，他踩着格里尔的头低头神色狰狞地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轮得到你对老子发号施令！我不过是心情好陪你在这破地方玩一玩放松心情，要不是我你早被地星抓八百次了，还真当是自己能耐？在安格玛那跟个孙子似的却想骑到我头上来当大哥？哈！”
　　解庚一脚把格里尔的头颅踹飞，呼出一口浊气后垂眸看手中长刀，刀身凛冽明亮，却也锋利。
　　“不愧是飞艇星的东西，砍人都这么顺手。”他满意地把长刀插回鞘中。
　　明衣：“……”
　　他什么时候到过飞艇星？我怎么不知道？
　　明衣看向里面的目光忽然变得危险起来。
　　解庚重新坐下，嫌弃替踹了下格里尔的尸体，给自己倒了杯酒，背对着门口说：“进来吧，把这个废物收拾了。”
　　他还以为守在门外的是自己人。
　　乌秀与明衣同时行动朝屋里走去，两人刚跨进门槛解庚就发觉不对劲，抽刀回身砍去时却被比他速度更快砸过来的□□砸中鼻子，瞬间的剧痛让他停顿，握刀的手被明衣反扭，挥出的长刀压回他自己的脖子，刚刚见血的冰冷刀刃贴着柔软的肌肤下压出血痕。
　　解庚猛地对上明衣的目光，身体条件反射地颤抖一瞬，瞳孔紧缩，像是被猫咬住喉咙的老鼠，恐惧的阴影在此时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困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熟悉却不该再此时出现的习惯反应让解庚震惊又懊恼。
　　很快他的思绪就被颈间的剧痛吸引。
　　明衣压着刀刃往下划开皮肉，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脖子说：“飞艇星的东西是很不错，可你是怎么拿到的？”
　　解庚连吞咽都不敢做，他满头是汗，视线扫过明衣与旁边检查现场的乌秀，大脑飞速运转：“只有我才知道安全区的雾火究竟在哪。”
　　言下之意是：你们不想安全区被炸上天从此沦为有毒区那就不能现在杀我。
　　明衣却笑道：“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怎么办。”
　　她看着解庚的眼里却没有笑意，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这让解庚心头又是一颤，短短数秒时间他却已浑身冷汗。
　　明衣对飞艇星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尤其是对飞艇星的来往出入这一块看管得很严，飞艇星的人不能离开，而每一个进入飞艇星的人都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她不记得自己有让解庚在飞艇星落地还从这里拿走了东西。
　　乌秀将现场格里尔死亡的照片拍下来传送回去，看向跟明衣对峙的解庚说：“我们已经找到叛党藏匿雾火的地方。”
　　解庚嗤笑道：“已经扑空一次就有第二次，我要是死了，你们就还有第三次，怎么样，打算时刻活在会被炸成灰烬的恐惧中吗？”
　　他被刀刃压着背靠沙发椅，微仰着头看两人，惧意被压下去，眉眼间隐有疯狂和故作懒散：“既然能找到这里来，那我就再奖励你们一个消息。”
　　但在场的两人都没有被吓到，乌秀只觉得这顾问的笑声怪渗人的，像是要吃小孩的魔鬼。
　　解庚说：“溯夜军行动的消息来源，提供者在你们地星内部。”
　　明衣听到这话的同时脑子里就想起去地下审讯室时遇见高子煜出来的一幕。
　　解庚没能从这两人脸上看出半分惊讶的表情，有些无趣地眨眨眼，乌秀平静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人向叛党泄露作战情报？”
　　“是啊，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再问一遍吗？”解庚哼声挑衅，“你们当中出了叛徒啊。”
　　“不信现在问问你那去往雾火现场的同伴，看看他们是葬身火海，还是发现雾火再次被转移了。”解庚开始露出得意地嘴脸，仿佛确定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忍不住的嚣张。
　　于是明衣将刀刃又往下压几分，解庚瞬间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骂道：“草，你——”
　　不知为何，一对上明衣的眼他就没敢把到嘴边的脏话骂出来，轻抽眼角皮笑肉不笑道，“你悠着点别把我脖子砍断了，到时候你们可就什么都别想知道。”
　　明衣眨眨眼，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你真觉得我感兴趣的是你说的这些吗？”
　　解庚气得忍不住磨牙：“地星的士兵不对这些感兴趣那对什么感兴趣？”
　　两人的对话还没说完，屋外却传来枪声，一名负伤的叛军冲进来大喊：“安格玛——”话未说完就被人从后方爆头倒下。
　　解庚脸色一沉。
　　乌秀反应迅速地上前掩护，没想到安格玛会在这时候找上门来，显然是因为武器交易一事两方闹崩，解庚不肯妥协，安格玛又非要一个交代。
　　面对手持热武器冲进来的数十人明衣当机立断给解庚戴上手铐拉着他跑。
　　解庚也不想死在安格玛手里，原本已经跑了两步却发现明衣把刀扔开后双眼一红，脚步一转不顾敌方猛烈的火力，扑过去就地一滚把刀捡起来还试图塞回刀鞘里。
　　乌秀和明衣看得都有瞬间无语。
　　这人竟然这么宝贝那刀，连命都不要了。


第38章 兄长
　　乌秀与敌人正面冲锋, 给明衣机会带着解庚冲出去，他们已经失去格里尔，不能连格里尔的顾问也失去, 这样损失太大, 解庚既然知道那么多东西，就得想办法从他嘴里把话套出来。
　　更别提外边的追兵还是安格玛。
　　乌秀一直想跟躲在安格玛里的某人见一面, 或许他一直都在等着某个机会。
　　明衣开路带着解庚逃出包围圈，看他还抱着那把刀, 没忍住嘲道：“难得,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
　　解庚不客气地回敬：“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 我的东西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明衣回头：“是么？那我现在就把这刀断了, 看看它到底是谁的东西。”
　　解庚瞪大了眼看她：“你疯了？都这时候了还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干什么！”
　　明衣眸光森冷，竟半点不似在开玩笑, 而是认真的，当她走到自己身前时解庚又感觉到那种刻在骨血与灵魂里的恐惧。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辈子他只这么怕过那一个人！
　　解庚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无声的对峙中他显然是输了, 明衣冷笑声，收起对他的施压转身。
　　她带着解庚□□出去, 乌秀拦着追兵断后, 解庚却看着眼前的高墙满头黑线道：“要我翻过去就先给我解锁。”
　　明衣无情道：“不想死就自己想办法。”
　　说完还顺手夺了他的刀帅气□□出去。
　　解庚顿时急红了眼, 就怕这疯子真的把刀给他断了, 咬着牙自己想办法□□, 却因为双手被锁着怎么都翻不过去。
　　重创敌方好不容易争取时间的乌秀回头一看解庚把自己卡在墙角时呆了秒：这人到底是怎么坐上叛党顾问的位置的？他刚杀格里尔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
　　突然之间一个危险叛逆份子的形象垮塌, 变成了把自己卡在墙角无限仰望星空的憨憨。
　　乌秀助跑帅气上墙时无比嫌弃地顺手将解庚也拎起来摔过墙去。
　　解庚狼狈地滚倒在地, 抬头怒骂：“你竟敢摔我！”
　　乌秀落地后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人还有两副面孔，对明衣唯唯诺诺, 对他倒是不客气地重拳出击。
　　“过来了？真可惜啊，我都已经准备要走了。”坐在驾驶座的明衣探出头来嘲讽着地上的解庚。
　　谁知道解庚没被这话嘲讽到，却把乌秀给说自闭了。
　　准备要走？你不等他就算了你连我都不等！乌秀垂眸恹恹地看解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解庚被看得莫名其妙，这家伙怎么忽然之间从能抗能打的硬汉变得阴沉诡谲。
　　“上来啊。”明衣抬头看没动的乌秀眨眨眼。
　　乌秀开门上车，他负责看住解庚不让他有坏心思。
　　解庚凶狠地问明衣：“我刀呢？”
　　明衣把刀给了乌秀，不知道这娇娇怎么又自闭了，给他个小玩具哄一哄吧。
　　解庚转而瞪乌秀：“这是我的！”
　　乌秀拿着刀不说话，冲我凶什么凶，我还不高兴呢。
　　安格玛与叛军都在追着他们，因为有事要问所以明衣没有朝附近的驻扎军团赶去，乌秀虽然注意到这点却没有问。
　　联系附近驻扎军团是最保险、最快速脱离险境的办法，乌秀不觉得明衣想不到，她没有去肯定是有理由的。
　　解庚见乌秀不给自己刀，咬牙阴沉沉地盯了他好一会后说：“你们现在想怎么做？不带我回附近驻扎军团反而在这里绕圈，怎么，难道那个泄露内部消息不想让雾火被发现的叛徒就是你？”
　　他又盯着明衣阴阳怪气。
　　明衣头也没回，只对乌秀说：“把刀给他折了。”
　　“你敢！”解庚立马扭头瞪乌秀。
　　乌秀问明衣：“现在吗？”
　　明衣：“现在。”
　　于是乌秀握住刀柄准备抽刀，被解庚的手按住，几乎咬碎了牙道：“你要是敢把它折断我就用同样的办法扭断你的脖子。”
　　乌秀厌厌地瞥他一眼，问：“你们放在军团内部的线人是谁？”
　　“不是我们。”解庚冷笑，“雾星的人有着无法磨灭的标记，要是这种间谍都没被发现那地星军团里都该是怎样一帮无能愚蠢的家伙。”
　　“你凶他干什么。”明衣不悦道，“你跟雾星人也一样，有着标志性的东西没法抹掉，那丑陋的眼睛。”
　　解庚唰地回头瞪连脸都看不见的明衣，似乎只要不看见她那双眼睛自己就不会被突然降临的恐惧压倒，因此有了莫大的勇气对明衣恶语相向：“我看你跟这傻小子相比就是别有用心，能找到这里来只可能是通过那些孩子，能对孩子下手已经违反了地星士兵准则，现在又不愿意第一时间去驻扎军团汇合，你打算做什么？”
　　可明衣丝毫不受影响：“轮不到你质问我，继续刚才的问题，不说就把他刀折断再当着他的面扔出去。”
　　可恶！
　　解庚按着乌秀握刀的手，冷笑道：“我已经说了，叛党的人，但他跟叛党提供消息，是合作，仅此而已。”
　　“说了半天就是你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明衣嫌弃道。
　　解庚额角狠狠一抽：“你们是不是不想要藏匿雾火的真实地点？”
　　乌秀甩开他的手点开通讯联系溯夜军的人，竟然没有接通，车辆疾行在空荡的街头，毫无预警的地颤让明衣紧急刹车停下，他们听见来自远方的爆炸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
　　三人朝车窗外看去，视线越过平矮房屋看向远处天际泛红的地方，那突然燃烧的火光照亮黑夜，连浓雾也无法遮掩。
　　爆炸的方向是安全区。
　　藏匿在安全区内的雾火被点燃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乌秀反手掐住了解庚的脖子，目光变得锐利。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有下达引爆的命令。”解庚脸色难看道，“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把雾星炸上天。”
　　所以他就没想过要引爆雾火，但能引爆雾火的人不止他一个。
　　“藏匿雾火也是跟安格玛一起合作的。”解庚怪笑着，视线越过乌秀去看明衣，艰难地朝她抬了抬下巴，“该不会是知道雾火会被引爆才不联系驻扎军团回安全区吧？”
　　乌秀：“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明衣没理他，雾火在安全区爆炸引发轰动，原本安静的街头纷纷亮起灯火打开门窗，人们好奇又警惕地探出头来朝燃烧的天际方向看去。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对这些普通人来说，自己生存的世界发生了重大变故，不知是好是坏，接连的战争已经让他们变得越来越贫穷，活得越来越艰难。
　　明衣视线缓缓扫过街上的人们，发现有不少人眼含泪水，神情凝重，默默低头祈祷。
　　“路被堵了。”乌秀说。
　　“那就下去。”明衣开了车门，绕过哄闹的人群进了家破破烂烂的小旅馆，柜台后的老板正戴着耳机玩光脑，发现明衣后才急忙取下耳机。
　　“这这这军团的怎么会突然……”老板吓得结巴起身。
　　明衣：“关店。”
　　老板愣住，很快手忙脚乱地出来：“关关关，这就关！”
　　解庚在后边阴阳怪气道：“哟，利用身份职位强行压迫人民这就是地星军团的朔夜军风格——”
　　话还没说完就被明衣一脚踹在膝盖差点跪下。
　　乌秀感觉到了，明衣有点暴躁，这半个瞎子还是别在这时候惹她的好。
　　明衣开门，让解庚先进去，随后转身将乌秀手里的刀拿走，站在门前对他说：“你去下边守着，试着联系梁羿天他们，看看是所有雾火都爆炸了还是只炸了一部分。”
　　“别再像之前那样突然跑过来。”
　　明衣最后这句话透露着危险的信息，说完后也不管乌秀接不接受就把他关在门外。
　　嘭地一声，不轻不重，落入乌秀耳里却是惊天大雷。
　　乌秀盯着关上的房门片刻后才接受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关在外面的事实。
　　只有他一个被关在外面。
　　乌秀忧郁地下楼守门，防止有叛军或是安格玛的人追过来的同时也在锲而不舍地联系梁羿天等人。
　　尽管他自闭地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说，当前局势却让他不得不去做去想。
　　至于明衣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定是有理由的，他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
　　乌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明衣的信任之深。
　　旅馆房间是明衣随便挑的，进去后才发现房间虽然小却布置的很温馨，窗帘敞开着，可见外边夜里灯火，还能隐约听见嘈杂的声响。
　　两人都没有选靠窗的位置，那容易被狙击，他们的习惯是躲在最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落，成为那个能观察全场的人。
　　解庚目光紧盯着明衣手里的刀慢吞吞在床头坐下，皮笑肉不笑道：“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真面目了你这个间谍？那傻小子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你叫走，果然是个蠢笨……”
　　明衣抽刀干脆利落地插进他手背钉在床上，同样皮笑肉不笑道：“如今敢当着我的面骂我的人，你胆子大了不少，兄长。”
　　解庚没忍住惨叫一声，却在听见最后一句称呼时瞳孔地震紧缩，更复杂的情绪将剧烈的疼痛压下。
　　兄长。
　　这辈子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充满嘲讽、不屑、戏耍的称呼。
　　“你……是谁？”解庚浑身是汗，之前紧盯长刀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明衣身上，颤抖的眸光倒映着完全陌生的脸，却又从这张陌生的脸上看见熟悉的眼神。
　　明衣的手松开刀柄，在冰冷的刀刃屈指一弹：“这是第二次。”
　　解庚只觉大脑发出嗡鸣，一时间什么都听不清，因为这话而唤醒的记忆让他呆愣当场。
　　在他十六岁那年，因为从前被西索折磨的阴影，让他原本怯懦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扭曲，暴躁，嗜杀，开始对痛苦与鲜血上瘾。
　　那时候已经有了沧澜军，他们让沙提皇室走上绝路，占据绝对的上分，只差一点，就能拿下整个沙提。
　　解庚肆意虐杀与沙提皇室相关的人，直系或是旁系，又或是他们的支持者，只要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存在。
　　当他在屋子里癫狂大笑踩着满地尸体夸夸其谈时，在旁看了许久的昭明忽然不耐烦地拿过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手掌，将他的手钉在墙上，看着惨叫的解庚说：“你真是越来越像西索了。”
　　这话让解庚呆愣当场。
　　他幡然醒悟，原来他还活在西索的阴影中。


第39章 ji xiang wu
　　39
　　这些隐秘难堪的往事只有他跟昭明才知道。
　　解庚死死地盯着明衣, 眼中血丝狰狞，几欲疯狂，受伤的手因痛苦和莫名的激动与兴奋而微微颤抖着。
　　这瞬间他心中有一个疯狂的猜测。
　　“你没死？”解庚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昭、明。”
　　“准确来说是死了。”明衣伸手指着自己, 在解庚愣然时又戏谑道，“然后又活了。”
　　解庚忍不住暴脾气道：“你耍我呢？”
　　“重要的不是这个。”明衣比他更暴躁, 再次握住刀柄，威严而审视地看他, “你到过飞艇星？还从飞艇星偷了这把刀？”
　　“你有病吧昭明！当初是你非要把老子从联盟监狱捞出来, 还以为你良心发现要让我过好日子, 谁知道落地飞艇星你就被各国初代机甲追着打, 你那假笑天才事务官落地就让我离开，热武器不给点却给我把破刀防身！我都没说你堂堂星际国王这么穷酸, 你竟然污蔑是我偷的？就这破刀扔路边白送老子都不要好吧！”
　　解庚又怒又怨，说话都不带喘的发泄着。
　　明衣听得不高兴，什么白送都不要, 说得之前差点被打成筛子都要跑去拿刀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说这是事务官给你的？”明衣垂眸看刀刃，语气古怪。
　　解庚怒道：“就是他！这混账还把我塞进风星的战斗舱里, 害得我差点又被送去风星监狱！”
　　事务官给了他防身用具, 又把他送离正在战斗的飞艇星, 算是保他一命。
　　明衣却记得自己没有给过这些命令, 事务官也没有向她汇报过解庚到达飞艇星一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竟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会背着她做事。
　　这让明衣眉眼沉冷着静思许久。
　　解庚骂完事务官后倒吸一口凉气又道：“把刀□□啊！”
　　明衣随手把刀□□，血水滴落在地上很快聚成一小滩，解庚满头是汗, 狠狠地瞪她一眼起来四处找医疗包，最后没找到，又暴躁发言：“让那傻小子拿医疗包上来！”
　　“我警告过你不许骂我的人蠢。”明衣阴森森道。
　　解庚皮笑肉不笑道：“你的人，什么人？”
　　明衣同样的神态回复：“我复国后的吉祥物。”
　　解庚：“……”
　　就算是被刺穿掌心的剧痛也盖不住他此刻狂笑的心，还以为那小子有什么能耐，哼，区区吉祥物。
　　“那让你的吉祥物拿上来。”
　　明衣：“要拿你自己去。”
　　解庚：“……”
　　他阴沉着脸转身，真的开门下楼去问乌秀要医疗包。
　　守在楼下的乌秀看见满手是血的解庚时第一时间持枪瞄准，不见他身后有明衣，眼底覆上阴霾。
　　“看见没？她干的。”解庚怪笑地抬起被伤的右手，“她不舍得吉祥物拿医疗包上去，让我亲自下来拿。”
　　什么吉祥物？乌秀盯着解庚，信息差让他联系了屋里的明衣问：“吉祥物是谁？”
　　明衣：“……”
　　你的重点就是这个？
　　解庚不由翻了个白眼，威胁旁边瑟瑟发抖的旅店老板找来医疗包后冷哼声上楼去。
　　明衣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不动声色地打量下方街道，人越来越多，他们都在等候官方消息宣布安全区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不用管他胡说八道，你联系上梁羿天了吗？”
　　乌秀：“没有，与安全区的信号连接断了，大概是因为爆炸的缘故，只能赶回去。”
　　明衣：“你先回去看看？”
　　乌秀说：“如果我回去会带着顾问一起。”
　　他压根不会跟明衣拐弯抹角，直接言明，可以不问明衣在干什么，多半是在审讯，也不问她不想说的做法，但如果问他会怎么做，他也会直白告知。
　　像现在这样，如果明衣要他先回去，那他一定会带着解庚回安全区。
　　“再等等。”明衣挂断通话。
　　乌秀看了眼楼道口，转身继续监视屋外动静。
　　**
　　解庚带着医疗包回到屋里就开始给自己上药，疼痛让他额角青筋鼓起，试图转移注意力道：“你怎么回事？既然没死就该回第二宇宙啊，怎么在第三宇宙给地星卖命，地星有什么你想要的？六翼神？”
　　“身份不一样。”明衣简短解释她现在的处境。
　　解庚闻言目光诡异地瞅她：“掌控生命存活的力量，这就是第二宇宙联盟攻打飞艇星的原因？”
　　明衣：“也许比你想的要简单些，但按照你的理解能力，又要复杂些。”
　　解庚却怪笑道：“联盟黑墙最深处的监狱，在里面也能知道不少东西，有些是在外面的世界都无法得知的秘密。”
　　“第一宇宙的噩梦是兽人，第三宇宙的噩梦是禁药，那么第二宇宙的噩梦就是智械。”解庚咬着牙给伤口涂药，强烈的痛感刺激的他忍不住瞪了明衣好几次，以目光强烈谴责她给自己新添伤口的行为。
　　“你的飞艇星到底有什么能让第二宇宙联盟对你群起攻之，虽然你本人很坏作风也很嚣张欠揍，但这些大国联合起来一致对付某人可就罕见多了。”
　　“秘密。”明衣没打算解释，“你来雾星干什么？沙提混不下去，打算统治雾星？”
　　解庚冷笑：“你这些年在地星扮演士兵上瘾，该不会都忘记自己是飞艇星的国王了吧？不想把飞艇星找回来吗？”
　　把飞艇星找回来？
　　明衣终于听到点感兴趣的东西了。
　　“你来雾星是为了帮我找飞艇星？”
　　解庚阴阳怪气道：“要点脸，我说是帮你找了吗？反正你死了，谁先找到飞艇星就是谁的！大家兄妹一场，当哥哥的肯定要守住你死后的遗产。”
　　明衣没多说，只缓缓拔刀出鞘，解庚立马离她老远：“当初是你自己毁掉的飞艇星，你会不知道它在哪吗？”
　　“知道又怎么样？”明衣似笑非笑。
　　“对外宣称是自毁消失了，但是安格玛内部追踪飞艇星相关，怀疑它并未彻底毁灭，而是隐藏了坐标，藏在宇宙某个角落。”解庚说，“安格玛资金链最重要的一环，禁药，其中名叫聚仙的禁药因为需要飞艇星的原料，所以始终没有放弃追踪飞艇星的位置，而在最近的一次寻找中，他们发现了疑似飞艇星的坐标。”
　　安格玛，没想到他们野心这么大。
　　解庚看明衣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道：“该不会你自己都不知道飞艇星在哪？”
　　明衣不耐烦地蹙眉：“我当初抱着让它消失，永不会被找到的想法发动自毁，不知道它在哪不是很正常？”
　　解庚听得气笑了：“哪里正常？就算是自毁你也要设置坐标的啊！就算你随手把它往宇宙一扔也该记得扔的方向吧！”
　　“不知道。”明衣阴测测道，“它有自己的意识，会自己找地方藏起来。”
　　“什么？”解庚懵住。
　　明衣却没有多说：“安格玛发现的坐标在雾星？所以你才来这？”
　　“不知道。”这些轮到解庚说这话了，“我来雾星只是为了接近安格玛，试图打入内部再查他们发现的坐标在哪。”
　　明衣嫌弃道：“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你能有点用。”
　　解庚气笑道：“我看是你更没用吧！一朝死后窝在地星当个杂兵连自己的行星国都找不到，我可是查到了目前与安格玛合作禁药的家伙——”
　　“沙提北部统领。”明衣轻扬下巴，在解庚惊愕的目光下说道，“与安格玛合作聚仙的家伙。”
　　解庚呆住：“你怎么知道？”
　　制作原料是从她与沙提北部合作的货物流传出去的，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明衣就知道了。
　　这一年里她不光在圣奇星历练体能，观察她的吉祥物有没有被欺负的同时也适当的关注了她的敌人们的动向。
　　“你去沙提吧。”明衣对解庚说。
　　解庚眼角狠狠一抽，抓在手里的棉签咔哒断裂，抬头朝明衣望去：“你让我回沙提？昭明，你怎么没想想我当初为什么离开沙提？”
　　“你想过好日子，就回沙提，总比再被抓到送去各大星国监狱过苦日子的好吧。”明衣把玩着手中长刀，“北方那个晦气的家伙，妄图与安格玛合作拿下整个沙提，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我们。
　　这两个字让解庚心头攀升的躁郁消减不少，却还是一副阴沉的模样。
　　明衣把刀还给他，起身道：“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下边的吉祥物可是说如果要回安全区就要带你一起回去。”
　　解庚怒道：“他到底有哪里好！”
　　明衣转身去开门，“哪里都好。”
　　解庚满脸仿佛见鬼的表情看她，还未做出决定就听枪声响起，立马起身到窗边往下看，一辆巨卡竟直接朝关门的小旅馆撞来。
　　安格玛找到这了。
　　卡车撞开了旅馆大门，从车上下来的人抛出□□，楼下空间都被迅速蔓延的白雾遮掩无法视物，而佩戴红外镜的安格玛成员却看得一清二楚，目标明确直冲一楼的乌秀。
　　□□中有催眠剂，乌秀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他的神经强度却支持着将靠近身边的两人击退，给自己争取时间往楼道的方向退去。
　　第三人抬枪朝乌秀射击，命中的子弹带有麻醉效果，毕竟他们来的目的是把人带走而不是杀了他。
　　乌秀被射中的是右臂，麻醉见效很快。
　　他倒地时浓稠的烟雾还未散去，恍惚间似乎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明衣。
　　全副武装的安格玛成员们迅速上前将彻底晕过去的乌秀带出旅馆放上车。


第40章 娇气
　　明衣看见安格玛的人将晕倒的乌秀带走, 慢一步下来的解庚抬手嫌弃地挥了挥残留的气雾，幸灾乐祸道：“你的吉祥物没了啊。”
　　解庚扭头看去，从明衣眼里看见满满的戾气。
　　明衣开车追上去时解庚已经自己想办法与他们走了相反的方向, 准备再信她一次回去沙提。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明衣甚至在想, 要不要就借乌秀被抓找到安格玛的据点，干脆把他们的首脑赵鸿解决了, 但又想起乌秀曾说过的，如果有天见到赵鸿, 他要亲自动手。
　　给他机会吗？
　　明衣看着前方的车辆眯了下眼。
　　因为安全区爆炸而聚集在街道的人很多, 但安格玛成员操控的这辆车却无视他们, 一路喇叭狂响直冲, 惊起尖叫无数。
　　乌秀在这样嘈杂的声响中缓缓清醒。
　　此时就得感谢他这些年受过的洗脑检测刺激神经导致任何麻醉、催眠效果对他来说都很短暂，神经过于坚韧, 所以昏迷不过三五分钟就醒了过来。
　　安格玛对他们的武器十分信任，对于昏迷的乌秀没有进行多余的束缚，两边各坐着全副武装的成员, 副驾驶的人正恭敬回应着通讯：“人已经抓到，正在带回去的路上。”
　　“您放心, 他没有受伤, 也没有引起太大轰动,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安全区那边。”
　　安格玛？
　　乌秀安静听着, 一直等到对方挂断通讯, 聆听吐息分辨出身边敌人的位置, 确认之后发动突袭, 将守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人缴械击晕，前座的人立马拔枪准备射击，心中震惊他为什么能醒得如此之快。
　　哐当一声巨响因为车内打斗而导致驾驶者偏移路线, 逼的路边的行人纷纷躲避，车头撞击栏杆却无法阻止车辆继续前进。
　　乌秀侧身躲避副驾驶的枪击，趁枪击空隙快准狠地将其绞杀，驾驶者狂打方向盘试图将他摔倒，乌秀却在拿到枪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命中时急速行驶的车辆翻倒掀起爆炸火光。
　　明衣停车下去，在燃烧的车辆火光中看见半边身子染血的乌秀走了出来。
　　他刚往前走了没两步身后车辆就嘭地一声爆炸，掀起的热浪和飞溅的碎片让行人尖叫着自行离得老远，只有明衣在往前走。
　　乌秀半边脸都染了血，因为车辆翻倒时撞击导致，看起来恐怖但其实是皮外伤不太严重，他眨眨眼让被血水模糊的视线清晰，却见明衣沉着脸越过他朝爆炸车辆走去。
　　乌秀一愣，下意识抓住了她。
　　明衣阴森道：“放开，他们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人，我要他们死无全尸。”
　　乌秀：“……”
　　换做是旁人他肯定觉得这人有病，但如果是明衣，却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
　　明衣说出可怕的话时乌秀却从不会觉得她可怕。
　　乌秀拉着她走远，在明衣瞪眼看过来时说：“疼，不想动。”
　　“娇气。”明衣哼道，“又没让你动手。”
　　乌秀神色郁闷三分：“赵鸿很可能就在雾星，我想去找到他，你先带那个顾问回安全区，如果雾火没有全部爆炸，就审问阿奇告知剩下的雾火信息。”
　　明衣面不改色道：“阿奇跑了。”
　　乌秀脚步一顿扭头看她，明衣迎着他的目光说：“但是雾火的位置和其余叛党的位置我已经审问出。”
　　“怎么跑了？”乌秀单纯的惊讶以明衣的实力不该看不住。
　　明衣一扬下巴，“看你被抓走太着急，来追你的时候把他忘了，放心，这责任我担。”
　　乌秀垂着头没说话，明衣又道：“你想去找赵鸿？”
　　“你没想过真被抓去到时候回不来的结果吗？”
　　“没想过。”乌秀老实道。
　　明衣差点没被气笑，“那你想干什么？”
　　“想见一面。”乌秀低声说。
　　明衣冷哼声，道：“放开。”
　　乌秀低头看了眼牵着她的手，乖乖放开，看着明衣又去偷了辆车，冲他喊：“让我回安全区，我会带着你一起。”
　　把之前乌秀要带着解庚的话还给他。
　　**
　　雾星安全区，军团驻扎点。
　　从溯夜军出发去往雾火藏匿地点时指挥中心就忙碌着没有停歇时间，直到雾火爆炸涉及三分之一的安全区后，指挥官冷汗连连，双手撑着桌角强撑着没有倒下。
　　简报传回英兰军团后，雾星指挥中心被常璟接管。
　　首先确认去往查探拆除雾火的队伍是否有所伤亡，其次控制现场进行救助，寻找剩下的雾火。
　　之前提供情报的线人联系不上，他们彻底失去雾火相关的消息，真一筹莫展时，明衣跟乌秀回到据点，带来了新的消息。
　　明衣直接与常璟报告，正在赶往雾星战舰上的常璟听后看了眼站在她旁侧的乌秀：“在你们两个看守下都逃走了？”
　　明衣：“安格玛成员刚好找到我们并带走了乌秀，他是在混乱之中逃跑的。”
　　常璟暂且将这事搁置，优先处理雾火相关。
　　雾火仍旧是梁羿天队伍在拆解，明衣与乌秀负责的是清扫剩余的叛党，他们一晚上没有休息，直到天明才清扫完成。
　　对于雾星的爆炸，地星中央区很是震怒，接连派往雾星更多的支援。
　　雾星的叛乱被镇压的非常快，浮于表面的威胁□□脆利落地拔除，只剩下藏匿在阴影深处的安格玛。
　　收尾阶段，其他人都可以悠闲放松时，明衣却在接受监察审问，因为格里尔顾问逃走一事。
　　面对军团高层的审问，明衣回答得不卑不亢，在她隔壁，同样被审问的乌秀，面对的更多是与明衣相关的问题。
　　“明衣的行动是否违反军约守则？”
　　乌秀：“没有。”
　　“审讯顾问阿奇时你在场吗？”
　　乌秀没有一丝犹豫：“在。”
　　不过楼上楼下的距离，他确实在。
　　“审讯时安格玛闯进来，为什么你在楼下被带走，她却不在？”
　　乌秀神色沉而静：“阿奇手受伤，威胁我们要治疗才肯继续说，所以我下去拿医药包，这时候遇上强行闯入的安格玛。”
　　监察们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她是那个泄密的人吗？”
　　乌秀：“不是。”
　　明衣比乌秀先离开审讯室，她等在走廊，直到隔壁的门打开，监察们先出来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开。
　　乌秀是最后出来的，他的行动落在明衣眼里慢吞吞地像是没转发条的木偶，于是忍不住伸手替他转了一下。
　　被明衣食指抵着额头的乌秀：“……”
　　他眨眨眼：“怎么了？”
　　“为什么说谎？”明衣似笑非笑地看他。
　　乌秀面不改色道：“我没有。”
　　“监察组会问些什么你以为我会猜不到吗？”明衣进乌秀退，退到背抵着冰冷的墙时脸色瞬间变得忧郁起来，心脏却因为抵着额头冰凉的指尖而颤抖。
　　明衣见他眼神闪躲，好奇地凑近问：“退什么？”
　　乌秀没答，似乎是犹豫了会，他抬手抓着抵在额头的手缓缓放下，明衣随他动作，听乌秀郁郁开口：“不想你被惩戒，所以说谎了。”
　　发誓要对地星忠诚的人却对地星说谎。
　　明衣笑盈盈地看着他，刚要说点什么，却瞥见站在走廊后方的梁羿天跟荀佳薇几人。
　　梁羿天几人都在看着乌秀抓着明衣的手，神色各异，乌秀注意到后就自闭了，默默把手松开。
　　宣侠瞪着乌秀说：“我们是不是进来的太早了？”
　　荀长宇皮笑肉不笑道：“没打扰到吧？”
　　乌秀不想理他俩，许久不见的好兄弟们上前按着他的头就是一通乱揉。
　　监察审讯成为两个人的秘密，谁也没有对他人提起。
　　**
　　两个月后。
　　雾星的收尾工作基本结束，除去战争外的事就不再归军团处理，英兰军团停留这么久也是为了追查安格玛，可惜安格玛自从雾火爆炸那天开始就消失匿迹，仿佛提前退出了雾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再掀起丝毫波澜。
　　明衣偶尔会跟去了沙提的解庚联系，听他抱怨自己又回到了当初晦气的地方。
　　“南部统领跟地星最近频繁接触，想要对北方出手，北方也一直在对南部骚扰，两边都有要动手的意思，却一直没起什么大的冲突。”
　　解庚刚落地沙提北部，在热闹的人群中慢吞吞地走着，曾经破烂肮脏的贫民窟被建造成最繁华热闹的北部都城。
　　当年在街头乞讨的孩子们，如今在这座热闹的城市过得很幸福，结婚生子为了生活忙碌，或是为了梦想努力，街道上连一个乞讨的人都看不见。
　　但更多的孩子早已死在曾经的贫民窟里。
　　“地星正在犹豫是否答应北方的支援请求进行对南部的讨伐。”明衣坐在雾星安全区边缘的墙上看通讯视频里的沙提，“至于南部，应该在等安格玛的消息。”
　　“你的方法有用吗？”解庚狐疑地看她，“要是我死在沙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别想跟你的吉祥物逍遥自在。”
　　明衣：“只要不是死在沙提就可以吗？”
　　“我妹妹的理解能力真是堪忧啊。”解庚皮笑肉不笑道，“让我以安格玛的情报为理由重新进入沧澜军，你死了一两年恐怕不清楚，如今的沧澜军可不是当初对我们言听计从的那批人了。”
　　“不对我们言听计从，也不再战无不胜。”明衣站起身，遥望远处白雾中的日落余晖，“所以才需要跟安格玛合作，放心去吧，他不会杀了你的。”
　　解庚刚想反驳她最后的话，却瞥见熟悉的人们，于是将通讯掐断，站在原地看着那帮穿着黑金战甲的士兵朝自己靠拢。


第41章 zhao dao l
　　明衣最近很少跟她的间谍搭档联系, 因为雾火情报泄露的事，地星一直没有放弃找那名间谍，虽然并没有参与雾星情报却是真间谍的两人也不得不低调慎重些。
　　自从解庚被沙提北部统领找到后明衣就再没跟他联系过, 她在等解庚的消息, 相信他带给自己的会是好消息。
　　刚入初夏这天，明衣在外巡逻完回基地的时候, 看见乌秀背对着她站在远处的浅海边，夕阳余晖拉长他的影子, 显得无比寂寥。
　　让明衣看得不悦。
　　他一个人在那自闭什么呢。
　　明衣停下飞船, 下到沙地朝乌秀走去。
　　乌秀正站在海边发呆, 他其实很喜欢海, 也喜欢下水深潜，此刻他裤腿卷起到膝盖, 赤脚踩在潜水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
　　远方夕阳余晖是大片橘红，惊心动魄的美，恍惚间唤醒他大脑最深处的记忆, 海水分隔出高高的水墙这不可思议的场景仿佛是在梦里才会出现，而当时除了他以外还有人在。
　　但记忆的模糊与不可思议的场景让乌秀无法相信那是真实的, 更像是梦。
　　他正发着呆, 忽然察觉有人靠近, 警惕回首, 见是明衣后那瞬间的紧绷散去, 像是浑身竖起毛的大狗又放下了警惕。
　　让明衣看得都忍不住想伸手顺两把毛。
　　她盯着乌秀说：“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乌秀摇头, 视线转回海面。
　　明衣低头看他卷起的裤腿和站立的位置, 随口一问：“喜欢水？”
　　乌秀却一惊，呆呆地看着她。
　　明衣发现她竟然说中了也有点惊讶，“想要下去游两圈？”
　　乌秀摇头, 低头看下方漂亮的蓝色，“得随时待命，不能下去。”
　　明衣万万没想到阻止他下去玩水的会是这种理由。
　　这段时间地星六翼神十分高调，常常出现在不同的战区，军部正向有猜测的外界进行反驳，告诉他们地星的六翼神驾驶员仍旧十分健康。
　　很快就要公开乌秀是新的驾驶员这件事。
　　明衣蹲下身，伸手没入水中搅了搅：“当六翼神驾驶员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乌秀说，但也没有很开心，最初的新鲜劲过后，好像怎么样都无所谓。
　　明衣却听出这话的意思，若有所思道：“不想当驾驶员啊。”
　　她看了眼乌秀，发现他站着得仰视，于是不开心道：“你蹲下。”
　　乌秀默默照做，蹲下身歪头看她，听明衣问：“你想当什么？”
　　这话问得很有耐心，对明衣来说很难得，甚至让乌秀觉得有点温柔，安抚了他此刻忧郁的情绪。
　　这个问题乌秀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所以早有了答案，但从没有人别问过他。
　　也没想到第一个问他的会是明衣。
　　“想当个普通人。”乌秀蹲在她身旁低着头，像只乖巧的大狗，“不用艰苦训练，能偷懒睡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时刻维持军姿站得笔直的普通人。”
　　也不用时刻活在他人的监视中，背负着带了人命的血债，与交好的朋友相处也带着负重感。
　　就算被父母责骂也甘愿。
　　不用担心变故会让他一辈子都困守在某个地方，没有他人的命令许可就无法离开，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怀疑猜测你是否有叛国的心，然后被送上洗脑检测台，痛到骨头都要碎裂后才被允许下来。
　　也许很多普通人都在羡慕他。
　　是军校优秀学员，能抗能打，懂得那么多，还是初代机甲的驾驶员，生活那么酷炫有趣。
　　可乌秀同样羡慕、渴望成为他们那样。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明衣问。
　　乌秀怕她笑话，会觉得他没有责任感，也许还会嘲笑他是个胆小的家伙，于是闷着没答。
　　“飞艇也有海，很漂亮的海，什么红海黑海蓝海五颜六色，你喜欢什么它就是什么颜色，到时候随便你玩，你想玩多久玩多久。”明衣双手轻捧起冰凉的海水又洒开，“想当普通人也行，你也可以更有野心些，反正人是会变的，等你当够了普通人就会想要别的。”
　　乌秀听得云里雾里，信息量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注意哪一个才好，他选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飞艇星它不是已经自毁了吗，就算有海也看不到。”
　　“自毁是谁说的？第二宇宙那些谎话连篇的人你都信，表面说毁掉了消失了背地里掘地三尺都要找出来，再说全宇宙的海水都是相连的，只要我用——”明衣说到这忽然顿住，海水从她指缝中流泻发出轻微水花声。
　　乌秀眨巴着眼看她，“用什么？”
　　明衣也扭头眨眨眼问他：“我刚说什么？”
　　乌秀老实回答：“全宇宙的海水都是相连的，只要你用——用什么？”
　　全宇宙的海水都是相连的。
　　水。
　　明衣伸手捧起海水，想起还藏在深海底的头骨，以及那座有着机械头颅的海岛，哪怕相隔不同宇宙，它们都有着与飞艇星最紧密的联系，与之同生共死。
　　“只要把与之相连的那部分力量唤醒，就能找到。”明衣若有所思地站起身看向远方，“趁天还没黑，我得去趟海中岛。”
　　那是当初巴特罗星海□□时两人所待的小岛，乌秀问她：“去那干什么？”
　　“找东西。”明衣刚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他，“既然你不想当驾驶员那就跟我一起去。”
　　乌秀还不知道找什么就被明衣拉着走了，他也没拒绝，只是说：“军团怎么办？”
　　明衣：“让梁羿天想办法。”
　　收到明衣绑架初代驾驶员消息的梁羿天：“……”
　　**
　　明衣开的是私人飞船，无论哪一方面都非常精良，最夸张的是里面还有各种娱乐设施，乌秀看了看，心里估了个价，问明衣：“你买的？”
　　她这一两年是赚了多少？
　　明衣：“梁羿天的，他母亲是地星首富。”
　　乌秀：“……”
　　正在执行降落的明衣又补充道：“首富的事他要我保密。”
　　你已经说了啊！乌秀有点想笑，却想到自己怕是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又笑不出来。
　　明衣这会的心思可不在钱不钱，她从飞船上下来，看着没什么变化的海岛沙滩，那巨石上的红花依旧，戴着水下头盔的机械头颅也安静陪在巨石旁边。
　　“看这个机械头颅你能想到什么？”明衣走到巨石边弯腰将机械头颅从头盔里拿出来问乌秀。
　　乌秀：“智械，机器，克隆仿生人。”
　　第二宇宙有很多这种东西，他们用于战争、劳动，实验，部分药物和实验能对他们产生如同人类一样的影响，却不被承认是人类。
　　明衣将机械头颅放在巨石红花中，伸手敲了敲它的头：“岛上有很多这种东西，我们得把它挖出来，找到还活着的那一个。”
　　还活着的？乌秀左右看了看，先不说这岛有多大，这玩意只剩个头还能活？
　　乌秀一边拿铲子在沙地里挖挖挖，一边问明衣：“如果这里有飞艇星的东西，军团早就挖过了。”
　　明衣：“他们不知道。”
　　乌秀纳闷：“那你怎么知道？”
　　“等我找到了再告诉你。”明衣走到海边，这会天已经黑了，两人的行动全靠飞船的光照。
　　乌秀认真挖着，好不容易偷懒发呆的时间用来在这挖地，结果还真如明衣所说，挖出来一个又一个机械头。
　　冷硬复杂的机械线条堆砌出的肌肉骨架，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形状，可整体在视觉上又无一不在告诉你，这是一颗人头。
　　乌秀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捧着一颗沾满砂砾的头颅说：“这些是……飞艇星的……死亡军团吗？”
　　“你认出来啦？”在海边踩水的明衣回头，“怎么想起来的？”
　　挖地导致浑身是汗的乌秀抬头朝海边的明衣看去，从开始到现在她就在那边海水区域走来走去，或者停留着凝望远方，像是在找什么。
　　她表现得这么认真，认真得像是在酝酿什么大事，让乌秀压根不敢说来一起挖吧为什么是我一个人在挖这种话。
　　明衣回头见乌秀望着自己发呆，抬手晃了晃，叫他：“乌秀！”
　　乌秀这才回过神来，别过眼去片刻后又看回她，指着脚下挖出来的机械头颅说：“飞艇星的死亡军团，带着黑色战盔，被称作看不见脸的死神，在最初飞艇星壮大遭到比之力量强大数倍的星国攻击，却被这支军团全灭，但始终没有影像流出，后续与联盟的战斗也没有出现，所以没有太多人提起，据说这支军队是不会死的。”
　　不会死是因为他们全是智械吗？
　　乌秀有点好奇，蹲下身在那机械头上敲了敲，“死亡军团是智械组成的吗？”
　　明衣不答反问：“你认同智械是生命的一种吗？”
　　乌秀沉思数秒后摇头。
　　“那就是。”明衣无所谓道，“因为不是生命，所以没有生死。”
　　“如果是智械，只剩一个头的程度也还能有用吗？”乌秀一铲子下去，又挖到一个，“而且昭明的死亡军团怎么会只剩一个头埋在这。”
　　明衣：“因为飞艇星的东西不能被发现也不能落入别人手里，又没有太多时间，只好匆忙隐藏一下。”
　　但只是一部分，很大一部分还在飞艇星上。
　　乌秀盯着挖出来的新机械头颅缓缓蹲下身去，伸手将它拨正，像是被烧焦的黑漆脑袋，缠绕着数不清的焦线中心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明衣没有回头，体内的能源力量却感到共鸣变得活跃起来。
　　乌秀这瞬间都忘记问明衣怎么知道飞艇星的秘密，眼前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存在占据了他此时的所有注意力。
　　竟然真的会有。
　　“哦，你挖到了啊。”在乌秀试图叫明衣过来时，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身边正弯腰将发光的机械头颅拿起来。
　　乌秀望着明衣朝海边走去的背影问：“挖到了就怎么样？”
　　是不是该上交军团这话被他吞回去，莫名觉得说出来肯定会被明衣凶。
　　明衣将机械头颅放水里清洗着，嘴角一直挂着抹似有似无的笑。
　　乌秀：“放水里洗没问题吗？它防水吗？”
　　天真的话语落入她耳里，逗得明衣没忍住笑出声来，“得洗干净才知道它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啊。”
　　乌秀意外的好奇：“长成什么样……怎么长？它还会长大吗？”
　　明衣借着水流将海底深处头骨中的力量转移到这颗机械头颅中，平静无声的酝酿着一场风暴时抽空看了眼身旁的乌秀。
　　他双手撑着膝盖半弯着腰，目光好奇又纯粹地看着她手中的机械头颅，却不知何时视线落到被夜风撩起的发丝，关注点被拿着机械头颅的人吸引。
　　明衣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乌秀耳边是细细的风声，听不见她的话，强迫自己仔细去听，屏蔽了所有杂声，落入耳里的是一声又一声——咚、咚、咚。
　　“找到了。”
　　明衣眼看机械头颅微弱的光亮变得越来越明显稳定，能源力量连接了整个宇宙所有生命所在，在浩浩宇宙星辰与虚无之地中唤醒了沉睡的星球。
　　停靠在星球边缘的战舰们亮起光源，守在星球中心的黑甲士兵们睁开了眼，在烈火与废墟之中回应来自遥远的主人的召唤。
　　乌秀看见明衣笑了。
　　他也终于找到了，为什么看着明衣时心跳这么快的原因。


第42章 舍得吗
　　明衣将发光的机械头颅从水里拿起来, 从飞船里拿了工具对它敲敲打打，最后将那一小块发光的能源环拿出来扔给吴秀。
　　乌秀伸手接住，有些不明所以。
　　明衣好心情道：“奖励你的, 好好养吧, 看能长出什么来。”
　　“它还能长出来什么？”乌秀好奇地打量着。
　　明衣耸耸肩：“不好说，你就当它是颗种子, 时间到了就会破壳发芽。”
　　她靠着死亡军团与飞艇能源力量之间的感应知道了飞艇星的坐标，剩余的这部分能源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反正她回到飞艇星后这东西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再说这颗头是吉祥物挖到的, 看看这遍地沙坑, 他是真的很认真在挖。
　　乌秀摸着发光圆环问：“真的不用给军团报告吗？”
　　明衣弯腰在水里洗着手随口道：“你要把这东西上交军团就等于把我也交出去, 舍得吗？”
　　乌秀抿唇不说话，等明衣直起身回头看他也没等到回答, 乌秀也在看她，却在明衣看过来时别过眼去，垂眸盯着手中发着微光的圆环, 这光芒也不似之前明亮。
　　“舍得吗？你不说我怎么安心。”明衣又问了一遍，开始好奇他的答案。
　　乌秀没想到她会问第二次, 生怕胸腔里的跳动声被明衣听见于是转身就朝飞船走去。
　　明衣就站在水里看他。
　　半晌后, 乌秀从飞船窗口探出头来喊她：“不走么？”
　　明衣扬首看他：“我不安心。”
　　乌秀：“……”
　　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开口说：“不会。”
　　明衣点点头：“是吧, 毕竟是不舍得我被惩戒所以向监察组撒谎的人。”
　　乌秀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当场就把窗户关掉, 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下边的明衣眨眨眼, 不明白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这不是在说事实么？不过这也意外的让人感到开心，想把他带回飞艇星也是因为乌秀总能让她想笑。
　　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他，也会感到愉快。
　　是很奇妙的感觉。
　　明衣看着关闭的窗口笑了下。
　　想当普通人, 真的是一点野心都没有。
　　**
　　两人回到军团基地已是第二天早上，有梁羿天帮忙掩护所以没有被发现，乌秀跟明衣一圈人吃早餐吃到一半就被机甲组叫走，准备外出战斗。
　　人们看着六翼神出舱进入战舰，短暂的被它吸引注意力，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这个大高个的精巧与强大心生震撼。
　　明衣看走向六翼神的乌秀就像是在看出逃的公主反抗命运失败的悲剧。
　　“他最近是不是很累？”宣侠嘴里咬着面包，侧身看餐厅外的战舰，视线落在走向通道的乌秀，“我们放假的时候他在拼命出任务啊。”
　　梁羿天：“不用担心，你的假期很快就没了。”
　　宣侠瞬间扭头看回来。
　　“最近有不少港口在交易很危险的东西。”荀长宇看着光脑说，“是种新型禁药，听说之前专门负责这个的CI部门已经做了预防和措施，但还是让名叫聚仙的禁药在渗透进地星南部。”
　　荀佳薇问：“泛滥了吗？”
　　“算是吧。”荀长宇将分布图调出来给她看，被CI部标红的地方有很多，这都是出现过聚仙交易的点。
　　“最近巡逻要辛苦些了。”梁羿天说着看了眼专心吃东西的明衣。
　　等吃完饭各自散开去巡逻，梁羿天与明衣走在最后，压低声音问她：“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秘密。”明衣说，“知道了可能会死。”
　　梁羿天：“是那种因为太压抑所以短暂的私奔戏码吗？”
　　明衣：“……”
　　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面对明衣诡异的目光，梁羿天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来，点着头说：“我会保密的。”
　　明衣望着梁羿天走远的背影心想，你最好是真的会保密，而不是告诉别人要保密。
　　**
　　明衣找到飞艇星的坐标后就开始研究怎么赶过去，飞艇星将自己藏在一个人类根本无法靠近的位置，那里有无形之墙，可将所有飞船战舰泰坦拦下，唯有初代机甲能破墙而入。
　　偏偏她的黑星岁不是完全体，只剩下意识，想要破墙的话得花点时间。
　　明衣在光脑制作黑星岁的复原计划图，对巡逻工作一事偷懒，好在她的搭档是高子煜，已经习惯。
　　“组织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们了。”高子煜说。
　　明衣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那不是好事么？”
　　“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我们至今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非要杀乌秀。”高子煜低声道，“着急又突兀，如今他们明知道乌秀就是六翼神驾驶员，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如果他是中枢院的人，自家间谍与地星初代驾驶员关心亲密，早就下达命令要杀其中一个，优先初代驾驶员。
　　可安和星却采取放任状态，这让高子煜觉得可疑。
　　其实很简单，因为安和星目前的重点不在地星，而是第二宇宙的沙提。沙提北部与安和星合作武器贩卖，获得武力支援，如今正在计划与北部合作攻打南部。
　　这时候不在沙提远在地星的间谍自然派不上什么用场。
　　可变故很快到来。
　　军团在海港巡逻时，发现了一名偷偷吸食聚仙的士兵。同天下午，一艘载有三百多人的地星飞船在离开第二宇宙回归第一宇宙线时被劫持，发出求救信号，地星紧急展开救援行动。
　　明衣这组溯夜军也被调去支援。
　　晚上八点十分，劫持飞船的组织安格玛在星际暗网开直播，他们在飞船上安装炸弹，在地星根据直播画面进行分析锁定位置时，镜头却切换到一片荒凉的沙地，沙地后方有着数不清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无一例外地挂着长绳栓脖的吊死鬼，大多数都已成了白骨，迎着惨白月光显得无比阴森。
　　整装出发正要上战舰的明衣看到这里停住，手指轻抚屏幕上那些白骨，这里是沙提。
　　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走到镜头下，他两鬓斑白，没了年轻受训的坚毅与冷酷，变得随和慈祥，望向镜头时正动作缓慢地戴着眼镜。
　　“赵鸿……”英兰军团作战指挥室的军官们看见这幕都站起身来。
　　“向我的老朋友们问个好。”赵鸿戴上眼镜温声说道，“也向我的老朋友们发出我最真挚的请求，乌秀，我的宝贝儿子，请将他还给我。”
　　当他说完这话后，也不管他的老朋友们会是何种反应，在他们怒骂自己不要脸的时候就切换镜头，毫无预警的，飞船上的计时器倒数两秒，直播便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陷入黑暗。
　　人们的情绪还停留在乌秀竟然是安格玛组织首领的儿子时，切换镜头突如其来的爆炸又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愣然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顿感浑身发冷。
　　安格玛将载有三百多名地星人民的飞船引爆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毫不犹豫地引爆，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拿这三百多人的命跟地星谈判交易，这是一个简单直白的威胁与警告。
　　把乌秀交给他，否则这样的事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乌秀死也想要藏起来的身份被他的父亲亲自公开，视频在网上疯传，地星能删的掉视频却删不掉人们的记忆。
　　叛国者的儿子，恐怖组织首领的儿子等等标签贴在了乌秀身上。
　　从战区回来的乌秀刚下六翼神，看见远处的伙伴们便走了过去，步伐却越来越慢，因为他发现不知为何，大家看他的目光是那么奇怪。
　　“是那个赵鸿？”队伍中有人小小声道，“那个叛国者，害死上万英兰士兵的家伙？”
　　“乌秀竟然是他的儿子？”
　　“不是吧？”
　　“这种罪家属血亲也早就成了星际流民，不可能是乌秀吧！”
　　窃窃私语被夜风送入他耳里，乌秀不得已停下脚步，他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人群中的荀长宇身上。
　　荀长宇也在看他，有点呆，正为了此刻得知的情报感到不可思议。
　　一批军官上前拦在乌秀与溯夜军小队之间：“乌秀，总指挥要你先去指挥室。”
　　乌秀回来的时候还挺开心，因为能与想见之人再次相见，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令人害怕、恐惧的场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发！”行动指挥冲站着不动的溯夜军小队们吼道。
　　就算真的爆炸了，他们也必须前往现场确认。
　　梁羿天收回看向乌秀背影的视线，他一直好奇的终于在此时得到答案，为什么那些事那些人会针对乌秀，原来是这样。
　　只因为他是某个人渣的儿子。
　　荀长宇走到一半忽然回头转身朝乌秀的方向跑去，行动指挥官朝他大吼回来，却被荀长宇咬牙拒绝。
　　他怒气冲冲地朝被军官们带走的乌秀喊道：“乌秀！”
　　荀长宇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这话说完他走得不会安心，到飞船现场要是再遇上安格玛打起来还会因为没能说出口的话而分心，他才不要有这种危险的隐患存在。
　　所以离开之前他必须说。
　　乌秀没想回头的，他不想从自己的好朋友眼里看到令人难过的愤怒与责问，可他又觉得这是他必须面对的，因而停下脚步，回头时听见荀长宇大声道：“你是你，赵鸿是赵鸿！”
　　“不准因为这种人渣自闭，听清楚没有！”


第43章 dao bie
　　荀家兄妹的父亲死在赵鸿带领的雾星收复战, 赵鸿于他们而言等于杀父仇人。
　　乌秀从一开始就知道，最初还有意避开与荀长宇接触，可像荀长宇这样的朋友太难得了, 从小没什么朋友的他根本无法拒绝。
　　跟这些可爱的人在一起会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
　　乌秀在去总指挥室的路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视频上的男人是那么陌生, 跟他年轻时的照片相比判若两人。曾经常常皱起戾气横生的眉眼，如今却像是被驯服般温和无害。
　　乌秀暂停画面反复观看着如今的赵鸿。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 衰老，同时也磨灭了他所有年轻时的痕迹, 蜕变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
　　让人毛骨悚然。
　　乌秀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找到任何共同点, 他紧盯着那张脸, 越是专注地看下去, 心底攀升的情绪就越复杂，像是座正在摇摇欲坠的高塔, 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摔得粉碎。
　　安格玛成员在飞船上安置炸弹的时候，飞船上的所有人都陷入昏迷沉睡，不吵不闹, 只有安格玛成员交谈放肆谈笑的声音。
　　爆炸不过瞬息之间，乌秀同样拉着进度条反复观看数次, 停留的目光一次比一次久。
　　三百多人。
　　又是三百多条命。
　　他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就为了不断牵扯推动他人的死亡吗？
　　乌秀看着视频的目光逐渐茫然。
　　“愣在那干什么？”
　　熟悉的冷嘲声落入他耳里, 常璟推门进来, 走到乌秀身前将手里的资料袋扔给他, “英灵院本来打算你这次从战区回来后就向外公布六翼神驾驶员的事,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 飞船爆炸视频和赵鸿对地星的喊话都被传出去，你的身份也被各方探查，除非赵鸿死了, 否则地星无法堂堂正正的公布你的身份。”
　　叛国者、做出无数残忍之事，甚至现在升级成为恐怖组织头领的儿子，却是一个行星国最尊贵、难得的初代机甲驾驶员。
　　对外界地星还能拦一拦，可在军团内部乌秀的身份算是被曝光无疑，他们都知道了与自己朝夕相处最信任的战友的父亲，竟然是曾经害死上万战友的叛国者，其中更是与他有着不可化解的血仇。
　　常璟能理性冷静的对待乌秀，除去他跟那个死在雾星收复战的父亲本就关系不好外，还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乌秀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要我做什么？”乌秀拿着文件袋低声问道。
　　“现在有两个坏消息。”常璟低头看了眼时间，“第一个，除去今晚视频上的，安格玛手里仍有未曝光的飞船与地星人质，CI部预估有上千人，都是在途径沙提飞行线被挟持的。”
　　也就是说安格玛绑架地星人质的同伙是沙提。
　　这些人是用来做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威胁地星将乌秀交出去。
　　如果拒绝赵鸿的请求，那么剩下的人就会像之前直播里的人一样死去。
　　无论交不交人对地星来说都是耻辱。
　　常璟说：“所以英灵院同意支援沙提南部进攻北部，即刻派军出发，战略部署已经在刚才的会议定下，由尉裘将军担任总指挥前往。”
　　乌秀始终低头看手里的文件袋：“这就是第二个坏消息？”
　　“当然不是。”常璟轻啧声，在他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从桌柜下边拿出偷藏的酒打开给自己倒上一杯，这时候也没人敢斥责他喝酒的事。
　　“关于救人，我提议直接出动六翼神，沙提北方与南部都没有能与初代机甲抗衡的力量，但安格玛与沙提北方的关系，会导致出动六翼神算是间接干涉他国战事，这会让地星被另外两大宇宙舆论围攻，甚至为沙提招去更多力量左右局势，就像当初的飞艇星一样，最初开战的原因是什么已经无所谓，因为后期人人都可以参与进攻。”
　　初代机甲的能力过于强大，在自己的行星国势力范围使用标准会低很多，一旦涉及其他行星国就完全不一样，更别谈这次还是跨宇宙进攻。
　　像三大宇宙联合进攻飞艇星这样的事已是几百年才难得一见。
　　乌秀抬眼看常璟：“没同意？”
　　“总指挥提出了另一个方法。”常璟直视他，“要将你交给赵鸿。”
　　很奇怪。
　　乌秀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满足赵鸿的要求，这确实是最快把人救回来的方法。
　　每年星匪绑架人质也敲诈了各大行星国天价数目，满足恶徒的条件以获得人质的安全这种事也不稀奇。
　　常璟说：“他应该是想要你借此机会杀了赵鸿，总指挥十分后痛恨当年让赵鸿进入英兰军团又无比信任他的自己，他后半辈子的执念就是杀赵鸿赎罪，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乌秀却平静道：“这不算是坏消息。”
　　“对我来说就是坏消息。”常璟不耐地压下眉头，“赵鸿不是傻子，非要找你回去百分百是与初代机甲有关，难道你愿意被他解剖研究？你如果同意了总指挥的作战方案，只怕是有去无回，没有人能保证你的安全，而地星却要冒着再次失去初代机甲驾驶员的风险。”
　　“你们应该考虑过了，我的身份在驾驶员的位置让你们很尴尬，而我也并不是唯一一个能驾驶六翼神的人，就算失去我……或者说你们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失去我的准备，所以始终没让上一任驾驶员离开安全区。”乌秀直视着常璟的眼，第一次如此平静的面对他，心中不再时刻提醒自己是赵鸿的儿子，你的父亲害死他的父亲，你也是个罪人。
　　“六翼神确实强大，可地星的强大并不只是靠六翼神，三大宇宙所有初代机甲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如果没有匹配的驾驶员，它也不过是一堆废铁，对行星国毫无用处，所以不可能有星国将赌注全压在初代机甲上。这一年多地星对我跟六翼神的训练也十分着急，就是想要在发生意外之前尽可能获得更多的有用的信息吧，地星没了我或许会可惜，但也不是非我不可，是么。”
　　常璟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原本翘着二郎腿的放松姿态也不自觉地变成正襟危坐。
　　乌秀说得没错，其实英灵院与军部早就做出了决定，他只不过是在尉裘来之前告诉乌秀，让他知道你根本没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
　　因为地星已经决定让他去跟安格玛交易，换回剩余的地星人质。
　　可常璟在听到命令的时候忽然觉得很不爽，这他妈算什么。他提前来找到乌秀，或许是希望他能反抗一次，至少为了自己反抗地星的命令，强硬的要求使用六翼神进攻沙提与安格玛。
　　这家伙从小到大都被别人安排着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复杂的让常璟想发脾气，其中还夹杂着隐藏的怨恨，而乌秀只会低头闷声接受。
　　也许是尉裘将他教得太好了。
　　常璟皮笑肉不笑道：“你真的不打算向军团申请出战六翼神吗？”
　　乌秀低头看回屏幕，他又一次播放了赵鸿的视频，低声说：“能挟持好几艘地星飞船也不是一般组织能做到的事，安格玛是让三大宇宙都头疼的存在，听你说安格玛还有人质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常璟挑眉：“什么？”
　　“我卑鄙的想，还好我的朋友们没有被抓。”乌秀话音压得很低，听起来阴沉沉，“可又觉得这是迟早的事，这次也是对我的警告，从陌生人开始，到我认识的、在乎的，直到我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才有可能停止。”
　　多么可怕的做法，却又无比符合如今的赵鸿。
　　“不论是陌生人还是我的朋友们，都不应该遭遇这样的事。”
　　乌秀抬头看常璟表明了决心。
　　常璟把酒杯推向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人：“我以为你很讨厌地星，入军校，进入军团也只是为了还你父亲的债，对地星的感情、荣誉使命应该通通没有。”
　　乌秀微微侧首看向窗外明灭的夜：“地星有我喜欢的人，在我意识到喜欢的时候，我就不再是地星的欠债者，而是地星的守护者。”
　　这样的回答让常璟再无话可说。
　　沉默中尉裘终于推门而来，他看了眼屋里的两人，目光最终落在乌秀身上，上前道：“已经听说了？”
　　乌秀点头。
　　“你的任务是杀了赵鸿，他的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你，所以你得想办法获取他的信任。”尉裘还是平时的淡漠表情，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所以尽量简短的说明，“袋子里是卧底安格玛的线人资料，以及所有跟赵鸿相关的信息。”
　　“五分钟后就要出发，在沙提空域进行交易把人质救回来，随后我们会与沙提南部合作进攻北方。你到安格玛后要逃跑一次，降低他对你的警惕，最后再表达你对他的信任，过程会很艰难，但尽量别让自己死了。”
　　乌秀收回与尉裘对视的目光，低头拆开文件袋快速阅览。
　　他已经明白尉裘的意思。
　　常璟喝完最后一口酒将杯子重重地摔在桌上，尉裘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听他冷笑道：“想不死怕是有些困难，最后的时间，允许你向你喜欢的人做最后的道别。”
　　他把作战通讯器扔给乌秀，这时候只有军团长级别才有权限联系上外出任务的溯夜军小队。
　　常璟站起身，话是对着乌秀说，目光却看着尉裘：“放心，我们对偷听小年轻谈恋爱没兴趣。”
　　尉裘：“……”
　　军团长与总指挥一同离开，屋里只剩下乌秀一个人。
　　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乌秀拿起作战通讯器，拨给了明衣。
　　明衣接起来的时候就听对方说：“是我。”
　　乌秀想了想，问：“会长出什么？”
　　明衣已经到飞船爆炸的地点，在沙提的最边缘，视线所及全是硝烟与残骸，荒凉又可怕，她走出巡视的人群，乌秀虽然问的没头没脑，她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智械重新生长还是智械，区别只在它的形态，你要是想长出一只狗那就是狗。”
　　乌秀郁闷道：“为什么是狗？”
　　明衣：“我只是做个比喻，但我有时候看你会觉得像狗。”
　　乌秀安静几秒后幽幽问道：“你在骂我吗？”
　　明衣被他逗笑，站在荒凉土地的黑色阴影中背对着新月：“看样子地星又给你安排事情做了。”
　　乌秀站起身道：“我还有一会就要出发。”
　　明衣：“你要是选择相信地星我也拿你没办法，乌秀，把你的志愿换一换，不要当普通人，当王后怎么样？”
　　“回来见。”乌秀干脆地挂断了通讯。
　　明衣：“……”
　　自闭娇娇一定是害羞了，才会如此干脆的挂断通讯。


第44章 好久不见
　　明衣已经踏入沙提, 尽管是在最边缘的区域，却还是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腐烂又混沌，沙提在她眼里满地都是污浊的泥沼, 缠着的人双腿将你往下拉, 要很努力才能在这样的世界中移动。
　　更多人会被拉入泥沼深处死得悄无声息。
　　明衣抬脚点了点地面，被她埋在下边的人也不少。
　　“明衣, 收队了。”荀嘉薇在不远处喊她，“我们要去南北防线确认新的目标点, 安格玛劫持的飞船不止这一辆。”
　　她神色沉着冷静, 与平时的放松憨态不同, 出任务的时候荀嘉薇总是无比专注认真。
　　飞船坠落点还燃烧着点点星火, 焚烧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救援队以及善后处理正在搬运部分还算完整的尸体。
　　明衣走到荀嘉薇身边, 听荀嘉薇问：“是乌秀么？”
　　“你怎么知道？”明衣歪头看去。
　　荀嘉薇：“只有接乌秀的通讯你才会避开我们。”
　　明衣：“……”
　　是么？她自己倒是没注意。
　　荀嘉薇扭头看她，笑了下：“我跟我哥不一样，他入军校是因为想替父亲报仇, 但我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 入军校是因为喜欢六翼神, 但我又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成为六翼神的驾驶员, 很多训练我都是强撑过去的, 堪堪过线。”
　　“我还没放弃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这个职业、喜欢这颗星球。”
　　“没有那些复杂的原因, 只是单纯的喜欢我所生活的世界而已, 所以乌秀是赵鸿的儿子也没关系, 就像我哥说的，赵鸿是赵鸿，乌秀是乌秀。”
　　荀嘉薇说完朝明衣眨了下眼, 无声示意她放心，自己不会因为赵鸿的原因迁怒乌秀。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让乌秀感到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如此听地星的话，正因为地星还有许多可爱的人，他才想要振作起来保护他们。
　　**
　　夜里凌晨一点多，地星英兰舰队来到第二宇宙沙提南北交界线。
　　沙提原本绿意盎然的古兰斯平原因为战争开裂出一条巨缝，深不见底，曾有无数飞船战机被击落至深渊，再没有飞起来的那天。
　　沙提的南北在古兰斯平原裂谷处被区分。
　　新月的光芒也只敢在深渊上方徘徊，安格玛与地星英兰军团双方的战机停留在裂谷边缘遥遥对望。
　　英兰军团已经确认安格玛给出的信息，看见被挟持的飞船与人质，尉裘最终还是下令将乌秀去交换。
　　乌秀独自乘坐飞行器越过裂谷去往沙提北方，刚落地就被安格玛成员扣押，在包围圈之外，他看见身着白袍的赵鸿从战舰上下来，戴上眼镜朝他的方向看去。
　　那张看去只觉得苍老的脸露出温和的笑，赵鸿大步走来，越过包围圈朝乌秀张开双手拥抱他：“可算是等到你了。”
　　充满真心的话语。
　　如果忽视两军对峙的场面与抵在他脑袋后方的枪口，完全就是感动人心的父子相见，温情与父爱。
　　可惜乌秀只觉得这男人身上机械和药物的味道难闻至极。
　　赵鸿看起来很高兴，他对周遭的情况视若无睹，眼里似乎只有乌秀，拉着他朝战舰走去，瞥见乌秀那嫌弃侧首的表情笑道：“爸爸经常待在研究室，身上的味道是重了些，你一时半会肯定不习惯。”
　　乌秀阴沉沉地看他一眼，默默收回手，又被赵鸿执意拉过去：“当年没带你一起离开是爸爸的不对，如今总算是能弥补我们缺失的二十多年时光，乌秀，给爸爸一个机会，不要太快拒绝，地星应该还没有成功解救所有人质。”
　　赵鸿看他的目光充满慈爱，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倒真的会被这幅慈爱的老父亲模样欺骗。
　　乌秀却没有要成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角色，他反手拉过赵鸿将他的手绕过脖子往后拉去，是一个类似锁喉的挟持姿势，紧盯他的安格玛成员立马拔枪锁定目标。
　　“你还藏了人质？”乌秀低声问。
　　赵鸿脸上不见慌乱，哈哈笑道：“那些不值一提的东西我藏起来做什么，能把你换回来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你想要我全还给地星我还回去，既然是我儿子第一次向父亲提出要求，我当然要答应。”
　　乌秀朝裂谷对面看了眼，这是约定信号，当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时英兰军团就会行动。
　　大量悬停的战机朝着裂谷对面飞去，武器口发出烈烈火焰开始一连串的射击，安格玛的反应很快，乌秀挟持着赵鸿刚退后一步却发现安格玛的人直接开枪射击，半点不管赵鸿的样子，枪枪射击却看准了乌秀。
　　这些人与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也不差，甚至一部分人曾经还是特殊军种退役，专做黑活，乌秀迫不得已放开赵鸿，原本还惊讶他们为什么敢毫无忌惮的开枪，直到中弹后才反应过来，这子弹不致命，而是麻醉效果。
　　见乌秀中了一枪安格玛成员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射击，各小队目标明确，行动时颇有种对猎物围剿的感觉。
　　直到赵鸿抬手道：“行了，这个剂量就算他神经再坚韧也不会中途醒过来，带走吧。”
　　从始至终都温柔的口吻。
　　英兰军团追过来的战机被安格玛拖在后方，载着赵鸿与乌秀的战机则悄然远去。
　　**
　　英兰军团在古兰斯平原与安格玛开战，沙提南部与北方都有来支援，绿地被火焰吞噬，又一批战机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溯夜军完成人质救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转去古兰斯平原支援。
　　墨黑的夜空被战火点亮，被击中的战机在空中划出死亡之线，身穿不同战甲的士兵在平原上往前冲锋。
　　赶来支援安格玛的战舰空降下一批穿着黑金战甲的士兵，还未落地就已经展开作战队形，落地后动作迅猛地将敌方地面支援切断，他们行走在绿色的平原，却是带来死亡的不详者。
　　战机上的明衣紧盯着下方传达信号的黑金战甲士兵，看起来有些年纪，是名老兵，细长的眼与消瘦的脸让他看起来莫名阴冷，此刻站在场上沉着冷静地发号施令，切断了地星的地面支援，正朝着后方重火力支援的重甲战士发动围剿刺杀。
　　沧澜军主要将领之一，她的老朋友，甘泰。
　　曾经与她一起谋杀西索的人。
　　作战指挥道：“发现沧澜军入侵我方防线，重甲3队注意。”
　　“现在这情况却不见六翼神，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操作战机的高子煜忍不住跟她说，“地星不会是把乌秀交出去了吧？”
　　“你变聪明了。”明衣说着打开舱门，在高子煜惊讶看过来时说，“你掩护，我去阻止沧澜军入侵防线。”
　　高子煜配合在她降落时掩护，见明衣落地的瞬间就蓄势凶猛地起跳绞杀一名靠近重甲战机的沧澜军。
　　乌秀在那种时候给她发来通讯明衣就猜到了，所以才会说你选择相信地星她也没办法这种话，不过这也是明衣最后一次放任他自己做选择。
　　空中与地面飞射的子弹不停，偶尔的炮火攻击引发的爆炸掀起热浪滚滚，此刻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高子煜尽量掩护明衣前往重甲区域，同时也在被敌方干扰。
　　明衣的目标是甘泰，她调动体内的能源力量，战场上的烈风呼啸回应着某种召唤，其他人在逆风之中负重而行，于明衣来说却如风乘送毫无阻力，速度快到让人不敢相信，一路杀过去，这片区域的沧澜军皆死在她手里。
　　导弹飞落地面将一片绿草地掀起，泥土混杂破碎的花瓣与血迹飞洒，爆炸的火雾与热浪掀飞了好几名溯夜军，而那些飞射的弹片都在靠近明衣的瞬间被扭曲的空间强制坠落。
　　接应甘泰的北方战机成员不可思议地看着穿过爆炸火雾的敌方士兵，这是怎么做到的？这家伙是人？
　　导弹接连朝着明衣的方向落去，高子煜看得胆颤心惊，连声叫支援的同时也提醒明衣避开。
　　狂风呼啸卷起爆炸的烟火模糊空中战机的视线，刚把地方重甲暗杀的甘泰敏锐地感觉到后方风向的不对劲，回头的瞬间就被银光闪烁的匕首划破脸颊踉跄后退半步急时稳住身形。
　　在甘泰试图回击时明衣左手抬枪指着他，嘭的一声，在混乱的战场这一枪的声音只有在场的两人听见，甘泰半边脑袋染血摔倒在地。
　　明衣没有杀他，因此甘泰看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愣然，他很清楚刚才这一枪是这人故意打偏的。
　　甘泰手中紧握武器试图反抗时又被明衣一脚踹开，明衣弯下腰，枪管抵着他的额头，迎着这人染血惊惧的眼，以沙提语道：“好久不见。”
　　她是谁？
　　甘泰大脑眩晕，耳边的通讯器里传来的是队友的焦急吼声，他努力看清眼前这逆着火光的女人，感到浑身发冷，恍惚间看见了那个红发身影。
　　明衣将弹匣卸下，将一颗子弹放进甘泰的手里，话说得不紧不慢：“替我向郁修问好，就说……当初杀了他喜欢的人我也很抱歉。”
　　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不见丝毫歉意，反而是这嘲弄的眉眼让甘泰感到无比熟悉。
　　甘泰攥紧手中的子弹，努力想要抬起头来，脖颈青筋暴起，他震惊地睁大了眼望着起身离开的明衣，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站在船上望着深海说出她要沙提皇室不复存在的女孩。


第45章 bei pan
　　古兰斯平原一战直到天明才结束。
　　硝烟与残骸共存, 平原的青草有着非常顽强的生命力，土壤遭受弹火大面积严重破坏也不能阻止它们想要生长的欲望，第二天就有新的嫩芽从荒凉中探出头来, 再过几日它们将战争的痕迹吞噬, 大地又被新绿覆盖，一切都将复原成悠然平静的模样。
　　这场恶战双方各有损失, 尤其是对地星来说，失去了乌秀也没能伤到赵鸿一根头发, 军团气氛凝重。
　　反观安格玛的损失很小, 支援的沙提沧澜军却遭到了重创。
　　前去拆穿敌军重甲小队全军覆没, 指挥将领身受重伤, 战报送到北方首领郁修手上时他正在外与安和星的武器商代表谈生意。
　　听说甘泰重伤不醒的消息后郁修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安和星人, 开口吐露出地星官话：“很快沙提的天就要变了，之前你们的选择为安和星带去无数好处，这次只要大家立场坚定, 也会是双赢。”
　　坐在对面的安和星说客是名穿金戴银的美妇人，鲜红的指甲掐着根烟放到唇边时就有人弯腰恭敬递火。
　　他们坐在布景精致的空中楼台, 可以俯瞰远处城市的热闹灯火, 给人身处高位的权力感。
　　美妇人轻呼一口白烟, 似笑非笑地看向北方的首领：“要说之前的合作我可是被迫的, 那红发小姑娘说如果不把那批货留在沙提, 那就把我的命留在这, 我想不过一个傲慢的小丫头而已, 还等着看她被沙提皇室抓后砍去四肢再吊死在十字架上，谁知道最后把人吊死在荒地的会是这傲慢的小丫头。”
　　郁修沉冷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美妇人说：“当时你也在，两人一唱一和, 里应外合，把沙提皇室的人当猴耍，我看得很过瘾，这才答应了。”
　　郁修淡声道：“你是害怕了。”
　　“可我怕的是那个小丫头。”美妇人掐着烟，将烟灰抖落红酒杯里，丝毫不介意自己糟蹋了怎样珍贵的一杯酒，“你现在是沙提的一方霸主，但为什么要与她闹崩我却想不明白，你手里的沧澜军曾经可是战无不胜，自从你们闹崩后沧澜军内部洗牌，如今风头大不如从前，不然也不会在昨天的古兰斯平原打了败仗，你说是不是？”
　　郁修身侧的沧澜军眼皮一跳，朝美妇人看了眼，心中惊讶她怎么比我们还先知道？
　　美妇人轻吐烟雾，耸肩道：“我们的人也在战场上，幸运的活了下来，但据他所说沙提的沧澜军就没那么幸运，当晚参战的沧澜军死的可就剩只一个了。”
　　“北方如今的实力，想让我们坚定立场实在是有些勉强啊。”
　　郁修沉冷道：“昨晚一战的主力是地星，不是沙提南部。”
　　美妇人朝他挑眉笑道：“这两个不都是你的敌人？”
　　“地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郁修把玩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道，“又或许安和星觉得自己最近太无聊，也可以帮我分担些火力，去陪地星玩玩。”
　　美妇人完全不受威胁：“地星忙着收拾安格玛，怕是没空理我们，刚巧安格玛的主要据点都在你们北部，郁首领，你们北部可要热闹起来了。”
　　郁修淡淡一笑，抬头直视美妇人双眼：“这么说安和星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
　　“热闹当然是要看的，就是想挑个安全点的位置看。”美妇人将烟蒂扔进酒杯里，后靠椅背，做出舒适的姿态笑盈盈地看回去，“要是那小丫头还在的话我会更有安全感。”
　　沙提北方这边的人听了都有些不满，他们是拥护郁修的人，却在这听美妇人明里暗里地看不起他们首领还不能上前教训，多少有些憋屈。
　　郁修依旧不见动怒，神色冷淡。
　　他淡声道：“这是安和星的意思？”
　　“当然不是。”美妇人咯咯笑着，“看来你刚因为我的话紧张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呀，安和星始终是沙提北方最坚定拥护者，只是我们都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背叛昭明？”
　　话说到这里楼台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两边的人都打起精神来紧盯双方动作，只要一个眼神或者动作不当就能引发战斗。
　　唯有在风暴中心对话的两人还保持着悠闲与冷漠。
　　郁修把玩在手中的被子被他放平在桌上，发出沉闷声响，众人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是她先背叛我的。”
　　美妇人好奇道：“比如说？”
　　郁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姿态显得他有几分傲慢：“好奇的话你可以下去问她。”
　　美妇人哑然一笑，若有所思地望着北方的人离开，等人都走完后才无趣地拿起酒瓶仰头喝着。
　　她朝远处的城市看去，半晌叹了口气，没了昭明的沙提又变得无聊起来。
　　**
　　机器人在清理战场，地星在古兰斯平原设置临时据点，受伤的人被安置在最后放接受治疗。
　　明衣路过指挥据点时听见里面传来的情绪激动的讨论声响，却没在意，径直朝安置区走去，找到双手缠着绷带的高子煜。
　　高子煜面色尴尬道：“我是在给你掩护的途中被击落坠机伤到手的，你不要用我怎么这么菜的眼神看我。”
　　明衣无语道：“我落地后就说不用掩护了。”
　　高子煜：“你没说过！”
　　明衣左右看了看，高子煜敏感道：“有什么事么？”
　　“你向外发过信号？”明衣问。
　　高子煜瞬间绷紧神经，压低声音回：“对，是组织那边先联系我，了解了昨晚的战况。”
　　“沙提南部跟地星共享了信号，对英兰军团开放所有权限，我们发出的信号都会被监控。”明衣说着，眼看高子煜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却依然镇定，“距离你刚才对话的信号来源被发现还有十分钟，只要有人在意并深入调查，我们的身份就会暴露。”
　　高子煜是真的没想到沙提南部这么大方，竟然会对地星开放所有权限，这是一点隐私都不要了。
　　他拿着水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十分钟……还有十分钟他们就会知道……”
　　虽然想过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过会来的这么突然。
　　“所以你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沙提北边。”明衣解除身上的战甲装备，将散开的长发绑起来，语速不快不慢，落入高子煜耳里仿佛强心剂，让慌乱的他也随之冷静下来，“裂谷那边建立了防线和屏障，没有通行令出不去，等会我跟梁羿天说我们要参与接应乌秀的计划，提前去往北方应援，你最好表现的着急一点，因为时间不多。”
　　高子煜蹭地站起身来朝远处赶往指挥据点的梁羿天喊道：“梁队！”
　　他没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着急的模样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两人随着梁羿□□指挥据点走去，期间高子煜语速飞快道：“我们要参与接应乌秀的计划，乌秀这次太危险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梁羿天：“……”
　　他狐疑地看了眼高子煜，这家伙什么时候对乌秀有这么深的感情？高子煜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往明衣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同时对梁羿天说：“我们现在就要去沙提北部接应！一刻也等不了！”
　　梁羿天恍然，原来是为明衣打掩护，男朋友被抓肯定心急如焚，但明衣又不可能当面直说，这才让高子煜当翻译。
　　高子煜这番作战非常完美。
　　梁羿天进入指挥据点，向常璟等人请示支援申请，常璟看了眼站在门口没什么表情的明衣和焦急不已的高子煜，准了。
　　还有五分钟。
　　高子煜几乎是狂奔向战机，落在后边的宣侠挠了挠头：“我对乌秀的感情难道还不及高子煜吗？”
　　荀长宇眼角轻抽：“不好笑。”
　　明衣对荀嘉薇说：“你受伤了，就先在安置区待着。”
　　荀嘉薇：“可是高子煜也受伤了啊！”
　　跑到战机门口的高子煜回头大喊：“这点小伤算个屁！就算我双手都断了也要去救乌秀！”
　　荀长宇与宣侠默默对视一眼：“……”
　　万万没想到对乌秀感情最深的竟然是他。
　　明衣把荀嘉薇给拦下，跟着荀长宇两人上了战机，高子煜在驾驶座，几乎是用了全速前进，过裂谷屏障时恨不得直接冲过去。
　　荀长宇本来也很担心乌秀，但是看了高子煜这状态也忍不住安慰道：“乌秀又不是傻子，他答应这次作战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
　　高子煜眸光微暗，看着距离裂谷越来越远的航线图，此刻他也没了之前表现出的着急，甚至没敢回头去看同伴的脸，只颤抖着声音说：“抱歉。”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宣侠不解地抬头，毫无所觉中被明衣敲晕，荀长宇看得呆住，没反应过来就被明衣敲晕倒地。
　　明衣说：“等过了战区就把他俩扔下去。”
　　计划是这样的，可过了战区后发现附近状况都不太好，把这两个明显的地星军人扔在沙提北方的地盘怎么说都是凶多吉少。
　　明衣跟高子煜都没有要他俩死的意思，最后只好先绑起来扔后边。
　　身份被识破，即将与昔日同伴对立的高子煜有点恍惚，忍不住问明衣：“我们去沙提北方干什么？”
　　明衣一抬下巴：“救乌秀。”
　　还真的是去救乌秀？高子煜呆住：“怎么救？”
　　他现在可是身处敌军最严密难攻的地方啊。
　　明衣淡声说：“北方现在有两股势力，安格玛和安和星，前者绑架了乌秀，同时也需要更多乌秀与六翼神相关的情报，所以不会拒绝我们，而后者能为我们提供身份证明，眼下的情况比起英兰军团的士兵，安和星的间谍更容易进入安格玛。”
　　高子煜仔细一想还真是，可另一个想法却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没忍住直接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间谍身份更容易去救乌秀才暴露的吧？”
　　明衣瞥他一眼，嗤笑道：“暴露的人是你吧。”
　　高子煜：“……”
　　真的吗？他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第46章 
　　46
　　沙提北部, 曼德尔海。
　　冰海之上停靠着一艘巨舰静立不动，冰面有不少机器人在进行物资传送，封存的物资箱由人类与机器共同运输, 让原本孤寂的冰原显得热闹又繁华。
　　“黑色箱子里装的是修建机甲外壳的金属材料, 那些是很难得的，得从第一宇宙的极北之地从无法沟通的巨兽手中争抢, 去一趟得死上百人，十分珍贵。”赵鸿热情地位乌秀解释着巨舰上的一切, 他看上去很高兴, 倾诉欲也很强, 好几次看乌秀的目光让他本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那绝对不是父亲看儿子的慈爱眼神, 这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珍惜，就像是那些装载金属材料的黑色箱子, 因为与初代机甲相关才能得到赵鸿的重视。
　　乌秀在巨舰靠尾位置的房间里醒来，第一眼就看见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的赵鸿，此时那一整面墙都是透明的, 透过玻璃能看见远处泛红的天空与不见尽头的冰原。
　　他感觉身体很疲惫又虚弱，子弹穿过皮肉的位置进行治疗处理, 却还是能感觉到点拉扯伤口的痛感, 这种程度对乌秀来说不影响。
　　乌秀低头检查身体, 他甚至怀疑自己昏迷的时候是不是被这疯子解剖过。
　　“放心, 给你做身体检查必须要在清醒状态才行。”赵鸿不知是否看穿他的想法, 笑道, “但我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所以给你注射了药。”
　　乌秀解衣扣的动作一顿，几乎诡异地抬头赵鸿看去，那张慈爱的笑脸落入他眼里却让他冷汗连连。
　　“什么药？”
　　赵鸿指了指他的右手：“是一种很美妙的药物, 它会让你感觉不到痛苦。”
　　乌秀想到某种可能，手指轻轻抽搐一下，他垂眸去看右手，手腕上有着一个细小却又明显的针孔，是注射时留下的。
　　“很珍贵。”赵鸿说，“它的原料库存很少，替代品虽然找到了，但效果有所损失，我不能容忍它的效果变质，正在想办法，全宇宙的货源都在我这，就算再怎么珍贵，可是给你用我依然舍得。”
　　从一开始他就在自说自话，完全不管乌秀是否有所反应。
　　“所以你安心接受就好，剩下的交给我。”赵鸿温声说道。
　　乌秀觉得很好笑，看赵鸿的眼神仿佛在问你是不是有病。
　　他按着右手腕上的针孔问赵鸿：“你费尽心机把我从地星带出来就为了拿我试你的禁药？”
　　赵鸿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取下眼镜擦了擦，不急不缓：“这事还要从你母亲说起。”
　　乌秀眉头轻蹙。
　　“她现在过得还好吗？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已经没有用处了。身为第一宇宙最强战斗种族的遗孤，她没能把这份力量发挥出来，被流放逃亡到第三宇宙遇见尉裘是她的不幸。”赵鸿似感叹当年的语气说道，“如果当年我能早点发现你母亲的身份也不会丢下她不管，可我分明派人去接她提前离开，她却不愿意，所以事到如今也不能全怪我。”
　　这话落在乌秀耳里满是推卸责任的渣男行为，他看赵鸿的眼神不在掩藏，而是□□裸的鄙夷，也庆幸母亲忘记了这些往事，把有关赵鸿的一切都从记忆中抹去。
　　“你母亲是半月人，在第一宇宙被灭亡的种族，如果生育就会将种族天赋的力量传承给新生儿，自己失去这份力量。”赵鸿盯着乌秀，越看越满意，“所以你才如此完美，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力量，对战斗有着天生的敏锐直觉与喜爱，就算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种族传承也会让你做出最完美的反应。”
　　乌秀听得无动于衷：“你这种人不会缺孩子。”
　　从赵鸿的举动来看，想要跟他玩父子情深的戏码是完全没可能的，绝对起不到半点作用，他就没把曾经的妻子当妻子，自然也不会将儿子当儿子。
　　“没有时间了。”赵鸿遗憾道，“早些年我根本没想过孩子的问题，有没有都无所谓。”
　　乌秀下意识将五指握紧成拳，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这些话对一个“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就算乌秀没有把他当做父亲的觉悟，可年少时对父亲的渴望依旧笼罩着他。
　　“我一心扑在对六翼神的研究上，我想知道它当初为什么会拒绝我，我从没有想过要让除自己以外的人成为六翼神的驾驶员，所以乌秀，你是我最后的希望。”赵鸿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你知道当年被我解剖的那个人与六翼神的匹配度是多少吗？”
　　“百分之九十二，很高，可我与六翼神的匹配度，不瞒你说，只有百分之八十，连触碰它的资格都没有。”
　　赵鸿说到这里移开目光朝窗外的冰海看去，语调悠悠，已经听不出半分当年的嫉恨不甘。
　　“这些年来，我尝试着去分解、制造、融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初代机甲，匹配度，使用权，全都是我说了算。”
　　赵鸿的目光落回乌秀身上，温声笑道：“你是最后一环，半月种族的天赋基因。”
　　乌秀感到从心底攀升的焦灼感让他口干舌燥，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尽管他已经绷紧神经在压制着，却还是很难。
　　“你打算把我也解剖了？”他问。
　　“我会让你活着的。”赵鸿说，“就算只剩意识，因为第一次实验也许不太稳定，需要长期观察，你要是现在死了或许会很困扰，毕竟全宇宙就只有你一个半月人。”
　　乌秀忍不住嘲讽道：“你以为你能成功？”
　　“半月人种族为什么会被第一宇宙逼向绝路导致灭亡？就因为他们超高的战斗种族天赋，隐藏着与初代机甲同样超高的匹配度，第一宇宙认为，不能为我所用的，也就不能同存于世。”
　　赵鸿站起身，看乌秀像是在看不通人情的熊孩子，却有着无限耐心似的：“我不会强求你理解我的，但是乌秀，你又到注射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从外边打开，进来一批身着白袍戴着口罩的安格玛研究人员，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支蓝色注射液，目标明确地朝乌秀走来。
　　是聚仙。
　　“虽然它能免你遭受太多痛苦，但却有很强的成瘾性，之前使用的剂量来看，你这辈子都戒不掉它。”赵鸿的声音落在乌秀耳里变得缥缈，眼前出现重影，抓着右手的五指死死地攥紧勒出伤痕。
　　研究人员来到他身前将手掰开，再次进行注射。
　　**
　　在外界看来强强联手的安格玛与沙提北方最近的矛盾却不小。
　　对郁修来说他是不愿意看见地星在这个节骨眼上支援南部的，之前地星的犹豫也有他的势力在帮忙，可赵鸿突然来这一出，又是绑架又是威胁，搞得地星也下不来台，强硬应战，局势瞬间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郁修对此很不满。
　　这种不满在看见重伤昏迷不醒的甘泰时又翻了个倍。
　　“他什么时候能醒？”郁修问医生。
　　在忙着给甘泰更换药物的医生说：“最快三天后。”
　　郁修瞥了眼站在窗边玩光脑的独眼男子，皱眉：“你怎么在这？”
　　解庚头也没抬，不耐烦道：“哪国法律规定我不能在这？”
　　郁修面无表情道：“这里是沙提。”
　　“沙提也没有这种法律。”解庚冷笑声，“老朋友重伤要死我来看看怎么了？你交代的事我又不是没做，安格玛目前的重点在他们首领的机甲小人身上，但去往边界星找飞艇的事也在准备了。”
　　说完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抱怨：“我这不是没事了才来的？你以为我很乐意来？要不是想要找飞艇瓜分某人的财产谁稀罕来这破地方。”
　　郁修额角忍不住抽了抽，无论多少年，他都能轻易被解庚气到。
　　“让你回来是我的仁慈。”郁修抬眼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被发现，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解庚这才收起光脑，双手插兜姿态傲慢地看郁修，“什么小动作？我说过的吧，当初你女人的身份可不是我泄露给昭明的，虽然知道她是沙提皇室的公主，但告诉昭明的人又不是我。”
　　郁修眼神瞬间冷了几度。
　　解庚迈步走到他身边，似笑非笑道：“现在想来你也是能耐啊，小时候咱们没少被沙提皇室虐待，你却能跟沙提的公主爱得死去活来，还能为此跟昭明反目，说实话，你到底是因为喜欢的人被她杀了才反目，还是早就有想跟她夺权的心思？”
　　“难道你没有？”郁修嘲讽地看回去。
　　“我？我还真没有，毕竟我怕她啊，这么多人里我就怕她一个，要说过节我跟她也有啊，那个自称我们母亲的老女人，我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偏偏昭明要留着她，还把她留到了最后。”解庚阴沉沉地说完，看着郁修的时候又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不过……当初我以为你是我们这批人中唯一一个不怕昭明的。”
　　郁修心中起了杀意，看向解庚的目光却漠然，直到他离开病房才放松了不自觉紧绷的身体。
　　其实解庚说得没错。
　　在他决定背叛昭明之前并不怕她，直到昭明杀了那个女人，郁修以为凭借他们之间的关系昭明不会动手。
　　当女人的尸体被送到他屋前的时候郁修才明白。
　　他太自以为是了。
　　那天晚上他抱着女人的尸体跪在大雨中痛哭不已，昭明撑着伞慢悠悠地从花园小道走过来，身后跟着好些人，他们神色各异，都是曾经一起杀了西索的孩子们。
　　昭明在他身前蹲下，雨伞往他这边倾斜，眉眼弯弯地看他：“西索死的那天我就说过，我的目标是要沙提皇室一个不留。”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参与过那些……”
　　“复权派的人都混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还什么都不知道。”随着昭明嘲讽的话音落下，后边就有解庚压着几名垂头丧气的人过来。
　　他们看着死在郁修怀里的娇弱女人痛哭喊着公主。
　　“不是她！”郁修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抬头在雨夜迷蒙中看向昭明，一双眼布满血丝，显得狼狈又狰狞，“就算复权派的人找上她她也不会同意……”
　　“郁修。”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额头，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昭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想清楚再告诉我。”
　　那晚的雨很大，雨水从他头顶浇灌，渗透进衣物紧贴着他肌肤，却都不如抵在额头的枪口传达的温度与战栗。
　　那瞬间郁修知道，昭明会开枪，会开枪杀了他。
　　他们之间并非能够交付生死的关系，郁修认为，昭明在这瞬间背叛了他。


第47章 
　　乌秀躺在手术台上睁开眼时被白炽灯刺激的又闭上眼, 眼皮沉重大脑混沌，痛感却清晰地传至四肢百骸，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人拿着钳子还是剪刀在他剥开的肚子里搅动。
　　他忍不住想赵鸿这骗子, 说什么能减轻痛苦, 减轻个鬼，这禁药真是白被打了。
　　赵鸿正在取他的脊髓液, 在乌秀清醒状态下进行，痛得他曲缩身子, 因为是在药瘾发作时取出的, 后续又在他没有发作时取了两次。
　　乌秀在这里完全成了做实验的小白鼠, 赵鸿再研究他的一切, 取走他身上所有能取走的东西，打断骨骼再重新生长, 哪怕催促生长的药会有副作用也没关系，只要不死就行。
　　原本安静的人会在药瘾发作时变得暴躁，四肢被锁住也会嚎叫着挣扎, 逐渐失去理智，成为被药控制的傀儡。
　　研究人员对赵鸿说：“要取下他大脑的记忆吗？”
　　赵鸿说：“我对记忆这块不感兴趣, 他的精神力强悍坚韧, 看样子没少做洗脑检测, 太坚韧了不好办, 加大聚仙药量, 把他精神力的强度降到最低。”
　　说着抬头朝监控室里看去, 前两日还有余力忍耐不愿注射的人, 如今正发狂地要药，把注射器扔进去后就被他拿住迫不及待地往手上扎去。
　　聚仙成瘾性过高，本就很难戒掉, 更别提乌秀被大剂量高频率的注射，不过三天时间就把他变了一个人。
　　尉裘说的计划中接应他的人并不在这，乌秀自从被抓就没见过他们一次，也许他们的身份早就被安格玛识破，也许尉裘说的接应根本就不存在。
　　乌秀清醒的时候会去想，但他真正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被解剖又缝合，进行各种实验，肉体的，精神的。
　　赵鸿很着急，所以一刻不停，将收集的乌秀所有信息进行整合用于自身。
　　前来观看的郁修听完他的理论后淡声道：“为什么不直接克隆？”
　　赵鸿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温声道：“这就是半月人的特别之处，他们的无法被克隆，克隆出来的基因都会自己发生意外，而且冒牌货不会被初代机甲承认，这也是他们会灭亡的原因之一。”
　　跟在郁修身后的解庚随口道：“照这样来看你不也是冒牌货？”
　　屋里有瞬间的沉默。
　　赵鸿重新戴上眼镜笑道：“克隆跟基因转移是不一样的，我这边很快就会有结果，郁首领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郁修：“来看看你不惜要我承担后果也要惹怒地星的家伙长什么样。”
　　“在这边。”赵鸿笑着领路。
　　距离不远，就在对面，门开后是宽阔的试验场，乌秀正被关在里面，三五人正围着那具身体动刀，从进门的人视角看去正是切开的大脑。
　　郁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倒是解庚没忍住打了个冷颤，让郁修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他不可能会被这种事吓倒，但现在看起来他又的确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解庚被吓到是因为明衣快来了。
　　如果让她看见自己的吉祥物被虐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解庚说他怕明衣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怕。
　　“你对自己亲儿子也这么狠吗？”解庚目光怪异地看赵鸿。
　　赵鸿在看玻璃墙后的乌秀，头也没回：“这是通往成功的必须之路。”
　　郁修连嘲讽的想法都没有，这些年跟赵鸿合作的日子让他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人，跟他谈亲情或者人伦标准都没用。
　　他看了会对乌秀的研究，觉得没意思，恰巧这时候手下来报：“甘泰醒了。”
　　郁修立马往外走去，“还有件事，安格玛的间谍也到了，冬水女士正带他们过来，他们知道很多有关地星的情报。”
　　“让他们先在会客室等等。”郁修朝医务区走去。
　　甘泰已经醒了，正扶着额头要起身下床，被手下阻止，“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首领在哪？”甘泰沉声问，“我有急事要找他。”
　　“首领正在过来，很快就到了。”
　　手下话说完没一会郁修就推门进来，甘泰神色一凝：“首领……”
　　“身体感觉怎么样？”郁修上前问。
　　“我有事要跟你说。”甘泰声音低哑，有些恍惚，看起来要说的事很重要，却又让他纠结。
　　郁修眯了下眼，不动声色地让其他人退下，等屋里只剩下两人后才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在战场上时……我遇到一个人。”甘泰低着头，将紧握的双手张开，露出掌心的子弹。
　　郁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被带回来后也握着它，根本分不开。”
　　“是那个人给我的，她给我的时候，让我转告你……当初杀了你喜欢的人她也很抱歉。”甘泰抬头盯着郁修一字一顿地说完，清楚地看见首领原本镇定的表情变得呆滞，接着怒意翻滚，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撑着身子低头问他，“谁？是谁！”
　　甘泰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缓声说：“虽然变了个模样……但是我觉得……是她，只有她才知道……”
　　昭明。
　　两个人脑子里同时想起这个名字。
　　“她没死？”郁修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抓着桌角的手背青筋鼓起，力道就快要将那桌角碎掉。
　　“不管死没死，我们都得找到那个人搞清楚，她对首领你来说会是致命的危险，如果真的是昭明……”甘泰说到这里顿住，后话不说完郁修也没明白。
　　如果昭明没死，还来了沙提，那就是叛徒们的死期。
　　“把她的模样详细描述，现在就把这个人找出来！”郁修沉着脸暴怒发言，门外的人被吼的都是一惊，依旧很久没有看见首领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
　　郁修吼完人突然想起解庚，话里温度降至冰点：“解庚现在在哪？”
　　手下立马回答：“他还在安格玛研究室，刚才并没有离开。”
　　郁修阴沉着脸回安格玛研究室，对于解庚他始终保持着警惕。一方面是对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怀念，一方面是他现在也需要用人，对解庚彼此知根知底，他也没有背叛自己的理由，大家的目标都是收复整个沙提。
　　就算当年因为昭明的事而分崩离析，可如今昭明已经死了。
　　难道解庚忽然回来沙提跟昭明没死有关？他不是要去找飞艇星吗，或者说就是昭明让他来的？
　　如果昭明没死，解庚的确有可能听她的话。
　　不，是百分百。
　　郁修越是深思眼里的阴霾就又重几分，他带着沧澜军气势汹汹地朝安格玛研究室走去，刚上走道，远远地就见对面走出的安格玛一行人。
　　安格玛的研究人员领着安格玛的武器商与新来的两名间谍去见赵鸿。
　　被保镖护在中心的美妇人眼角余光不时朝身侧的着地星军装的女人看去，“能穿着这身衣服在这里活着走动，你俩可是独一份。”
　　这话把高子煜说的眉头轻抽，不安地看了眼神色镇定的明衣。
　　他这几天的经历简直比他这些年当间谍的日子还要惊险刺激，按照明衣的说法，进入沙提北方时就联系了美妇人，也不知道她当时说了什么，美妇人直接派了飞船来接应。
　　高子煜以为是明衣有私下跟安和星高层接触沟通，谁知道见面后这两人就谈起了飞艇星的国王昭明，谈着谈着，他就听见了某个惊天大秘密，惊得他以为自己会被当场灭口。
　　可明衣没有杀他。
　　高子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叫她明衣还是昭明。
　　在美妇人与明衣谈话的间隙，他忍不住打量周围，将每一个守卫的位置都牢牢记住，等会他的目标是将乌秀带走，断后的问题都交给明衣。
　　从知道她是飞艇星国王昭明后，高子煜已经放弃思考，就算现在告诉他等会明衣会开着初代机甲救人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潜入计划一切顺利，告知赵鸿安和星的间谍因为身份暴露而跑路，他们知道许多有关地星与乌秀的情报，见面的机会也就因此而来。
　　高子煜来时就有些不安，倒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在看见对面气势汹汹的沧澜军时攀升到顶点。
　　两方人马都在安格玛研究室前停下。
　　郁修冷冷地扫了眼美妇人身后两名身着地星军装的安和星间谍，听美妇人慢悠悠道：“郁首领好像有什么烦心事，看这阵势该不会是来找人问罪的吧？”
　　研究室大门打开，众人朝里看去，正看见靠着玻璃墙玩光脑的解庚，听见动静他抬首望去，视线扫过门前的两拨人，在郁修脸上顿住：“这是干什么？”
　　郁修目光冰冷：“把他拿下。”
　　沧澜军受命上前围住郁修，郁修气急反笑，在被制裁前拔枪道：“郁修，好端端的跟我这找什么不痛快？你当着人安和星的面不嫌丢脸吗？”
　　玻璃后边正在移除乌秀身上仪器的安格玛成员也被外边的情况愣住，赵鸿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处理乌秀，同时往外走去。
　　“还装？”郁修冷笑，“你来沙提真的是自愿，而不是有人叫你来的？”
　　“沙提还不是你的，我想来就来，何况我本就是沙提人，怎么，你已经敏感到需要来求证这种事了？”郁修哼道，“甘泰醒来跟你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让你这么不安？”
　　美妇人捂嘴笑道：“能看见这么一出大戏，我来的可真是时候。”
　　“把他带走。”郁修强硬道。
　　沧澜军上前逼近解庚，试图强制把人带走，解庚反抗开枪，现场变得混乱起来，出来的赵鸿给安格玛守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帮忙抓住解庚。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解庚身上时，明衣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走到玻璃前，一墙之隔的距离看见躺在台上昏迷不醒的人。
　　不过几天不见，她的吉祥物变得很憔悴，身上到处都是缝缝补补的伤痕，即使睁开的眼也没有焦距，像是失去意识的傀儡。
　　以前好歹是戳他一下就能吱一声的玩偶，如今却像个真正的死物，戳他一下也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虽短，他遭受的痛苦却很多。
　　明衣伸手覆上玻璃墙，目光凝视着台上人消瘦的脸，眉头不悦地皱起。
　　混乱中枪声停下的瞬间是解庚气急败坏地大喊：“昭明！”
　　这一声喊让所有人都顿住，不由自主地顺着解庚的视线看去，视线的尽头是站在玻璃墙前凝望的明衣，以及自她指尖四散开的能源力量，防导弹级别的玻璃墙顷刻间碎裂四散。
　　时隐时现的蓝色光芒狰狞地布满研究室整个空间，完全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爆炸声四起，原本明亮的空间失去光照陷入昏暗，警报声四起。
　　解庚趁机反杀抓住他的溯夜军，在此刻与高子煜有着无声的默契，迅速突袭进研究室里面将乌秀带走。
　　明衣的视线掠过被爆炸热浪波及掀飞滚倒在地的赵鸿，忍了忍还是没给他致命一击，按照以前的约定将他留给乌秀。
　　因为暴怒而释放的能源力量正在不遗余力地破坏着这艘巨舰的完好之处，吞噬速度之快让带着乌秀逃走的解庚跟高子煜都在玩命地跑。
　　郁修看着那无比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沧澜军护着他一再后退，手下焦急让他离开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内部的爆炸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痛。
　　在雷鸣闪烁中，明衣转身离开，临走时余光轻蔑地扫了眼被护送着与她拉远距离的郁修。
　　巨舰爆炸带来的震动让冰层断裂不止，很快它就断开的冰层没入幽冷地海水中，沙提北方长达数百年的冰层全数破裂，掀起的风浪如苏醒的海兽欲要吞噬世界。


第48章 
　　高子煜与解庚差点被海水卷走, 千钧一发之际上了接应的飞船离开，看着下方暴躁的海浪与飞溅的碎冰爆炸兀自后怕。
　　“她不会有事吧？”高子煜忍不住问出声来，“这场景真的堪比初代机甲的威力……”
　　“你管她的死活不如管管这家伙。”解庚站起身嫌弃地抖落身上沾的碎冰, 指着被他们敲昏的乌秀说, “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没了安格玛的聚仙禁药他醒来发疯的样子昭明看了也得嫌弃。”
　　高子煜听得愣住, 弯腰将乌秀背起来，声音颤抖：“他被注射了禁药？”
　　“他现在的程度已经戒不掉了。”解庚哼道, “后半辈子都被药瘾控制, 昭明自己都讨厌瘾君子, 你看昭明能忍他到什么时候。”
　　高子煜不敢想乌秀醒来会是什么样, 光是看着他身上缝缝补补的痕迹已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这时候他也开始怀疑地星的计划，让乌秀交换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放弃他了吧。
　　飞船落地城市边缘区, 周边无比热闹，建筑群紧挨着高低不平，来往的都是不同的种族星系人群, 是很好的藏身之所。
　　这里一半的人都跟随昭明，在昭明还活着时建立在沙提北方监视郁修动静, 就算她死了这些人依旧按照她之前的命令行事, 监视郁修, 哪怕是一辈子。
　　乌秀中途醒过一次, 他意识混乱, 认人都困难, 高子煜跟他说了几遍他都是一副呆滞的样子, 眼生放空没有焦距，药瘾发作时曲缩着成一团，咬牙忍着, 指甲扣进肉里，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会抓挠手臂，挠出数道血淋淋的伤痕看得高子煜头皮发麻。
　　忍不住后乌秀就变得极其暴躁，双眼布满血丝，暴躁又冷漠地抓着高子煜说：“药，给我。”
　　似乎变成了只知道嗑药的瘾君子。
　　高子煜躲着乌秀的攻击，不忍跟他动手，问在旁边冷笑看戏的解庚：“打晕他有用吗？”
　　解庚耸肩：“晕了确实不会闹，但药瘾发作，晕不了多久又会醒，反反复复只会让他变得更难堪。”
　　高子煜没办法，乌秀醒一次就晕他一次，谁知道乌秀越来越暴躁，被揍倒在地后他才恍然之前的乌秀还有点理智控制了力道，现在是一点理智都没了，手里开始下杀招，就连在旁边看戏的解庚也不能幸免。
　　被乌秀揍了几拳后解庚也红了眼：“你他妈别仗着昭明喜欢你就在这跟我发疯……”
　　屋门被打开，逆着夜晚星光的明衣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注射器扔过去，压在解庚身上掐着他脖子的乌秀立马放开他，起身去捡注射器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注射。
　　被打趴在地的两人神色各异地站起身，明衣盯着乌秀说：“出去。”
　　乌秀正沉浸药瘾中，根本没心思注意屋内的情况，剩下两人却很自觉，捂着被揍的脸肩并肩地往外走。
　　明衣回来带着一身血腥味，她抬手擦了下脸，粘稠的血迹被涂抹开，显得艳丽的容貌越发妖媚。
　　她走到乌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他，看他注射完后滚去角落曲缩着身子颤抖，双眼放空，脸靠着墙壁低垂着头，想把自己埋进地里的姿态。
　　不过三天时间，赵鸿就把乌秀彻底毁了。
　　明衣只是站在那不说话也让乌秀瑟瑟发抖，他又一次试图把脸转进墙里，手指又在脖颈，抓住一条条血痕。
　　“怕什么。”明衣本来想骂他的，骂他笨又蠢，一次次为地星付出所有相信他们，把自己落得这个下场，可开口语调却不自觉放软，前所未有的温柔。
　　像是气到极致化为无奈，明衣弯下腰伸出手放在他头上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感受着手下这具身体传来的颤抖之意，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戾气，语气温柔地问：“你想让他们怎么死？”
　　“我只把赵鸿留给你。”明衣蹲下身看他，带有余热的柔软指腹轻捧起他的脸，强硬地将靠墙的脸转过来看她，掰了数次才让乌秀转过头来，他紧咬着下颌颤抖得厉害，被迫转过头来视线也低垂着。
　　想死。
　　按照他的性格，恐怕清醒的时候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字了。
　　明衣屈指轻擦了下乌秀的脸，简单的动作也能引来他回避的颤抖，在乌秀又要转开头时明衣伸出手臂搂着他的脖颈抱住，不嫌弃他身上的药味，也不嫌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被明衣抱住的乌秀浑身僵硬，垂首的眸光凝聚着浓浓阴霾，他头抵着明衣的肩膀，一只手抓着她的衣摆攥紧成团，止不住地发抖。
　　“不愿意地话就推开。”明衣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像是在安抚小动物，这种事对她来说是第一次，也接近不可能的事，却发现用在乌秀身上时熟练地像做过无数次。
　　在短暂的安静后，乌秀忽然反抱住她，力道过于发狠地拥抱眼前的人，双手紧搂着她的腰压倒在地。
　　这一扑让倒地的明衣头发散开，乌秀的指尖压着她的发丝，一点点冰凉的触感都化作巨石掉落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压着他喘不过气，只能凭借本能更用力地回抱，试图将她融入自己骨血、融为一体。
　　乌秀力道之大勒着明衣的腰能让她感觉到点痛感，她全不在意，感受出乌秀对自己的渴望时还笑了笑。
　　懒洋洋地笑意传入乌秀耳里，让他紧咬着牙，不由分说地又把明衣抱紧几分，虽然还在发抖，可拥抱的姿态与力道却无比霸道强势。
　　想死。
　　乌秀确实这么想。
　　就连此刻抱着明衣时也如此想着。
　　真难看。
　　不甘、屈辱、仇恨，这些强烈的情绪让他逐渐变得控制不住自己，刚注射了禁药，药物刺激野性上头，不该有的念头全有了。
　　“我好不了。”乌秀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低沉似野兽呜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赶紧离开这破地方，离战区越远越好。”
　　这时候了都还有点脾气骂沙提战区是个破地方。
　　“你还不知道？”明衣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我是安和星的间谍，身份暴露了。”
　　乌秀：“……”
　　他感觉身体的疼痛又加了几分，疼得他满头是汗，每说一个字都嫌累，动脑子去思考更是费力气，此刻他所有的力气都拿来抱住明衣。
　　“什么间谍，我听见他们喊你昭明。”乌秀的意识断断续续，混乱不堪，能说出通顺的句子已经是最后的倔强，他忍不住一口咬在明衣肩膀，隔着衣物摩挲着牙齿，猩红的双眼却朝纤细白皙的脖颈频频望去。
　　被咬的明衣笑他：“说你像狗没说错吧。”
　　“你为什么还能笑。”乌秀这话说的自己都没察觉有多委屈。
　　这委屈却听得明衣心头不自觉一软，连她自己都诧异地眨眨眼，为自己对乌秀的耐心与温柔感到惊讶。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这药戒不掉也没关系，等我把飞艇星找回来，你就安安心心当吉祥物，腻了就当王后，要不然大将军、指挥官或者平民都可以，反正飞艇只有我一个国王。”明衣耐心道，“我很快就回来。”
　　“吉祥物是谁？”乌秀眼皮打架，思绪混乱，说话的声音轻了很多。
　　明衣：“是乌秀。”
　　乌秀蹙眉，闭上眼低喃：“是明衣。”
　　明衣问他：“我抱着的是谁？”
　　乌秀在她洁白肩颈轻轻咬了口，小心翼翼又满足地退开：“是我。”
　　明衣侧首在他唇角轻轻一吻，“是你啊。”
　　乌秀怔住，大脑迟钝，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睁开眼拧着眉仿佛在思考，努力将放空的目光凝聚在明衣身上，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脑子清醒，从开始就颤抖的身体终于安静下来。
　　汲取明衣体温而被焐热的手掌攀上那纤细的脖颈，轻轻摩挲着细嫩的肌肤，绕到颈后扣着她后脑扬首，乌秀低头细致而认真地吻去。
　　乌秀动作生涩地取悦着明衣，缓慢表达他的臣服。
　　“走吧。”乌秀闭上眼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明衣任由他抱了许久，直到乌秀陷入沉睡才从他怀里脱身起来，仔细看了看乌秀的脸后她才离开。
　　解庚正在屋外徘徊，忍着踹门进去的冲动，好不容易看见明衣出来，立马凑上去：“安格玛跟郁修都在疯狂找人，你这吉祥物就不能等找到飞艇后再安慰吗！”
　　明衣瞥他一眼，解庚立马往后跳，躲去高子煜身后。
　　高子煜犹豫道：“乌秀怎么样了？”
　　“你俩留在这看着他，我很快就回来。”明衣边走边说。
　　解庚探头：“你知道飞艇在哪了？”
　　明衣：“最快两个小时。”
　　解庚拽着高子煜狂喜：“她知道！”
　　他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可惜半小时后解庚就知道什么叫做高兴得太早，地星舰队杀进北边，被明衣重创的安格玛与郁修愤而反击，两边都有着必须要找到的东西，战争来得又快又猛，天上地下都不安全。
　　解庚忙着调动人手，高子煜带着乌秀东躲西藏，乌秀被迫叫醒始终蹙着眉头，高子煜瞥见前边围攻而来的地面军队，对乌秀说：“你待在这千万别动，要是把你弄丢了明衣回来非得弄死我不可。”
　　乌秀靠着墙壁五指抓了下头发，见高子煜突围负伤后上前去，缴械一同扫掩护着他后退，高子煜心说你终于不是打我而是打对面了。
　　尽管有了乌秀加入高子煜要轻松些，却还是不放心，几次问乌秀：“你状态可以吗？撑得住吗？算了你还是去后边待着吧！”
　　乌秀努力保持清醒，沉声问：“明衣在哪？”
　　“她要两个小时后才回来。”高子煜说，“我们就先撑两个小时！”
　　导弹飞落将这片区域的建筑物炸平，地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乌秀会躲在这里，他们以为乌秀应该在更严密的研究室，所以对战区下了死手，天上战舰密密麻麻，双方对轰，被击落的战舰在空中就已坠毁，却也有好些拖着半残的身子坠落地面，造成更大范围的爆炸。
　　硝烟四起，不说两个小时，半小时内这座繁华热闹的城市就会是一片废墟。
　　远在宇宙边界的明衣看见了防护墙，用黑星岁破墙花了点时间，墙后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战舰群在她越过防护墙进入飞艇星边界时光芒大绽，接着她落地仍旧燃烧着战火的飞艇星。
　　生生不息的绿藤缠绕着废墟，燃烧的火焰逐渐变小，一切都跟她离开时差不多，陷入末日的景象，却又随时准备迎接新生的世界。
　　只不过少了曾经存在过的大量生命。
　　明衣只看了两眼就召集守在边缘黑面战士们回返沙提，当飞艇星的战舰群强势闯入沙提战区，对双方进行压倒性地火力打击，地星与沙提指挥室里的人们都震惊不已，时刻怀疑是自己眼花出现幻觉。
　　“那是飞艇的舰队……”人们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明衣也难以接受眼前的废墟。
　　她离开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却只见看见满地残骸与血水，找不到她想要的，明衣一步步走向废墟之中，头顶的战舰群将她包围守护，身后是站立满面肃杀的黑甲士兵。
　　无数喊话通过飞艇战舰的通讯传到她这，可明衣都没有管，她在重重废墟之中看见一点微弱光芒。
　　有着与飞艇生命能源互相感应的存在。
　　明衣弯下腰，伸手将那抹光源拾起，是她曾给乌秀的东西。


第49章 
　　半年后。
　　第一宇宙, 云星地下斗兽场。
　　今日上场的是云兽族与半兽人的对决，因为是地下斗场，不存在地面上的规矩, 来这的人都是些追求刺激的赌徒, 一旦上场生死不顾，上台前是活的, 下来可能就死了。
　　此刻能容纳数万人的斗兽场已满座，地下灯光恰到好处的明亮, 随着选手的出场引来全场欢呼, 声声震天。
　　先进场的是云兽族选手, 作为标准的第一宇宙人, 他身上有着云兽族的印记，赤裸的臂膀上有黑色条纹符号, 肤色也偏褐色，身高两米三，体格壮硕,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五指一抓能轻而易举把成年男子脑袋捏碎的力量感。
　　这场压他的人很多，一半以上都是, 听说这人在别的斗兽场就是拳王, 已经连胜好几天, 今天来了云星最大的斗兽场踢场子, 来看戏的人也很多。
　　而斗兽场方派出的却是一个半兽人。
　　第一宇宙兽族与半兽族比例9:1, 半兽族较为稀少, 而众所周知, 兽族在战斗力这块有着天生的优势。
　　因为自身实力强又争斗多，第一宇宙不怎么跟另外两大宇宙来往，闹起来也是内部消化。
　　灯光落在出场口, 一行人拥着头戴毛巾的男人往前走着，场内欢呼一声比一声高，兴奋激动难耐，靠着呼喊声宣泄这份力量。
　　罗牙快步跟在半兽人身边急声道：“乌秀这把你得小心千万不要轻敌，这家伙下手够狠，他们不仅是来踢场的，还是对家跟咱们老板争权，要是输了老板可就丢脸了，到时候咱们都不好过。”
　　“哦。”乌秀拿着毛巾擦头发，他刚洗完澡，难得想睡个好觉却被突然来的活给叫走，身为打工人没法拒绝加班这种事。
　　罗牙瞥见乌秀身上长长短短的伤痕叹气，在他肩膀轻锤一拳加油打气道：“给对面一点颜色看看，尽量保护自己别死了啊。”
　　乌秀嗯了声，将毛巾取下扔给他，上台时全场尖叫声震耳欲聋，不少人的女伴都被斗兽场中央的半兽人黑发男子吸引目光。
　　在他赤着的右臂上有黑色的条纹印记，属于第一宇宙的兽族印记，类似基因的存在，与两米多的壮汉相比，他肤色过于白皙，却不会给人瘦弱的印象，因为除去肤色，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却也能察觉到强劲蛮横的力量感。
　　最初登场地下斗兽场时乌秀长相被戏称小白脸，很快他留给人们的印象就只有斗兽场上的凶残，出手即是杀招，是个眼里只有赢的无情斗兽机器。
　　云兽人朝上台的乌秀比了个挑衅的手势，下一瞬就朝乌秀猛冲，蛮力与技巧齐上试图抢先机。
　　可乌秀身法比他更灵活更有技巧，徒手格斗中靠的就是力量与技巧，乌秀不记得自己学过这些，可每次战斗身体都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这让差点流落街头乞讨的乌秀找到了求生之道，成为地下斗兽场的打手。
　　今天这场斗兽幕后老板也有出席，带着他的贵宾坐在最佳观赏台，亲自给身旁的独眼男子倒着美酒。
　　老板朝斗兽场请抬下巴，带着几分骄傲道：“他可是我们这里的王牌，今天你定能欣赏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看得尽兴。”
　　独眼男子望着场中的人皮笑肉不笑道：“昭明没来可真是她的损失啊。”
　　老板笑道：“有你代表国王出席也是我的荣幸。”
　　解庚翻了个白眼，晃着酒杯慢吞吞道：“他在你这呆了多久？”
　　老板说：“快有半年了。”
　　解庚又问：“半兽人？”
　　“虽然咱们这地来的都是些星际流民不问出身，但他这身手厉害的，不弄清楚来历总归不安心，所以查了下，确实有第一宇宙的兽人基因，对外宣称半兽人也是对他好。”老板接话很快，状似闲聊的态度，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解庚的一举一动，凭借对他的神态判断来决定要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听介绍人罗牙说他是星际流民，从地下街买回来的奴隶，因为什么都不记得而当做是傻子便宜卖给他，后来才发现这人很能打。”
　　“什么都不记得？”
　　“刚开始真的像个傻子，字也不会写话也不会说，后来才慢慢想起自己的名字和怎么说话，估计是嗑药嗑的，把脑子嗑坏了。”老板唏嘘道。
　　解庚意味深长地点着头：“他还嗑药啊？”
　　老板笑道：“已经在戒了，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赚钱，也不知道他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只想要钱倒是好办。”解庚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你觉得要多少钱才能买下他？”
　　老板愣住，这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见的是不是幻觉，台下此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原本被打倒在地的乌秀浑身是血地用技巧将云兽人一击撂倒，开始反攻，愣是把对方也砸成个血人，这个暴力的过程最是激动人心，看客们声嘶力竭地为他呐喊，直到云兽人再也起不来。
　　有人欢呼有人谩骂，场内人声鼎沸，老板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转头对解庚笑道：“如果是飞艇国王想要的人，什么价都给。”
　　飞艇星的恶名在全宇宙出名，可仇恨值最高的是第二宇宙，与第一和第三宇宙都有着不同的生意来往，与第一宇宙的关系最好，因为他们只认生意，保持这样的关系也是最舒服，最牢固的。
　　飞艇星的资源取之不竭，出入又被国王昭明严密监控，想要跟飞艇星做任何生意都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在第一宇宙，部分生意人都想攀上飞艇星这条线，因为够赚又够安全，就算有人敢来找飞艇星合作商的麻烦也自由昭明出手解决。
　　飞艇星半年前于沙提战区强势插手战局，上万黑甲战士与战舰群占据领空，早已死去的国王昭明宣布回归，将第二宇宙搅了个天翻地覆，处处征战回敬之前练手攻打飞艇星的人们。
　　昭明的声誉是两个极端。
　　恰巧第一宇宙对她相对友好。
　　更别说老板最近正在跟家族同支夺权，如果能与飞艇星国王交好，那可就稳了。
　　作出决定后，老板就派人去跟罗牙交涉，让他看好乌秀，回头再看解庚，他正在安静的角落联系昭明。
　　昭明之所以来云星就是因为有人在这里发现了乌秀的足迹，半年来她始终在找人，时间比她想的还要久，这让昭明的脾气日渐暴躁。
　　解庚才懒得掺和找乌秀的事，但昭明脾气变坏，第一个遭波及的就是他，原本是想谈生意出来散散心离昭明远远的，谁知道一来地下斗兽场就看见了昭明找了快大半年的人。
　　“你猜我在这看到了谁？”解庚话里话外都透着得意，背景里的鼎沸人声也掩不住。
　　昭明阴沉沉的声音传来：“没意思的话我就摘了你另一只眼珠子。”
　　解庚哼道：“你的吉祥物。”
　　**
　　乌秀加班打的这场斗兽把自己打的头破血流，还能站着下台是因为他会的技巧与反应比云兽人要多要快，然而对方的力量更强，导致他也没好到哪去，下台被罗牙等人拥着进通道后就晕了过去。
　　在斗兽场当打手受伤是家常便饭，再加上乌秀不要命，有活就干，拼了命的赚钱，好几次差点死了又活过来，全靠斗兽场隔壁的私人诊所救助。
　　谭医生靠门吸着烟，懒洋洋地欣赏云星的夜雨，还没看见人就听见罗牙尖声喊叫：“谭医生快快快救人！”
　　他习以为常，看见被送来满头是血的乌秀也不慌，掐灭了烟拢了拢外袍进去。
　　反正每次乌秀送来也差不多就那么一两口气。
　　救回来就是赚到，救不回来也正常。
　　罗牙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乌秀这要是没了他可就亏大了，老板刚还说有重要人物要见他，总不能在这时候出意外。
　　更别提当初要不是乌秀他早就没命从沙提活着回来，还算有点良心的罗牙也不是很想乌秀死。
　　罗牙还在走廊上祈祷，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心急地往外看去，外边的夜雨变大，数不清的黑衣行人撑着黑伞站在诊所门口并列两排，一个个挺直腰背仿佛是站立的大树。
　　列队尽头的车辆被撑伞的黑衣人恭敬打开，从他们之间能感觉到森严的等级统治，罗牙常年混迹灰色地带，第六感敏锐察觉到是有比老板更难招惹的大人物来了。
　　他想起出来前老板交代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难道这就是要见乌秀的大人物？这排场……来者是善还是不善？
　　从车里下来的是一个穿着打扮都非常优雅的男孩，看起来有四五岁的年级，长得白净美好，毫无攻击性，还有几分稚子的纯净可爱。
　　下车的男孩安静乖巧地望着车内，却把门口的罗牙惊得呆住。
　　这孩子……他他他不说与乌秀长得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不谈眉眼气质，光这张脸就是大小翻版。
　　罗牙又见车里下来一名身着紫色长裙的美艳女子，长发编着鱼尾辫搭在右肩自然垂落。他以前见过别的女人梳这个发饰，是显得温婉秀美，可这个人却因为自身容貌过于艳丽，锋芒过盛，倒令人不敢直视。
　　小诊所已被完全控制，罗牙左右都有黑甲战士守着，自己是一动不敢动，眼神飘忽地偷看着前边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动静。
　　昭明带着跟乌秀长得非常相似的小孩到手术室门口。
　　开门出来拿工具的谭医生望着外边的黑衣队列和美艳女子与小乌秀愣了两秒，两秒后面无表情地越过他们去拿工具。
　　回去时见那美艳女子眉眼阴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人怎么样？”
　　谭医生：“死不了。”
　　咔哒。
　　门关后刚还镇定自若的谭医生抬手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低头看手术台上神色惨白的人，心说你这是干了什么把飞艇国王都给招惹来了。
　　难道这货拿了什么逃跑娇妻的剧本？
　　对方是强势霸道杀人不眨眼的飞艇国王的话还真有可能。
　　大的就算了，那小孩又是什么情况。
　　谭医生满脑子的八卦，救人也越发认真，想着让乌秀赶紧醒过来满足他的八卦之心。
　　乌秀看起来伤的厉害，但最多就是轻微脑震荡，谭医生对这具身体缝缝补补，反正他脑子就有问题，呆呆傻傻的，这点脑震荡都不算什么。
　　伤口清理工作结束后，谭医生瞥了眼屋外重重黑影，转过头给自己点了根烟压压惊。
　　乌秀醒来时刚睁开眼就被手术室刺眼的灯光给刺激的别过头闭上眼，缓了好几秒才挣扎着坐起身，上半身几乎都包着白纱布，他自己也习惯了，见怪不怪地伸手去拿衣服套上。
　　站在旁边的谭医生轻吐烟雾，在乌秀哑声道谢后慢吞吞道：“没想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乌秀：“……”
　　他满脸懵圈地抬头看去，什么儿子？谁？
　　“我没有。”乌秀说。
　　谭医生指了指门外：“虽然你脑子有问题，说自己记不起以前的事，但我劝你最好快点记起来，毕竟人都找上门来了。”
　　“谁？”乌秀全程懵逼状态。
　　等在外边的昭明没了耐心，让人强攻破门，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屋里的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小诊所里廉价的挂灯随着屋门炸响而摇摇晃晃，昭明越过黑衣人走上前去，抬眼对上乌秀看过来的目光。
　　久别重逢的一眼。
　　乌秀的衣服穿到一半，只把手套进去，半坐在手术台上的姿势有点呆，他的视线缓慢地在男孩与女人之间来回。
　　这相似的脸，安静乖巧的模样很难让人不相信与他有关。
　　如果这男孩是他儿子，那这女人……当然是他老婆。


第50章 
　　罗牙有还在读初中的妹妹, 谭医生有梦想当咸鱼的弟弟，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乌秀偶尔也会想那他的家人呢？
　　他为此还偷偷去云星人事登记管理局登记, 如果他还有家人在找自己, 那么人事登记管理局总有一天会与他联系。
　　如今“家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眼前，带着令他信服的证据。
　　乌秀感到如梦似幻。
　　他喉结上下滑动, 舌尖抵着利齿掩盖心底的不知所措，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 这母子会不会怪他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 抛妻弃子让他们孤儿寡母的讨生活一定很辛苦。
　　孩子还这么小, 老婆这么漂亮……他们的分离该不会是因为他嗑药吧？
　　乌秀你简直死不足惜！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不敢看孩子也不敢看女人，眉眼郁郁。
　　这自闭的模样让昭明看得一乐, 寂静的小诊所里传来她的轻笑声，乌秀眼皮一跳，缓缓抬首看去。
　　是男人就该承认错误, 尽他的全力弥补造成的伤害。
　　乌秀将衣服穿好，走下手术台来到安静不语的男孩面前, 低头看他, 犹豫再三后缓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男孩朝他一笑, 似乎很满足又开心。
　　乌秀心都被这笑容给融化了, 鼻子微酸, 去看昭明时刚刚张嘴就听她说：“不是你儿子。”
　　乌秀：“……”
　　谭医生猛吸一口烟, 刺激。
　　罗牙满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该听的不要听啊！
　　昭明一眼看穿乌秀在想什么，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他失忆，脑子不太好, 避免误会正要继续解释，却见乌秀的眸光像是无情震碎的玉石发着濒死的光，难过的要命。
　　她心道糟糕，这男人好似变得比以前更脆弱了。
　　“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这张脸是骗不了人的。”乌秀闷闷地说，“我知道是我不好，药已经在戒，也会努力赚钱，已经赚了很多……”
　　话说到这他才反应过来眼前一大一小两人的穿着和空气里似有若无的香味，全都是高奢品，也许他今晚拼命的一场斗兽获得的金钱才只够买小孩脚上的一双鞋。
　　也就是说……我老婆超有钱，巨有钱，是他无法想象的有钱！
　　乌秀呆住。
　　原来他们分开不止因为自己嗑药，还因为财富差距吗？难怪他清醒后的执念就是想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在乌秀即将二次自闭时昭明伸手轻捧起他的脸，冰凉的指尖触碰直接让乌秀心底沸腾，酥麻感从尾椎一路往上攀升让他神经紧绷。
　　两人视线相撞，乌秀沉溺在对方的眼眸。
　　昭明笑盈盈地说：“你倒是没忘记用怎样的眼神才能让我心软。”
　　乌秀差点被这份眩晕感打倒，这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轻而易举控制他为之臣服。
　　不愧是我老婆。
　　我以前一定很爱她，乌秀想。
　　昭明轻轻摩挲他脸上的伤疤，扭头对旁边的黑衣士兵说：“把打他的人吊死在沙提的垃圾场。”
　　黑衣士兵低头：“是。”
　　乌秀：“……”
　　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罗牙背靠墙壁满眼惊悚地看过来，这是什么霸气发言！
　　谭医生却对乌秀是飞艇国王的逃跑娇妻一事又信了几分，这作风，果然是飞艇的国王。
　　“走吧。”昭明自然而然地拉着他的手，乌秀到嘴边的询问又因此吞了回去，下意识地拉上从头到尾安静不发一言的男孩。
　　其他人自觉原地不动目送这一家三口离开，等到他们上车，占满小诊所空间角落的黑衣士兵也离开后，罗牙才彻底松了口气，靠墙全身瘫软蹲下，大口喘气道：“卧槽那人是第二宇宙的……”
　　“飞艇国王，昭明。”谭医生吐了口烟圈，若有所思道，“这下乌秀总有钱付医药费了吧？”
　　“乌秀跟飞艇国王什么关系？他俩还有个儿子！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说也是好几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能行！”罗牙整个人都卧槽卧槽的，想追上去又不敢，只好悄悄给乌秀发通讯。
　　乌秀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上车后他就总是在看小男孩，越看越像，小男孩十分乖巧，就安静坐在那任由乌秀看，哪怕要把脑门看穿个洞也无所谓，偶尔还会朝他笑一笑。
　　车队从脏乱的小街道驶向宽阔大道，排列有序地进入庄园，夜里亮着灯火，机械与人工仆从都在道路旁恭敬等待着主人归来。
　　乌秀越看越觉得自己不配，下车时忍不住问道：“我们……没离婚么。”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他怕自己如此糟糕，又穷又嗑药，落得个颠沛流离浪迹街头的下场也正常，但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也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所以害怕听见他们其实已经离婚的事实。
　　下车的昭明却诡异地瞥他一眼，“没有。”
　　乌秀抓着车门泛起青筋的手才悄悄松开，接过机器人递来的伞给小男孩撑着，送他进屋。
　　解庚正坐在客厅悠哉悠哉地喝着红酒开着视频会议，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抬头看去，似笑非笑道：“哟，带着你变傻的吉祥物回来了？”
　　乌秀刚收起伞，听见声音回头看过来，就见到客厅一个坐姿非常嚣张的独眼瞎子朝自己不怀好意地看来。
　　这独眼一看就是我老婆的家人，还是那种会棒打鸳鸯的恶毒兄长。
　　“乌秀？”视频会议那边传来高子煜的声音，“找到他了？让我看看！”
　　乌秀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倒是身边始终安静的男孩忽然主动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解庚把视频镜头转向乌秀，远在飞艇星的高子煜看见视频里活生生的乌秀时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乌秀……是兄弟就一起来飞艇捡垃圾啊。”
　　乌秀：“……”
　　你谁，谁跟你好兄弟。
　　但是飞艇？
　　乌秀问：“飞艇星？”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让乌秀莫名感到压力，视线下意识地去追逐昭明。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解庚笑得阴测测，正准备吓吓这个失忆的小可怜，站在旋转楼梯的昭明却朝乌秀伸出手。
　　乌秀听见她说：“我是飞艇星的国王，昭明。”


第51章 
　　乌秀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我老婆是飞艇星国王！
　　就算他是个傻子也知道飞艇国王的恶名, 像她这种大恶人出现在地下斗兽场这种灰色地带的频率还挺高，再加上半年前的死而复生出现的过于高调，热度到现在也只高不降。
　　可乌秀不是很在意, 毕竟他脑子清醒些后就只想着赚钱。
　　飞艇星国王什么的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完全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窗外暴雨声声不歇，乌秀一时间失去真实感, 仿佛身处梦境，被昭明牵着手拉进屋里也没有回过神来。
　　“让专业的医生给你检查看看。”昭明说, “你以前受了很多伤, 我还没来得及处理你就走丢了。”
　　“走丢了么？”乌秀怔住, 他坐在窗边, 窗户被昭明推开，夜风吹进来, 裹挟着雨丝带来些许凉意。
　　乌秀清醒了些，挺直腰背看站在对面的昭明，孩子没被带进来,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决定好好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我们……不是因为我嗑药你才分开的么？”
　　昭明眨眨眼看他：“我为什么要因为你嗑药就分开？你又不是自愿嗑的。”
　　乌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放在膝盖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没能松开。
　　“逼你嗑药的家伙我已经关起来了, 这半年来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就给他注射聚仙, 当初他怎么对你的我就让他自己也体验一遍。”昭明阴沉笑道, “不过他还活着, 等你想起来后再带你去看。”
　　乌秀心想斗兽场那些八卦诚不欺我, 飞艇的国王确如传言一样可怕。
　　虽然他并不是很怕。
　　因为这人嘴里说出的狠话对他来说却是另一种在乎的表示, 让乌秀根本怕不起来, 甚至还有几分难言的心动。
　　我以前一定很爱她。
　　乌秀再次确定。
　　排除嗑药后，乌秀又问：“那我们分开是因为我太穷么？”
　　昭明：“……”
　　“跟我比起来你确实很穷，但这不是我们分开的理由。”昭明噗嗤笑出声来, “你为什么总觉得分开是我们的问题，而不是外部原因？”
　　乌秀紧握的手这才缓缓放松，从昭明带笑的脸上看不出敷衍，确认自己得到了正确的答案后抿唇安静片刻，才轻声答：“我总是在想……我的家人抛弃我肯定是我做得不够好，有药瘾，说不定还在药瘾发作失去理智时对他们做过很过分的事，也许不会被原谅才会被抛弃……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我罪有应得。”
　　更何况他们还有孩子。
　　若是他真的做出了什么过分的事，那乌秀也不会原谅自己。
　　昭明却越看他越觉得可爱，弯腰再次捧起他的脸笑道：“你药瘾发作时的确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
　　乌秀眼睫轻颤，一瞬间仿佛坠入地狱。
　　“像……这样。”捧脸的手转而环住他脖颈将其抱住。
　　乌秀脑子里嘭地炸开无数烟花，从地狱到天堂只在她一呼一吸之间。
　　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门口的医生看见窗边的二人后打了个冷颤，忙道：“我这就走。”
　　昭明：“进来。”
　　她松开手，眼神点了点乌秀说：“给他看看。”
　　医生这才带着工具与助手上前给乌秀做最精密的检查，小诊所资源有限，谭医生虽然人不太靠谱但该给乌秀处理的都处理好了，昭明这边的技术更高级，能让他身体恢复得更快。
　　花时间检查的途中乌秀差点睡过去，结束后昭明就让他先去休息，在门外听医生汇报结果：“记忆会慢慢恢复，他身体的复原能力很强，似乎有股力量在帮它自我修复，跟飞艇的能源很像……”
　　昭明：“就是飞艇的能源。”
　　医生：“……那他就没事了，药瘾在有效控制下也能戒断。”
　　“那就先帮他把药瘾戒掉。”昭明决定。
　　**
　　夜里雨声不停，直到天明乌秀醒来还能听见哗啦啦的雨声。
　　想起昨晚的经历他有些恍惚，却在坐起身后发现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的昭明，她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晨风吹着她脸颊旁的细碎发丝，如梦似幻的景色。
　　昭明。
　　乌秀干涩的喉结上下滑动，阴雨天的晨光也如黄昏时分般难以分辨，都是那么的阴沉暗淡，可女人站在那却如强光吸引视线，让他变成扑火的飞蛾。
　　脸上似乎还残留她手指的余温，乌秀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唇，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昭明。”
　　闭目养神的女人随之睁开眼。
　　昭明回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点点笑意。
　　乌秀躁动的心因此变得平静，不安也随之消失，灵魂重拾真实感，默默翻身下床。
　　“先回飞艇把药戒掉。”昭明说。
　　乌秀：“现在？”
　　“现在。”昭明轻歪下头，“你在飞艇会很安全，再也不会发生我找不到你的事。”
　　乌秀听得莫名想笑，“会不会太快了……谭医生的医药费我还……”
　　“付好了。”昭明说，“你本来就该在我的飞艇星，我问过罗牙，在沙提那战中你重伤救了他一命，所以才被他带来第一宇宙。”
　　“我为什么会在沙提战区？”乌秀问的时候眨了眨眼，带点茫然与好奇。
　　“因为……我可是飞艇国王，四处征战，你跟我一起去战区是常事。”昭明笑眯着眼，注意着乌秀的反应。
　　见他恍然地哦了声，眼神飘忽：“我给你拖后腿了？”
　　昭明愣了下，没想到乌秀会给出这种回答，其惊讶程度不比当年乌秀那句影响我不及格，她发自内心地笑出声，眸光不自觉地变柔软。
　　乌秀没等到昭明的回答，反而见她朝自己伸出手，是一个等待牵手的姿势，他给予回应，上前一步牵住她。
　　“没有。”昭明眸光带笑，语调不快不慢地说，“无论你走丢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会想办法救活你。如果你死了，我就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一起陪葬，而你会永远活在我心上。”
　　能活在她心上的，全宇宙也就乌秀一个人。
　　乌秀握着纤细漂亮的手，恰到好处的力量，这瞬间想就这么握着再也不放，他认认真真地打量眼前的人，口中吐露的话语像在发誓：“失忆前的我一定很爱你。”


第52章 
　　乌秀当天就被昭明带回飞艇星。
　　一颗半是繁荣半是废墟的星球, 曾经死去的万物复苏，可行走世间的活物却少了许多。
　　乌秀刚下飞船看见的是戴着森白骷髅头的死亡军团，他们静默站立迎接国王的到来, 队列的尽头是搓着手迫不及待的高子煜。
　　在他选择投靠昭明的时候就已经没了选择, 回不去安和星，也回不去地星, 对两边来说他都是叛徒，只能在飞艇星养老。
　　可养老也不是这一两天就可以的, 昭明报仇向第二宇宙联盟多国进行征战, 高子煜被迫接替飞艇星将军一职, 出面拉了不少仇恨, 他在明解庚在暗，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就这会也是挤出来的时间，再过十分钟他就得启程去战区。
　　所以在乌秀落地后，高子煜就张开双臂飞扑过去给他一个熊抱, 感动道：“好兄弟！”
　　乌秀扭头看昭明，无声示意这谁？
　　昭明微抬下巴：“高子煜, 前安和星间谍, 曾地星溯夜军, 现飞艇将军。”
　　这身份可真是精彩刺激啊。乌秀神色怪异道：“飞艇的将军曾经是他国间谍？”
　　高子煜：“你这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飞艇的国王也是啊！”
　　乌秀听得呆住。
　　对于乌秀看过来的目光昭明只是微微一笑, “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乌秀心说没关系, 再没有什么比我老婆是飞艇国王更令人震惊且不敢相信的。
　　“见到你可真是太高兴了, 真的。”高子煜重重地抱了他一下, 小声抱怨，“当初把你看丢我差点也被他丢到宇宙深渊里流浪去了，还好你活着没死, 不然我是真的死定了。”
　　乌秀这两天听昭明说了好几次如果他死了就让那些人陪葬，每次他都有点无奈，可如今从别人口中听出昭明对自己的在乎，竟有几分变态的满足。
　　他不动声色地藏起不堪的心思，将高子煜推开后，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飞艇之前自毁爆炸的残骸废墟还有一半没清理，你没事做就去清理垃圾，多动一动，也许你就能快点想起来。”
　　“时间到了我得走了，风星战区需要我，回头再见！”高子煜朝他招招手，匆忙跟着一队黑甲士兵上了战舰离开。
　　乌秀问昭明：“还在打仗？”
　　“新仇旧恨还没清算完，不过也快了。”昭明懒洋洋说着，在远处跟黑甲士兵玩的男孩突然跑了过来，将手中魔方递给乌秀，像是在求救。
　　乌秀接过魔方三下五除二帮他拼好，忍不住又问：“我们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他忏悔，他不是个好父亲，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不记得。
　　恰巧端着酒杯装逼路过的解庚噗嗤一口红酒全喷了站岗的黑甲士兵满脸，黑甲士兵纹丝不动，但在他眼里解庚已经是个死人。
　　解庚回头瞪乌秀，阴阳怪气道：“谁跟谁的儿子？！你把他当儿子我没意见你说什么我们呢！”
　　乌秀已经从昭明那知道这就是个试图棒打鸳鸯的恶毒兄长，所以他说的刻薄话可以不用在意，认真就输了。
　　昭明笑得很开心，看乌秀的目光带着点狭促。他不记得之前从海岛上找到机械头颅的时，也不记得她把乘载了飞艇星能源力量的光源体给他。
　　那时候乌秀问她会长出什么来，其实最有可能是“人”，只不过那时解释起来太复杂，所以昭明才说你想要什么它就会长出什么。
　　在沙提她没找到乌秀，只找到了光源体，没多久它就长成了人形，只是没想到会与乌秀那么相似。
　　但后来仔细想想，它是被乌秀孵化的，长得像乌秀也差不多。
　　昭明：“他叫小一，你想叫他别的也行。”
　　解庚在旁翻白眼：“你是不是太纵容他了，什么叫做你们的儿子——”后话被昭明一个眼神制止，他气得摔杯里去。
　　可恶，他就看不过这门婚事！
　　**
　　小一看起来有四岁，十分乖巧，平时就做三件事：玩魔方，发呆，跟飞鸟小动物们捉迷藏。
　　飞艇星还未重建好，昭明对于一半废墟一半被绿植占领的飞艇星没有什么改造想法，曾经这里到处都是人，如今只有飞禽走兽，和为国王服务的机器人。
　　小一发呆的场所常是在昭明视线所及的范围，偶尔也会跟找她玩点小游戏，但昭明玩不了几次就嫌弃太弱智不跟他玩，于是会去找解庚。
　　解庚傲慢地看他，阴阳怪气道：“你觉得我是会陪你这种小屁孩玩游戏的人吗？我很忙好吗？”
　　高子煜更没时间，于是小一就自己玩，魔方掰地咔嚓咔嚓，解庚时不时瞄两眼，不耐烦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智械，设定程序里就没有教你怎么玩魔方？”
　　解庚不动手，但他很乐于摧残小朋友，一边看小一玩，一边还要吐槽他笨。
　　好在飞艇的人类或智械都有个共识：不用在意解庚。
　　乌秀觉得他的人生能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空白，是失去的记忆。第二阶段迷茫，保持清醒追求亲人的关系与存在。第三段直接进入人生巅峰，老婆孩子带着军团找到他，身为国王的老婆直接带他回了自家星球。
　　一整颗星球。
　　国王居住的王宫还有战争留下的痕迹，却被绿植们点缀出新生的高贵与威严，坐落在飞艇最高处，也不见人型机器人，而是拟物机器来往进行修剪或者服务。
　　乌秀站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门外恶补了一番飞艇星的历史。
　　昭明见他从光脑上搜索飞艇星的消息，倚在门边歪头看不肯进去的乌秀说：“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乌秀觉得这里太过神圣，失忆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踏进去一步都是玷污，飞艇国王跟一个星际流民嗑药者这巨大的身份差已经让乌秀很有压力。
　　抱着对国王一无所知的心进入王宫这种事实在是不成体统。
　　乌秀坚持不肯进去。
　　网上确实有很多信息不正确。
　　比如这种：“飞艇星国王是个残忍、无视人权、迷恋战争的疯子暴君。”
　　乌秀面无表情地点了举报不实言论：你敢骂我老婆！还是污蔑！
　　昭明：“也不全是污蔑。”
　　乌秀搜到了飞艇星国王身死的新闻，看了看眼前的人再看看新闻内容，再次举报不实言论。
　　昭明看笑了，听他问：“最开始是怎么打起来的？”
　　“飞艇星很特别，它拥有的力量能支配宇宙万物的生命。我发现它的时候，它还是颗不起眼的小小荒芜星，领域没有这么大，生命也没有这么多。”昭明把玩着小一递来的魔方，百无聊赖地说着那些往事。
　　她唤醒了飞艇的力量，而飞艇忠于它的主人，为她实现一切欲望。
　　飞艇是颗能实现愿望的星球。
　　昭明的野心是一个属于她的王国，于是飞艇变得越来越强，在她外出征战的时候，飞艇在自我扩张，诞生出无数生命作为她的子民。
　　某天昭明回来看见飞艇星上的人们还吓了一跳。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因为一个星球热闹起来也不算什么坏事，直到她发现飞艇的子民对她言听计从，她甚至能操控他们的人生。
　　哪怕相爱的两人，只要她一句话也能立刻分开。
　　子民没有自己的思想，他们被飞艇星下了一道命令：对国王绝对服从。
　　飞艇星模仿出了人类的形状，人类的言行举止，却又不是人类，因为子民的人生可以被操控。
　　昭明最初没有在意，导致有飞艇星人在外被发现异于常人之处，不似克隆人，却比智械更高级，无限接近于人的存在。
　　于是飞艇星的秘密被更多人发现，力量遭到觊觎，试图占为己有，因而引发战争。
　　乌秀听完解释后呆住：“这种事是能跟我说的吗？”
　　这简直是震惊全宇宙的惊天大秘密啊！
　　昭明：“我想说你就必须听。”
　　乌秀目光落在那些控诉飞艇星国王自毁星球，谋杀星球百万子民，又扭头去看昭明：“因为怕他们被抓去当实验品才自毁星球的么？”
　　这也是国王对子民的保护吧。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别人不能碰。”昭明语气阴森，“他们不承认智械为人类，是生命的存在，一边又说我杀了几百万的人类。”
　　“说我杀了几百万的人类，就当这是他们对飞艇子民的夸赞。”
　　乌秀最终还想问点什么，却被昭明拉着手进了王宫大堂，里面只有工作的智械们，他问：“只要你想就可以复活以前的子民吗？”
　　“算是吧。”昭明牵着他游逛自己的王国，嘴角噙着优雅的笑，“但他们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在昭明心中，他们不是飞艇星制造的傀儡小可怜，没有自我思想只会拥护听从国王命令，哪怕她自毁飞艇星，他们也不愿逃离。
　　可她的事务官违背了她的命令。
　　他站在火焰中含笑迎接死亡，向国王证明自己的忠诚，那不是被飞艇星植入的思想，而是他自由的意志。
　　所以不需要复活。
　　往楼梯上走着的昭明回头看乌秀，迎着他抬首而望的目光说：“我是我的国王，不需要任何子民，也不臣服任何宇宙。”


第53章 
　　乌秀来到飞艇的第一天, 被昭明带着逛了半天王宫后去海边看日落。
　　还在飞行器上时他就看见矗立在海边的庞然大物。
　　耀眼的金色与光环，双手放在长剑上，宛如镇守海域的大将, 在察觉有飞行物靠近时, 戴着面罩的头颅自然而轻巧地移动朝飞行物看来。
　　“它叫黑星岁。”昭明落地后对乌秀说，“是我的初代机甲。”
　　乌秀抬头仰望, 脑子里瞬间闪过模糊的画面，似曾相识。
　　“你也有。”昭明一句话把乌秀唤回来, 惊讶道, “我？”
　　“你的初代机甲是地星的六翼神。”昭明仰头看着如今复原的黑星岁, 微眯着眼, “改天给你拿回来。”
　　乌秀听得毛骨悚然，再次对自家老婆的实力产生新的认知。
　　“那可是初代机甲。”乌秀本打算委婉的提醒一下, 谁知道昭明以“初代机甲这种便宜货怎么了”的眼神看回来，让他将后话吞回肚子里，换了另一个话题。
　　他问：“我以前是地星的初代驾驶员吗？”
　　昭明：“是。”
　　乌秀有几分恍然：“我是地星人。”
　　“不是。”昭明压下眉头, “你是我的人，飞艇星的子民, 吉祥物, 将军, 王后——”
　　乌秀默默看向远方, 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走向深海：“我下去玩了。”
　　昭明：“你害羞什么！”
　　走进深海区域的乌秀背对着她, 迎着火红夕阳, 似乎把他也燃烧成红色。
　　“哈, 哈，哈。”黑星岁的笑声依旧是那么机械且断断续续，听得昭明面无表情, “你别笑。”
　　黑星岁：“他，害，羞，啦。”
　　昭明一秒破功笑出声，笑意盈满眉眼，而潜入水下的乌秀也听见了黑星岁的话，忍不住回头，在水下只能瞧见边缘处那人随风飘扬的裙角，他恍惚间想起什么。
　　分隔开的海水似高墙矗立两旁，他似乎将要死去，却被人强硬地拉回尘世间。
　　他记得昭明曾对自己说过：“飞艇也有海，很漂亮的海。”
　　乌秀浮出水面，看见被夕阳染红的海面，海浪与风，低空飞行的鸥鸟，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昭明的世界，的确很漂亮。
　　**
　　昭明给乌秀制定了戒药瘾的方案，乌秀看后点着头说一定会成功的，模样无比认真。
　　他很早之前就不靠聚仙维持药瘾，虽然痛苦却也咬牙坚持，也是那时候出现记忆缺失，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戒不掉也没关系。”昭明打了个哈欠，对着镜子将发饰一一取下，“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地过你想过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人阻拦你。”
　　乌秀听得沉思：“我以前过得很惨吗？”
　　昭明点点头。
　　“有多惨？”
　　“所有行动都违背自己的意愿，对地星怀着愧疚的心，认为自己背负了上万条命债，活着就是在还债，还会害怕朋友因为杀父之仇而仇视自己——但其实那都是你父亲的错，与你无关。”
　　乌秀忧郁片刻，撩撩眼皮看昭明，“听起来我以前很不堪……你怎么会喜欢我？”
　　昭明：“因为我不觉得你有哪里不堪。”
　　她摘下所有发饰随手顺了把长发，走到乌秀身边时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结痂的疤痕，凑上前轻轻一吻。
　　乌秀承认他有被撩到。
　　昭明撩完就走，打着哈欠说：“药瘾发了就说，不要闷着。”
　　乌秀在屋里站了许久，久到昭明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没好气道：“你跟我睡。”
　　屋子中央的木头人这才慢吞吞地朝床边走来。
　　**
　　飞艇还在跟第二宇宙联盟国打仗，昭明之前去云星一趟是做生意，目前是飞艇占据绝对的优势，有解庚与高子煜两人主导当前战局，昭明就陪着她失而复得的吉祥物在飞艇星浪。
　　乌秀的药瘾已经戒得差不多，自觉没有当成一个好丈夫，对昭明跟小一是有求必应，做好了就算老婆孩子嫌弃自己也要用尽全力对他们好的准备，谁知道现实完全是反过来的。
　　他要什么昭明就给什么，嘴上不说却被她看穿，心里想要的昭明都会给。
　　这分明就是被老婆宠着的日子。
　　药瘾稳定后乌秀开始锻炼身体，跟黑甲士兵一起练习射击等项目，昭明会在旁边看着，在乌秀怀疑自己的时候会说：“你以前很厉害。”
　　乌秀狐疑看过去：“是么？”
　　“比我差一点。”昭明笑眯着眼。
　　乌秀发自内心道：“你肯定是最厉害的。”
　　昭明：“要不你就这样永远别想起来了。”
　　乌秀眨眨眼，昭明越过射击栏，走到乌秀身边伸手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道：“我怕你想起来后对于我最厉害的这件事会不服气。”
　　“怎么可能。”乌秀否认，“最近我想起了很多，我看见了我跟你都穿着地星军服在训练和战斗的画面。”
　　昭明轻挑下眉：“嗯？”
　　乌秀似有若无地歪头蹭她的掌心，“我觉得那时候的我很开心，尤其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昭明眼里的笑意越深，垫脚在他唇角落下似奖励的一吻。
　　“开心吗？”她问。
　　乌秀垂眸静默片刻，忽然伸手扣住她后颈低头吻去，细腻温柔的一个吻。
　　记忆里有很多不开心的事，从幼年到长大，可乌秀最终选择记住了那些开心的，短暂却又刻骨铭心，让他永生难忘。
　　他白天进行体能训练，晚上进行知识补习，解庚偶尔回来阴阳怪气两句，但乌秀从来没放在心上，解庚见他跟个木头似的戳也戳不动，没多久就觉得无趣气哼哼地走了。
　　小一在跟飞鸟们捉迷藏，见乌秀在学习，轻手轻脚地进来问：“爸爸，看见红木鸟了吗？”
　　乌秀给他指了个方向，小一便扑腾着小短腿跑走。
　　这天昭明带着黑星岁出去征战，到晚上才回来，发现乌秀还在认真学习，顺口问他：“今天看什么？”
　　乌秀把手中书挪过去一点，昭明看见醒目的标题：震惊！水蓝星的二代王后真实身份竟是平民！让我们来细数那些平民翻身做王后的神仙爱情！
　　昭明：“……”
　　我以为你在学习，没想到你在看八卦。
　　乌秀面不改色道：“书是解庚给我的。”
　　昭明看了看，这上边盘点了第二宇宙各国王后的爱情故事，看完后不满道：“怎么没有你？”
　　乌秀呆住。
　　他试图解释：“这是讲平民王后的。”
　　昭明低头看他，理直气壮道：“你说你想当平民，但也是我的王后，平民王后没错啊。”
　　乌秀：“……”
　　他默默把书合上，起身道：“我去还给解庚，不，我直接扔海里。”
　　昭明笑倒在沙发里：“就算是王后也不能扔往海里扔垃圾啊。”
　　乌秀回头跟她在沙发上闹，闹完了抱着她赖在沙发上不起，任由累了的昭明睡在他怀里，因为空间小而彼此互相依靠的亲密姿态很容易产生满足感。
　　他的长臂安全感十足地揽着昭明的腰不让她掉下去，乌秀在睡梦中又记起不少事。
　　那是个朦胧的夜色，海风似兴奋地狂啸，吹起靠着巨石的两人衣发，昭明靠在他肩侧睡着，而他抬起手挡风，被风撩起的发丝轻轻蹭过他脸颊，像是一个温柔的吻，让他心动不已。
　　乌秀睁开眼看着睡在怀里的人。
　　屋里的光亮暗淡，却足够他看清昭明的眉眼，乌秀看了良久，声色沙哑道：“我刚想起来，在沙提听你说你是安和星的间谍身份暴露的时候……我想的是要把你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看来我对地星的忠诚简直不堪一击。”
　　最后的话似自嘲，却又像是释怀。
　　他终于接受自己从未真的热爱过地星，因为那沉重的命债，数十年的洗脑，口中的忠诚不过是套给自己的枷锁。
　　乌秀想起原来他是如此卑鄙不堪的人。


第54章 完结
　　随着乌秀想起来的越多他越不安。
　　这几天昭明外出征战的时候他书也不看, 八卦也不听，射击场也不去练，就在海边吹风发呆, 小一偶尔会陪他一起, 更多时候去跟他的小伙伴们玩。
　　在飞艇的小一会比在外面的时候要活泼好动些。
　　乌秀看他的目光逐渐忧郁。
　　昭明回来的时候看见乌秀踩着海水回岸边，浑身湿漉漉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问乌秀：“你在烦什么？”
　　乌秀抿唇不说话。
　　“好吧, 我这两天是有点忙, 没怎么陪你。”国王叹气, “不过他们已经快要投降了, 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不是。”乌秀幽幽说道，“你忙就是。”
　　昭明眨眨眼问：“你这是在跟我生气吗？”
　　问完又心想冷落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王后确实不太好, 但转念一想，她也没有冷落才对，明明每天都有惦记着。
　　乌秀摇摇头, 上前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耷拉着脑袋神色恹恹：“我想起来了。”
　　昭明耐心地看他：“嗯？”
　　“我们没有结婚。”乌秀说, “也没有孩子。”
　　昭明：“……”
　　“哈哈哈哈哈——”昭明笑着朝黑星岁旁边靠, 不止她笑了, 就连黑星岁也发出了断断续续地笑声, “哈, 哈, 哈, 哈，哈。”
　　乌秀被这一人一机甲的无情嘲笑给弄自闭了，默默走去旁边拿着毛巾擦头发, 等了等，发现那俩还在笑，抹了把脸扭头对昭明说：“别笑了。”
　　昭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对黑星岁说：“不准笑了。”
　　乌秀目光幽幽地看昭明：“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说了，那不是你儿子，是你自己非要认为……”昭明解释到一半看乌秀的表情后又没忍住笑起来。
　　乌秀内心崩溃道：“那结婚……”
　　昭明笑道：“差个婚礼的事，你要是想明天就办。”
　　崩溃的乌秀又瞬间被安抚了。
　　他视线飘忽一瞬又看回来，认真道：“你不能总是问我想不想，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的想法。”
　　昭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这是害羞了。”
　　乌秀：“……”
　　“哈，哈，哈。”黑星岁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害，羞，了。”
　　乌秀牵着昭明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星岁：“害，羞，啦。”
　　无限循环。
　　昭明知道乌秀想起来了，便带他去了飞艇的监狱。
　　飞艇的监狱其实很少有用，里面就关了一个人，昭明开门时对乌秀说：“你说你想亲手解决他，所以我才忍着一直没让他死。”
　　乌秀站在门口抬首看里面被折磨的几乎没了人形的存在，安静片刻后，将昭明拉出来，自己一个人进去。
　　昭明在外面安静等着，没等多久乌秀就出来了，他手上沾着血，表情却很平静，乌秀抬手擦了下脸，血迹沾染在脸上划出一道痕迹。
　　“走吧。”乌秀牵着她往外走去。
　　昭明也没多问，两人走在夜色下，飞艇的夜灯随处可见，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万物在每一天循环生长的过程，花开遍地，朝生暮死。
　　乌秀低头看昭明的手，低声说：“回去我给你洗。”
　　昭明：“他死得太简单了。”
　　话说得不太高兴。
　　“我看他连四肢都断了，也有长期被注射聚仙的痕迹，你已经替我报仇了，但是与他那种人多做纠缠是在浪费时间。”乌秀认真道，“这种人越早消失越好。”
　　昭明捏了捏他的手，“不准伤心。”
　　乌秀哭笑不得：“我伤心什么。”
　　他牵着昭明背对月光走着，越走越远，影子也被越拉越长，今夜走出的每一步都无比认真，乌秀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他心有国王，身属飞艇，为昭明而活。
　　昭明从来只为自己而活。
　　可乌秀不一样。
　　前半生说服自己为地星而活，如今心甘情愿为了昭明而赋予自己存在的意义。
　　乌秀已经习惯把自我放得很低，但他能发誓，这世上再没有比昭明更重要的存在。
　　**
　　第二宇宙联盟国向飞艇投降是在一个月后。
　　高子煜终于有时间回飞艇休息一段时间，在外面见惯了人山人海，回到飞艇看见满地机器人不知为何还挺亲切。
　　在王宫汇报完签署停战协议的日期后高子煜才放下公事的状态，姿态轻松地落座，对面坐着捧书看的乌秀。
　　高子煜视线越过他落在后边吐槽小一玩魔方的解庚，再看与黑星岁有一搭没一搭吵架的昭明，最后又看回乌秀，恍惚间想到，当年做出的抉择结果还不赖。
　　乌秀忽然起身，对高子煜说：“出去练练？”
　　“行啊。”高子煜没多想，他知道乌秀恢复记忆了，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从前熟悉的气息，药瘾也戒掉了，想着帮他早点恢复以前的实力状态。
　　谁知道进对练场后高子煜才发现乌秀实力也恢复得差不多，打起来费劲，还被压制着满地打滚躲避，最后忍无可忍喊停。
　　“你这不是要跟我练练，是要让我死。”高子煜喘着气躲去观战的小一后边，“你看看你爸！”
　　小一：傻笑.jpg
　　乌秀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扭头慢吞吞对场外的昭明说：“我打败了飞艇的大将军，大将军的位置是不是我的？”
　　高子煜：“……”
　　你他妈搁这夺权篡位呢！
　　高子煜没好气道：“你都是王后了还惦记什么大将军！”
　　乌秀可能会有一点害羞王后的称呼，但从来不会反驳。
　　于是在与第二宇宙联盟国签署停战协议这天，昭明带上乌秀一起去，在圆桌上当着各国首脑的面淡定宣布这是我飞艇的王后。
　　刚巧坐在对面的地星将领们：“……”
　　简直慌死了。
　　乌秀面不改色迎接来自四面八方探究怪异的目光，撑起飞艇星王后的气场，坐在昭明身侧姿态霸气地睥睨前方的手下败将们。
　　地星来的几名将领有尉裘与常璟，在散会后他们特地等着其他人都离开，想要跟乌秀谈一谈，却只换来领事通知：“飞艇星表示王后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也不愿再与记不起的过去牵扯过多，如果要见面，还请诸位向飞艇星发出会面申请。”
　　解庚在旁似笑非笑道：“还想着见面，按照我妹妹那脾气没把地星踏平都算手下留情，你们以后少烦她，乌秀可拦不住她发疯。”
　　但昭明觉得，乌秀也不是真的拦不住。
　　战事一停昭明就闲下来了，解庚是个闲不住的，他从前想过好日子，过上好日子了又觉得无聊，时不时带着小一出去闯祸。
　　高子煜负责善后，搞不定的再去找昭明。
　　乌秀在飞艇星待了许久后问昭明：“要出去走走么？”
　　昭明笑着向他伸出手：“你邀请我离开飞艇去外面可就是放虎出山，一不小心就有人倒霉。”
　　乌秀伸手给她整理衣发，不太在意：“知道拦不住你。”
　　昭明却看他良久，笑道：“我不会为任何人停下，但我会一直带着你，直到我彻底消亡在宇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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