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于星空下热吻》   作者: 橙九星   简介:   【暗恋+破镜重圆火葬场】   大学时,温哲尔是个典型的乖乖女,长相佳、成绩好、没脾气,但是从没来人会把她跟天之骄子邵也联系在一起。   邵也,娱乐帝国继承者,出生即出道的顶流明星,天才音乐唱作人,才华、财富、地位,人们迷恋的一切他与生俱来。   一个过于平淡,一个过于炙热,差距是云泥之别。   然而某天清晨,临江大学论坛却因为一组照片炸开了锅。   斑驳的树影间,不可一世的邵也单膝跪在地上,低头吻上少女白皙纤细的脚踝,隔着照片,人们都能感受到他近乎虔诚的疼惜。   就连邵也的狐朋狗友都以为他终于沦陷的时候,却传出了两人分手的消息。   那天晚上,邵也喝得酩酊大醉,醒来之后,温哲尔这个名字就成了他的禁忌。   ——   五年后,温哲尔辞去审计师工作,成为娱乐圈的一名小经纪人,偷偷去听邵也的演唱会。   他立于万人体育馆的中心,灯光追随他聚焦,人们为他疯狂,为他沸腾,他的梦想永远炙热。   台下,温哲尔回忆起五年前分手时的情景。   她不怕跟他谈一场因为身份差距注定没有结果的恋爱,也不怕被人绑架的经历暴露在舆论下。   她唯一害怕的,只有他炙热的人生会从此因她染上阴霾,所以她逃跑了。   殊不知,邵也为了这次的久别重逢谋划了足足五年,为的就是能让她毫无顾忌地向他靠近。   走廊里,温哲尔用纸巾擦掉晕开的口红,声音染上哭腔:“你是无赖吗?我们早就分手了!”   邵也用指尖抹掉她的眼泪,放在唇边舔了下,贪婪地望着她的晕花的唇瓣:“我后悔了,这次换我追你。”   —万有引力让流星奔向我,我将回以这世上最热烈的爱和拥吻。   【顶流音乐唱作人x软妹实习经纪人】   食用指南:   1.大学女追男,都市男追女,男主有假恋情,靠爹晋级火葬场   2.女主敏感脆弱,但是会勇敢追爱的!   3.双c双初恋,感情线有波折,以甜为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哲尔,邵也 ┃ 配角:周嘉彦,辛雅 ┃ 其它:《顶流CP假戏真做》求预收!专栏可见!   一句话简介:大明星说后悔了,要追我?   立意:真爱至上 第1章 引你   临江市,雨夜,23:35。   温哲尔坐在出租车后排,侧着头,大半张脸陷落在长发阴影里。透过蜿蜒水珠的玻璃看向窗外,余光拉到极限,隐约能看见后视镜里中年男人的眼睛。   广播声开的很大,几乎超过了导航的声音。   “受台风‘伽马’影响,接下来一周,本市将呈持续暴雨天气,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时携带雨具,驾车途中谨慎小心。”   司机单手搭着方向盘,瞟了一眼年轻的客人:“小姑娘,我看你也没带伞,用不用把你送到家楼下?”   手机导航上显示目的地是二环边的桃枝巷,东区典型的老破小,这里住的大多是来临江工作上学的外地人,交通方便,价格是这附近最便宜的,相应的安保设施就不太完善,经常有劫道的和小偷出没。   一瞬间,无数凶杀案在温哲尔脑海里闪现。她抿下唇:“不用了,我男朋友在小区门口等我。”   司机似乎习惯了这种拒绝方式,也不纠结。抬手按下广播调频键,没再搭话。   低沉的男声从广播里传出,播音腔像一杯醇厚的大吉岭红茶流淌在喉咙里。   “下面为您带来《洛丽塔》选段——”   听见洛丽塔三个字,温哲尔的心脏猛地揪了一下。她看向后视镜,路灯频繁闪过带来的光影,衬得司机像恐怖片里马上就要变身的恶灵。   接下来,广播里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温哲尔的心上。   “洛丽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破碎的画面在记忆中一闪而过。   地下室。   水迷宫。   少女。   纤细的脚踝。   温哲尔觉得脑后连着脖子细细密密的刺痛发麻,窗外的潮湿似乎穿透了玻璃,灌进单薄的领口,黏腻地顺着她脊柱往下滑。   室友的电话也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伴着一声平地炸起的惊雷。   “喂,哲尔,你今天还回来吗,不回来我就锁门咯。”   温哲尔骤然如梦初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回现实。她把手机紧贴在耳边,防止女孩的声音漏出去。   “我快到了,你下楼吧。”温哲尔说:“多穿点,今天挺冷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故意压低嗓音接了句:“好的宝贝儿。”   温哲尔没有挂掉电话,时不时和室友聊两句。但对方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分心聊上几句也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不过温哲尔也不在意,至少现任室友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而不像上一个直接锁门。   出租车在五号大道熄火,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任凭雨刷器怎么摇摆,也赶不上水滴凝结成股的速度,晃得远处的景观影影绰绰。   司机打开车顶灯,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年轻女郎。   女人黑发红唇,皮肤在灯光里漆上一层釉色,和黑色的车窗对比显得有些晃白,一身笔挺的藕荷色职业装,看着像CBD上班的白领。   中年司机都有个自来熟的职业病,客人下车时,他叮嘱了一句:“下次早点儿回家,太晚不安全。”   温哲尔打开车门,半只脚已经在雨里。她怔住一刻后,朝司机扬了下唇瓣。   “谢谢,我知道了。”说完,她撞上车门,朝小区里跑去。   司机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最后一趟生意还挺幸运,载的是个气质温婉,五官明媚的美女。   温哲尔到合租屋时,灯已经关了。她脱掉高跟鞋,双脚放进拖鞋里的那一刻,感觉灵魂都得到了释放。   桃枝巷的合租屋房子结构不好,八十平的跃层分成两层出租,屋顶只有一个吊灯,晚归的人开灯会晃醒室友。   温哲尔抹黑脱下外套挂在衣架,走进厨房去煮姜茶。烧水时,手机屏幕亮了下。   辛雅:[兔子,到家没?]   辛雅是温哲尔新接手的艺人,三四线小明星,只拍文艺电影,追求高级美感。她挑电影的眼光不错,典型的片红人不红,不过属于混不出名堂就要继承家产的高质量人生玩家。   更重要的,她还是温哲尔的大学室友。   温哲尔把姜片和红枣扔进锅里,随手回:[到家了,不用担心]   刚准备关掉手机,辛雅又发来消息。   辛雅:[我有两张演唱会门票,没时间去,你要不要找个人一起去看?]   温哲尔:[谁的演唱会?]   微信那头编辑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发来。   温哲尔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出神,心里空落落的,耳边的心跳声有种微弱的跃跃欲试的萌动,却很难从时间的夹缝里钻出来。   对面似乎在纠结很久后,缓缓打出那个难以提及的名字。   邵。   也。   温哲尔盯着这两个字,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真的是他。   这两年很少有朋友会在她面前提起邵也,好像这个名字是她的死穴。那段始于夏日终于夏日的爱情,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轰轰烈烈地开场,支离破碎地结束,带着摧枯拉朽的决绝和铁锈味。   温哲尔的眼前,仿佛又回到五年前。   也是雨夜。   耀眼的少年站在临江西区俗透廉价的霓虹灯下,雨水沿着额前的碎发滑落脸颊。   他双眼红得滴血,薄薄的眼睑轻微颤抖,丧家之犬般狼狈,近乎绝望地看着她。少年炙热的真心被大雨浇熄,眸子里的火光似乎再也燃不起来了。   那副场景,温哲尔这辈子都忘不了。   手机屏幕频繁闪烁。   辛雅知道自己发了不该发的,赶紧用一连串滑跪的表情包刷屏道歉。   温哲尔在一声声通知铃声里回神,随手回道:[我没时间,不去了。]   关掉手机,姜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淡淡的,有种被甜腻和温暖包围错觉,让温哲尔被绳索绕住的心缓了缓。   很可惜,她没时间体会姜茶的美妙,今晚还有工作要做。   温哲尔大学读的金融,毕业后在业界有名的会计师事务所上班,最近辞职转行,在一家娱乐公司当实习经纪人。   HR拿到她简历时也挺惊讶,放着四五十万的年薪不拿,跑来当又苦又累的经纪人,尝试询问理由,也被温哲尔巧妙地避重就轻。   不过HR也不傻,知道这种情况基本都是干不下去审计才被迫转行,不是替老板背黑锅就是手脚不干净被辞退的,HR理所当然提出降级使用,把薪金压低一级。   温哲尔同意了。   总之,她现在要重新开始新职业,从高级白领变成普通实习生,必须做好手头的每一份工作才能被正式录用。   成年人的生活不管情绪多糟糕,都能立刻投身于工作。   她知道有些事情只能成为记忆,有些人,再接近,也只能遥望,中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就算他伸出手,她却连抓住的勇气都没有。   温哲尔端着姜茶回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   新代言是某高奢品牌挚友,算是辛雅正式迈入时尚圈的第一步,无论是出于情谊还是工作需要,她都得把代言顺利拿到手。   温哲尔照常给亚太区经理编辑定时邮件,打开音乐软件放歌时,不小心点开了每日推送,“顶流天王邵也携新专辑回归”的新闻占据了音乐推送首页。   预告自动播放。   我在黑暗尽头遇见流星。   对着细碎的尾光许愿,   我希望,   万有引力让流星也会奔向我。   我将回以,   这世上最热烈的爱和拥吻。   ——《万有引力》   熟悉的声音让温哲尔呼吸一滞,她调出音乐界面,屏幕上的歌词一句句滚过。   她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行,极力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纤长的睫毛像飞蛾的翅膀在灯光下扑动,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   和邵也有关的一切拨开迷雾,在五年后的雨夜被再次唤醒。   邵也的声音比以前更低沉,慵懒性感的烟嗓略带沙哑,歌声里仍然有纯粹的热爱和沉迷,岁月又偏爱地沉淀出清冷和故事感,难怪他会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男歌手,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温哲尔把身后的靠垫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做就有了依靠。   大约自己真是被朋友惯坏了,温哲尔想。   她以为邵也根本不是不能提及的存在,直到今天接二连三被戳破窗户纸,事实证明,邵也始终在她的禁区,他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尖上,沉溺于消耗时间没法抹平他的痕迹,唯一的办法,或许只能连肉带血地拔除。   温哲尔望向窗外,发现今晚的雨格外的冷,她想了想,给辛雅编辑了条信息。   [演唱会的票,给我一张。]   ***   一辆21路公车正行驶到临江东西区间的跨江大桥,车厢里播放着流行音乐。乘客基本都是年轻女孩,去看演唱会的。   温哲尔坐在后排,耳朵里塞着耳机,里面没放音乐。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连衣裙,披着长发,面上不施粉黛。   温哲尔长得实在好看,皮肤白皙细腻,五官比一般女孩深邃些,睫毛纤长浓密像张开的扇面,一双微翘的桃花眼自带亲和力,穿得年轻点,整个人就散发出青春阳光的气息。   “家人们,快看演唱会官博,今天有惊喜互动环节!”   温哲尔慢吞吞从包里拿出手机,果然通知栏接连跳出消息。   【想和你的梦中情人激情互动吗?!】   【想近距离接触世界上声音最性感的男人吗?!】   【快点击下方链接,参加演唱会幸运观众抽奖活动吧!】   “……”   温哲尔有些好笑地戳开这条宛如酒吧街牛郎宣传标语的链接,界面跳跃到购票app的抽奖页。   她仔细填着信息,但每敲一个字都很犹豫。   她既害怕会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又为不能被抽中感到可惜,至于为什么可惜,她还不敢去想。   最终,她还是点击了提交。   成功界面弹出的一瞬间,温哲尔的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久违的期待,悸动绕丝滑过心脏,涌动着酥酥麻麻的电流,仿佛回到了那个怦然心动的夏日晚夜。   一下车,温哲尔就被热情的粉丝塞满双手,都是各种应援横幅。   检票的工作人员井然有序,预热的时候,体育馆里是有灯光的。   温哲尔坐在vip座位上刷手机,辛雅的消息倏地弹出来。   辛雅:[兔子,你到了吗?]   温哲尔觉得辛雅有些过分担心了。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来看演唱会,只是想看看邵也在她的禁区里扎了多深的根,就算她没办法立刻将邵也从记忆里剥除,至少也让她真正认识自己的内心。   也许邵也只是在创作时,浮光闪过,恰好想起多年前的一段风流韵事,那段晦涩的恋情和他人生中的任何一段经历都不同,所以借着难得的失魂落魄带来的灵感编了首曲子。   而她,却在听了预告后,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自作多情地来到现场。   温哲尔突然有点后悔参加抽奖了。   她才发现,原来那五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让她感到害怕。   她关掉手机,静静地坐着。   渐渐的,体育场里的光线暗了下去,只有舞台的灯光越来越亮,四周的巡场的镁光灯骤然向中心归一,晃得人眼前发白。   一道线条流畅的颀长身影立在白光里,宽阔的肩膀上背着一把吉他。   影子缓缓抬起手里的话筒,两侧的转播屏幕频闪后投影出清晰的人像,四周的尖叫声立刻狂浪爆发。   男人淡淡一笑,缱绻的风流多情就从眼底蔓延出,顷刻间打破了刚才遗世独立的错觉,光是跟他对视一眼,就能产生无尽的遐想,实在是副妖孽长相:“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呀! 第2章 引你   再简单不过的问候,仿佛通过空气传到粉丝耳朵里就变成了让人面颊嫣红的告白,邵也作为一名十足的浪子,就是有这种魅惑调情的能力,好像他天生自带塞壬般的诱惑气质。   温哲尔只能看见邵也的嘴唇动了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前奏就响起来。   台下是一阵接着一阵疯了似的欢呼,声音大到冲破天际。   聚焦的镁光灯一直追随着邵也,渐渐地,他的脸上淌出细汗,鬓角打湿贴在耳边,反射的灯光衬得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亮晶晶的,皮肤光洁细腻到极点。   一首接一首歌表演,几乎没有停顿。邵也仿佛不知疲倦,明明已经唱过很多次相同的歌,但每一次都会倾注全部情感和热情。   温哲尔在耳边听见自己疯狂律动的心跳,之前纠结的、后悔的、不敢提及的事情已经全然被抛之脑后。   她知道眼睛已经在自动分泌泪水,因为心口正燃着一股暖意的感动,猛烈地涌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喉咙。   舞台上切换了一首慢歌,只剩下邵也一人,他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投入地微阖双眼,性感慵懒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出。   一场完美的表演,技巧、情感、表情,甚至肢体动作都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这些最能让人失控的细节,被邵也掌控到极致,以至于温哲尔光是看向他,就能感受到一股悲凉的伤感。   这一刻,温哲尔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雨夜。   炙热的少年被熄灭了真心,星光一点点消融云际。   一曲结束,邵也立刻脱离了刚才支离破碎的美感,狭长的眼尾流露出熟悉的、游戏人间的随性,仿佛刚才的画面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现在,梦醒了。   “好听吗?”邵也这会儿似乎有些疲惫了。   台下齐刷刷地尖叫出一个“好”字,完全没有演唱会过半的疲倦。   团队人员为惊喜活动环节做准备。   准备的中途,邵也慢悠悠地超VIP区晃过来。他走的很闲散,仿佛只是想给团队腾地方,顺便让前来看他的粉丝看清楚点。   然而对于温哲尔来说,邵也的每一步都踩在她心跳的鼓点上。   邵也是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的,因为视线分散,这片区域的每个人都有被他看着的错觉。温哲尔感觉呼吸都暂停了。   温哲尔吞了下口水,近乎绝望地看着逆光走来的邵也。   离舞台边缘还有几步的时候,工作人员用话筒喊了句话。   邵也朝观众席扫一眼,大约是出于礼貌,狐狸眼微弯,对粉丝笑了一下,之后收回脚步跟团队人员会和。   还好,他没有发现。   温哲尔松了口气。   邵也接过递来的话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出乎意料的,全场都安静下来。   “大家知道今晚有个特别活动吧。”邵也似乎觉得这种活动有点没意思,尾音有点拖长的腔调:“这个活动吧,就是抽到号码的幸运观众可以上台来互动,互动的内容我会从大冒险里抽。”   粉丝一听“大冒险”可激动坏了。   邵也平时的演唱会都没有幸运观众环节,这回不仅有,还是大冒险级别,顿时对尺度有了极高的期待。   邵也听见台下骚动,相当解风情地点火:“猜猜看会抽到什么呢?”   掷地有声的调情立刻引起台下疯狂的尖叫。   大屏幕上的数字滚动起来。   先是区域。   滚动到了VIP3区。   接着是横排。   九个数字接连变换,然后缓缓停住。   是5。   温哲尔低头看了一眼前排座椅上的4。   最后是座位号。   数字变换的速度比之前快,为了营造紧张刺激的气氛。   倏地,屏幕停滞。   21号。   旁边的观众激动地看着她。   中奖?什么?   21号。   中奖?!!!   舞台上,男人的目光淡淡的,一双狐狸眼好像一眼就把人打透了,眉宇间冻着疏离的冰霜,漆黑的瞳仁凝视她的方向,缓缓吐出她的名字:“温、哲、尔。”   他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特殊的蛊惑力:“上来。”   摇臂在狂狼的尖叫声里,带着摄像机漂移到VIP3区。   四周的声音渐渐落下去,温哲尔僵硬地浮在座椅上。   邵也面无表情地眯着眼,将沉默的时间延长到尴尬的节点,慢悠悠的,他低头,装模做样地看了一眼手里平板:“我没叫错名字吧?”   温哲尔这回确定,邵也认出她了。   她觉得再按兵不动下去解释不通,更有点被刚才的调侃挑衅到自尊心,好像不站起来她就输掉了一样。   隐晦的针锋相对让温哲尔起身都带着较劲的利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随工作人员来到通向舞台的楼梯。   楼梯很黑,头顶却很明亮。   工作人员为了表示热情都来迎接她,只有邵也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男人歪着头调整话筒,微卷的发丝勾在脸颊边,眼眸陷落在鼻梁深邃的阴影里,给他的面部表情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他很少在镜头面前表现得严肃冷漠,对着粉丝,他的笑容都跟不要钱似的大放送。   可唯独对她,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温哲尔移开快要凝固的视线,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她紧抿唇瓣,弯出个貌似害羞的浅笑,极不情愿地被簇拥着走到邵也面前,近得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味。   邵也不开口,温哲尔也不说话。   助理很快察觉出自家老板不想开口的心思,为了今年的年终奖一狠心,咬牙打破尴尬:“咱们这位粉丝刚才是没意识自己这么幸运被抽中了哈,那你现在反应过来了,有什么想对邵也说的呢?”   温哲尔:“没有。”   助理对着无辜的夜空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粉丝怎么这么难搞。   温哲尔也意识到刚才的回答过于冷漠,补充道:“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哈哈哈,没关系,紧张很正常。” 助理说:“邵也有没有送给这位幸运粉丝的祝福呢?”   邵也瞥他一眼:“没有呢。”   助理不敢置信地看着邵也,头皮一阵发麻,有种朗朗晴空被雷劈的感觉。脑子里飞速闪现出五六个紧急公关方案,正准备挑一个绕过这个话题。   “今晚的游戏是大冒险。”邵也说:“其实吧,对我有什么企图也可以直接提。”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暧昧的话像仲春时节的春雷,惊醒了沉睡的粉丝。   台下整齐划一喊道:“睡你!”   邵也像料到她们会这么接话,故作矜持地摇摇头:“就我一个人以身相许太过分了,这可不行,不是欺负人吗?你们也得发誓,要永远对我保持忠诚才行。”   他话音未落,就被尖叫声掩盖。助理高高悬起的心砸回肚子里。   “……”   温哲尔颇为震惊地立在原地,一时间觉得自己跟这个过于奔放的时代有点脱节。   被一个陌生人大庭广众地说想睡你,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羞耻了,邵也现在是乘五万倍,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调戏回去,不知道该说他脱敏治疗太过成功,还是自身属性被挖掘到最大,给花花公子搞个职称评级的话,邵也绝对是正教授级别。   温哲尔有些释然了。   说到底,她只是想找一个充分的理由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梦,即使在电视和新闻头条上看着邵也一步步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她仍然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是一种被动的幻想,因为那个炙热的梦想曾经也鼓舞、感动过她,但事实上,从他们分手的那一刻起,邵也和她就注定不会再有交集。   她不想让自己那么可笑,不想一醉不醒,所以她来了,想亲眼看看他们之间越来越难以想象的差距。   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邵也转过头,把手里的平板调整到大冒险抽签界面递给温哲尔。   温哲尔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她犹豫着要不要礼貌地说对不起,抬眸斜睨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神压根不在她身上,于是放心地把道歉咽了回去。   屏幕上滚动的大冒险时不时能激起台下千层浪。   温哲尔按下暂停。   大冒险缓缓停留在“喂蛋糕”三个字。助理像是早有预料,屁颠屁颠地去拿蛋糕。   这种抽奖活动无非是个噱头,活动内容早就定好了,不会为难艺人,像邵也这种地位的大明星,大冒险内容肯定是提前报备过的。   温哲尔知道这点,根本没犹豫。   温哲尔从助理手里接过蛋糕,用塑料叉子戳住一块草莓,远远地递到邵也唇边。邵也没张嘴,她又把草莓往唇角蹭了下。   “我不用塑料叉子吃蛋糕。”邵也侧过脸躲开裹着糖浆的草莓,他把领口的话筒摘了,说的话只够他俩听见,那熟悉的拖长了尾音的腔调,听起来相当欠揍。   温哲尔错愕地看着他,缓缓放下拿着叉子的手。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都看不懂邵也,不知道这个向来喜欢打破规则的人想干什么。   “这就不喂了?”邵也说:“不是千里迢迢来看我演唱会,还特意买了VIP区的票,见到我激动得都快哭了,这么幸运被抽中,不玩儿大冒险也太亏了。”   温哲尔心下一颤,有种被人戳穿秘密的心虚。他果然看见她了,也对,他在VIP区转悠那么久,前排的面孔不可能看不见,如果她没有被抽中,或许邵也会装作没有看见过,从此,他们又会走上两条平行线。   “是啊,你确实挺贵的,那么多钱都没法跟你亲密接触是挺可惜的。”温哲尔不想被人占上风,几乎没过脑子就用宣传标语上的话揶揄回去。   “……”   空气凝滞了一刻。   我说了什么?   哦,挺贵的。   那么多钱都没法跟你亲密接触。   哦,挺贵的!亲密接触!!   啊!   啊啊啊啊!   邵也的眉心明显抽搐了下:“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你太火了,身价挺高的。” 温哲尔心情复杂:“蛋糕你还吃不吃,我想下去了。”   邵大公子估计从来没被人不耐烦地对待过,眉宇间尽是难以置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温哲尔,又恢复如常。   “我不用这叉子,你想个办法吧。”邵也嗤笑一声。   温哲尔转头看一眼邵也的助理,但助理正忙招呼其他人收拾舞台。   大屏幕上只有他们两人,时间拖得越久越奇怪。   温哲尔一瞬间有些担心,要是被别人注意到他们刚才的对话怎么办?不过就算被人解读出来,对现在的邵也应该也没什么影响。   邵也虽然长得祸国殃民,粉丝都说他是“人间妲己”,但事实上,这五年来他一直都是靠才华稳扎稳打走到现在。   温哲尔自嘲地弯了下嘴角,她几乎把替邵也考虑当成一种本能,五年前就是如此,无关分开多久,习惯真是种可怕的魔咒。   她压制着内心的翻涌,用手拿起蛋糕,在邵也错愕的目光中,捧到他嘴边。   “这样,你可以吃了吗?”温哲尔不卑不亢。   “……”   邵也嘴唇抖了抖,一阵心慌蔓延在心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他莫名觉得自己刚才就像在欺负温哲尔,公然欺负一姑娘算怎么回事?   “行。”邵也低头啃一口温哲尔手里的蛋糕,因为咬的地方是边缘,没想到舌尖碰到了一块温热的皮肤。   “你……”温哲尔像被开水烫到,用力抽回手。   疯了吧,她连站都不敢离邵也太近,生怕第二天就有无良媒体揪着照片瞎编,这要是被拍到,说不定会被怎么造谣呢。   邵也僵了几秒,盯着温哲尔抽回的手,不自然地轻咳了下:“扯平了。”   “扯平?”温哲尔疑惑地看着他。   邵也恢复了往日里妖孽的模样,若有若无勾起的嘴角,笑得像只勾人心魄的狐狸:“才占了我的便宜,转头就忘了,这确实挺温哲尔的。”   他说的是刚才不小心碰到手背那次,她以为邵也没注意到,原来他都知道。   温哲尔觉得自己无端被扣了个薄情寡义的帽子真的很冤,她本来想道歉的,可邵也根本连眼神都没给她,要是道歉了,他难道不会觉得是故意在搭讪吗?   “不好意思,侮辱你清白了。”温哲尔有点破罐子破摔。   “……”   邵也像是被气笑了,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思考片刻,音调沉下去一半:“温哲尔,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温哲尔猛地抬头,对上男人微眯的眼睛。   强烈的逆光让邵也的瞳仁漆黑如墨,他周身流露着风流随性的气质,仿佛无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甜言蜜语,可贴近了看,又会发现他其实极为冷淡,并不像个多情的人。   温哲尔哑了下嗓子:“没有,我是陪朋友来的。”   邵也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体育馆飘起纷纷扬扬的金箔雨,是为最后一首歌做的特效。   俊美的男人站在雨中,耀眼得如同灿烂的朝霞,他讽刺地笑了笑,眼底染上一层微不可察的灰暗情绪,不知道在讽刺自己还是她。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还以为过了五年,你仍然对我旧情难忘呢。”   温哲尔怔了下,勉强扯出笑容:“放心吧,不会的。”   她知道,那个能把她捧到天上去的邵也早就消失了,眼前人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就算重来无数遍,她还是会做无数次相同的选择。   那年盛夏,夜空下的临大操场。   少年眼眸低垂,抱着心爱的白色吉他。   每一句歌词都像流星撞入她的心扉。   作者有话说:   邵也会为自己的狗付出代价!信我! 第3章 引我   那年夏天来的格外急促,气温像封印解除在五月骤然飙升至三十度,风驰电掣地结束了持续两个多月的倒春寒。   临江的雨季接踵而至,无论走在校园里,还是乘坐交通工具,都能听见市政府广播里提醒市民出行携带雨具,偶尔还插播两条某道路排水系统故障请绕行的提示。   晚霞染上天空时,温哲尔正坐在公共课的百人教室里,用笔记本电脑汇总新学期住宿情况。   暑热蒸的她脸颊微红,眼睛湿漉漉的。   [温温,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今晚记得帮我签到,爱你!]   信息是蒋涵发来的,这是她这个月来的第四次大姨妈。   “同学,这里还有几个空座?”抱着篮球的男生擦掉额头的细汗,抓了两下头发,似乎想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帅气些,担心汗水落到女生的桌面上,他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   温哲尔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给蒋涵回了个‘好的’,纠结了一阵,又加上个可爱的表情包,显得没那么冷漠。   “这里面没人。”温哲尔正想把占座用的书本收走,男生已经殷勤地递给她。   温哲尔这才抬头看向男生。   四目相对,男生局促闪躲,运动过后的阳光气息让他看起来很有青涩的朝气。   温哲尔认识他,男生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她之前为了凑素拓分在校新闻部当过两个学期记者,当时校篮球队夺得全市第一,她采访过他。   “谢谢你。”温哲尔接过书,礼貌地笑了下,并没打算继续攀谈。   “不,不用谢。”男生的耳尖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皱下鼻子,他把篮球放在角落里,从后面跨进座位,挨着温哲尔坐下。   辛雅从教室后门冲进来时,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临大篮球队的帅哥主力正斜睨眼,小心翼翼地盯着温哲尔清秀的侧脸,他用玩手机当作掩饰的盾牌,然而手机屏幕上打开的微信界面,却让意图搭讪的心思暴露无遗。   辛雅眉飞色舞地“哎”一声,踮起脚尖,做贼似地溜到两人身后,在男生几乎要鼓起勇气加微信的时刻,出人意料地拍了一把温哲尔的后背,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兔子,你怎么不给我占地儿?”   辛雅是温哲尔的室友,411寝室唯一主修新闻传播的同学,据说申请调宿舍是因为跟之前的室友闹了矛盾,因为辅修金融,所以调到金融系的寝室里。   事实上,温哲尔觉得辛雅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性格活泼开朗,生活习惯良好,偶尔爆发大小姐脾气,也是因为宿舍的居住条件过于惨不忍睹。   临江大学是一所拥有百年校史的名牌大学,聚集了世界各地的精英人才,但似乎老校区的历史太过久远,宿舍硬件差得离谱,跟一条马路之隔的高精尖实验室天壤之别,以至于历代临大学生间都流传着一句自嘲:“寝室是堕落的温床,快去实验室打地铺吧!”   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都会选择租房,但是面对临江东区高得吓人的房价,温哲尔实在没法从国家励志奖学金里挪出一部分来创造更好的生存条件。   辛雅搂住温哲尔的脖子,猝不及防地在温哲尔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眼神暧昧地对男生说:“不好意思哦同学,你来晚了。”   温哲尔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仿佛在问辛雅捣什么鬼。她看向男生,对方的表情古怪得如同这两天临江市的天气,对上她的目光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温哲尔瞬间明白过来,这个男生刚才可能想加她微信。   “不好意思,她闹着玩儿的。”温哲尔觉得这么轻浮拒绝别人很不礼貌,有点欺负人,结果男生比她还不好意思。   他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不不不,你们这种情况有点特殊,是我唐突了。”   “……”   许是终于被这尴尬到极点的气氛扎了心,男生扔下一句“对不起”就慌慌张张地冲出教室,连角落里的宝贝篮球都忘了拿。   温哲尔无奈地看着辛雅,后者无辜地摊摊手:“你不是大学期间不谈恋爱要一心搞事业,这样多好,一劳永逸,这位伤透心的帅哥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温哲尔实在说不出一个“好”字,毕竟以欺骗的方式拒绝别人不符合她的原则,她重重迂出一口气,祈祷以后别再见到这个男生。   “今天晚上老师要点到,你还翘课吗?”温哲尔想起班委群的通知,习惯性替别人操心。   辛雅从限量款Chanel包包里掏出粉饼,神秘地笑了下:“不用担心,今晚会有很多同学翘课,老师法不责众的。”   “哟,还卖上关子了。”温哲尔问:“今晚有什么活动吗,你怎么知道很多人都会翘课?”   辛雅帮温哲尔把脸颊上的口红印擦掉,觉得白白嫩嫩的脸蛋手感出奇不错,又揉了几下才放开:“不是吧温姐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邵也今晚要在操场唱歌,学校论坛都刷爆了好吗?”   温哲尔茫然地摇摇头,别说有人要唱歌,她这几天忙着统计全系的住宿情况,连论坛都很久没上过了。   辛雅补了几下妆,一脸严肃地拍了下温哲尔的腿:“不行姐妹,我一定得拉着你一起去看!”   “为什么?”温哲尔猜测着问:“他在学校人气很高?”   辛雅一副看新奇物种的眼神看着温哲尔:“邵也啊,那个你可以在任何网络刷到的邵也!算了,像你们这种打开微博只知道看社会新闻的估计说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就跟学委说,你要陪我去校医院,我今天一定得刺激刺激你的荷尔蒙!”   “……”   辛雅一拍桌子:“走!”   教学楼到操场之间有一条横跨草坪的彩色碎石路,风在叶丛中叹息,天黑得时候会有很多情侣在这散步,今晚却出人意料,途径的都是三五成群的漂亮女孩。   讲实话,温哲尔从来不觉得她是个喜欢打破规则的人,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翘课,为了去看一个素未谋面的明星唱歌。她尝试说服自己接受这片刻的欢愉,心底顿时悄然升腾起一种狡黠的窃喜。   她踩在石子上,脚步轻松,连带着唇角都微微勾起来。   辛雅在快进操场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温哲尔隐约看见屏幕上“周嘉彦”三个字,她能察觉到辛雅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温哲尔无意打探,于是体贴地找了个想去厕所的借口暂时跟辛雅分开。她漫无目的地在操场和体育馆之间的通道散步,人群大多聚集在操场和看台,后面人很少。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难道从始至终你都是玩玩儿而已吗?我不相信,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女生的声音里染着浓重的哭腔,看样子是在控诉男朋友,温哲尔莫名觉得声音十分耳熟。   通道被两面高耸的墙夹在中间,墙壁上设计感十足的石块层层叠叠,声音传递得格外清晰,女孩哭泣的声音里,一道慵懒中透着不耐烦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话?”男生似乎相当烦恼:“你知道我有女朋友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留下了错觉,但是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不可能!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替我解围?为什么要在周嘉彦给我难堪的时候帮我?”女生不依不饶地追问,有些口不择言:“你跟沈清清在一起快一个月了,肯定快分手了,难道你不是暗示我当你女朋友吗?”   温哲尔心下一惊,她从声音辨别出,女生是她的另一位室友蒋涵。她本来想转身就走,但听见周嘉彦的名字,又停下了脚步。   周嘉彦是辛雅的青梅竹马,还是她的未婚夫。   温哲尔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他们是豪门联姻,默认了肯定要结婚的,但是蒋涵为什么会跟周嘉彦扯上关系?   “周嘉彦是我兄弟,他订婚了,我不想在第二天的八卦头条上看见周氏继承人当街怒甩旧爱的新闻,这么解释你能听明白吗?” 那道男声似乎烦透了,语气淡漠冷硬。   温哲尔倒吸一口冷气,脑瓜子嗡嗡的,她没想到自己会无意间听见这些秘密。她不由得替辛雅感到惋惜,周嘉彦是这么花心的一个人吗,怪不得每次辛雅提到他都很难过。   就在温哲尔陷入要不要跟辛雅交代的纠结时,辛雅的电话打过来了。   “噔噔噔噔”的清脆铃声在通道里响起,骤然打断两人的争吵。   温哲尔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高高地悬到嗓子眼,掌心冒汗,全身微微颤抖,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被撞破秘密的主角。   听见铃声,蒋涵慌张地抹掉眼泪,她想要知道偷听的人是谁,但是被邵也一个侧身挡住。   “我来解决。”邵也吊儿郎当地双手插兜,懒散地笑了下,眼神里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强硬。   蒋涵咬了咬下唇没说什么,如果邵也解决不了,她更解决不了,这么想着,转身跑了。   温哲尔像尊雕像般定在原地,她从来没这么心虚过,本能告诉她快跑,但是理智又告诉她逃跑是最可耻的行为,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可能会因此再也无法面对辛雅,她不想这样,可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邵也看着蒋涵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他迈开长腿走了几步,就看见僵在原地的温哲尔。   邵也勾着一双狐狸眼,大约是很久没见过这么诚实的人,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一笑,简直像在温哲尔的心上割刀子。   “别紧张,你不想回头就背对着我吧。”邵也的声音轻飘飘的,比晚风还要温和。   或许是面前的女孩留着一头未经烫染的长发,过膝的长裙配白色球鞋,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怎么看都乖巧,让一向坏透了的邵也忍不住逗逗她。   “我们,聊聊?” 温哲尔清了下嗓子,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   她听见地面上树枝断裂的声音,以为男生走过来了,连忙阻止:“你别动,就站在那儿聊!”   邵也伸手从身旁的盆栽里掐下一朵小白花,搁在嘴边吹了吹尘土,衔在嘴里没有嚼,他配和地“嗯”一声:“不会动的呢。”   “……”   温哲尔不擅长跟陌生人聊天,更何况是有求于人,她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邵也把眼前这姑娘猜了个大概,不像故意偷听的,倒像是听见这些秘密弄得自己都很焦虑。等明显能感受对方焦躁不安时,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别出去瞎说。”   “嗯。”温哲尔重重地点了下头。   邵也从胸膛里涌出一声略带气声的笑,听着有点轻挑,他拖长了尾音说了声“乖”,自顾自地离开了通道。   温哲尔站在原地晃了很久的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那声轻浮的“乖”好像顺着耳廓点燃了她的心跳,等她慢慢转过身的时候,早就没有男生的身影。   辛雅的电话再次打来。   “喂,兔子,你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温哲尔咬了下唇瓣,嫩白的脸颊泛着微醺:“没什么,遇到只妖精。”   “啊?妖精?哎呀别看妖精了,快过来,马上轮到邵也上场了!”   作者有话说:   狗啊(揪住衣领!) 第4章 引我   温哲尔穿过人群看见辛雅的时候,主席台的灯光恰巧全熄了,周围全是热情的欢呼声和挥舞起来的荧光棒。   “快过来!”辛雅在人群中回头,彩色荧光在她明媚的脸蛋上晃来晃去。   温哲尔挤进人群,不小心被勾掉了蝴蝶结发夹,长发柔顺地滑落脸颊,她想低头捡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在辛雅的催促声里,她只能放弃寻找发夹,一声声说着“借过”挤到前排去。   “兔子,周嘉彦跟我说邵也今晚唱的是新曲子,闭关写了大半个月才写出来的,期间逛遍了大半个欧洲就为找灵感。”辛雅啧了两声:“这个出去玩儿的借口简直绝了。”   温哲尔想起通道里发生的事情,欲言又止地看一眼辛雅,张了张嘴又实在说不出口。   也许辛雅早就知道周嘉彦跟蒋涵的事,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多嘴。   “啊啊啊!快看,邵也!”辛雅指着舞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那个就是邵也,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帅?”   温哲尔顺着辛雅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光,面向观众,肩膀上背着一把吉他。   光里看不见少年的面容,但温哲尔的心里却陡然升起一种懵懂的憧憬,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在春天眺望令人依恋的白云。   邵也一贯不喜欢在唱歌之前寒暄,校乐队很懂这点,直接开始演奏。   这是一首前奏极快的歌曲。酒吧间里充斥的各种重金属碰撞声,杯盘碗碟叮当脆响,咖啡壶气喘吁吁,窗外大概是急促如鼓点的雨,每个音符都流露着喧嚣浮躁的气息。   歌曲的后半段慢慢降了速,温哲尔不知道这是什么创作手法,但她能从骤然变换的风格里捕捉到创作者低落的心情。   那是惨不忍睹的少年在向试图接近他的人们发出警告:不要靠近我。   有那么一瞬间,温哲尔觉得她跟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共情了。   感觉就是如此神奇,能让人在第一时间辨别自己的同类,就算他们有着不同的经历、背景和未来,但是相遇在此刻,就被对方深深吸引。   慵懒的声音泛着微微沙哑的性感,温哲尔觉得这是她听过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   她清晰地听见了心脏搏动的声响。   回荡在耳边的每一句歌词,都像这个夏日晚夜划过的流星,重重地撞入她的心扉。   辛雅看着温哲尔出神的模样,在她耳边问:“据我所知他很快就要换女朋友,你敢不敢追他?”   温哲尔像被戳中红心,赶紧摇摇头:“不敢。”   过了一会儿,她有点心虚地补充一句:“太遥远了。”   是啊,这个男生离她的世界太遥远了,从辛雅的只言片语中,大概可以知道他是属于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那个圈子很小,小到根本融不进去外人,里面充斥着纸醉金迷和无数瑰丽的幻想。   温哲尔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勇气,她偶尔听辛雅聊那个圈子的八卦,就能感觉到那是个与她所处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辛雅捏了捏她的脸蛋:“哎呀兔子,你怎么这么乖呀,我都有点不忍心把你介绍给周嘉彦那帮人了。”   温哲尔笑了下:“还是别介绍了。”   “那很可惜啊,你是临大金融系第一,毕业之后业界牛逼的风投公司肯定抢着要你,多认识些圈子里的人,以后对你工作只有好处。”   偶尔,温哲尔会觉得辛雅虽然是个富家千金,却比她这个穷学生还要现实。   “算了,那帮花花公子有什么好认识的,等以后姐妹儿给你介绍一些靠谱的精英,我们哲尔漂亮又厉害,肯定会有很多优秀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辛雅笑道:“比如今天那个篮球队帅哥。”   温哲尔正想让她少贫嘴,迎面被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下手臂,后退了半步。   “不好意思啊美女,没撞疼吧?”撞她的人拽住她的手臂,流里流气的道歉怎么听怎么不正经,慵懒的腔调听着有点耳熟。   “周嘉彦?”辛雅一把从周嘉彦的手里夺回温哲尔的手臂,护犊子似地把她护在身后:“你要干什么?”   温哲尔这才会想起在通道发生的事情,一男一女的对话就是围绕周嘉彦展开的,那股耳熟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周嘉彦说话的腔调跟他兄弟在某些方面特别像,都是被金钱堆砌起来的傲慢。   不过。   那只妖精说起话来格外腻人。   只能说,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坏人,这个世界就不可能有。   周嘉彦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三,长相是周正的英俊,一身随性洒脱的气质,不开口的时候还真能装成精英人士唬唬人。他听着辛雅夹枪带棒的警戒语气,没由来的有点烦:“什么叫我要干什么,合着我道个歉都得先跟您请示?”   辛雅冷淡地“哼”一声,不想跟他见面就吵。   温哲尔站在中间感受到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针刺感。   “哟,一见面就这么亲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站中间了。”轻飘飘的调侃从不远处传来,温哲尔僵了下,有种内心被人偷窥的慌张。   更重要的,来的人好像是那只妖精。   邵也揽着一位穿着吊带包身裙,身材性感火辣的美女走到旁边,美女趴在他耳边似乎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邵也的狐狸眼弯了下。   温哲尔目光一滞,两道身影在脑海里重合,心口莫名堵得慌,她求助似地看向辛雅,发现对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幅景象。   “哎呦,到底是谁亲热,没眼看了啊也哥。”周嘉彦大大方方看完全程,最后臊一句邵也:“好歹回家再说,跟外面儿像什么话?”   “滚。”邵也长腿一抬踹了他一脚,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人正盯着他。   他一歪头,正好对上温哲尔复杂的眼神。这姑娘长了双会说话的桃花眼,眼尾自带一圈淡淡的嫣红,但因为太过年轻,眼睛清澈明亮得像颗宝石。   他慢慢把目光往下移,看到了熟悉的长裙和白球鞋,想起来刚才在通道里遇见女孩的情形,没忍住扑哧一笑。   世界还真小。   温哲尔被人盯着脚踝,下意识往后一缩。   沈清清注意到邵也的目光一直定在温哲尔身上,立刻就不高兴了,她半个身子依偎在邵也身上,撅着嘴,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划圈:“你盯着她看什么呀,你都不看我,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出人意料的,邵也并没耐着性子哄她。   他眉眼生得妖孽,平日里懒散惯了,一旦无缝衔接严肃起来,目光能把人逼退,事实上,就连周嘉彦也只敢在没事的时候说两句插科打诨的话,根本不敢真的招惹他。   沈清清被邵也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心底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拉住邵也的胳膊道歉,慌乱的神色看得温哲尔都有点于心不忍。   温哲尔以前在校新闻部负责体育方面的新闻,认识了不少临大风云人物,沈清清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学校啦啦队的队长,金融系很多男生的女神,身材是标准的黄金比例,胸大腰细腿长,喜欢画欧美风的浓妆,在一众步入大学不久的学生里,看着相当时髦。   这样漂亮的女生都会卑微地跟男朋友道歉吗?明明她没做错什么。温哲尔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了。   邵也跟沈清清到一旁说话。   周嘉彦看着邵也周身散发出的冷漠气场,吹了声俏皮的口哨,弯着胳膊戳了下辛雅:“这女的跟也哥时间可够长的了,没想到我们也哥不谈恋爱则已,一谈还挺认真。”   “哦?”辛雅笑了下:“没看出来,你还敢开邵也的玩笑,胆子越来越大了。”   周嘉彦“嘿”了一声:“你周哥什么时候怕过?”   温哲尔站在辛雅身后,心思却根本不在他们身上,她的目光一直小心翼翼地追随着邵也。   邵也刚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逆着光,就让她的心底升腾起一阵紧张的悸动,她在白光里幻想了很多种他的长相,直到光线消失,抱着白色吉他的少年眼眸低垂着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他生得极好看,有一双妖孽的狐狸眼,这一刻,温哲尔沉睡已久的荷尔蒙似乎真的涌动起来了。   这就像当着你的面打开一件礼物,你试图猜测里面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当包装被撕碎后,你发现就是那件珍贵的、绝无仅有的宝贝。   但很不幸,后来你发现已经有人先你一步拆开过这个礼物。   邵也就是通道里的那个男生,他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是个很优秀的人,而且他们感情很稳定。   温哲尔第一次对其他女生产生了嫉妒的感情,那是一种羡慕的、酸涩的、烦躁的情绪,她隐约觉得这种情绪会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会变得面目可憎,就像蒋涵一样。   可她根本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追随他的身影。   温哲尔不知道邵也跟沈清清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没说两句,沈清清想要吻他却被拒绝,然后她就哭着跑开,两人像是吵架了。   邵也站在原地抽了根烟,跳跃的火星在黑暗里若隐若现,路灯把他的身影轮廓打在墙壁上,像个夜行的孤独者。   在这个聒噪的夜晚,温哲尔默默地想,要是她能跟邵也在一起,大约也会是献祭般的飞蛾扑火。   “还不知道这位美女姐姐叫什么呢?”周嘉彦的声音把温哲尔拉回现实。   辛雅对着夜空翻了个无情的白眼:“这是我室友,金融专业的,叫温哲尔,临江本地人。”   温哲尔乖巧地点下头:“你好。”   邵也把烟掐灭,迈开长腿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刚一走近,就听见周嘉彦保媒拉纤。   “温姐姐,你单身啊,那你看我们也哥怎么样?估计他快分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呀! 第5章 引我   温哲尔没想到周嘉彦会直接开这种玩笑,否认得有些着急,不小心被唾沫呛到了,白嫩的脸颊涨得通红。   邵也挑下眉,从周嘉彦身后锁住他的脖子,低下头,热气吐在后颈:“宝贝儿,这么快就想把我推出去?”   “操,别恶心我!”周嘉彦英俊的五官瞬间扭曲,不止是被那句宝贝儿恶心的,更是因为邵也不知道按在他什么地方,那股酸疼顺着按住的位置往骨头缝里钻,疼得他龇牙咧嘴。   辛雅最喜欢看周嘉言出丑,嘲笑道:“活该。”   “嘶——也哥我错了,错了错了。”周嘉彦脖子上青筋外露,看得出是疼厉害了。   邵也的语气悠悠的:“跟谁道歉呢?”   周嘉彦立刻朝温哲尔双手合十做了个揖:“温姐姐我错了,我该死,我不应该开你玩笑,你跟也哥求求情,放开我吧!”   温哲尔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疼,但周嘉彦痛苦的表情确实取悦了她,她偷偷看想邵也,发现对方也正等着她开口。   见姑娘一直不说话,邵也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周嘉彦感觉他的脖子都要移位了。   邵也就是这样的人,说最甜的话干最恨的事,他想维护谁帮谁出头的时候,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偏向。   “邵也,放开他吧。”温哲尔第一次当面喊出他的名字,内心有种隐匿的窃喜。   得到温哲尔的赦令,周嘉彦快要抽筋的脖子才终于得到解放,他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嘴贱的本质却还是克制不住。   “温姐姐你看也哥多维护你,还不跟人说声谢谢。”   邵也皱着眉瞥他一眼,随后慵懒地勾起唇:“你跟蒋……”   周嘉彦像被捏住七寸,脸上的血色都褪下去不少:“哥哥哥哥,我错了,我这回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邵也用气声“哼”了一声,露齿一笑,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周嘉彦的下巴:“乖。”   周嘉彦险些骂出一句“滚”,但看着邵也妖孽似的笑,心有余悸地把这句话咽回肚子,像古代失节的寡妇一样看向辛雅。   然而后者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拍大腿了。   温哲尔也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忍不住勾起嘴角,她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向邵也,发现他一直挂在嘴角的浅淡笑意加深不少,眼尾上翘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太不正经了。   她尝试让自己的心跳降速,但很可惜,她发现自己走上的是条有最低限速的高速公路,跟一见钟情的人在一起,没有人能控制住怦然而动的心脏。   “大家晚上吃饭了吗,学校后街有一家巫山烤鱼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吃?”辛雅掏出手机,已经在预定位置。   周嘉彦很快就忘了刚才被锁喉的经历,伸出胳膊拦住邵也:“走走走,今天晚上我请客,就当给温姐姐赔罪。”   邵也没理他,侧过头看着温哲尔,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想不想去?”   猛然对上玻璃似的狐狸眼,温哲尔心下一颤,表面上淡定乖巧地点下头,慢吞吞地说:“好。”   巫山烤鱼新开了一家分店在临江大学后街,店面不大,新装修的风格颇为日系,据说是一家寿司店改装的。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吃夜宵的时间,整条街都是来来往往的觅食大学生。   烤鱼店不难找,屋子里的油烟实在熏人,他们单加一张桌子坐在外面。   温哲尔纠结地拿着油乎乎的菜单,如果不是跟这两位少爷一起出来吃饭,她会觉得今天的夜宵非常丰盛,可看着跟脏兮兮的后街格格不入的邵也,她莫名觉得有点委屈他。   邵也似乎并不觉怎样,娴熟地倒出茶壶里的水涮了涮餐具。   他虽然看起来随性慵懒,但其实礼仪极好,那是刻在骨子里教育出来的规矩,放筷子的时候动作很轻,尽量不让餐具碰撞发出声响。   服务员来点菜,看见邵也的长相,双眼肉眼可见的明亮了,一个劲儿推荐菜品,这倒给温哲尔省了不少麻烦。   她轻松地迂出一口气,对选择恐惧症患者来说,点菜简直是噩梦。   正想给自己倒杯茶,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温哲尔侧过头,就看见邵也凑近些,提着茶壶给她涮了下碗筷。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看着像少女的手,指尖的地方有磨损的茧子,是常年弹吉他留下的,丝毫不影响美观。   “选择恐惧症?”邵也一抬眼,眼底的笑意就蔓延出,很容易就能让跟他对视的耳尖通红。   温哲尔表面淡定地看着他:“有点儿。”   邵也挑下眉:“你是本地人?”   “对。”温哲尔尝试多说几个字:“我家在临江西区。”   邵也从很小就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这是他们这个圈子里必备的社交技能,无论是什么人,他都能跟对方愉快地开启对话。   “我没怎么去过西区,最近去过一次是因为体育场举办音乐节。”邵也把筷子递给她。   温哲尔接过筷子:“你去唱歌?”   邵也摇摇头,似乎觉得那段经历有点没劲:“去当监工,那个音乐节是邵氏旗下的歌手脑子一热举办的公益活动,门票都会捐给慈善,本来我想去的,但是经纪人不让。”   温哲尔听完有些不解:“为什么,参加慈善不好吗?”   “不是不好,有时候唱歌也是有条件的。”邵也笑了下:“你太乖了,这个世界没有想象的那么纯粹。”   以前在西区的时候,隔壁家的阿姨总说东区的孩子都是人精,温哲尔默默看着邵也,他那双明媚的狐狸眼带着永远浅淡的笑,仿佛为这个见过世面的灵魂筑起了流露真情的围墙,晚风在他微笑的、薄薄的唇瓣边勾上温和线条,昭示着这颗在纸醉金迷里飘荡的心。   温哲尔抿下唇,提了个冒昧的要求:“你唱歌特别好听,而且你一定特别喜欢唱歌,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热爱,一直一直唱下去。”   闻言,邵也一怔。   他细细琢磨了一下温哲尔的话,觉得这姑娘实在乖得可爱,骨子里透着的坏让他忍不住逗她两句:“你这么喜欢听我唱歌?”   他竖起三根手指,含笑道:“用不用我跟你发个誓,保证一直唱下去。”   他话音一落,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来电显示是沈清清。   邵也随手挂断,看都没多看一眼。   险些被迷惑的温哲尔看见“沈清清”三个字,头脑瞬间冷静下来,脸颊渐渐染上微醺的颜色。   她有点懊恼自己的行为,邵也是有女朋友的,她不应该抱着特别的心思跟邵也提一些无礼的要求。   半晌,温哲尔结结巴巴地蹦出一句:“你不能这样。”   邵也挑下眉:“怎样?”   “就是,就是你,你有女朋友,不能跟别的女生开这种玩笑。”温哲尔说完就后悔了,可能邵也跟人和人相处都是这副随性的妖精样,也可能在他们的圈子里,这种程度的话根本算不上调情。   望着温哲尔埋下去的脸,邵也不由得坐直了些,似乎在思考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过界的话,无论如何,他还是选择先道歉。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他并不后悔逗了温哲尔两句,倒是有点因为她的疏远而产生的烦躁。   服务员的上菜声打破了两人的尴尬,周嘉彦一看见上菜立马来了精神,张罗着给桌子上的人倒饮料。   邵也不喜欢碳酸饮料,只要了杯清水。   这顿饭吃得温哲尔如坐针毡,她的脑海里忍不住回忆刚才的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反常。   正常的朋友间,应该不会介意开两句玩笑吧?   一顿饭吃下来,她几乎不敢转下视线,生怕跟邵也的目光撞上。   快吃完的时候,辛雅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   “邵也,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儿?”辛雅不好意思地说:“我母上大人急召我回去,你能不能,帮我把哲尔平安送回寝室?”   她担心邵也不同意,赶紧补充道:“现在时间有点晚,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邵也仍然把权力交到温哲尔手上,询问她的意见:“小姑娘,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   讲实话,辛雅有种把唐长老打包送给狐狸精的错觉。   温哲尔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她看了一眼邵也不容反驳的眼神,拒绝的话又堵了回去:“谢谢,麻烦你了。”   周嘉彦送辛雅回家,邵也送温哲尔回宿舍,四人就地分作两拨离开。   今晚回学校的路,温哲尔觉得格外长,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包包的肩带,手心都是汗。   她想跟邵也聊天,但又找不到话题,她不是个擅长沟通的人,很担心挑起的话题会让对方尴尬。   两人今天才认识,对彼此的了解仅仅止步于姓名和一些没用的家长里短,这还是邵也随口聊的。   等走到宿舍楼下,公寓的大门关了一半,时间确实有些晚。   温哲尔想跟他说声“谢谢”和“早点休息”。   邵也却先笑了。   “柏林墙被推倒的那一天,人们发现原来墙两边的景象是那么相似: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汽车,路灯照亮黑夜,尽管幸福和不幸同时存在,但东德和西德终于领悟到,一墙之隔的距离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不可逾越。”   邵也站在盛夏的晚风里,慵懒的嗓音被风吹得有些四散:“小姑娘,我们是一样的人,下次见面记得跟我打招呼,晚安。”   温哲尔目送着邵也的背影消失在宿舍外的夜色里,倏地,一颗流星划过星空。   “晚安。”她很久才转身走进宿舍楼,脚步都有些飘飘的,脸颊红得发烫。   作者有话说:   柏林墙被推倒的那一天,人们发现原来墙两边的景象是那么相似: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汽车,路灯照亮黑夜,尽管幸福和不幸同时存在,但东德和西德终于领悟到,一墙之隔的距离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不可逾越。   ——《七日永恒》 第6章 引我   温哲尔回到宿舍,看着屋里的灯还亮着有些惊讶。   今晚蒋涵回宿舍住,她会在十点半准时关灯,任谁都不能打扰她睡美容觉。   温哲尔靠在椅背上,僵硬的后背才慢慢放松下来,她掏出手机点开临江大学的学校论坛,论坛里果然已经被邵也唱歌的视频刷爆,每个帖子下都盖起上百层的高楼。   温哲尔一条条刷过,回忆起临走时邵也说的那段话,像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拨了一下,嘴角止不住上扬。   “温温,你今晚是跟邵也他们吃的饭吗?”已经爬上床的蒋涵从床帘里探出头,挥了挥手机,屏幕上是辛雅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拍了他们四个。   听见声音,温哲尔立刻关掉屏幕。   “嗯,和辛雅他们。”她想起无意间听到的对话,面对蒋涵有点不知所措。   蒋涵眼神飘忽地“哦”了一声,接着问:“刚才是邵也送你回来的?”   温哲尔觉得蒋涵的语气不太好,她抬头看着对方不自然的表情,大约猜出来她想打探他俩的关系:“今天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   蒋涵又想问辛雅为什么没回来,一低头,看见温哲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把她打透了一样。   “也对,像邵也这么体贴的男生,肯定会把同行的女生安全送到寝室。”蒋涵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过温温,我可得提醒你一句。”   温哲尔不想继续跟她讨论今晚的事,开始收拾东西洗漱,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嗯”一声回应对方。   蒋涵知道温哲尔性子软,说话有点肆无忌惮:“像邵也这种公子哥,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群花花公子都是一个德行,追到你玩儿腻就甩了,别想着能跟他们天长地久。”   温哲尔充耳不闻,拿着衣服要进浴室。   蒋涵见温哲尔无视她,有点急了:“我就是怕你受骗,不过邵也什么女孩没见过,应该也不喜欢你这一款。”   回应她的,只有浴室的关门声。   刚结束一盘游戏的郑佳乐摘下耳机,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你有毛病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追着那群富二代,我们哲尔还不喜欢他呢。”   说完没等蒋涵反驳,郑佳乐就又徜徉在游戏的世界里。   温哲尔把花洒的水量开到最大,闭着眼睛站在水里,水流劈里啪啦地砸在头顶,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砸醒。   她也觉得今晚像做了个梦,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那么耀眼的一个人突然从舞台上闯入她的生活里,沾染着烟火气息,还告诉她他们是一样的人。   可悲的是,她意识到,如果这是个梦,她一点都不想醒过来。   再见到邵也,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那天温哲尔刚考完一门选修课的期末考试,她准备得很充分,提前一个小时交了卷子,在教学楼里散步。   临大的教学楼设计得很有特色,考试地点所在的教学楼和另外两栋是连在一起的,中间连接部分每一层都有展览厅,有的被社团占据专门展览作品,还有的被学校改造成标本室或天文馆。   温哲尔走着走着,就来到了A教顶层的天文馆。她很幸运,天文馆今天开放。   刚走进去,屋子里的灯全熄了。温哲尔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身后撞到一个人。   “温哲尔。”   她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邵也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肩膀上避免她摔倒,瘦高的身影挡住门口一大片光。   温哲尔盯着他,想起上一次分别时邵也留下的话,有些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跟他打招呼,她该怎么开口?   “嗨。”温哲尔最终硬着头皮缓缓抬起手,打了个别扭到极致招呼。   邵也打量一下温哲尔,倏地凑近了些,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触了下她的睫毛,露齿一笑:“今天心情不错,还画了个妆?”   温哲尔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她垂下薄薄的眼皮,睫毛微微抖动,耳尖渐渐染上红晕。   她没敢说,其实从邵也送她回寝室后的那天起,她每天都会早起半小时化个淡妆,虽然临江大学的校园出了名的大,但她还是期待着能跟他再见面。   “很好看。”邵也想伸手揉揉她的头顶,但想起她之前的反应,伸出去的手绕了个圈又落下。   他长腿一迈,走到天文馆中心的人工智能面前:“温哲尔,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温哲尔还沉浸在被夸赞的喜悦里,突然被问话,懵懵地回答:“5月21日。”   邵也在面板上输入一串代码,回头朝温哲尔笑了下。   天文馆里的灯光更暗了些,接着,墙壁上闪烁起若隐若现的星星,这些星星越来越亮,渐渐蔓延出一片璀璨耀眼的星河,偶尔划过一颗流浪的流星,像不小心闯入星海的精灵。   星空映入眼帘的一刹那,温哲尔感觉自己的心被高高抛了起来,就浮在这片群星之上,她仰着头走到邵也身边,站在中心,仿佛整个星空都属于她。   温哲尔忍不住赞叹:“真的好漂亮。”   “这是去年你生日时候的星空,如果临江没有雾霾的话,那天本来就该这么美。”邵也看着温哲尔亮晶晶的眼睛,勾了下唇瓣:“这个机器可以打印星空缩印图,在你身后有个许愿墙,你可以许完愿贴上去。”   也许是天文馆很黑,黑暗会给人安全感,温哲尔撞入邵也的眸子里时没有飞快地移开视线,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跟他对视。   邵也真的生了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即使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都能无端生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你脸怎么红了?”邵也低沉地笑了声,坏到骨子里。   这一笑,顷刻打乱了温哲尔的思绪。   她近乎慌乱地低下头,想赶紧逃离这奇怪的气氛,然而一紧张,她忘了脚下有道坎,重重地踢了上去。   邵也本来只是想逗她,没想到她当真了,他眼看着温哲尔要摔倒,迈了一步上前扶住她。   少女的身躯被严丝合缝地拥入怀中,两团柔软压在邵也的胸膛上,黑暗中的感觉神经仿佛发达了数十倍,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饱满的形状。   邵也觉得喉咙痒痒的,喉结滚了下。   黑暗中,温哲尔感觉到自己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她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重重地把邵也推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温哲尔快哭出来了。   邵也清了下嗓子,他比温哲尔见识过多得多的花花世界,但眼下那些信口拈来的漂亮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觉得温哲尔的脾气真是太好了,明明被人占便宜的是她,却反过来跟他道歉。   浪惯了的的邵大公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是心安理得接受道歉还是挺可耻的。   “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占了便宜。”邵也难得没有笑,表情淡淡的:“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一巴掌扇回去都是正常的,听见没有?”   看着温哲尔懵掉的表情,他挑了下眉:“当然,我最好例外。”   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邵也打开天文馆的所有灯,整个屋子瞬间亮得有些刺眼。   温哲尔此时大脑还在宕机,双眼被白光刺了下才缓缓回过神,刚才那个羞人的意外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回放。   邵也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他最好例外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要不要许愿?”邵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许愿墙旁边,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曲着两根手指,指尖夹着温哲尔生日的星图。   温哲尔拿过星图,从始至终没敢跟他对视。她觉得此刻头顶的视线异常灼热,像要把她一把火烧尽。   邵也也没说话,递给她笔后,体贴地没有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他溜溜达达地回到人工智能的显示屏前,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敲着什么。   温哲尔握着笔,远远地看了邵也一眼,缓缓写下一串工整的字。   写完后,她迂出一口浊气,将星图贴在墙上,想了想,又把星图取下来贴在另一张愿望卡的后面,上面写的字恰好被遮住了。   温哲尔回过头,邵也正伏在显示屏上写着什么,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邵也,你周六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个饭?”   邵也笔下一滞,挑着眼皮笑了下:“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温哲尔紧张地攥紧拳头:“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宿舍,还有谢谢你今天让我看到星图。”   邵也“嗯”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露出不确定的表情:“我周六可能有个活动要参加。”   温哲尔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不过晚饭应该是能腾出时间的,你让辛雅把我微信推给你,到时候我们再联系。”邵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哲尔,注意到了她每一秒的表情变化。   看着他说再联系的时候,温哲尔的眸子像被火光点亮一般,邵也觉得他做了这世上最正确的决定。   他那天其实有个要去蓉城的代言活动,蓉城离临江不算近,他要想赶回来肯定得通宵了。   但是邵也发现,比起通个宵,他更不想看见温哲尔失望的眼神。那姑娘太乖巧了,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反而让他这个精明的坏人有点手足无措。   和温哲尔告别后,邵也走到许愿墙前,他草草地扫了一眼,并没看见温哲尔的卡片,多少有些失望。   邵也把自己的许愿卡粘在墙上,旁边一张有些泛黄的星图纸飘飘悠悠地落下。他弯腰捡起来,想给人再贴回去,一抬手,发现那个位置上粘着另一张星图。   5月21日,双子座。   —我希望万有引力让流星也会奔向我,我将会以这世上最热烈的爱和拥吻。   这是一张匿名的许愿卡,卡片上的字工工整整。   邵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字,慢慢地,他把那张用来遮档的许愿卡粘回原处,替许愿的人挡住她的心思。   他离开的时候,把天文馆的门顺便上了锁。   许愿墙上,双子座星图旁又多了一张星图。   A教走廊里,邵也划开手机屏幕,拨通了沈清清的号码。 第7章 引我   立夏过去后,临江的天气愈发闷热,翠绿的树梢都被热弯了腰,地表温度这几天直线飙升,地面摊鸡蛋在视频软件上屡见不鲜。   教室里,老旧电风扇颤颤巍巍地转过一圈又一圈,带不走一点暑气,只会嗡嗡地制造噪音。   温哲尔坐在最后一排,用电脑整理期末考试的复习资料。   冒出的细汗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皮肤又白又嫩,一点热气就白里透红,像颗水嫩的蜜桃,仿佛她周围的空气都是甜腻的水果味。   温哲尔每次都会占两排座位,她性格好,认为给别人占座不过举手之劳,所以麻烦她的人也挺多。   沈清清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温哲尔。   梳着马尾的漂亮女孩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珍珠发卡在耳旁闪着碎光,她腰杆挺得笔直,看起来乖巧温柔,光是看着她,就有种岁月静好的舒适。   沈清清咬了下涂着棕红色口红的唇,掏出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朝温哲尔走了过去。   突然被人挡住光线,温哲尔抬了下眼。   沈清清这才发现,女孩也化了妆,只不过眼妆很淡,连美瞳都没带,乌黑的眼仁透着玻璃似的干净,像一只林间的小鹿。   “你有事吗?”温哲尔见沈清清一直不开口,就先问了句。   沈清清坐在她旁边,:“你是温哲尔吧,我在辛雅的朋友圈里见过你。”   温哲尔乖巧地点下头:“嗯。”   “今天来打扰你,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沈清清的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表情:“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邵也吗,我最近挺忙的,没机会见到他。”   说着,沈清清拿出一封包装精致的信封,外壳上画满了桃心。   温哲尔并不想当传信的猫头鹰,更何况是给邵也跟他女朋友传信,她尽量维持着淡定的表情,但心里闷闷的:“为什么找我?”   沈清清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撩了下浅色的大波浪:“辛雅不是没在吗,我看你们挺熟的,你帮我带去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温哲尔实在不擅长拒绝别人,她话说到一半,就被沈清清打断了。   “哎呀不就是一封信嘛,你见到邵也给他不就完了,大家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有那么难吗?”沈清清觉得眼前的女孩吃软不吃硬,露出可怜的表情。   温哲尔一见,果然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我就跟他说是你给他的就行吧?”温哲尔的眼底有一丝暗淡,她假装垂眸看向屏幕,敲了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字。   沈清清立刻露出笑容:“谢谢你温哲尔,你真好。”   辛雅进教室的时候,跟沈清清撞了个照面,还没等她奚落两句,沈清清就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辛雅“切”了一声,心情不错地一把扑在温哲尔的后背上。   “温温小宝贝,你在干嘛呀?”辛雅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跟情书似的信封,眉飞色舞地“哇”了一声:“这是谁给你的情书啊兔子,你行情真是太好了!”   天气本来就热,一个大活人黏在身上,简直是热上加热。   温哲尔扭着背躲开辛雅,把信封夺了过来:“什么情书啊,这是邵也他女朋友给他的信。”   “女朋友?”辛雅想起刚刚在门口撞见的沈清清:“你说的不会是沈清清吧,她早就不是邵也女朋友了,一个星期前分的手。”   温哲尔惊讶地看着辛雅:“分手了?”   “是啊。”辛雅把书包放进桌兜:“邵也提的分手,据说当天晚上沈清清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邵也跟周嘉彦他们在曼第餐厅聚会,在包间外等了一晚上,差点被喝多的醉鬼那啥,就这样,邵也都只是找辆车把人送回家,压根没多看一眼。”   温哲尔捏着信的一角,显然对这种情况没有处理经验:“那我应该给他送信吗?”   辛雅摇摇头:“我觉得你最好别送,我对邵也的了解也不多,但是我觉得无论是谁都不想从其他朋友那里收到前女友的求和信,特别是邵也对她一看就已经没感情了。”   “可是我都答应沈清清了。”温哲尔越想越后悔,不禁捂住脸。   说到邵也,辛雅突然想起来有天晚上这位少爷突然给她发微信,让她把自己的名片推给温哲尔。   “兔子,邵也为什么突然加你微信?”敏锐的八卦直觉让辛雅捕捉到了一丝奸情的气息。   温哲尔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我说邀请他吃饭来着。”   闻言,辛雅惊讶得说不出话,缓了缓,若有所思地给温哲尔竖起大拇指:“牛啊姐妹,我说邵也怎么突然要分手,原来是你撬的墙角!”   “你别瞎说,谁撬墙角了?”温哲尔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我是为了感谢他送我回寝室,还有……”   “还有什么?你们俩后来还见面了?”辛雅眨巴着眼睛,等着温哲尔如实招来。   温哲尔拍了下她的胳膊:“什么都没有,你走开,我要整理资料了。”   那天晚上加到微信之后,邵也先给她发了消息,只有一张他周六的行程表。   接着,是一条几秒钟的语音。   “我周六晚上八点有空,餐厅你来选,订好了发给我,晚安。”   邵也的声音低沉慵懒,大概是手机贴得太近,几乎能听见喉间震动的声音。   温哲尔缩在被子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她从没想过,一条信息能让她这么开心。   这回吃饭温哲尔没在后街找餐厅,而是选择了一家价格中等的泰式火锅店,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商圈里。   店里人不算多,环境整洁安静,点好菜后服务员会帮忙把海鲜下锅,但因为邵也还没来,温哲尔让他们先等等。   八点过了十五分钟,温哲尔有点忐忑地划开手机,既没有收到邵也的信息,也不太敢发消息催。   才过十五分钟,要不再等等?   温哲尔皱起眉,看着手机屏幕出神。   快到三十分钟的时候,服务员走过来提醒了一下:“这位女士,要不我先帮您把活虾下进锅里,一会儿虾死了就不好了。”   温哲尔点点头,失落地看一眼门口,远处并没有车辆停靠。   他会不会突然有事不来了?   “不好意思小朋友,飞机晚点了。”   熟悉的慵懒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哲尔一抬眼,就看见邵也站在服务员身后,俊美的轮廓沾染上风尘仆仆的倦色,但一双狐狸眼却很明亮。   服务员闻声回头,就看见一张比普通明星还漂亮的脸, “哎呦”了一声:“你女朋友等你好半天了,快哄哄人家。”   温哲尔赶紧就想否认。   邵也脱下外套递给服务员,看着温哲尔,眼尾勾着不正经的神色:“小姑娘,你想让我怎么哄?”   服务员下完海鲜,捂着嘴离开了。   留下的温哲尔如坐针毡:“你为什么不否认我是你女朋友,没看见人家在笑吗?”   把邵也这种顶级美貌的妖孽丢到人群里实在显眼,他一进来,就吸引了整个餐厅里的目光,周围的很多人有意无意往这边看一眼,还有的窃窃私语讨论他是不是明星。   邵也无所谓地耸耸肩:“笑就笑吧,管他们呢。”   温哲尔想起他刚进来的第一句话,问道:“你参加那个代言活动不在临江吗?”   “嗯,在蓉城。”邵也把桌子上的菜品重新摆了下,看着是女孩喜欢吃的,都堆在了对面。   “蓉城?那不是要坐两个多小时飞机?” 温哲尔有些惊讶:“我看你行程挺多的,昨天是不是也没睡,其实不用非定在今晚的。”   温哲尔有些懊恼,她只是随口一提周六,以为邵也恰好也有时间,没想到让他连轴转又坐了两趟飞机。   邵也看着温哲尔微微低下的头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用筷子敲了下温哲尔那边的锅沿,露齿一笑:“怎么还管起我睡不睡觉了,这点儿行程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抱着我哭一通,我任凭蹂.躏。”   “谁要抱着你哭啊?”温哲尔娇嗔地瞪他一眼,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邵也笑笑没说话,顺手捞了个虾滑扔进她碗里。   整顿饭,温哲尔连漏勺都没碰,碗里总是能出现她想吃的东西,她觉得邵也真的是个细心到极点的人,才第二次吃饭,就完全掌握了她的喜好。   撤掉火锅,温哲尔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后甜点。   邵也不喜欢吃甜食,坐在对面摆弄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女孩,乖巧的模样跟只吃松果的小松鼠一样,让他忙碌一整天的心平静不少。   他觉得跟温哲尔在一起的时间让他很放松,平平淡淡的,仿佛能卸去一身的疲惫。   温哲尔快吃完的时候,才想起沈清清的信,她犹豫地缓缓抬了下眼,正好撞上邵也的视线。   邵也怔了下,嘴角轻轻一勾,就露出个魅惑的笑容。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温哲尔欲言又止。   邵也看着她纠结的表情,轻轻“嗯”了一声,有点期待她要拿出什么。   温哲尔从包包里拿出信封,两根手指抵着从桌面滑过去。   粉色的桃心图案让邵也忍不住挑下眉,心脏跟着猛跳了一下,他拿过信封,玩味地注视着温哲尔的表情,比起眼下难办的情况,他更想听听小姑娘打算说什么。   温哲尔被这肆无忌惮的眼神看得一怔,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赶紧撇清关系:“这个信是沈清清给你的。”   话音一落,世界沉寂了一刻。   短短几秒,邵也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冷淡下去,眉宇间仿佛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他没说话,舌尖抵住上颚,无缝衔接的冷漠让温哲尔有点害怕。   “对不起。”温哲尔如实道歉:“她给我的时候没跟我说你们分手了。”   一声软乎乎的“对不起”让邵也眼底的冷硬融化了些,他斜靠在椅背上,渐渐又恢复了妖孽的模样。   “看没看这封信?”邵也笑了下,笑意未及眼底。   温哲尔摇摇头:“没有。”   邵也“嗯”了一声,把信扔回她面前:“拆开看看吧。”   擅自拆开别人的信在温哲尔看来绝对是不礼貌的行为,她不太理解邵也为什么让她这么做。   她看着邵也,后者一副你不打开我就不开口的架势,弄得她左右为难,最终还是缓缓打开了信封。   出人意料的,里面是一张医院出具的报告单。   患者:沈清清。   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自杀倾向较严重。   作者有话说:   永远的八卦C位 第8章 引我   “这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邵也的腔调没了平日里的轻佻,说起这段往事时,眼底弥漫着一片暗淡。   邵也很小就被带去各种社交场合,作为临江顶级豪门唯一的继承人,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按照父亲的意思结识家境相当的富家子弟,按照周嘉彦的说法,他们这帮人死也得死在金钱铸成的棺材里,戴着比法老还厚重的假面。   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惯会在甜言蜜语跟翻脸无情间自由切换,时间长了,对待感情是没什么界限的。   沈清清家里是靠拆迁起家的,她父亲当过一段时间三甲医院主任,还算有点儿人脉,靠着拆迁得来的几百万做医疗器械生意,还真成了那些暴发户里唯一的亿万富翁。   过了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骤然实现财富自由,人的野心只会无限膨胀,到底一种底线丧失的程度。   沈清清的父亲在外面接二连三地找女人,甚至连私生子都有了好几个,小三小四带着儿子找上门,沈父也嫌弃又老又胖的糟糠之妻只生了女儿,无论如何都要跟她离婚,把老婆孩子都赶出去。   那天晚上,邵也正跟一帮狐朋狗友去野山飙完车,漂亮的红色兰博基尼被雨水溅得满身泥点,他正打算去便利店买盒薄荷糖清醒一下被肾上腺素冲昏的大脑。   便利店边上,坐着个被雨水浇透的女孩,看着跟他差不多大。   邵也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他记人脸的本事是从小练出来的,隐约能想起来女孩好像是某个暴发户的女儿,之前他们的聚会的时候被几个女孩合伙欺负过。   邵也那时候比现在更没人情味,他本来不想管的,但女孩看见他骤然眼前一亮。   “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会还给你的。”沈清清拉住邵也的手臂,近乎哀求地问。   邵也觉得新鲜,一暴发户的闺女应该不至于缺钱到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借钱吧,时针指向十二,他觉得女孩应该是遇到危险了。   他环顾四周,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但出于杜绝第二天出现在临江公安报头条的可能,他还是点了下头,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叠红钞票给了沈清清。   邵也买完薄荷糖,转头就忘了这件小插曲。   等沈清清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她这回还了钱,还带来一束白色康乃馨,说是自己种的,算是给邵也的谢礼。   康乃馨对邵也有特殊的意义,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的。   邵也看她一眼,就把她猜透露了,联想起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沈家三子同父异母的新闻,对她的目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怎么送康乃馨不送玫瑰花?”邵也随口调笑道:“我以为男女之间应该送点儿热烈的花呢。”   邵也从来没想过,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即兴的、随口而出的调情,竟然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埋下定时炸.弹。   彼时沈清清的抑郁症已经有段时间了。   遇见邵也的那天,她漫无目的地流浪,只想走到一个看不见人的地方,她浑身冰凉的坐在便利店前,准备迎着下一辆飞驰而来的车死掉。   她的视线落在男生身上,眼前的画面慢慢染上了颜色。   沈清清觉得,或许老天真的不想让她死掉,所以才让她在这一刻遇见了邵也,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她认定了,邵也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   邵也知道这些的时候,是在他严词拒绝沈清清之后。   自从那次借了钱,沈清清就频繁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像黏住了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邵也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几乎把难听的话说尽了,这个女孩终于不再缠着他。   然而几天之后,他就从父亲那里得知沈清清自杀了,她的母亲闹到邵氏总部,哭着喊着讨要说法。   他从那个语无伦次的中年妇女那里得知了沈清清的病情,意料之中,他没有半点动容,反而是看着沈清清的母亲,一股内疚涌上心头。   他想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岁数了,但是她会保养得很好,如年轻时那般美丽。   邵荣宪让邵也自己处理,而邵也破天荒地把这个权力交给了这个女人。   邵也答应在沈清清的母亲在病情最重的这段时间里假装她的男朋友,但假的就是假的,一旦她病情有好转,他就不会再管沈清清,这是他对这位家庭不幸的女人最大的体谅。   但沈清清,显然不想善罢甘休。   邵也诉说这段经历时,一直注意着温哲尔的表情,一丝细微的变化都不漏掉。   他看着温哲尔沉默地低下头,心脏像被细丝一圈圈地绕紧,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现在还好吗?”温哲尔手里攥着那张报告单,手心微微发凉。   邵也摇摇头:“不清楚,我不会再管她了,如果对她来说找到理想中的爱人这个念头才能帮助她克服恐惧,她将永远活在幻想中,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还有我的生活。”   温哲尔点点头。   “跟你说了我本人最失败的经历,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邵也歪着头,发丝落在眉毛上,他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刘海有点挡眼。   温哲尔被他逗笑了:“还不是。”   “还不是?”邵也挑了下眉,嘴角勾起坏笑:“你这姑娘真难搞,怎么油盐不进呢。”   他们聊了很久,也很专注,以至于窗外下起雨了都不知道。   滂沱大雨打破了黑暗街道的寂静,豆大的雨点斜打在玻璃上,在灯光下蜿蜒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水珠。   他们打了辆出租车回到学校,校门外的保安正扯着嗓子让不着急的学生快点进去。   邵也一路把温哲尔送回宿舍。   这一回,温哲尔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她想多跟邵也待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并肩而行。   送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温哲尔才注意到邵也半边外套都打湿了,轻轻一拧,袖子上都是水。   她注意到邵也手腕上的手表:“你的手表防水吗?”   邵也顺着她的目光垂眸扫了一眼,咧嘴一笑。   “防水的,坏了品牌方会再送一个,不用担心。” 邵也看着手表,眉毛一弯:“你明晚有没有时间,我带你参加一个聚会。”   “什么聚会?”灯光下,温哲尔的眸子愈发明亮。   邵也含笑道:“都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周嘉彦也会去,你肯定认识他。”   温哲尔点下头,珍珠发卡在侧面闪了下光:“有你在我就不担心。”   软软的一句话让邵也心中一舒,他觉得今晚跟这姑娘吃饭真是值了,不枉他来回坐了将近五个小时飞机,耳膜都有点充血。   “明晚六点,我在你教室门口接你。”邵也揉了揉她的头:“上去吧,晚安。”   温哲尔道了句“晚安”,一路小跑着上去的。   到二楼时,她忍不住顺着窗户向下望了望。   只见邵也正要离开,沈清清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拉住了他。   沈清清哭得很厉害,抱着邵也不撒手,惹得周围的情侣纷纷驻足。   温哲尔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远处的景观被树影晃得影影绰绰,风裹挟着雨滴甩到温哲尔额头上,顺着挺翘的鼻尖滑落下来。   蒋涵从论坛里看见消息,从宿舍里跑了出来,刚好看见温哲尔在窗边发呆。   “沈清清他们家虽然是暴发户,上流圈子看不上她,但好歹还是有些家底的,她这样的人邵也说甩就甩,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蒋涵靠在温哲尔旁边:“温温,你看清楚,他们这种人多情又无情,到最后吃亏的是你。”   温哲尔摸了下雨水,转过头看着蒋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邵也今天跟她讲的故事确实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   邵也说他们这些人戴久了面具,对感情的界限就不清楚了,她可以理解,这也是她对邵也的第一印象,那么对她呢,邵也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相处的呢?   他们的世界里或许根本没有她这种乖巧规矩的女孩,邵也觉得很好奇,相处起来又发现她既懂事又擅于倾听,所以才愿意跟她相处吗?   温哲尔不知道邵也有没有看清她的心思,她不敢去想了。   正在她想的出神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   邵也:[明天见。]   温哲尔停顿了下,缓缓打出三个字:[明天见]   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对她来说人生里的意外足够多了,她只能期待明天。   第二天下午六点,温哲尔准时在教室外看见了邵也。   作者有话说:   一章大大大倒叙,写的时候没收住:D   晚上那一章开始纸醉金迷嘻嘻 第9章 引我   树叶张牙舞爪地斑驳了地面,留下一地破碎的树影,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在邵也身上。   他站在树下,鞋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撵着地,飘落的花瓣亲吻他的肩头,美得像幅画。   路过的人频频朝他张望,他都跟没看见似的,专心盯着鞋尖,像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温哲尔对着玻璃里的影子整理了下发型,有点紧张地走过去。   鞋跟踏在地上的声音吸引了邵也的注意,他一抬头,未语先笑,俊美的脸上露出灿烂明艳的笑容。   他随手从树上掐下一朵小白花,别在温哲尔的耳后,颇为满意地看着这一点睛之笔:“很适合你,很好看。”   温哲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脸颊绯红,软软地说了一句“谢谢”。   邵也自觉地把女孩肩头的书包摘下,背在自己的肩膀上,也不嫌弃浅粉色的书包跟他今天炫酷的一身黑打扮全然不搭,他朝校门方向挑了下眼皮:“我们走吧。”   温哲尔跟在他身后,望着邵也瘦高颀长的背影,甜蜜的情绪涌上心头。   邵也熟练的动作,就好像他们在谈恋爱一样,温哲尔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内心一阵翻涌。   开着敞篷的超跑嚣张地停在校门口,周嘉彦似乎等得着急,他带着飞行员式的墨镜,伸着脖子朝校门里张望。   看见邵也终于慢悠悠地从学校大门晃出来,周嘉彦刚想吐槽一句“你丫怎么这么磨蹭”,看见邵也身后的温哲尔,硬生生咽了回去。   邵也单手插兜,把书包扔在后座上,给温哲尔拉开前排的座椅方便她进去,他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周嘉彦,凉凉地扔下一句:“开你的车。”   周嘉彦“嘿呦”一声,从善如流地闭了三秒钟的嘴,最后终于忍不住,对温哲尔说:“嫂子,以后小弟就靠你罩着了。”   温哲尔正在喝水,听见周嘉彦的一句“嫂子”,呛得差点把水喷出来,她用力地咳嗽几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邵也朝周嘉彦勾了下手指。   等到周嘉彦犹犹豫豫地凑近,用臂窝夹着他的脖子往车座上按,施加在脊柱和韧带上的压力疼得周嘉彦呲牙咧嘴连连求饶。   等到他疼得麻木了,邵也才悠悠地把人松开,他从后视镜看向抿嘴偷笑的温哲尔,勾起唇瓣,妖孽地魅惑一笑:“看他受罪这么开心?”   温哲尔赶紧把笑意收回去:“还行吧。”   周嘉彦满脸通红地揉着脖子,看着邵也烽火戏诸侯似的做派,觉得自己就跟那些千里迢迢赶来营救主公,却看见主公美人在怀的傻逼似的,除了义愤填膺地扔下一句“国将不国以!”啥也干不了。   认清这个事实,周嘉彦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司机。   他们聚会的地方是一个叫曼第的高档会所,圈子里的朋友开的,位置在临江东区的核心商圈里,这样繁华的地段,没有背景拿不下来。   周嘉彦的超跑极其拉风地漂移到门口,侍者一眼就认出了这辆车,满脸笑意地迎接。   讲实话,温哲尔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跟在邵也身后进去的时候,有种一脚踩进棉花里的不真实感。   会所的装修风格偏向欧式,像是要把奢华的巴洛克风格延续到底,走廊里每隔一米就挂着一副油画,旁边拉起红丝绒栏杆当作警戒。   据周嘉彦介绍,这些画全部都是真品,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喜好艺术的败家子,墙上挂着的都是他的藏品,与其说这家会所是用来赚钱的,不如说是老板为了在最繁华的核心地段展示他绝无仅有的收藏宝库。   温哲尔听完,乖巧地点点头:“好厉害。”   周嘉彦期待着她的后半句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温哲尔的目光古井无波。   “就没了?”周嘉彦不理解。   温哲尔摇摇头:“没有了。”   邵也站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脚:“没事胡说什么,赶紧带路。”   订好的包间在四楼,名字取得很雅致,叫“心向往之”,跟整体华丽奢靡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有种闹中取静的意思。   门刚一打开,一个憋得满脸通红的男生就从里面闯了出来,对着身后的一伙人骂了句:“真他妈够缺德的!”   他迎面撞在了邵也身上,抬头看见来人,痛苦的表情里夹杂着喜悦:“也哥啊,你来得可够早的,那帮孙子都开始了,行了行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上个厕所。   里面的人听见他说话,又吹了声口哨调侃两句“肾虚”。   男生边往外跑,边骂道:“你们输液输了一大瓶水俩小时不上厕所试试。”   邵也朝里瞥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也没比刚跑出去的那位体面多少,他有点后悔没提前打招呼就把温哲尔带来,心血来潮提出的事果然欠考虑。   “你丫把裤子穿上,也哥今天带着嫂子来的。”周嘉彦先他们一步钻进去。   温哲尔的视线大部分被邵也的身影挡住,也不知道周嘉彦的话里有没有夸张的成分。   过了一阵,邵也向后伸手拽住温哲尔的手腕,他低头笑了下,很让人安心:“进去吧。”   包间里有十来个人,一半都是穿着吊带短裤的性感美女,有一个还坐在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的腿上,挺着胸脯往男生的下巴上凑。   温哲尔看着包间里酒池肉林似的景色,萌生了后退一步的想法,这个世界果然离她太远了,总感觉往前迈一步就离堕落近一步。   邵也拉着她的手腕,感受到一丝抵抗的力道,用两根手指摩擦了下她的手腕:“害怕了?”   他刚想说“害怕的话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然而话没出口,温哲尔睁着一双玻璃似的眼睛看向他,干净清澈的目光像把他打透了一样。   “不怕。”温哲尔静静地看着邵也:“你在这儿我就不害怕。”   是男人都爱听被人依赖的话,尤其是从温哲尔这么乖巧的姑娘嘴里说出来,俏皮的儿化音仿佛都带着杀伤力。   邵也揽住她的肩膀,动作不易察觉地带上点亲昵,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走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给了温哲尔坚固的后盾,她踏上屋子里软绵绵的手工地毯,竟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也没那么可怕。   屋子里的人对邵也第一次带来的女孩都很好奇,暧昧地从上到下打量她。   女孩披散着未经烫染的长发,灯光下泛着浅淡的栗色,她穿了件水蓝色的长裙,皮肤白皙细腻,坐姿规矩乖巧地待在邵也旁边。   邵也从桌子上端了块蛋糕给她。   女孩接过蛋糕,朝邵也浅浅地笑了下,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起蛋糕来,似乎跟他们的世界有道天然屏障。   宜室宜家。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蹦出了这个词。   这姑娘太安静了,哪怕是坐在一圈纨绔中间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氛围,也不知道邵也从那里找来的宝贝。   “也哥,不介绍介绍?”一个男生忍不住朝温哲尔挑了下眉。   邵也支着头,对温哲尔露出个蛊惑力十足的笑:“想认识他吗?”   温哲尔问:“你想让我认识他吗?”   邵也笑笑没说话。   看见这一幕,那男生的眼睛像被蜜蜂蛰了下,“操”了一句,伸手在自己脸上掴了一巴掌:“我错了也哥,这下就当给嫂子赔不是,嫂子别生气。”   温哲尔被这一声声“嫂子”叫得有些慌,邵也不否认,她也不好否认,更何况没有女生能抗拒被当成喜欢的男生的女朋友。   温哲尔觉得自己有点贪心,竟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圈子里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邵也的态度很明显,温哲尔跟他们带来的女伴不一样,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这帮人识趣,没再关注温哲尔,话题被转移到了生意上。   他们聊的东西温哲尔并非听不懂,她就是学金融的,那些专业名词她每天都见。   她没想到这些看起来纨绔得不可一世的富二代们竟然会在聚会时交换最近的情报,从金价聊到汇率,甚至还聊美股的走向和一些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来的内部消息。   温哲尔细细听着他们谈话,第一次觉得书本上的文字跟真金白银挂钩,单纯论起对金融市场的了解,屋子里的这些人都比她才学出众。   她不自觉地开始重新审视这一屋子人,像个来听课的学生,就差拿起电脑记笔记了,连邵也用指甲轻轻在她手腕上划来划去都没注意到。   旁边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听不懂这些,她们偶尔给身旁的男生嘴对嘴送上一颗葡萄,偶尔坐在大腿上抚摸裸露在外的皮肤。   她们看向温哲尔的眼神带着难以理解的疑惑。   温哲尔旁边坐着的就是临江名流圈子里有名的太子爷,但她似乎更关心纨绔们的聊天内容,把太子爷晾在一边。   邵也勾着眼尾看向注意力格外集中的温哲尔,觉得她下一秒就能举起手提个问。   他本来是想带她来认识些人的,对她以后在金融圈里发展有好处,可这姑娘似乎不太上道,把这儿当学习的地方了。   邵也的脑海里自动脑补出画面,他没忍住,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一下就打断了刚刚才架起来的金融小课堂。   周嘉彦“哎”了一声:“也哥,你这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股票上啊。”   “就是啊也哥,别聊了别聊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另一个男生刚喝完一杯轰炸机,这会儿有点上头:“游戏时间到,收起你们的假正经,咱们玩儿点有意思的。”   寸头男生笑得特别坏:“你想玩儿什么?”   男生睨着眼,暧昧地往邵也摩挲着姑娘手腕的地方抛了个眉眼儿:“就赌one minute stand怎么样?”   温哲尔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发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被邵也握在手里把玩很久了,她慌慌张张地将手背到身后去。   许是包间里灯光昏暗,无端生出一种让人堕落的暧昧。   邵也骨子里的坏劲儿也被勾了出来,修长的手指绕上温哲尔的发丝,轻声问:“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   误入盘丝洞的温长老:D 第10章 引我   温哲尔隐约感觉到这大概是个限制级别的游戏,她看着邵也不正经的神情:“你会赌输吗?”   邵也愣了下,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就关心这个?”   温哲尔摇摇头:“我猜到这是什么意思了,你说能赢我就信你。”   邵也玩这种游戏从没输过,却第一次有种身负重任的感觉:“行,那玩儿吧。”   这场游戏的主角是谁很明显,参加游戏的寸头男选择了最简单的骰子游戏,比大小,三局两胜,最简单直接,也最惊心动魄,输赢完全靠运气。   邵也让温哲尔扔了两把,惊险地搏了个一比一平。   她紧张地看向邵也,后者却压根没紧张,随手就扔了出去。   一圈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上旋转的两枚骰子,嘴都快合不上了。   一个六,一个一。   温哲尔看着结果,重重地迂出一口气,往后一仰就栽进柔软的沙发里。   看出她刚才不过是在装淡定的邵也笑了下,拉着抱枕窝在她旁边,两人的呼吸都快绕在一起。   “这不是赢了,你紧张什么?”他露齿一笑,眼尾暧昧地一挑:“还是说你想我输?”   温哲尔的心跳砰砰的,表面上强装镇定:“你不是说不会输吗?”   “避而不答,你心虚了?”邵也说:“你这姑娘可不乖。”   温哲尔看了他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有点儿想让你输。”   不远处的起哄声轰的一下炸开,惊得温哲尔猛地转头。   寸头男正按着女伴的头热吻,吮吸的声音连他们这里都能听见。   温哲尔稍稍放了心,一转头,正对上邵也近在咫尺的俊颜。   “你说的是真的?”邵也的手指抚上温哲尔的脸颊,动作很轻,触感若有若无:“温哲尔,跟我这样的人谈恋爱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真的愿意喜欢我吗?”   温哲尔点点头,望着那双微微暗淡的狐狸眼,心头一紧。   “我喜欢你,邵也。”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邵也的目光一沉:“你真的明白跟着我会面对什么吗?”   “跟你只能谈地下恋情,不能公开,光能照得到你的地方,我都只能成为背影,我们的背景差距注定了以后也不会有结果,我们是没有未来的。”温哲尔说得异常平静,这些话她反复想过很多次,她梦想过有天邵也会问她,可这天到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坦然地接受了。   如果邵也注定要成为歌手,那她就愿意成为一段注定只能被他写进歌里的往事。   邵也忍耐着即将从胸膛里涌出的情绪,眸子暗暗的,问了温哲尔最后一遍:“你想好了吗?”   温哲尔笑着问:“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回应她的,是以吻封缄。   她感受着齿间温热柔软的触感,感受着鼻息间木质香的气味,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被剥夺了,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浮萍,只能抓住邵也的肩膀寻求安慰。   “卧槽,赢的怎么也亲上了?!”   他们在一阵口哨声里分开,抑制不住地相视而笑。   温哲尔的脸颊染着绯红,唇瓣晶莹剔透,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直接被邵也拥进怀里。   “都滚,瞎起什么哄?”邵也搂着温哲尔往外走。   后面的人追问他去哪儿。   邵也悠悠地瞥他一眼:“回家睡觉。”   听见这话,温哲尔直接被蒸熟了,耳尖红得滴血。   “你别瞎说。”温哲尔轻轻捶了他一圈,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邵也挑了下眉:“哟,看来离一亲芳泽成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从周嘉彦那里拿了车钥匙,邵也开着那辆炫酷的超跑送温哲尔回了学校。   温哲尔想开门,却发现门还上着锁。   “不准备说点什么?”邵也抱着胳膊,魅惑地朝她挑了下眼皮。   温哲尔咬了下唇,倏地凑了上去,在邵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邵也含笑道:“行,这趟没白送,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我回去找周嘉彦他们。”   温哲尔点点头,乖巧地下了车。   望着跑车风驰电掣离去的背影,温哲尔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邵也第一次没把她送到寝室楼下。   温哲尔觉得是她多想了,转身往校门口走。   她刚一转身,一道漆黑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哲尔,挺久没见面了,爸爸来看看你。”   话音一出,温哲尔这才认出眼前瘦如枯槁的男人是她的父亲温勇超,他跟记忆里相差甚远,几乎瘦下去一半,也难怪温哲尔认不出他。   但是温哲尔没打算关心他的近况,边往学校里走边说:“我的钱都交学费了,现在一分都没有,你去找别人吧。”   温哲尔的父亲是个赌鬼,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张澜就因为受不了烂赌成性的温勇超提出离婚,现在两人都已经组建了新家庭,只不过温勇超的臭毛病一直都没改,等温哲尔上了大学,竟然惦记起她的奖学金。   温勇超见温哲尔铁了心不给他,一把将温哲尔扯到树下。   “你个白眼儿狼,老子养了你二十年,你可倒好,找你要点儿钱就心疼成这样,你还有良心没有,我在家长群都看见你们辅导员发的消息了,国家一等奖学金,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怎么也有一万块钱,快给老子拿出来!”温勇超说着便要去抢温哲尔的包。   温哲尔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包,虽然里面只有一部手机,但她不想再被温勇超抢走任何东西。   “我的钱有一半多都交学费了,剩下的钱我还得吃饭,我一分都不会给你的!”冲突间,温哲尔的发卡连带着一缕头发被扯掉,疼得她咬紧了牙。   温勇超抬起手,“啪”地扇了温哲尔一巴掌:“你不是被有钱的包养了吗,我都看见你从一辆跑车上下来了,装什么假清高,没钱去找你金主要啊,快把钱给我!”   两人拉扯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门口的保安。   保安拿着警棍上前呵斥:“干什么呢!你放开这姑娘!”   温哲尔上前一把拉住保安的胳膊:“保安叔叔,有人要抢我钱,我是临江大学的学生,我有学生证的。”   “不用,我认识你,国奖第一贴你照片来着。”保安看了一眼邋遢枯瘦的温勇超,立刻意识到温哲尔可能遇见抢劫的了。   保安拿起警棍超温勇超挥过去驱赶:“哪儿来的流氓,还敢在校门口撒野,我跟你说我们这里可有监控,到时候让你进去吃牢饭。”   温勇超没皮没脸惯了:“我跟我闺女要钱吃什么牢饭,你一破保安管的也太宽了。”   保安惊讶地看向温哲尔,后者赶紧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他。   “还你闺女,给你脸了!”保安抡起警棍:“你要能生出这么优秀的闺女,我明天就能当校长!”   温哲尔跟在保安身后进了校门,一直走进宿舍楼才放下心。   她不由得庆幸今天邵也没把她送回宿舍,要是让邵也看见温勇超的模样,就他也不说什么,温哲尔都觉得无颜再见他了。   她打开手机,正好看见邵也的微信。   邵也:[到宿舍了吗?]   温哲尔想问他在干什么,但又怕她觉得自己事多,于是谨慎地回道:[放心吧,已经到了。]   那边许久没回信息,温哲尔有点丧气地趴在桌子上,她有点庆幸今晚还没人回来,留给她一点清净的时间理理思绪。   曼第会所里,几个富二代正追着美女玩游戏。   邵也独自坐在沙发上,端着酒杯出神。   周嘉彦见不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总觉得跟这个词跟邵也这种狐狸精转世似的花花公子不大相配。   “怎么一副被人甩了的德性,刚才不是还甜蜜热吻呢吗,这么快就吵架了?”周嘉彦拿着抱枕往邵也这边一躺。   邵也抿了一口酒没理他。   周嘉彦习惯了他喜怒无常,也不太在意:“我跟你说,女孩是得哄的,要是惹人家生气了就赶紧认错,别管自个对不对,先跪就完了。”   邵也白他一眼:“你倒是挺有经验,没少给辛雅跪下吧。”   周嘉彦眉飞色舞地“嘿”一声:“哥们儿给你宽心,你还不领情,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这倒问住了邵也。   他也不知道自己纠结什么,明明温哲尔把结果坦荡荡地摆在他面前,他的未来从小就被规划好了,再怎么偏最后都得被圈回那条正道上,姑娘也认了,跟他谈恋爱不求结果,以他及时行乐的作风,他有什么纠结的?   “温哲尔是个好姑娘,温温柔柔的,咱这圈子就没这种类型,你觉得好奇我能理解。”周嘉彦吹了声口哨:“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咱们圈子里的感情跟婚姻是两回事,玩玩儿就行了别当真,也别缺德忽悠人家。”   邵也倾斜了杯口,酒杯里的酒给周嘉彦洗了个脸。   周嘉彦“操”了一声,刚想再骂他两句,一见邵也沉默的表情,话全给堵回去了。   “这些她都知道,犹豫的人是我。”邵也难得流露真感情,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忽然笑了:“像我这么自私的人她都敢信,这姑娘真是傻得可爱了。”   周嘉彦难得面露正色地看着他,目光里藏不住的担心。   作者有话说:   下一卷名字叫骤雨 第11章 引你   跟邵也谈恋爱的事,温哲尔没告诉任何人,就连辛雅都是从周嘉彦口中得知的。   辛雅对于温哲尔闷声干大事的做法表示不满,但瞧见温哲尔眼底暗淡的神色,一股担忧涌上心头。   那天她跟邵也戳破窗户纸,温勇超当晚就来找她要钱,他甚至没看见邵也本人,单凭一辆跑车就认定温哲尔跟了个有钱人,这让温哲尔不得不担心他以后会做出什么事。   辛雅推开茶餐厅的玻璃门,门一脱手,险些把身后的温哲尔拍在门外。   “兔子,今天怎么净发呆?”辛雅憋笑道。   餐厅里播放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柔和抒情的调子很有安抚心情的作用。   温哲尔苦笑着摇摇头。   她不喜欢跟别人讨论家里的事,倒不是觉得低人一等,自从高考结束姥姥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回过临江西区,那里不是她的家,那里也没有她的亲人了。   透过手中的玻璃杯,她仿佛看见了之前那段灰暗的经历,冷得她头皮发麻。   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几下,又有客人进来了。   “邵也!你们怎么也来这里?”辛雅朝门口挥手,拍了下温哲尔的胳膊:“快看,你男朋友!”   温哲尔刚要回头,头顶就被一片阴影笼罩,清幽的木质香混合着男性独有的罗勒香味将她包围,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   “想不想我?”邵也揉了揉她的头发,在旁边坐下。   温哲尔睁圆眼睛,乌黑的眼仁里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她看着低头浅笑的邵也,瞬间感觉之前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   “想的。”温哲尔点点头,任由他的手指勾绕自己的长发。   邵也靠在她的颈窝,笑道:“刚才路过这家店,看见你坐在这里,就想进来亲你一下。”   温哲尔用下巴蹭了下他柔软的短发,脸颊染上微醺似的红,被辛雅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她更不好意思了。   但是,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分开。   温哲尔乖巧地“嗯”一声,问他:“你喝不喝奶茶?”   邵也挑起眼皮:“你喂我。”   奶茶被温哲尔端过来,她甚至体贴地把吸管放到他嘴边,但邵大公子怎么都不肯张嘴。   “你要干什么?”温哲尔好笑地看着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听在邵也的耳朵里完全是另一种欲拒还迎的意思。   邵也舔下唇瓣:“喂我。”   瞬间,温哲尔就明白了“喂”的含义,弄得她白嫩的脸颊红得滴血。   “别闹。”温哲尔轻轻推了下他的胳膊。   邵也仰起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亲了下,妖孽地笑道:“不闹你了,我不喜欢喝甜的,你喝吧。”   温哲尔点了下头,意识到邵也在分享他的喜好,心里一阵暖意。   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信任和依赖,就能轻而易举地牵动她的情绪。   一旁的辛雅被抓着塞了捧狗粮,鸡皮疙瘩掉一地,她忽然有点明白周嘉彦跟她描述时候为什么是一副瑟瑟发抖的表情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邵也吗,难道温长老道高一丈,反而把妖精收服了?辛雅默默在心底送给温哲尔一句“牛逼”。   “哈哈,那什么,周嘉彦找我,我就先走了。”辛雅抓起包就开溜:“照顾好兔子。”   邵也对辛雅的去向不感兴趣,他含笑看着温哲尔:“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去图书馆自习。”温哲尔说:“快期末考试了,我这个学期绩点要在4以上才能保研。”   邵也亲了下她的脸颊:“行,我陪你去。”   周末的时候图书馆里人不多,温哲尔考虑到邵也的身份,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没想到却给邵也提供了特殊的方便。   温哲尔眼神飘忽地看著书本上的题目,一个字都不进脑子,她甚至连笔都有点儿拿不稳。   “你别打扰我。”温哲尔用胳膊夹住邵也徘徊的手。   他的手掌上有乐器留下的茧子,掌心有点粗糙,滑过温哲尔娇嫩的皮肤时,让她忍不住战栗。   邵也支着下巴,侧着头看她:“讨厌我吗?”   表面上温柔地询问,可他桌子底下的手却一秒都没停,甚至还坏心眼地往上探。   温哲尔心脏怦怦地跳,她不知道邵也为什么能这么大胆,这可是在图书馆里,随时都会有人过来的!   她耳尖羞得通红,在温和的日光下隐隐有些透光,仿佛充血的血管都能看清。   “不,不讨厌。”温哲尔咬着唇瓣,剪水的双瞳带着水汽看向邵也,表情有点委屈,也有点喜悦。   “我可以继续?”   “嗯。”   整整一下午,温哲尔连十页书都没看进去,被邵也又亲又抱,一开始她还拒绝,到后来根本就是任由他胡来。   离开的时候,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图书馆里的监控,祈祷没人察看今天的录像。   邵也单肩背着温哲尔的书包,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忙着回消息。   看见屏幕上的字,他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皱起来,看得温哲尔有些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吗?”温哲尔柔声细语地询问。   邵也似乎有点头痛:“我在学校组了个乐队参加今年的音乐节,键盘刚才食物中毒进医院了,还挺严重的,估计得养段时间。”   温哲尔记得前段时间学校论坛里确实传出过邵也被校艺术团邀请参加音乐节的事,没想到他的行程这么忙还把这件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你要重新找人吗?”温哲尔问。   邵也像泄了气似地弯下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是啊,还挺棘手的,让我抱一下。”   他对音乐质量的要求高,能入得了他眼的键盘在学校里不好找。   温哲尔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邵也自己学过电子琴,但想着她都很久没弹过了,万一弹得不好也会让邵也为难,倒不如不说。   邵也在乐队群里发了个消息,带着温哲尔一起去了训练用的教室。   训练室在A教顶层,一件独立开放的多媒体空教室,旁边就是天文馆。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旁边看看。”邵也对温哲尔笑了下:“我后面还挺忙的。”   温哲尔在旁边的阶梯坐下,摇摇头:“没关系,我想看你训练。”   邵也透过温哲尔乌黑的眼仁清楚地看见自己,心下一颤,低头在温哲尔的唇上亲了一口:“那就乖乖等我。”   没过多久,乐队的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进来,跟邵也打过招呼,看见坐在一旁的温哲尔都很惊讶。   直到周嘉彦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夸张地朝温哲尔敬了个礼:“嫂子好!”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卧槽,邵也谈恋爱了!   温哲尔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周嘉彦,事实上,周嘉彦的架子鼓是专门找老师学过的,论起水平一点都不比专业鼓手逊色。   邵也给温哲尔点了杯奶茶,就任由她在阶梯上坐着看书。   训练室的窗户开着,温哲尔坐在窗子旁边,微风拂过发丝,贴在脸颊上痒痒的,她抬起头看向正在跟队员讨论的邵也。   邵也工作的时候很专注,浪荡被尽数收敛进深邃的眉眼里,温哲尔觉得要是能一直这么看着他就好了。   温哲尔至今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子,竟然真的成了她的男朋友,好像流星真的奔向了她。   手机的来电显示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掏出手机,是一串没有名字标识的号码。   温哲尔的眉头蹙紧,这是温勇超的号码。   她果断挂掉电话,然而温勇超似乎还不死心,接连打了三四个都被挂掉后,发来了一条很长的短信。   通篇有四分之三都是难听的脏话,剩下四分之一是催她快点给钱。   温哲尔像是习惯了他出口成脏的无赖德性,看着满屏的下流话表面没有半点起伏,随手把短信删了,坐在阶梯上发呆。   说一点触动没有肯定是假话。   耳边传来邵也低低沉沉的声音,他的声音慵懒性感,带着微微的沙哑,歌声里包裹着纯粹的热爱。   他靠坐在桌子上,长腿随性地伸展,顶级的妖孽长相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周嘉彦拉开一扇窗前的窗帘,一道阳光倏地射进室内,在她跟邵也的前面划开一道光影的交界。   温哲尔不担心温勇超对她做什么,她的人生已经不怕更多的磨难了,没有什么比她的经历更加骇人听闻。   她担心自己的阴霾会沾染上邵也的光芒,将他一起拽入黑暗。   爱一个人,不仅会自卑,还会担惊受怕。温哲尔觉得她现在的处境就像在蜜糖铸成的地狱里煎熬,快要窒息了也不想离开。   “对了,辛雅刚才还跟我说嫂子会弹键盘来着,要是这些人你都不满意,不如让嫂子给你伴奏试试?”周嘉彦一拍脑门想起辛雅嘱咐他的话,想都没想赶紧脱口而出。   猛然被提到,温哲尔茫然地抬起头,撞上邵也惊艳的视线。   “宝贝儿,你也会弹怎么不早说?”邵也放下麦,朝温哲尔勾了勾手指。   温哲尔乖巧地走了过来,被邵也一把拉到双腿之间,扑进他怀里。   周围的人吹着口哨起哄。   温哲尔有些不好意思:“我很久没练过了,怕弹不好影响你的表演。”   “你觉得我会嫌弃你?” 邵也伏在她吹了口气,耳边轻笑一声:“听说过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吗?”   温哲尔眨了眨眼。   “我觉得当个周幽王挺好。”邵也笑得不正经,像只摄人心魄的狐狸精:“美人儿,能亲一个吗?”   天色渐晚,黄昏染上树梢又渐渐褪去。   晚风拂面而过,温哲尔觉得自己的脸颊还热得烫手。   邵也收工的时候,时针都快指向十二,他看见温哲尔昏昏欲睡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凑上去吻了下她的唇瓣。   温哲尔像遇见王子的睡美人般慢慢苏醒,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眼眶泛着泪花染上的红。   “怎么不回寝室?”邵也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发麻的腿。   温哲尔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下:“等你。“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宝贝儿,你得跟我回家了。”邵也心中一暖,一声低沉的笑从喉间滚出,被夜色沾染上暧昧。   温哲尔半眯着眼“嗯”了一声。   他捏了捏温哲尔的鼻尖,宠溺中透着无奈:“怎么对我这么放心呢?”   作者有话说:   论周辛夫妇吃过的狗粮 第12章 引你   临江市被一条跨江大桥一分为二,不夜城东区是本市最繁华的核心商圈,以中央公园为中心呈同心圆式发展。   毗邻中央公园的地方,是一片名为新都华府的别墅区,别墅区北面有一栋直冲云霄的公寓,最高层,距地面近两百米,周围没有更高的建筑了。   邵也住在这栋公寓的顶层。   温哲尔坐在车上还迷迷糊糊的,直到脚踩在地面,晚风才把睡意吹散了些。   她跟在邵也身后走进电梯,楼层一层层地熄灭。   直到电梯门打开,她才彻底清醒。   邵也用指纹解锁防盗门,见温哲尔一副僵硬的表情,笑着一把将她拽进了屋。   这栋公寓是平层设计,使用面积超过三百平,客厅非常大,从书房的落地窗往外看,只有电视台尖尖的塔尖,斑斓的万家灯火照不到这里。   窗外,乌云压顶显得格外冷清。   温哲尔发现,她似乎不太了解邵也。   她以为,邵也不会喜欢这地方。   忙了一整天天,邵也拿着衣服去浴室冲澡,哗哗的水声在偌大的屋子里异常清晰。   温哲尔坐在沙发上,熄了屏幕的液晶电视投影着她的影子。她双手交叠握着一杯冲泡好的奶茶,睫毛微微颤抖,心脏抑制不住地怦然而动。   智能管家的提醒声就在这时响起。温哲尔放下杯子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面带灿烂笑容站在门口:“邵先生,您要的衣服。”   温哲尔咬着唇,看一眼亮着灯的浴室,缓缓按下门把手。   男人看见开门的女孩笑容一滞,很快就恢复了营业笑容:“您好女士,您的衣服。”   一条白色的长裙和几件贴身衣物放在温哲尔的手上,男人体贴地替住户关上门,从始至终没多看一眼。   温哲尔疑惑地抱着衣服,正好邵也洗完澡出来了。   “进去洗个澡吧。”邵也穿了一套黑色的居家服,挽起袖口露出手臂结实的线条。刚刚洗过的发梢滴着水,没有了刘海的遮挡,深邃的眉眼暴露无遗,陷落在高挺鼻梁阴影里的瞳仁在夜色尤其明亮。   他走过来,带着浓郁的罗勒香味,闻着让人沉醉。   温哲尔像被蛊惑了,乖巧地点点头,那副模样很有让人欺负的欲.望。   邵也挑下眉,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收敛地吻了下她的脸颊:“乖,快去吧。”   温哲尔抱着衣服关上浴室的门,后知后觉地发现脸颊烫得厉害。   浴室里的潮气还未散尽,起雾的镜子面上映出少女微红的脸颊。   温哲尔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镜子里眼带秋波的女孩,像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她刚才就是以这副表情面对邵也的吗?   温哲尔捂住脸,微醺的红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子上,她在浴室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敢出来。   时间已经走过一点半,漆黑的天边连星星都沉睡了,屋子里却所有灯都开着。   接近于无的脚步声靠近,邵也缓缓睁开双眼,红血丝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眼球,勾芡在狐狸眼的周围。   他把温哲尔拽到怀里,说话的声音染着浓重的鼻音:“跟我一起睡吗?”   明目张胆的邀请让温哲尔下意识轻咬唇瓣,纠结地看着他。   “我开玩笑的。”邵也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今晚我去睡客房,你去我房间睡。”   温哲尔软糯地“嗯”了一声,刚要起身,却发现腰间的手臂死死禁锢着她。   邵也挑了下眉:“不给我点奖励?”   温哲尔笑了下,仰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唇瓣触碰到柔软的一瞬间,眼前骤然失去了所有光线,由于之前的光太亮,以至于温哲尔在黑暗降临时,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是停电了吗?”温哲尔起身跪在沙发上:“家里有没有应急照明灯?”   问题在黑暗中飘了几秒,却没人接住。   温哲尔的视线恢复了些,她下低头,又问了句:“邵也,有没有应急灯?”   倏地,腰间一股强硬的力道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紧得能感受到那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耳边是邵也颤抖粗重的呼吸声,他把眼睛埋进温哲尔的颈窝里,高挺的鼻梁抵着锁骨,鼻息间能闻到洗发水的清香味道。   “邵也,你怎么了?”温哲尔搂住他的脖子,手指在柔软的发丝间滑过:“邵也?”   “我……”邵也的声音哑得吓人,他的表情很痛苦,俊美深邃的五官有些扭曲,他像沉溺深海的溺水者汲取氧气般紧紧抱着温哲尔,闻着她周身的温柔气息,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温哲尔抿了下唇:“你是不是怕黑?”   安静好一阵,抱着她的人才低低地“嗯”一声。   “你告诉我照明灯在哪里,等我把灯打开就不黑了。” 温哲尔忍不住笑道:“以前停电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话一出口,温哲尔有些后悔,她看得出邵也是真的怕黑,拿别人的弱点调侃总归是不好。   果然,听见调侃,邵也惩罚似的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   手机铃声在此时相当不会看眼色地打破缓缓升腾起来的美好气氛。   来电显示是邵荣宪。   邵也随手划开屏幕,稳重低沉的男性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那边停电了吗?”邵荣宪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似乎是强打着精神打来的电话。   邵也开玩笑似地避重就轻:“你的消息可真灵通,人还在纽约就能知道我这边停电了。”   “看来你没什么事,那我挂了。”说完不等邵也回话,电话那头已经掐断。   经过这段插曲,邵也紧绷的神经松弛不少,但因为邵荣宪的电话,他的眼底染上不易察觉的暗淡,全然被掩埋在黑暗里。   温哲尔拉过旁边的抱枕堵在邵也的怀里,代替自己刚才的位置。   “你爸爸还挺关心你的。”温哲尔笑了下:“现在能告诉我照明灯在哪里了吗?”   邵也很快整理好情绪,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在书房桌子的抽屉里,一般晚上这种时候我都喜欢待在书房写歌。”   他亲了下温哲尔,才缓缓放开手掌中温热的手。   书房的落地窗给屋子提供了不错的光源,温哲尔从抽屉里拿出照明灯打开的时候,邵也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   不知怎的,温哲尔突然有种邵也非常粘人的错觉,就像宿舍公寓楼下的那只橘猫,每次撸完它总要粘着你再走一段路。   应急灯照得书房恍如白昼。   温哲尔站在落地窗前向下望去,能俯瞰整个临江东区灯红酒绿的夜景,东西区间的江面半边洒着粼粼的灯光,另一边却无比漆黑。落地窗的视野就到黑暗的衔接处,看不见西区更远的景色。   邵也从后面环抱住她:“你喜欢落地窗?”   “只是习惯遇见了凑上去看看。” 温哲尔摇摇头:“这种窗户在西区很少见,好像往前一步就能掉下去。”   邵也含笑道:“没想到我们哲尔也喜欢追求刺激。”   天花板的大灯倏地亮起,新都华府的供电系统维修的很及时,算是对得起这高得离谱的物业费。   邵也把温哲尔带到自己房间门口,靠在门框上,眼尾染上一丝暧昧的笑意:“小朋友,不邀请我进去坐坐顺便暖下床?”   温哲尔脸一红,“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枕头和被子都是新换的,但似乎怎么也抹不掉那股清幽的木质调香和罗勒味。   温哲尔把脸埋在被子里,睡意很快就覆上了她的眼皮。   半梦半醒间,手机响了。   她随手抓过来,懵懵地“喂”一声,然而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让她刷地坐起了身。   “你行啊温哲尔,都学会夜不归宿了,是不是跟你金主住大别墅呢,呸!老子就知道你跟你妈一个德性,就他妈会假清高!”   电话里温勇超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温哲尔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也从电话里传来:“哲尔啊,你别生气,你爸爸喝多了说胡话,他不是有意要骂你的。”   说话的人是王艳霞,温哲尔的后妈。   “你不用替他狡辩,从小到大我都听习惯了,我一分钱都没有,你们不用打我主意。”温哲尔的语调平静得吓人,眼底像结了层厚厚的冰霜。   王艳霞不死心:“我都知道你奖学金肯定交学费了,没关系,你暑假不是要进大公司实习吗,大公司给钱多,到时候你给我们寄回来就行。”   温哲尔听着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觉得特别可笑:“短期实习生是没有工资,别白日做梦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我好歹是你妈妈吧,你……”   王艳霞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温勇超夺了过去。   “我告诉你温哲尔,我刚才跟你辅导员打电话了,我说你夜不归宿出去鬼混,现在我们联系不上你。”温勇超大着舌头说:“这就是一次警告,你要是再不寄钱回来,我就直接在你学校门口闹,我看你还有脸在临江大学念书!”   温哲尔压抑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她咬着牙,眼泪直接砸在被子上:“你去闹啊!你觉得我会害怕别人的眼光吗?十三岁那年之后,我什么都不害怕了。”   听见这话,温勇超也沉默了片刻,他嘀嘀咕咕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下周放假滚回家一趟。”   温哲尔狠狠地挂掉电话,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   辅导员的电话打了过来。   温哲尔不想让她担心,接起电话说只是在朋友家住,明天一早就会回去。   辅导员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嘱咐她明早到校回个电话。   再次挂掉电话,她的眼眶周围还是很容易积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她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鞋子都没穿,走到邵也的门前轻轻按下扶手。   屋子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她走到床沿边蹲下,红着眼睛盯着邵也。   沉睡中的邵也似乎感受到了被人注视的目光,慢慢从睡眠中苏醒,刚一睁眼,温哲尔的脸颊就映入眼帘。   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揉了下眼,才确认这是现实。   注意到温哲尔光着脚踩在地上,邵也目光一暗,将她拽到床上搂进怀里:“宝贝儿,怎么半夜不睡觉来送温暖?”   出乎意料的,温哲尔抬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抱抱我们兔子TT 第13章 引你   邵也一怔,低头撬开贝齿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温哲尔静静地伏在邵也的肩头,低低地喘气。   “做噩梦了?”邵也低沉磁性的嗓音贴着耳朵,温哲尔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在脊背上温柔的划过。   温哲尔的“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很清晰,邵也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最终却抱着温哲尔什么也没问。   邵也平躺在床上,这个姿势让温哲尔趴在了他身上。   “大晚上撩拨我,有没有想过后果?”邵也腰部用力,向上抵了下。   温哲尔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眼睛里的光点有些涣散。   邵也轻声叹了口气,翻身把她搂在怀里,他摸了摸温哲尔柔软的头发:“睡吧。”   温哲尔闭上眼的一瞬间,眼泪又滑落下来,砸在了枕头上。   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胳膊上来回逡巡,后背规律的心跳和呼吸声让温哲尔渐渐有了睡意。直到她彻底睡过去,身后的人才缓缓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唇瓣触及到潮湿,邵也不由得僵住。   他伸手擦去温哲尔脸颊上残留的泪水,目光沉得全然融入于夜色。   “怎么这么委屈?”邵也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早晨起来,温哲尔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了一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在睡觉的房间里。   她猛地清醒过来。   昨天晚上她给辅导员打完电话,失魂落魄地来找邵也求安慰。   她干什么了?   蹲在他床边,被拽上床后主动亲了他。   哦,蹲在他床边,主动亲了他。   主动亲了他!   啊啊啊啊啊!   温哲尔掀起被子裹住脑袋,表情扭曲地在床上滚了两圈。   等等,她怕什么?反正邵也是她男朋友,亲两下怎么了?   她试图催眠自己,缓缓长吁出一口浊气。   她爬下床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条门缝,在可见的范围内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开门。   “早上好。”邵也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   他侧着头,微蜷的发丝勾勒在颧骨旁,衬得鼻梁更加挺拔,嘴角绷着憋笑。   被逮了个现行,温哲尔尴尬地回道:“早上好。”   瞧着温哲尔心虚的模样,邵也坏心眼地逗她:“你刚才是想确认我在不在外面吗,太令人伤心了,你这副样子会让我以为你占了便宜就想跑呢。”   被戳中心思,温哲尔咬住下唇,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她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   “我没想跑。”温哲尔觉得一直被邵也压制太憋屈了:“我是怕你跑了。”   听见这话,邵也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得肩膀都有些颤抖:“好好好,别担心,我是你的,除非你不要我,我是不会跑的。”   温哲尔看见他得意的表情,心里更郁闷了。   智能管家的提醒音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看出温哲尔的情绪比昨晚强了不少,邵也没再逗她,开门去取早餐。   新都华府周围的著名餐厅数不胜数,但很难找到一家味道不错且家常的早餐店,邵也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店犄角旮旯的菜单里找到小笼包和白粥。   温哲尔洗漱完的时候,外卖已经被摆在盘子里。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饭。   温哲尔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粥,偷偷抬眼,对面的邵也正咬着小笼包回消息。   这是她第一次跟穿着居家服的邵也一起吃早饭。   平时在外的时候,邵也的每套衣服都是服装师精心搭配过的,简约舒适又能衬托出他瘦高的身形,而穿着居家服,他才真正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随性自在。   温哲尔觉得现在的时光温馨甜蜜,就像他们已经生活在一起很久了一样。   “昨天晚上辅导员给我打电话,我待会儿得回趟学校。”温哲尔避重就轻,没告诉邵也原因。   邵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温哲尔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带着些失望,但是这情绪稍纵即逝,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什么时候回学校?”邵也垂下眼皮,把小笼包一口吃掉。   温哲尔抿了下唇:“要早一点,吃完饭就回。”   邵也淡淡地“嗯”一声,感受到温哲尔小心翼翼的防备,眼底的神色染上些冷硬:“我要等周嘉彦把demo送过来。”   “那我自己坐地铁回去。”温哲尔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决麻烦。   听见这话,邵也的神色更暗了几分。   阳光透过落地的窗户洒下一地温暖的金光,接近两百米的高空听不见一丝叽叽喳喳的鸟叫,远处鳞次栉比的大厦尽收眼底。   温哲尔吃完饭,换回昨天的衣服,坐地铁回了学校。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刚好碰见踩点上班的辅导员。   金融专业人不多,大二那年分出不同专业,但辅导员都是一个。   她之前跟邵也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他读的也是金融系,但方向不同又比她大一级,他们在学校里从来没见过。   温哲尔这届的辅导员叫袁颖,是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留校的学姐,年纪没比她大多少,又因为她的成绩实在突出,在各方面都很照顾她。   袁颖慌张地边骑车边对温哲尔说:“早上好哲尔,哎呀我快迟到了,你一会儿来趟我办公室,昨天的事我跟你聊聊。”   没等温哲尔回应,袁颖骑着车一溜烟就没影了。   辅导员办公室在行政楼里,温哲尔到的时候,袁颖已经坐在老板椅上喝茶了。   “老师,昨晚不好意思,我父亲那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温哲尔敲了下门走进来。   袁颖从边上拽了个椅子给她,眼底的黑眼圈化妆都藏不住,但她还是在安慰温哲尔:“没事,辅导员的工作不就是打杂的吗,我跟你说,前两天咱班有同学半夜闹阑尾炎做手术都是我送去医院的。”   温哲尔知道以温勇超的德性,昨晚肯定也没少跟袁颖骂脏话。   “无论我父亲昨天跟您说了什么,我都应该代替他向你道歉。”温哲尔说的时候异常平静:“如果他再给你打电话,你可以直接不接。”   袁颖笑了下:“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他是你的家长,要是你不知去向了他肯定第一个给我打电话。”   温哲尔没说什么,袁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如果跟家里人闹矛盾了要学会沟通,天大的事也没有家人重要。”规劝的话说到一半,袁颖硬生生把后面的长篇大论吞了回去。   温哲尔很少会面无表情地对人,印象里她的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色。   骤然冷漠如冰的表情,看得袁颖目光一滞。   渐渐的,温哲尔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温哲尔说:“我一会儿还有个社团的会要开。”   袁颖缓过神来,想起自己叫温哲尔来的主要目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这是港城大学金融系保研的申请表,你的绩点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不出意外保研名额肯定有你一个。”   “港城大学无论是QS排名还是专业都比临大金融系强,虽然留学比较费钱,但是以你的成绩可以申请奖学金,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袁颖把申请表推到温哲尔面前:“等你学成后工作,不怕挣不回留学花的这点钱。”   温哲尔跟袁颖道了句谢,说两句客气话就离开了办公室。   靠在走廊的窗户旁,手里的申请表被风吹得微卷,温哲尔望着远处浅蓝色的天空,仿佛这样她才能迂出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怪罪袁颖多管闲事,袁颖只是出于对学生的关心,但是温哲尔从小到大最讨厌听见的一句话就是“天大的事都没有家人重要”。   这句话是有前提的,前提是她得有家人才行。   温哲尔的思绪飘得很远,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路绕过操场,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个人。   她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散步,走到花坛旁边的时候,脚下一空踩漏了一节台阶。   温哲尔紧紧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最痛的那一刻到来。   “你还挺知道认命。”邵也长臂一伸,手臂环住她的细腰,拦腰把她抱在半空。   骤然被人触碰,温哲尔下意识向后撤一步,没想到下一脚踩歪了,直接崴了脚。就算邵也再眼疾手快,也没能抵消她后撤一步带来的连环伤害。   邵也挑起眉梢,脸色难看地说:“你躲什么,没发现是你男朋友吗?”   温哲尔的脚踝疼得厉害,白皙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你怎么能在背后吓人呢。”温哲尔很少用谴责的语气跟邵也讲话,声音里夹杂着埋怨和娇嗔,听得邵也瞬间没了脾气。   邵也打了个横抱把她抱到旁边的长椅上。   “行,我的错。”邵也蹲在她身前,朝她弯了下狐狸眼,上手直接脱掉她的鞋袜,看着红肿的脚踝发愁。   温哲尔被人盯着脚踝,紧张地想抽回来,抵抗的力量让脚踝连着筋地疼。   邵也却抓着她的脚掌不放手,他抬头看一眼:“别动。”   “你注意点儿,万一周围有人经过怎么办?”温哲尔拍了下邵也的胳膊。   邵也勾着唇瓣笑了下:“你害羞了?”   “没有。”温哲尔说:“我是觉得你现在形象不太好,被人拍下来的话……”   邵也挑了下眉。   温哲尔继续道:“万一给你瞎编个喜欢扣别人脚的黑料怎么办?”   “……”   作者有话说:   画风逐渐跑偏,开启老夫老妻式调侃,奶斯! 第14章 引你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邵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语出惊人的温哲尔,眉眼轮廓染上惺忪的懒,低低笑了声。   温哲尔抿嘴一笑,眉宇舒展:“嗯,你要承担后果。”   “行,所有后果我都担着。”邵也睨着眼,觉得这姑娘笑起来真太好看了,顶着这张小脸,无论说什么他都爱听。   他向上托起她的脚背,在错愕的目光里垂下眼皮,低头亲了一下裸露在外的脚踝。   微风里像裹着热浪,温哲尔的脸腾的一下通红,她急着抽回脚,红肿的脚踝蹭过手掌,疼得她没忍住哀叫一声。   邵也瞧着她龇牙的表情,心里也没个道歉的意思,笑得肩膀微颤。   结果温哲尔的脚踝似乎越来越疼,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小脸白得跟纸一样。   邵也这才意识到温哲尔的伤有些严重,他低声骂了句“操”。   光看着温哲尔痛苦的表情都觉得心脏一紧,没多问些没用的问题,直接抱着她去校医务室。   一路上,温哲尔脚腕疼得厉害,把头死死地埋进邵也的胸膛,脸颊紧贴领口柔软的布料。   被疼痛霸占位置的脑海里,仍然留存着一丝理智。   邵也是不能光明正大谈恋爱的,他比她更清楚这点,怎么能抱着她走在临大的校园里呢?   温哲尔不禁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冒着细汗。每当她听见周围有抽气和惊呼声时,心都咯噔一下,好像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医务室离花坛的距离不远,只隔了一栋实验楼。   值班医生半梦半醒间,看见邵也闯进来时严肃焦急的神色,以为怀里的女孩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拉开病床的格挡帘。   他抓了把凌乱的头发,多次示意温哲尔躺下。   “我真不用躺下。”温哲尔指着红肿厉害的脚踝,露出个惨淡的笑:“我刚才踩空一节台阶崴脚了,脚腕上有旧伤,好像有点复发。”   校医蹲下检查,反复确认后才松了口气。   女孩的伤只是局部红肿,正如她自己所说,脚踝之前应该受过很严重的伤,所以崴下脚看起来又红又肿,不过没上到骨头,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拍了下邵也的肩膀:“别担心帅哥,你女朋友真的就是崴了脚,我给她稍微处理一下就行。”   校医从抽屉里拿出棉签沾了些药膏,棉花头碰到肿胀部位时,温哲尔轻微地后缩了下。   头顶传来邵也的抽气声,他的掌心紧紧包裹着温哲尔的手,皱着眉:“医生,能轻点儿吗?”   校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帅哥,别这么紧张,你女朋友都没喊疼,这要是以后在产房里陪产,你还不得直接晕过去。”   调侃的话像在温哲尔的耳边吹了声俏皮的口哨,白嫩的脸颊瞬间染上羞涩的红晕。   邵也一低头,就看见温哲尔白里透红的后颈,耳尖红得滴血。   “您说的对,我看不得她疼,估计还真胜任不了陪产的活儿。”邵也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侧腹被轻轻地掐了下。   他拽住那只手往中间挪,用口型对温哲尔说:“往这儿摸。”   结实的腹肌隔着单薄的衣服壁垒分明,温哲尔脸颊更红了,她抬起另一只手想夺回那只手的主动权,却被邵也半路拦截。   “谁摸你了,你放开我。”温哲尔两只手的手腕被邵也单手握着。   她这才发现男生的手掌原来这么大,能轻而易举地单手包裹住她的手腕,力气也很大,能像钳子一样桎梏住她的动作。   校医给温哲尔上完药,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然后毅然决然地把他们轰走了。   医院走廊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不少,温哲尔靠在邵也的怀里慢慢往前走,后背的依靠很温暖,她甚至萌生了想一直被他抱着的想法。   以前她不能理解图书馆里的情侣就算在学习的时候都要靠在一起,现在她觉得,如果是邵也的话,她也想一直赖在邵也身上。   邵也回学校是为了音乐节前的最后一次彩排,地点在大礼堂。   再三确认温哲尔不需要休息后,邵也犟不过她,从熟人那里借来辆加了后座的山地车,载她一起去彩排。   盛夏的阳光洒在地面,投射出单车驶过的影子,长裙随风飘逸,珍珠发卡在如墨的发丝间隐隐闪烁。   温哲尔搂住邵也的腰,额头微微抵着他的后背。   从缝隙间看过去,邵也的手臂线条结实流畅,为了上镜好看,他比普通人要瘦,骨骼分明的手指搭在车把上,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邵也,你是不是比我白?”温哲尔下意识把脑海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邵也轻笑了下:“瞎说什么呢,我一男的要那么白干什么?”   “白一点好看。”温哲尔在他后背蹭了蹭。   邵也显然被这乖巧的撒娇方式取悦了,他“嗯”了声,含笑道:“既然你喜欢白的,那我就捂白点儿,免得见色起意的某人始乱终弃。”   温哲尔轻轻捶了下他的后背:“谁见色起意了?”   “不承认?”邵也单手扶着车把,吹了声口哨:“不是见我第一面就一见钟情?我怎么记得有人第一次吃饭就教育我要跟别的女孩保持距离呢。”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温哲尔有种被人透视的窘迫:“在你眼里是不是早就把我看透了?”   比如我所有的小心思,我也曾嫉妒过你的女朋友,邀请你吃饭偷偷当作约会,一次次偶遇,装作不经意的四目相对。   “恰恰相反,你太乖了,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邵也笑着拉起她的手亲了下:“温哲尔,你要记得你是我女朋友,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跟我闹脾气,这是你的特权。”   他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仗着声音好听,拖长了尾音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温哲尔下意识抱紧他。   后背紧贴着柔软,邵也能在脑内勾勒出饱满的线条,窒息感是真的,但也克制不住他此刻的心猿意马   邵也的喉结滚动了下,心里痒痒的,哑着嗓子拍了拍温哲尔的手:“宝贝儿,别光照顾我的后背,能不能让我用手感受下?   大约是太了解邵也不正经的坏心思,温哲尔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暗示。   她脸一红,对着邵也的肩膀咬了一口:“不正经!“   单车缓缓停在礼堂前,邵也单腿撑地,等温哲尔慢吞吞下来,利落地把车锁在树荫下。   刚要往礼堂里走,温哲尔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温勇超”三个字。温哲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邵也察觉后挑了下眉,往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   温哲尔当作没看见似的,风轻云淡地挂掉电话,然而来电的人像是要纠缠到底,一连三次被拒听,仍然不死心地打来第四次。   “我帮你接?”邵也凑近的时候,温哲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调香,心里压着的怒气瞬间降低了些。   温哲尔扯了下嘴角,努力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不用,我自己接就行。”   她以为邵也会回避一下,然而后者双手插兜,丝毫没有后退一步的征兆。   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后,传入耳廓的第一句话,让温哲尔皱起了眉。   “我不管你今天有没有课,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家。”   听见这强硬又粗鲁的话,邵也的眸子一暗,舌尖抵了下一侧脸颊。   “我知道了。”温哲尔将手机贴紧耳朵,手指悄悄堵在听筒:“我现在还有事,一会儿再跟你说。”   挂掉电话,温哲尔朝邵也温柔地笑了下:“抱歉邵也,我爸让我回家一趟,不能陪你彩排了。   对她来说,伪装起来骗过别人太容易了。   邵也隔着树影望向温哲尔,她的眼睛在暗处亮晶晶的,嘴角刻着永远善解人意的笑容。   “严重吗?”邵也莫名觉得在温哲尔脸颊上影影绰绰晃动着的影子很烦人,像给她戴上了半张面具。   温哲尔摇了摇头:“还不清楚,我得回去看看。”   听见这话,邵也扯着嘴角笑了下,眼底有些冷淡:“行,我自己去彩排,到家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温哲尔乖巧地跟他道了别。   一转身,她伪装的柔和像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勾起的嘴角落下,眉心染上彻骨寒意。   邵也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也哥你还能再慢点吗?”周嘉彦从身后拍住邵也的肩膀。   邵也打掉他的手,目光一直停留在温哲尔身上。人在全神贯注地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漏掉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怎么了?”周嘉彦顺着邵也的目光,看见了温哲尔慢慢走远的背影。   他正要调侃,却被邵也冷冷瞥的一眼吓退。   “去彩排。”邵也没管他,头也不回地往礼堂里走。   盛夏的树梢浓绿震颤,高悬的烈日将礼堂的影子拖长在地面,两人之间像是被划开一条无形的口子,闷热的气浪堵得人心口发慌。   温哲尔对回西区的路并不熟悉,在公交站的站牌上找了很久才找到能直达西区的公交车。   21路车上人很少,她上车后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拉开车窗,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微眯着眼睛,发卡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大约坐了二十多个站,公交车穿过横亘在两区间的跨江大桥,缓缓驶进西区。   车站在巷口,面前是高低错落的房檐,有居民楼也有店铺,破旧的牌子绕着脏兮兮的霓虹灯。   温哲尔抬头看了眼狭窄的天空,两侧的六层危楼向空中无限延伸出阳台,野蛮生长的藤蔓植物几乎将视野全部遮挡住。   排水系统滴答滴答地漏着黑水,顺着泛黄的墙面蜿蜒到黢黑的地面上。   温哲尔穿过巷子,走到一处低矮的平房前,她刚想把钥匙插进钥匙槽,却发现轻轻一推,锈迹斑斑的大门就被轻而易举推开。   院子里堆方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破旧的像个废弃的仓库,也难怪主人连门都懒得锁。   听见大门的动静,屋子里聒噪了一阵。   走进屋,刺鼻的烟味和潮湿的腐败味熏得她皱了下眉。   温哲尔一转头,就看见厢房里撑着一张麻将桌。喝得烂醉的温勇超眉飞色舞,他似乎赢了钱,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得意地大笑,笑声尖锐刺耳。   作者有话说:   骤雨即将来临大家撑住,火葬场也不远了!   改了卷标,感觉这样好看些:D 第15章 引你   “哟,我们家的大学生回来了,原来你还知道家门口朝哪边开?”温勇超的声音傲慢地从鼻腔里哼出来,第一句就夹枪带棒。   温哲尔听见他的话,移动的脚尖顿了下,接着像没听见似的掀开门帘去了对面的厢房。   西屋支起的圆桌上趴着个闷头大睡的男孩,剃着标准的学生头,身上的校服洗得发白褪色。   温哲尔进来的响声惊醒了他的白日梦。   男孩慌乱地从桌子上挣扎起来,抓起手边折了条腿的眼镜戴在眼前,朦胧的视线间,他隐约看见了温哲尔。   他嗫嚅了下嘴没敢认,等眼前的白晕消散些,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姐?”方晋轻声喊人。   温哲尔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他的眼镜上一刻后缓缓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方晋见到她别提多高兴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上此不是说等找到工作再回家吗?”方晋对温哲尔发自内心的崇拜。   自从他妈跟温勇超这个赌鬼再婚,他才知道温哲尔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再联想起她以全市第二的高考成绩考入临江大学金融系,现在还年年拿奖学金,在方晋的心里,温哲尔简直太厉害了。   他今年高三,在学校的时候老师们就经常拿温哲尔作为例子激励他们。   出身不好没什么,你看,温学姐不就凭着自己的努力前程似锦。   他一直把温哲尔当作自己的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离开家里这个泥潭,离开破旧落后的西区。   “要不你还是赶紧走吧,昨天我听见温勇超跟人赌钱的时候用你的奖学金赊账,你不应该回来的。”方晋合上厚厚的练习册,给温哲尔倒了杯水。   温哲尔接过水杯,没打理这茬,随口问了句:“你快高考了吧,在家里看得进去书?”   方晋苦笑了下:“姐,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了,你高考的时候出了那么多事都没影响你考临大,我觉得我比你差远了。”   温哲尔高考那年,简直应了那句流年不利。   唯一疼爱她的姥姥去世了,温勇超坚决不让她念大学,说女孩子念书多没用,不如早点嫁人,出去打工挣钱,甚至不惜考试当天把她锁在屋子里。   所有的苦难温哲尔从来没跟别人提过,高考能考上临大,她觉得老天已经很眷顾她了。   听见方晋的话,温哲尔低头笑了下,平淡得好像那些都不是她的经历。   东厢房传来一阵骂骂咧咧摔打声,似乎是有重物砸在门框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方晋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十八岁的小伙子带着怒音吼了句:“还他妈有完没完?”   听见骂声,对面渐渐安静下来。   温哲尔掀开门帘走出去,东屋里的赌徒们已经散尽,温勇超的脸上多了块淤青,估计是刚才被人打的,他瘫坐在沙发上像滩烂泥。   “哲尔,你回来了!”王艳霞正收拾桌子上的烟头和果皮,她应该刚跟温勇超吵过架,眼圈红得滴血,看见温哲尔的时候,眼睛里才渐渐浮跃出亮光。   方晋跟在温哲尔身后进屋,靠着门框一站,看见这幅场景见怪不怪。   温哲尔开门见山,面无表情地对温勇超说:“我晚上还有课,你有什么事快点说。”   不耐烦的催促点燃了温勇超刚刚被别人揍一拳的怒火。   男人没本事在外面被欺负的时候,就会在家里耍横,温勇超简直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句话。   他从沙发上打了个挺站起来,粗鲁地拽着温哲尔的胳膊往外扯,边动手边骂骂咧咧:“你他妈长本事了,敢跟老子甩脸子,我他妈再不叫你回来,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卖?”   温哲尔感觉她的胳膊像被钳子夹住,拧得她生疼,她奋力挣脱温勇超的手,但碍于男女力量相差悬殊,根本扯不开温勇超的手。   方晋想上去帮她,却被王艳霞抱着腰拦住。   “妈你干什么,没看见他要打人吗?”方晋也不好甩开他妈,看着干着急。   王艳霞拧了下方晋的胳膊:“你爸教育他女儿,你跟着插什么手?”   拉扯间,温哲尔的发卡连着一缕长发被他扯掉,疼得她哀叫一声。温勇超似乎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他卯足劲朝温哲尔的腿上踹了一脚。   脚踝刚刚扭伤,温哲尔没站稳朝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框上,一瞬间眼前发黑。   她撑着地面尝试站起来,两次都没成功。   方晋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温哲尔来起来,一抬手挡住温勇超挥过来的拳头。   温哲尔缓了口气,脑子的眩晕感才轻了些,她伸手拍了下方晋的肩膀。   方晋一回头,就看见温哲尔眼里的决绝。   温哲尔轻轻拨开拽着自己胳膊的手,转头对温勇超说:“从今天起,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再是你女儿,以后我婚丧嫁娶都不会通知你,同样你也不用告诉我。”   她像是终于疲惫了,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脚踝刚刚处理好的伤雪上加霜,现在钻心地疼,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温哲尔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外走,她比前段时间更瘦了,肩膀有种薄如蝉翼的病态美,蓦地弯了腰,看起来我见犹怜。   “你他妈今天敢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温勇超似乎被她的背影刺激到了,抄起手边的烟灰缸朝她砸过去。   温哲尔被砸了个踉跄,双眼红得滴血,但她还是忍住了。   “我说的不明白吗?”温哲尔的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从今天起我跟你断绝关系!”   哽住了下,她边往外走边迂出一口浊气:“你就当我十三岁那年,死在那个变态手里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屋子里的人似乎终于醒了酒。   温勇超张了张嘴,半句话都憋不出来,常年被酒精侵蚀的神经像老旧的电路,衔接不上已经贫瘠成荒漠的词库。   如血残阳撕裂云层,映在温哲尔乌黑的瞳仁里,勾勒出一圈浅淡的红痕。   她伸手捋了下嘴角的头发,干裂的唇瓣艰难地抿了抿,缓缓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终于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很多年的话,她觉得孑然一身真好。   七年前那件震惊全国的少女绑架案没有幸存者,她从此消失,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结局了。   门板上陈旧的漆块斑驳脱落,扑扑簌簌地掉在地上。   温哲尔推开门,眼前的人让她目光一滞。第一个念头只有把门关上。   “你关一个试试。”邵也眯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门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温哲尔没说话,拉着他就往外走,一直穿过这条弯弯曲曲的巷子。   邵也任由她拽着走到一片空地,旁边是围墙圈起来的菜市场,墙根底下还能看见一些菜商扔出来的菜叶子。   脏乱差的环境显然比闷热的暑气更让邵也烦躁,但他现在无心这些,没什么都没有眼前的人更让他在意了。   邵也盯着她的发顶,默不作声。   温哲尔离开之后,他在礼堂里心不在焉,彩排的时候歌词唱错好几次,最后放心不下还是找来了。   他记得温哲尔说她家在西区,于是破天荒地去坐了公交车,他想了解一下温哲尔每次回家的路线,走走她走过的路。   但是这趟车并不好受,途中二十多个站,车里还闷得不行。   邵大公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过这么差的出行体验,不过他不觉得委屈,只是有些心疼温哲尔,他觉得这姑娘能在这喧闹市井的地方养出安静如水的性子实在难得。   到了巷口,鞋尖踏上西区的土地。   邵也去小卖部买了盒薄荷糖,顺便问了老板娘温哲尔家的地址。   老板娘一见他是来找温哲尔的,立刻眉飞色舞地跟他聊起她。   一段不长的对话,邵也发现温哲尔在西区还挺有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没想到高考还考了全市第二,这还挺让他惊讶的。   他回忆起她学习时候的认真模样,越想越觉得可爱,心说这趟还真没白来。   聊到最后,邵也准备离开到时候,老板娘问他:“小伙子,我没在西区看见过你,你不是西区的人吧?”   邵也懒懒地点了下头,浅淡的笑容挂在嘴角。   “那你肯定是东区的孩子,长得可真帅!”老板娘忽然压低声音凑过来:“温哲尔这孩子挺好,但她爸可不是个东西,烂赌鬼一个,你小心被他们家扒上吸血,那可是个无底洞!”   赌、鬼。   邵也这会儿才回过味。   下午温哲尔被一通电话叫走,电话里那人粗鲁的语气和用词现在他都还有印象。   所以这就是她藏起来的秘密?   邵也用尖牙咬碎口腔里的薄荷糖,冰凉顺着舌尖染上他的眼底,他撩了下眼皮,严肃冷硬无缝衔接,看得老板娘后颈一凉,不禁缩了下脖子。   “那真可惜,不过我这人不听劝,就喜欢这姑娘。”邵也撂下一句话,悠悠地走了出去。   从小卖部离开,按照老板娘的告知的路线,他终于穿过那条七扭八拐的巷子走到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前。   他身高187,这扇门没比他高多少,好像轻轻一推就能倒似的。   邵也想推门进去,但回想起温哲尔对这件事的抵触,他又放弃了,估计她今天也不会住在家里,就站在门口慢慢等她。   他靠着红砖堆砌的墙面,从侧面看过去,像枕在了落日余晖上。   蓦地,他听见有人走到了院子里。   然后,是温哲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你就当我十三岁那年,死在那个变态手里了。”   轰的一声,他的脑子像炸开了一样。   邵也迈开长腿,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温哲尔出来。   这姑娘看到他,刷地一下红了眼圈,邵也觉得他的心像被重重捶了一拳,疼得他呼吸都有些难过。   墙檐落下的阴影里,背后菜市场的喧闹被隔绝在两个人的世界之外。   温哲尔抬眼看着邵也,率先移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稳住!先小刀一下,下章有糖相信我! 第16章 引你   邵也掰过温哲尔的肩膀,让她面对他。   温哲尔的眼眶盈满泪水又慢慢散去,眼圈通红,锁骨吸出深深的凹陷。   她静静地看着他,乖巧地阖着薄唇,似乎在等待一句能让她解脱的话。   邵也眼神沉沉地望着她,身后的云层被撕成丝丝缕缕的柔烟,日光暗淡成灰。   他在等着她开口。   “邵也。”温哲尔的嗓子哑了下,低声喊出他名字的时候,像一层薄纱绕在舌尖,又轻又缓。   邵也低沉地应了声。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温哲尔的表情空荡荡的,连那副假面似的微笑都没露出来。   她有很多糟糕悲伤的过去,她的家早就堕落成了泥潭,而她自己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救,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温哲尔那双乌黑的眼睛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   邵也想抬手给她擦去,但他悲哀地发现,那层阴霾的根深深地扎在她心里,擦不掉的。   “没了?”邵也撩了下眼皮,神情淡淡的。   温哲尔懵懵地抬眸,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她设想过无数种他的回答,但没想到是这一种,平淡的,漫不经心的,仿佛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邵也用舌尖顶了下上颚,问她:“以后也不打算回来了?”   盈盈的风拂过温哲尔的长发,她的眼神古井无波:“嗯,不回来了。”   邵也点下头,恢复了一贯的慵懒,他伸出长臂搂住温哲尔的肩膀:“行,那就跟我回家。”   他什么都没多问,对于她十三岁那年发生过什么只字不提,只是问她还回不回这鬼地方。   温哲尔薄薄的眼皮轻颤:“你没有别的要问吗?”   话一脱口,她感觉像把悬在头顶的斧头交到了邵也的手里。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长。   她绝望,悲凉地望着狐狸眼中自己的投影,内心里竟然有种病态的跃跃欲试,她期待邵也放弃她,毫不犹豫地给她来个痛快,让她感受到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的剧痛。   次数多了,说不定就能脱敏。   邵也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盖在她的薄薄的眼皮上。   “我等你。”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唇,然后轻轻咬了下,缓缓撬开牙关。   感受到指尖的湿润,他懒洋洋地停止了掠夺。   他松开温哲尔的肩膀,却没想这姑娘腿有些打软,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邵也挑了下眉:“没亲够?”   胳膊被掐了下,不疼,还有点痒。   邵也伸手揉了揉她腰间的软肉:“别撒娇了温哲尔,再亲下去咱们就回不去了。”   温哲尔埋进他的怀里,鼻息间是熟悉的木质调香,柔软的布料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罗勒味从里透出来:“我刚才摔了一跤,脚腕很疼。”   最后一缕日光坠入青黄的房檐。   站在晚风里,邵也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狐狸眼轻弯:“温哲尔,你就是个嗲精。”   瘦高颀长的少年在温哲尔面前蹲下,手指勾了勾她的掌心:“上来吧宝贝儿,我背你。”   她趴在他的背上,下巴搁着结实的肩膀。   温哲尔歪了下头,白嫩柔软的脸颊贴在邵也的后颈上,一点点的体温接触就让她感到非常安心。   渐渐的,倦意染上眼皮,她半眯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邵也背着她,深邃的眉间却沾着层抹不去的冰霜,蓦地,他感觉脖子上滴了颗水珠,像在他的心上扎了一刀。   他背着温哲尔穿过巷子,鞋尖踩过街角潮湿的青苔,沾了些青绿色的泥土。   从21路的公交车下来,温哲尔迷迷糊糊地被他揽回背上,半梦半醒间嘟囔了句梦话。   邵也一路背着她走回公寓。   公寓管家在一层值班,看见邵公子背着个女孩,赶紧帮忙去按电梯。   等电梯的途中,他好奇地瞥了一眼背上的姑娘,却被邵也冷冷扫过去的一眼吓退。   电梯门缓缓关闭,再次打开的时候已经停在顶层。   邵也正要去解锁防盗门,搂着他脖子的胳膊忽然收紧,他一回头,就撞上了温哲尔眼底浓浓的笑意。   “终于舍得醒了?”邵也一抬眼,眼皮上压出一层深深的褶。   温哲尔在他的颈间又蹭又咬了几下:“想让你多背我一会儿。”   年少方刚的小伙子被自己的女朋友这么挑逗,不起火才怪。邵也的呼吸声擦过她的耳畔,轻轻的低笑撩得她耳垂一阵酥麻。   温哲尔对上他暗下去的眼神,她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情和欲。   纯粹而炙热。   防盗门重重一关,温哲尔被他抵在玄关的墙上,肩膀上的吊带滑落肘窝,邵也的发丝贴在她的颈间。   温哲尔不太敢动。   夏天的连衣裙很薄,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皮肤白得像瓷器,裸露的肩膀在夜色里格外美丽。   邵也重重地喘着粗气,蓦地,他手指一勾,把落在胳膊上的吊带勾回原位。   对上温哲尔迷离的眼神,邵也强压着想把她带到床上去的欲.望,收敛地吮了下她的唇瓣,留下一片潋滟的水光   “今天不合适,我去洗澡。”他松开腰间的手,有些燥热地抓了下头发,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他不能趁人之危,温哲尔今天的心情起伏太大,他那么珍惜她,怎么舍得今天欺负她。   温哲尔缓缓从玄关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心跳汹涌得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平复了一下呼吸,她去他卧室里的浴室洗澡。   邵也这次的洗澡时间格外长,温哲尔洗完后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出来。   她有些困了,走到浴室门口想告诉他自己先去睡。   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一直没停,她刚要敲门,几声细碎的声音顺着门缝钻进了她的耳朵。   低哑、性感。   像伦敦街头弥漫在雾气里的玫瑰花。   温哲尔脸一红,赶紧跑回房间,顺手把门锁上。   她顿了下,手指拨弄了下,又把门锁拧开。   邵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全关了,只留下用来防止他陷入幽闭恐惧症的台灯。   他走到温哲尔的房间门口,轻轻推了下。   房门打开,邵也靠着门框挑了下眉。   女孩趴在床上,薄薄的睡裙刚能遮住起伏的线条,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她身材很好,该瘦的地方瘦,该肉的地方手感不错。   邵也被某些隐晦的记忆撩得有点热,低声骂了句“操”。   半梦半醒间,温哲尔感觉身边的床陷了下去,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腰间,将她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哲尔挣扎了下,觉得那怀抱还挺舒服,索性往里扎了扎。   邵也咬牙切齿地在她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干净透亮的玻璃窗外,乌云压月俯视着高楼万丈。   屋内,只有两声浅浅的呼吸。   //   隔天早上,温哲尔是在一阵争吵声里醒来的,她昨晚睡得不老实,浑身肌肉发酸。   她懒洋洋地从柔软的被子里爬起来,一侧的肩带滑落,洁白的肩膀一览无余。   “我不管你带什么人回家过夜,这是你的私生活,但是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被狗仔拍到?”门外的声音明显处于暴怒状态,但这人似乎还敛着脾气,生气也不骂脏话。   温哲尔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她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到门口偷听这墙角。   邵也的火气似乎也不小,他很少跟人大声讲话,印象里,他一直都是懒散样儿。   “我自己会处理这件事,狗仔拍照片无非就是想勒索一笔钱,这笔钱我自己会出,你大可以不用为了这点小事从美国飞回来。”邵也慵懒的声音里透着讽刺。   邵荣宪抄起手边的玻璃杯摔在地上:“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会管你的破事?狗仔拍的照片根本没机会登在网上,邵氏的人会第一时间公关掉,这件事背后操纵的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   蓦地,邵也撩了下眼皮,混不吝的模样气得人牙痒:“反正照片都发出去了,大不了承认呗。”   “承认?”邵荣宪冷笑一声:“你拿什么承认,邵也,我问你,如果没有你妈妈和我,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认识你吗,你不过是在用我邵氏集团的股票替你收拾烂摊子。”   温哲尔靠在门板上,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争吵。   她打开手机,通知栏里跳出九十九加的消息,最上面的一条是辛雅的。   辛雅:[救命啊兔子,学校论坛里的照片!你跟邵也好甜啊啊啊!]   温哲尔登上论坛,一刷新,全都是她跟邵也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评论最多的一条有足足三万条评论,然而打开的一瞬间,页面却显示404,论坛里关于她跟邵也的消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删除。   温哲尔给辛雅发:[什么照片?]   辛雅立刻把提前保存的照片发过来,但很可惜,照片传过来的一瞬间就挂掉了。   一串拍桌表情包刷屏。   辛雅怒发:[我靠!邵氏公关是bug吧,手机里的照片都给我删了QAQ]   温哲尔关掉手机屏幕,不想回复那些不熟的人发来的消息。   房间门把手咔嚓一声的动静把她拉回现实。   门外,邵也按住邵荣宪想要打开门的手。   “姑娘睡觉呢,昨天晚上累着了。”邵也的目光冷冷的,舌尖舔了下尖牙:“你进去合适吗?”   邵荣宪冷漠地“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他无药可救,用力推了邵也一个踉跄。   边整理西装边往门外走,邵荣宪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你处理不好这件事就由我来替你解决。”   丢下一句话,男人头也不回地摔上门。   邵也站在温哲尔的房门外,他估计这姑娘肯定醒了,刚才他爸没怎么提到她,可但凡提一句都流露着骨子里的轻蔑。   这姑娘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一句话都不说,乖巧得让人心疼。   邵也重重迂出一口浊气,敲了下房门。   作者有话说:   这是糖吧!是糖吧!(叉腰)   感谢在2022-04-14 17:45:43~2022-04-15 17:1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81636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引你(含入v通知)   他进来的时候,温哲尔抱着膝盖坐在床角,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里悬浮着细微颗粒。   她抬眼看他,巴掌大的小脸面无表情,像只受伤舔血的小兽。   邵也的眼睛被这一幕刺了下,他走过去拥抱温哲尔:“别害怕,我会处理好的,都过去了。”   “我不害怕。”温哲尔把头靠在他的肩膀:“真的,邵也,我不是橱窗里的玩偶,活着不是为了让别人欣赏的。”   邵也亲了下她的额头:“真是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姑娘。”   他不敢去想温哲尔要经历过多么可怕的事情才能为心脏镀上一层坚硬如铁的外壳,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黑的时候,跟周嘉彦去死亡赛道飚了好几圈车才冷静下来。   可温哲尔只是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连一点情绪都没有。   “我饿了,有没有早饭?”温哲尔扯了下嘴角,发现想笑起来还是很困难。   邵也揉了下她的头发:“看来我得学着做饭了,以后不能天天喂你吃外卖。”   浴室里传来电动牙刷的声音,流动水哗啦哗啦的声音隔着磨玻璃也很清楚,智能管家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   邵也一开门,门口站着满脸歉意的公寓管家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   那男孩的眼镜腿折了一条,看着有些搞笑,不是方晋是谁。   “抱歉邵公子,这个男孩说他姐姐在您这里,说电话暂时打不通,非要跟着上来。”年轻的管家刚刚上任,处理这种事务还不太娴熟。   邵也接过外卖,顺手把防盗门关上:“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公寓管家不敢多问,直接坐电梯下去。   方晋站在这个连走廊都一尘不染的地方,多少有些不自在,特别是邵也不善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打量,莫名让他觉得自己短一截的裤腿有些拮据。   他心里懵懂地升起一阵酸楚,大概是觉得眼前的男人比他强太多了,光鲜靓丽得完全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你是温哲尔的弟弟,有事吗?”邵也不想浪费时间,他家姑娘还等着吃早饭呢。   方晋壮着胆子问他:“你是我姐的男朋友吗?”   邵也“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掀一下。   “我是来警告你的!”方晋攥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直视邵也的双眼。   对方比他高一头,但在气势上他不能输,   听见这话,邵也眉宇一寒,狐狸眼中锐利的目光看得方晋打了个哆嗦:“警告?”   他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轻笑了一声:“凭你?”   方晋咽了下唾沫,从胸膛里提上一口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如果你敢对不起我姐,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男孩的脸憋得通红,他话说得狠,其实根本都不敢看邵也。   不仅是被身高压制,他能感觉到这人身上透着股狠劲儿,别看这男人一副懒散样儿,事实上比谁都不好惹。   邵也听见方晋的话,目光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就想警告我这个。”   方晋指着他:“你别小看我,我会跟你拼命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邵也抢了后半句。   “你没机会了。”邵也打掉他的手指,语气悠悠的,弯着双狐狸眼坏笑:“哥哥风流一世,也就你姐能拿住我,把你的命收好吧,用不着。”   邵也转身开门,正准备结束早晨的插曲,方晋倏地伸出一脚卡住门。   邵也挑了下眉:“没吃饭?早餐没你的份。”   他才不会浪费好好的二人世界跟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对峙。   “你才要蹭饭呢!”方晋觉得这男的在气人方面真是登峰造极:“我最后再警告你一句,我姐能考上临大特别不容易,高考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温勇超甚至在考试那天把她锁在家里,你不能影响我姐学习,更不能影响她前途!”   “你从哪里看出我会影响你姐的前途了?”邵也笑了下,没想到这傻小子朴实过头了:“你姐比你拎得清,别瞎操心。”   顿了下,他问道:“高考那年你姐还发生过什么,都说来听听。”   方晋瞪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哦,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对小可怜特别容易产生怜爱,你要是告诉我,说不定我会更爱你姐呢。”邵也哄孩子似的,朝方晋眨了下眼。   “……”   温哲尔的经历,比邵也想象的还要复杂。   她的父母离婚后,温哲尔被法院判给了父亲。那时候温勇超刚被公司裁员下岗,去了很多次招聘会都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整天浑浑噩噩地过。   别看温勇超现在这副德性,他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曾经在IT行业刚刚起步的年代一头扎进大厂,也是手握高薪的程序员。   IT这行业说是吃青春饭的也不为过,温勇超当时很拼,刚刚娶妻生子还有房贷要还,所以他比同事更勤奋,赚的钱也更多。   但赚钱是有代价的,积年累月的辛劳让他的健康很快拉响警报。   温哲尔六岁那年,他被查出病毒性心肌炎,倒在了自己工作的岗位上。   万幸的是,他很快被送到医院抢救,命保住了,但因为心肌炎诱发的一系列并发症几乎烧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也是在这时,温哲尔的母亲忍受不了看不到明天的生活,选择跟温勇超离婚。   离婚一周后,她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   年幼的温哲尔被送到奶奶家,但是奶奶根本不给她好脸色,一想到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就恨不得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有次姥姥给温哲尔打电话,听见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忍不住偷偷去看她。   她见到温哲尔的时候,那个瘦弱的孩子正蹲在门外哭,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过,一凑近就能闻到味道,把袖子挽上去,手臂上全是青紫的伤痕。   才几个月不见,温哲尔就从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跌落云端,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姥姥的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抱起温哲尔冲进屋子里。   屋子里的人正在吃饭,撑起的圆桌上摆满了香气四溢,那天是温哲尔大伯儿子的生日,所有人都在桌子上吃喝,只有她站在门外忍饥挨饿。   姥姥的心像被撕碎了一样,强忍着泪水告诉这些人她要带走温哲尔。   温哲尔的奶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那语气仿佛就像丢掉一袋垃圾:“那正好,省得我们温家还要花钱养她。”   她被姥姥带回家,调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才有了些精神。   每次温哲尔问姥姥为什么妈妈不来看她的时候,姥姥总说妈妈很忙,明天就来看她。   可是明天,一直都没有到来。   温哲尔长大后懂事了,就不再奢望妈妈来看她,她只想给姥姥更好的生活,只有高考能让她离开西区这个鬼地方,所以她拼命学习,每次都是全市前几名。   然而悲剧并没有结束,在她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姥姥因为心脏病去世了。   //   邵也回到公寓里,随手把早餐放在桌子上。   “怎么出去这么半天?”温哲尔早就把盘子摆好,她记得邵也的习惯,打开塑料包装盒,把早餐摆在盘子里。   许久没听见回音,温哲尔抬了下眼。   一抬眼,视线就撞进邵也通红的眼睛里。   邵也伸出长臂,搂过温哲尔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环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像是要把温哲尔揉进他的骨血里。   温哲尔感觉到他的呼吸在颤抖,似乎在竭力忍耐某种情绪。   “怎么了?”温哲尔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落在他的耳畔。   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听完的后半段,只知道方晋在讲的时候,上涌的血液撑得他头痛欲裂。   他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温哲尔害怕的从来不是被他知道温勇超是个烂赌鬼,怕他因此嫌弃她,离开她,她只是习惯了所有事都自己一个人扛,因为从来没人能替她扛起悲哀的人生。   她明明那么脆弱,却像拥有无限的生命力,在西区的泥泞里生根发芽。   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撕裂寒冬,开出了绚烂的花,迎着春风温和如初。   邵也觉得自己捡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温哲尔一怔,扑哧一声笑了:“邵也,你有没有见过学校里的那只橘猫?”   邵也挑了下眉。   “你现在跟它一模一样。”温哲尔亲了下他的脸颊:“特别粘人。”   邵也低头咬了下她的脖子,狐狸眼微弯:“哟,我这么可爱呢,用不用我再粘人一点儿?”   说着,邵也低头吻上了樱色的薄唇,温柔而动情。   落地的玻璃窗前,他们在晨光熹微里,接了个缱绻漫长的吻。   俩人在家里腻歪很久,好不容易出了门。   温哲尔今天是有个面试要去的,她暑假实习的地方要自己找,之前挑选了几家公司,运气很不错,都收到了面试通知。   颂辉事务所是业界很有名的一家会计事务所,老板人脉颇广,项目遍地开花,这家事务所几乎不招收短期实习生,温哲尔抱着试试的心态投的简历,没想到竟然收到了通知。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邵也瞥了一眼路旁的写字楼,微微蹙起眉,双眼微眯,目光沉得如同夜色。   “你要面试颂辉?”邵也按住了温哲尔的安全带,指腹在她手腕摩挲。   温哲尔温和地笑了下:“接到通知我也挺惊讶的。”   邵也伸手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用他独有的慵懒又随性的口吻说:“给我点奖励吧,不然我就在这儿亲你,让你花着口红去面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前期的支持,本文将于下一章入v啦!届时会有三合一更新,入v章前20名2分评论的朋友都将获得九九的红包放送~大家记得来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这里放个预收,求收藏呀!===《醉于沉沦[火葬场]》   【暗恋+追妻火葬场】   盛许和沈隋鸣的婚礼轰动了整个临江名流圈。   不止是因为沈隋鸣曾是盛许的小叔叔,更是因为沈隋鸣有个人尽皆知的白月光。   所有人都劝盛许不要飞蛾扑火,暗恋七年算什么,要是嫁给沈隋鸣赔上的是一辈子。   可盛许不听,她看见沈隋鸣在自己面前单膝下跪的那一刻,什么都管不了了。   ——   婚后,盛许自我牺牲式地爱着沈隋鸣。   她为了给他寻找最适合做点缀的绸缎跑遍了整个临江,沈隋鸣视而不见。   为了给他买草莓蛋糕连夜跨了半座城,却因没带钥匙被困在车里一夜,沈隋鸣也不闻不问。   沈隋鸣在乎的,只有收藏在地下室里那件名为“洪都拉斯”的鱼尾婚纱,那是他跻身世界顶级设计师的成名作,也是他藏在时光里的暗恋。   ——   后来,白月光回来了。   圈子里聚会时,她被白月光拽下深海,亲眼看着沈隋鸣将白月光救上岸,留下她一人在海水里沉溺。   被救上岸后,白月光好心给她件干净衣服,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情书。   上面写:“我在洪都拉斯遇见你,好像看见了后半生的景色。”   那一刻,盛许知道她彻底输了。   冲突爆发时,鱼尾婚纱被扯破,盛许的手心割出血,她听见沈隋鸣在身后狠厉地让她滚。   她看清了这段婚姻,扔掉那条鱼骨项链,再也没有回来。   ——   再后来,米兰国际时装周上,设计鬼才带着他的新作“临江”亮相,一举拿下价值七亿的合作项目。   当记者询问他灵感时,沈隋鸣头一次在媒体面前流露感情。   “我错过了一段十年的爱情,从洪都拉斯到临江,现在我想重新为她穿上婚纱。”   所有人都在为设计鬼才的深情动容,没人知道,沈隋鸣出去追盛许时,捡起地上那条鱼骨项链,跪在雨里撕心裂肺的痛。   感谢在2022-04-15 17:16:34~2022-04-17 20: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ya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引你   温哲尔无奈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我真得走了, 总不能让HR等我一个实习生吧。”   “其实不一定非要去颂辉。”邵也笑看她:“信德科技不是也给你发了面试通知吗,那家公司在几年时间内市值超过百亿,以后的发展前景也很好, 就算你学审计,也没必要死盯着会计师事务所。”   温哲尔听说过信德科技,前几天上公共课的时候, 经管学院的老师还提到过这家公司,据说他本人参与了几个项目的运作,赚了个盆满钵满,对这家公司的运营模式很是看好。   “邵也, 我的主要问题不是去哪家公司实习, 而是哪家公司肯收留我。”温哲尔觉得邵也一本正经跟她推荐信德科技有些搞笑, 人家公司只是发了面试通知, 又不是求着她去。   不过邵也的思路也没错,对于邵大公子背后的邵氏集团来说,这些新兴起的小公司得求着跟他合作, 当然只有他挑剔别人的份。   邵也神秘地挑眉一笑:“他们不敢不收留你。”   “为什么?”温哲尔不解地看着他,似乎正中他的下怀。   “本人有幸在信德控股。”邵也缓了下,狐狸眼微弯,捏了下她的脸:“百分之五十。”   温哲尔拍掉他的手:“闹了半天你是在夸自己投资的眼光不错。”   邵也丝毫不觉得被人拆穿很尴尬:“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是也挑中了信德吗, 这证明信德的实力本身就在你的考虑范围内,我给自家的公司打广告想招收一位优秀的员工, 这很正常吧?”   不管多荒唐的原因到了邵也嘴里,都能被说得理所应当。   温哲尔挺羡慕邵也的, 毕竟身居高位还能掌握舌灿莲花这种本事的人确实少见。   温哲尔笑道:“我不听你的, 暑假实习的工作我自己找。”   说这话的时候, 温哲尔的眼睛亮晶晶的,邵也看得出,她对于自己终于能离开校园找份薪水不错的工作很高兴。   邵也觉得这姑娘真太好满足了,一点点甜头就能让她喜上眉梢,她知足也肯努力,或许是他想多了,也许颂辉给她发面试通知只是看中了她的潜力呢。   他把心底层层的疑云压下去,对温哲尔勾了下唇瓣:“看来是我本事没到家,招人这活儿还是应该交给人事。”   分别之后,温哲尔从车上下来,按照通知给的地址坐上写字楼的电梯。   颂辉事务所租下了这栋位于核心商圈里的写字楼的其中四层,高昂的地价不难看出这家事务所雄厚的家底。   温哲尔被前台领去了HR的办公室。   她到的时候,前面还排了五六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个个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关闭的办公室门。   看来这回是她走运,赶上了颂辉第一次招短期实习生,以后的简历里多了这段实习,也能给她加分不少。   HR是个三十多岁的职业女性,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和知性的气息,五官不算精致,但胜在气质优雅。   温哲尔忍不住目光下移,看了眼她的名牌。   林媛,很适合她的名字。   “我看了你的简历,每年都拿国家奖学金,去年还拿了校长奖学金。”林媛眉毛微弯,温柔地笑了下:“我也是临大的毕业生,颂辉每年毕业季都会去临大校招,如果你毕业找工作也可以考虑一下颂辉。”   面试的全程非常顺利,温哲尔第二天就收到了offer,总裁办公室秘书岗位。   温哲尔去报道的时候,林媛被一通电话叫走,据说是大老板的儿子空降到公司来当一个月副总。   她从林媛口中得知,这位太子爷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已经凭借处女作早早摘下影帝殊荣。   这样的天资卓越,年少有为,让她想起了邵也,他也是出道单曲就拿到了年度音乐大奖。   沈连朔跟着林媛从前台走到办公室,一路上笑得春风拂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媒体的注视之下,空降到自家公司当副总不过是为了持续营销不好好拍戏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人设。   这人设近几年特别吸粉,他没理由跟热度过不去。   总裁办公室在四层,他从电梯出来的时候,眼前的风景让他眼前一亮。   门外的办公桌坐着个年轻女孩,一头黑发自然垂落脸颊,挺翘的鼻尖皱了下,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女孩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看见他的到来。   林媛轻咳了一声,打断温哲尔的思绪。   她看见林媛朝她使了个眼色,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就是空降到公司的太子爷,赶紧起身对沈连朔屈了下背。   温哲尔一抬眼,巴掌大的小脸被沈连朔尽收眼底,他很快就从记忆里对上了号。   他的新秘书是……邵也的女朋友,这可太有意思了。   沈连朔朝温哲尔招了下手示意她跟着,转身对林媛说:“你就带到这里吧,剩下的事就交给秘书。”   林媛面色尴尬了下没多嘴,她总不能告诉新总裁这位秘书只比他提前一会儿到岗,现在估计连茶水间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礼貌地对沈连朔微笑:“好的沈总,您有事叫我。”   温哲尔没想到林媛走的那么干脆,第一天实习就单独面对暴风雨,好像还没学会开枪就让她上战场一样。   她跟在沈连朔身后,关上办公司的门。   沈连朔把自己往皮椅上一摔,随手指了下沙发,目光一直落在温哲尔身上,如果眼神能变成刀子,他几乎把温哲尔扎了个对穿:“坐吧。”   温哲尔觉得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善,但说话倒客客气气,她一时拿不准新总裁的脾气,只能乖乖坐下。   看见她这么听话,沈连朔的心底顿时升腾起一种变态的快感。   他恶意揣测邵也,觉得像摆弄洋娃娃一样摆弄乖乖女确实挺有意思的,这姑娘的眼神像在清水里滤过,透亮得近乎一尘不染。   沈连朔压抑着内心的恶念,表面上温和有礼:“我看这办公室挺久没人用了,估计休息间的被子一股霉味,开完例会我要午休,能帮我把休息间整理一下吗?“   老板发话,作为秘书的温哲尔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点下头,礼貌地询问:好的沈总,请问您对被褥的品牌有没有要求?“   “没有,你看着买就行。”沈连朔未语先笑,看上去挺好说话。   温哲尔从办公室里出来就跟林媛咨询了下报账的问题,确认好后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场,买了齐全的床上用品。   她回来到时候经过了会议室。   颂辉的传统每周一早晨九点开周例会,各管理人员要汇报工作,温哲尔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一个个严肃认真的高管。   这些高管都是大浪淘沙的精英,年纪三十岁左右,她不禁幻想了下自己坐在这里开会的情形。   大约是出于职业病,沈连朔一转头,就撞上了温哲尔的目光。   在对方略显慌乱的眼神中,他挑了下眉,笑着用口型催促了下:“快去啊。”   略带轻挑的口吻让温哲尔有点不舒服,但显然这回是她有错在先,老板没追究已经是法外开恩,她歉意地点头,趁着还没人发现赶紧走了。   休息间的门一推开,通透的采光让温哲尔眯了眯眼。   屋子里整洁干净,没有意料之中的发霉味,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看得出公司为了迎接太子爷做了不少工作。   温哲尔犹豫正要不要拆下来换,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下。她一转身,撞进了一个蓄谋已久的怀抱里。   沈连朔双臂自然地环住她的细腰,流露着情人般的熟稔:“小心点儿。”   他的话里没有半点挑逗的意味,温哲尔却能透过他的眸子,隐隐看到不轨的意图。   她的大脑暂时空白了几秒,迅速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想错,她上班第一天就碰见职场潜规则。   “沈总,休息间都是新换的被褥,您看还用换新的吗?”温哲尔没礼貌地说谢谢,伸出胳膊抵开沈连朔。   身体的抗拒让沈连朔不悦地挑了下眉,他没想到这姑娘这么不知好歹,娱乐圈里的小明星都上赶着扑他,她一个实习秘书竟然敢拒绝他。   沈连朔从发育开始,跟他示好的男男女女多得数不清,哪里轮到一个还没出学校的黄毛丫头拒绝他。   再联想起她是邵也的女朋友,沈连朔心底压不住的邪火蹭地一下蹿上脑仁:“温秘书,你是不会听话吗,我说了重新换被褥你没听见吗?”   温哲尔默默迂出一口气:“好的沈总,请您稍等,我马上给您换。”   休息室里,衣着考究的男人靠在墙角,讽刺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出,他看着单膝跪在床上换被褥的女孩,目光从修长的颈线下滑到裸露在外的小腿。   温哲尔今天穿的是条西服包臀裙,紧绷的裙摆包裹出有没的弧线,她一抬腿,裙子开叉露出白皙的大腿,落在男人眼里实在是好风景。   沈连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偷偷按下拍照键。   他特意挑了个不错的角度,让温哲尔看上去像埋进了被子里,降低的曝光让画面看上去异常暧昧。   拍完照,沈连朔满意地发送给一个人,默默等着对面的反应。   他太好奇了,如果让那个天之骄子看见他的女朋友在自己的床上换被褥,那人该是怎样的表情。   他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但是对面都没有回音。   沈连朔对这结果有点失望,他上次花高价从狗仔手里买到邵也亲吻温哲尔脚踝的照片,把照片发到他们校园论坛还收到了邵也的威胁,怎么这次连个回信都没有?   他失望地想着,不会是邵也已经玩腻乖乖女了吧,那可太没意思了。   温哲尔一门心思只想快点换完出去,并没注意到沈连朔的小动作。   跟新老板共处一室的每一秒都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以前没穿过短裙上街,很难理解辛雅跟她吐槽街上有油腻男盯着女孩大腿看的恶心,但是今天她确实理解了,透过沈连朔靓丽的外表看过去,他跟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温哲尔换完被褥,始终跟沈连朔保持距离。   “沈总,被褥换完了,我还有工作,可以出去了吗?”温哲尔表面上做得很周到,根本挑不出毛病。   沈连朔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他朝温哲尔的安全范围迈了一步,英俊的五官有些扭曲:“温哲尔是吧,又不是没跟过富二代,怎么到我这儿还故作清高了,不会是想玩儿欲擒故纵吧?你开个价,我肯定比邵也给你的更多。”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起侮辱,温哲尔听见邵也的名字,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沈总一直对她图谋不轨。   她想或许两人之前有什么过节,邵也之前也拐着弯劝过她不要来颂辉,但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冲着这家公司在业界的名望就来了,现在有些悔不当初。   不过温哲尔不怕事,她虽然性子软好说话,但不代表她会任人拿捏,她冷声道:“沈总,请你放尊重些,我的私生活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欲擒故那也不是对你,你开出的高价,我怕是要不起。”   她拒绝的很有技巧,没说太尖酸的话,却听着无比刺耳。   沈连朔用舌尖抵了下上颚,轻蔑一笑:“没看出来温小姐还挺金贵,不知道邵也看见这张照片作何感想。”   他说着,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温哲尔看。   温哲尔的脑子轰的一下,她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如果温勇超让她感到薄情和自私,那眼前这个人只让她觉得阴险可怖,她不明白条件如此优越的人怎么会生长出一颗比泥泞还肮脏的心,恶意简直浸透他的骨子里。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我会跟他解释清楚。”温哲尔转身就想走。   她管不了什么假期实习了,实习单位她可以再找,但是她现在必须赶紧联系邵也,跟他解释清楚。   沈连朔长臂一伸抵住了门,他的外形条件在娱乐圈都算得上优越,但现在的表情却与银屏上派若两人,像个穷凶极恶的暴徒。   他用身体桎梏住温哲尔,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用他最擅长的温和语气说:“你是想去跟他解释吗,没用的,邵也那家伙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如果这东西被人碰了,他宁可扔掉也绝对不洗干净,不如你跟了我,横竖你是不吃亏的。”   他的语气高高在上,仿佛他的垂爱是对温哲尔的赏赐。   他希望温哲尔不要再冥顽不灵,说真的,他第一眼见到这姑娘的时候也动了心思,不得不说,在挑人方面,他跟邵也的眼光出奇的一致。   力量上的差距让温哲尔毫无还手之力,她感受到对方喷洒在她鼻尖的呼吸,胸口像被石头堵住一样。   “你做梦。”温哲尔的目光像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就算邵也不听解释一定要离开我,我也不会对你这种人渣产生好感,在我心里,你连邵也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温哲尔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么重的话,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的胸膛终于顺过了气。   虽然她知道此时恶语相向不是理智的解决办法,但是一遇到跟邵也有关的事情,她的理智就一直在脱线,哪怕是一丝诋毁她都听不得。   沈连朔的眼底沉得吓人,他一贯擅长伪装,否则也不会在娱乐圈混出明堂,今天温哲尔着实把他气得够呛,他连表面上的礼貌都维持不下去了,可对方仍然是一副邵也比他强百倍的样子,让他顿时怒火中烧。   他掐住温哲尔的脖子,看着红血丝一根根爬上那双透亮的眼睛:“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比不上邵也的一根头发?你这么爱他,可他呢,收到照片之后连声屁都没放,老子看上你是你的幸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说着,沈连朔要去撕扯温哲尔的领口,他不想对温哲尔做什么,单纯只是想羞辱她。   冲突爆发时,休息室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   邵也看向沈连朔的延森阴森无比,眉宇间被山雨欲来的乌云笼罩。   他一把将温哲尔扯到身后,抬手朝沈连朔的肚子挥了一拳。   这拳力量极大,沈连朔直接撞在身后的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好一会儿缓不过来,捂着肚子干呕了好几下。   邵也的眼睛红得吓人,明显处于暴怒,他揪住沈连朔的头发撞在墙壁上,摸到个顺手的东西就往沈连朔脑袋上砸。   一抬手,沈连朔的额头就淌出了血。   休息室门口围上些人,一个个举起手机看热闹。   公司高管知道太子爷的特殊身份,一边怒斥着要扣工资,一边威胁他们删掉视频。   沈连朔被邵也打得脑子发懵,他娇生惯养这些年,打架确实不擅长,邵也发起火来他压根承受不了。   细小的血珠划过沈连朔脸颊,温哲尔还算清醒,冲过去抱住邵也的腰,他腰间一丝赘肉都没有,结结实实的有点硌人。   “别打了,一会儿保安该来了。”温哲尔轻声地安抚邵也的情绪,刚经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她却能飞快地调整好情绪。   邵也感受到后背柔软的怀抱,稍稍拉回些理智。   他一松手,沈连朔就跟没骨头似地滑坐到地上,估计是被额头流下来的血吓晕了,瘫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哲尔主动牵住他的手,头发因为刚才的拉扯有些散乱,但双眼亮晶晶的,透亮的眸子里波澜不惊:“我们走吧,这实习我不干了。”   邵也朝地上的沈连朔狠狠踢了一脚。   他想起温哲尔还在,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另一面,他不怕把沈连朔揍得再惨一点,仅仅是怕吓着他家姑娘。   他收到沈连朔信息的时候正跟一家顶奢品牌签订下一季度的代言,那个代言他的团队谈了很久,邵也是他们签的第一个大陆艺人,说不看他背景是不可能的。   作为邵氏唯一的继承人,成为歌手只是他璀璨人生里的一抹亮色,无论他年轻的时候再怎么放浪,以后都要接手集团成为上流社会里的名流,品牌方也是看中了邵也特殊的身份才最终选择了他。   而邵也之前面对的另一个竞争者,就是同样出身豪门的新贵影帝沈连朔。   沈连朔混电影圈,更容易受到品牌的青睐,但不得不承认,邵也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是与生俱来的。   邵也的母亲,国际华裔影后Anya在她最美好的年纪宣布怀孕,设计大师甚至以此为灵感设计出一个名为“月与星辰”的高奢系列,获得了当年的米兰时装周大奖。   Anya在颁奖典礼上向世人宣布了邵也的名字,可以这么说,邵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出道,并且成为了世界范围内的顶流明星。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他的起点,让其他人望尘莫及的起点,这让沈连朔怎么能不恨,只是邵也有意愿签的代言,几乎无一例外被他收入囊中。   沈连朔为了这个顶奢代言东奔西走一年多,但是就因为邵也看中了,他就成了第二人选,好像他永远都会被邵也压一头,即使他在电影圈混得风生水起,只要两人一对比,人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邵也。   邵也把手里的烟灰缸扔在脚边,拽着温哲尔离开了颂辉的写字楼。   他们离开后,沈连朔倒抽了两口气才从地上爬起来,颤抖扶助桌子,手指在桌子下摸索了一会儿。   他从桌沿下抠出个直径只有一厘米的微型摄像机,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   邵也,你不是天之骄子吗,我就要看看你堕落云端的样子。   //   写字楼外的天空被高楼大厦隔成中规中矩的形状,飘过的残云都泛着玻璃色的光。   邵也把温哲尔塞进车里,自己则站在车外点了根烟。   烟雾迷蒙了他的视野,在他眼前勾勒出远处模糊的景观,烟草的味道很冷,指尖的火星烫了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手掐灭了烟头。   邵也透过车窗,隐约能看见温哲尔侧脸的轮廓。   她在车里安静地坐着,看上去并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甚至有点痛恨温哲尔给自己戴上的假面,如果她现在肯撒个娇抱住他,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给她摘下来。   可他了解温哲尔,这种天塌了都不肯喊句救命的性格,真是够让人头疼的。   邵也掐灭最后一根烟,开门上了车,浓郁的烟呛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明显。   温哲尔皱了下眉,开始习惯性地替他担心:“你跟沈连朔有过节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如果她提前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去颂辉面试。   邵也启动车子,没看她:“看你那么想去,不想打消你积极性。”   “可是区区一个实习经历跟你比起来,当然还是你更重要。”温哲尔咬着牙吐露自己内心的想法:“邵也,沈连朔跟你到底有什么过节,我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   听见这话,邵也神情一滞,他转过头看向半张脸埋在头发里的温哲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询问自己的事情,不知道以前是出于善解人意还是压根不关系,温哲尔从来没打听过他的事,邵也觉得这恋爱谈得轻松的同时,偶尔也会觉得温哲尔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瞧着周嘉彦一天三趟电话回给女朋友,烦恼中透着甜蜜,也会怀疑温哲尔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但他一瞧见这姑娘乖巧的小脸,这股莫名其妙的疑虑又会打消一半。   直到今天,他乖巧的小朋友终于问了句她认为有些过分的话,邵也心底的疑虑才彻底打消。   温哲尔不是没那么喜欢他,而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安全感这种飘渺如雾的东西,有人觉得重要,也有人嗤之以鼻。   浪子之所以能成为浪子,身居高位显然给邵也提供了无限的安全感,他不担心别人讨厌他,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收到了这个世界最多的喜欢和祝福。   但是对于前十八年漂泊无依的温哲尔来说,她或许会一生追寻这种安全感。   邵也以前没揣摩过女孩的心思,以后也不想再揣摩了,一个温哲尔就够让他头疼的,他认定了一个,就不会再放手。   “我跟沈连朔在争一个顶奢的代言,品牌方今天跟我签约,他可能是病急乱投医,想找个办法阻止签约。”邵也对代言一直不太上心,都是团队在忙这件事。   他不想用商业价值的眼光去看待唱歌,但没有品牌方加持又会阻碍他的事业发展,他索性一股脑把事情交给团队去做,自己专心当唱作人。   温哲尔一听果然有些着急:“那你签完了吗?他单纯阻止你签约是没有意义的,肯定还留了后手。”   “还挺聪明的嘛。”邵也狐狸眼微弯,冲她笑了下:“他应该是早就知道我今天签约,算好了时间发给我的,很可惜,合同到手里到时候收到的照片,扔下品牌方就来找你了。”   他的表情里根本没有一丝可惜的意味。   温哲尔抿了下唇瓣:“你为什么不想签,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邵也瞧着她有点自责的表情,凑过来亲了下她的额头。   “我从来不缺机会温哲尔,可以这么说,如果我非要签这个代言谁也改变不了,以邵氏集团在娱乐圈的地位没人会愿意跟我对着干。”邵也说:“沈连朔就是个疯子,我不签不是你耽误了我,而是我对代言没那么看重。”   邵也知道一味的甜言蜜语安慰不了温哲尔,直接跟她说清楚想法或许会更能宽慰她。   “你知道我母亲吗?”邵也靠在座椅上,歪头看着温哲尔,被车玻璃阻挡的光线里,他的眼睛特别亮。   温哲尔点点头。   Anya的人生终止于三十岁那年的车祸,她的美丽和成就让她永远成为了传奇。   邵也提到Anya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温和如晚风的神色。   “她长得很美,被星探发现进了娱乐圈,一路从底层摸爬滚打走到现在的位置。”邵也说:“她这一路走过来很苦,无数的眼线环绕在身边,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但是她说要想挣这份钱,这点罪就是必须受,我出生的时候,她向全世界介绍我,那不是她的本意而是我爸的意思。”   有些话邵也没有明说,但聪明如温哲尔,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邵荣宪是个商人,在他的眼里,邵也从出生开始就被附加了商业价值,邵氏集团靠唱片起家,所以他需要一位万众瞩目的继承人。   而邵也无论是外型还是嗓音,都刚好有这个天赋。   这也是为什么,在邵荣宪没有私生子的情况下,邵也跟他的关系仍然僵硬。   温哲尔刚抱住他,邵也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他掏出手,屏幕上赫然显示邵荣宪的来电。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一接通吗,就能听出邵荣宪的语气不太好。   邵也眼中一寒,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我现在去哪儿都要跟你请示了吗?”   邵荣宪喝道:“你他妈把手机打开新闻看看,你打人的视频都上头条了!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因为女人耽误正事?我从你助理那里听说了,这回又是因为她,这件事我会替你处理,最近你给我老实点!”   说完,邵荣宪直接挂掉电话,没有给邵也拒绝的机会。   车内狭小的空间足够让温哲尔把电话里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她点开微博头条,第一条热搜后面缀着“爆”字。   【邵也公然打人视频曝光,疑似因争风吃醋,女友为同校学生】   她点进去,手机卡了下,那条热搜凭空消失了。   没过多久,热搜又明目张胆地挂在第一。   很明显,邵荣宪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买热搜比降热搜便宜,沈连朔也是有些家底的,这场博弈至少还得僵持一段时间,舆论升级会逼得邵也不得不发声明为止。   温哲尔看着邵也渐渐暗淡下去的眸子,心里一阵抽痛。   那段视频里沈连朔的脸被截掉,他知道邵氏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会把原视频放出来。   沈连朔甚至嚣张地买了很多水军曝光一系列造谣出来的黑料,他跟条疯狗似的,目的就是抹黑邵也。   虽然她知道邵荣宪不会坐视不管,但这些被黑料误导的辱骂言论矛头直指邵也,他是这场网络狂欢中唯一的实名制者。   在这种时候,温哲尔才发现,原来当大明星也没想象中那么好。   邵也刷了几条黑料没觉得太过火,造谣的无非是私生活,对他造不成实质影响。   倏地,广场里蹦出一张温哲尔的照片,超过一万的评论迅速将照片推了上去。   他的瞳孔缩了下,赶紧点进这条微博。   [这就是邵也的女朋友,听说是因为她脚踩两条船还故意诱导邵也以为她被那啥了,所以邵也才把那人揍了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她好像还是临大的学生,曾经有人看到过她在学校门口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听说私生活特别乱。]   [不是吧,邵也的眼光怎么这么差,我们也哥不会被骗了吧,这女的长得就一脸心机样,哭唧唧.jpg]   [女大学生干这活儿的挺多的,我是酒吧老板,一般学生妹价格高,穿上衣服回学校还是好姑娘,邵也看不出来正常。]   ……   评论的方向像是被人恶意引导到了奇怪的方向。   邵也心里咯噔一下,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邵荣宪说他来处理是什么意思。   把温哲尔当靶子推出去,他自己全身而退。   不得不说,邵荣宪这招太狠了,利用粉丝对偶像女友的嫉妒肆无忌惮地抹黑她,谁还管这是不是事实,骂爽了不就行了!   温哲尔显然也看见了这条微博,她的眼神闪躲了下。   她得承认,在看见那些恶言恶语后,她卑劣地萌生了一种想分手的冲动,这完全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但是最后,对邵也的喜欢又战胜了这种本能。   她的眼神古井无波,强撑出一个心酸的笑容:“看来我得在家里躲一阵子了。”   这不是开玩笑,以前就有明星的素人女友在街上被人扔臭鸡蛋的事情,还上过临江晚报,她可不想那么狼狈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邵也用舌尖抵了下口腔,眼底冷得结冰,看向温哲尔的时候,这抹寒冰又瞬间融化。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我不会让我爸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解决这件事。”邵也苦笑了下:“我先送你回去,这段时间你只能先请假了。”   温哲尔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这年头最珍贵的就是信任,邵也握住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皮革被攥得嘎吱作响。   他把温哲尔送回公寓,自己则开车去邵氏集团找邵荣宪。   温哲尔断了网,吃了顿饭,看完电影后去书房找了本书。   书本在手里,一个小时连页数都没变,温哲尔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嘲地笑了下,原来她还是很担心。   不过她担心的不是打人舆论恶化,她相信邵荣宪的能力,完全有本事让邵也全身而退。   她会慌乱,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信息也全都被泄露在了网上。   这是不是证明那段往事也会很快浮出水面,尘封了这么多年,很快就要被再次揭开封条,曝露在阳光之下?   温哲尔越想越心慌,她不担心自己被别人怎么评论,她是害怕邵也会因为她被别人抨击,虽然他跟那件事并无关系,但那些人不就喜欢看天之骄子坠落神坛的戏码吗?   就如同她当年那样。   温哲尔在公寓里躲了两天,这两天邵也一直没回来,直到第三天下午,她有些按耐不住开了机。一开机,一连串的骚扰电话提醒弹了出来。   她屏蔽掉不明来电,通知栏里弹出邵也的消息。   温哲尔点开后,一组照片加载出来,她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净了。   她知道,这是邵荣宪给予她的致命的一击。   作者有话说: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20个红包哟~   校园篇kua'jie'sh感谢在2022-04-17 20:40:38~2022-04-20 12:1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ya 2个;过过过过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引你   这些照片是警局存档的资料, 不知道邵荣宪用了什么办法拿到的。   照片上是一堆染着血的布条,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少女的脚,一个巨大的装满水的地下室, 以及一张她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脸。   一瞬间,温哲尔觉得吸进去的空气在扎她的肺部,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剧烈不比, 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恨意席卷四肢百骸。   她几乎站不稳了,腿一软就跌倒在沙发上。   温哲尔痛苦地闭上眼睛,对着脑海里叫嚣的逃避说不,但是这很难, 她正在做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决定。   一个她曾经毫无疑问会选择迎难而上的决定。   但是现在, 说实话, 她动摇了。   邵也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温哲尔接通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声陌生男人的问候,礼貌而生硬。   温哲尔听见他的声音,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膝盖硬生生磕在桌沿。   邵荣宪听见碰撞声,率先开了口:“我想你已经看见照片了,这些东西不是秘密,当年的临江新闻每天都在跟进,我对你这段悲惨的遭遇感到同情, 也非常高兴你能够重新步入社会,但是温哲尔, 如果你跟邵也在一起,你们的恋情就要面对无数双眼睛的窥视。”   他以一种精明的谈判者角度直击温哲尔的内心:“你会成为邵也完美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就算你只是个受害者, 媒体也会揪着这件是大做文章, 你的伤痕会被剖开,供无数人评头论足,你受得了吗,邵也受得了吗?我是邵也的父亲,我了解自己的孩子,或许他以后会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但他现在还只是个花花公子,就算他对你特别一点,你能保证他不是被新鲜感冲昏了头,一时心血来潮?”   后面的话,温哲尔根本没听进去,她昏昏沉沉的,像是被摧毁了全部生命力,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   滚滚的雷声才让她好不容易有了反应。   温哲尔看着被乌云笼罩的城市,抹不去的雨帘就像那段抹不去的记忆,扭曲了她好不容易窥见到天光。   事故发生那年,温哲尔十三岁。   //   那年临江市正好迎来世界大学生运动会,高校的暑假从六月就开始了。   张牧德整理好最后一场考试的试卷,锁上办公室的门,一路上跟同事,学生,甚至保卫处的保安都打了招呼。   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在大学教了半辈子书,课水分数高,所以人缘特别好。   阳光之下总有阴影,就像他这种性情温和、目光哀怨的清高学者,智力超乎常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实施犯罪,然后悄无声息地游走在人间。   他回到家,将房门反锁,门锁咔哒一声落下。   张牧德转过身,阴影落在他的侧脸上狰狞可怕,他哼着歌,心情愉悦地走进地下室。   潮湿的地下室里闷热难耐,一寸厚的水里滋生着阴暗的泥泞,扑面而来一股恶臭的血腥气味。   张牧德闻见这味道,眼神里闪烁着恶劣的兴奋。   他按下地下二层的按钮,设计精巧的地板收回折叠,露出下面一层的景观。   那是个方方正正的水池,水面上只有一个漂浮着的木板,此时木板上趴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   少女身上的粉色长裙破烂不堪,顺着裙摆往下看,下面全是血迹,隐隐可以看见脚踝化脓的伤口里露着白骨。   少女的双脚被砍断了。   张牧德用长杆捅了她一下,少女毫无生气。   他难过地撇撇嘴。   真讨厌,又要去找其他猎物了。   那年的中考没提前,温哲尔跳过两级,十三岁刚好初中毕业,她跟同学从考场出来后就分开了。   前几天姥姥住进了医院,她不得不回温勇超家住,他家在西区最偏僻的地方,没人能跟她一路回家。   大约是刚考完试,她心情特别好,不自觉地就哼起了歌。   张牧德就是在这条通往巷子的路上遇见温哲尔的。   他看见温哲尔嫩白的脸颊,心头一阵躁动的痒。   女孩在斑驳的阳光下,裸露的脚踝白皙晶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诱人的处子气息,那双红色的皮鞋踩在石阶上发出的每一声脆响,都像在他身体最敏感、隐秘的地方撩拨了一下。   渐渐的,他浑身燥热,恨不得立刻把乖巧的女孩收藏进他的水迷宫里。   而且他可以保证,没有人会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和迷恋少女的杀人犯联系到一起,所以他放纵、沉迷、肆无忌惮。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温哲尔终于察觉到似乎有人跟着她。   不怀好意的恶念像黏腻的潮气般顺着她的脊骨下滑,她不敢回头,扔下书包就往家里跑。   她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眼泪刷地一下奔涌而出,她边哭边喊救命,但是这地方实在太偏僻了,连人影都看不见。   温哲尔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扑住。   张牧德用提前准备好的布料堵住她的嘴,没过多久,布料里的迷药起了作用,温哲尔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被放置在一块水中的木板上。   木板上面全是干涸棕黑的血迹,她用手蹭了下,有些血迹还能晕开,应该刚留下不久。   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瞬间将她笼罩,她环顾四周密封的墙壁,漆黑的水面下像存在某种吃人的怪物。   温哲尔害怕地缩成一团,小脸哭花,像只被困在捕兽网里的幼兽,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她被人绑架了。   张牧德就在地下室一层欣赏着新鲜的少女。   地下室的地板是半透明的,从上面看下去景观不错。   他对新猎物颇为满意,一个流露着性感气息的女孩,她刚刚发育,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简直是最美好的年纪。   张牧德并不想玷污她,他只是想和被绑架的少女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他迷恋年轻的身体和痛苦时的呻.吟,他深爱的并不是这些少女本身,而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产物,但凡是与他设想符合的少女出现在狩猎范围里,他就会像野兽一样冲出去撕碎猎物。   他期待着少女能恐惧地呼救,那样会让他更加兴奋。   但是温哲尔让他大失所望,她没有呼救,一句话都没说,醒了之后就缩成一团蹲在木板上一动不动。   张牧德打开地下二层的天花板。   猛然照射进来的光线让温哲尔紧绷的神经抽搐了下,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善的中年人面孔。   但她知道,这只是假象。   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在巷子里绑架她的人,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邪恶是掩盖不了的。   张牧德没跟她废话,扬起手里的长杆就朝温哲尔的脚踝挥了过去。   “不开口的孩子可不乖,老师最讨厌不说话的孩子了。”   那是他最喜欢的部位,最喜欢看着这里红肿乌青,等到女孩子们奄奄一息的时候再砍下来泡进福尔马林里,它们就会成为这世上最完美的杰作。   长杆抽打在温哲尔的脚踝上,疼得她快要昏死过去了。   那杆子上带着特殊的刺,并不会刮破皮肤。她尝试遮挡,但绑架她的人很有技巧,每次都能打中。   就在温哲尔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她似乎听见有人闯进了这间地狱。   等她醒过来到时候,一睁眼,眼前是一片晃白的天花板,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温哲尔是最后一位受害者,但是在她的人生里,这是她第一次受到伤害。”   门外的声音将温哲尔漂浮的意识拽了回来。   郑岚坚决不同意在没有监护人陪伴的情况下,让一个十二岁的女孩留在医院,和窗外的凄风苦雨对视一整夜:“她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如果她的监护人还是没来,我们就得把她带回警局。”   “我也同意,今晚跨江大桥还出了一起严重车祸,她受的伤不严重,医院马上就要收治其他病人,她没地方去必须跟我们回去,就算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她的监护人,至少也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在医院里。”   旁边的李警官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本来我们可以在她被绑架之前抓住张牧德,她原本不会看到那些肮脏的画面,就算我们的逮捕流程合规合法,但是扪心自问一下吧,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他们是临江西区公安局的值班警察,昨天下午五点左右,他们收到了报案。   目击者声称在西区一处偏僻的地方看见一名成年男性绑架了一名女孩,听他的描述,那名男性跟他们最近搜捕的连环绑架杀人犯很像。   警官们向上级申请出警捉拿,但因为新来的领导是个酒囊饭袋,这命令等了很久才下来。   他们追查到张牧德的住处时,温哲尔正在遭受毒打。   徐文亮是警局的二把手,他默默看着义愤填膺的小李,那双眼睛里染着根根分明的红血丝。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刚从警校毕业的自己,对每一个暴徒恨不能除之后快。   “就按你们说的办,小郑,这个幸存的女孩就交给你了,好好做心理疏导。”徐文亮迂出一口气,看了一眼传回的监控里表情轻松的张牧德,宛如冷淡的局外人。   徐文亮处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案子,只有这一件让他觉得无比恶心,这种边缘型人格的变态是警察最不想遇见的,审讯起来会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这才是最可恶的地方。   他的女儿今年也才十四岁,只比这些受害女孩大一岁,这起案子前后一共七个女孩受害,只活了温哲尔一个。   像张牧德这种道貌岸然的畜生活在人间,简直是对警察职业的侮辱。   “我们得给死去的女孩和家属一个交代。”徐文亮看向病床上穿着蓝白病服的温哲尔,女孩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看得他心里特别难受。   徐文亮问郑岚:“还没联系到受害人家属吗?”   郑岚摇摇头,说:“这姑娘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婚后跟父亲生活,现在联系不上她父亲,联系她母亲的时候是继父接的电话,她母亲高龄怀孕有流产征兆要静养,一会儿她继父过来看看她。”   说着说着,郑岚别过脸去。   今晚所有人的心都经历了一次极大的震撼,已经听不得半点悲惨的经历。   徐文亮到底是老警察,见多了大风大浪,他拍了下郑岚的肩膀,说:“你去跟孩子说说话,一定要收敛好情绪,受害人年龄太小,千万注意说话方式。”   郑岚进来病房的时候,温哲尔下意识缩了下脚背。   脚踝处的剧痛让她哽咽着抽了口气。   “别害怕哲尔,你现在是安全的,不会有人再能伤害到你了。”郑岚从一位同事的储存粮里拿了罐牛奶和几包饼干。   温哲尔盯着一处角落,回神的时间很长,她看向郑岚胸口的徽章,眼神慢慢才变得明朗些。   郑岚见温哲尔一直盯着公安局的徽章,语气轻柔地说:“我临江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你已经脱离危险了。”   倏地,温哲尔的眼睛像被蜇了一下,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眼底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他说……”   她情绪激动,眼泪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地砸在床单上,声音颤抖着问:“他说他是个老师,警察阿姨,老师也会害人吗?”   郑岚赶紧给温哲尔擦眼泪,搂住她颤抖剧烈的肩膀:“害人的不是老师,是他!是那个魔鬼!法律会惩罚他!”   这一刻,郑岚觉得自己的话是如此苍白无力。   她不知道这个女孩的未来会怎样,需要多么大的努力才能再次融入社会。   郑岚在大学期间做过一个关于受害人心理的研究,这段经历会成为受害人一生的阴影,她们捡回了一条命,又像早就死在那场屠杀里。   心理创伤从来都不是无病呻吟,那是实实在在的一把利刃,一寸一寸割开受害人的喉咙。   郑岚知道她只能在还能拥抱温哲尔时给予她仅有的温暖,为这个女孩刚刚开始的人生默默祈祷。   不求她一帆风顺,只求她健康长大。   大脑有自动清除痛苦记忆的功能,温哲尔对那晚的记忆已经不那么清楚了。   她被邵荣宪的声音拉回现实,浑身颤抖得厉害。   就算记忆模糊了,但留在潜意识里的恐惧一直伴随着她,就像脚踝上的旧伤一样,每发作一次,那段阴暗的回忆就会找上她。   “你会让邵也光辉灿烂的人生不再完美,你的阴影也会暗淡他的光芒,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孩子,邵也从小的梦想就是站在舞台上让全世界听见他的歌声,他也看见了这些照片,想为你放弃唱歌转型到幕后,就为了不让这些舆论影响到你,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邵荣宪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温哲尔的心理防线。   面对邵荣宪,温哲尔觉得自己太脆弱了,对方步步紧逼的压制让她喘不过气。   但她也知道,邵荣宪说的没错,如果邵也真的为了她转去幕后放弃唱歌,她会怨恨自己一辈子的。   人人都渴望看到天之骄子坠落神坛,而她只希望邵也的人生永远炙热。   温哲尔抹掉脸上的泪水,平静得可怕:“我希望你能快点解决这次的风波,如果这件事情被曝光影响到邵也,我不会放过你的,无论你是谁。”   死过一次的人说出这句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邵荣宪并没觉得她不自量力,他沉声道:“当然,邵也是我的儿子。”   结束这通电话后,温哲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那种困倦无力简直要把她的心挖空了。   她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默默看着远处雨幕下的高楼万丈,雾霭迷蒙的景观中没有灯火亮起。   她突然很想听听邵也的声音,现在的这座城实在太孤独,太绝望了。   第二天早晨,温哲尔是被落地窗投射进来的光线晃醒的,她昨晚在地毯上睡了一夜,双腿麻的毫无知觉。   她去浴室洗漱完,换了身简约的衣服去趟学校。   一路上,温哲尔迎着光双眼微眯,她并没戴帽子。   事实上,时时刻刻关注网络新闻的只是现实生活里很少一部分人。   忙忙碌碌的行人穿街过巷,都在为生计奔波,没人会注意到她。   邵氏公关的速度极快,这回邵荣宪也算出了血,直接买断了打人的新闻和人肉温哲尔的信息,价格大概是普通打工人开拓洪荒的收入。   与她有关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甚至连名字缩写都成了禁词。   温哲尔今早打开微博的时候,第一条已经变成邵也前往维也纳学习并参与当地慈善活动的新闻,评论区也一片和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从辛雅那里得知,邵也回去的当晚,邵荣宪就派了保镖用私人飞机把他押去维也纳,连手机都一并没收。   辛雅本来想告诉温哲尔别相信工作室发的那条撇清关系的声明,但温哲尔反应出奇的平静。   她不知道现在跟邵也算不算分手,毕竟她没有当面跟邵也说清楚。   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就是无解。   正值暑假,临大校园里基本没人,温哲尔骑了辆单车去行政楼。   行政楼里只有袁颖的办公室开着门,她是专程在等温哲尔。   “哲尔,你最近还好吗?”袁颖看见明显憔悴的温哲尔有些心疼,网上腥风血雨的言论看得她都憋气,更别提当事人了。   温哲尔点了下头,她没想到自己憔悴得这么明显,但还是努力笑了下:“我没事袁老师,今天我来是交保研申请表的,您说的对,港城大学的金融系确实比临大强,正好我也去那边散散心。”   袁颖叹了口气,把她的申请表收进档案袋:“奖学金还是要你自己申请,尽量拿到全奖,经济压力小一点。”   保研申请下来还有段时间,温哲尔的研究生名额基本定下来了,就差走个形式。   当天,她回西区租了个短期的房子。   住在西区的这段时间辛雅来看过她,看见她一切正常反而更担心了。   辛雅了解温哲尔,她是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姑娘,邵荣宪的手段在临江名流圈子里都很出名,能在娱乐圈开创江山的大佬哪里会是善茬。   从他能把邵也控制在国外就能看出,他对温哲尔肯定比对自己儿子更狠。   温哲尔在西区住了半个月,保研申请就下来了,港城大学金融系的一位著名教授愿意收她,并且提供全额奖学金。   前几天她多年未见的妈妈来看过她。   温哲尔的姥姥去世前给她留了一笔遗产,这笔钱不多,姥姥攒半辈子也只攒了三万块钱。   妈妈告诉她,姥姥临终前希望她用这笔钱好好读书,她从辅导员那里听说温哲尔要去港城留学,不知道是出于良心发现还是对女儿的歉意,把藏进口袋的钱又掏了出来。   温哲尔没说谢谢,收了钱没聊两句就把人请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她带着一束向日葵去了姥姥的墓地。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点点星光隐约显露在云絮间,晚风温和地拂过落了尘灰的墓碑。   温哲尔蹲下来,平视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人慈眉善目,温和地望着她,就像小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哄着睡觉时的表情一样。   “姥姥,我要去港城了,我好不容易离开了西区,却发现东区没我想象中那么好,也不知道去港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温哲尔抚摸着石碑:“我喜欢了一个特别耀眼的男孩,但是我没有勇气抓住他,你看,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胆小,这么多年都没点儿长进。”   温哲尔说着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如果你还在的话,是不是就不然会放任别人这么欺负我了?”   回应她的,只有温和拂面的晚风。   温哲尔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基本暗淡下来。   西区的廉价霓虹灯纷纷亮起,照亮了回家的路,雨后潮湿的街面反射着红艳的灯光,俗透的质感却又那么亲切。   她还没走到家时,天空又飘起了雨丝,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温哲尔没带伞,脱下外套遮在头上一路小跑。   倏地,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刚要道歉,熟悉的木质香混着罗勒味就钻进了她的鼻腔。   她没忍住,豆大的泪珠直接滚落脸颊。   那人捧着她的脸颊,唇瓣火热地贴上来,混着眼泪含进嘴里,苦涩得难以下咽。   作者有话说:   案件原型来自《洛丽塔》,或许有人还记得第一章 的广播:D   心疼乖兔子呜呜呜 第20章 引你   温哲尔感觉胸膛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份辛酸和思念简直让她疼得想蜷缩起来。   邵也比之前瘦了很多,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疲倦,她知道自己的牺牲可能会换来他的痛苦, 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就算她再留恋邵也的气息,都必须将他推出去。   温哲尔双手抵在胸前, 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这举动落在邵也的眼里,像烈火撩到了他的睫毛,心脏泛起阵阵闷痛。   他从邵荣宪的那里看到绑架案的照片时,胸膛里传来的绞痛几乎凝滞他的呼吸, 他那么珍惜的宝物, 曾经被人锁在那血迹斑斑的水迷宫里。   他不敢想象温哲尔当时该有多绝望, 可那些人竟然还要掀开她的伤口舔血。   邵也气得嘴唇颤抖, 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怒火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净了。   见状,邵荣宪在一旁轻笑问:“如果不是我, 这些照片今晚就会跟她的照片一起出现在微博头条,冷静点吧邵也,你愤怒只是因为你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甚至连反抗我都做不到,迄今为止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你的特权都是因为你是我儿子。”   每个字都像刀子扎穿邵也的心。   邵也动情地吻着温哲尔,感受着怀中女孩的呼吸和温度, 好像松开手她就会像指间沙一样溜走。   一吻结束,温哲尔眼圈红红的, 嘴角有些破皮。   “邵也……”她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染着哀伤的尾调。   邵也深吸了口气, 问:“温哲尔,你还要我吗?”   耀眼的少年双眼通红,薄薄的眼皮轻微颤动,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贴着脸颊滑落下颌。   他站在霓虹灯下,俗艳的红光勾勒出天际暗淡的边缘,身后的星光正在一点点消沉。   温哲尔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狼狈的邵也,满心的无力和无奈。   你还要我吗?   他说过除非她不要他了才会离开,温哲尔以为不过是开玩笑,可事实上,邵也从来没哄骗过她,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承诺。   “对不起邵也,我们好聚好散吧。”温哲尔哑声道。   邵也看着她隐忍痛苦的表情又气又心急,他不能再责备她,哪怕一丝伤害都不能是他给予温哲尔的,可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挽救这样的局面?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邵也把自己的尊严碾碎在地上,牙槽咬得脸颊生疼,他压低声音:“可以不分手吗,温哲尔我喜欢你,我可以退居幕后,我也能保护你,你给我点儿时间好不好,我不会再让我爸伤害你了!”   说到后面,他如鲠在喉。   邵也咬着牙平息上涌的情绪,他几乎不敢看温哲尔,他知道温哲尔的表情一定会让他心痛。   温哲尔淡淡地开口:“邵也,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但是我不想跟你了。”   冰凉的雨丝模糊了她的视野,今天真的很冷,冷得情人的心脏都结冰了。   她清楚地看到邵也那双玻璃似的狐狸眼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熄灭,一点点被漆黑的天幕笼罩。   邵也缓缓勾起唇瓣,眉宇间流露着她陌生的冰冷,他用舌尖舔了下尖牙:“行,你等着。”   话里透着股狠劲儿,邵也转过身,迈开长腿朝街角走去。   那里停着辆黑色悍马,周嘉彦正探头往这边看,从他焦急的脸色上不难看出是他帮着邵也逃出来的。   车子从温哲尔面前呼啸而过的时候,她仰着头任凭雨水划过脸颊。   她知道,从此,她跟邵也将会成为两条平行线。   那个光辉灿烂的少年,终于要回归原本属于他的炙热人生了。   //   漆黑的出租屋内,温哲尔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薄薄的睡裙被汗水打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捂住眼睛,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噩梦。   五年前的事情了,她竟然又梦见了跟邵也分手的那个雨夜。   窗外的雷声凭空炸起,闪电把房间映得如同白昼,劈里啪啦的雨点溅在窗户上。   温哲尔起身倒了杯水,抿了抿嘴唇,心脏还扑通扑通地跳。   滚滚的雷声并没吵醒室友,挂钟的时针指向四,估计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温哲尔昨晚被梦缠了一晚上,现在脑后细细密密地发麻,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她七点钟有个线上晨会要开,没时间睡回笼觉。   她去卫生间洗漱完,坐在桌子前化妆。   镜子里的女人五官明媚,脸蛋白皙动人,温婉的气质沉淀出几分越发成熟的风韵。   化完妆后,温哲尔闲来无事地摆弄手机,微博开屏第一条不出所料是邵也的演唱会。   各大营销号纷纷转载,清一色的夸赞。   她点开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角度极好,邵也狐狸眼微弯,立于体育馆中心,晃白的灯光给他镀上一层耀眼的光辉,俊美深邃的轮廓在光影里勾人心魄。   她鬼使神差地保存了这张照片,回忆起演唱会那天的经历恍若隔世。   倏地,温哲尔如梦初醒般甩了甩头,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椅背上。   还是删了吧。   她划开手机,通知栏里弹出一条来自房东的消息。   看完内容,她整个人像被窗外的雷劈中似的。   房东大早上通知她下个月不出租了,让她快点找别的房子,语气中透露着强硬。   温哲尔皱起眉,回道:【为什么突然不租给我了?我们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是按季度交的房租,如果你毁约需要退给我房租并且支付我赔偿。】   【支付宝到账10000元】   “……”   温哲尔瞪圆了眼睛,看见房东回了条消息:【钱我已经退给你了,我有老家的亲戚要住这里,实在不好意思啊美女,麻烦你一个星期内就搬走。】   还有什么比砸钱更直接的方式吗?   她烦恼地揉了下头发,一时间说不准是捡便宜还是倒霉,她抬眼看了下闹钟。   已经六点了,估计辛雅也该起床了。   温哲尔给辛雅发:【我被房东赶出来了,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在找合租?】   果然,辛雅很快回复:【不是吧兔子,怎么这么惨QAQ,我给你去问问。】   这次线上会议的内容主要围绕辛雅的新代言。   主管经纪人给辛雅挑选的D家是老牌蓝血高奢,在时尚圈很有地位,只不过近几年D家的品牌大使跟不要钱似地大放送,多少有些含金量下降。   “我觉得把D家品牌大使当敲门砖完全没问题,辛雅现在只能算二三线,老实说,想冲击代言人是挺难的。”   说话的人是谢雨菲,她是之前带辛雅的经纪人,后来温哲尔来了星曜娱乐,辛雅自己要求转到温哲尔手下,算是跟谢雨菲结下了梁子。   辛雅对此并不在意,她连接什么电影都看自己心情,怎么可能在意一个经纪人。   谢雨菲对辛雅的背景很清楚,她是豪门千金,临江周家的继承人又是她的未婚夫,谢雨菲不敢得罪辛雅,转而把矛头对准了温哲尔。   “不过也不是没有成功案例,不如让实习生试一试,能成最好,不成就当一次历练。”   温哲尔听见这话,知道她在故意刁难,并没立刻拒绝:“蓝血高奢代言人要想凭辛雅现在的咖位拿到确实很难,让实习生做这个项目的话,不会让D家觉得我们太不重视了吗?”   谢雨菲虚伪地笑了下:“我只是建议主管给你个机会尝试争取一下代言人,品牌大使的头衔我会帮你的。”   一句话就把所有好处都揽到自己身上。   温哲尔没说什么,转而笑对主管说:“杨总,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把品牌大使作为保底,我跟亚太区经理联系得差不多了,这两天看看代言人有没有可能,下周敲定回你。”   晨会结束后,温哲尔有些疲惫,长长地迂出一口气。   打开手机的时候,辛雅已经回她微信了。   辛雅:【兔子!我找到房子了,我一朋友有套闲置的房子在新都华侨城,他说放着也是落灰,还不如租出去。】   温哲尔眉毛微弯,回道:【新、都、华、侨、城?】   新都华侨城在东三环的CBD商圈里,新建的高档社区,出租的话至少也要一个月一万多,对打工人来说完全是天价。   辛雅:【哎呀你不知道,我那个朋友说这房子不好租,隔壁邻居估计是个公众人物,连带着他家都不敢拉窗帘,就怕被人拍到。】   温哲尔疑惑:【那我为什么要住这里啊?】   辛雅:【当然是因为安全啊!高档小区治安好,而且房主愿意以三千的价格出租,你在东三环这种地段去哪儿找这么便宜的房子?】   看着对话框里弹出的得意表情包,温哲尔咬了下唇,总觉得这件事像天上掉馅饼,内心隐隐不安。   正如辛雅所说,三千能租到新都华侨城的房子确实挺不可思议的,就算是合租一个月也要将近三千,她这个朋友完全是贱卖。   温哲尔搜了下新都华侨城,距离星耀娱乐只有一站地铁。   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诱惑:【你跟你朋友说一下,这房子我租了。】   辛雅把房东的微信推给她。   温哲尔点开,发现这房东还挺神秘,微信名称是三个句号,头像也是空白。   她尝试发了条消息:【你好,我是辛雅的朋友,想问一下租房的事情,可爱笑.jpg】   过了一会儿,三个句号回了条简洁的消息。   【?】   作者有话说:   三个句号君把话说清楚! 第21章 引我   温哲尔反复看了两遍发的消息, 没觉得自己写了什么危险发言,怎么这房东只发了个……?   她正删改着下一条消息,对话框滚动了下。   三个句号:【你几个人】   温哲尔猛然明白过来, 对方只是习惯把问号打在前面,她有点窘,赶紧删掉了大段礼貌措辞:【只有我一个】   她想了想, 又补充道:【请问什么时候看房子方便,我这边还挺着急搬的。】   三个句号:【哦】   “……”   怎么又是一个字?   温哲尔隐隐觉得这房东好像不太想租房子给她。   她退出对话框,给辛雅发了条信息:【辛雅,你确定他想租给我吗?】   辛雅很快回复:【当然了, 我问的时候他立马就答应了!】   温哲尔把聊天截图发给她:【可是他看起来不太愿意理我。】   辛雅沉默片刻, 发来了锤爆狗头的表情包:【你要不再问他一句, 语气温柔一点那种】   对话框里没有新消息发来, 温哲尔觉得这种时候没必要矜持,她清了下嗓子,觉得还是给房东发条语音显得比较正式。   “房东先生, 是这样的,我现在租的房子最多只能再住一周,听说你的房子很久没住人了,我想尽早去看一下,如果合适的话我就签约, 这样也能早点收拾出来。”   温哲尔的声音本来就温温柔柔的,压低声音调后更显得软糯俏皮, 重新听了遍语音,她自己都抖了抖。   这回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 似乎就在等她的语音。   三个句号:【就今天吧, 今天下午我有空】   温哲尔飞速回了个好, 生怕脾气古怪的房东变卦。   房子有了着落,温哲尔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处理好发给品牌经理的邮件和工作上的琐碎,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新房东把地址定位给了她。   新都华侨城没有门卡是进不去的,她给房东发了条消息,没过多久就从小区门口出来了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温哲尔看见年轻人的面孔时神色一怔。   房东怎么是邵也的助理?   助理看见她的脸也瞪圆了眼,心说不是昨天那个难搞的粉丝吗,他现在更看不明白自家老板的举动了,租给粉丝不怕被偷拍吗?就老板那脾气,小心人家脱粉回踩!   “你是辛雅的朋友吧,我是这房子的主人,你叫我小白就行。”助理挠了下头:“上去吧,我带你看看房子。”   新都华侨城的楼层普遍在二十层左右,房子的位置很不错,采光通透,屋子里家具齐全,立马拎包入住都行,这倒让温哲尔挺惊讶。   “不是说很久没人住了吗,家具还这么整洁,您应该定期雇人打扫吧。”温哲尔伸出手指摸了下门沿,一丝灰尘都没粘在手上。   助理哈哈笑了两声:“这么好的房子一直落灰挺可惜的,你觉得房子怎么样,要是不错的话我们今天就把约签了吧,我看你也挺着急的,这么低的价格签到华侨城的房子机不可失哟。”   温哲尔被他逗笑了,觉得房东的脾气跟微信聊天的时候简直派若两人:“谢谢你,房子确实不错,能遇到是我幸运,这房子我租了。”   走合同的流程很快,拿到钥匙和门卡,当天下午温哲尔就回之前的出租屋收拾完东西。   常年租房子的人行李不多,她只用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贵重物品除了随身携带的电脑外基本没有,傍晚她就坐地铁来了新家。   华侨城光电梯间就有四个,其中一间电梯缓缓下降到一层,温哲尔推着行李箱进去。   正要关门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电梯缝里伸进来。   温哲尔瞳孔骤缩,连按了几下开门的按钮,生怕夹到这双过分漂亮的手。   “谢谢。”慵懒性感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间里分外清晰,那人的帽檐压得极低,戴着黑色的口罩,深色衬衫把宽肩窄腰的比例沉得完美,右肩质感高级的暗纹矜贵含蓄。   他握着手机正在打电话,一走进来,淡淡的木质香特别醉人。   挽起的袖口将筋肉线条流畅的小臂裸露在外,皮肤白如瓷器,隐隐能看见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   是人都有爱美之心,温哲尔一抬眼,正对上这人怔住的目光。   一瞬间,她的耳边像炸起了一声响雷。   邵也看见温哲尔的脸,停住了脚步,接着像没看见她似的走到旁边,刚要按楼层,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他不被察觉地瞥一眼温哲尔,缓缓放下了手,继续跟电话里的人说话。   温哲尔觉得电梯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顿时升腾起不详的预感。   她把余光拉到极限,隐约看见楼层上只亮了一个按钮。   心跳在耳边汹涌地狂跳,每升高一层,温哲尔都祈祷邵也能抬手按一下按钮,但是那人一直懒散地讲电话,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楼层提示灯熄灭到时候,失重的那一下简直要把温哲尔的心脏拽出来。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谁都没动。   直到这时,邵也才悠悠地挂掉电话,他用手按住电梯门:“你住这儿?”   邵也拖长了尾音,语气里带着戏谑和调侃,好像早就把她看透了。   温哲尔强装着淡定,说:“是啊,刚搬进来的,你也住这里吗?”   华侨城都是一梯两户,买下对面的人又是邵也的助理,温哲尔几乎能完整地明白邵也的脑回路。   昨天特意去看他的演唱会,听他唱歌差点激动得哭出来,被抽中当幸运观众亲手喂他吃蛋糕,今天又特意租了他隔壁的房子。   温哲尔心梗了一下,实在无法反驳,因为这两天内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实的,她觉得再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但这些又确实都是巧合啊!   温哲尔真的无奈了,她不知道邵也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一切又好像是她故意为之。   邵也轻笑了下,这一笑简直像用羽毛在温哲尔的颈间划过。   “挺巧的。”他撩了下眼皮,轻轻挪开视线。   安静了片刻,大约是人在尴尬的时候对时间没感念,温哲尔以为谈话结束了。   她偷偷侧了下眼,想看看邵也是不是已经没再关注这件事,结果正好撞进邵也似笑非笑的狐狸眼里。   “你是想让我这么说吗?”邵也靠在栏杆上,挑了下眉,看向她的眼神里隐隐有些逗弄:“都把房子租到我隔壁了,温哲尔,你不会还真对我意图不轨吧?”   腾的一下,温哲尔觉得自己的脸颊都烧了起来,她这从小到大爱脸红的毛病怎么都改不了。   “我没想租你隔壁。”温哲尔咬了下牙。   邵也“嗯”了一声,想听听她怎么狡辩。   “房东说隔壁闹鬼不好租。” 温哲尔清了下嗓子:“房价特别低我才租的。”   她假装没看见邵也黑掉的脸,还补充了一句:“听说闹得还挺凶的。”   “……”   话说完,温哲尔淡定地从电梯里走出去。   电梯的门没有关,邵也伸出修长的手指盖住眼睛,像是被气笑了,他用舌尖扫过尖牙,抵了下脸颊,迈开长腿懒散地走出电梯。   鞋尖踩在大理石地板的一瞬间,隔壁的房门重重地关上。   邵也看了眼关闭房门,怔了一会儿,缓缓打开自家的门。   楼道灯关闭,窗外,乌云压月被影影绰绰的景观晃得不再冷清,万家灯火亮起,不夜城东区华灯初上。   温哲尔回到屋里心不在焉地收拾衣服,满脑子都是刚才和邵也相遇的情形,她有点懊悔自己没再多怼他两句,还挺后悔的。   她伸手掐了下脸颊,对于爱脸红的毛病恨铁不成钢。   老实说,她五年前确实对邵也心怀愧疚,她知道自己没有考虑他的感受就提了分手,但她现在看着邵也红遍大江南北,知道自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以邵也的心思,他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所以自己不欠他什么,五年了,就算她仍然忘不了邵也,她也同样忘不了邵荣宪带给她的伤害。   邵荣宪是邵也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他们之间的可能性早在五年前就被抹杀了。   她不会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便宜房子,没必要为了过去的感情影响现在的生活   收拾好东西,温哲尔点份外卖填饱肚子,随手又下单了一些蔬菜和速食打算填满冰箱。   出乎意料的,外卖在三分钟内就到了。温哲尔开了条门缝把外卖拿进来。   她打开外卖盒,里面并不是她点的饭菜,看着食材还挺高级。   温哲尔捡起扔在垃圾桶里的订单条,脑子轰的一下,订单上写着的名字竟然是邵也。   啊啊啊啊!   救命!   为什么会送到她家?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给他送过去?   温哲尔想给外卖员打电话,看了眼地址,只觉得一阵头痛,。   还真不是外卖小哥送错了地方,而是邵大公子把地址填错了。   温哲尔顿时觉得有气无力,她伸手捂住眼睛,不想面对现实,甚至有点想把这顿外卖偷偷吃掉的想法。   但转念一想,要是邵也没收到外卖,遭殃的肯定是外卖小哥,估计一晚上的钱都打水漂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外卖装好,任命地去敲邵也的门。   门开的时候,邵也靠斜在玄关的门框上,用指腹摩挲着光滑的下巴,一对摄人心魄的狐狸眼里酝酿着能把人吸进去的笑意。   他一笑,温哲尔跟着心颤。   “你这姑娘怎么还半夜敲门呢?”   作者有话说:   邵也只唱歌可惜了(攥拳头)   再推一个小甜饼预收,求收藏!==《全世界都不信他暗恋我》   微博热搜:娱乐圈“鲸落CP”为什么又假又好磕?   网友1:桑洛枝和宋景都是现役顶流,一个偶像剧收视女王,一个最年轻的百亿影帝,光看成就和颜值简直绝配!   网友2:俩人情人节疑似官宣,而且微博经常晒同款,只要正主不碰头,是两家唯粉看了都要沉默的程度。   网友3:srds……他俩确实不熟吧[视频链接]   桑洛枝用小号戳开链接。   采访中,宋景温文尔雅。   记者提问“鲸落CP”,追问宋景最喜欢的女艺人是桑洛枝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宋景哂笑:“是真的,我确实很喜欢桑老师,希望有熟人能引荐一下。”   桑洛枝看过,专门给宋景发了条微信,称赞他业务水平不错。   对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似乎没看懂。   停顿好长时间接了句:“你最近,穷到这种程度吗?”   【支付宝到账250元】x100   桑洛枝:……谁跟你求饶了,侮辱谁呢?!   谁都不知道,桑洛枝和宋景认识二十年,从小看对方不顺眼,当了二十年的死对头,同时步入娱乐圈准备继续斗,却因为颜值登对,被经纪公司按头炒CP。   桑洛枝&宋景:行吧,赚钱就行。   从此,两人开始琢磨怎么把CP炒得又火又假,绝对不能输给对方。   桑洛枝微博:特意去《飘渺云雨仙》剧组学习,带了大家都很喜欢吃的芒果!   宋景芒果过敏。   宋景微博:去《朝颜传》剧组看朋友,特意带了麻辣小龙虾。   桑洛枝不吃辣。   CP粉:你们努力营业又笨拙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后来,有狗仔在颁奖礼后台拍到疑似“鲸落cp”壁咚热吻图,动图中两人缱绻难分。   连CP粉都习惯了狗仔按头恋情。   结果第二天,宋景的微博转发了之前的采访,并配文字:暗恋很多年,已经追到了^_^@桑洛枝吱吱   微博瞬间瘫痪。   CP粉:什么?我磕的CP竟然是真的?!我自己都不相信!什么叫暗恋很多年?宋影帝,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腹黑忠犬影帝x傲娇作精偶像剧女王】   PS:   1.百无禁忌纯甜文,双c双初恋   2.男主视角: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们不信所以我肆无忌惮:D   3.女主视角:我跟大家一样懵,压根没往他暗恋我的方向想过,但这竟然是真的 第22章 引我   温哲尔在睡裙外套了件薄外套, 白皙笔直的小腿露在外面,她本来没觉得怎样,盛夏季节里穿着凉快的女孩随处可见, 但邵也这么一说,她的脸颊又有些发烧。   站在阴影里,她觉得邵也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里本来就特别亮, 他一开口,灯光应声亮起,像洒在眼睛里一片星海,一寸寸地把人的心底照亮。   她抿了下唇瓣, 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递出外卖的手指轻微颤了下:“别误会, 我只是把送错的外卖还给你。”   邵也垂下眼皮, 看了眼温哲尔白皙的指尖,像是能透过指尖看到她内心似的。   温哲尔攥紧了拳头,想把指尖藏起来。   不得不承认, 邵也这些年在蛊惑人心的本领上登峰造极了,大约是分手后他再也没了束缚,游戏人间的本事愈发见长。   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却能让温哲尔莫名有种被他撩到的错觉。   她看见邵也抬起手臂,手掌在她面前摊开, 在夜色的笼罩下,宛如暧昧至极的邀请。   温哲尔咬了下舌头, 不被察觉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   眼前这个男人比五年前更具吸引力,他放浪形骸, 帅气多金, 只需要慵懒地等待猎物上钩即可, 但当他主动出击的时候,没人能从他的指尖溜走,她见识过他的温柔,这种若即若离的蛊惑对她来说更加致命。   袋子放进邵也手里的一刻,温哲尔像被烫到似地飞速抽回手。   她的手心被温热触到了,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邵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她甚至不知道今晚的意外是不是他故意的,邵也就像只狐狸似的,让她根本看不穿,可她在他的眼里却透明得像玻璃。   以前是,现在也是。   温哲尔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白活了,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碰了下手指就跟情窦初开似的?   邵也看了眼订单,悠悠地说:“不好意思,以前隔壁住的是我助理,下单忘改地址了。”   温哲尔听着他话里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几乎立刻就明白归来。   她没想错,邵也就是故意的。   看着那双狐狸眼里戏谑而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她确实看不懂了,她想起之前在演唱会上拿到的数字。   521,她的生日。   被抽中的人,恰好就是521。   由不得她不多想,温哲尔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她跟邵也的重逢似乎每一个岔路口都是她的决定,但每一步都太巧了。   温哲尔握紧了拳头,压制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表面平静地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   “下次填错我就直接吃了。”她没忍住幽怨地看了眼邵也,虽然这情绪跟外卖毫不相关。   房门撞上,邵也依然没动,他靠在门框,黑丝绸睡衣沉得他肩宽修长,仿佛下一秒就能拍出一整套时尚大片。   他抬手抚摸了下唇瓣,闭上眼全是温哲尔穿着睡裙递给他外卖的模样。   那条裙子那么透,穿成这样就敢半夜敲他的门,不知道他是个坏人吗?   邵也想起她最后赌气似的一句话,对着无声的走廊轻笑了下:“没说不给你吃啊。”   //   折腾了一天搬家,又在大晚上遇见妖精,温哲尔脆弱的神经终于彻底糊锅,拖拖拉拉地连不上线了。   她摔进床里,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棉被带来的柔软让她很快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叮!”   一条短信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在耳边响起,顺着耳廓在温哲尔的脑海里爆炸。   她担心是工作上的事情,D家经理这几天在纽约准备时装秀,跟她这边有要命的时差。   温哲尔掀开沉重的眼皮,手机上是一条匿名短息。   【亲爱的临大金融系同学,又到了一年一度欢聚的时刻……】   温哲尔没看完就关掉了屏幕。   她从保研后就再也没回过临大,研究生毕业在港城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了三年,因为不喜欢频繁跳槽,她一直没换过工作,当年金融系的同学不是出国就是留在临江发展,基本上都断了联系。   没过一会儿,辛雅的特别提示音响了起来。   她再次划开屏幕。   辛雅:【兔子!下周日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趟同学会!!!】   一连三个感叹号,炸得温哲尔清醒了点,她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去?】   对面犹豫了很久,直接跟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温哲尔刚一接起,就被对面如雷贯耳的哭泣声险些震碎耳膜,她皱起眉,赶紧把电话拿远些,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男朋友劈腿了,那个傻逼竟然敢绿我!我给他介绍了那么多资源就为了把他捧红,结果他竟然跟蒋涵睡了,睡别人也就算了,蒋涵那种货色他都睡得下去,兔子我不是伤心,我是觉得耻辱,你明白吗呜呜呜……”   辛雅哭得声嘶力竭,光听着,温哲尔都觉得胸口被堵住了。   她从辛雅的声音里听出了醉意,隐约还能听见玻璃碰撞的脆响:“你现在在哪儿呢?”   辛雅呜呜了两声,迷茫地看了眼昏暗的灯光:“我在一个……漆黑漆黑的地方~”   “……”   温哲尔一边穿衣服,一边跟她说话:“酒吧里有没有服务生,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你现在一定不许挂电话。”   估计辛雅还没喝得烂醉,她伸手戳了下吧台旁边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把手机举过头顶:“帅哥,我朋友想要你电话。”   服务生在酒吧干很多年了,什么样的酒鬼都见过,他接过电话,礼貌地“喂”了声:“您的朋友在公园大道的UNiverse,您到了直接来吧台就行。”   温哲尔想了下,觉得大半夜自己出去也不安全:“先生,您能帮我翻看一下她手机里有没有一个叫周嘉彦的电话吗?”   “不好意思小姐,没有这个人,如果是男朋友的话,估计这位小姐改备注了。”   温哲尔有些惊讶,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来辛雅会给周嘉彦改什么。   犹豫间,醉醺醺的辛雅从桌子上爬起来:“不行!打电话给周嘉彦他肯定会嘲笑我的,不给他打,他是个坏人!”   温哲尔想法子哄她:“等他一来,你吐他身上不就好了吗。”   听见这话,辛雅呵呵笑了起来:“嘿嘿,兔子你学坏了,好办法!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公园大道毗邻中心公园,夜色笼罩下,上世纪保留的欧式建筑熠熠生辉,川流不息的豪华轿车闪烁着光点疾驰而过,声浪如雷霆般震耳,宣告着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从此刻开始。   出租车停在一圈跑车里,车上下来个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年轻女郎。   她披散着如墨的长发,巴掌大的漂亮小脸上没化妆,跟即将走进酒吧的性感美女格格不入。   UNiverse生意火爆,温哲尔顺着人流进来的时候,基本已经看不见位置。   这是家清吧,没有刺耳的流行音乐震得人心动过速,里面都是体面些的生意人和加班的都市白领。   她按照服务生的指示来到吧台,视线触及到长桌时怔住。   “温哲尔,你也来了。”周嘉彦的眉宇间还带着怒气,应该是刚跟醉鬼吵完架,看向温哲尔的时候皱着眉,他比五年前结实了些,轮廓更显英俊硬朗。   温哲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认出她,礼貌地点了下头。   辛雅一听见温哲尔的名字,像被出发了机关,她从座位上弹起来,一把扣住周嘉彦的肩膀:“兔子说我要吐你身上!”   说完,她干呕两下,然后一闭眼倒在了周嘉彦怀里。   “……”   空气一瞬间凝固。   温哲尔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缝就地钻进去,她心里双手合十给辛雅做了个揖,真是谢谢姐妹。   她刚想解释一下,一直坐在旁边的男人笑了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   邵也勾起狐狸眼,昏暗的灯光下像蒙上层迷幻的细纱,他抿了口酒杯里晶莹剔透的液体,碎冰浮在齿间,被他一口咬碎:“挺好,周嘉彦的电话都知道了。”   温哲尔有点心累,她知道邵也的意思,可她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送完外卖又恰巧撞见他夜生活这件事。   “我不知道周嘉彦的电话,是辛雅自己打给他的。”温哲尔淡淡地把目光移到辛雅身上,有点拒绝跟他交谈的意思。   听见这话,邵也眼底的暗淡褪了些,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没再说话。   周嘉彦把辛雅扛在肩上,那姑娘已经醉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嘉彦走的时候拍了下邵也的肩膀,声音一点不小:“你丫痛快点,怎么见着人连句话都没有,不是都快跟人家住一块去了吗,赶紧跟人一起回家。”   他话没说完,就收到邵也警告的眼神,如果眼神可以化成利刃,周嘉彦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邵也简直想把周嘉彦的嘴堵上,然后顺窗户扔出去。   周嘉彦被他冷眼吓退,从善如流地闭上嘴,跟温哲尔道完别就离开了UNiverse。   温哲尔看着邵也并没有要动的意思,问了句:“你要回家吗?”   “回家?”邵也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深邃又魅惑:“这酒吧刚开始营业,不回去呢。”   温哲尔点下头,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显得特别乖巧:“好,那我自己打车回去了,你玩的开心。”   她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一个身高腿长的身影就超过了她。   邵也转了下手里的车钥匙扔给服务员,对她乖巧的表情深恶痛绝,他皱着好看的眉:“我今晚要带个美女回家。”   温哲尔平静地“哦”了下。   她看着邵也,眼神古井无波。   邵也背对着她,迂出一口浊气,舌尖舔了下上颚,苦味的酒在口腔里弥漫,讽刺地勾了下唇瓣。   “这位蓝色长裙的美女,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邵也插着兜,慵懒地靠在车门旁,晚风温和地吹动了他敞开的领口,他站在昏黄的光影里,身旁的灯红酒绿都黯然失色。   温哲尔像是被这句不正经的话震住了,胸口翻涌着情绪,还未消散的酸楚骤然被错愕打散,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作者有话说:   周嘉彦干得漂亮! 第23章 引我   车里放着莫扎特的进行曲, 邵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   他一直有听古典乐的习惯,每天都跟快节奏的流行乐打交道,就算是他, 耳朵也会疲惫。   温哲尔抠着手里的安全带,指甲盖划在纹路上的轻颤弄得指尖麻酥酥的,她想用这种办法跟现实保持联系, 免得她一不小心就陷入思绪的长河里。   她听见邵也说要带女孩回家的时候,心口猛地抽痛了一下,就连现在都没缓过劲儿。   不夸张地说,以邵也的身家, 哪怕长得再含蓄也会有人前赴后继地追逐他, 更别提这人还长了张顶级美貌, 风流、浪荡, 好像不配上点风流韵事都对不起他的长相。   温哲尔有时也会想,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邵也当年看上她的?   两人相对无言地开了半路。   “下周末有个临大的同学会。”温哲尔咬了下唇,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你去吗?”   邵也挑了下眉:“你想我去?”   “看你时间吧, 我本来也不想去的。”温哲尔想起辛雅前男友劈腿的事,不由得皱了下眉。   她跟蒋涵很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她保研结束回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   蒋涵当时特别关注她跟邵也的事情,缠着她问东问西,温哲尔的性子一直挺软的, 那还是她第一次跟熟人发火。   五年后再见,竟然还是去跟她撕逼的, 温哲尔想象了一下见面的画面,莫名觉得有些窘迫。   邵也慵懒地笑了声:“不想去就别去, 到了那里骂不过别人自己先脸红怎么办?”   一句话将温哲尔带回不久前给他送外卖的场景。   温哲尔鼓了下脸颊:“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行, 你说的都对。”邵也的笑意融化在窗外闪过的灯火里, 从侧面看过去,眉眼被额前碎发的阴影遮住,眸子却特别明亮。   温哲尔的心颤了下,她很久没听见过邵也哄人似的话了,但是他说的那么自然,和五年前一样,好像变化的只有她自己的心境。   五年后跟邵也每次见面,温哲尔的内心都会涌上来一个让她自己都唾弃的疑问。   如果五年前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没有邵荣宪从中作梗,她和邵也会不会一直在一起?   倏地,邵也唤了下她的名字。   游离的思绪被拽回来,温哲尔乖巧地应了声。   “就算哥哥再好看,也不用一直盯着看吧。”邵也的狐狸眼弯了下:“又不会跑了。”   久违的,邵也的话像在她的心弦上撩了下,轻松地让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我在想事情,碰巧看你了而已。”温哲尔别过脸,看向窗外频频闪过的路灯。   邵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从反光的玻璃上可以看出,他现在心情相当不错。   “我下周日在临江还有一场演唱会。”邵也说:“同学会没时间去了。”   他这一句话,才让温哲尔想起来他们的对话是怎么开始的,她意识到自己又被牵着鼻子走了,自暴自弃地“哦”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跟邵也就像温长老和狐狸精,温长老道高一尺,狐狸精魔高一丈。   //   自从那晚邵也送她回家后,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再也没碰上过。   温哲尔给亚太经理发的邮件有了些进展,不过对方拐弯抹角地提了很多要求,她耐着性子一个个谈,终于把品牌大使的title磨下来了。   品牌大使这个头衔说重不重说清也不清,至少辛雅出席活动能光明正大地借到D家的高奢礼服,不用在为穿什么档次的礼服烦恼。   但是品牌代言人的提议直接被经理否了,任凭温哲尔怎么软磨硬泡对方都不松口。   D家新签了影后盛岚做代言人,要是再签辛雅会显得影后掉价,怕是没法跟那边交代。   温哲尔没打算放弃,她以前在事务所的时候处理过比这难得多的项目,尤其是娱乐公司,她那会儿特别关注娱乐圈的案子,为的就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是能有办法应对。   她刚发完邮件,辛雅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兔子化完妆了没有,今晚一定要妖艳动人、艳杀全场!听说很多哥大回来的校友,都是高质量精英帅哥哟~】   温哲尔回道:【你放弃撕逼了?】   辛雅立马发过来一串愤怒的表情包:【姐姐我早就把渣男贱女抛在脑后了,不就是个男人吗,天底下男人多的是。】   温哲尔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下,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辛雅,要是有她一半的果断,恐怕自己早就能忘记邵也了。   聚会地点定在曼第会所,牵头的人是温哲尔下届的一个富二代,刚从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回来,组织个聚会拓展人脉。   曼第会所奢华依旧,巴洛克装修风格让这里的每一寸地砖都流露着金钱的气息。   温哲尔边走边浏览走廊两侧的画作,她对美术品的记性很好,还能看出来老板增添了几幅画作,都是这件年拍卖行高价拍出的珍品。   移动的脚步停在一幅名叫《生命之旅》的油画面前,温哲尔乌黑的瞳仁里隐隐流露出惊讶。   这幅油画是在迪拜以一亿美元成交的,当时她跟另一位同事出差,有幸去过一次德珊拍卖行,正好碰见一位神秘买家把这幅昂贵的油画拍走。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遇到它,有种兜兜转转再相逢的触动。   “画家认为线条是绘画的灵魂,比光影都要重要,所以他坚信最能打动人的只有线条。”   温哲尔一回头,身后站着个身穿黑色西裤、藏蓝色衬衫的男人,西装外套落在臂弯里,他身材矫健,裁剪合身的腰线延伸向下,修长的双腿站姿得体,整个人流露出温润如玉的成熟气质。   金边眼镜后,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   温哲尔礼貌地笑了下,事实上,她对画并不是很懂。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一丝丝的不安,体贴地率先道歉:“抱歉,我刚才看到你在这里看这幅画,没忍住就过来搭讪了。”   她能感受到男人周身散发的善意,温柔得如同春风拂面。   温哲尔摇摇头:“您不用道歉,事实上我不太懂画家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这幅画拍出去的时候我恰巧就在拍卖行。”   男人挑了挑眉,不禁有些高兴:“那还挺巧的,我也是在拍卖行听人讲解才知道这些的。”   自始至终,男人都没有给温哲尔半点不适的机会,他的每个举动都严丝合缝的温柔体贴。   “说了这么半天连自我介绍都没做。”男人伸出手:“我叫顾言栖,语言的言,栖息的栖。”   温哲尔轻轻握了下他的手指:“温哲尔,哲学的哲,尔雅的尔。”   顾言栖称赞道:“很好听的名字,和你很配。”   他们一边看画一边往里走,直到走到同一个包间门前,才猛然发现原来对方都是来参加同学会的。   顾言栖绅士地摆出“请”的姿势,在温哲尔身后进了包间。   进来后第一时间,温哲尔就坐在了辛雅旁边,她今天答应来本身就是为了陪辛雅的,但是辛大小姐已经放弃了,她索性就在她旁边吃东西。   期间也有不少人来给温哲尔递名片,她提前准备好了一沓,跟发小广告似地全发出了,以至于辛雅在她旁边夸张地竖起大拇指:“我们家兔子果然一直都很抢手!”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蒋涵和辛雅的前男友才匆匆赶到。   辛雅的前男友是个十八线小爱豆,基本属于娱乐圈的边缘人物,去年辛雅刚跟他好上的时候给他塞了很多资源,但无奈小爱豆不争气,硬是没红起来,最近他跟辛雅分手,那些资源全没了,可见他日子不好过。   蒋涵这些年变化不大,还是喜欢穿紧身的短裙,勾勒出丰满性感的身材,她看见辛雅的时候反应不大,倒是看见温哲尔后怔住片刻。   她没管自己的新男友,反而坐在了温哲尔的身边:“好久不见哲尔,你越来越漂亮了。”   温哲尔礼貌地点了下头,她知道蒋涵十有八九是来八卦的,并不怎么想搭理她。   蒋涵一见温哲尔不理她,继续自顾自地说话:“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你跟邵也分手的时候,没想到都五年了。”   她话音一落,包间里都安静不少。   辛雅当时就急了:“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是吧温哲尔,你们都分手五年了,现在都不能提邵也?”蒋涵嘲讽地笑了声:“我当时就劝过你,像邵也这种天之骄子跟你也就是玩玩儿,要是当真了伤心的可只有你。”   温哲尔感受到全场注视的目光,有种如芒在背的烦躁,她皱了皱眉,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但蒋涵针锋相对实在太讨厌了。   “不好意思,学长们不清楚这些八卦,能聊点儿我们听得懂的吗?”顾言栖绅士一笑,他身边的朋友也应和了两句,悄无声息地替温哲尔解了围。   饭桌上关注的焦点再次从八卦转移到了股市。   顾言栖一开口,周围的好几个同学跟他碰上了酒杯,这个才学出众的男人八面玲珑,应付起来进退得宜。   蒋涵见温哲尔被英雄救美,也不能再开口提这件事,她对渣男前男友使了个眼色,那渣男立刻心领神会。   “也哥今天开演唱会没来,但是他送了我好几张门票,说大家吃完饭可以去看看,最好能给他带点宵夜,这可都是vvip区的票,一张好几万呢!”小爱豆炫耀的同时不仅流露出崇拜的目光。   看着辛雅的脸色更加难看,温哲尔瞬间明白过来,估计这个小爱豆接近她其实是为了搭上邵氏这条大船。   蒋涵补了下口红,对温哲尔挑衅一笑:“要是不想去就算了,看见前男友红透大江南北也挺心酸的。”   作者有话说:   温柔顾学长上线! 第24章 引我   旁边的同学也凑过来:“不想去可以不去的, 你别听蒋涵的,她现在还对邵也念念不忘呢。”   蒋涵对此不置可否,她成熟的早, 换男友如换衣服,根本不在意这点八卦。   温哲尔抬眼看着她,乌黑的瞳仁清澈透亮, 像是一眼就能把人打透:“我去,为什么不去?”   她说话的时候,顾言栖不可察觉地朝这边瞥了一眼。   “就像你说的,五年过去了, 没人会在意五年前跟谁谈过恋爱。”温哲尔笑了下, 正面回应蒋涵对她的挑衅。   蒋涵吹了下亮闪闪的水钻甲片:“行啊, 要是这么说vvip最前排的座位一定得留给我们哲尔。”   渣男立刻会意, 随手把第一排的票递到温哲尔面前。   温哲尔礼貌地点点头,没有犹豫,伸手接过那张票, 她瞥了眼蒋涵,眸子里闪过的寒意让对方有些不寒而栗。   蒋涵眨了下眼,发现温哲尔瞬间又恢复了刚才温温柔柔的模样,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谢谢。”温哲尔对包间里的人示意了下,起身去洗手间补妆。   辛雅放心不下, 跟在她身后也出来了。   “兔子要不想去就别去了,蒋涵那傻逼一看就是为了让你难堪。”辛雅猜到温哲尔会答应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让她在渣男面前丢人, 但是比起毫无意义的面子,她更在意温哲尔。   温哲尔从包里掏出几只口红, 选了个明艳些的红色涂抹在唇瓣上, 黑发红唇很有古典美人的气质。   “你之前不是还送我票让我去看的吗?”温哲尔说话的声音很轻, 但每个字都在辛雅的心脏上敲打:“不会是有人托你给的票吧?”   辛雅顿时有种朗朗乾坤被雷劈的感觉,她僵硬地笑了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温哲尔定了下眸子,温柔地含笑道:“是邵也给你的。”   “你都知道了。”辛雅有些丧气:“实话实说,邵也当时找我的时候我没答应,但是我看你还是忘不了他就自作主张想让你再见他一面,就算是你想彻底忘了他也好,至少你不用再那么痛苦地想着他了。”   温哲尔不禁苦笑了下,连辛雅都能感觉到她没忘记邵也,而且她一直很痛苦,沉沦在自己制造的悲剧里,她眼看着自己下沉却无能为力,最后放纵地闭上眼睛沉入海底。   “我不怪你辛雅,相反,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没有人比你了解我。”温哲尔迂出一口气,看向镜子里明眸皓齿女人,像是在对她说:“今晚的演唱会我会去的,放心吧我没事。”   回到包间的时候,里面的人基本都走空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去看演唱会的。   顾言栖坐在靠近门的位置,一抬头就撞见进门的温哲尔,他温和地笑了下。   温哲尔一低头,就看见顾言栖手里拿着的拍立得。他的面前摆着很多张废弃的照片,估计是最后合影留下的。   “看来我们错过了合照。”温哲尔眉毛微弯。   顾言栖晃了晃相机:“不如跟我照一张,证明你到此一游?”   温哲尔被他逗笑了:“你又不是景点,哪里来的到此一游,既然拍完就算了,我其实也不太喜欢照相。”   “为什么?”顾言栖挑了下眉:“我以为美女肯定都喜欢分享一些美丽的事物,比如好看的照片。”   温哲尔被对这不加掩饰的赞美弄得有些脸红,她捋了下耳边的长发:“那就拍一张送给我留念吧。”   她俯下身凑近,墨色的长发落在顾言栖的肩膀和领口,脖颈间轻微的摩擦让男人片刻失神,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轻咳了一声。   “不好拍吗?”温哲尔的注意力都在相机上。   顾言栖很快恢复如常,绅士地笑了下:“你可以坐在我旁边,这样画面和谐一点。”   温哲尔想起他对艺术品说的头头是道,可能对摄影的要求也高,于是乖巧地坐在了男人旁边。   倏地,顾言栖伸出轻轻推了下温哲尔的头,让她往自己这边凑了凑。他动作很节制,完全不会让人产生反感,像熟络很久的朋友。   照片拍好后,温哲尔提着的一口气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不用这么紧张,你特别好看,怎么拍都上像。”顾言栖含笑道。   温哲尔听出他话里调侃,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说话的功夫,照片已经洗好。   结伴去看演唱会的人都在门外了,蒋涵不耐烦地催促了声。温哲尔把照片装进包包里,跟外面的人一起出发。   第二场演唱会没选在临江西区,主办方花大价钱租下位于东区中央公园里的体育馆。   中央公园是临江市的地标景观,跟远处的摩天电视塔遥遥相望,把闹中取静的低调奢华做到极致。   辛雅要飞蓉城赶个通告,温哲尔跟他们没什么聊的,跟在队伍后面边回消息边排队。   “嗨,你们好。”   温哲尔听见个熟悉的声音,一抬眼,就看见邵也的助理站在他们面前。助理看见她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下。   助理说:“也哥现在有点忙,化妆师正化妆呢,说让你们先去后台等会儿他。”   同行的人里有人小声尖叫了下,有些羡慕地看向蒋涵:“你男朋友跟邵也这么熟啊,连后台都能去!”   恭维的话不管从谁嘴里说出来都好听,蒋涵得意一笑:“进后台而已,门票一张好几万邵也都送,这种票根本抢不到的。”   后台比起星光耀眼的舞台朴素许多,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小跑着。   邵也的休息室被安排在最大的一个单独房间,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助理拦了下:“里面东西有点多,今天光品牌方送过来的演出服就挂了三排,你们进去的时候小心点,那些高级定制的衣服特别容易坏。”   温哲尔站在最后,其他人都进去了,她却定在门口。   讲实话,她现在后悔了,她以为只是坐在下面看一场演唱会而已,没想到会跟着他们进后台,还要进他的休息室。   温哲尔被这场面窘迫得脸色有些难看。   “温哲尔,你还进不进来啊?”蒋涵的声音在她听来尖锐刺耳,像指尖摩擦在滑面纸上的刺啦声。   她重重迂出一口气,再次推开休息室的门。   邵也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长腿随意伸着,他今天做了个中国风造型,额前的碎发被梳上去在脑后扎了个时尚的马尾,露出精致深邃的眉眼,定制款的长外套拖在地上,他坐在那里跟幅画似的自成风景。   他垂着眼皮,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听见有人进来,象征性地掀了下眼皮,懒懒散散的,也没看她。   “刚才我们吃饭的时候提到你,哲尔还说五年前跟谁谈恋爱都不记得了。”蒋涵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地不敢出声。   邵也听见这话,悠悠地抬起狐狸眼,他看向温哲尔:“说的好,五年前的事谁记得。”   温哲尔心脏微颤。她有些无法直视邵也的眼睛,眸子里明显暗淡下去的光芒在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太明显了,让她心口一阵发紧。   蒋涵正要嘲讽,只见邵也撩了下衣服的前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记得。”   他一步步走向温哲尔,高大挺拔的身材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站在温哲尔面前,挡住她面前看热闹的人。   邵也伸出手,指尖擦过温哲尔的手被,打开了她身后的门。   他的目光骤然一冷,从慵懒散漫到严肃冷硬无缝衔接,好像戴在脸上的假面被打碎了:“抱歉,我找温哲尔有些事,麻烦大家去场馆里等我吧。”   温哲尔抬头看着他,惊讶的神色衬得她眼底熠熠生辉。   蒋涵脸色铁青,她没想到邵也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他跟温哲尔不是五年前就分手了吗,为什么现在还要维护她?   她还要说什么,被身旁的男朋友一把捂住嘴,直接拖出了休息室。   渣男才不敢冒着得罪邵也被封杀的风险讨好女朋友呢,再说他也只是跟她玩玩儿,犯不着为她赔上前程。   所有人都离开了,助理体贴地把门关好。   因为刚才开门的动作,温哲尔几乎陷入了邵也的怀里,她用手抵住邵也,想要拉开点距离,无奈这人的胸膛硬邦邦的,肌肉紧实有力,她这点力气跟撒娇似的。   “这地方挺大的。”温哲尔总不能说你离我远点,她选择了个稍微委婉点儿的措辞。   邵也轻笑了一声,胸腔的共振震得她手掌酥麻:“好摸吗?”   温哲尔缩回手,觉得有点丢人:“挺好的。”   顿了下,她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收费的话。”   邵也神色一滞,逗弄的心思被挑了起来,他挑了挑眉道:“你是温扒皮吗,怎么来嫖都不给钱呢?”   “……”   温哲尔还真在邵也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掏出了钱包,零零散散只有几十,她觉得确实有些不体面,抬了下眼,发现邵也的注意力不在这上。   顺着他愈发阴沉的目光看下去,脚边赫然是刚才她跟顾言栖的合照。明媚的女人侧着头,几乎要靠在那个温和成熟的男人肩膀上。   什么样的关系会把合照放在钱夹里不言而喻。   邵也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睛被刺得有些痛,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圈红得滴血,一如五年前质问她还要不要他到时候一样。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完辽~下章请看腹黑兔 第25章 引我   温哲尔趁机挣脱了邵也的桎梏, 看着他的眼神淡漠疏离。   就算她的心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疼得她想要捂住胸口,但她不会让自己回头。   她是个什么事情都会做到极致的人, 她喜欢邵也的时候,可以为了他不怕被人在网上被人辱骂,不怕绑架案被媒体曝光, 唯一能让她让步的只有威胁到他前途的时候。   但是她现在不想喜欢他了,就算本能让她忘不掉那种炙热的悸动,她也不允许自己屈服于情感。   “他是个很好的人。”温哲尔淡淡地说:“我们快结婚了。”   “结婚”两个字像一盆凉水,把邵也的怒气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人在心痛到极点的时候不会愤怒, 而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的舌头像打了个结, 连勉强的笑意都撑不住。   邵也本来很想问她, 如果他说自己后悔了,想要追求她,还有没有机会, 可是他望着那双透亮的眼睛,半个字都问不出口。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温哲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邵也抿了抿唇,声音都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温哲尔眯起眼睛,看着邵也颓废的表情,心脏不可抑制地抽痛:“我第一次看演唱会, 被抽上台当幸运观众也是你授意的吧,邵也, 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也勉强地笑了笑。   是啊,他想干什么?自从跟温哲尔分手后他觉得自己就像疯了一样, 他痛恨自己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 当然, 他心里也是怨恨温哲尔的,凭什么她自作主张地提分手,根本没问过他想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分手的那天晚上,他跟周嘉彦出去喝酒喝到胃出血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出院后,所有人都知道温哲尔这个名字从此成了他的禁忌。   可从来没人知道,那天晚上他瘫倒在卡座的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温哲尔的名字,质问她为什么不要他了。   他这些年一直在扩大自己的势力,他玩命地参加商演,游走在曾经最不喜欢的生意场里,他甚至有的时候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唱歌,只知道大奖一年比一年重磅,直到他拿遍了歌手所有的大奖。   去年,他撬走了邵荣宪四个亿的项目,父子俩的战争一度成为临江名流圈里的趣闻。   后来,他听说温哲尔从港城回到临江,再也忍耐不住对她的思念,他想把她圈在自己设下的牢笼里,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特别是当他知道温哲尔选择当经纪人之后,他当晚就联系了主办方,签下临江场的演唱会赞助,他联系了辛雅,凭着舌灿莲花的本事让对方将门票送到温哲尔手里。   他那晚一直在等辛雅的消息,每隔三十秒就刷一下手机,辛雅回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在他的心脏上敲打。   一开始温哲尔说不来,他的心情一下跌落到谷底,后来峰回路转,他整个人像被抛上了云端,有些轻飘飘的不现实感。   温哲尔来看他的演唱会,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点喜欢他。   “就算分手了,也不用说这么针锋相对的话扎人吧。”邵也苦涩地勾了下嘴唇,对温哲尔,他向来束手无策。   温哲尔点了下头:“确实不太好看,我不是你养的宠物,也不是出现在你围猎圈里的兔子,你想问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想干什么也最好直接说。”   她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也猜到邵也可能对她还留有旧情,或许她当年率先提出分手的做法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因为她也没走出来。   但是他诱导自己走进他圈套里的做法让她很反感,没人喜欢被人操控,而邵也现在的做法就像给她身上罩了层网,他的暗处一点点收紧绳子。   缓了缓,邵也沉声问:“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没法死心,自己追寻了五年的人突然告诉他要结婚了,这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邵也也不例外。   沉默片刻,温哲尔抬眸笑了下:“今天下午。”   一句话让邵也怔住了,他像没听懂这四个字似的,又确认一遍:“今天下午?”   “对啊。”温哲尔觉得自己还是骗不了人,她拉开休息室的门准备走人:“今天下午刚认识的。”   邵也一把将门撞回去,深深地看着温哲尔,语气有点咬牙切齿:“所以你刚才在骗我?”   狐狸吃瘪的样子取悦了温哲尔。   邵也眼底的破碎消散了不少,骤然的转变让心花怒放腾的一下撞上悲痛欲绝,有种劫后余生的脱力,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抓住温哲尔的手腕:“你不许走,说清楚点儿。”   温哲尔想了想,乖巧地笑了笑:“顾师兄是同学会上认识的,最后合了张影,就这样。”   也许她真的很爱邵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如果今天她不告诉他实情,以邵也的脾气和尊严,根本不允许自己一再向她低头,但是她实在看不下去邵也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他闯入她内心的时候就带着热烈的光,像颗划破夜空的流星,所以她不允许自己让这颗星星黯然失色。   她还是告诉了他事实,就算他们再次绝交,也不该是因为谎言,谎言不配玷污那份始于盛夏的怦然心动。   助理在外面等的有些着急,场务已经在准备灯光秀了,但是邵也跟温哲尔一直在里面不出来。   小白战战兢兢地敲了下门,贴着门缝小声问:“也哥,你快点吧,马上要开始了。“   邵也的手握住扶手不肯放,温哲尔瞪了他一眼,结果那人俯下身,悠悠地对着门缝来了句:“这事儿是能催的吗?“   “……”   冒昧问一句是什么事?   助理缩了下脖子,心说也哥可玩儿太大了,演唱会后台都敢……   温哲尔腾地一下红了脸,她用全身的力气把邵也推开,脸颊泛着红晕:“不正经!”   拽开门的时候,偷听的助理一下摔进了休息室里,他挠了下头:“不好意思啊嫂子。”   邵也被她贫瘠的骂人词汇逗笑了,知道自己再说下去这姑娘保准不理他,体贴地没再说些臊人的话。   从员工通道走进vvip区的时候,场馆里已经拉满了应援的条幅和灯牌,红艳艳的一片灯海,震撼得如同星河坠落。   温哲尔坐下的时候,蒋涵还凑过来酸了两句,她没说什么,敷衍了两句就不理人了。   演唱会开始的时候,全场灯光都暗了下,特效倒计时在半空中亮起,直到火焰将归零的数字烧尽,四周的巡场灯光在警报声里骤然聚拢,中心的灯光猛然亮起。   “晚上好。”邵也握着立麦,惨白的灯光将他精致深邃的眉眼突显出来。   今晚的长发造型显然引起了粉丝的震撼,场内狂浪的叫喊一声盖过一声。   邵也不喜欢戴耳麦,他很喜欢听粉丝的尖叫声,不是为了满足虚荣心,而是他们真切的喜爱能拽着他不沉沦于金钱堆砌的名利场。   他喜欢唱歌,要一直唱下去,这是他的初心,也是他跟温哲尔的约定。   邵也清唱了一句歌词,伴奏才缓缓跟进来。   台下,温哲尔的心跳完全被他牵制了。   他的第一首歌正是那年在临江操场上唱过的,但是这次,他的唱法完全不同。   伴奏悠远柔和,邵也低低的音色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   少年垂着眼眸,狐狸眼微弯,每一帧都能如画,他伸出手向世人发出邀请:欢迎来到我的夏天。   曲目一首接一首,邵也白皙的脸颊上渐渐冒出细汗,他的双眼仍然明亮如星,汗水晶莹地挂在发梢,顺着性感的喉结滑落,摄像机抓拍到这一帧时,惹得台下一阵躁动。   第二次来看演唱会,温哲尔没有上次那么失控。   她的脑海里都是休息室里的场景,她几乎不敢回忆自己套路他时说过的话,她贪心地想,就好像这颗耀眼的星星被她攥在了手心里一样。   “下面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唱之前我想跟大家谈谈心。”邵也撩了下额前落下的碎发,长腿一迈,朝温哲尔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他在她前面不远处的音响坐下,脚踩在舞台沿上,慵懒随性地岔开修长的腿。   他太靠近观众席了,前排的粉丝疯狂地挥动着手里的灯牌,尖叫声直冲云霄。   邵也狐狸眼一弯,无奈又礼貌地笑了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到全场安静的差不多了,他缓缓开口:“感谢大家来看我的演唱会,这里是全国巡演的最后一站,也是《万有引力》这首歌的最后一个舞台。”   他第一次真情流露,就惹得台下一片惋惜。   “这首歌的灵感来源于我在临大天文馆里看见过的一张许愿卡,从字迹上来看,应该是个乖巧到不行的姑娘。”邵也似乎回忆起了曾经,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能掐出水来:“她说,如果万有引力让流星奔向她,她将回以这世上最热烈的爱和拥吻。”   温哲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舞台上的邵也,那是她刚认识邵也的时候许过的愿望,他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她的心里隐隐升腾起一种预感,她实在不敢预见这个放浪形骸的男人打算干什么。   “今天这个姑娘来看我演唱会了,我想把这首写给她的歌最后一次唱给她听。”邵也说:“因为不需要如果,流星已经向她陨落,我想重新追求她。”   作者有话说:   今晚是被刺激到的也哥 第26章 引我   台下一片哑然, 谁也没想到邵也会当众坦白说要追人。   只听说过当众官宣恋情的,还没听说过谁要追个姑娘都大张旗鼓昭告天下。   邵也确实是另类,规则于他而言像根细绳, 轻轻一扯就断了,他坦坦荡荡,却弄得大家有些手足无措。   温哲尔坐在下面都傻眼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干什么,在演唱会上,当着数万人的面说要重新追求她,他是疯了吗?他做事不计后果吗?   温哲尔发现自己从来没看懂过邵也,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 她见惯了他温柔的一面, 以为他就是那样, 后来分手见到了他的狼狈和冰冷,但五年之后的邵也对她来说却很陌生。   这个耀眼无比的年轻人惯会说好听的甜言蜜语,偶尔流露出轻浮孟浪的气质让人忍不住靠近他, 但他又离人们那么遥远,远得像颗缀在天际的星。   而她从前是被抛弃在荒野腐烂的地方的,余下的只有铁锈味的生活和漫天触手不可及的星空。   现在这颗星星,对着爱慕他的人们说,他要向她坠落了。   温哲尔的眼前被舞台的灯光晃出了模糊的六边形光棱, 她的眼眶蓄积了越来越多的泪水。   凭什么?凭什么她还要被人置于这种境地,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当年耗尽全部的勇气跟邵也分手,毅然决然去了港城, 就是不希望邵也再跟自己扯上关系。   可她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意, 所以当年从港城的律所辞了职, 回到临江进入娱乐行业工作,她以前不敢承认自己忘不了邵也,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狼狈。   进入娱乐行业其实不能改变什么,但她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一回,她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也想挣脱一回现实的枷锁。   可现在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甚至完全不在她的认知范围里。   讲实话,温哲尔又有些想逃走了,她很担心台下的粉丝反映强烈。   邵也当众向前女友表白的热搜很快就冲上了榜首,远在千里之外的辛雅正在休息室化妆,正看着今天的微博趣闻,没想到第一条就被缀上“爆”的字样。   #邵也当众说想追回前女友   #邵也演唱会告白   #邵也的白月光是谁   当年的温哲尔跟邵也从相恋到分手,辛雅见证了全程,这会儿她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辛雅赶紧去广场里溜了一圈,发现没有温哲尔的个人信息才渐渐松了口气。   舆论被引导着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邵也破格的举动上,仅有的几条和温哲尔有关的评论和词条都在火速删除。   辛雅啧了两声,心说邵也这两年混得真是比他们这帮富二代强太多了,自从去年撬走邵荣宪六个亿的项目后,邵也在娱乐圈真有点只手遮天的意思。   她有些担心温哲尔,赶紧拨通了电话,本来以为演唱会现场那么吵,她的电话肯定拨不通,但没相当温哲尔竟然接了电话。   “那个,兔子,我刚从热搜上看见邵大公子跟你当众表白了。”辛雅觉得自己的脑子才像被音响震碎了,刚说完就忍不住咬了下舌头。   温哲尔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把她拉回现实,否则她会沉浸在邵也为她编织的梦境般的网里:“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辛雅,我,我觉得我不应该回应他,他每次做的事情都太出乎意料了。”   辛雅听着那边语无伦次的话,知道这事给温哲尔的冲击力肯定不小,她沉默片刻,问了个问题:“兔子,你当初为什么回临江,你放弃了四五十万的年薪和即将获得的晋升机会,甘愿当一个实习经纪人,到底是为什么?”   是啊,她没有殷实的家境兜底,好不容易在港城站稳了脚跟,也积攒了些人脉,却在事业发展的黄金期毅然决然抛下这些成果,回到早就切断了联系的临江,进入一个对她来说了解不深的行业。   这么不理智的决定,怎么看都不像温哲尔会做的,可她就是做了,还要做到极致。   飞蛾扑火怎么会管下一个夏天呢?   她对邵也的感情很复杂,那是她仅有的一次奋不顾身,虽然摔得几乎粉身碎骨,可是她觉得很痛快,她或许没有勇气再摔一次,但从不后悔跟邵也在一起。   舞台上的歌声悠悠的响起,体育馆内的尖叫冲破天际,邵也的狐狸眼弯着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一扇阴影,他天生长了张浪子的脸,就算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都看不出半点精雕细琢的精英范儿。   “操,邵也怎么会还喜欢她?”蒋涵掐着嗓子鄙弃地说:“这回真是满足某些人的虚荣心了。”   蒋涵的话很刺耳,温哲尔不是没听过,她以前也会想,她到底是怎么喜欢上邵也的。   想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可笑。普通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不过是他与生俱来,可以随意挥霍的东西,地位、才华、名利,那一身被他们那个阶层用金钱堆砌起来的慵懒气质,更不用说这人还长了副顶级的相貌。   这么一想她当初还赚了呢,她喜欢邵也,一见钟情的喜欢,就算是大学谈恋爱期间,邵也都没少送给她礼物,虽然那些礼物她一件都没带走,但光是羡慕嫉妒的眼光就没少从别人那里收获,以至于蒋涵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特意来找茬。   跟富二代谈恋爱,这不就是大众认为她想得到的虚荣吗?   温哲尔曾经这么开导过自己,可她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不是这样的人,邵也更不该被这么简单地一概而论。   她记得还没跟邵也谈恋爱的时候,她报名了全运会的志愿者,是策划组的组长,纪录片给了临江大学一组镜头,策划老师第一个就想到了邵也。   那天下午,温暖的阳光洒在少年的肌肤上,反射出温柔的光,他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长腿随意一伸,一副懒散样儿。   温哲尔把策划组的详细安排说给他听,他偶尔插几句修改意见。   不得不说,邵也从小接触这些活动策划,对活动修改的意见一针见血,甚至还给出了一些关于拍摄手法的见解。   温哲尔细细地听着,用电脑记录下他说的每一个想法。   她敲着敲着字,邵也渐渐不说话了。   她一抬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狐狸眼弯弯的,好像能把她穿透一样,俊美迷人又轻佻危险。   “小姑娘,我觉得可以把助理炒了呢,你来给我当贴身助理怎么样,条件任你开。”他坏透了,故意拖长后面几个字,似乎想让对面低着头的姑娘真对他做点什么,臊得温哲尔一阵脸红。   温哲尔挂掉了辛雅的电话。   她没等演唱会结束就离开了,天空阴沉得像口倒扣的锅,雨丝淅淅沥沥,坐出租车回家的一路上,她觉得脑袋像被罩了个玻璃罩。   电梯停在10层,温哲尔疲惫地拖着自己往家里走,正要用指纹解锁,一只手从身后按住了她的手背。   清淡的木质香混着罗勒味从身后袭来,钻进鼻腔的一瞬间,温哲尔的眼眶红了下。   他俩就僵持在门前,谁也不松手,像在较劲一样。   渔夫帽的帽檐遮住了邵也的眼睛,在他白皙无暇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知道温哲尔不会先开口,这姑娘安静又内敛,但性格太倔,倔强得让人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温哲尔,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邵也此时心烦意乱,手机快被团队打爆了。   他说完要追人的话,唱完《万有引力》就扔下整个团队和演唱会的观众跑了,一路闯了几个红灯也要快点赶回华侨城的家。   温哲尔这姑娘有个坏习惯,每次出事都喜欢自己扛着,她没有亲人可以诉苦,扛不过去也只会自己找个角落舔舐伤口。   但是邵也知道他不能等了。   五年之后的温哲尔比以前更优秀,她身边会出现数不尽的追求者,天之骄子又怎样,说到底还是他怕了,他担心有一天温哲尔真的会递给他一张结婚请柬,笑着对他说,她要结婚了。   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温哲尔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跟我说话,但是我不后悔在演唱会说要追你,五年了,每场演唱会我都有这样的冲动,可是你从来没出现过。”邵也咬着牙,拳头攥紧得指尖发白:“上一次演唱会我是我第一次同意加入互动环节,抽中的位置是我固定好的,演唱会的门票也是我让辛雅给你的,我本来那次就想跟你说的,但是我,我控制不住对你说了那些话。”   温哲尔听着这些话,心脏像被人徒手撕碎了,她背对着邵也,脊背忍不住颤抖:“我们五年前就没可能了,你觉得邵荣宪会允许你不计后果吗?”   温哲尔淡淡的语气仿佛置身事外,每个字却都像锋利的针刺在邵也心上。   邵也长臂一伸,从身后禁锢住她,额头抵在单薄的肩膀上,眼前有点模糊:“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了你跟他对着干,这五年来我疯了一样参加商演,参加各种圈子里的聚会,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最讨厌把唱歌跟赚钱挂钩,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温哲尔,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现在能跟他对抗,如果我不想,他再也不能逼迫我了。”   温哲尔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她自认为忍耐力一向很好,可面对邵也,这点自制力溃不成军。   她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吓人:“邵也,五年会改变很多事。”   如果是以前的她,受不住邵也的软磨硬泡,大概会立刻缴械投降,但是现在的她不会。   邵也五年来积攒的一切在邵荣宪的铁血手腕下能支撑多久暂且不提,就算他真的赢了邵荣宪,她凭什么让他用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跟她在一起。   说到底,骨子里的很多东西是变不了的,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么耀眼的邵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以后给我把这种混蛋的想法丢掉。”邵也在她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啃了口,带着些惩罚意味。   “没什么不值得,温哲尔,你永远都值得拥有最好的。”邵也贴在她耳边小声说。   温哲尔转过头,刚对上那双在漆黑中异常明亮的狐狸眼,一句话未出口,就被人强硬地堵上了唇瓣。   作者有话说:   偷偷上来更新,自打两下懒惰的爪爪(憨笑) 第27章 引我   温哲尔被那带着雨水味道的吻纠缠, 她感受到那人周身的寒气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滚烫,鼻息间隐隐的罗勒香牵动着她即将崩塌的情绪。   被邵也紧紧地拥进怀里,唇齿间留恋的温柔让她大脑缺氧, 纠缠带来的甜腥味也让她那么沉醉。   明亮的走廊灯暗了下来。   邵也睁开双眼,透过那暗淡的光线看向温哲尔的脸颊。   她比五年前清瘦了些,脸颊上的婴儿肥全消了, 五官明媚动人,轻颤的睫毛像两把扇子,街头的雨雾挂上两滴雨水,有种我见犹怜的脆弱。   他似乎不再满足于一个吻, 捧着她的脸, 一路向下, 在修长的颈间逡巡, 落下一片片樱花瓣。   温哲尔的胸口剧烈喘息,她贴着冰凉的墙壁,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刺骨的寒让她渐渐回了神。   “邵也,邵也!”她用尽力气才把他推开,自己靠在走廊的瓷砖墙上失神。   缓了下,她慢慢从包里拿出纸巾,想擦掉嘴唇上花掉的口红。   不用想也知道, 她现在的造型一定很糟糕,她不想用这种毫无说服力的模样拒绝邵也。   “我们分手了。”温哲尔的声音里染着哭腔。   邵也用指尖抹掉她的眼泪, 放在唇边舔了下,贪婪地望着她的晕花的唇瓣, 目光下沉到深海, 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溺死在他的海域里:“我后悔了, 温哲尔。”   他把她的泪水,混着唇边伤口里渗出的血渍咽下,扯了下嘴角,低低地说:“这回换我追你。”   温哲尔看着邵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你打定主意我忘不了你,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对不对?”   邵也听见她的话眼神一亮,接着又暗淡下去,说:“我没你想的那么精明,哲尔,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会逼你的,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不求你立刻接受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抗拒我的靠近,我……”   他抬起手,想要把温哲尔发丝的雨水拂去,确被她一个偏头躲开。   “对不起。”邵也俯下身,侧在她耳边:“但是再来多少次我仍然不后悔今天在演唱会上告白。”   他敲了下墙壁,头顶的灯应声亮起,瞬间将原本暗淡的走廊照得灯火通明。   邵也沾着雨水的发梢在光芒下闪烁耀眼,深邃如画的眉眼染着桀骜不驯的气质,白瓷般的肌肤反射着清冷的光。   他收敛地亲了下温哲尔的嘴角,把她圈在怀里,舌尖划过唇瓣带着挑逗的意思:“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进你家躲个雨吗?”   温哲尔睁着双乌黑的眼睛,眼眶不知染着潮气还是怒气,她破天荒地踢了邵也一脚,这脚不狠,跟挠痒痒似的:“你做梦!”   说完,她趁着邵也惊讶,打开房门重重地摔上。   哐当一声震得昏昏欲睡的头顶灯猛地惊醒,走廊顿时亮如白昼,晃得窗外树梢的鸟儿扑扇着翅膀飞走。   邵也扶着墙,看着裤腿上的鞋印有些失笑。   好几万的高定又被雨淋又被踹肯定是废了,不过值了,他家姑娘终于不再一味躲着他。   天之骄子如邵也,他长这么大遇到的挫折加起来都没温哲尔十几岁遇到的变故多,但他迄今为止所有的挫折都与温哲尔有关。   智者不入爱河,入则万劫不复。   无论是他还是温哲尔,既然五年前决定纠缠,就不能再想回头了。   电磁炉上煮的姜茶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甜的气息弥漫在厨房里,温哲尔靠在门框上盯着墙壁上的瓷砖花纹出神。   手机在她的手心震了下,她划开屏幕。   妈:【哲尔,上次你回家的时候我跟你提过的赵阿姨家的儿子你还记得吗,他最近从美国回来,要不要见个面?】   温哲尔看着屏幕上的字,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赵阿姨家的儿子。   这些年温哲尔跟她妈妈的关系在继父的调和下缓和了不少,偶尔也能发两条信息。   她不会忘记那年她被警察救走独自待在医院时,是她的继父,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心眼实在的车间工人提着一盒新做好的蛋炒饭冲进病房时,满脸的疲倦和着急。   他跟温哲尔并没有血缘关系,事情发生前也只见过几面,但警察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还是来了,光这点,温哲尔会挂念他一辈子。   她珍惜别人的每一分好,积攒得多了,她的世界依旧光明如初,所以在她知道继父希望她能跟母亲修复关系的时候,她也愿意去尝试。   去年过年到时候,她回了趟她妈家,虽然没说上几句话就走了,但之后她妈会偶尔给她发信息,就像寻常母女那样。   温哲尔回着信息,但也没什么期待,她可以尝试修复关系,但不代表会原谅母亲之前的所作所为。   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走岔了路就是岔了,没有殊途同归。   温哲尔:【不必了,我刚在临江找到工作,还不想谈恋爱。】   她刚发完,那边立刻秒回:【妈妈当然是尊重你想法的,但是这个男人真的很优秀,也是临江大学毕业的,在那个美国的华尔街工作过几年,最近刚被一家大公司高薪挖回来,就算不能当男朋友,多认识个人也好。】   温哲尔看她妈发了这么长一条语音,似乎有她不去相亲就不肯罢休的意思。   她想了想邵也今晚的所作所为,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温哲尔:【好,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吧。】   温哲尔加了他微信,对面立刻发来一句正经的打招呼:【你好小姐,我姓顾,您怎么称呼?】   一瞬间,温哲尔觉得自己在跟面试官聊天。   温哲尔:【顾先生您好,我姓温。】   原本以为聊天会就此尬住,没想到对面回消息很快:【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见个面,如果我不符合温小姐的期待,也能少耽误些您的时间。】   礼貌的言语让温哲尔稍稍放松下来,她今晚被邵也的事情搅得心如乱麻,这会儿跟这位体贴先生聊聊天,心情倒平静不少。   温哲尔:【好的,我听说顾先生工作很忙,不如您来定时间。】   那边这回没客气:【不如明天中午吧,我订个餐厅然后发给您。】   最后,温哲尔用一个乖巧的再见表情包结束了这段对话。   工作日到来,温哲尔很快恢复了忙碌的行程,对于中小型娱乐公司来说,实习生的工作特别锻炼人,基本上每个部门的杂事都能捎上她,不过温哲尔没什么差别,她在这个圈子属于刚起步的阶段,当然愿意接触所有事情。   中午她如约来到约定的餐厅。   这家日料餐厅人不多,大概是价格不太美观,把这里当工作餐的人大多数是来体验生活的。   温哲尔跟着身穿和服的服务生来到订好的位子,跟坐在椅子上的人目光相撞,两人皆是一怔。   “顾学长。”温哲尔乌黑的瞳仁里流露出惊讶:“怎么是你?”   顾言栖同样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他站起身,对她绅士一笑:“哈哈,我也没想到家里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你。”   他这么一说,温哲尔猛然想起他俩是来相亲的,不禁有点好笑,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顾学长这么优秀也需要相亲吗?”温哲尔含笑问。   顾言栖温和地笑了下:“温小姐年轻漂亮都被家人拉出来相亲,我这个岁数的行情确实已经不太行了。”   温哲尔被他夸得一笑,是人都爱听好听的,更不用说是从顾言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   顾言栖确实是个完美的男人,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事业有成,之前在华尔街的投行当高管,去年被高薪挖回国内一家头部公司当CFO。   他本人的相貌更不必多说,仪表堂堂,五官不算多精致,但胜在气质温文尔雅,眼尾带着些名利场熏染的狡黠,不招人讨厌,反而有点儿才不外显的意思。   “如果是温小姐的话,似乎也没必要过分寒暄了。”顾言栖含笑道:“坦白的说,温小姐对我非常有吸引力,即使不能成为伴侣,也希望能够成为朋友。”   对方如此坦白,温哲尔也不好再拐弯抹角,她温和地笑了下:“当然,成为朋友也是很好的选择。”   顾言栖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从钱夹里拿出张照片:“说到朋友,我倒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温小姐帮忙。”   这是张合影,上面是顾言栖和一个小男孩,温哲尔有些惊讶:“您有孩子?”   “是的,因为某种原因,我收养了朋友的孩子,他今年七岁了。”顾言栖解释道:“他看见上次我跟你的照片后特别喜欢你,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这周末我要飞趟纽约,能不能先替我去学校接他一趟?”   温哲尔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更何况只是接送孩子,她想了想:“没问题,你把地址发给我,周末我去接他。”   顾言栖绅士地笑了下:“真是太好了,温小姐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两人都是金融专业出身,彼此的轨迹多有重合,都是才学俱佳的人,原本以为会尴尬的相亲却相谈甚欢。   温哲尔没有戳破顾言栖有助理完全不需要她来接送孩子的这层窗户纸,周末到来的时候,顾言栖如约把地址发给了她。   她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看见照片上的顾未语小朋友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旁边还有个疾言厉色的中年妇女。   那女人一身艳红的裙子,碎卷发毛躁地飘在头上,妆容劣质浮粉,她正领着一个浑身圆滚滚的小胖子拉扯顾未语。   温哲尔赶紧从出租车下来,朝校门口的人堆里挤进去。   “一肚子洋墨水了不起啊,还不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腾的一下,温哲尔感觉心底一团火气上涌到胸膛。   作者有话说:   快期末了,三次元事情有点忙,会努力挤时间更新的!感谢在2022-04-30 13:50:27~2022-05-03 14:4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忆影 5瓶;586482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引你   顾未语立在一众孩子里特别显眼, 他比同龄孩子高,稚嫩的脸颊带着婴儿肥,眉眼有点精致如画的意思, 他看着指着他头顶怒骂的中年妇女,眼底淡淡的,就跟没听见似的, 但暗暗攥紧的拳头骗不了人。   温哲尔挤进人堆里就看见了这一幕,心脏像被针戳了下,这么漂亮的孩子被人指着骂,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   她走到顾未语身前, 伸手挡在他前面:“我是他家长, 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不用为难孩子。”   顾未语身子一僵, 抬头的时候,脖子僵硬得近乎颤抖。   他看见那背影,女人的长发披散在腰间, 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就像……顾叔叔那样。   “你又是谁?你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别告诉我你是他妈啊!我可不信!不是他妈就别管人家孩子!”那女人早就清楚顾未语的家庭情况。   像顾未语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每次都是第一,但是开家长会的一直都是他爸的助理, 从没见过他爸露面,有人询问起顾未语母亲的时候, 助理也是支支吾吾,所以班里的家长都默认顾未语是单亲家庭。   温哲尔也不反驳:“不是他妈就别管他, 原来你还知道这句话, 我是岁数小, 但是你在校门口欺负一七岁的孩子,也没看你多吃这几年饭有什么长进。”   “你这姑娘怎么拐着弯儿骂人呢,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没事干管他干什么,他爸妈都不管他,轮得到你给他出头吗?”那女人瞪圆了眼,满脸横肉有些面目狰狞。   温哲尔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顾未语:“记得班主任电话吗,打给她,就说你家长有急事找她。”   顾未语不明所以,接过手机输入号码,女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喂,我是顾未语的家长,麻烦老师你现在出来一趟。”温哲尔话说得客气,语调却很冷。   电话那头显然也因为来者不善有些不悦。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打电话给学校,第一,你没有在学生都离开就擅自回到办公室,是对学生安全不负责,这不符合校规。第二,顾未语刚才被一个无赖纠缠,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我不介意通知顾总让律师团队介入这件事。”   温哲尔顿了下:“老师,我们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还是现在当面解决。”   说完,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以前不喜欢逞口舌之快,觉得不理那些讨厌的人就算了,但是后来她发现,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候简单的只需要一句话就能颠倒是非,欺负到自己头上一丝都不能忍。   那女人听见温哲尔打给老师,丝毫没半分收敛的意思。   刚才叉着腰站在女人面前的小胖墩这会儿却有点害怕,往家长身后缩了缩。   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先带着几个同学找茬。   他看顾未语不爽很久了,每次考试顾未语都是年级第一,以至于每次他都被他妈骂为什么考不过顾未语,就连他喜欢的女生都喜欢顾未语,他只是想给这小子点儿教训,没想把事情闹到老师那里。   小胖墩有点怂,扯了下女人的上衣下摆:“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那几个朋友早就跑没影了,要是顾未语他爸真有律师团队,那责任不都成了他一个人的?   被温哲尔的话顶到气头上的女人哪能说算就算了,她把小胖墩护在身后,指着温哲尔:“你别拿什么律师团队吓唬人,他爸从来没来过家长会,会因为这点小事管他?我看你这小姑娘人模人样的,怎么连孩子都吓唬,真不是个东西!”   其他几个班的家长有还没走来凑热闹的,听见这话也憋不住了。   “你欺负人家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啊,真是新鲜了!”   “就是,骂人家的孩子一句比一句难听。”   ……   周围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那女人面上有些挂不住,脸涨得通红,想拉着孩子就走。   温哲尔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纤细的胳膊在此刻却充满了力量,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今天这些欺负顾未语的人必须跟他道歉。   “别走啊,老师还没来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那女人一听老师,这才重新找回了点底气,她每年过节给班主任送那么多礼,她就不信老师还能偏向他们。   她甩开温哲尔的手,得意的笑容像在油垢的脸上划开一条口子:“等就等,我看到等老师来了你怎么收场。”   温哲尔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她把手搭在顾未语肩头,这个看似随性的动作,确让顾未语明显一震。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顾未语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见义勇为,后来提到顾总,想着应该是顾言栖的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温哲尔揉了下他的发顶:“我是你爸的朋友,他让我来接你,等我解决完这件事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确认。”   顾未语拍掉她的手,看着有点生气:“别摸我的头!”   温哲尔笑了下,微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乱,她伸手掐了下顾未语故作成熟的小脸:“你还挺可爱的。”   “你……”顾未语看着温哲尔淡淡的笑,脸颊有点红,他低下头,用刘海挡住眼睛,没去管温哲尔在他脸上乱掐的手。   班主任赶到的时候,校门口围着的一圈人散了不少,还剩下些对温哲尔身份好奇的。   “不好意思这位家长,请问您跟顾未语是什么关系?”班主任看见温哲尔生疏的面孔,底气稍微足了些。   温哲尔料到她会这么问,拍了下顾未语的后背:“你跟她说,我跟你什么关系。”   顾未语想了下,淡淡地说:“她是我爸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一出,温哲尔微微挑了下眉,但很快接住了这个答案,她把顾未语朝自己身边搂了下,转头看向班主任:“我很快就会成为顾未语同学的妈妈,难道我不应该管这件事情吗?”   班主任哽了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应该的,只不过顾未语的家庭联系人只有他父亲,您不是他的监护人,我也不能让您把他领走,这样吧,给他父亲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我们也放心。”   温哲尔拨通了顾言栖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助理。   “抱歉小姐,我们总裁正在开例会,您一会儿打给他可以吗?”   温哲尔想了下:“不可以,你告诉他我来给他接儿子,班主任不肯放人。”   助理一听,知道这件事不能耽搁,硬着头皮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顾总,温哲尔小姐有事找你。”助理伏在顾言栖耳边,却觉得脖颈间飕来一阵凉风,他顺着那道不善的目光望回去,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狐狸眼。   他猛然想起今天早上顾总交代董事长要视察公司,那坐在中间的那人,岂不就是信德科技的董事长?   他又抬了下眼皮。   眉眼深邃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呈现出跟舞台上全然不同的气质,一页页的PPT翻过,男人似乎在听,又似乎心不在焉,但是刚才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下是真的。   顾言栖在他眼前挥挥手,温和笑道:“我知道了。”   他抬了下手,打断了财务经理的汇报。   “抱歉邵总,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出去回个电话。”顾言栖绅士如斯,几乎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请求,任何请求在他口中仿佛都合情合理。   邵也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轻笑一声,问:“什么私事需要顾总打断会议去接?”   顾言栖挑了下眉,温和如常:“哦,是家里人去接孩子出了点问题,邵总年轻有为,等有孩子就知道养孩子的苦了。”   邵也扯了下嘴角,看着顾言栖精明的脸觉得一阵头痛,他最讨厌应付这些精明的商人,但现在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他笑了下,不及眼眸:“既然是孩子的事,那顾总就快去接吧,别耽误了。”   邵也盯着顾言栖离开的背影,眼底冷淡如冰。   他分明听见助理提到了温哲尔,在顾言栖口中,却把温哲尔称作家里人。   他想起之前在后台温哲尔同他说,她跟他……快结婚了。   就算温哲尔后来又解释说他们刚认识只是合了张影,但是不可否认,从他来公司第一眼看见顾言栖的那刻,他就觉得这家伙不是善茬。   邵也是知道温哲尔的,她虽然乖巧温柔不太会拒绝人,但是帮一个单身且对自己有意思的男人接孩子,这种听起来就很暧昧的行为她不会做。   顾言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让温哲尔这么快放下那比城墙还顽固的戒心去帮他接孩子?   邵也伸出手,用三指有规律地叩击桌面,每扣一下都像在财务经理的心尖上敲鼓。   他战战兢兢地汇报完,准备接受董事长迎头痛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开口。   “邵总,我汇报完了。”经理试探着提醒了句。   邵也一抬眼,玻璃似的狐狸眼猛然撞入对面人的视野里,他不自觉地流露笑意,多少有点勾人心魄的意思。   经理心颤了下,心说怪不得那么多小姑娘哭着喊着都要去看邵总的演唱会,就是他坐在着听报告,都跟一幅会动的画似的。   邵也轻咳了下:“好,下一位吧。”   没过一会儿,顾言栖如沐春风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看得邵也眼底一暗。   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温哲尔到底跟他这个精明的总裁说了什么,能让他这么高兴。 第29章 引你   等顾言栖结束会议赶到的时候, 学校门口的热闹已经散场了。   黑色悍马缓缓停在路边的长椅前。   车窗摇下,和顾言栖四目相对的,是一双透亮乌黑的眼眸。   有那么一刻, 顾言栖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路边等他,心底隐隐升腾起一股暖意,他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温哲尔时的场景。   长发及腰的女孩站在线条构成的油画前, 湖蓝色的长裙下露出纤细的半截小腿和精致的脚踝,只是一个背影,却莫名让他觉得岁月静好的温和。   年轻的时候他也有过心跳加速的怦然心动,但活到了三十岁, 他越来越温柔, 也越来越理智。   说实话, 是温哲尔的背影让他尘封已久的心跳复苏了过来, 如同春日里涌动着蓬勃的生命力,所以那天,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她面前, 在年轻女孩诧异的目光中向她搭讪。   温哲尔看见车窗里的顾言栖,勾起唇瓣朝他点头一笑。   顾未语舀了勺冰激凌放在嘴边,没张嘴吃进去,他以为来接他的人会是顾叔的助理,没想到是顾言栖本人。   温哲尔揉了下顾未语的头发, 笑了下:“没想到你顾叔叔会来接你?”   顾未语一口把冰激凌吞了下去,凉凉甜甜的味道顺着口腔蔓延, 他低下头没说话,似乎是没准备好怎么面对顾言栖。   温哲尔笑了下:“大人是不会怪你的,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就在刚才, 顾言栖接过电话, 向班主任确认了温哲尔的身份。   听见“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他难得坏心眼儿地笑出了声,还额外补充了句:“未语要是先叫了声妈妈,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   听见这话,班主任的脸色刷地青白了下去。   她看见顾未语搂住温哲尔的腰,往她身边凑了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未语没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谁能想到他爸悄咪咪地给他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后妈。   别看这姑娘温温柔柔的,对于顾未语被欺负这件事,她显然铁了心不想善罢甘休,真要闹起来,她这个班主任第一个逃不了责任。   她跟顾言栖说了几句客套话挂掉电话,尝试在两位家长间打圆场:“刘昊妈妈,你看今天确实是刘昊找顾未语的麻烦,不如让小朋友道个歉,我们大事化小,今天的事就算了。”   女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闹成现在的局面,他们要是道歉可太丢人了,女人挺了挺圆润的腰杆:“李老师,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昊昊先找麻烦的,再说了,这件事要真是我们昊昊的错,你个当老师的为什么刚才不说,现在顾未语那个有钱爹一开口,你就让我们给他道歉,你信不信我告到校长那里,说你三观不正,根本教不好孩子。”   班主任怔在原地,脸色相当难看。   她显然没料到刘昊妈妈会反咬一口,她也生气,心说看在送礼的份上刘昊在班上欺负同学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着他,现在却反而被家长威胁。   “大事化小怎么说?”温哲尔看着眼前的情景,觉得特别可笑,她搂了下顾未语的肩膀:“我可没同意,他父亲也不会同意的,不过道歉确实没什么用,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掩盖犯下的错误,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温哲尔看着女人,目光温和如初,她越淡定,对面的人越心慌。   “顾未语没有受伤,是因为他身手还不错,而不是你的儿子没有给别人带来伤害。”温哲尔撩了下眼皮:“如果顾未语今天被揍了没说话,以后他们是不是会变本加厉,会不会演变成群体性质的校园暴力,得寸进尺这种恶习,还是防患于未然吧。”   温哲尔的声音轻柔却有力,事实上,她并非胡扯,没什么比逻辑更能让人信服。   有些天赋异禀的人光凭想象就能构建出乌托邦,而有些人却要用亲身经历为讲述,不幸的是,温哲尔是后者。   绑架案之后,张牧德带给她的伤害从未消退。   她在警官郑岚的帮助下接受了心理治疗,休学半年后回到了学校。   悲剧发生之前,温哲尔一直是城西一中的天之娇女,她每次考试都是全校前三,几乎西区的学生都听说过她的名字,青春期后,她更是出落得愈发漂亮。   那时候流行递情书,温哲尔的桌面上时不时就会堆上几张信封,她看也不看就扔进垃圾桶。   她以前有多惹眼,绑架案就有多惹眼。   有些人会为她的悲惨遭遇感到不幸,但那些不痛不痒的关心轻飘飘的如同天空的浮云,一会儿就散了,散尽之后,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   她回到学校后,收到的只有假惺惺的关怀,绕着圈子想扒开她的伤口,看看里面的骨头有没有被敲碎。   温哲尔不回答,他们也渐渐失去了兴致。   在那个时候,不要说还没有成年的同学,就算是家里的大人也劝她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   一个女孩子被变态绑架过,她怎么嫁人啊?   这是她亲耳听温勇超和奶奶说的。   以前她还在云端的时候,性子安静不喜欢说话就是沉稳,现在跌落云端,这就叫假清高。   那些曾经被她碾压的人终于有了抨击她的机会,虽然她仍然是年级前几,却仍然有人拼了命想撕开伤口敲碎她的傲骨。   婊.子、贱人。   这是她那会儿听到的最常见的字眼。   温哲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就是发生了,在所有人的默许下,发生的合情合理。   那时的她特别胆小,或许真是被张牧德吓破了胆,她默默地忍耐着一切,从来不去回击。   她只有一个愿望。   不能被这些拼命拉她入泥潭的手拽下去,她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讲实话,温哲尔从没想过结束生命,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劫后余生的人会爆发出蓬勃的求生欲,没人能再杀死她。   她痛恨校园暴力。   人们不会同时突然地失去理智想要去杀死一个人的,那是一点点的懦弱堆砌起来的。   退一步并非海阔天空,如果不在开始就把恶念杀死在摇篮里,只会得寸进尺。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女人摸了下儿子的头:“我们家昊昊是好孩子,不会校园暴力别人的,你不要胡说!”   温哲尔目光下移,正对上刘昊的眼睛。   小孩的眼睛像被蛰了下,赶紧移开,他渐渐感受到温哲尔毫无敌意,好奇战胜了恐惧,又缓缓抬起头。   “当然是好孩子。”温哲尔朝他笑了下,靓丽的面容丝毫不见疾言厉色。   刘昊被这温柔明亮的目光看得一怔,他不明白自己找人揍顾未语,为什么他的家长还能夸他是好孩子。   “我只是做了最可怕的一种假设,只要刘昊不往那个方向发展,他就一直是好孩子。”   刘昊被温哲尔的话说得心脏砰砰直跳,简直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他看不惯顾未语不过是因为他每次都考年级第一,还拒绝了他最喜欢的女孩,他气不过才找人揍他的,离那些骇人听闻的校园暴力差十万八千里呢。   刘昊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他听见妈妈还要说什么,伸手拉了下她的袖口。   “妈你别说了。”刘昊的眉毛拧成一股:“是我先找人要揍顾未语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顾未语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他知道刘昊的德行,经常在学校里欺负软弱的同学,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温哲尔,目光里隐隐透着钦佩。   想得到小孩子的信赖其实特别简单。   就算高冷成熟如顾未语小朋友,只要愿意去保护他,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就会瞬间卸下防备。   刘昊主动承认错误的举动显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你说是你先找顾未语麻烦的。”班主任有些喜出望外:“那你是不是应该跟他道歉?”   温哲尔摆了摆手,含笑道:“我之前说了道歉是毫无意义的,这是我的原则,做错了事受点儿惩罚是应该的吧,不用多严重,就让他当众念个检讨,也算给其他人做个表率。”   她转头看向刘昊妈妈:“这不过分吧,既不用动用律师团队,也不用告到校长那里,说到底也就是个打架的小事,哪个男孩从小到大没打过架,当众念个检讨就得了。”   女人无声地嘀咕了几句,她没料到儿子会先认怂,没理都要搅三分的人瞬间失去气焰,她伸出手指重重地戳了两下刘昊的脑袋,似乎在埋怨他丢人现眼。   刘昊的目光一直放在温哲尔身上,他有点羡慕顾未语,羡慕他有个这么好的后妈。   事情告一段落,温哲尔给顾未语买了个冰激凌,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等顾言栖来接他回家。   温哲尔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乖巧的顾未语:“你讨不讨厌刘昊?”   顾未语掀了下眼皮:“还行吧,他打不过我。”   温哲尔心说这孩子还挺酷:“那班主任呢,她是个成年人,还明显对你被人欺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讨厌她吗?”   “无所谓。”顾未语转过头,流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不是每个大人都健全地长大了,我要学会保护自己。”   温哲尔愣了下,被他的话逗得扑哧一笑,伸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谁教你的?”   “顾叔。”顾未语一提起顾言栖就很有精神,显然他非常敬佩顾叔:“他很忙,但是他说他的付出和回报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性价比了,因为他掌握了足够多的知识,这也是我努力学习的动力。”   温哲尔听着顾未语絮叨顾言栖的言行,觉得他在带孩子上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或许,这也是顾未语的父母能将孩子放心托付给他的原因。   “我爸妈是国际维和组织的成员,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为了救别的小朋友去世了。”顾未语看向温哲尔:“你是除了顾叔之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你是他女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温哲尔笑问:“你还知道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我同桌说女生一般都有很多男朋友,她就有五个。”顾未语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你比我同桌漂亮,是不是也有很多男朋友,顾叔知道吗?”   温哲尔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啊?”   她敲了下顾未语的发顶:“首先,不管是男女,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伴侣,其次,我跟你顾叔只是普通朋友,今天他有事我替他来接你而已。”   顾未语似乎觉得有点可惜,情绪低低地“哦”了一声。   在等待顾言栖的中途,顾未语打开了话匣子,跟温哲尔聊得特别投机。   在顾未语的身上,孩子的天真和被教导出来的成熟混杂在一起,他会问一些特别傻的问题,也会用大人的口吻说些很有道理的话。   黑色悍马停在路边,温哲尔顺着车窗望去,正好跟顾言栖四目相对,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绅士一笑。   他把车停到合适的位置,目光在长椅上的女人和孩子身上逡巡。   那目光似乎在询问温哲尔,她是如何做到这么快就跟顾未语如此熟悉的,但顾言栖不会问出口,他很庆幸顾未语能跟温哲尔相处融洽。   温哲尔拍了下顾未语:“走吧,你顾叔来接你了。”   顾言栖朝她温和地笑了下:“也是来接你的,不知道温小姐愿不愿意给我个表达感谢的机会,今晚赏光跟我们爷儿俩吃个饭?”   听见这话,顾未语的眼神瞬间一亮,有些期待的看向温哲尔。   温哲尔想了下自己堆积如山的工作有些难办,顾言栖并没让她为难,他含笑道:“如果你有事的话就先记着,你有时间的时候我随时作陪。”   绅士如顾言栖,他从来不会让人难做,除非是他故意为之。   温哲尔果然松了口气的模样:“我还在实习期工作实在太多了,不好意思顾总。”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顾言栖轻笑了声,刚要再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倏地震了两下。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似乎有些惊讶,微微挑了下眉。   “顾总,加州分公司那边说合作方出了点问题,邵总说希望您尽快赶过去解决。”助理几乎是硬着头皮打电话的。   刚才董事长秘书打来电话的时候他还诧异了下,加州的分公司刚刚起步,照理说不在顾总的工作范围内,但是大老板发话他又不得不通知,打工人真是太难做了。   顾言栖皱了下眉心:“加州?那个地区应该归以前的刘总管吧。”   “是,但是刘总被辞退后处于停滞状态,新上任的副总能力一般,估计邵总是想让您负责,好顺势给那边换换血。”助理把打听到的全告诉顾言栖了。   顾言栖有些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我知道了,给我定最快飞加州的机票,这边的项目你盯紧些,我大概一周就会回来,嗯,就这样。”   挂掉电话,顾言栖晃了晃手机,对温哲尔烦恼地苦笑了下:“看来我们的约会至少要推迟一周了。”   温哲尔歪了下头,发丝滑落肩膀,朝他笑了笑安慰:“工作要紧。”   “你放心吧顾叔,这一周我肯定帮你盯紧你女朋友,不会给人可乘之机的!”顾未语微微挺起胸膛,天真又狡黠地勾起嘴角。   顾言栖挑了下眉:“你要怎么帮我盯啊?”   “我就住她家里,天天看着她。”顾未语伸手搂住温哲尔的腰,那架势似乎真怕别人把她抢走。   温哲尔哭笑不得:“我家可不大,你确定要跟我一起住阁楼?”   “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混这么惨,算了,阁楼就阁楼吧,我都能住。”顾未语嫌弃地撇了撇嘴。   温哲尔掐了下他的脸:“我还没同意呢,你还挑剔上了。”   顾未语立刻假装委屈地吸了下鼻子:“你不喜欢我吗?可是顾叔要去加州,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不愿意收留我吗?”   “怎么会,我当然愿意收留你。”温哲尔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懂事太早了。   顾言栖也被这孩子的机灵逗笑了,他顺水推舟:“看来未语要麻烦哲尔你一段时间了,他不容易跟别人关系亲密,能这么喜欢你,我也很惊喜。”   其实温哲尔是打心眼儿里喜欢顾未语的,她想着接下来的一周没有出差任务,就应下了这活儿。   顾言栖开车把他们俩送到华侨城小区门口,他并没上去,而是着急去机场。   傍晚的华侨城华灯初上,落地窗的设计让高楼外观上灯火通明,衬得昏暗的天空都隐隐透着红光。   欧式的仿生路灯模仿萤火虫忽明忽暗,飞蛾扑扑簌簌地撞击着灯罩。   温哲尔领着顾未语进了电梯,楼层灯熄灭,电梯门缓缓打开,迎面走过来一个瘦高颀长的身影。   那人看见她的时候明显一顿,刚要扯起嘴角,接着目光落在旁边的顾未语身上。   温哲尔现在不太想看见他,招呼也没打就想直接绕过去,她拽着顾未语想要走,却被那人伸手拦下。   “你还要干什么?”温哲尔咬着下唇。   她面对邵也的时候总没法做到平静如水,因为他的举动总能让她措手不及,最后溃不成军的人总是她。   邵也没有被她的面无表情刺到,注意力完全放在这个孩子身上。   他知道温哲尔跟亲戚基本没有往来,他这些年一直关注着温哲尔的动态,早就把温哲尔的人际关系摸清楚了,这个孩子曾经不在她的交际圈里。   他指着顾未语问:“他是谁?”   温哲尔眨了下眼,心里打定主意,她笑了下:“我儿子。”   听见这话,顾未语立刻配合地抱住温哲尔的腰,挑衅地扬起下巴,似乎在跟邵也宣誓主权。   作者有话说:   恭喜也哥在支走大情敌后迎来小情敌:D 第30章 引你   邵也的表情扭曲片刻, 锐利的目光在温哲尔和顾未语之间逡巡。   他有种一口气哽在胸口的憋闷,他得承认,在温哲尔说这个男孩是她儿子的那一刻, 他的心脏像被锥子猛地扎了个豁口。   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牵动了他的神经,就算回过神来可以简单拆穿谎言,知道她在撒谎, 也没办法将刚才的话完全当作一句玩笑一笑了之。   他觉得自己真是栽在这姑娘手里了,神经敏感得有些可笑。   在他无限光辉的生命里,表面上是万人瞩目的大天之骄子,事实上, 在与温哲尔的爱情博弈里, 他早就一败涂地了。   “你还想骗我吗?”邵也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顺着声音望过去, 那双动人心魄的狐狸眼幽怨地看向温哲尔, 渐渐垂下眼眸,半长的刘海将阴影落在高挺的鼻梁,滑过下颌线锋利的脸颊。   邵也把卡在胸口的金属框架眼镜夹在鼻梁上, 反光的材质让对面的人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留下两片晃得花白的镜片。   这一连串的举动,莫名让温哲尔有种她欺负了邵也的感觉,心下的不安汹涌翻滚。   她伸手拍了下顾未语的肩膀,示意他先放开。   在男孩不情不愿地放开手后, 温哲尔轻轻唤了声“邵也”。   记忆里的某条丝线抽动了下。   五年过去了,温哲尔也得承认, 她对邵也根本做不到真正的狠心。   她曾尝试把五年前那个分手的雨夜里对邵也说的话转换个视角,如果这些话是邵也对她说的, 她会怎样?   她想到一半就不敢想了, 心口疼得厉害, 感觉呼吸都凝固了。   如果是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对邵也抱有任何期待,所以她更不理解邵也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隐隐能猜测到一种最痴妄的可能。   邵也爱她,比他骄傲的自尊更重要。   每次想到这里,温哲尔就不敢想了,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她一直自卑于过去,就像个腹部受了伤不肯暴露伤口的刺猬,总是会扎伤身边的人。   可这并不怪她,她曾经把自己被攻击得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碾碎,又用坚硬的泥土给心脏筑上一层厚厚的城墙,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暴风雪来临时,度过这一个又一个寒冬。从来没人教过她要怎么把内心展露给别人看,每一步都是她自己摸索着前行。   邵也会闯进来,就像颗天边划过的流星。   在那个绚烂的盛夏,撞进了温哲尔原本已经暗淡的星空。   温哲尔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多远的过去,又被一晃一晃的灯光拉回现实,她望向不远处矜贵的男人,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邵也插着兜,个高腿长的身形立在那里,简单的一身休闲装就特别抢眼,他听见温哲尔温温柔柔的声音,不禁苦笑了下。   这姑娘真是会在人心上戳刀子。   但凡是个虚伪点儿的人,都该在这种情况下解释自己不是有意骗他,可温哲尔偏偏只是跟他道歉。   他曾经跟她说过,这辈子千万不要做的几件事之一,就有跟他说对不起。   不过,这种约定大概只有他还记得那些约定了。   “没必要。”邵也用舌尖抵了下上颚:“你没做错什么。”   他别过脸,清冷的光线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颜,纤长的睫毛染着光晕,喉结上下滚动,自嘲地笑了下:“你只是不喜欢我了而已。”   温哲尔的双眼被这一幕刺到了,顺着眼眶细细密密地发酸,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我们……”   刚吐出两个字,嗓子就哑得失去了音调。   她说什么呢?难道要说我们还能当朋友,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往后余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也不见了吗?   无论是哪种,似乎都不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我们没那么容易说再见的,温哲尔。”   温哲尔抬起头,那双玻璃似的狐狸眼在灯光下特别亮,眼尾轻轻一弯,就漂亮得像画师勾勒出的妖精。   “我这人认死理,没有什么年少轻狂,只要我认定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邵也目光灼灼,盯得温哲尔有些面颊发烫。   “我不想跟你保证什么,因为以前是我没有做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是我会让你明白,如果我不适合你,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适合你了。”   邵也的目光扫过顾未语,冷冷的一眼,似乎透过这孩子望向另一个人。   温哲尔听见这话,忍不住皱了下眉:“你什么意思?”   “对你表下忠心不行吗?”邵也很快恢复如常,他似乎不太习惯戴眼镜,伸手拉了下镜框:“演唱会要用的道具,好看吗?你喜欢我就戴,不喜欢我就不戴。”   “邵也你不要岔开话题。”温哲尔不愠道。   邵也不以为意,笑道:“先告诉我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温哲尔嗔瞪了他一眼,谁知道男人不依不饶。   “说嘛,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演唱会的第一个造型。”邵也像只蛊人的狐狸,勾着唇瓣看向她,眼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温哲尔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下,实话实说:“挺好看的。”   听见这话,邵也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梢,满意地笑了笑:“你喜欢啊,那我戴着。”   温哲尔有点生气,邵也总是能轻易地推进她刚刚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他太懂怎么掌握主动权,这无关性格,是他从小养成的被人拥戴的习惯。   “有点头疼呢。”邵也弯了下眼睛,在温哲尔疑惑的目光里,缓缓道:“我上次演唱会当着所有粉丝的面说自己要追人,这回他们要是问我追没追到可怎么办?”   温哲尔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下唇不自觉地抿了抿:“凉拌。”   邵也笑了两声:“行,听你的。”   回到公寓里,温哲尔都觉得脑子嗡嗡的,她低估了这只狐狸先生的成长速度,脸皮太薄还真招架不住这番糖衣炮弹。   顾未语小朋友自从近到公寓里就开始愁眉不展,他认识邵也,班里的女孩发育早些的,都喜欢在笔盒里贴一张男明星的照片,邵也这张脸他不止一次在女孩的笔盒里看见过。   “喂,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明星?”顾未语抱着抱枕窝在一角,抬头看向正在准备夜宵的温哲尔。   温哲尔把外卖装进盘子,歪头瞥了顾未语一眼,淡淡地说:“没有。”   顾未语不依不饶:“可是你刚才见到他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可他一逗你,你就瞬间不生气了。”   温哲尔的手顿了下,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心跳抑制不住地漏掉一拍。   “小孩子别瞎说。”她从桌子上抽张卫生纸擦了下手,团了两下扔进垃圾桶:“你先吃吧,我想起来还有邮件没回。”   关上房门,温哲尔静静地在门板上靠了一会儿。   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她抬起手捂住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   每次跟邵也见面后,残留的回忆和冲动都会折磨她,她明明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温哲尔,这些年在港城学习和工作,她跟着老板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但对于爱情的认识,她似乎还是幼稚的可笑。   温哲尔叹了口气,手机在手心里震了两下。   “喂,辛雅。”她有气无力地唤了下对面的名字,不自觉地带上了粘糯的尾音。   “怎么了,今天不是放假吗,我怎么感觉你这么累啊?”   温哲尔笑笑:“我没事,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哦对,差点把正事忘了,我听说盛岚的团队在接触C家高奢的全球代言人,估计跟D家到期就不会续约了,昨天我出席D家在SKP的活动,他们经理还来找我呢,你在主管经纪人那里立下的军令状说不定有转机了。”辛雅的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真的,那太好了!” 温哲尔的眸子亮了下:“盛岚不打算续签的消息还没有风声,大小姐你的消息可太灵通了。”   辛雅得意地说:“那是,小姐我人缘多好啊,邵也知道我想签D家特地留意了下,他这是还我人情,我当然不会客气。”   “人情?”温哲尔有些惊讶,内心隐隐有种预感:“他还欠你人情?”   辛雅哈哈笑了两声:“当然,这个家里都有公司嘛,生意上的事情。”   “你家不是做海洋能源的,跟邵也他们家的娱乐公司应该八竿子打不着吧。”温哲尔显然不信,她挑了下眉梢,音调冷了一度:“说,到底怎么回事。”   辛雅见骗不过温哲尔,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之前不是给你邵也演唱会的门票嘛,那个门票是邵也给我的,座位号是你生日,我以为他想跟你复合来着,我看你过了五年也忘不了他,心想万一你俩还有可能呢,就骗你了。”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呢。”温哲尔坐到桌椅前打开电脑,准备给D家的亚太区经理编辑邮件。   “没有了。”   温哲尔眉心轻蹙,软软的声音绵里藏针:“辛雅,真的吗?”   “哎呀,我错了,我都交代。”辛雅头一次从温哲尔的语气里听见威胁,吓得她心脏狠狠一跳,她家兔子严肃起来真的好吓人!   “就是你现在租的这个房子,我不是跟你说是一个朋友的,其实这个朋友就是邵也。”   温哲尔敲击键盘的手指停在半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间房子是邵也的?”   “不是,兔子,原来你不知道。”辛雅现在简直想掐断电话线离开这个社死的世界。   无数回忆的画面在温哲尔的脑海里闪过。   房东前后不一的性格,第一次搬家就遇到了邵也,那晚送错的外卖……   越想温哲尔越觉得头皮细细密密地发麻,她以为自己只是恰巧住在了邵也的隔壁,但原来那条冥冥之中牵动的线一直都是被邵也掌控的。   讲实话,温哲尔多少有点措手不及,她知道邵也一向运筹帷幄,但这次她确实有些生气了。   被前男友耍得团团转,这要换做别人早就提着刀冲过去了,就算温柔如她,也确实被气得够呛。   “那个兔子我还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辛雅自知理亏,只想赶紧挂掉电话,毕竟她从空白的聊天里已经感受到了温哲尔熊熊燃烧的怒气。   温哲尔挂掉电话,从联系人的列表里找到之前存过的房东的电话,按下拨号键。   铃声过后,接电话是邵也的助理。   “是小白吗,我找邵也。”   “不好意意思啊哲尔,也哥他在录节目,你有什么事情先跟我说吧。”小白跟邵也很多年了,对这白月光的事一清二楚。   温哲尔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怒意:“哦行,那你帮我告诉他一声,华侨城的房子我不租了。”   作者有话说:   垂死病中惊坐起,我冒泡来更一章   最近考试太多了,因为我保研有望要好好准备期末,更新速度惨不忍睹,这里先给大家表演个滑跪,保研成功的话我就有一年半的时间可以写小说了,《沉沦》开的时候我一定全文存稿呜呜呜 第31章 引你   温哲尔静静地等着邵也的声音。   她知道邵也一定会接电话, 这件事从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如此,并且理所当然了很长时间。   “喂,哲尔。”邵也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入温哲尔的耳廓。   她恍惚了一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低低沉沉的烟嗓实在好听,好听到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   温哲尔有点赌气地开口:“嗯。”   邵也轻颤了下眼皮,浓密整齐的眉毛不禁蹙起, 看向助理,后者夸张地用口型比划“房子”两个字。   “你不想租房子,是因为我?”邵也直截了当地戳穿她的来意。   温哲尔想了下:“嗯。”   邵也轻笑了声,音调悠悠的:“就因为我是你前男友, 一段过去的感情, 值得你舍弃一个无论从价位还是地段都无可挑剔的房子?”   温哲尔咬了下唇瓣, 她听得出邵也言语间不易察觉的挑衅。   因为一段已经失去的爱情, 放弃一间位于东区繁华地段租价美观的房子,这样的行为怎么看都不理智,甚至相当犯傻, 除非她承认自己犯傻,否则她不能拒绝这栋房子。   她正想着,电话那端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声。   “也哥,能开工了吗,咱们今天要拍十多组衣服呢。”来喊人的冤大头显然不想得罪邵也, 说话的声音比蚊子都细。   邵也挑了下眉,讲实话, 他不是个喜欢在工作时间接电话的人,耽误工作不说还显得特别不专业。   但总有些人的电话是不得不接的, 比如……温哲尔。   “抱歉, 我这边还没说完, 你让服装师把衣服推过来,让我助理直接帮我换,不用去试衣间了。”邵也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话,却像一道惊雷炸醒了整个场地的工作人员。   冤大头反映三秒,脱线的大脑神经才勉强接上,但因为电路还过于脆弱,只能呆愣愣地说了声“卧槽”。   染着头鹦鹉发色的服装师见过大场面,比冤大头反应得快。   作为大牌杂志的服装师,他早就见惯了后台各种裸.奔的超模,什么美丽的身材没见过,就算如此,他对邵也的身材也是垂涎已久,毕竟光看那纸上的比例都很让人热血澎湃,再加上那张妖孽的脸,啧啧,极品。   想到这里,服装师不禁吞了下口水,他赶紧招呼实习生把要用的衣服全推到了摄影棚内场,生怕邵也反悔似的。   “这件衣服是从D家借来的秀款,定价六十万呢,也哥跟走秀的英国超模身材差不多,D家直接就给拿过来了。”服装师说着,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色长西装,展示给助理:“这件衣服穿起来有点麻烦,有个捆绑的锁扣设计,助理老师给也哥穿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哦。”   小白听见价格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他跟着邵也也算见过世面,但这回情况不一样,六十万的西装得由他给邵也穿上,接过来的时候他感觉接的是自己的后半辈子。   “也哥……”小白干巴巴地喊了声。   邵也的注意力全在温哲尔的电话上,大大方方地抬起胳膊,等着助理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服装师瞧准机会,见缝插针问:“要不我跟老师一起换吧,我怕把衣服弄坏,这衣服是高定款,都没法修的。”   温哲尔不太了解拍杂志的流程,她听见邵也说不在试衣间换衣服,问:“你要在工作人员面前换衣服?”   邵也挑了下眉梢:“对。”   温哲尔犹豫了下,又问了句:“你们现场有多少人?”   邵也环视一圈,大概数了下:“大概不到一百吧。”   他细微地察觉到温哲尔有些刨根问底的意思,唇角和眉梢微微翘起,笑道:“你这么关注我的工作环境干什么?”   这话的意思明白,之前谈恋爱的时候都不见温哲尔询问,怎么分手倒反而在意起来了。   温哲尔没邵也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她几乎脱口而出道:“你要当着一百人换衣服,这不是耍流氓吗?”   …   ……   时间在温哲尔话音一落后悄然静寂。   等她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尴尬,想挽回一下的时候,电话那端的邵也先开了口。   “耍流氓?我啊?”   邵也的领带被助理扯开,顺手解了两颗纽扣,他瞟了眼正盯着他领口的服装师,轻笑了一声:“别人可能是耍流氓,是我的话,那肯定是造福人类。”   温哲尔温温柔柔地骂了句:“你别瞎说。”   “不信?”   邵也把电话放低了些,给身旁的服装师:“看了这么久,评价一下我的身材。”   服装师就站在他旁边,早就听出来给邵也打电话的是个女人。   他以为邵大公子玩儿得挺花,在片场还要调戏姑娘,于是相当上道地说:“也哥的身材可太好了,肩宽腿长不用说,脱了衣服那可是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人鱼线下沿到的位置,嘿嘿,这我看不见,得把裤子脱了。”   “别说了……”   温哲尔的声音又清又细,她不知道是自己臆想能力太强,还是这人故意描述的特别有画面感,她简直觉得邵也这个妖孽就在她面前一寸一寸地脱衣服。   邵也的身材以前她是看过的,筋肉紧实的手臂线条,精致明显的锁骨,往下是两块鼓囊囊的胸肌,腹部的皮肤白皙而薄,腹肌上仿佛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想到这里,温哲尔珠玉般的耳尖通红。   她暗暗庆幸邵也没看见自己害羞的样子,不然可太丢人了。   邵也调戏够了,给服装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体贴地对电话里的温哲尔问:“你害羞了?”   “没有。”温哲尔被猛然戳中心思,心跳漏了一拍。   邵也“哦”了声,只可惜这一声把此地无银三百两拟声得恰如其分:“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拍一组照片。”   温哲尔缓缓放下手里的手机,心里的汹涌还未平复。   她看着黑掉的屏幕,带着娇笑的少女,更多的喜悦战胜了愤怒。   邵也仍然是最让她心动的那个,这一点毫无疑问,他能轻而易举就突破她的防线,甚至让她几乎忘记了最开始打电话的目的。   退房,其实是嘴上说说,她现在并没那么讨厌邵也,更没必要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处境里,她最开始租下这个房子就是看中了它的位置和价格,没必要因为房东是邵也,就丢掉这么适合她的住处。   她现在有点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了。   既然没打算退,又何必吓唬人家,她想从邵也这里得到什么?这回她必须仔细想想,她不可以再逃避下去。   “哲尔,你并没打算退房对吧?”   邵也拍完照,马不停蹄地换下一套,他本人对谁给他换服装并不在意,拍摄对他来说只是工作,在他看来,这种做法无非就是增加效率。   温哲尔默而不语。   邵也有耐心等,但天生的坏心眼总让他想逗逗姑娘:“要不,咱俩视频吧,不然我听不见你的声音,还以为你挂我电话。”   “不必了!”温哲尔是真的相信他敢打视频过来,毕竟第一次看见邵也的身材,就是某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   那会儿他们还在谈恋爱,每天晚上都至少要打一个小时电话,无论邵也有多忙。   那天邵也收工后回酒店休息,刚洗完澡就接到了温哲尔的电话,他很可耻地挂掉了,然后用微信打了个视频,于是温哲尔在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八块明晃晃,还挂着水珠的腹肌。   邵也还非常无赖地非要她评价,不满意就不穿衣服,以至后来见面,温哲尔满脑子都是那晚浴袍松垮的狐狸精。   “行啊,那你跟我多说两句。”邵也撇撇嘴,像是对电话那端过于文静的某人控诉。   温哲尔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没打算退房。”   “嗯,我知道。”邵也随口应了句:“我们哲尔那么聪明,怎么会干傻事儿。”   “……”   温哲尔顿时觉得头顶的帽子有点重。   “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她小心翼翼地道了声歉,她是真的觉得打扰到邵也工作是件很烦恼的事。   邵也沉默片刻:“温哲尔,你不用道歉,如果我不想接你的电话会直接挂掉,而不是在这里跟你扯了半天的淡。”   “你,你别骂人啊。”温哲尔抱怨了句。   邵也“嗯”了一声,舌尖抵了抵上颚:“但是某些人,实在是气人。”   温哲尔坦白地说:“要不挂了吧,我也不知道现在想跟你说什么。”   “你不生气了?”邵也扬了下脖子,服装师把领结系好。   温哲尔实话实说:“我应该是不生气了,其实我本来也没多生气。”   邵也含笑道:“不可能吧,你不是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吗,今天都气到直接打电话了,怎么现在又说自己没多生气,姑娘,有脾气得发出来,憋在心里不好。”   他一句句地诱着温哲尔,像个颇有耐心的猎手。   “行吧,我确实挺生气的,只不过现在不生气了。”温哲尔如实道。   邵也低低地“嗯”了一声:“所以是我把你哄好了,让你决定继续住下去?”   “算是吧。”温哲尔本能地不想再怼他,她从邵也的声音里听出了疲惫。   邵也说:“我今天有十套衣服拍摄,专业模特都觉得累的程度,能听见你的声音我很高兴,温哲尔,多给我打几个电话吧。”   原本是无礼的要求,从邵也的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莫名有种理所应当的错觉。   “温哲尔,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了还想给我打电话?”邵也勾了下眼尾,笑意染上眉梢。   温哲尔眉毛微弯,乌黑的眼仁里带着疑惑:“不知道。”   “因为,你想我了。”   邵也故意压低声音,原本性感的烟嗓被他故意加上一丝气泡音,他确实坏到骨子里了,知道怎么仅仅通过声音就让姑娘害羞。   “可能吧……”温哲尔没有立刻否认,她知道自己心底里的声音和邵也说的是同一句话,只不过她一直都不想承认。   “我有事,先不聊了。”温哲尔想挂掉电话,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甚至有种这才是常态的错觉。   “等等,我今天晚上赶不及吃饭了,能给我准备点儿夜宵吗?”邵也不急不徐地说:“我今天挺累的。”   温哲尔沉默片刻,说了句“行”,生怕他再提什么要求似的,赶紧挂掉了电话。   邵也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甩了下刘海,细碎的黑发遮住那双动人心魄的狐狸眼,像藏匿在阴翳里的北极星,衬得胸口的宝石胸针都黯然失色。   服装师见他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禁在心底啧啧两句,谈恋爱的男人果然牛逼。   “也哥,十套衣服应该得拍到凌晨。”助理好心提醒。   邵也掀了下眼皮:“那你换衣服的时候利落点儿,今晚十一点,咱们一定收工。”   临江东区,新都华侨城。   温哲尔看了眼时钟,八点半左右,时间不早不晚,她打开手机里的外卖app,半晌又退了出去。   答应了别人做饭,点外卖总是不好。温哲尔简单收拾了下,穿了条碎花裙子,出门去最近的超市买菜。   华侨城内的灯火还没亮起,阴阴沉沉的暮色勾勒得天边晚霞震颤,浓绿的树梢热得蔫嗒嗒,晚风拂过温哲尔的长发,撩起细碎的发尾。   温哲尔走在石子路上,这条路到晚上会有很多散步的人牵着宠物慢慢走过,但此时还不到时候,几乎没人。   她走在前面,越走越快,白皙的脖颈渐渐冒出细细的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哲尔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这眼神,带着黏腻又卑劣的恶意,让她有种后背发凉的恐惧。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啦!明天进入下卷~ 第32章 引我   温哲尔要去的超市在百货大楼的地下一层, 在东三环的商圈里,通体剔透的玻璃大厦并排重叠,傍晚的时候人潮涌动。   她走到人多的地方, 悬着的心才放到肚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对身后有人这件事特别介意, 只要是人少的时候,身后孤零零地多出一个人都让她胆战心惊。   百货大楼的一层是各种化妆品专柜。   温哲尔走过的时候,下意识照了下镜子,一瞬间, 她迈开的脚步僵住了, 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的后面, 确实跟着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黑色棒球帽, 看不清脸,大概是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   温哲尔没敢多看,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她跟着人潮走进超市, 推了一辆购物车,慢慢挑选着东西。   渐渐的,身后的视线消失了。   温哲尔缓缓转过身,身后只有同样前来购物的人。   单身且独居的女性可以说是整个都市里最危险的一拨人,她们普遍年轻漂亮, 生活圈子简单,每天出门和回家的时间相对固定, 特别是住在高档社区里,简直就是那些臭虫眼里的肥肉。   温哲尔对这方面相对警觉, 她越想越觉得危险, 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跟踪她方便踩点。   她在超市里逛了很长时间, 购物车里满满当当,她把车停在生鲜区犹豫很久,还是决定给辛雅打个电话,今晚去她家住。   “温哲尔。”   声音与电话里的回音同时响起。   温哲尔顺着声音望去,邵也站在离她不过几米远的地方,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休闲裤,脚上却踩着一双华丽的黑色皮靴。   温哲尔记得他总喜欢穿靴子,以前问他的时候,邵也总开玩笑说自己腿太长买不到合适的裤子,后来多问了几次他才勉强说实话,是为了时尚。   邵也的头发半湿,看得出刚刚卸完妆就赶回来了。   这个男人总有种慵懒妖孽的魅力,哪怕他风尘仆仆,也很难让人从这张俊美到极致的脸上找到一丝疲倦。   电话里的辛雅“喂”了两声。   温哲尔捂住手机道:“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说完,没等辛雅反应,温哲尔就挂掉了电话。   看见这一幕,邵也不禁勾了下唇瓣,他对温哲尔挂掉辛雅电话选择他的做法,显然相当得意。   “你怎么来了?”温哲尔有些惊讶,她记得工作人员说邵也今天工作很重,看样子得凌晨收工,现在才不过快十点,竟然就结束拍摄了。   邵也挑了下眉,走到温哲尔面前,娴熟地从她手里接过推车:“我工作效率高这件事应该经常上热搜吧,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注热搜新闻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轻微的抱怨,口罩和帽檐间露出的狐狸眼可怜兮兮的,简直像个娇俏的姑娘在埋怨自己的直男男友不懂口红色号。   温哲尔莫名有种抱歉的错觉,毕竟妖精怎么做都有理。   “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来逛超市。”温哲尔往前走,前面是各种鱼类的水箱:“你有没有想吃的?”   邵也推着车走在她身后,他半趴在推杆上,目光跟她平视:“没有,你看着买就行。”   温哲尔没再多问,从善如流地开始挑选。   今晚来超市的人不算少,经过的人里面超过一半都会朝他们这边看一眼。   因为上镜的需要,邵也比普通人要瘦些,身高却特别高,这样的身形光是站在人群里就已经很显眼了。   温哲尔挺担心被人拍到的,她看见邵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更担心了。   “你要不先回去?”温哲尔看着水箱里的倒影问。   半晌没有回音,温哲尔撂下手里的虾正要回头,耳边忽然萦绕着一丝温热的气息。   邵也把下巴磕在她的肩头,淡色的唇瓣离耳垂不过毫厘之间,好像他只要说句话的动作就能吻上去。   “害怕被拍?”邵也用鼻尖蹭了下她的耳廓,惹得温哲尔一阵战栗。   温哲尔用手背过去推开他,确被那双有力的手禁锢在身后。   “你别闹,这里可是超市!”温哲尔白皙的脸颊染上嫣红,她被圈在邵也和水箱之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有种既隐匿又危险的不安。   邵也伸出舌尖舔了下她的耳垂:“超市又怎么了,哥哥我可是在演唱会上当着上万粉丝的面说要追你的,我现在只是在兑现我说过的话而已。”   “你自己说过的话凭什么要我帮你兑现。”   想起那次演唱会温哲尔就有些生气,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凭什么他说要追她就一定要同意?   就算她还喜欢他,那又怎样呢,她这次一定不能让邵也这么轻易得逞。   “那边的两口子,要腻歪回家腻歪去,别在我的鱼面前亲热,没看见鱼都翻肚皮了吗?”   温哲尔顺着方向望去,正对上卖鱼人戏谑调侃的目光。   从那人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们的动作。   邵也难得不自然地轻咳了声,松开了温哲尔的手,他心里暗骂了句,耳尖慢慢浮现出这辈子少有的羞涩红晕。   温哲尔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她咬着嫣红的唇瓣,脸红得滴血,用力推开邵也,边整理头发边往结账的方向快步走去。   邵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压低帽檐推着车跟了上去。   回家的路不算远,新都华侨城是离核心商圈最近的小区,他们没叫出租车,像情侣一样慢悠悠地散步回去。   温哲尔走在前面,路灯的余光洒在她的后颈上,透过光线,邵也能看见她的碎发随风浮动,缠缠绕绕像细丝搔弄着他的心。   “你别走在我身后。”温哲尔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要是拎不动我可以帮忙拎一袋。”   邵也挑了下眉梢:“这点儿东西我会拎不动?”   说完,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温哲尔,低头看着她:“今晚买这么多东西,打算给我做什么?”   温哲尔看了他一眼,如实道:“我其实不会做饭。”   “哟,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呢,你买这么多东西。”邵也顺口接了句,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你不会是等我给你做吧?”   温哲尔甜甜地笑了下:“是啊。”   “你骗了我这么长时间,不应该郑重其事地道个歉吗?”温哲尔头也没回地往前走,半晌,她回过头,笑眼弯弯地看着邵也:“是不是,房东先生。”   邵也怎么都没想到温哲尔会是这么个反应。   他设想过这件事被温哲尔戳穿后,或许她会生气,会斥责他为什么这么做,也许会再次不告而别,这些可能他都想到过,越想越不安,所以他急急忙忙地收工赶回来,就是为了确定她还在不在。   他对关于温哲尔的一切都毫无把握,他可以是任何事情的主导者,可唯独在爱情上,他栽了个大跟头,并且心甘情愿沉沦于此。   精明的商人怎么会不明白沉默的成本。   等待,等着一个人回头,这是感情里最被动的地位。   每次出去喝酒的时候,邵也那帮狐朋狗友都会调侃他,堂堂娱乐圈太子爷,为了个女的不惜跟他爹翻脸,这几年过得跟和尚似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   其实邵也同样想不明白,但他只知道,他这辈子除了温哲尔,不会再爱上别人,光是一个温哲尔,就折腾得他筋疲力尽了。   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不继续纠缠下去,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   温哲尔的家里布置得很温馨,她喜欢有温度的装横,所以屋子里的布置都是暖色,再加上最近顾未语住在她家,桌子上总是摆着小零食。   邵也进来的那一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你怎么还带了个男人回家?”   温哲尔刚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就听见顾未语小朋友的大胆发言。   邵也瞧着小孩一副谴责的模样,没忍住笑道:“小朋友,这里很快也会变成我家了。”   顾未语“切”了一声,扭头继续看动画片。   因为温哲尔不擅长做饭,再加上工作忙,厨房并不太常用,以至于锅碗瓢盆都有些落灰。   邵也从橱柜里拿出锅的时候,睨着眼瞟了温哲尔一眼。   四目相对,温哲尔默默移开了目光。   救命!   为什么要被前男友看见落灰的锅?!   “你去把碗筷拿出去,剩下的我来。”邵也挽起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有条不紊地刷锅、洗菜,熟练得好像他每天都会做一样。   温哲尔凑到邵也身边,小声问:“用不用我帮忙?”   邵也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张嘴。”   “啊?”温哲尔下意识张开嘴。   邵也顺手把刚切好的西红柿放进了她的嘴里,指尖触碰到舌尖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09:49:44~2022-07-02 23:1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里偷窥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引我   温哲尔低下头, 两侧的长发滑落脸颊,她慢慢咀嚼着口里的一小块西红柿。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唇角滑落到下巴,收回去后, 邵也还挑着眼尾若有若无地亲了下那根手指。   暧昧的气温在厨房里弥漫。   温哲尔希望邵也此时不要说一个字,这种时候多说一句调侃的话,都会让她不争气的薄薄的脸皮红起来。   “被人伺候得挺习惯嘛。”邵也继续切着手里的番茄, 轻挑的一句话让温哲尔顿时无处遁逃。   “还行,你挺会伺候人的。”温哲尔强撑着羞耻也要反击,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她表现出一点点害羞, 只会让狐狸得寸进尺。   邵也捏了捏手里的番茄:“听这语气你还有对比的对象呢, 还有哪个男人伺候过你吗?”   他自己话没说完, 音调就冷了三分:“不会是顾言栖吧?”   温哲尔被他莫名的敌意弄得有些想笑:“顾学长是我的朋友, 他最近去加州出差才把顾未语放在我家的。”   “哦,他没别的朋友了是吧,他跟你认识才多久, 儿子都送过来了,我告诉你温哲尔,以后少跟他来往,像他们这种商业精英没几个是好东西。”邵也朝着案板上的番茄狠狠切了一刀。   温哲尔眉毛微弯,手指挠了挠下巴:“你之前认识顾学长吗?”   邵也切菜的手顿了下, 他似乎纠结了下,最后还是选择如实交代:“嗯。”   “他是你的合作伙伴?”温哲尔问。   “不是, 我不跟老狐狸合作。”   温哲尔撇了下嘴,笑问:“你以前被他坑过?”   邵也把刀扬起来, 挑起眉梢:“他还没本事坑我, 他是给我打工的, 不过,温哲尔你能不能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客观的说,顾言栖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他能做到的只是普通人能达到的最高成就,他拼了一辈子想要得到的东西,我生来就有,这不是炫耀,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温哲尔想不出一句能反驳他的话,因为邵也说的,的确是事实。   “所以你更没必要跟他过不去了,顾未语会沦落到我家,还不是因为你让他爸爸去加州出差。”温哲尔想起顾言栖走得匆忙,觉得邵也多少有点自作自受,忍不住调侃。   邵也不打算隐瞒:“他如果不撬我墙角,加州的烂摊子没准儿轮不到他。”   听见这话,温哲尔的脑海不禁浮现出几个字——万恶的资本家。   “不过呢,哥哥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不喜欢他,他就没资格成为我的情敌,只要短时间内别出现在我眼前就行。”邵也道。   邵也从小就出来工作,接触的人恨不得装个八倍镜在他身上,所以他少爷脾气不算重,偶尔流露出来二世祖似的嚣张气焰,倒也是挺气人的。   “我要是求情的话,顾学长是不是会更惨?”温哲尔打趣道。   邵也磨了磨后槽牙,笑道:“你知道就好。”   夜宵做好的时候,窗外已经陷入安静的夜幕种,顾未语小朋友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邵也只做了两人份的鲜虾肉酱面,工序不算复杂,但卖相相当不错。   温哲尔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吃面,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跟邵也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夜宵是什么时候了。   邵也吃夜宵的次数本就不多,偶尔会陪她吃两口,但很少有端着一碗面条细嚼慢咽的时候。   “你不怕明天拍摄的时候脸肿?”温哲尔问。   邵也放下正在回消息的手机:“我明天没有拍摄。”   这话到让温哲尔有些惊讶,她记得邵也以前都是全年无休,他实在太火了,工作堆满了他的所有时间。   五年过去,他的热度只增不减,现在的工作应该忙得更不可开交才对。   “我其实一直在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没有人能一直对着镜头保持最佳状态,把所有的事情都分享给观众。”邵也单手撑着下巴:“出道这些年呢,我把所有能拿到的奖都拿了个遍,得不得奖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温哲尔从他的言语间察觉到一丝隐匿的信息,她小心地问:“你不想唱歌了?”   “不,我会一直唱下去,这是我干这行的初衷。”   一提到音乐,邵也的狐狸眼总是闪闪发光,有人会将热爱贯彻到底,说的就是邵也。   “不过喜欢音乐也不一定就要一直在台前,很多歌手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转型到幕后作词作曲,我也会有这么一天。”邵也说得格外轻松。   “为什么?”温哲尔挺直腰杆,朝前凑了凑,眉毛轻轻蹙起:“以你的火爆程度,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邵也被她问得一怔,打趣道:“你怎么跟我经纪人似的,姑娘,有没有兴趣跳个槽?”   温哲尔看着他,半晌,默默坐了回去。   她低下头,任凭发丝挡住脸颊:“你是不是因为我?”   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能让邵也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妥协。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能再优秀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人质疑邵也当年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在极端粉丝的眼里,她就像邵也光辉灿烂的人生里一颗惹人厌的老鼠屎,他们用恶毒地话羞辱她,告诉她,她跟邵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邵也就算折去翅膀也要挤进她的世界,就算那个世界没那么光明,没那么温暖,他也从来不考虑后果,带着少年的热忱,斩断一切荆棘。   温哲尔知道,她再也不会遇见另一个邵也,所以她一直忘不掉他。   邵也望着温哲尔微微泛红的眼眶,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这个决定他从五年前就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心,像他这样的人,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缺少别人的艳羡和赞美,他热爱他的事业,但是他总会遇到更重要的人,一个能让他甘拜下风的人。   年少时的喜欢可以当真,看吧,他就当真了。   “别把莫名其妙的责任都揽到你身上,温哲尔,我是个成年人,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邵也淡淡地撇开眼。   温哲尔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意思。   这是他深思熟虑的,能把她装进他的未来的办法,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温哲尔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她猛然发现,自己跟邵也之间斩不断的联系其实都不是意外,这些巧合,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精心设计好的不期而遇。   “你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温哲尔第一次问出了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她的目光比夜晚的灯光还要温和,一尘不染的清澈,乌黑的瞳孔像是能把对方的心打透。   邵也望着温哲尔,发现他的姑娘比五年前更加了些成熟的韵味,沉淀在骨子里的温柔早就将年少的自卑冲淡得微乎其微,她现在美丽、温柔、知性,难怪像顾言栖那样的男人会对她一见钟情。   “我的五年……”邵也的声音不自觉地哑了几分:“我的五年不重要。”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诉苦,他一个大老爷门儿有什么可矫情的,不过是五年而已,他放任温哲尔在港城发展,自己在临江布局,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可以这么说,在这个流量时代里,邵也是邵氏娱乐影响力最大的明星,他的信德科技这些年也涉足了娱乐行业,明里暗里瓜分了邵氏不少产业和资源,在事业上,邵荣宪根本阻挡不了现在的邵也。   邵氏最初是在邵家老爷子的帮助下创立的,那些年百废待兴,鼓励发展文艺,可邵老爷子人在军队,对咿咿呀呀的戏曲一窍不通,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邵荣宪,也是因为有了这层保护伞,邵氏才能在娱乐圈如鱼得水。   可以这么说,最初的那批老演员都是从邵氏走出来的。   邵也能在五年的时间里彻底脱离邵荣宪的控制,在娱乐圈里闯出名堂,就算他有天生的关注度和人气加成,也确实是拼了命的。   这五年来,邵也一刻都不敢休息,他想着远方的人,再累都得撑着。   要是问他这五年过得怎么样,他还真说不出来,时间好像一晃就过去了,但每一刻都刻骨铭心。   温哲尔从那双动人心魄的狐狸眼中看见了读不懂的情绪,但莫名的,她觉得邵也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很累了,但是现在却很开心,他在开心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今晚留他吃了顿饭吗?   “以后,我收工早的话,还能跟你一起吃晚饭吗?”邵也的眼底流露出无限的温柔,灯光洒在他的黑发间,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颊落下一道弯弯的影,淡色的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   温哲尔深吸了一口气,弯了下眼尾:“当然可以。”   她垂下眼眸,娓娓道来似的说:“邵也,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难过的梦,我被无数的荆棘缠绕在沼泽里,上不来,也不会完全沉下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我会一直都爱你,永远没办法忘记你。”   温哲尔的表白让邵也的呼吸凝滞了一刻,他在温哲尔的双眼中看到了刺痛,这刺痛让他心疼,也让他庆幸,还好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的世界里不是只有爱情这一样东西。”温哲尔忽然认真地看着他。 第34章 引我   “我在港城的时候就开始关注娱乐圈的项目, 讲实话,这里有你一部分原因,我会不由自主地去关注那个圈子的事情。”   说到这里, 邵也的眼底流露出喜悦。   温哲尔不受影响,甚至有些凄凉:“我从港城回临江,本来就打算转行了, 至于原因,我仔细想了想,应该也受了你的影响。”   “我可以帮你。”邵也并不在乎她是为什么进入娱乐行业,既然她在自己的权力场里, 他就想护她周全, 给她想要的一切。   温哲尔苦笑着摇摇头:“你还是不了解我邵也,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在港城打拼了几年,这几年里我唯一的资本就是我的学历和能力,我相信自己同样能在临江站稳脚跟才回来的。”   “是因为我爸。”邵也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温哲尔。   “是。”温哲尔不能否认:“而且我不想永远活在阴影里。”   从温哲尔回到临江的那一天起, 她就做好了准备,去接纳、包容过去的自己,那个在泥泞里苦苦挣扎了十八年的女孩,她不该因为懦弱被永远埋葬在没有阳光的地方。   邵荣宪对她做的一切,在网络上掀起的惊涛骇浪, 现在想想,不过是过眼云烟, 一吹就散了。   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件所有人都遗忘的事情耿耿于怀呢?说到底,是她自己没有迈过这道坎。   她不是遇到困难会选择绕道而行的人, 她倔强、执拗, 某种程度上来讲, 她跟邵也是一种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的爱情才会让对方过了整整五年仍然念念不忘。   邵也望着温哲尔,真想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温哲尔的每一次失落,都让他又急又心疼,薄薄的双唇嗫嚅了下,最终还是没能把“对不起”说出口。   一句“对不起”,太单薄了。   “哲尔,每次面对你的时候,我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因为你永远在我预料到的状况之外,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到临江的时候,你回来了,我以为你根本不想再见到我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还喜欢我。”邵也抓了下头发,有沮丧,也有无奈:“我他妈当年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觉得你又乖又惹人怜。”   “你没有鬼迷心窍,当年大多数人对我的认识都是如此,如果你喜欢那样的女孩,那很抱歉,我不是。”温哲尔平静得让人生气。   “就是这种表情。”邵也长臂一伸,赌气似的,修长的手指戳在温哲尔白皙的脸颊上:“你都不知道每次你用这种表情说话的时候有多气人。”   温哲尔蹙了下眉,拍掉他的手:“气人你别看啊。”   一句娇嗔让邵也怔了下,他把头枕在伸出的手臂上,侧着脸看向正在吃饭的温哲尔。   炙热的视线没有让温哲尔停下筷子。   “邵也,我不能把一切都当没发生过。”温哲尔顿了顿,在邵也渐渐黯淡的目光里,轻笑了声:“我们的过去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是现在,我跟你还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夜宵,你说这是不是证明,不纠缠到底,我们的故事不会结束?”   邵也怔了下,似乎真的应了他刚才说过的话,温哲尔的举动永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哲尔,你希望我们的故事不结束吗?”邵也望着她,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明亮得能照亮人的心底。   “怎么这么问?”   “我不相信命中注定,如果老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人就不过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可是我们所作的每个决定都会指向不同的方向,所以我只信事在人为。”邵也笑了笑。   他早就把决定权交到了温哲尔的手里,甘愿处于被动的位置,不是他不能改变,如果那个人是温哲尔的话,他心甘情愿被人支配。   “我周末在临江还有场商演,要不要来看呢?”邵也勾起唇瓣,献媚似地朝温哲尔抛了个媚眼儿。   温哲尔瞧着他恢复如常,顿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她看了眼沙发上昏睡的顾未语,犹豫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邵也咬牙切齿道:“我会准备两张门票的。”   温哲尔笑,轻轻道:“多谢。”   时钟静静地转过,寂静的夜色被灯火通明的华侨城斑斓成霞光,一寸一寸被万家灯火燃烧。   第二天一早,温哲尔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有五六年了,她都没接到过温勇超的电话。   “喂。”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时,温哲尔边刷牙边按下了接听键。   “你奶奶死了,打五万块钱到这个账号里,你人就不用回来了,省得一家人看见你就烦。”   被烟灼得嘶哑嗓音难听得像乌鸦求偶,周围的环境极度吵闹,像是某家不分昼夜的酒吧。   温哲尔听着电话里无礼霸道的要求,不禁眉心紧蹙,眼底的寒意渐浓。   “你打错了。”她打算挂掉电话。   “别装了温哲尔,你知道是我,怎么现在挣了大钱就不认爸爸了,你都住在高档小区了,还在乎那五万十万,快点儿给钱,我也懒得给你打电话!”   温哲尔叹了口气,她只觉得麻烦:“我没有钱,你找别人吧。”   “卧槽你个小贱人,不就五万块钱嘛,你不是又跟邵家那个大少爷好上了吗,五万块钱都不够他买件衣服的吧,你不会跟他要啊?!”温勇超从来不觉得爹跟女儿要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女儿总要嫁出去,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养她的钱能要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想到这里,他又说:“傍到一个大款就别假清高了,你从小就有这毛病,我告诉你,现在这个社会只认钱,你把那少爷哄好了,咱们全家都沾光。”   温哲尔从他无耻的字里行间捕捉到一丝信息,近乎不敢相信地问:“你跟踪我?”   温勇超却不以为耻:“爸爸跟着女儿能叫跟踪吗,你他妈五六年都不回家,我连你住处都是跟保安打听的。”   “你要是再跟踪我,我会立刻报警!”温哲尔警告道:“如果你去找邵也的麻烦,不用我出手,邵荣宪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挂掉电话。   温哲尔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   对于温勇超,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温勇超的无赖是烂到根里,羞耻心廉价得堪比五金店里的塑料桶。   她把牙膏的泡沫漱走,手机的铃声又响了。   “兔子宝贝,我昨天跟圈子的人聚会,他们说盛岚跟C家签了三年的合约,D家准备从我和乔子颜里选一个升为全线代言人,但是乔子颜的后台你也知道,她是邵氏现在力捧的小花,想跟她硬碰硬难度还挺大的。”说到这里,辛雅不禁叹了口气。   温哲尔想了想:“乔子颜是选秀出来的,国民度确实高,不过D家这种老牌奢侈品更注重代言人的质感,我跟宣发打个招呼,你待播的那部《海上繁花录》可以先预热一下,那部电影的班底很不错,运气好的话还能冲个奖,值得试一试。”   辛雅对温哲尔的决定都没有意见,她以前不喜欢拍傻白甜的电视剧,但大制作又不会找新人演,所以跟之前的经纪人产生过很大分歧,好资源根本到不了她手里。自从她家兔子当了她的经纪人,重新对她定了个位,好资源也有了,热度也起来了,只能说有实力在哪里都能发光。   温哲尔忙起来,什么琐事都会被她忘在脑后。   转正之后,她手里除了辛雅,还有几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人,这几个新人的素质都不错,科班出身,颜值和演技都过得去,不能大火也属于吃得上娱乐圈这碗饭的。   温哲尔处理完几个新人进组的事情,就已经是下午了,她摘掉眼镜,准备倒杯水,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   屏幕上是一串未知的号码,也是临江的号。   “喂,请问你是哪位?”温哲尔疑惑。   “你好,我是邵荣宪,邵也的父亲。”   温哲尔怔住片刻,顿时有种气血上涌的眩晕,她得承认,对于邵荣宪这个人,她实在客气不起来,她不明白这个人怎么有脸给她打电话,还这么冷静地做自我介绍。   “你有事吗?”她的音调瞬间冷了下去。   邵荣宪一如既往地傲慢,他冷哼一声:“别误会,我也不想给你打电话,只不过你父亲来我公司勒索,我需要征求你的意见,看看是不是要把他送进监狱。”   他的话里,带着三分戏谑,似乎是为了羞辱对方,也可能是骨子里就看不起这一家子。   温哲尔有种朗朗乾坤被雷劈中的错觉,愤怒化成火舌灼烧着她的脸颊,让她觉得双颊都有点刺痛。   她很想把手机摔碎,真的,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对不起温勇超了,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丢到这么难堪的境地。   她都能想象到温勇超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甚至是此时邵荣宪轻蔑的心理。   “我听说你现在住在邵也的房子里。”   邵荣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似乎把事情扭曲到了一种黑白颠倒的方向。   温哲尔几乎能听出他的画外音。   她住在邵也的房子里,被他包养,而她的父亲还不知足,还要来邵也的父亲这里勒索更多钱。   可恨的是,这个被邵荣宪臆想出来的故事真假掺半,她确实租住了邵也的房子,他们昨天还在一起吃夜宵,温勇超也真的恬不知耻地去勒索人家了。   温哲尔的下唇被咬了一圈牙印,惨白得毫无血色。   “他跟我没关系,送他去警察局吧。”温哲尔一字一句地说。   ***   被温哲尔在电话里怼了一顿,温勇超当然不甘心。   他的思维逻辑很简单,凭什么他闺女不给他钱,温哲尔挣的钱就应该接济他。既然温哲尔不给钱,那也别怪他当爹的不给面子。   他料定了温哲尔跟邵也的关系不简单,他闺女都给人睡了,他当老子的找金主要点儿钱算什么?   温勇超用不知道哪里编纂来的逻辑说服了自己,然后大摇大摆地打了辆出租车去了邵氏娱乐。   出租车停在五号大道的商圈里,在这条价值不菲的大道上,一栋摩天的玻璃大厦泛着粼粼金光,邵氏娱乐占有了这个昂贵地段最贵的一栋大楼,高度足以俯瞰整个临江。   温勇超不明白温哲尔是多没良心,才会攀上这么大个金主还一毛不拔。   娱乐公司的一层贴满了艺人的海报,中心的位置毫无疑问属于邵也,那是一张巡演时拍摄的舞台照,邵也站在舞台中央,所有灯光聚焦在他身上,轮廓深邃的五官蒙上光晕,宛若天神下凡。   温勇超嘀咕了句,不过就是个小白脸,现在女孩的审美真烂。   他走到前台,懒洋洋地趴在台子上,指着邵也的海报:“美女,我找他,他在不在?”   前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怀疑保安为什么没把他轰出去:“你有预约吗,没有预约见不到。”   “我是他老丈人,预约什么啊?”温勇超没皮没脸地说道。   前台跟看疯子似的看他,默默给保安室打电话:“我们邵大公子还没结婚呢,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让保安赶你出去了。”   温勇超扬着调子“嘿”了一声:“我闺女以后是你老板娘,你还敢让保安把我轰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群身穿制服的保安围在中间,挡住了视线。保安也不跟他废话,几个人钳着他就往外扯。   温勇超不甘心地撒泼打诨:“你们放开我!你们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太子爷的老丈人,等我女儿当上少夫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远处,专属电梯“叮”的一声落在了一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面容严肃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中率先走出来。   男人个高腿长,裁剪合体的昂贵西装衬得他矜贵成熟,邵荣宪的长相跟邵也五分相似,脸部线条更冷硬些,看着有些不近人情。   前台看见他,立刻点头鞠躬表示礼貌。   “怎么回事?”邵荣宪的声音里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前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实道:“这个人说,说,说他是邵公子的老丈人,非要见他,见不到就在这儿撒泼,我已经让保安把他赶出去了。”   邵荣宪眯了眯眼:“把他带回来。”   “啊?”前台一时间没反应过,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这个男的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她瞟了眼矜贵的邵总。   毕竟是临江有名的太子党,金钱堆砌出来的傲气眼高于顶,前台又看了眼被保安拎在手里的男人,跟一滩烂泥似的,他女儿得是基因突变才能被邵大公子瞧上吧?   “邵总叫你过。”前台朝保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人。   温勇超得意地“哼”了一声,撞开其中一个肌肉壮硕的保安,背着手走了过去。   看见温勇超的时候,邵荣宪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如果不是邵也这臭小子死心眼儿,他这辈子都不想跟这种社会渣子打交道。   “去我办公室。”邵荣宪还没打算让邵也把邵家的人丢干净。   顶层的办公室采用极简的装修风格,空旷的房间里,办公桌和老板椅放置在巨大的山水画前,不远处是一张低矮的会客桌,大理石花纹硬朗严肃。   邵荣宪让助理在门外等,冷冷地瞥了温勇超一眼,率先进了办公室。   没有茶水,温勇超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人把他当人看,他自己也是。   “邵总,您别看我不是个东西,但我女儿可是咱们临江大学毕业的,这几年在港城混得不错,最近为了邵公子才又回来了,我本来是不同意的,那邵公子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啊,哪里能看得上她?”温勇超贬低起温哲尔毫不嘴软:“但是您看俩小年轻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我拗不过我女儿,一会儿没看住,俩人都同居了!”   邵荣宪掀了下眼皮,淡淡的。   “我也不是固执的人,既然都到了这份儿上,一百万彩礼,对您家来说不算什么吧,就走个形式,我以后绝对不再出现在您面前。”温勇超笑嘻嘻的,没皮没脸道。   邵荣宪伸出手指,划了划修剪整齐的鬓角,似乎是觉得自己太无聊了,才会听这无赖说这么长一串废话。   在他眼里,天底下没有新鲜事.   他们的圈子里也不是没有卖女求荣的,只不过一百万就肯卖,他突然觉得温哲尔有点儿可怜了。   邵也是他儿子,这些年发疯似的参加商演、扩大版图为了谁,邵荣宪心知肚明,邵荣宪当然得偶尔抽出时间关注下温哲尔的动态。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温哲尔在港城的会计师事务所发展不错,年薪四五十万,已经远超大部分同龄人,她这个便宜爹却仅仅要了两年的年薪就把女儿给卖了。   邵荣宪不禁笑出了声。   温勇超以为他提的条件有戏,催促道:“我这条件可不高啊邵总,现在一般的家里娶媳妇都得几十个呢。”   邵荣宪没理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进来。”   门外的助理很快抱着一摞文件推开了门,分好类放在邵荣宪面前。   邵荣宪翻开一本文件夹,开始看助理递过来的项目,仿佛屋子里的温勇超不存在一样。   温勇超等了一会儿,见邵荣宪没有抬头的意思,有些按耐不住了。   “邵总……”他话还没说出口,助理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请您马上离开,如果您不走,我会立刻叫保安把你赶出去。”   温勇超一听就急了:“凭什么把我赶出去?我告诉你们,别以为你们有钱就不把人当人,我可告诉你们,我手里有邵也的视频,到时候我发到网上,别人可不管温哲尔是谁,最丢人的肯定是邵也!”   邵荣宪的笔尖顿了下,皱了下眉:“什么视频?”   “俩小年轻谈恋爱,能有什么视频不用我明说吧。”温勇超的嘴脸特别扭曲:“您肯定也不想那些视频流出去吧。”   邵荣宪问:“你的条件呢?”   “本来刚才只需要一百万,这视频我绝口不提,但是现在,没有一千万我可不干!”温勇超狮子大开口,他其实没录到什么实质性内容,但现在的媒体多厉害啊,同回一家酒店就能编出恋情,他俩都回一家了,说什么可都有人信。   “一千万啊,可以。”邵荣宪答应的很干脆:“只要你删掉视频。”   温勇超心说这资本家果然有钱,一千万都不眨眼,他甚至觉得自己说少了。   助理直接开出一张一千万的支票。   温勇超拿到支票的时候,眼睛都放着光:“嘿嘿,您放心吧,这件事从今天开始就烂在我肚子里了,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直到温勇超点头哈腰地离开办公室,邵荣宪才终于嫌弃地瞥了眼他刚刚坐过的皮沙发。   “明天买个新的。”他吩咐助理:“盯着他,等他消费的差不多了再报警。”   助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抱着刚刚批好的项目出去。   温勇超这类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足足一千万,数字流入他的账户时,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他拿着钱,直奔临江东区最昂贵的夜店,在里面挥霍了足足一周,撒钱似的放纵,等出来的时候,又成了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他喝得烂醉,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像个孤魂野鬼。   突然,周围响起了轰鸣的警笛声,他被人猛地扑倒在地,双手被钳制到身后,冰凉的手铐拷在手腕上。   直到这时,他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   他被警察逮捕了。   ***   温哲尔觉得邵荣宪给她打电话多半是为了羞辱,她实在不想跟邵荣宪有过多交流,打算挂掉电话。   “温哲尔,我大概有点明白邵也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了。”邵荣宪说:“但是我仍然认为你们不是良配,你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温哲尔沉默片刻,淡淡地说:“我不需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想管,就管好你儿子吧。”   温哲尔挂掉电话,觉得今天真够糟糕的,几通电话仿佛就把她的生活又拉回了五年前。   她打定了主意,不会再给温勇超一分钱,当然,对邵荣宪,她也不会逆来顺受。   她活了二十三年,挣扎的时间大于快乐的时间,特别是爱上邵也之后,她所承受的痛苦不亚于那场绑架带来的伤痛。   在港城的五年她过得平淡如水,不痛不痒,仿佛失去了灵魂,她是生命里只剩下工作,如果停止了工作,她的生命力就像被抽干了一样。   回到临江之后,她就像莽原上的野草,春风吹又生了,她知道其实不只是邵也离不开她,她也一样离不开邵也,她不想放弃邵也。   她正想的出神,邵荣宪的号码又给她发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地点是办公室,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温勇超勒索邵荣宪的。   【就算你不想管,警方也会让你去做笔录,不如我们先谈谈,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   温哲尔捂住眼睛,再次拿开手的时候,眼底一片漠然。她简单地换了身衣服,打车去了邵氏娱乐。   到邵氏大厦的时候,助理就站在门口等她,很有礼貌地把温哲尔带到了邵荣宪的办公室。   推开门的时候,邵荣宪正在打电话。   温哲尔站在门边等了他一会儿,从肢体动作上看,她恨不得迈出一步离开这里。   “抱歉,接了个很重要的电话,久等了。”邵荣宪的言语一如既往的客气,但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尊重。   温哲尔习以为常:“你不是想跟我谈谈,说吧,你想怎么样?”   邵荣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约是刚刚见过温勇超,他想从温哲尔的身上看出一点那人的影子,但很可惜,温哲尔跟他一点都不像。   “只要你离开邵也,无论你去哪里,离开临江,我保证这一千万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在看见温勇超。”邵荣宪半威胁半诱惑,这是他的常用伎俩。   “我为什么要离开临江,就因为温勇超会进监狱?”温哲尔讽刺地扯了下嘴角:“他最好老死在监狱里。”   邵荣宪请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看似温柔的女孩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她面无表情,眉心像结了层厚厚的冰霜。   “你很特别,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经历比其他人复杂很多,但是我很认可你的能力。”邵荣宪说:“其实我并没有很反对你跟邵也,刚才只是想试试你。”   温哲尔对邵荣宪实在没什么好脸色:“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邵荣宪绷住脸:“你不必用言语刺激我,我认可你,仅仅是代表我不反对你一直留在邵也身边,至于能留多久,那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温哲尔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邵荣宪轻笑了声:“我说得很明白了,像邵也这样的身份,身边除了正牌妻子还会环绕无数的情人,如果他能有一个特别钟意的情人,也会少了很多是非。”   温哲尔暗暗攥紧了拳头,后槽牙咬得发酸。   从始至终,邵荣宪从来都把她当作邵也喜欢的一个玩具,这个玩具曾经被人夺走了,在他最喜欢的时候,所以邵也对她一直念念不忘,这就是邵荣宪理解的他们之间的感情。   赤.裸.裸的羞辱让温哲尔的脸涨得通红,清亮的眸子一根根地爬上血丝,眼圈外氤氲出一圈红晕。   “我们之间果然没什么好谈的,我今天真是发了疯才会答应跟你见面!”温哲尔的言语前所未有的激烈:以后请你不要再联系我,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不认为你这种人能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些,有威胁我的时间,还不如好好劝你儿子,看他会不会先放弃。“   “邵也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他很小就失去了母亲,所以对能抓住的感情都特别珍重。“邵荣宪说:”你觉得替辛雅拿下D家的代言真的只靠你自己的努力吗,邵也不出面,D家会给一个二三线的小明星机会?别固执了孩子,太贪心可不好。“   温哲尔突然有种苍凉感觉,她内心翻涌着强烈的怒气,却一点儿都发泄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邵荣宪的话,他这个人实在没什么信用,但糟糕的一天实在让她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如果邵也真的插手了她的事业,这是她不允许的,她该怎么做,跟他吵一架吗?还是默默接受馈赠?当然,也有可能邵也什么都没做。   她忽然觉得她连跟邵也求证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都重得打架。   “我说过,随便你怎么想,我的事业不需要邵也的帮助,更何况我不认为邵也会这么做,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同样你也别来烦我。“   一句话仿佛让温哲尔耗尽了力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家里。   她把自己重重地扔进床里,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   温哲尔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刚走出房间,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清新好闻的罗勒香混着淡淡的薄荷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刺激得她的眼眶有些发酸。   温哲尔咽了咽口水,忍住了哽咽。   作者有话说:   下章也哥要挨揍了 第35章 引我   温哲尔的内心刚刚建立起的防线被这熟悉又陌生的拥抱一击即溃。她闭上了眼睛, 沉默两秒,缓慢又坚定地推开邵也,低下头一言不发。   疲倦让温哲尔此刻无力去面对邵也, 这个她大概一生都无解的选题。   她感觉到一滴眼泪从额头低落,纤长的睫毛在黑暗中轻颤了下,始终没有说出一句体面的话。   “对不起, 对不起……”邵也伸手挡住眼睛,用额头轻轻覆盖眼泪滴落的地方,他想去吻温哲尔,但他也知道, 他的姑娘正在跟他渐行渐远。   傍晚的时候, 邵也在摄影棚里拍商务, 休息间接到了邵荣宪的电话。   邵荣宪没有欺骗邵也, 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温哲尔一家,当然也不会为此去费心欺瞒,所得到的结果无非是邵也在摄影棚里就跟他大发雷霆, 手边的水杯直接被砸碎在墙壁上。   邵也一向是漫不经心的,就连跟在他身边很长时间的工作人员都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   助理急得满头大汗,一方面是担心被有心之人拍到乱造谣,另一方面他也听见了电话那头的是邵总,不敢拦也不敢劝。   邵也的眉心像被冰霜冻住, 眼底一片冷意,每个字都像咬碎了从他嘴里蹦出来:“我说过别动我的人, 为什么还要找她麻烦?”   邵荣宪冷哼一声:“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会管你?你私下里跟我作对,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你要记住你是邵家的继承人, 邵家好歹在临江有头有脸, 谈个恋爱闹得满城风雨,你丢的是整个邵家的人!”   邵也刚要发作,邵荣宪那边已经不想再听他发作。   “今晚你给我滚回家!”   撂下一句不容商量的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就是一串忙音。   邵也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心头翻涌的愤怒根本无法平息,紧紧攥着拳头,手腕上的青筋暴起。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负温哲尔,他的愤怒源于对自己的失望,又是因为他,让温哲尔受到了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伤害。   他真该死……   ***   临江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烟粉色的云层在跨江大桥上空缱绻卷舒。新都华府华灯初上,茂密的人造灌木将独栋别墅的主体遮蔽在阴翳里,是这闹市里最幽静的所在。   漆黑的宾利稳稳停在壹号院的大门前,从车上下来个身形高挑的男人。   邵也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跳跃的火星在修长的指尖若隐若现,薄唇间吐出的烟雾似乎熏到了他的眼睛,漂亮的狐狸眼眯了眯。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星空,抬眸间,一颗流星划过。   邵也薄薄的眼皮轻颤了下,眼尾勾起浅淡的笑意,温和如夜晚江风。   一只烟吸完,他才慢悠悠地迈开脚步,眼尾的笑意荡然无存,他抿着唇,眉宇间尽是寒意。   “回来了。”   邵也刚推开门,一道沉沉的冰冷男声就从宽阔的客厅中央传来。   邵荣宪坐在沙发上,熨烫妥帖的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工作的疲惫没有使他暂时放下高傲的矜贵,看向邵也的眼神里夹杂着浓重的不屑。   邵也手插着兜,靠在门上,轻笑了声:“不太想回来。”   邵荣宪并不意外:“吵架并不能解决事情,邵也,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个事实,那样的人配不上你,更不配进我们邵家的门。”   “说起门当户对,你跟我妈是吗?”邵也讽刺地看着沙发上明显一怔的男人。   邵荣宪脸色不佳:“那个女人跟Anya有可比性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邵也打断。   “对啊,我妈红了那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名利和金钱,她嫁给你,能得到的东西真的不多,你说她又为什么要嫁给你呢?”邵也今晚的情绪有点过于激动。   每次他回到这栋府邸就难以抑制地会想起Anya,那个惊艳了岁月的女人,死在她最美好的年纪,所有人都希望她拥有的是完美的一生,豪门望族的丈夫,聪明可爱的儿子,可事实上,这个圈子是不接纳她的。   她作为邵荣宪的妻子必须出席临江名流的酒会,而当那些豪门千金提起她的时候,不过就是个挺红的戏子。   每当听见刺耳的话时,Anya不过淡淡一笑,她是邵荣宪的妻子,不可以丢邵家的人。   小的时候邵也不懂母亲为什么总是躲起来哭,后来他渐渐明白了,他不希望温哲尔也变成这么可怜的人。   邵荣宪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再敢提一句Anya!”   “我为什么不敢提?心虚的是你吧,当年我妈出差,我可是亲眼看着你把那些小模特带回家的。”邵也掀起眼皮扫了眼巴洛克水晶吊灯,像是被刺到了眼睛:“她死了你真的伤心吗?”   “嘭”的一声,毫无征兆的,邵也被飞来的烟灰缸砸中了腹部。   “你他妈是要造反吗?!”邵荣宪气得口不择言。   邵也被砸得弯了下腰,很快恢复如常,眉眼间的怒气骇人:“我喜欢谁,跟谁结婚,跟你的邵氏怎么发展没有关系,你不用说她不配,我喜欢她 ,她就配。”   邵荣宪抬手给了邵也一巴掌。   邵也被打偏了头,他伸了下舌尖顶了顶被打麻掉的脸颊,似乎刚才的怒火被这一巴掌扇没了,也可能从他心底里觉得,他跟邵荣宪的关系终于到了不可修复的地步。   他固执,邵荣宪眼高于顶,他们父子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没有邵家,你现在什么都不是!”邵荣宪讽刺地笑了声。   邵也挑了下眉,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勾了下唇瓣:“你不用激我,是不是的我心里有数,反倒是你,你只是根本不愿意相信我没有邵家的帮助,甚至跟邵家对着干也一样把公司做得挺好。”   有些父母总是不愿意相信,孩子即使没有自己的帮助也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有时候即使他们知道,也选择自欺欺人。   这几年邵也的公司在娱乐圈发展得风生水起,成交了数不清的大单,他投资的项目几乎都是井喷式获利。   商人们都是趋利的,只要有钱赚他们很愿意跟邵也合作,至于邵家父子闹不闹别扭跟他们没关系,顶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别牵扯到别人,你有什么冲我来,我不会再回来了。”邵也丢下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府邸。   他站在邵家的大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只有一层有灯光的家。   这样没有烟火气的家从Anya去世就是如此了,他应该是习惯的,可现在他非常想见到温哲尔,他贪恋她身上的温柔,从见到她第一面就是如此。   坐在车上,他看了眼后视镜上肿起半边的脸,肚子上被砸的地方隐隐有点儿痛。   真好,他又多了个能去找她的理由。   邵也打开门的时候,听见屋子里低低的啜泣声,在黑暗的房间里特别明显,每一声呜咽都像用刀子割他的心脏。   他推开房间的门,把温哲尔紧紧抱在怀里,他发现原来温哲尔还是那么瘦,肩膀薄得不像话。   温哲尔被熟悉的拥抱禁锢住,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邵也,更不想得到他的拥抱,她知道她应该把邵荣宪跟邵也分开看,可她也不是圣人,她承认,她还是怪着邵也。   她听见邵也一直在跟她道歉,感受到脖颈间的温度,她甚至希望邵也再愧疚一点,这样她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虽然只是在惩罚彼此,却让温哲尔觉得莫名痛快。   “邵也我们别再见面了。”温哲尔压着声调,显得特别冰冷:“我想了很久,这大概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   邵也的身体僵了僵,颤抖着,却问不出一句为什么。   “但我这个人从来不是选择最好的选项。”温哲尔平静地说:“否则我也不会跟你纠缠这么久。”   邵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薄薄的唇瓣嗫嚅了下:“什么意思?”   温哲尔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也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邵也点点头。   “我帮辛雅拿代言的事你有没有帮我?”温哲尔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睫毛上挂着的泪滴在黑夜里折射着月光,格外透亮。   邵也摇摇头:“没有,我知道你的性格,也相信你的能力。”   “好。”温哲尔从床上站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灯。   骤然亮起的灯晃到了邵也的眼睛,他微眯了下眼,光线下的温哲尔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不少,白净的小脸文静如水。   温哲尔说:“邵也,我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邵也不明所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复合吧。”温哲尔说:“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如果最后发现还是不合适,以后就彻底不要再联系了。”   说出这句话后,温哲尔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终于被人放进了水里。   原来她也是想要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或许她早就该认清自己的心,糊里糊涂了这么多年,也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要承认,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喜欢着邵也,从未变过。   邵也在听见“复合”两个字后,一贯高速运转的大脑瞬间宕机,以至于他完全没听见温哲尔后面说了什么。   他以为他们完了.   他以为温哲尔又要说戳他心的话了,一瞬间的峰回路转让他难以置信地瞪圆了漂亮的狐狸眼。   “复合?你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邵也被喜悦冲昏了头,他抱住温哲尔,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温哲尔“嗯”了一声,淡淡的,和记忆里一样温柔。   邵也动情地吻着温哲尔的眉骨,轻轻地勾勒着她的五官,直到触碰到柔软的唇。   唇舌相缠,呼吸都被锁在口腔里,思念在一瞬间崩塌,邵也疯狂地汲取着他想要的甜蜜,温哲尔也是。   温哲尔从来都是心如止水的人,除了邵也,没人能让她这么失控了,她甚至不敢相信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属于自己。   “哇,少儿不宜!”   温哲尔这才想起来顾未语还在她家,她急忙推开邵也,正看见顾未语抱着小熊站在房门口。   顾未语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相当好奇。   邵也低低骂了句操,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快回去睡觉。”温哲尔脸颊嫣红,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实在起不到作用。   顾未语夸张地问:“你们俩刚才在做坏事吗?”   邵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长腿一迈,两步就把顾未语拎了出去。   “小孩儿别瞎问。“邵也掐了下顾未语的脸颊,力道不重,却也掐得小朋友龇牙咧嘴。   邵也敷衍着把顾未语关回屋子,准备回温哲尔的房间继续。   然而当他握住门把手时,却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邵也直接买被气笑了,他伸手抓了两下刘海,站在门口调笑道:“姑娘,能不能给你男朋友开下门啊,洗白白送货上门都不要吗?“   谁知道温哲尔都不带考虑一下的:“麻烦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我要休息了。“   说完,她正跟睡着了似的,没再多说一句话。   站在门外,邵也颇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行吧,能复合已经是他意料之外了,今天还亲了个嘴儿,算是够惊喜的,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想到这里,邵也不禁回味起刚才的吻。   温哲尔的唇很软,不薄不厚,正合适接吻,当然最合适的还是跟他亲。 第36章 引我   第二天起床后, 温哲尔习惯性地打开微博热搜。自从当了经纪人后,这已经成了她的早间习惯。   她刚打开界面,就被一连三个“爆”的字样惊到了。   同样的, 被震惊到的还有广大网友。   #邵也宣布退出邵氏娱乐   #邵也采访中说要转型幕后   #邵也将举办免费演唱会回馈粉丝   与之一同上热搜的还有邵氏娱乐和邵荣宪。可以这么说,今天的娱乐版头条被邵家人给承包了。   温哲尔皱着眉点开邵也工作室的微博,置顶的一条就是解约声明。   这条声明平平无奇, 跟其他明星解约用的差不多,但仔细想想,每个字都是爆点。   没有人不知道邵也是邵氏的继承人,他从出道起所有的工作都是邵氏娱乐安排的, 在邵荣宪没有私生子的情况下, 邵也无论如何都没有退出邵氏的可能。   温哲尔回想起昨晚邵也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 心底隐隐猜到了大概。   震惊之余, 她的心底里升腾起了一股暖意,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人心里真的很重要。   年少时见他, 总是那么遥不可及,好像一只松手就会飞走的风筝,但是现在,她愿意相信,这只风筝早就把线紧紧缠在她的手上, 根本不想飞走。   但她也心疼他的梦想。   邵也对唱歌的热爱无论跨越多少岁月都不会改变,她不希望她会成为他的枷锁。   温哲尔纠结了很久, 还是光秃秃地打了几个字:【你不打算唱歌了?】   邵也很快回了消息:【没有,我只是打算告别舞台, 转型到幕后一样可以唱歌。】   温哲尔:【你想好了?】   她实在没什么好问的, 她的工作从来没让邵也插过手, 同样的,她也不会质疑邵也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邵也回到:【信德这两年发展的很快,我没有时间跑通告维持热度,倒不如借此转型,舞台对我的吸引力已经没有小的时候那么强烈了,我反而更愿意到幕后创作一些有趣的音乐】   温哲尔对着屏幕勾了勾嘴角:【祝你成功】   邵也毫不客气地回:【宝贝儿,我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才会甘拜下风】   这是条语音。   邵也的声音实在好听,低沉磁性,却又透着股难得一见的清澈,好像这人就在耳边吹风似的。   温哲尔没再回他,免得这人太飘了。   洗漱完画了个妆,温哲尔刚要去厨房做早饭,手机铃声在旁边响了下。   来电显示是顾言栖。   顾言栖到了加州分公司后,就被各种生意上的事情缠得不可开交,他本人属于完美主义者,做事情一丝不苟,确实是个值得信赖的工作伙伴。   这段时间他跟温哲尔联系的时间极少,不是去谈项目,就是在去谈项目的路上,两个人总是错开的时间,能看见的只有手机上的未接电话。   就在昨天,加州分公司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一个项目正式签约,顾言栖才得了半天休息的机会,他潦草地补了个觉,就想起来给温哲尔打电话了。   顾言栖的声音里满满的疲惫感:“很久没联系了,很抱歉,顾未语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当然没有,他一直很乖。”温哲尔赶紧替顾未语小朋友解释:“不过他很想你,昨天还在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言栖的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意:“还要过段时间,加州的分公司真是一团糟,真不知道邵也怎么放任他们混到现在的。”   “他确实不怎么上心。”温哲尔也跟着笑了声。   顾言栖从温哲尔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你跟邵也……”   他话没说完,点到即止。   “嗯,我跟他复合了。”温哲尔如实地说。   顾言栖沉默片刻,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恭喜你,这么多年也算得偿所愿。”   温哲尔跟顾言栖的关系很微妙,她很少会遇到像顾言栖这样温文尔雅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好像从来不存在失控的可能,她很欣赏顾言栖,却没办法爱上他,她相信顾言栖也是如此,他们的关系止步于互相欣赏。   如果温哲尔没有遇到过邵也,未来的某天相遇了,他们或许会因为合适尝试在一起看看,但是因为年少见过太惊艳的人,温哲尔没办法告诉自己,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希望你也能找到对的人。”温哲尔的笑容淡淡的:“你值得被人更真诚地对待。”   顾言栖笑了:“但愿吧,不过我都随缘了,反正有顾未语给我养老呢。”   没聊多久,顾言栖就又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抱歉,弄得温哲尔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挂掉电话后,温哲尔工作上的电话也打来了。   辛雅最近的发展势头特别好,自从温哲尔替她谈下了D家高奢的合作,时尚圈的资源也开始朝她倾斜,加上《海上繁花录》赶上了好时候,辛雅的人气如日中天,算是温哲尔带火的第一个艺人。   她带的几个新人最近也很争气,只要是有工作绝不推脱,遇到好的综艺甚至愿意少拿些钱露个脸,辛雅也愿意帮忙带带他们。   有时候温哲尔看着这些二十出头的艺人,就会想起自己在港城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她也会为了一个不被重视的项目加班加点,时间一长,导师也发现只要有她在的项目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再加上温哲尔虽然不爱说话,但遇到事情不怯场,她很快就被导师带在身边接触公司的事情。   她很有想法,也很刻苦,遇到这样的年轻人,没人不想帮她一把。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导师就邀请温哲尔加入自己的公司,但是她拒绝了。   这个时候的温哲尔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到临江,她知道自己未来要面对的是单打独斗的场面,没有熟悉的师兄师姐和愿意提携的老板,她必须学会更多在社会上能用到的东西。   她在港城投了很多份简历,因为履历丰富,她很快就拿到了不错的offer。   到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职场菜鸟就遇到了第一次危机。   那个时候她也有点后悔,如果当时选择加入导师的公司,肯定不会被老人欺负跑腿,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   有才华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重用,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   温哲尔工作的第一年就遇到了机会。   当时项目经理因为孩子发烧缺席了很重要的招商会,大领导气得脸色铁青,问在场有谁能顶替组长完成路演。   温哲尔站了出来,她从容流利地完成了路演,并在投资人问的几个关键性问题上对答如流。   从那以后,她成为了新的项目经理,因为名牌大学毕业,她升职很快。当时的朋友都调侃她“智者不入爱河”。   确实如此,在港城的时候,有不少优秀的青年才俊向她示好,可都被她拒绝了,她的心里始终有一颗星,耀眼又遥不可及。   那年盛夏的临大操场,流星带着闪亮的尾光奔向了她。   ***   邵也的告别演唱会在临江东区的体育场举办,这次演唱会连场馆外都围满了粉丝,有些甚至远道而来,只是为了能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陪伴在邵也身边。   这种爱来的莫名其妙,不求回报,但是同样珍贵,每一份爱意都值得被善待。   邵也在场馆外一公里远的地方就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止下了车,他这次没有带帽子和墨镜,没有被狗仔偷拍的紧迫,慢悠悠地从人群里穿过。   这一公里的范围内都是给他应援的粉丝。   他走过的地方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却没有人推搡拥挤,粉丝自觉给邵也让出了一条路直通体育场。   很多年之后,这个场景都会在邵也制作的音乐获奖时被无数媒体人夸赞。   温哲尔今天早早地就带着顾未语坐在了VIP位置上。   她今天化了淡妆,整个人气色绝佳,白色的长裙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裙摆的长度刚好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有种邻家少女的温婉气质。   坐在她后面的人是个自来熟,看见她领着个孩子两手空空,以为她没来看过演唱会,热情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这个手幅送给你,还有应援棒,到时候唱歌的时候要挥的,还有小卡你有没有啊姐妹?”女孩穿着火辣性感,热情开朗的性格特别讨喜。   温哲尔的手里很快被塞满了应援物,她连忙点头表示感谢。   “别害臊,等邵也出来咱们是要一起喊老公的!”女孩豪爽得过头。   温哲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的弧度却是向上翘着的,她很庆幸,这颗过于闪耀的星星早在很久之前就被这么多人喜欢着、爱着,支持他的梦想。   演唱会开始的时候,上万人的呼喊声狂浪得简直要把临江市的夜空掀翻,扶摇直上,穿破云层。   邵也抱着吉他,长腿随意一伸,汗水挂在他的下颌上,勾勒出一条亮晶晶的弧线,摄人心魄的狐狸眼玻璃似的透亮,细腻的皮肤在镜头下看不出一点瑕疵,完美得让人怀疑上帝在创造他的时候倾注了全部心血。   他比二十出头的时候沉稳了不少,岁月偏爱地为他镀上一层故事感,却不舍得刻下一道痕迹。   他立在万人体育场的中心,低低地唱着情歌,诉说着那些年说不出口的爱意和思念,他知道他的姑娘就在台下听着,每一字每一句。   他在唱歌,也在唱自己,唱他们之间错过的五年,唱他们纠缠不清的宿命。   温哲尔静静地听着,仿佛跟这个喧闹的世界隔开了。   她以前觉得台上和台下的距离比星河还要遥远,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她骗自己放弃的借口。   不知不觉,眼角划过一颗泪,轻盈地低落在衣领上。   “我曾经说过以后不会再唱《万有引力》这首歌,但是这次告别演唱会,我想再唱一次,唱给你们,也唱给我的爱人,感谢她当年写下的愿望,感谢她愿意抓住一颗流星。”邵也的眸子里夹杂着温柔、爱意和感激,没有任何表演伪装的痕迹,透过投屏,台下的观众都能看出他的真诚。   我在盛夏之极遇见流萤。   对着漫天的星辰许愿,   我希望,   万有引力让萤虫也会飞向我。   我将回以,   这世上最热烈的爱和拥吻。   邵也把歌词改了,这次的主角换成了他自己。   旁边举着荧光棒疯狂挥舞的顾未语小朋友捅了捅温哲尔的手臂。   “温哲尔,这个牛逼烘烘的大明星被你拿下了耶!”   “……” 第37章 引我   江风拂过临江西区低矮的楼房, 晚霞染红了半边霭霭的天空,星光闪烁显露在云絮间。   时隔多年,温哲尔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回来了,一江之隔的距离,她踌躇多次才下定决心。   温哲尔带了一束向日葵, 她今天没别的目的,只是回来看姥姥。   傍晚的墓园肃穆安静,晚风温和地拂过落了尘灰的墓碑。   温哲尔蹲下来,目光温柔地平视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姥姥慈眉善目, 温和如初地望着她, 有一瞬间, 温哲尔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姥姥, 我从港城回来了,之前一直没回过西区,今天来看看你。”温哲尔抚摸着石碑, 注意到石碑下放着一束开败了的满天星。   她拿起花束,上面没有卡片,也不知道是谁还能来祭奠姥姥。   难道是妈妈?   温哲尔正想着,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把她从思绪里拽了回来。   “哲尔?”   一转头,邵也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四目相对, 温哲尔明显一怔。   视线下移,她看见邵也的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满天星, 蓝色的,不算多漂亮, 但放在墓园里确实特别。   邵也跟她并排蹲下, 轻轻把那束满天星放在姥姥的照片旁。   转过头, 漂亮的狐狸眼微弯,竟让温哲尔从中看出些温柔如水的颜色。   “下次再来拜祭把我也带上吧。”邵也轻笑了下,伸手揉了揉温哲尔如墨的长发。   温哲尔心下一颤,问:“你一直都来看她?”   邵也似乎真的仔细回忆了下:“也不算经常,没事的时候回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姥姥的墓碑在这里?”温哲尔微微蹙起眉,胸口起伏的明显。   邵也拉过温哲尔的手,修长的指节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手背:“还记得你大学时候的日记本吗,你离开的时候没有拿走,我后来去了一趟你的宿舍,你室友给我的。”   温哲尔强忍着泪意:“你为什么还要去我宿舍?”   她不是喜欢咄咄逼人的人,但她今天真的忍不住了,那天分手的时候,她把话说得那么决绝,她以为,以邵也骄傲的性格,绝不会再回去找她。   至于答案是什么,早就呼之欲出了。   邵也勾了勾唇瓣,用额头抵住温哲尔:“这么想让哥哥把话说清楚,那你可听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低沉沉的声音透着一反常态的认真:“因为无论你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如果这就是爱,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温哲尔,我爱你。”   邵也不是个喜欢把“爱”挂在嘴边的,但既然他的姑娘喜欢听,说多少他都乐意。   “你的日记本还在我家,就在那个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生日,随时都可以去检查。”邵也轻轻吻了下温哲尔的唇,温柔得不像话。   回应他的,是一个加深的吻。   温哲尔搂住他的脖子,动情地与他唇齿相融,他们互相吮吸口腔里的空气,想要再多汲取一点对方的味道。   温哲尔脸颊绯红,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邵也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给了她半刻喘息的机会,本想继续,却被温哲尔伸手抵住胸膛。   “别在这里,我姥姥还看着呢。”温哲尔说着,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了。   邵也挑了下眉梢,坏心眼地逗她:“哦,原来我们哲尔这么大了还害怕做坏事被抓包。”   温哲尔打了下他的手臂,似乎有点气急败坏,转身就往外走。   邵也看着温哲尔的背影,嘴角愉快地翘起,他伸手擦了下石碑上的照片:“姥姥,以后哲尔就交给我照顾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温柔的晚风。   临江西区的夜晚依旧会被廉价炫目的霓虹灯照得通红,比起远处江对面高楼大厦的灯光秀,这里才更有万家灯火的气息。   上午才下过雨,路边还有积水,温哲尔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前面的路被灯光映得五彩斑斓。   她记得跟邵也分手的时候,也是在一个雨夜。   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他们狼狈地在路边争吵,一贯矜贵的少年像被打碎了傲骨,泪水混着雨水咽进喉咙里,苦涩又冰凉。   她说了很多真心话,也说了很多违心的话,到最后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种说得多一点。   邵也跟周嘉彦走后,她的心脏被一瞬间搬空了,她以为邵也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还是走在了一起。   温哲尔独自走了许久都不见邵也追上,她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却发现邵也只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慢悠悠地跟着。   “宝贝儿,你终于想起我。”他的话里三分埋怨,七分都是调笑。   温哲尔笑着说:“你猜我在想什么?”   邵也左右打量了下周围,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个地方我可不想回忆。”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他们分手的地方。   就是在这条街上,他的姑娘决绝地要跟他分手,因为他当时无法承担起他们的未来。   “虽然我不想回忆,但是我愿意陪你重新走一遍这条街。”邵也笑。   温哲尔转过身往前走,边走边说:“好。”   助理开着黑色宾利驶进临江西区的时候,正看见一对漂亮的男女坐在江边的长椅上谈情说爱,不是他老板还能有谁。   他觉得谈恋爱的人真是脑回路不正常,大晚上跑到江边喂蚊子。   回去的一路上,邵也都紧紧攥着温哲尔的手不撒手,偶尔拉过来亲两下,看得助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等把他们送到华侨城,助理就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明亮宽阔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俩,邵也低下头吻住温哲尔的唇,似乎是太过贪恋她的气息,亲了很久都不放人。   温哲尔任由男人的唇舌在她的口腔里掠夺,不想分开的不止是邵也,她也一样。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很容易被撩得起火,更何况他们刚刚重归于好,情到浓时正是最激烈的时候。   温哲尔肩上的外套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气息凌乱得不像话,无数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和肩头,还大有向下探索的趋势,唇舌触到柔软,温哲尔白皙的皮肤瞬间染着微醺般的粉色。   她无助的抱住邵也的脖子,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浮萍,她仰着头回应着他,全身的重量都倾斜到他身上。   意乱情迷时,温哲尔听见邵也带着沙哑的性感声音贴在她耳边:“可以吗?”   温哲尔亲了下他的下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是一声打开了。   “老板我觉得你今晚需要这个……啊卧槽,哎呦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二位继续!”助理把小盒子往邵也身上一扔,一手捂着眼睛,一手赶紧关电梯门。   温哲尔埋在邵也的胸口,脸上的情潮还未褪去,眸子能掐出水来。   邵也用舌头抵了下上颚,任谁被打断都可能瞬间没了兴致,他摆弄了两下手里的东西,挑着眉低头看向温哲尔。   她有着介于少女和成熟女人之间的气质,像颗诱惑他采撷的苹果,松松垮垮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隐隐约约的山峦起伏,那上面布满了他留下的痕迹,宣召着刚刚激烈的亲热,一瞬间,一股邪火直窜小腹。   邵也低声骂了句操,吻住温哲尔的唇:“今晚去我那儿吧。”   房间里,落地窗前。   女人光滑的后背贴着薄薄的丝绸窗帘,明亮的灯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规律的动作让她很担心身后的窗帘会打开。   她全身的重量都在邵也身上,嘴里细细碎碎的声音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对窗户的担心让她瞬间羞耻感爆棚。   邵也似乎也注意到了怀中人不太专注,他惩罚似地重了几下,惹得温哲尔求饶此肯罢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哲尔觉得她像被拆开了重组一样,酸疼的感觉让她刚起来就又躺了回去。她一躺下,就被一条长臂圈回怀里,清冽的罗勒香混合着薄荷气环绕在她的身边。   邵也似乎还没醒,闭着眼睛吻了下她的额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道浅浅的弧线。   她的手心里攥着个发卡,那是邵也昨天洗完澡硬拉着她去保险柜里找出来的。   他说,这个发卡是他在临大的操场上捡到的,他知道这是温哲尔的东西,本来想找个机会还给她,但是后来,他就不太想还给她了。   温哲尔看着手中的发卡,伸手把发卡别在了邵也的头发上,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很快又陷入沉睡。   这次,她做了个梦。   梦里他们又回到了临江大学夜晚的操场。   俊美如斯的少年抱着白色的吉他,眼眸低垂,低低地唱着那首记忆里的歌,每一个字都像那晚的流星划过夜空,撞如少女的心扉。   她记得那时是初识。   春光如潮,于黑夜尽头遇星光,惊鸿一瞥。 第38章 引我   温哲尔的生日在每年的小满, 她看了眼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觉得今年的雨水又会如期而至。   “哲尔,早点下班吧, 天气预报说今天雨下得挺大的。”   住得近的同事早在五点钟就收拾好了东西,可想而知,五点半一到她肯定会准时开溜。   温哲尔笑了声:“我工作还没做完, 明天还要跟辛雅到顺城出差,时间紧迫啊。”   同事撇了撇嘴:“遇到争气的艺人不容易,不像我管的这个大小姐,上个月跟我说大姨妈来了就请了三次假。”   时间指向六点。   雨水落在五号大街宽阔的柏油路上, 雨幕将远处金碧辉煌的大厦模糊成一道道蜿蜒的灯光, 树梢在风雨飘摇中掉落到地面, 又被急促的水流冲进城市的排水系统。   “邵也有病吧, 赶在这破天气求什么婚?”周嘉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打开车载蓝牙。   “今天是兔子的生日,今天不求婚更待何时?”辛雅坐在副驾上, 偏过头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   她昨天还在虞城拍商务,接到邵也说要求婚的电话,马不停蹄地选了个半夜的航班飞回来,今天一天又被安排临时去了个节目当飞行嘉宾。   放在以前,辛雅绝对不会这么有事业心, 可无奈,她本人现在就是温哲尔的事业, 她摆烂可以,影响到她家兔子的事业就是罪过了。   周嘉彦察觉到辛雅的疲倦, 不禁皱起眉头:“温哲尔给你安排那么多工作干什么, 你又不缺钱, 用不着这么卖命。”   辛雅捶了下他的肩膀,撅起嘴:“你懂什么,我现在可有事业心了,等着吧,我靠自己也能成为一线女明星。”   “是是是大小姐,你多厉害。”周嘉彦被捶了一下,不怒反笑。   帕拉梅拉在五号大道疾驰,辛雅靠在真皮座椅上,在雨幕里渐渐回忆起这些年和周嘉彦的过往。   她第一次见到周嘉彦的时候,正是这小子跟不知道哪个前女友提分手。   那天她爸妈也在,因为是世交的关系,两家从小就结了亲,可真正结婚的两个人却一直到了十二岁才见面。   她记得当时那个姑娘还穿着校服,梳着两根乌黑浓密的马尾辫,一脸稚嫩的模样。   辛雅坐在楼梯上,拐角处的两人并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她也一点不想提醒。   她又没偷听,是这两个人非要在附近吵架的。   对十二岁的辛雅来说,情情爱爱是懵懂的未知,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能吵得跟偶像剧似的,但她能听明白,男孩要甩了女孩。   周嘉彦这人天生一副好皮相,加上惯会哄人的的一张嘴,从小到大的异性缘绝佳。   那姑娘是隔壁班的班花,追了周嘉彦很久,正巧周大少爷刚跟上一个女友分手,正好撞上了空档期。   周嘉彦分手的时候,从来不给人留余地,这或许是他在这方面唯一可取的地方。   等他终于把班花小美女打发走,转身上楼的时候,正看见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盯着自己。   周嘉彦不自觉地吹了声口哨,因为他恰巧从女孩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丝厌恶。   后来的事似乎都顺理成章。   辛雅从认识周嘉彦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是个渣男,而面对这样糟糕的结婚对象,没有一个女孩会抱着友好的态度相处。   两个人一起升学、高考,又恰巧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关系就像熟悉的陌生人。   辛雅交男友的时候,周嘉彦也交,她跟男友分手,周嘉彦也分手,一开始辛雅只觉得是巧合,后来多次的巧合印证了她的想法,她觉得周嘉彦在跟她较劲。   具体较什么劲她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会儿连最好的朋友都调侃她,问她周嘉彦是不是喜欢她。   可辛雅想了想,就觉得这个想法无比不靠谱。   后来读了大学,正是男孩女孩谈情说爱的好时节,周嘉彦却像吃够见够了一样,一上来就跟前女友分了手,也没有再谈恋爱的打算。   一直到现在,很难想象当年叱咤情场的周大少单身了这么长时间。   “周嘉彦,你觉得我们会结婚吗?”辛雅其实早就想问,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开口,车子内狭小的空间,似乎隐约促成了她问出口的关键。   周嘉彦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想解除婚约,我肯定会同意的。”辛雅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因为有他们的婚约在,所以周嘉彦收敛了本性。   周嘉彦的脸色阴沉下去:“我暂时没有解除婚约的想法,如果你又交了新男友我可以暂时替你隐瞒我们的关系。”   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她交了新男友可以替她隐瞒,弄得好像她才是那个花心大萝卜。   辛雅皱眉:“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是因为婚约的关系,你才不去谈恋爱,那么大可不必,我们彼此都能找到真爱,那才是最好归宿。”   周嘉彦抿着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不是彼此最好的归宿?”   ***   温哲尔今天是自己回家的,往常无论多晚,邵也都会在公司楼下等她,她觉得今天有必要对邵也旁敲侧击一下。   以前她会觉得这么作是多事,但既然现在两个人都是认真谈,很多事情必须在谈恋爱的阶段就磨合好。   电梯稳稳地停在十层,温哲尔低下头,确定自己没有因为手里东西太多而掉落物品。   门打开,鞋尖刚踩到大理石地砖的边缘,就碾碎了一片玫瑰花瓣。   温哲尔下意识抬头。   正对面的那副巨大油画被悬浮的氢气球遮挡住,无数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偶堆放在走廊里,看得出造型是精心设计过的,昂贵的玫瑰花束摆了整整一层,只留下一条铺着花瓣的路通往她的屋子。   温哲尔突然在这一刻原谅了邵也。   她这个人对生活的追求不高,年少时因为求学辗转过很多地方,什么恶劣的条件都遇到过 ,理所当然的,她并没有特定为某个日子庆祝的习惯。   她想起来今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对这个生日惊喜颇为满意。   温哲尔走到门口,把电脑包丢在地上,抱起旁边的一束玫瑰,嘴角的笑意勾出一道甜蜜的弧线。   她的心跳怦怦的,这种怀念的、久违的欣喜再次充斥了她的胸膛,就像他们当初在临江大学里一样,每一天都有惊喜。   温哲尔用指纹解锁了门,一推开,就听见两次侧“嘭”地喷出两束彩蛋。   她被飞出来的彩纸遮挡了视线,隐约能看见周围站了很多人,面孔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她听见耳边很喧闹,笑声、起哄声,她还听见了邵也的声音。   “哲尔。”   邵也走到在她面前,把长发上粘着的彩纸轻轻拿掉。   他今天穿的特别正式,私人定制的黑色衬衫剪裁修身,刺绣的暗纹在灯光下矜贵华丽,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条银色的戒指项链。   深邃的眉眼里含着情愫,狐狸眼亮得直击人心,他薄唇微启,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性感。   温哲尔隐隐察觉到了某种气氛,她眼尾带笑地看着邵也,竟然从他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里看出了紧张,确实少见。   “你想说什么?”温哲尔笑着问。   邵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清了下嗓子,玻璃似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温柔的女人。   邵也的声线微微发颤:“除了你,我想不到任何共度余生的可能,失而复得之后,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即使你就睡在我枕边,我都觉得下一秒你就会消失,会离开我的世界,没有你的日子我过了五年,我承认我害怕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邵也嗓子发紧:“我会代替姥姥好好守护你,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不知是不是气氛的烘托,温哲尔的眼眶有点发酸。   她缓缓伸出手,挑起邵也脖子上那根项链,用力一拽,铂金钻戒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你爱我吗?”   邵也毫不犹豫:“爱。”   温哲尔笑了:“我知道。”   “我愿意嫁给你。”   戒指戴在中指上,屋子里爆发了一阵热闹的起哄。   他们在人群的注视下热烈地拥吻,被无数爱意包裹着,爱早在他们是身上刻下彼此的痕迹,在年少的青葱岁月,在不得见的日子里野蛮生长,纵然相隔千里,也仍然向彼此奔赴。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整座城市灯火通明,临江东区的夜永恒闪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