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初绾云鬓   作者: 白清溪   简介:   【正文完】番外更新中   ◆黑心傲娇太子真香甜饼◆@晋江-白清溪   一朝逢变,柳家女儿被充入教坊司,柳茯苓艳若海棠,惹来蜂蝶无数,只待她及笄,便人人皆可采撷。   她想办法寻求庇护,可一转眼,她却被送去伺候那位病弱太子。   烛光摇曳。   本该病弱咳喘的太子眼眸杀意涌现,他甩了甩手上的血,笑着问她,“都看见了?”   ★   人人都说柳茯苓运气好,被太子看上带回东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宫宴之上,他亲手喂她爱吃的点心;   每到夜里,他只要她服侍就寝;   甚至出宫办差,他都要带着柳茯苓,时时不离。   只有柳茯苓知道,深宫波澜云诡,太子阴鸷冷情,实乃无心之人,被他利用,一着不慎便会失了性命。   背地里,太子时常轻抚她脖颈的经络,目光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她的脖颈。   柳茯苓只得蛰伏,寻找逃脱的机会。   ★   开始被柳茯苓撞破他伪装病弱的真面目时,太子对她动了杀心。   后来他发觉她乖顺可爱,利用起来颇为顺手,便留在了身边,只当个有趣的玩物。   直到那日她醉了酒,大胆搂着他,喊出别的男人的名字。   那一夜,他眼眸黑沉,抱着她走入寝宫。   终于撕碎了他最后一丝底线。   ★   [小剧场]   她初挽云鬓,便被送去太子身边,生涩僵硬,遭太子冷眼。   柳茯苓:妾身愚钝……   赵云屹冷笑:确实愚钝。   后来,新帝后宫虚设,帝后鸾凤和鸣。   赵云屹:皇后不如再多爱朕一些?   柳茯苓:臣妾愚钝……   赵云屹将她扯入怀中,愤愤然咬她耳尖:“是朕愚钝,朕愚钝还不行吗?”   ◆终究是心甘情愿栽在她手里◆   阴鸷黑心莲戏精太子X治愈系天然撩大美人   注:1.男主真病,但不弱,会治好。   2.SC,男主前期傲娇大狗,心眼多如马蜂窝,女主教做人。   3.女主动心较晚,后期有红眼掐腰别离开我追妻剧情。   4.甜饼不虐。   文案已截图,形成于2022年2月2日,5.18调整。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茯苓,赵云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心太子真香日常   立意:真爱至上,学会珍惜眼前人   作品简评:柳茯苓家中遭难后,被充入教坊司成为乐伶,机缘巧合之下,她撞破了病弱太子阴鸷可怖的真面目,走上了命运的岔道。太子因为想要利用她而用手段将她绑在身边,却没想到一日日的相处,让他一步步动心,心甘情愿的爱上她,经历波折,最终两人走向圆满。本文文笔细腻,剧情新颖,男女主互动轻松有趣,氛围感极强。男女主相互之间从隐晦的情感拉扯到细节上的甜蜜,结合剧情环环相扣最终达到共同奔赴。 第一章 (小修)   贞历三十五年冬,大雪。   这是京城的第一场雪,将到午时,仍旧是狂风凛冽,天气阴沉,尚水街的青石板路上堆满了累累白色。   雪如白絮纷纷,打着旋儿落在屋檐上……屋檐下一辆乌木暖轿旁,一女子在雪地里跪着,接过来轿子里的两样东西,塞进了怀里。   孤巷四下无人,她听暖轿中的人说了什么,认真点头,目送轿子远去后,这才戴上了兜帽。   她裹着兔毛锁边大氅,兜帽一戴,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她鼻尖已经冻得发红,睫毛上落了细碎的雪,一双乌黑的眸子却清湛明亮,皓齿蛾眉,见之忘俗。   地上雪厚,她口中呼着白雾,耗费不少功夫,一步步踏在雪上皆是步履艰难,总算是蹒跚回到明月楼前。   明月楼占据了尚水街最好的门面,即便是清晨,也能看见楼后停着不少奢华的世家马车,宁静中暗藏着暗流涌动的富贵奢华。   刚到午时,明月楼里还是一片安静,各个厢房的门都关着,大多数人都在休息。   柳茯苓脱下大氅,露出里头精细云秀描金罗裙,裙子单薄,她打了个寒颤,将怀中油纸包裹的药藏在大氅中,轻手轻脚走在回廊上,来到一间小厢房前,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一进门,柳茯苓看到屋内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僵在门口。   “回了?”一男子坐在榻前,声音略有些尖细,眯眼看她,看到柳茯苓被外头的风雪冻得红彤彤的手指,当即便是细眉一皱。   男子约莫四十来岁,面白无须,只眼角有些鱼尾细纹,看着面善,可皱起眉,眉眼中却有股上位者的气息。   这便是明月楼的掌事何岁年,柳茯苓听说他原本在司礼监做秉笔太监,颇受宠,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降了罪,被打发来明月楼当了掌事。   柳茯苓立刻细细软软喊了声,“何掌事。”   她声音绵软如云,触之即化。   一听她这声儿,何掌事立刻知道,这丫头讨饶呢。   他却状似不理,沉声问,“可知道私自出楼是什么罪?”   柳茯苓湿漉漉的睫毛一颤。   外头雪大,她身上沾的雪,进楼后都化了,将她上上下下弄得半湿,小碎发也湿漉漉的贴在白皙的额前,何岁年一看她那可怜模样,像个受伤的小鹿,便觉得窝心极了。   他也不想罚她,只是今日需得言语上重些,敲打敲打。   柳茯苓未等他再开口,便立刻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何掌事……私自出楼,罚鞭刑二十,茯苓立刻去领罚。”   何岁年听她这话一股火儿上来了,冷着脸上前,将她身后的药包扯了下来,扔到一旁,然后捉住她被冻得通红的手,细细瞧了瞧。   好在只是冻红了,没什么大碍。   “你真要气死杂家,领什么鞭刑,求个情不会吗?”   柳茯苓眨巴着眼睛看他。   “别人的不是,非得揽自己身上。取个药而已,外头下这么大雪,非得自己去?你倒是会护着身边人……杂家若是不干掌事,在你身边当个小厮,倒是快活些。”何岁年收起了刚才拿腔拿调的模样,一面酸溜溜的讽刺,一边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膏药来,仔细地给她涂在青葱般的手指上。   她这宝贝手指若真冻伤了,她身边的小厮,叫什么……小冬青来着,没几条命可赔的。   柳茯苓见他如往常一般态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让人省心。”何岁年嗔了她一句,骂道,“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周尚书家的公子想赎你,人家有刑部的关系,指不定能成,你为什么不答应?”   何岁年意味深长看着她,“是因为你妹妹?”   柳茯苓垂眸,没有答话。   那自然就是因为妹妹了。   两年前,柳家遭难,柳茯苓和柳桂枝作为柳家女眷被充入教坊司明月楼,孤苦伶仃。   两人说起来是相依为命,大多数时候,还是妹妹依赖姐姐。   桂枝先天有疾,需要靠昂贵的药物吊着命。   而他们明月楼的人,哪里有自己的金银,每赚一分,那都是朝廷的。   “罢了。之前的事情放下不提,今夜有安排,你好好打扮。”   “不管如何,今夜这位贵人……与寻常不同,你必须得用上十二分的力气去伺候,若是出了纰漏,杂家也保不住你!”   柳茯苓沉默了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极为听话乖巧的说,“知道了何掌事,我给您揉揉肩。”   “啧。”何掌事知道她还是没听进去,心中暗恼,可肩膀上却早就习惯了她手上的力道,他十分受用。   “明月楼虽不是青楼,是隶属教坊司的官家营生,可说到底,与青楼也没什么差别。”何掌事看了柳茯苓一眼,缓缓道,“杂家身为掌事,不靠你们挣钱,日日朝夕相处,心里头到底是向着你们的,你们一个个半大姑娘,也心疼心疼自己。”   柳茯苓陡然想起前些日子,花魁白芷姐姐在乐伶酒会上被人一掷千金后夜晚的惨状,顿时呼吸一窒。   她垂眸,眼神浮动,轻轻点头应声说,“何掌事说的是。”   柳茯苓其人,看着丰肌弱骨、乖巧懂事,何掌事善于识人,看得出来她骨子里犟得很。   可是在明月楼里,有骨气有什么用?   何掌事眯眼端详柳茯苓的面容。   她极细嫩,如花骨朵儿,还未完全绽放,却已经可以窥见其中的好颜色,艳丽极了。   ——过了年关,柳茯苓便要及笄。   依柳茯苓的受欢迎程度,她及笄那日,是定要办乐伶酒会的。   可以想见,那会是怎样一场“盛宴”。   何掌事走后,柳茯苓将那得来不易的药包小心放进屉子里,准备让人拿去给桂枝煎药,又把另一个小瓷瓶在身上藏好后,才坐在镜子前,细细梳妆。   ……   华灯初上,金碧悬灯。   不像午时那般萧索,如今的明月楼,仿佛终于活了过来,周围环境颇为雅致,整楼不显过分喧闹,却能听到各厢房内传来的丝竹雅乐之声,和……男女欢好的笑闹声。   天字一号厢房内,隔着屏风,柳茯苓早早抱着琴端坐在后,面容沉静,羽睫低垂。   房间内气氛雅然,细细听,能听到外头院中潺潺的流水。   很快便有人推门而入,脚步声响起,柳茯苓透过屏风注视,似有两位贵客,只是一人似乎脚步虚浮些,并不像一般人那般利落。   厢房门轻轻关上,一男子开口道,“贤侄今日能来,皇叔便知道,你还记得皇叔的好。”   一个颇有些磁性的男声陡然响起,柳茯苓身子微微一颤,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   ——这是当今圣上的第九个弟弟,唯一没有被册封属地,而是被圣上留在京城的,九王爷赵瞻。   同时也是今日暖轿给药之人。   那么这位“贤侄”便是……   对方未答话,却先咳嗽起来。   那人似乎沉疴宿疾在身,咳得连绵不绝,几乎要背过气去,隔着屏风,柳茯苓听着那声音,自己都差点忘了喘气儿。   来的应当是那位传闻中身子病弱不堪的太子殿下赵云屹。   柳茯苓胆战心惊,她猜测过今晚来的贵客会是何人,却想不到是这位难伺候的主儿。   若是这位太子在明月楼出了什么事,恐怕他们整个明月楼的人,都要给他陪葬去。   只听屏风后的赵云屹好不容易呼吸平缓些,这才慢条斯理说道,“九皇叔折煞我也……往日不是不想来,只是身子骨不争气,今日好多了,便赶忙来赴约。”   太子声音仔细听起来很温润,还有几分淙淙山泉的疏朗之气,只是那股气虚得很,仿佛一杆子就能给打折了,硬不起来。   柳茯苓心中暗暗咋舌。   一国太子就这副模样……难怪外头都悄悄传,皇上准备另立太子。   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赵云屹缓缓抬眸,看向屏风。   屏风半透,华贵靡丽,上用金线勾边绣了海棠,一簇簇娇艳的海棠之后,透出一个娇小纤弱的身影,光影下,若隐若现,她抱着琵琶,看着异常乖巧。   柳茯苓瞬间觉得似乎有一股不善的眼神,朝自己打量了过来。   她背后不由自主的发寒……明明,隔着屏风应当看不清什么,可她却头一次觉得,自己处于一种无法掌控的危险之境。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开文啦!这章发红包庆祝~   明天开始每天下午6:00准时更新,一起开启连载的新旅程吧!爱你们么么!   今天还有第二章,晚上9:00发。   接档文在专栏,感兴趣可以收藏下~   《祭酒大人不奈何》(重生)   文案:上辈子,江眠月被竹马背叛,走投无路。她委身权臣祁云峥,以色侍人,换取一家人平安。   祁云峥位高权重,手段毒辣,江眠月惧他畏他避他不及,却被他锁在内院,与他纠缠至死,重病而亡。   有幸重生,江眠月不想再重蹈覆辙。   ★   重生后,江眠月重拾起进国子监读书做女官的机会。   她一心读书,不想再如上辈子那般行差踏错,潦草一生。   第一堂课,年轻有为的祁祭酒亲自讲学,他目光悠然看向江眠月,笑得温润,“答得不错。”   江眠月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她不知,此时的祁云峥还是年轻祭酒。   他看似清冽如松,实则潜藏锋芒,不好惹、不能惹,躲远点为妙。   ★   后来,江眠月发现,祁大人好像与上辈子不同。   此时的他温润和煦,实乃端方君子,不似前世那般可怖。   江眠月对他渐渐不再畏惧,只是每每想到自己与他前世荒唐的种种,她都想下意识的离他远点。   江眠月到了年纪,精挑细选了合适的夫婿。   成婚礼书还未送到,远在千里外的祁云峥却忽然出现。   他平日温和耐心的模样消失殆尽,冠玉面容上显出阴鸷之色,捉着她手腕将她抵在桌前。   礼仪道德廉耻,被他尽数撕毁。   “上辈子就曾告诉过你,夫人做什么都行。”   “嫁与他人,除非我死。”   ——什么温润和煦,什么端方君子,装够了。 第二章 (大修)   “九皇叔。”赵云屹虚浮的嗓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屏风后就是您提过那个乐伶?”   “难为你还记得。”九王爷笑了笑,看向屏风,光影之下,屏风后的女子缓缓起身,福了福身子。   “能让九皇叔心心念念,自然绝非凡物。”赵云屹用瘦削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骨瓷杯,略显虚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恭维。   九王爷一笑,对这话倒是受用。   柳茯苓听闻“绝非凡物”四字,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勉力让自己心情平复。   “妾身茯苓,见过二位大人。”   那声音清耳悦心,宛若山间落泉,水中凝月,娇柔之余又见清新,软得让人酥骨,却不令人生腻。   赵云屹手中瓷杯轻轻一滞,垂眸,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没有说什么。   九王爷注意到他这不大寻常的表现,只当他为柳茯苓的声音所惊艳,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缓缓道,“茯苓姑娘,开始吧。”   柳茯苓颔首,缓缓坐下。   一时间,厢房中静若无人,她指尖随意一拨怀中琵琶,琴弦震颤,轻易便发出一声柔似无骨般的慵懒调子来。   那曲风旖旎绵软,普通的琵琶发出的震颤之音,却仿佛钻入了在场人的大脑与四肢百骸,能令人浑身筋骨都酥软了。   赵云屹手指间轻抚瓷杯侧边,深褐色的眼眸半阖,看不清情绪。   柳茯苓的琴技不是明月楼最好的,却是显然是最动人的,她就那样浅浅拨弄琴弦,便仿佛能将人拽入曲子里的氛围之中,让人不由自主沉入其中,无可自拔。   赵瞻眯着眼睛享受着音色……当初他挑中柳茯苓,就是这个原因。   妖曲惑人心,便是利器。   琴声悦耳,间或有赵云屹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响起,赵瞻原本沉浸在曲调中,却是硬生生被他这咳嗽声给打断了几次兴致。   “喝点茶水。”赵瞻指了指他面前的骨瓷杯子,无奈道。   “九皇叔,侄儿惯来不喝茶。”赵云屹赧然道。   “……”赵瞻沉默了半晌,到底没说什么,却也再没耐心听曲儿了。   心里头装着打算,本也没甚心情,赵瞻不等一曲毕,便直接开口道,“好侄儿,今日皇叔邀你来此,实际上是有要事相商。”   赵云屹立即艰难地坐直了身子,恭敬道,“皇叔请讲。”   “你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皇上日日殚精竭虑,为了筹集军饷费神。你重病在身,一半的事儿都给你七弟揽了去,如今他提出‘衡税’法,手下的人去西北各省收缴欠税又立了大功,皇上龙颜大悦,近日外头都在传,皇上将要立……”   “咳咳……”赵云屹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简直是惊心动魄,掏肺挖心一般的难受,赵瞻就快说到自己的打算,被他这么一打断,便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等他咳完。   若不是不得已,他赵瞻又何苦要来拉拢一个将死将废的太子!   柳茯苓被他这猛烈地咳嗽声吓得一颤,弹错了一个音,手僵在当场,不敢再继续弹下去,厢房内陡然只剩太子那连绵的咳嗽声,赵瞻光听他咳,烦躁道,“停下来做什么,接着弹!”   柳茯苓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心中止不住的心惊胆战。   赵云屹总算是缓过来,哑声道,“皇叔,你看我这副样子,又能做什么呢?”   “你才是长子,太子殿下。”赵瞻沉声劝道,“持盈守成,比白手兴家简单,身为皇叔,如今只想助你一臂之力。”   赵云屹眉头一动,抬眸看着他,深褐色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动与惊诧。   不等他多言,赵瞻便接着说,“茯苓,过来。”   柳茯苓的心猛地一跳,虽早就料到会如此,可这一刻来临时,她还是紧张地手心冒汗。   她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上好的云缎勾勒出她纤腰盈盈,一看便见是满眼的青丝如瀑,面若芙蓉,眸如点漆,精致漂亮宛若盘中精雕细刻的点心,可口香甜。   赵云屹扫了她一眼,怔愕一般的看向赵瞻,“九皇叔这是何意?”   “平日也没见你宠幸什么人,这是皇叔送你的好礼。”赵瞻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身子时常不适,寻常的姑娘不懂事,皇叔便帮你找了个可心人儿,侄儿放心,干净的。”   柳茯苓眉头一动,垂着头,没有出声。   “九皇叔折煞我也,您说的事,还需从长……”   “美人儿在前,良宵苦短,你也稍稍解点风情才好。”赵瞻打断他的话,扔下一句,哈哈笑了笑,便迈开大步关门离开。   这是硬绑着他上同一条船了。   赵云屹似乎想起身,可下一秒,他却感觉到一双温软的手,轻轻地捉住了他的……小指。   那手指头触之如棉,软而腻的触感,仿佛在他的心上轻轻勾了勾。   “大人……”柳茯苓跪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声音软糯,带着央求与讨好之意。   九王爷给她的机会便只有这么一次,决不可让他轻易离开。   柳茯苓已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可看到赵云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时,她心头还是猛地一颤,连着手指都有些微微发凉。   实际上,赵云屹长得极好——他身形修长,身量颇高,看着瘦些,显得有些弱气。可他眉若高山峻岭,眸中点点寒星,烛光跃动,鸦羽长睫在他脸上投下一大块阴影。   精致,漂亮,却丝毫不显女相,反而显得他典则俊雅,气度非凡。   柳茯苓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在苦苦练琴,对讨好男人方面并不大擅长,何掌事也说过,只要她往那一坐,不必去讨好什么,自有男人如狼似虎一般的扑上来。   可如今这位显然“不大行”的太子,却让她没了主意。   除了太监小厮和女子外,看到柳茯苓时,从未有一人的眼神是这样的……古井无波。   看到这样平淡的眼神,柳茯苓知道今日形势恐怕十分不乐观……可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她轻轻勾了勾赵云屹有些微凉的手指,咬住下唇,缓缓靠近他,轻声说,“大人喜欢听什么样的曲调?妾身接着弹与您听……“   她一凑近,浅浅淡淡的香气便开始幽然浮动。   那是今日清晨,九王爷给的小瓷瓶里装的特制香露,据说有催青的作用,她涂在了手腕上和脖颈处,只要靠近,便能闻见。   赵云屹原本平静无波,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时,却是眼瞳猛地一震。   熟悉的味道。   一如当年雷雨之夜,当时,他的母妃虚弱躺在他的怀中,她浑身散发着幽然的香气,人却在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口中的吐完了,眼眸便开始流出血泪来,染红了她姣好的面颊。   那夜大雨滂沱,幽香缭绕,母妃李氏,终究是死在了他的怀里。   赵云屹头疼欲裂,眼前闪过数个印在他记忆深处的画面,可那香味入鼻之后,却仿佛钻入他的血液,胡乱喷涌,激起他男子的方刚。   “大人?”柳茯苓见他忽然面露不适,心中不由紧张起来,轻轻唤了他一声。   赵云屹听到这一声,才像是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女子,她刚好抬头看着他,一双清凌凌的眼,水润润的,眼眸中露出些担忧。   她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夹带着微妙的香气,令他一瞬间几乎难以自控。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   随后,柳茯苓便被他冰冷的眸子看得背后发凉。   明明呼吸急促的是他,耳根涨红的是他,衣衫下显露出形状的是他,手指发烫发热的也是他,可是柳茯苓却只感觉到他身上森冷的气息,那不是欲念的冲动,却像是……纯粹的想要弄死她似的。   因为那眼神中,几乎是半带着杀意。   柳茯苓依旧勾着他的手指,他的手已经由冰凉变得滚烫,灼得她浑身不自在。   可她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想将手缩回来,可她刚一动,那人便顺势一翻手掌,捉住了她的手腕。   滚烫的温度袭来,柳茯苓一个激灵,下意识想挣脱,正在这时,赵云屹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他已俯身,距离极近,仿佛下一秒便要咬上她的耳尖。   “用的什么香?”他声音有些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气息却灼热。   柳茯苓立即应声道,“大人,这是楼里姑娘常用的香。”   他微垂眸,看她的耳朵尖儿,白皙可爱之处因为自己的呼吸而变得红润。   她虽使劲浑身解数撩拨,真一碰到她的手,赵云屹便感觉到她的肢体的僵硬和不受控制的轻颤。   这些反应,当真是生涩极了……   根本不像是在明月楼中常年耳濡目染的姑娘。   赵云屹不动声色,手指轻抚她的手腕,食指却若有似无地搭在她的脉上。   “常用?可据我所知,这香只有宫中才有。”他紧接着道,眼眸淡淡注视着柳茯苓。   柳茯苓一愣,心念陡转,心跳得厉害。   “明月楼隶属教坊司,与宫中也有些联系,这香应是从宫中流传出来了。”柳茯苓哪里敢透露这香的来历,暴露了九王爷,她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赵云屹已经许久不咳嗽,听到她的话,却忽然咳起来,柳茯苓这才借机脱身,好在他力道不大,她轻易抽出手来,站起身往后退了些,规规矩矩的候在一旁。   赵云屹却没有像刚刚那般咳得连绵不绝,他只轻咳一声,像是掩饰什么情绪似的,抬眸看向站得远了些的柳茯苓。   流传出来?可真是会信口开河。   她恐怕没有发觉,刚刚她手腕的脉象,已经将她所有的心思都暴露无遗。   事到如今,柳茯苓的虚实,赵云屹已探得差不多了。   他身子火热,柳茯苓在一旁愈发令他烦躁,见她站得远,赵云屹找了个由头,“站那么远做什么,他们便是让你这样伺候人的?”   “大人恕罪……”柳茯苓听到这话后悔不迭,赶忙上前。   方才他明明就一幅没有兴趣的模样,如今却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柳茯苓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刚刚他的那些问话虽然平缓,语句上却是步步紧逼,让她一时紧张,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想躲远点。   “把这些下三滥的香用在我身上,这便是九王爷口中的懂事?”赵云屹却再次开口,他语气平静,却字字戳心,“我竟不知,明月楼的姑娘如今都这样有本事了。   “妾身愚钝……”   “确实愚钝。”赵云屹轻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那笑带着些讥讽,柳茯苓整个人如同堕入冰窖。   作者有话说:   《确实愚钝》感谢在2022-06-08 00:45:41~2022-06-08 21:5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勒个去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i~女王陛下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章 (大修)   不等柳茯苓有更多的反应,赵云屹再次开口,这一次却并不是对着她说的。   “来人。”   柳茯苓知道这下彻底完了。   厢房门一声轻响,外头迅速有人应声而入。   “殿下有何吩咐?”一位男子快步来到赵云屹的身边,像是他的近身侍从。   “青叶,把她弄出去。”赵云屹声音冷然而出,虽听起来有些虚弱,却依旧有十足的气势。   柳茯苓听到这话,眼眶终于开始泛红。   她明白,自己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在这个瞬间彻底的失去了。   那位叫青叶的侍从立刻来到她的面前。   这侍卫长了一双丹凤眼,面容清秀,却总是皱着眉,看着人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嫌弃对方。   柳茯苓只抬眸看了这侍卫一眼,心中最后的一点自尊也消失殆尽,她自然不会赖在这儿不走,便咬着唇忍着泪,轻轻地福了福身子。   她一动,青叶便问道她身上的幽幽的香气,眉头皱得更深,立刻屏息凝神,离她远了几步。   柳茯苓出了厢房后,外头立即乱做了一团。   青叶无情地关上了厢房门,喧闹繁杂之声关在了门外,然后迅速来到赵云屹的面前,低声问,“殿下,要回宫吗?”   “告诉外头的,我身子不适,今夜要宿在这儿。”赵云屹慵懒地靠在软垫上,一句一句地吩咐青叶,“叫丁太医过来一趟。”   “是。”   “刚刚那姑娘,好像叫……茯苓。”赵云屹手指轻轻点了点一旁的矮几,“查查她与赵瞻的关系。”   “是。”   “去吧。”赵云屹伸手,刚想要喝茶润润嗓子,手碰到瓷杯,却又顿住了。   “殿下,我去让人给您换一杯热茶。”青叶说着便要伸手。   “别动。”   青叶手指一僵。   “被她一扰,我倒是差点忘了。”赵云屹声音渐冷,“让人去查,今日这杯茶,从何而来。”   “是。”   ……   与厢房内的清净肃然全然不同。   柳茯苓一走出厢房,迎面便撞上了在门口候着的人们。   她远远地她看到何掌事急冲冲赶来,随即,她便听到了九王爷的声音。   周围无关人等都被遣散,九王爷问她,“怎么回事?”   九王爷再不像方才那般温和,声音里透出十足的寒意,他盯着柳茯苓,几乎要把柳茯苓的骨头都给浸出冰来。   柳茯苓跪了下来,“殿下闻到了香味,问那香来自何处,妾身不敢说。”   九王爷眼尾抽搐了两下,按捺住怒意,“然后呢?”   给柳茯苓的那瓶香露来头不小,是他花了千两银子才得来的好东西,不仅不伤身,而且对于赵云屹这样身弱的男子而言,反而有活血凝气之效,让那小子精神抖擞一整夜应当是不成问题。   照理来说,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柳茯苓还未来得及开口,厢房门便适时开了,青叶从里头走出,恭恭敬敬朝着九王爷说了刚才赵云屹吩咐的其中几个要求。   随后补充了一句,“太子身子不适,让属下捎句话……谢九王爷好意,他心领,只是男女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柳茯苓猛地抬头,青叶已经朝九王爷行了礼,快步离开。   “九王爷,妾身……”柳茯苓百口莫辩。   “该罚!”不等九王爷开口,何掌事见势不妙,便抢先呵斥柳茯苓,“虽然你未及笄,不懂事,日日只顾着练琴,可杂家平日也让你跟姐姐们多学些,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九王爷却不理会何掌事这种明斥暗护的话语,他跨步上前,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怒声道,“没用的东西,花了这么多银子养你,这种时候倒是开始自命清高了?”   只可惜了他那高价弄来的香露!   柳茯苓红了眼眶。   “罚。”赵瞻吩咐何掌事,他说完这句,便看到柳茯苓眼泪滑下脸颊,那画面极美,衬得这姑娘跟画儿里头走出来似的。   乖巧,漂亮,无可挑剔,这是他当年亲自挑的人,如今已经快要长成。   再长大些,定然是楼中魁首。   更何况,平日里,她也立下不少功劳。   何掌事善于察言观色,见九王爷如今的眼神,立刻见缝插针,“王爷,按照楼里的规矩,她还未及笄,是不必伺候人的,楼里也未给她安排嬷嬷学礼,您要不先放她一马,待她及笄之后,乐伶酒会,绝对场面盛大,若是还不行,再严惩不迟。”   何岁年说到乐伶酒会,倒是提醒了赵瞻,赵瞻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小惩大诫,不要伤及皮肉。”   “是。”何掌事忙不迭的应道。   ……   明月楼的禁闭室设在地窖里,晦暗潮湿,静谧阴沉。   两年前,柳茯苓刚进楼时,曾因为逃跑被抓回来严惩,罚鞭刑二十,代妹妹桂枝受刑二十,结果只打了二十一下,她便不省人事,血肉模糊。   自那以后,她便成了那群姑娘中最听话的一个,再也没有进过这里。   柳茯苓被绑在木椅上,何掌事皱着眉看她,他身边站着九王爷的侍从,时刻盯着何掌事,便是防止何掌事对她手软或是暗度陈仓的。   柳茯苓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清瘦的少年。   她心中一惊,那是冬青,她的随身小厮,今日他染了风寒,应当在屋里头休息才是。   冬青也是太监,原本跟在何掌事身边,后来何掌事身边人够用,便被打发到了柳茯苓身边。   他看着柳茯苓穿着单薄的衣衫被绑在椅子上,眼眶都红了,一脸的不忍。   “还不快去。”何掌事吩咐冬青。   冬青立刻应声,亲自去拿了水桶,提来一大桶水来。   明月楼外下着大雪,正是隆冬季节。   有人监视,冬青也无法帮什么忙,只能在往柳茯苓头上浇水的时候,稍稍温和一些。   “哗啦——”   柳茯苓只觉得从头顶到躯干,冰冷刺骨到发疼,那水很快便打湿了她全身,她艰难呼吸,乌黑的发丝贴在面颊上。   她咬牙忍着,浑身发抖。   冬青已经快要哭了。   “再来。”何掌事呵斥道。   冬青硬着头皮再提了一桶水,尽量轻柔地浇在她的身上。   水从她的头发上滴落下来,柳茯苓喘着气,身子不由自主得发颤。   何掌事觉得差不多了,偏头问一旁的九王爷侍从,“您看如何?”   “嗯,辛苦何掌事,那我便回去交差去了。”侍从也明白,九王爷说的小惩大诫,便是稍稍做个样子,真把人弄成重病,面子上也难看。   “有劳了!”何掌事露出笑来,恭送那侍从出了禁闭室。   冬青见人走了,立刻冲上前去,替柳茯苓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他动作极为利索,虽看着脸上还有几分病气,手上却没有半分迟疑,柳茯苓见他如此,不由开口,“风寒好些了吗?那药有用吗?”   冬青“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柳茯苓浑身都被冻僵了,颤颤地扶他起身,却见他眼中落下泪来,看着她像是欲言又止,满眼都是不舍。   柳茯苓皱眉疑惑,“冬青?”   “磨蹭什么,快给她披件衣裳,一会儿染了风寒就麻烦了。”何掌事骂道,“冬青,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   冬青立刻抹了抹眼泪,起身去给柳茯苓拿了衣裳披上。   柳茯苓看着冬青,还是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奇怪。   平日里他不像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她本以为自己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如今只被泼了两桶水,已算是逃过一劫,冬青不至于哭成这副模样。   何掌事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先管好自己吧我的小祖宗,赶紧去沐浴间用热水捂捂,惹了风寒可麻烦。”   “谢谢何掌事。”柳茯苓刚说完,便打了个寒颤。   “快去快去,今儿晚上客人多,洗沐间都占着,你去楼顶那间。”何掌事说,“速度快些。”   ……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丁太医从宫中赶来时,已是子时。   “殿下,这茶中确实有毒,却只是普通的一味毒,喝了让人浑身乏力。”丁太医用银针探过茶碗,银针只是微微变了色,可见毒性并不强。   “于我这样的身子呢?”赵云屹暗示。   “也是如此,休息两日便好。”丁太医应道。   这便不对了。   九王爷若是要将他绑在一条船上,大费周章的给明月楼的姑娘用了香,就是想让他“生龙活虎”的男人一回。   既如此,又何苦给他下这味让人浑身乏力的毒。   “殿下,臣给您开一副药粉,您用药水泡一泡身子,这催青的香作用便能消了。”   “嗯。”赵云屹懒洋洋点头。   “不过……”丁太医试探道,“不过类似这种药,既然用了,一般还是顺应五感,找个……”   “不必。”赵云屹直接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准备药粉吧。”   “是。”   子时末,柳茯苓来到顶楼的洗沐间。   她从未用过这间洗沐间,这儿一般都是给贵客用的,每次用完,都会有人专程清扫擦洗,用的澡豆都是最上乘的,堪比宫中用度。   柳茯苓浑身已经冻得僵硬了,夜已深,她进了洗沐间后,将外头罩衫脱下,露出湿透的衣裳。   洗沐间里稍稍暖和了些,她关上门,见浴桶中已经放满了热水,不由得舒心得松了口气。   难怪何掌事让她来此,平日她们都是自己打热水,有随行小厮的,便让小厮打,洗沐之前,便要耗费不少的功夫。   等那么些功夫,柳茯苓恐怕都已经冻死了。   柳茯苓拔了头上的发钗,湿透的黑发散落肩头,冷得紧,她哆哆嗦嗦的将发钗饰物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开始解衣带。   可正在此时,她却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响。   “殿下这边请。”   柳茯苓一激灵,整个人都僵住了。   “问过楼里的人,这儿是最好的洗沐间,专门留出来给贵客用的,还算干净。”青叶的声音响起。   “水备好了吗?”   “备好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赵云屹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眼中显出些嫌弃,却还是缓缓道,“放药粉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1:50:11~2022-06-09 18: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尼古拉斯仙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尼古拉斯仙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章   外头的水声淅沥沥响起,时不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柳茯苓用冰凉的手指捂着口鼻,她蹲在洗沐间的大柜子中,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方才时间紧迫,她忙乱之余好像还掉了一只耳坠,不知掉到了何处,她根本就来不及细看。   慌乱之中,她即便忍着身上冰冷湿透的衣裳,也再不想与那心思深沉、捉摸不透的太子打照面,只好躲进了一旁的柜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如今她一心想着的只有——尽量不要与那位捉摸不透的太子产生任何牵扯,更不要被他发现自己躲在这里,抓住机会早点回去。   今日,她在走出厢房的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赵云屹根本不像他看上去那般卑微谦逊,更不像外头传言的那般病弱不堪。   细细想来,当时赵云屹中了催青的香露,若是一般的男子,呼吸急促成那副样子,早就忍不下去,可赵云屹扛着那副“病弱之躯”,却是不紧不慢地与她说起那香是宫中之物的事情来,看似平和,话语间却是压迫感十足,一点也没有受制于人的意思。   举手投足便处处皆是陷阱,这位太子,比九王爷还要麻烦得多。   而且他很显然猜到了那香的来历,知道柳茯苓所为定是与九王爷有关,只要说一句让人颠倒黑白,说是柳茯苓不情愿,便足以激怒九王爷,用九王爷自己的手,将她处理掉。   柳茯苓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毛骨悚然。   这样的人,她惹不起。   柳茯苓在柜子里冷得发抖,外头的男子却在热水中舒适无比,她心中暗骂,却连寒颤都不敢打,死命的忍着。   终于,她等到外头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随即有人进来服侍。   柳茯苓听到衣料摩擦地响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殿下,今日泡茶的人,属下已让锦衣卫的人查到了,是个楼里的小太监。”青叶的声音响起,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柳茯苓听得模模糊糊。   “人呢?”赵云屹声音寒凉。   “属下寻了个由头,已将他带到门外。”青叶道。   “带进来,不要惊动了赵瞻。”   “是。”   赵云屹穿了白色的里衣,头发在脑后稍稍束起,大半披散在肩,他懒洋洋地在一旁的乌木椅上坐了下来。   人很快被带了上来。   “小的,小的参见太子殿下……”   冬青的声音里有些慌乱。   柳茯苓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一窒,差点发出声响。   冬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冬青为何认识赵云屹,知道他是太子?   柳茯苓心道不妙,果然,下一瞬,赵云屹便同时开了口,阴冷的声音里似乎夹带着几分讥讽般的笑意,“你何时见过我,一眼便看出我是太子?”   “您,您的气度非凡,一看便,便是龙凤之姿……”冬青似乎被吓到了,努力找补,可这话说出来,谁信?   “呵。”赵云屹森冷的笑声溢一出,柳茯苓猛地心中一颤。   她现在明白,之前自己面对赵云屹时,他已是收敛了许多。   如今光听他的声音,柳茯苓便觉得可怖至极,更不敢想小冬青独自押在他面前,会是如何情状。   “今日谢谢你泡的茶。”赵云屹眯眼看他,“劳烦你了,还在里头给我加了些料?”   “没有,小的没有加什么东西!”冬青立刻矢口否认。   “那你便是承认,我的茶,是你泡得了。”赵云屹又是轻笑一声,“记得倒是挺清楚,为了等我来,是不是费了不少功夫。”   冬青的脸都青了。   “谁指使?何岁年?”赵云屹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再胡乱猜测,“又或许……你如今跟在谁身边?”   冬青立刻慌乱起来,有些失控道,“与姑娘无关!殿下!”   赵云屹见他如此反应,看了一眼青叶,青叶不疾不徐说,“他如今是柳茯苓姑娘的随行小厮。”   “柳茯苓?你们果然是窜通一气。”   “不要扯进茯苓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冬青拼命辩白,竭力想要将柳茯苓洗脱,“与此事毫无干系。”   柜子里,柳茯苓死死地捂住嘴。   “这便有趣极了。”赵云屹若有所思,手指在一旁的小几上轻声敲打,从小冬青的反应倒是看出来,这柳茯苓……倒是他软肋。   他便故意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激他说出幕后主使,“主仆连心,嗯?”   冬青脸色霍然苍白,他呼吸战栗,咬牙,忽然暴起。   下一个刹那,赵云屹耳边劲风袭来,寒芒乍现,冬青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锋利的刀刃,一旁的青叶瞳孔一震,立刻上前,可没想到这小太监的动作极快,上来便是阴狠的杀招,直接抹向赵云屹的脖颈。   赵云屹眼眸眯起,猛地伸手,用掌心死死握住了冬青手中的匕首。   冬青被他制住,对他迅捷有力的身手感到十二分的惊愕,“你没病?”   赵云屹冷笑,一脚踹中他脚踝脆弱的穴道,然后他身形一闪,只听“咔哒”一声,冬青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他的胳膊竟被赵云屹生生掰断,手中的匕首自然也拿不住了,“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冬青痛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洗沐间。   事情发生的又急又快,几乎让人无从反应,赵云屹却仍旧面容平静,只是眼中杀意还未收敛,看起来宛如一只凶狠的兽王,他手掌血肉模糊,他却只轻描淡写的甩了甩,仿佛那只是划破了个小口子。   看向地面上的匕首时,赵云屹的目光一凝,地面上有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像是个耳坠。   熟悉的耳坠,今日才在厢房中,在那个女人的耳垂上见过。   洗沐间能躲人的地方不多,他目光幽幽的看向不远处的大衣柜,朝青叶使了个眼色。   青叶立刻屏息朝衣柜靠近,他猛地一拉柜门,迅速伸手,将里头缩成一团的湿漉漉的小东西扯了出来。   柳茯苓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整个人如同鹌鹑一般僵硬,她已是满脸泪痕,被扔到赵云屹面前的时候,就像是个可怜的落汤鸡。   她头发散着,衣裳湿透,刚刚还被青叶扯破了一块,露出了肩膀。   柳茯苓抖如筛糠,努力将那破衣裳拽上去,却屡屡失败,可明明那衣裳已经透得几乎能看清她所有凹凸有致的地方,她却在徒劳的遮盖,仿佛掩耳盗铃一样的动作,看起来异常可笑。   可笑归可笑,看着她如今的模样,赵云屹刚刚下去的火热之意立刻重新流窜起来,他心中拂过一丝烦躁。   这种时候,还在用这招?   正在此时,一旁的冬青却开始抽搐着口吐鲜血,柳茯苓泪眼模糊的看着冬青,哭得不能自已。   青叶跨步上前,徒劳的弄了一阵,小太监却依旧没有了最后一口气。   “殿下,他服毒了。”   赵云屹面无表情,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柳茯苓捂着嘴,脑子一片嗡嗡乱响。   冬青临死前,深深看了柳茯苓一眼。   这时,柳茯苓终于明白之前在禁闭室,冬青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究竟是何意……他恐怕那时便猜到,赵云屹会对他动手,自己活不久了。   他竟真的在赵云屹的茶中下毒。   柳茯苓疲惫不堪,目光失焦,她还记得小冬青第一天被何掌事领到她身边的时候,小冬青露出笑脸跟她打招呼,“你就是茯苓姐姐吗?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她哽咽着,心如刀割,却不敢发出声音。   “处理掉。”赵云屹冷冷说。   “是。”   青叶将小冬青的尸体拖了出去,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   赵云屹一袭白衣,站在血痕旁,面容若仙人般平静精致,可他的衣袖上和手上,却都沾了血迹,柳茯苓跪在他的面前,脑子疯狂的转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即便冬青并非她指使下毒,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赵云屹的真面目……   他的病态是装的,他在所有人的面前做出一副与世无争谦逊模样,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饿狼。   若说之前还有希望躲开他的话,这下,赵云屹绝对不会放过她。   青叶出去之后,洗沐间重归平静,赵云屹没有出声,他再次低头看向柳茯苓,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便觉得双眼仿佛被她身上的白皙灼目不已。   有致,白皙,透明,可怜。   还有那头黑发,衬得她整个人若精灵一般。   赵云屹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柳茯苓开始颤抖,因为他的手指上满是鲜血,也不知道那是谁的血,已经冰凉冷透,还有些滑腻。   他的手逐渐往下滑,抚摸上她的脖颈,然后修长的手指缓慢收紧。   柳茯苓脑袋嗡嗡乱响,竟被他掐着脖子强迫着站起身,被摁在了一旁的墙角。   “还有什么遗言?”赵云屹声音此时听起来竟有些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洗沐间本就阴暗不堪,而赵云屹高大的身躯,将屋子里所有的烛光都挡住了,只留给柳茯苓一片绝望的黑暗和窒息。   模糊之中,她看到赵云屹眼中阴沉的杀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写完才发现有更好的表达方式,下决心重写了!前三章剧情有比较大的调整,建议从第二章重新看一下~么么哒,如果看到还是以前的剧情,可以稍稍清一下缓存,应该就没问题了,爱你们!   今晚继续照常更新!感谢在2022-06-09 18:00:57~2022-06-11 02:2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荆棘鸟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城城 5个;阿生生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赵云屹的手指力道依旧在收紧,只是速度很慢,他似乎在给她时间,又似乎在享受她挣扎的过程。   他仿佛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陌生,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柳茯苓被他掐的愈发窒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冬青临死前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冬青之后,脑子里随之而来的,是桂枝那张瘦弱的小脸,泪眼盈盈无助地喊“姐姐”。   “婵音,妹妹就交给你了,你们是柳家最后的血脉,日后没有人爹娘护着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母亲忍着泪,最后对柳茯苓说的话,在她的脑中徘徊不去。   她还不能死。   她已经快要晕过去,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张嘴,缓缓开口,“十一月……茶商白松泉,送白银一千两……户部侍郎刘俞山,要求明年,减,减税。”   赵云屹手微微一顿,微微挑眉,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外,没有再继续加力道。   柳茯苓不敢耽误,继续艰难道,“十二月,工部尚书,宫中修建款项缺口,三百五十万两……隐而不报,想办法去其他地方,挪,挪用……”   “……”   柳茯苓一连说了五条类似的消息,她都快把自己所知的重要线索全都说完时,赵云屹手终于一松。   她瞬间失去支撑,倒在地上,膝盖被撞得生疼,她却根本顾不上,只捂着脖子拼命地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干涸的鱼。   赵云屹极冷淡的看她。   他发觉,虽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他却仍旧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明显的指痕,一道道触目惊心,她在地上瑟缩颤抖,缩成一团,相当可怜。   他的食指和拇指不由轻轻摩挲了两下……她的脖颈,手感太软,有些滑腻,仿佛再稍稍一用力,就能完全捏碎似的,脆弱不堪,轻易便能任人摆布。   赵云屹居高临下看着她,“今日赵瞻在厢房与我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还没完。   柳茯苓已经冷得麻木,只能咬紧牙关道,“如今国库空虚……皇上日日殚精竭虑……”   柳茯苓开口后,赵云屹眯眼看着她,竟是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   香露的味道已经散了,她身上却依旧有淡淡的香气,与那香露的味道完全不同……她身上究竟用了几种香露?   赵云屹微微蹙眉,站起身后退几步。   “为了筹集军饷费神……你重病在身……”   她断断续续,却是一字不漏的将那些话都给复述了一遍。   柳茯苓从小就善于记事,只要听到的,看到的,周围发生的事情,只要下意识去记,便都能记得清。   这是她的秘密,至今只有九王爷赵瞻知道,两年来,她就这样在明月楼中一面为客人演奏,一面将一些有用的消息递给九王爷,换取他的庇护。   柳茯苓说完,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却听赵云屹悠悠缓缓开口问,“跟着赵瞻,他给你什么好处?”   “我妹妹天生孱弱多病。”柳茯苓立刻道,“她不能断药,那些药材都颇为昂贵,常年吃下来,要耗费不少银两。”   她说完,却没听到回应,小心翼翼抬头一看,却与他锐利的眼神相撞,赵云屹不出声,只静静地注视着他。   柳茯苓瞬间便觉得自己被刺穿了,立刻垂下眼眸,睫毛轻颤不已。   明明说的都是实话,被他这么看一眼,便仿佛要心虚起来。   柳茯苓说这话便代表她已经承认,自己确实是在为九王爷办事。   这便等于是表明了投诚的态度,她这么做,似乎让赵云屹对她稍稍满意。   赵云屹眉头稍稍松缓了些,杀意消减,在阴暗的烛光之下,五官如松的他清俊冷冽,竟仿佛一个翩翩佳公子。   可越是这般,柳茯苓心中便越是恐惧,如此表里不一的人,随时随地便能变幻脸色,甚至可以随时杀人,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你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哪一副面孔才是真心流露。   “就这么简单?”赵云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难道没有说过,要替你们柳家正名?”   柳茯苓一怔,冷汗再次冒了出来,脸色蓦然一变。   看到柳茯苓的反应,赵云屹笑了笑,知道自己猜对了。   柳茯苓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垂下了头,他反应太快,试探太多,她稍不留神便会着了他的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殿下如何知道……”柳茯苓小心翼翼问道。   “教坊司中,像你这样的,大多都是罪臣家眷,五品以上的官员中没有姓柳的,柳姓多在南方……可能是地方官员刚被调入京中。”赵云屹眼眸平淡,“这样的官员,若是没几分背景,出了事,大多都是顶罪用的,大部分都有冤屈。”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   “两年前,大批朝臣上奏,二十三名官员被清算……似乎有个姓柳的小官……”   柳茯苓听到此,已经不敢再听下去。   事已至此,她的老底迟早要被赵云屹全部翻出来,再挣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不杀自己,应当就是觉得自己有用罢了。   柳茯苓想通之后,便立刻转过身来,在赵云屹面前跪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小女子柳茯苓,任凭太子殿下调遣。”   “哦?”赵云屹眼眸中露出些淡淡的笑意,“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本宫穷得很,养不起你这样娇贵的座上宾。”   柳茯苓咬着嘴唇,拼命忍着情绪。   什么意思?养不起?   他的话一字一句都跟长了刺似的,一个脏字儿都没有,听着却让她羞恼不已。   这世上怎么会这般恶劣的人?   “被充入教坊司,还能被赵瞻挑中走到如今,也是你的本事。赵瞻他脑子不行,眼光倒是勉强。”赵云屹奚落道,“你继续跟着他。”   柳茯苓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并且不用对她付任何酬劳。   这样一来,他赵云屹是方便了,以后关于赵瞻的消息尽在掌握,可她柳茯苓岂不是刀尖舔血,拿着原本少得可怜的好处,却要冒更大的风险夹在他们两股势力的中间?   万一日后东窗事发,第一个出来领死的便是她!   “殿下……”柳茯苓想要再挣扎一下,可她刚说出两个字,便看着赵云屹悠悠然的朝她笑了笑。   那不是笑,那是催命符。   他的目光仿佛在说,“比起这样,你可能还是比较喜欢被灭口?”   柳茯苓挣扎的话语便这样卡在了嘴边,再也说不出来,跟这个人相处,别说是讨价还价、索要酬劳,不被他榨干所有价值,根本就不可能活命。   “你今日用的香露还剩多少。”赵云屹又问。   “还剩一些,放在我房中的匣子里。”柳茯苓轻声道,“九王爷那边恐怕还要交差,这香露,您要拿走吗?”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他。   祈求的意思很明显,她湿漉漉的眼眸中仿佛在说话。   “不必了。”赵云屹语气平淡,“你收好。”   她身上现在的香味,若有似无,不似寻常香露,不惹人讨厌。   短短的时间内,柳茯苓从生死攸关中渡劫一回,感觉整个过程十分漫长,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其实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响动,青叶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看到地上的柳茯苓,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惊讶,似乎很意外这姑娘看到了赵云屹这副模样,还能活生生的跪在这里。   “青叶,把我的大氅拿来。”赵云屹吩咐道。   青叶以为赵云屹要穿衣回厢房,立刻说,“殿下要不要换套衣裳再穿,您身上这套里衣上头还有血迹……九王爷那边已经有反应了,若是冷不丁看到您这血迹……”   “大氅不是我穿。”赵云屹道,“给她。”   青叶一愣。   整个洗沐间便只有他们三人,除了赵云屹和他青叶之外的“她”,便只有跪在地上的……柳茯苓。   青叶不可置信,这女子给太子殿下用了那么下三滥的香,照理来说,早就死无全尸了,管她背后是九王爷还是什么其他人,只要太子殿下不愿意忍,他有一百种方法处置她。   而且,太子殿下平日里最恨女色,别说沾染,几乎是厌恶至极,更不可能是看到这女子的美貌便动了心。   青叶左想右想也想不通,可常年跟在赵云屹身边办事的习惯却让他毫不犹豫,立刻照办。   那是一件银灰狐毛锁边的黑色大氅,非常厚实暖和,赵云屹手轻轻一动,那沉重的大氅便直接将她小小的身躯完全笼罩了起来。   柳茯苓只觉得肩膀一沉,沉甸甸的,压力巨大。   赵云屹俯身,亲自为她系上了大氅的系带。   大氅有竖领,刚好遮住了她脖子上的指痕。   赵云屹的指尖在她的脖子附近缓缓滑动,她紧张地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青叶看着赵云屹的动作,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正在这时,赵云屹却忽然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会让人盯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以后还是改成晚上十点吧嘿嘿嘿~   感谢在2022-06-11 02:24:16~2022-06-11 22:0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嘿嘿大号又找不着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柳茯苓听了赵云屹这句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只被吓着的鹌鹑。   青叶却觉得……这样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常行事风格。   话说到此,赵云屹似乎觉得差不多了,终于将柳茯苓放了出去。   她僵硬的走出洗沐间的大门,才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沐浴,而且身上的水渍几乎已经被风干,结果风干后又被冷汗所汗湿,如今整个人都已经麻木。   她浑身上下几乎都是僵硬的,已经不知道哪里冷,哪里疼,哪里难受。   只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她感到疲惫不堪,走在长廊上,都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冬青死了。   柳茯苓出门以后,才想起自己忘了问赵云屹关于冬青的事情,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青叶正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目光锐利,见她停下脚步,眼中充满了警告。   柳茯苓呼吸一窒,只好继续转头向前走。   她本以为可以回去休息了,却没想到,还有硬骨头在等着她去啃……   没过多久,她稍一转弯,便在不远处看到了九王爷的侍从。   那侍从便是今日在禁闭室监视用刑处罚的那一位,他似乎在此等了一会儿,看到柳茯苓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毫不客气道,“柳姑娘,快请吧,九王爷等你许久了。”   柳茯苓早已疲惫不堪,她觉得今日可能是她的劫难,一连下来,她的额头已经有些发热。   可她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打起精神,走进九王爷所在的厢房。   厢房一如天字一号房般豪华讲究,这里是九王爷常年包下的地方,仅供他专用,里头的用度都是九王爷自己的,平日里,柳茯苓若是有什么要与他说的,一般都在此地与他禀报。   九王爷正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看起来有些焦躁,听到柳茯苓的声音,他一抬眸,便看到柳茯苓身披一身不合身的厚重大氅,艰难地来到他的面前福身行礼。   赵瞻立刻便认出来,这是赵云屹的那身大氅。   赵云屹身弱畏寒,一到冬日,只要能看到他,他便披着这一身厚重的大氅,那上头的银狐毛,还是他赵瞻前几年秋猎时打来的狐狸制成的,他绝不会认错。   赵瞻看到大氅,心中的焦虑登时不见了。   给柳茯苓批大氅是何意,显而易见。   对待寻常女子,何必将如此贵重的东西给她?   赵瞻不由得猜测,赵云屹最后应当还是没忍住——男人最了解男人,更何况是中了那药的男人。   什么“男女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都是屁话,玩的便是拉拉扯扯,不情不愿的情趣。   柳茯苓穿着这身衣裳站在他面前,身形不稳,却是勉力支撑。厢房中热得很,她捂着这厚实的玩意儿,很快额头便见了汗。   “脱了吧,怪热的。”九王爷轻柔道,“过来坐会儿,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   柳茯苓听到这话,沉默不语。   脱是不可能脱的。   这大氅一脱,她脖子上的痕迹一露,百口莫辩。   赵云屹根本没有因为她是女子便收敛力道,她脖子上的痕迹即便是被傻子看到,都不会误解为男女欢好所致。   柳茯苓立即露出为难之色,轻声道,“王爷,妾身衣裳被撕破了……”   剩下她没有多说,赵瞻见她羞赧的模样,忽然了然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个中细节,柳茯苓恐怕也不好意思多说,那赵云屹恐怕也是个要面子的,才会用这种方式……九王爷心中清楚,既有这大氅在柳茯苓的身上,便代表那赵云屹已是接招了。   赵瞻面上喜色尽显,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总算是把赵云屹给拉上了他这条船。   “今日辛苦。”赵瞻与柳茯苓说话的语气立即变了不少,他笑道,“不脱便随你吧……你本就未及笄,今日之举也是无奈,为难你了。”   柳茯苓立刻摇头,“都是茯苓应该的。”   “不必客气,你知道,我是奖惩分明的,有错就罚,有功行赏。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明日我让人给你多送些药来。”九王爷大度说道。   柳茯苓急忙谢过九王爷。   跪下的时候,柳茯苓心头纷乱,几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挣扎盘旋……实际上,她仍有些犹豫。   两年下来,她对九王爷已经十分了解,他虽然唯利是图,却是个讲究人,颇好面子,答应她的事情,一般都会有所回应。   就像现在这样,若是事情做成了,少不了好处,他绝不吝啬。   而赵云屹却不同。   此人实在是过于危险,不仅喜怒无常,且不一定言而有信,若是他忽然改变主意,不相信自己能保守秘密,便让人下手将自己灭口……又或是自己一时不小心,在赵瞻这里露出了什么破绽,到时候他可不一定会保下自己的性命。   更何况,她早就听闻,太子在宫中早就失势,被皇上所不喜,前途堪忧……   为这样的人卖命,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柳茯苓咬住嘴唇,心中挣扎。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赵瞻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不由主动发问。   柳茯苓悠悠抬眸,看向赵瞻,还在考虑如何才能巧妙地将这件事说出来,正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不远处的窗边,闪着隐隐约约的树影。   她心中一咯噔,忽然觉得不对劲。   那不是树影……那是一个人!   她吓得脸色一白,心脏狂跳,赵云屹那张阴沉的脸便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我会让人盯着你的。”   柳茯苓的手指在温暖沉重的大氅下缓缓捏紧,忍住声音中的颤抖,缓缓说,“回禀王爷,妾身没有要说的了,就是……今日太累,有些恍惚。”   窗边的人影动了动,隐去了身形。   赵瞻挥了挥手,“退下吧。”   柳茯苓终于撑着站起身,离开了九王爷的厢房。   不知不觉,已是寅时末,窗外的雪仍在下,雪花一片片大如花瓣,层层叠叠,翩翩而落。   柳茯苓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没有惊动隔壁的桂枝。   外头仍有喧哗之声,柳茯苓已经习惯了。   明月楼向来是夜晚热闹,白日清净,柳茯苓平日里若是有客人,也会睡得极晚,只是没有一日,像今日这样晚。   她疲惫脱下大氅,将那黑乎乎沉甸甸的玩意儿毫不客气的扔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房间只有一桶冰凉的清水,她用帕子简单擦拭了身子,打着哆嗦换了干净的棉布衣裳,坐在了铜镜前。   镜子里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眼中透出恐惧与不安,纤细的脖子上,有鲜明的红指印,看起来可怖极了。她轻轻用手指碰了碰,仍旧有些疼……   柳茯苓红了眼眶,取了些化瘀的膏药,小心涂上去。   遇到赵云屹,当真是她流年不利。   第二日清晨,辰时未到,柳茯苓的门便被敲得砰砰响,是别处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贵客要走了,让她立刻收拾收拾,去门口迎送。   柳茯苓一夜几乎没睡,脑子里不是冬青死前的惨状,便是赵云屹那可怖的脸,煎熬了大半夜,到了这个时候刚有些睡意,便被拍门声惊起,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昨夜,她窗外总有响动,时不时有人影一般的影子在她的窗口闪现,她鼓起勇气打开窗往外看,迎面而来的除了窗外冰凉的风和干枯的树杈之外,便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的神经仿佛紧绷着一根弦,已经崩到了极致,就快要断了。   柳茯苓麻木的将自己收拾利索,戴耳坠时,却发现,昨日那副耳坠丢了一只,如今已经凑不成一对。   她瞬间没了戴耳坠的心情,穿好衣裳以后,披了竖领披风,出了门。   外头的雪下得小了些,柳茯苓刚到,何掌事便将她拽了过去,小声问,“丫头,还好吗?没事吧。昨夜听闻你回了房,我便没有让人再去打搅你休息。”   “嗯。”柳茯苓点了点头。   还好,最起码命还在。   “冬青去哪了?这懒东西……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   “……”柳茯苓心一沉,拼命忍住心中的情绪。   不能说……不能把何掌事也牵扯进来。   赵云屹行事滴水不漏,冬青消失的事,他定会处理。   柳茯苓忍住泪意,故作轻松摇了摇头道,“不知,兴许病又重了。”   何掌事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九王爷与赵云屹终于一前一后出来了,赵云屹被青叶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异常虚弱,他时不时地咳两声,像是快要撑不住了似的。   若不是柳茯苓见过他的真面目,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都要真心的为他叹几句命运无常,好好一个太子,怎么就病成这样。   九王爷边走边故意说了一句,“皇侄,你的大氅呢?外头雪大,可别染了风寒。”   “……”柳茯苓垂下了头,与其他人站在一处,妄想混迹在人群中,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外头马车已经备好,只待二位上车,明月楼便能消停几天。   “咳咳,就这一会儿功夫,不妨事。”赵云屹虚弱地笑了笑,说起大氅,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的目光缓缓的,有意无意的在明月楼所到的人群中搜寻着,最后,终于落在了柳茯苓的身上。   柳茯苓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中更是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宫廷の演技帝。   感谢在2022-06-11 22:03:52~2022-06-13 00: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困困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赵云屹的目光尤其显眼,赵瞻见他目光所及之处的纤弱少女,心中不由嗤笑起来。   果真还是年轻,一个女子,只消一夜,便能让他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若是不舍,下次再来看她便是。”赵瞻意味深长低声在他耳边道,“又或者,将她收回宫里,她便是你的人了。”   赵云屹没有回应,看他的表情,却又像是在认真考虑。   赵瞻知道他惯来犹豫不决,一向没什么魄力,便也不逼他,只好整以暇的看着赵云屹,看他能为柳茯苓做到什么程度。   赵云屹凝眸看着柳茯苓,眉头微蹙,欲言又止,他脚步越来越缓慢,似乎在经历着内心的纠结,又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在众人的面前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   柳茯苓很快便感觉到了周围的骚动,她抬起头,便撞进了赵云屹那双深褐色的眼瞳之中。   青涩,犹豫,又有些少年难以言说的情愫……   柳茯苓瞬间觉得的头皮发麻。   他可真会演。   赵云屹终究是动了,他来到她的近前,缓缓的伸出手,掌心之中,是昨夜柳茯苓丢在洗沐间的那枚耳坠。   柳茯苓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慎掉了的那枚耳坠,竟然被他收着……   “昨日你忘了这个。”赵云屹嘴角带着温柔得几乎要融化一般的笑,轻轻地将那耳坠,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手指温热,触及她的耳垂,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他虽温柔至极,可柳茯苓的脑子里,依旧是昨夜他欲杀人时那暴戾的模样。   柳茯苓拼命忍着想要逃走的心绪,僵硬地朝他福了福身子,“谢太子殿下……”   赵瞻颇有些好笑,赵云屹也算是聪明一回,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对柳茯苓,便是跟所有人宣告,柳茯苓是他的人。   只是行为颇有些幼稚,倒是符合他这样的年纪做出的事。   也罢,与这样的人绑在一条船上,比那些老油子们好掌控的多……赵瞻如此想着,心中倒是安心了不少。   只是周围明月楼的人都有些震惊,明月楼的姑娘们虽说是教坊司的人,隶属于朝廷,但归根结底都是贱籍,明面上一个个光鲜亮丽成了角儿,却终究是达官显贵眼中的玩物罢了。   赵云屹这样的身份,待柳茯苓却这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马车早就候在了门口,青叶小心翼翼扶着赵云屹上了马车,两位贵客总算是送走了。   二人刚上马车,柳茯苓的周围便响起了悉悉索索的问话声。   “茯苓姑娘真是好运气,遇着太子这样温和的男子,乐伶酒会便不用担心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们了。”   “太子细细看来,长得真是不错,就是身子弱了些。”   “身子弱才好,男子还是要温和,不然也不必像白芷姑娘那般,被折腾得那么惨,如今还在房中休息,出不了门呢……”   “茯苓姑娘你怎么在发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哎呀,你额头好烫。”   “茯苓姑娘!”   柳茯苓眼前一黑,终究是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   雪花飘落,华贵的马车上,赵云屹单手持雕花精致手炉,另一只手掀起马车车帘,眼眸中带着笑意,看着明月楼门口乱作一团的模样,似乎心情不错。   青叶坐在车里,看了一眼心情大好的太子,垂眸不敢言语。   “怎么?“赵云屹仿佛侧面张眼,不必看,便知道青叶的一举一动。   “下面人刚刚回话,昨夜那姑娘什么也没跟九王爷说。”青叶道。   “嗯。”赵云屹懒懒地放下车帘,“让人不必盯着她了。”   青叶有些意外,“殿下,她若是说出去……”   “就她那胆子。”赵云屹轻笑一声,“一夜的功夫,够她疑神疑鬼几个月。”   “……”青叶顿时无话可说。   “她的身世查得如何?”赵云屹忽然问。   “已查清楚了。”青叶立刻应道。   ……   外头的雪终于小了些,天地间冰冷一片,不见暖意,柳茯苓屋里的炭火几乎没有断过,却仍旧冷进了骨头里。   柳桂枝坐在她的床边,正细细给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整个人烫得吓人。   与桂枝相比,柳茯苓平日里极少生病,自从那年家里出事之后,两人相依为命,可一般情况下,里里外外都是柳茯苓扛着,桂枝也习惯了依赖姐姐。   因为不管遇到什么,平日柳茯苓总是笑,仿佛什么事她都有办法解决。   桂枝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咬唇替她换了块冰凉的帕子。   这两日下来,桂枝才发现,姐姐原来也是这样纤瘦无力的女子,也是需要人呵护照顾的——她不知道自己暗暗地吃了多少苦。   “姐姐……你快醒醒吧。”桂枝无措的看着柳茯苓……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而她作为妹妹,到了如今,甚至连块帕子都换不好。   自那天太子走后,柳茯苓晕过去至今,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   冬青消失了,失去了踪影,楼里传言,他好像是夜晚去井边打水,不慎跌入井中,冻死了。   但是明月楼的人都知道,为了给客人用水,楼中寻常是备充足的了水的。   他为何要特意出去打水,又为何会跌入那么小的井口,一切都十分的蹊跷。   可蹊跷又如何?   没有人会深究。这样的太监小厮,明月楼每年都会不见好几个,即便深究,又有什么用?大抵只会得罪一些达官显贵罢了。   教坊司如今又要准备万寿节的庆典,明月楼的人手这几日被调遣去了不少,正是缺人的时候,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柳茯苓,桂枝这两日身体恢复了些,便硬撑着照顾姐姐。   好在九王爷算是说到做到,那日回去之后,便差人送来了不少名贵药材,其中还有一盒高丽进贡的参,正好派上了用场。   柳茯苓含着参片,又过了半日,总算是悠悠醒转。   她一醒来便看到面前的桂枝,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便听桂枝颤声说,“姐姐,你脖子上的伤痕……”   “……”柳茯苓连动手指的气力都没有,扯着嘴朝桂枝笑了笑,声音沙哑道说不出话来,那表情却仿佛在让她安心。   “姐姐,我听人说,你与那位太子……”桂枝的声音里带着些迟疑,“是他做的吗?可我听闻,他温和知礼,而且身体不大好……“   柳茯苓无力的闭上眼,摇了摇头,她含含糊糊道,“水……”   桂枝立刻拿了水来,她喝了一口,发现那水已经放得冰凉,一路从喉间滚下去,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柳茯苓将参片咽下,艰难道,“你,回去休息……我已经不妨事。”   “可是……”桂枝眼眶又红了,“不要再瞒着我了……姐姐一向人缘好,昏睡的时候,楼里好多姑娘来看姐姐,她们都说你好福气,如今跟了太子,日后说不定有机会得刑部特赦,出楼去做太子的侧妃去,可如今,你脖子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茯苓几乎要听笑了,这是哪个替她做的春秋大梦,听起来还挺美的。   可她没力气笑,还差点被自己呛着。   她声音沙哑说,“假的,别信。”   柳茯苓看了一眼窗外的树影,声音细如蚊蝇,却字字清晰,“我没有跟太子,以后也不会跟他。”   ……   何掌事这几日都没安排柳茯苓出去弹琴,她在房中养了几日,身子终于好了许多,可以四处走动了。   只是她时常看着外头的树影发呆,无事便开窗瞧瞧,有一次刚好被何掌事撞见,何掌事气得脸都红了。   “你脑门儿里装的什么,这么冷的天,开窗吹风你是要作死啊!”   柳茯苓缩着脑袋不敢出声。   可无人的的时候,她仍旧会打开窗户,对着外头轻声问,“外头的壮士,小冬青葬在哪里了?能告诉我吗?快要到年关了,我想给他捎点东西……”   外头没有回音,凉风吹红了她的鼻尖,她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蠢,摇了摇头,关窗回房。   她没有发现,在她关窗之后,外头有一个人影动了动。   连绵不绝下了许多时日的雪终于停了,天晴之后,雪化冰消,天色湛蓝,却更冷了些,冻得楼里的姑娘们都完全不想穿单薄的衣衫,小太监们更是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像个球儿似的四处走动。   这几日,明月楼中处处都在传,说是宫里要来人,专程为皇上万寿节的宫宴挑选礼乐演奏之人。   何掌事严阵以待,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脾气也愈发暴躁起来。   终于有一日,明月楼提前洒扫门庭,地面连夜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镜面反光,几乎能照出人影儿,第二日清晨,还是辰时,一反常态的,楼里的姑娘小厮太监们便已经站得稳稳妥妥,精气神儿十足的在明月楼的大堂中迎接上头派来的大人物。   就连病恹恹的桂枝都被拖了出来,悄悄靠着柳茯苓的胳膊站着。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要亲自驾临明月楼挑选乐籍。   很快,外头便到了数十辆马车,马车的车辙声阵阵,架势气派至极,众人纷纷心中一震,在那人走下马车的瞬间,齐齐跪下。   “恭迎七皇子!”   “大家快快请起,我虽奉皇命而来,也不必有如此大的阵势。”那少年声中带笑,瞬间便如清辉撒遍周围,舒朗精神,却天生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优越气息,有礼又疏离。   柳茯苓跟着众人起身,抬头看那七皇子的模样。   人中龙凤,四个字足矣。   一切在他身上都仿佛是恰到好处,浓眉星目,相貌堂堂,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少年身后跟着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那男子身后,又跟了不少高矮胖瘦的男人们,他们虽然没有穿官服,但柳茯苓还是认出了几个经常来明月楼消遣的官员,大多是礼部的,最前面的那个大腹便便的,似乎是礼部的尚书李大人。   这是什么样的排面?柳茯苓暗暗咋舌。   难怪外头都说七皇子很快便要取代赵云屹成为太子,看如今这架势,这传言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李大人看到何掌事,便呵斥道,“弄这么多人出来做什么,还不快把顶尖儿的乐师们都送去厢房,让七皇子细细挑选,昨夜就吩咐过你,你怎么还这么不长眼。”   何掌事连连赔笑。   七皇子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却缓缓上前几步,来到何掌事面前,仿佛与他相熟多年,“何掌事,多年不见,您瘦了许多。”   “承蒙七皇子惦记……”何掌事笑得谦恭,眼中有些感激。   后头李大人的神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柳茯苓看着那位七皇子,心中泛出些暖意……这位七皇子,看起来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至少对待他们明月楼这些弱势之人,比那位太子强得多。   很快,明月楼中善乐的姑娘都被聚在一处,七皇子嫌跟来的那帮礼部的官员们口舌吵闹,便让他们去别处歇着,自己独一人慢慢挑人。   柳茯苓和几个姐姐们很快被单独挑了出来,作为领乐的候选。   七皇子坐在厢房中的花梨木椅上,看着面前的一排姑娘们,眼中流露出欣赏,没有丝毫轻佻之感。   “今年父皇五十旬寿,万寿节需得绝妙佳音,为父皇贺寿,我与父皇请命,亲自来挑人,尔等都是明月楼最厉害的乐师,今日就以‘家国’为题,你们随意演奏与我听。”   七皇子说得极为认真,楼里的姑娘们哪里见过这等架势,皇子居然跟她们细细解释来意,她们一个个也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家国为题?   柳茯苓两年来弹惯了靡靡之音,早就没有弹过那些铿锵的曲调。   她有些愕然地看了一眼七皇子,七皇子仿佛捕捉到了她的眼神,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仿佛在鼓励她。   柳茯苓垂下头,心中却是对七皇子又生出了几分好感——这样的光风霁月的男子,她来到明月楼后,从未见过。   紧接着,丝竹管弦之声渐起,大家都是铆足了力气,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想要被七皇子挑中。   很快便轮到了柳茯苓。   柳茯苓抱着琵琶站出来,娉婷身姿,乌发垂坠,她手指纤白绵软,看似纤弱,轻轻一拨弦,却如军阵当前,敌我对峙,气氛瞬间变得绷紧,仿佛箭在弦上。   七皇子缓缓坐直了身子。   厢房外,何掌事带人守着,忽然见一男子身量颇高,身形修长,缓缓往这边走来……他眉头一皱,心道是谁未认真职守,放了闲杂人等过来。   可他仔细一看,却见是太子赵云屹面色苍白,步履缓慢,正往这边来。   何掌事登时觉得有些不太妙,七皇子与太子的事情外头传得纷纷扬扬,若是两边冲撞上了,到时候他可谁都得罪不起。   何掌事立刻上前相迎,刚想说什么,赵云屹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他眼眸一转,细细听厢房里传出的乐声。   何掌事为了知道里头的情况,特意将门留了一条缝偷听,却是方便了赵云屹。   “里头弹奏的是……”赵云屹轻声问何掌事。   “是,茯苓。”何掌事察言观色,赶紧试探道,“七皇子正在挑选万寿节宴会的领乐之人,殿下要不要先去别处歇着?一会儿再来?”   赵云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静静的透过门缝,双手背在身后,注视着屋内。   何掌事不敢再吭声,他只觉得,眼前的赵云屹,虽然看似病弱,却仿佛身有寒芒,有点不好惹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00:04:30~2022-06-14 01:2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章   何掌事惯来善于察言观色,一见太子这模样,便觉得不妙。   太子虽然病弱,却也是男人,这刚刚宠幸了柳茯苓,如今七皇子便来了明月楼。   太子殿下难道是觉得七皇子要与他抢人?   何掌事想到此处,立刻紧绷神经,严阵以待。   明月楼里客人们为了姑娘争风吃醋的事情不老少,但是两位皇子为了姑娘争风吃醋的可绝无仅有,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太子殿下,还是个风吹就倒的病弱太子殿下,若是在明月楼出了什么事,这可不是好玩的事儿!   屋内一曲毕,很快便传来七皇子的掌声,他感叹道,“姑娘绝色,所奏之乐也是令人惊艳不已,纤弱身姿,竟能弹出这般大气的乐声,属实不易,你可愿在万寿节宴会上替皇上演奏?”   “回禀七皇子殿下,这是妾身的荣幸。”柳茯苓回答的有礼有节,面上没有狂喜,也没有惊慌,脸上只是带着微笑,让人赏心悦目。   七皇子细细看她的脸,却被她的五官容貌吸引住了。   方才没有注意,如今细细一看,却觉得她仿佛天造的宝物,一寸寸的皮肤毫无瑕疵,在人群之中也异常的显眼,特别是她纤细的脖子上,系了一条薄薄的丝带,丝带垂坠,她稍稍一动,便飘忽着勾人。   七皇子不由得接着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门外,何掌事觉得心惊肉跳,这七皇子看着柳茯苓的眼神就跟点燃了小火苗儿似的,几乎要发光,显然是对她来了兴趣……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云屹,却见他目光平静,没有什么反应。   何掌事咽了口唾沫。   “茯苓。”柳茯苓的声音在里头轻轻响起,声音柔软,“妾身名为柳茯苓。”   “茯苓……不错的名字。只是你们为何都叫些药名,刚刚有白芷姑娘,苍术姑娘,如今你叫茯苓,倒是有趣。”七皇子笑道。   一旁的白芷姑娘听到这话,幽幽开口道,“回禀七皇子殿下,我们大多是罪臣之女,入了贱籍,便要换名字,原名已不能再用,只有姓氏能保留……明月楼里为了好记,便都给我们取了药名。”   柳茯苓轻轻点头。   七皇子微微蹙眉看着柳茯苓,心中略有些觉得可惜。   如此才情的女子,却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要丢弃……   他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姑娘原名是什么?”   柳茯苓脸色微变。   门外,赵云屹眼中却是泛起冷冷的笑意,颇有些嘲弄之色。   七皇子赵云崇自小在宫中长大,极少出宫,且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对于乐伶贱籍的含义,哪里有那么多的了解。   而她们这些乐籍性命之下掩藏的原本姓名,撕开表面的光鲜,哪个不是累累血光,重重苦难。   如今被挑出来的,在厢房内的清丽美人们,原本大多是官眷和被牵连的官员的子女,如今成了任人宰割玩弄的玩物,谁又愿意提及从前,暴露自己原本的身份。   以药名作人名,看起来整齐“有趣”,却是明月楼给每个人在楼里谋生的姑娘们最后的遮羞布罢了。   这是明月楼中的规矩,大家都心照不宣,几乎没有人提及。   姑娘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说话,大家有意无意的看向柳茯苓。   开口问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这位高高在上的七皇子。   这问话如今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实在是难办,大家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了柳茯苓的身上,想听柳茯苓会如何作答。   却只见柳茯苓她缓缓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声音柔软如水,轻声道,“回禀七皇子殿下,妾身原本的名字……实在不好听,恐污了七皇子视听,还请七皇子……不要再继续追问。”   即便对方是七皇子,她也不愿意说。   七皇子似乎也从众人的反应中发现自己这样问有些不妥,他眼中露出些歉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听到外头传来了阵阵轻轻地咳嗽声,声音听上去十分熟悉,他一愣,转头看向门外。   厢房门被缓缓拉开,赵云屹今日穿了一身玄青底色的长袍,银丝勾边,气质凛然。   或者说,本该气质凛然……   他刚走进来,便虚虚握着拳头,轻轻咳了几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病态尽显,即便他身量上其实比七皇子要高一截,可气质上相比起来,却是矮了一头。   柳茯苓冷不丁看到这人出现,心中猛地一惊,他怎么来了?看到他与七皇子站在一处的场景,柳茯苓却完全没有其他人眼中那般观感。   他气质上矮一截?   她分明就看到一头披着羊皮的饿狼,在对着七皇子虎视眈眈,即将咬断他的脖子。   不过柳茯苓不得不承认的是,赵云屹的演技实在是过于出神入化,看到他苍白的面容,柳茯苓不禁暗暗心惊,这位太子为了将“病弱”演到底,竟把自己的脸色弄成这副模样,也不知在出门前悄悄擦了多少脂粉。   可过了一会儿,柳茯苓却见走进厢房内的赵云屹缓缓舒了口气,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变红润了些。   “……”柳茯苓呆住了。   他居然能自如控制自己的脸色?他是怎么做到的?   “四哥,你怎么来了。”七皇子看到赵云屹,立刻上前,看起来礼数周到,脸上的笑容令人意外的极为热情,“今日天冷,若是知道你也要来,我便与你一起了。”   “七弟,咳咳,我倒也不知七弟今日会来此。”赵云屹疏离地笑了笑,“与我一起有什么好的,小心过了病气。”   “四哥此言差矣,宫中谁人不知,四哥的马车最是暖和,炭火最旺。”七皇子赵云崇笑了起来,开玩笑一般,“那不是少挨几分冻么。”   赵云屹笑道,“你这么说,也是。”   与七皇子精气神十足的少年笑意相比,赵云屹的笑便仿佛硬撑着似的,看着便让人揪心不已。   只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由得让柳茯苓想起外头的传言……兄弟相争夺位。   赵云屹这种狠戾角色,那笑容绝不会是真心。   可是七皇子……柳茯苓看着七皇子脸上的笑容,竟一时分辨不出,他这热情洋溢的模样,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自然流露。   正在此时,赵云屹若有似无地看了柳茯苓一眼,那眼神十分平淡,柳茯苓感觉到他的目光,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立刻垂下头,不敢再四处看。   见赵云屹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柳茯苓的身上,七皇子这才想起来柳茯苓还跪着,立刻亲自上前将她扶起。   七皇子的手掌有意无意捉着她的手腕,那手温热的很,柳茯苓垂下头,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   七皇子并不在意她的小动作,仿佛刚才的动作也只是不慎碰到,十分坦然而君子。   他转头便笑着对赵云屹解释道,“父皇旬寿将至,他老人家向来喜好佳音,特意让我来搜寻些不错的乐师,好在万寿节盛宴上为父皇演奏助兴,这不,趁着课业轻些,冒着大雪我便来了。”   赵云屹刚想说什么,却听七皇子继续道,“如今已粗选了一轮,这位柳姑娘便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不知四哥平日里听不听曲儿,她所奏之音,令人眼前一亮,颇有些气势,竟是许多男乐师也无法凑出的荡气回肠。”   “嗯,听过的。”赵云屹的目光落在柳茯苓身上。   柳茯苓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茯苓。”赵云屹的声音忽然温和起来。   柳茯苓顿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他又想做什么?   “茯苓……”赵云屹十分有“耐心”的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柳茯苓终于上前几步,与他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除了赵云崇之外,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前些日子,柳茯苓与太子之间的事情在明月楼已经弄得人尽皆知,据说,她的脖子上还留下了遮不住的印记,于是日日在房中待着不出来。   那可是病弱的太子殿下!能让身体一向虚弱的太子对她情难自禁,这是何等本事。   而且今日,太子居然再次来到明月楼,如今看来,又是为了柳茯苓。   大家看了看如今的场面……都是心照不宣。   赵云崇却是有些疑惑,不知赵云屹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见赵云屹的目光完全落在柳茯苓身上,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禁开口问,“四哥今日来明月楼,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这大冷的天,若是染了风寒,可……”   “正为了茯苓而来。”赵云屹大言不惭,眼中带笑,他轻轻咳了咳,在赵云崇略显惊愕的眼神注视之下悠悠说道,“自上次听了她的曲调,我便一直难以忘怀,今日身子好些,便立刻出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上七弟。”   赵云崇立刻笑了笑,“竟是如此,这倒是没想到……”   赵云崇虽然极力掩藏,却依旧笑得有些尴尬。   虽没有明说,但是赵云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人是他先看上的,若他想要,得分个先来后到。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赵云屹上前之时,柳茯苓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神色虽在刻意隐藏,却依旧可以看出,她有些微微的惊恐之意。   她在怕赵云屹。   赵云崇心中一震,仿佛捉到了什么苗头,他心念一动,立刻笑道,“不过四哥与茯苓姑娘有什么事,还是过会儿再谈,如今还是以父皇的万寿节寿宴为重,我今日来一趟不容易,需得将人定好了,也好回去定下曲目。”   赵云屹缓缓抬头,带着笑意看着赵云崇。   二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降入了冰点。 第九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柳茯苓觉得自己就是首当其冲的那只小鬼,即将迎来的是无尽的暴风雨。   赵云屹安的什么心,柳茯苓猜不透,但是她可以肯定,赵云屹这次刻意前来,其目的之一,肯定就是为了触这位七皇子赵云崇的霉头。   不出柳茯苓所料,正当两人对峙的档口,赵云屹身形微微一晃,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脸色苍白,显出一幅身子不适的眩晕模样来。   赵云崇眼眸一震,立刻上前,一面想要扶住赵云屹,一面关切问道,“四哥,你没事吧?”   赵云屹的身子孱弱虽然人尽皆知,赵云崇也绝不希望他出什么事的时候,自己在场……这等于是惹火烧身。   “……”赵云屹却没有接招,他身形微微一动,靠向了柳茯苓。   熟悉的气息朝她倾覆而来,柳茯苓全身都在抗拒他,不受控制的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他的手,可赵云屹却没有给她机会,他的手极为自然地扶住她纤弱的肩膀,整个人便这样靠着她,堪堪站稳了。   柳茯苓被他压的肩胛骨生疼,倒吸一口冷气。   他怎么这么重!   他居然一点也不想自己用力似的,演戏演全套,半身的力量都压在柳茯苓的肩膀。   柳茯苓身子纤弱,哪里禁得起他这般压榨,差点就带着赵云屹一起摔个跟头,可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档口,赵云屹便稍稍收敛了一些力度,捎带着轻轻一拽,反而让柳茯苓看起来站得更直了。   柳茯苓:”……“   她是拐杖吗?   看着柳茯苓吃力的模样,赵云崇更是对自己刚才的猜测笃定了许多,但是暗地里,他还是松了口气。   若是真让自己扶着,倒是难办。   于是他说,“四哥,茯苓姑娘瘦弱,恐怕撑不住你,不如,我让其他人送你去厢房中歇息,再为你请个太医……”   赵云屹呼吸沉闷,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说话,柳茯苓却感觉自己肩膀上沉了沉。   她立刻反应过来,朝赵云崇道,“殿下,太子殿下他有惯用的厢房,旁人他可能不大习惯……妾身先送太子去歇着。”   赵云崇明白这其中定有蹊跷,却也不好让柳茯苓夹在中间为难,只好退一步道,“好,茯苓姑娘,你快去快回,万事小心。”   柳茯苓肩膀上的力道松了些,她也算是松了口气,艰难地“扛着”赵云屹跌跌撞撞往前走,只从屋内走到厢房门口,头上便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她刚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青叶与何掌事。   青叶一身劲装,如松柏如秀石,看起来便极有力量感,柳茯苓刚想说让他来帮忙“扛一扛”他家主子,却见青叶明晃晃地将身子一转,低头与何掌事说了什么,然后离开了此处。   柳茯苓一呆。   “走吧。”赵云屹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声音平淡,“别耍小心思。”   耍什么小心思?谁能有他会耍小心思!   柳茯苓别无他法,只得一路扶着他演戏。   “殿下,去哪个厢房?”她问。   “去有床的。”赵云屹道。   赵云屹这话极易令人想歪,柳茯苓本就不知他今日来究竟要做什么,想到那处,顿时僵住了腿。   赵云屹低头看她,她虽然看起来十分平静,可若是细看她,便能发现她的耳朵尖有些泛红,那颜色便跟刚熟的小桃儿似的,尖尖上粉粉的,倒是有点意思。   今日上午,教坊司不接待其他客人,楼中人极少,只柳茯苓和赵云屹二人的脚步声在楼内响起。   赵云屹的鼻尖开始飘过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的,不似上次那催青的香露那般刺鼻,和上次在她淋湿了之后的味道相同。   不难闻。   柳茯苓就近给他找了一个地字号的厢房,天字号大多被今日的官员们占着,没有空余的地儿。一进厢房,关上房门,赵云屹便松开了她的肩膀,缓缓地走向床榻,然后斜倚着躺了上去。   他慵懒极了,动作却未见半分不雅,只是眼皮半阖,深褐色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过来。”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规规矩矩的来到他的跟前,“殿下还有何吩咐?”   “上前。”赵云屹声音悠缓,仿佛凌迟。   柳茯苓明白了他的意思,呼吸顿时有些急促。   她不想跟他,一点也不想……她宁愿在乐伶酒会上让人公开出价,也好过在他身边命悬一线,时时刻刻小心谨慎。   “殿下,妾身还未及笄。”柳茯苓硬着头皮找理由,“这不符合楼里的规矩。”   赵云屹半阖的眼眸微微睁开了些,静静地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眸仿佛黑洞洞的水潭,令人捉摸不透。   “什么事……不符合规矩?”他像是故意刁钻发问。   “……”柳茯苓缓缓吸气,磕磕巴巴地,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破,破身之事。”   赵云屹见她窘迫的模样,想起那晚她生涩的刻意勾引,脸上露出一抹讽刺地笑意,“怎么,奉九王爷之命,你便可以无视规矩,又是用催青香露,又是使各种手段——如今在我这儿,规矩反而是一套一套的?”   那之前,谁知道他会是这种甩不掉的大麻烦,黏糖一般,又黏又扯不断。   柳茯苓心中想着,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她知道自己那及笄一套的理由只能应付一般客人,像赵云屹这样的,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及笄不及笄,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赵云屹冷笑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几乎能猜到她的脑袋里现在想着什么。他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冷不丁伸出手,扯下了她脖子上的绸带。   柳茯苓被吓得浑身一僵,只觉得脖颈微凉。   赵云屹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看了她的脖颈上的印迹,微微皱起眉头。   “怎的还没好。”   语气里有十二分的嫌弃。   柳茯苓垂头不语,赵云屹却再次伸出手,手指触及她的脖颈。   柳茯苓想起那日他对自己动手时的模样,仿佛再次被拽入了生死临界的境地之中,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怕?”赵云屹问。   柳茯苓脖颈上的经络动了动,紧张地“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赵云屹冷冷看着她,手指轻轻拂过她脆弱纤细的脖子,指尖停在她跳动的大脉上。   “你放心。”赵云屹悠悠然收手,“我对睡你没什么兴趣。”   柳茯苓睫毛轻轻一颤。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轻易也不会杀你。”赵云屹眯眼看她,“可你若是不听话……我不介意用对你用这种手段。”   柳茯苓咬牙,缓缓道,“太子殿下圣明,柳茯苓一定听您的吩咐。”   “行了。”赵云屹斜倚在床榻边,不耐烦听这些虚的,他声音恢复了平淡,淡淡看了她一眼,“说说今日都有谁来。”   柳茯苓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今日特意记了那几个不认识的人的模样,便轻声细语的在他面前细数起来。   礼部的人来了不少,其中竟还有户部的人,赵云屹听完她的描述,缓缓道,“你有把握做万寿节宴会的领乐之人吗?”   “嗯。”柳茯苓缓缓点头,心中暗想……若是他不来中间掺和一脚,自己早就成了领乐之人。   “不,你做不到。”赵云屹说,“过几日,明月楼将会来一位乐师。”   柳茯苓缓缓抬头看他。   “他会是领乐。”赵云屹话如寻常,可语气中却隐着淡淡的狠戾感,让柳茯苓心中有些发颤。   难道要杀那乐师?   “你接近他,记住他所有的话,弄清他的来历,任何有关他个人的事情都要注意,随时回禀我。”   柳茯苓轻轻点头,心中震撼。   她早就习惯了九王爷的方式,每日过得悠闲,只有遇到重量级的官员和关键信息,才需要记下一些事情回禀过去。   而且九王爷一直不温不火,仿佛也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一般,拿了消息也大多是把个风向见机行事罢了,很少主动出击。   赵云屹却不同。   他仿佛狼群的头狼,一切线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且似乎能够有的放矢。   只不过这头狼颇有些吝啬,只会白嫖。   “我今日来,还为一事。”赵云屹看了她一眼,“那日我听青叶说,你想知道冬青葬在哪儿?”   柳茯苓一愣,背后便冒出了冷汗。   她那日只是试试看,没想到,窗外居然……真的有人?   他究竟派了多少人跟着自己,不是正在用人之际吗?   看着柳茯苓眼中流露出一刹那的惊惧,赵云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轻笑一声,缓缓道,“你今日表现不错,等赵云崇离开后,我便带你去看看他。”   柳茯苓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什么叫做今日表现不错,带她去看冬青……他真的把这种事情当做奖赏?   她从未见过有人竟然如此的厚颜无耻。   “不用您费心了太子殿下。”柳茯苓忍住心中的怒火,缓缓道,“您只要告诉我,冬青葬在何处,我自己会去看他。”   她怕冬青九泉之下,看到赵云屹过去他坟前溜达,会气得从坟里坐起来。   赵云屹听出她幽怨的语气,轻笑一声。   “你果真是愚钝。”   柳茯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正在平复呼吸,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皇兄?你在吗,我实在是担心你的病况,让人请了太医来替你看看……”   是赵云崇。   柳茯苓立刻站起身,想要去开门,却冷不丁的被赵云屹捉住手腕,往他身边一拽。   他力道极大,柳茯苓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他拽至身边,撞进他的怀里。   柳茯苓这才发现,赵云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有些苦涩,又有些诡异的淡香。   柳茯苓被他滚热的气息烫得发慌,慌乱挣扎起来,“你!你言而无信……”   “别乱动。”赵云屹垂眸看着她,手指捏着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动作掌控在手心。   “这是我今日来的第三个目的。”赵云屹用手指拎着绸带,轻轻地将那柔软的绸带重新绕上她的脖颈,一面帮她系上,一面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配合一点,柳婵音。”   柳茯苓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我对睡你没什么兴趣。   后来——   赵云屹:愚钝之人是我本人。感谢在2022-06-15 02:04:23~2022-06-15 23:4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柳婵音是她原本的名字,自柳家被抄家,她被充入教坊司之后,她便再也不敢触碰那段记忆。   如今冷不丁听到赵云屹提及这三个字,柳茯苓浑身的血液几乎要逆流。   情感上,她极厌恶赵云屹这暗示和威胁的语气,可理智上她却明白,作为准备好掌控她本人的上位者,他一定会去将她过去的一切都查个清清楚楚,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名字。   柳茯苓知道现在她绝不是赵云屹的对手。   就像刚被送入明月楼时一样,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妄图逃走……实际上,她与桂枝二人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是徒劳自找苦吃罢了。   赵云屹知道她是个识时务的,在听到“柳婵音”三个字以后,她便停止了挣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一双纤白的手紧紧地捉着他胸前的衣裳,似有些不甘心,却无法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   赵云屹在外头重重的敲门声中缓缓低下头,与她颈间交错。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柳茯苓眼眸一红,咬唇忍着。   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赵云屹觉得好笑,此时鼻尖处又闻到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   “皇兄,你没事吧,我要进来了。”外头传来赵云崇的声音。   赵云屹毫不理会,只慢条斯理的在柳茯苓耳边低声问,“这回用的什么香?”   声音暧昧低沉,仿佛真是相恋的爱人。   柳茯苓却只觉得恐惧,她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耳边的温热气息,颤抖说,“我……我今日没有用香。”   赵云屹微一挑眉。   正在此时,厢房门被猛地打开,“皇兄你……”   赵云崇在看到榻上的状况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柳茯苓坐在赵云屹的腿上,原本便纤细的她愈发显得娇小可人,她面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看到赵云崇后,立刻起身站到了一旁,垂头不语。   赵云屹缓缓起身,赵云崇便看柳茯苓在旁边一脸被欺负的模样,委屈巴巴地缩着脑袋。   “四哥……”赵云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以为就赵云屹那副身子,对柳茯苓就算有心也无力,哪成想,他这个哥哥,即便无力,也要硬来。   只是那柳茯苓姑娘看起来着实可怜,刚刚赵云崇的目光一掠而过,便能看到她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印,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愿意……   赵云崇几乎当即便做下了决断。   “四哥,既然你身子尚好,万寿节那边的事情也不可耽误,这位柳姑娘,我便先带走了。”赵云崇温和道,“太医我已经为你请来,你在房中好好歇着,如何?”   “还是七弟考虑周全。”赵云屹笑道,“咳咳,那就劳烦七弟了……茯苓她才色俱佳,总有人觊觎,还请多多帮忙看着点。”   “……”赵云崇眼皮子抖了抖,沉默片刻后道,“那是自然,四哥的人,我定会护好。”   柳茯苓不知道赵云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不明白,赵云屹为何要耗费这样大的功夫,在自己身上打上他的标签。   这便是他今日刻意赶来此处的第三个目的?   赵云崇做了个请的动作,柳茯苓福了福身子,跟在了他的身后,走出厢房门的时候,赵云屹又虚弱的咳了几声,太医忙凑上前去替他把脉。   柳茯苓注意到,前方七皇子的动作放缓了些,似乎在等着那太医说什么。   “殿下,您……病成这样,怎么还出门,天寒地冻,实在是不利于您身子调养……”   赵云崇听到太医的话不由微微蹙眉,带着柳茯苓离开了厢房门口。   柳茯苓心中也是疑惑不已,赵云屹他不是装的病弱?为什么赵云崇带来的人,也诊不出他这病的虚实?   他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明月楼回旋木梯上,柳茯苓随着七皇子的步伐往楼下走。   楼内装饰繁复奢华,外有回廊连通各个厢房,内有一巨大回旋木梯,层层繁复,一路往下,一般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走这回旋梯。   今日的明月楼分外安静,只有高处的天字厢房附近传来乐声,那是大驾光临的礼部各官员们在寻欢作乐。   柳茯苓也不知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看着浩浩荡荡,实际上什么也不管,也许只是为了给七皇子撑场面。   “柳姑娘小心。”赵云崇见她下楼步伐缓慢,便也放慢了步伐,慢慢等她。   虽是表面功夫,可柳茯苓极少被人这样尊重过,她心中微微一颤,轻声道,“谢谢七皇子殿下。”   “柳姑娘小小年纪琴技惊人,实在不凡。”赵云崇一面引她往前走,一面不吝啬夸奖,“方才我听了其他人的演奏,无论是气魄还是技艺,都比不过你,柳姑娘,可称作京城第一乐伶。”   “七皇子殿下过誉。”柳茯苓听他夸奖的如此夸张,不由得浅浅一笑,“倒也不至于此。”   赵云崇正在此时回眸,撞进她如水般的眸子里。   她笑起来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平日里她看起来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艳丽之余又有些恬静淑雅,可如今她笑起来,双眸弯若月牙儿,月牙儿里头盛着两汪晶莹的泉,里头满满的含着星光,让人忍不住想接近。   她笑得极干净,柔色动人。   赵云崇一时间愣住了,嘴角不自觉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本由于太子所为而郁结的心情,也仿佛豁然开朗起来。   “柳姑娘应常常笑才好。”赵云崇缓缓道。   柳茯苓笑着抬头看他,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回廊楼上,静静地伫立着一个高挺的身影。   那人一身玄青底色的长袍,便那样简简单单的倚着栏杆,神色平淡的注视着柳茯苓的笑颜。   柳茯苓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笑容僵在了嘴边。   “殿下,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柳茯苓垂下头,只觉得芒刺在背。   明明什么也没做,可柳茯苓总有一种要被那人处理掉的错觉。   赵云崇顺着她方才的目光往上看,可楼上的回廊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柳茯苓与赵云崇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的目光虽然极为收敛,可柳茯苓还是能看出她们眼中的好奇,只不过碍于七皇子还在场,大家都不敢吱声。   赵云崇公务繁忙,来明月楼也只是初步做个挑选,他挑出了几个长相琴技都较为出类拔萃的姑娘作为候选,而柳茯苓则被暂时定为领乐之人。   赵云崇走后,厢房中的众姐妹都纷纷围了上来。   “茯苓,七皇子看起来对你也很有意思,你可要把稳了,争锋吃醋事小,可别把自己给卷进去。”苍术姐姐比柳茯苓年长五岁,经历的事情多了,第一个开口劝道。   柳茯苓感激的看了一眼苍术姐姐,“谢谢姐姐提醒,不过七皇子应当不会……”   “我倒觉得不一定是坏事,茯苓妹妹长得如此清丽,即便不跟皇子,在乐伶酒会上也是要吃亏的,还不如让皇子们为她大打出手,好让那些脏兮兮的男人们知难而退。”有人说。   “他们不会知难而退。”一个冰冷的声音悠悠响起,是白芷姑娘。   众人都沉默了,白芷深深地看了柳茯苓一眼,她是清冷的面相,眼中隐隐盛着幽怨之色,却如同高岭之花一般,想让人将她从干净处扯下来。   “你越是被人争抢,那些人便越是兴奋,想要不择手段争得你一夜。”   柳茯苓心中一震。   明月楼姑娘们命运相似,相护比争宠更甚,柳茯苓知道,白芷姑娘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是经历过这些事的。   那一夜,柳茯苓刚好在不远处的厢房给客人演奏乐曲。   隔壁白芷的惨叫声,却屡屡打断了她的琴声。   那之后,白芷好几天没能下床,据换寝具的小太监说,当时那寝被上……斑驳的全都是血。   好在何掌事心疼白芷,高价请了大夫,白芷姑娘这才没有落下病根。   柳茯苓眼眶微微一红,真诚感谢她们,“谢谢白芷姐姐,谢谢诸位姐姐们。”   “我会小心行事。”   七皇子与礼部众人离开之后,夕阳已经西下,楼内重新回复了热闹,经历了一天的折腾,柳茯苓却心情复杂。   她看七皇子,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与赵云屹天差地别,让他跟赵云屹争抢自己,恐怕极难。而赵云屹似乎便是防着她去攀附七皇子,今日特意在七皇子面前做出那占有之态。   她该如何是好?   万寿节盛宴,若是能成为领乐之人,讨得皇上欢心,她兴许能求得皇帝特赦……   可赵云屹明确说过,领乐之人必定另有其人。   柳茯苓脑子里麻木的想着,无意中回到了自己房中,推门而入。   屋子里漆黑一片,还未点灯。她本以为屋内必定温度冰冷,却没想到进去的时候,竟然扑面而来一阵暖意。   她摸到小烛,点亮。   光线乍起,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竟坐着一个人影。   柳茯苓吓了一跳,蜡烛从她的手中骤然跌落,却被门边的青叶默不作声的迅速接住,插进了烛台上。   她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换了许久才勉强开口,“您,您怎么……”   “等你许久了。”赵云屹却没有多说其他,他手中把玩着一个小瓷瓶,正是之前九王爷给柳茯苓的香,她一直藏在自己柜子里的最深处。   柳茯苓看了一眼其他摆设,柜子明显被翻动过,包括她放里衣和各种衣裳的地方。   虽然没有翻得很乱,可她一想到自己私人的领域被这些男人翻动,她便觉得委屈极了。   不知为何,柳茯苓瞬间想到赵云崇今日等着自己下楼时那柔和的目光,忍不住眼眶微微一红……   对比之下,这赵云屹,真的可恶极了!   赵云屹看到她泪眼盈盈的双眸,顿时想到他今日所见的,她的笑颜,他嘴唇微动,淡淡说,“走吧。”   “去,去哪儿?”柳茯苓吸了吸鼻子。   “去见你的冬青。”   外头寒凉,柳茯苓出门前,主动穿上了赵云屹给她的那件大氅,披上大氅的刹那,柳茯苓仿佛看到赵云屹的眸中略过一丝满意。   青叶应当已经与何掌事打过招呼,出门的时候,守门的小厮非但没有阻拦,反而给柳茯苓悄悄塞了一个暖手炉。   柳茯苓给那小厮递了个感激的眼神,一转眼,却撞进了赵云屹寒凉的眼睛里。   她立刻垂下头,死死抱着手炉不敢动。   既是跟着赵云屹出门,坐得便是赵云屹的马车,她还从未坐过这样华贵的马车,不仅外头看着宽敞,里头看起来也是布置的雍容华贵,暖意绒绒。   青叶先扶了赵云屹上车,那马车颇高,到柳茯苓的腰际,赵云屹上去之后,青叶一跃而起,坐上马车,刚想习惯性的驾车离开,冷不丁的却像是忽然想起这次还带了一个人。   柳茯苓看着那高高的马车,深吸了一口气,扒着马车边缘,抬脚半晌……   爬……爬不上去。   她口中呼着白气,一张小脸涨成了粉色。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颈椎病犯了,更新不稳定,抱歉!   今天终于生龙活虎了~待我把之前的字数都补回来!爱你们!!   感谢在2022-06-15 23:41:33~2022-06-18 20:0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梨花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冰冷的寒风吹着她的面颊,她不好意思的抬眸看了青叶一眼,眼巴巴的,看起来有些无助。   青叶微微蹙眉,一双丹凤眼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嫌弃,也不知是他真的嫌弃,还是因为他本身就长着一幅厌世脸的缘故。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转头掀开车帘,小心示意赵云屹,“殿下……”   赵云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青叶却似乎懂了他的意思。   随后,柳茯苓发现自己的面前多出了一截马鞭……   她疑惑的看向青叶,青叶却只挑眉看她,“抓紧。”   柳茯苓急忙将怀中的手炉塞进怀里,双手抓住了马鞭的末尾,青叶蓦的使力,柳茯苓便被青叶拽上了马车。   说是拽,似乎太过于温和了。   柳茯苓身穿大氅,看起来臃肿,其实并没有多重,青叶从未拽过这样的姑娘,一时拿不准,用的力气过大了些,一把便把她拖了上来。   登时,柳茯苓几乎感觉自己身体都腾空了,落到马车上的时候,双膝便冷不丁撞上了硬邦邦的木头,她不由自主痛呼一声,随后拼命忍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氅护着她的右腿,闷闷的不是很疼,而她的左腿,却钻心地疼。   在那力道之下,怀中的手炉却是在那冷不丁的力道之下飞了出去,咕噜咕噜的滚在她面前。   ——狼狈。   柳茯苓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她拼命忍着,脸却越发红了。   青叶也没想到柳茯苓竟然如此轻,一时也有些无措,只是他那张脸上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罢了,他看马车里没有反应,小声问她,“能起来吗?”   说着又要递过马鞭去扶她。   柳茯苓哪里还敢再让他帮忙,连连摆手说不用,一面将那手炉塞回怀里,一面艰难地站了起来。   “还不进来?”赵云屹低沉的声音中略有些不耐。   柳茯苓咬牙,忍着膝盖的疼,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马车。   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跟班。   也不知道这青叶究竟是什么身份,照理说,跟着太子的,不是詹事府的官员,便是宫中的太监,看青叶……怎么什么人也不像,倒像是个随行的打手。   柳茯苓心中腹诽,进了马车以后,还是被马车内饰的豪华所震撼。   外头若是冰冷的冬日,车内便是温暖如春。   柳茯苓披着大氅,还未过多久,便暖的有些额头冒汗,她小心翼翼的坐在距离赵云屹最远的地方,垂着头一声也不吭。   马车行进,车子也不颠簸,平滑顺利的在四处结冰的路面上行走,半点问题也没有。   柳茯苓本以为这一路便能这样沉默不言,相安无事,岂料半途中,赵云屹却忽然开了口。   “拿来。”   柳茯苓吓了一跳,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只见他慵懒倚着车内的软垫,目光悠悠然落在她的身上,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拿来,你手里的东西。”   柳茯苓这才想起自己一直不自觉的紧紧握着怀中的手炉。   她一紧张便要握着拳头或是找个东西捏着,这小手炉倒是刚刚好给她抱着,暖融融的,就是气味有些大。   柳茯苓不疑有他,便小心翼翼将手炉放在他的手里。   赵云屹一拿上手,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柳茯苓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静静地盯着他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指像把玩什么小玩意儿似的将那小手炉玩得直转悠,那手炉离了柳茯苓怀里,立刻散发出些淡淡的烟气,有些呛人。   赵云屹淡淡的咳了两声,手指灵巧翻动那手炉,然后单手掀开车帘,将手炉扔了出去。   那黑色的小玩意儿便这样呈抛物状,瞬间不见了踪影。   “欸——”柳茯苓到底还是没忍住,惊呼一声,整个人便随着他手部的动作冲了过去,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冷不丁吹来的凉风呛了她一嘴。   “我的手炉!”柳茯苓声音里带着焦急,她放下车帘,看着赵云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幽怨,“殿下,我要下车捡手炉……”   “不可。”赵云屹回的果断,眼睛却完全不与她对视,只懒洋洋道,“难闻。”   手炉在明月楼算是稀罕物件儿,何掌事是疼她才会让人给她手炉用,如今东西被这样简单扔掉,柳茯苓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人给踩碎了似的,一想到门口小厮悄悄给她塞手炉时的模样,她就难受极了。   她想去捡回来。   柳茯苓刚想开口,便撞上了赵云屹凉飕飕的眼神,仿佛她再说一个字,等待她的,便是跟那手炉一样的命运。   “……” 只是她最大的长处便是识相,柳茯苓立刻闭紧了嘴巴,缓缓地退后,继续缩到距离他最远的角落里,默默地垂头不语。   她就像个委屈巴巴地兔子精,眼眶还有些红红的,硬是忍着不说话,倒像是欺负她了似的。   赵云屹眯了眯眼,看了她一眼。   柳茯苓头低得更深了些,赵云屹不以为然,挪开眼看向窗外。   两人都不言语,马车便这样安静的行进了半个时辰,终于在城郊附近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来得匆忙,柳茯苓都没有给冬青带些纸钱,她想着先祭拜一下,待回去了楼里,跟何掌事求个情,将积蓄拿出来,替冬青立个好一点的坟头,再托人来好好祭拜一番,也不枉他们二人两年来的交情。   月亮已经升上枝头,四处都是静悄悄的,柳茯苓还未下车便四处张望,却见这儿哪有什么坟头,只一片空荡荡的荒地,荒地中间独独一个破烂的瓦房。   她愣了愣,心中忽然慌乱起来。   “怎么不动。”她身后,赵云屹语气不满。   “太高……”柳茯苓说。   她膝盖还在发疼,想必已经磕得青紫,这样跳下去,肯定站不稳。   青叶率先跳下车,扶着赵云屹下去后,柳茯苓依旧待在马车上,伸出个脑袋看着他。   她身材娇小,裹着个厚重的大氅,活像个毛绒球,只露出雪白一张脸,脸上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赵云屹眉头一挑,鬼使神差走上前去,有些发笑般伸出手,一把捉住了她大氅下细瘦的小臂。   “你要做甚……”   柳茯苓慌忙之下,甚至连尊称都忘了,可她还未说完这句话,赵云屹稍一使力,便将她拽了下来。   “下次直接开口让人帮忙就好,不要浪费时间。”赵云屹道。   “……”柳茯苓捂着手臂,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下好了,不仅膝盖疼,胳膊也疼……就这样,她敢开口让他们帮忙?   “怎么?”赵云屹皱眉看她。   “手疼……”柳茯苓一张脸皱得像个苦瓜。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捉住她大氅下的手腕,然后伸手将她的袖子掀了上去。   肤白若雪,在月光下莹莹的仿若透明一般。   青叶立刻转过身去不再看。   赵云屹眼眸陡然深了些,只见她手腕上方,他刚才捉过的地方,竟赫然显出了个红红的指印。   柳茯苓低头不出声,缓缓的缩回了手,用大氅遮住了手臂。   “这般不禁碰,以后如何伺候那些如狼似虎的客人?”赵云屹冷笑一声,转身往不远处的砖瓦房走。   柳茯苓呼吸颤抖起来。   他可真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年来,她看起来淡然,每日带着笑,上头什么吩咐她都说好,可她心里头最恐惧的,便是及笄后的乐伶酒会。   她很能忍,可无人知道,她也最怕疼……更怕自尊被践踏。   如今只要能躲开乐伶酒会,让她做什么都行。   赵云屹说是带她来看冬青,却径直走向那孤零零的砖瓦房,四周空荡荡一片,偶尔还能听到野兽奇怪的低鸣,柳茯苓原本想问冬青究竟葬在哪儿,可赵云屹走得快,她只能尽全力一瘸一拐的跟上他的脚步。   好容易跟上他,来到砖瓦房前,柳茯苓喘着气问,“殿下……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下一秒,砖瓦房的门被他一把推开,里头点着蜡烛,昏暗无比。   柳茯苓吓得一颤,不由自主的往里看去。   只见房间里破烂的家具旁,有个简陋的床榻,上头铺了棉花稻草,稻草上躺了一个被裹得一身纱布的人。   柳茯苓呼吸一窒,鼻子一酸。   “冬青?”   “茯……茯苓姑娘……”床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听到柳茯苓的声音,身子也颤抖起来。   “冬青!”柳茯苓走上前去,拼命忍着泪,“你还活着,还好吗?要不要给你请大夫?”   她都准备替他收尸换坟头了,如今看到活生生的冬青,她一时间又惊又喜,看到他如此惨状,又是心疼不已。   可随即,她脑子一懵,便想到了赵云屹千辛万苦将她带来此处的目的。   他想要活口,想要问出冬青幕后的主使。   所以才“大发慈悲”带柳茯苓来看冬青,只是为了手上多出一个威胁冬青的筹码。   柳茯苓只觉得身上的血发寒,她看着冬青面色发青,嘴唇都冻得在打哆嗦,立刻想要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可怜的冬青穿上,可她手指才动了一下,便迎上了赵云屹的目光。   他仿佛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似的,眼眸中似乎在说——你敢把我的大氅给别人?   柳茯苓手指缩了缩,不敢再动。   “冬青,你是个忠心的狗,你背后那是主人,你面前这个也是,今日我便再给你一点时间选……究竟要护着谁。”   赵云屹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狗男人!   赵云屹:汪汪。   明天双更!一定!(flag已立)感谢在2022-06-18 20:02:40~2022-06-20 00:0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精修)   赵云屹的声音很平静。   瓦房破旧,四处漏风,寒凉的屋内回荡着他无情的话语。   柳茯苓抬头看着赵云屹,看着他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心中却对这个人的认知又达到了新的程度。   什么是衣冠禽兽,眼前这位便是活生生的衣冠禽兽。   他在其他人的面前装成一幅儒雅文弱的模样,只有在他们面前,早已暴露了他的黑心肠,他便也不用有什么其他顾忌。   冬青听着他平静的声音,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眼眸中露出恐惧。   “殿下……”柳茯苓硬着头皮,声音轻软,“能让我们单独说一会儿吗?”   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对视,柳茯苓只觉得冰冷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扫荡。   正在她以为赵云屹不会同意她的要求时,他却冷不丁说,“可以,尽快。”   瓦屋内,门刚一关上,冬青便死死捉住了柳茯苓的手,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颤抖说,“茯苓姑娘,他们对我用水刑,我,我其实早就撑不住了,听到他们的人说,他们会带你过来,我才一直忍着。”   柳茯苓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掌,一时心疼,“你这是何苦……”   “柳姑娘,你对我好,我都记得,如果能让太子讨来皇帝特赦,赎你出楼,我也算是功德一件……我如此拼命,都是因为我还有个妹妹,她叫柏秀,之前被人带走,用她威胁我帮他们做事,如今事情败露,她已经被……“冬青眼眶一红,低头痛苦不已。   “她被如何?若是我能帮上忙,我会尽力……”柳茯苓最见不得这些事,她也有妹妹,一想到他的遭遇,便心中难受。   “不用你尽力,柳姑娘,人死灯灭,这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再牵扯进来……”冬青落下泪来,“如今我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茯苓姑娘,你不是曾说过,想要出明月楼么?”   柳茯苓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握住他的手急道,“如今保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顾忌我。”   “若是能多提几个条件,就好了。”   话说到此,瓦屋的门被猛地打开,冬青一脸不耐,“好了吗?”   柳茯苓吓得一颤,看向青叶身后的赵云屹。   赵云屹倒是不怎么急,他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柳茯苓和冬青交握的手上。   柳茯苓缓缓缩回手,轻声道,“好了。”   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仿佛一只听话的白兔子。   青叶搬来椅子给赵云屹坐下,再给他端了一杯热茶,茶杯还是白玉盖碗的……赵云屹轻轻用手指捏着杯盖,“叮当”两声响,里头茶叶的清香便飘了出来。   赵云屹极优雅的喝了一口,递给青叶帮他拿着。   “……”柳茯苓一肚子无语。   这荒郊野岭,青叶哪里弄来的热茶……   还有赵云屹当初跟九王爷说的“从不喝茶”的话,恐怕也是诓人的。   “说吧。”赵云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俩,似乎很期待他们“商讨”后的结果。   “太子殿下……小的愿意将事情全部说出来,只是,只是有几个要求。”冬青嗫嚅着小声说道。   没有了之前的视死如归,如今的冬青想活着,态度便回到了原本的小心翼翼,甚至不敢与赵云屹对视。   “说吧,什么条件。”赵云屹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柳茯苓甚至觉得他出去等着,就是猜到冬青会与自己商议条件,给他们一个商讨的空间。   他有这么大方吗?   “三个条件……”柳茯苓接过话茬,与冬青相比,她的声音虽然柔弱些,却无端比冬青多了许多胆气。   赵云屹似笑非笑,“说。”   柳茯苓没想到真的能成,心中惊喜,赶紧抢先道,“冬青冒着生命危险说出这些,你至少要保证他的安全。”   柳茯苓顿了顿,“这才是君子所为。”   赵云屹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似乎觉得她说的这几个字很可笑。   “第二个。”赵云屹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   “后面的条件,小的想为柳姑娘争取……”   冬青看了柳茯苓一眼,替她道,“第二个,求您为她讨来皇上特赦,离开教坊司。”   “第三,第三……”冬青犹豫的看向柳茯苓。   柳茯苓看着赵云屹那双深褐色的双眸,想起那晚他手指捏紧她脖颈的杀意,心中一颤,张口道,“第三,殿下以后能否……放过我。”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赵云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属实不想与此人再扯上什么关系,与虎谋皮,自取灭亡……搞不好哪天她犯了错,便要死在他手里。   “要求不少。”赵云屹冷冷看着她。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我终究是普通女子,望殿下……网开一面。”   “那便要看你的冬青了。”意料之外的是,赵云屹并没有全盘否决二人提的条件,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冬青,“他若是不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别说后面两条,第一条也会作废。”   “我,我知道很多事。”冬青听到有希望,立刻大声说,“求太子殿下成全!”   “成全可以,只是要改。第一条,保你命,可以,只是你以后只能被我控制,为我办事,相应的,我会给你好处。第二条,柳茯苓声名已高,特赦不行,可我能为她争取,乐伶酒会的自主选择权。”   柳茯苓恍然抬头看着他。   赵云屹没有管她的反应,继续道,“第三条,可以,但不是现在,她还要为我做一件事,若是做得好,再议。”   冬青看向柳茯苓,似乎在问她,这样行不行。   柳茯苓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如今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容易。   赵云屹明明可以什么也不答应,就这样用威逼利用的手段逼迫冬青,可他却用这种方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难道是他忽然发善心?   她还在细想,赵云屹却已经干咳了两声,缓缓道,“夜深,该回了。”   冬青着急了,“我说,我说!”   “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陶金,他让人给我送了药粉……我原本在宫里当值,便在他的手下,他说要安排我来明月楼办大事,先让我跟在何岁年掌事身边监视他,一旦有情况,便把消息送上去,但是何掌事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动静,将我打发到了茯苓姑娘这儿,做个随行小厮。”   冬青说的很快,柳茯苓却是脸色发白。   她没有想到,这里头居然有如此多的关窍。   “后来一直相安无事,我跟着姑娘将近两年,姑娘对我如对亲人一般,我便觉得在楼中这样过着也不错……直到前阵子,我妹妹被宫中的人忽然带走,陶金派人转交我一包药粉,威胁我,让我在殿下来明月楼的时候,在茶里放上,待您……毒发之后,便将一切转而说到九王爷的头上。”冬青道,“说他,意图夺权。”   柳茯苓心惊不已。   “转交药粉的是何人?”赵云屹问。   “是刘,刘大人。”冬青有些记不清了,“是位侍郎……”   “户部侍郎刘俞山?”不等赵云屹开口,柳茯苓便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是,正是他。”冬青立刻点头。   赵云屹深深看了柳茯苓一眼,柳茯苓咬着唇,低下头再次沉默。   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只怪此人实在是耳熟,近日时常听到他的名字。   冬青又说了些其他的细碎事情,赵云屹兴致缺缺,夜已深,外头传来野兽的嚎叫声,他懒懒的抬了抬半阖的眼皮,“今日就到此。”   一旁一直僵着的青叶立刻动了起来,替赵云屹忙前忙后,伺候他上马车。   柳茯苓还想与冬青多说几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赵云屹的声音传来,“走。”   柳茯苓与冬青对视一眼,不舍离开,离开前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好好保重,有缘再见。”   冬青感激的话还未来得及说,面前的瓦屋大门便已经关上了。   透过破碎的窗户,他看着柳茯苓穿着一身黑色大氅,一瘸一拐勉强跟上了赵云屹,那赵云屹似乎略略放慢了一些脚步,却又似乎没有放慢,速度保持在柳茯苓要尽力去追的程度。   冬青看着二人的背影,有些迷茫。   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远处,柳茯苓再次被青叶用马鞭拽上马车,这次她学乖了,先用大氅将自己裹紧了再上去。   青叶也学乖了,他这次用力不那么大,两个人一来一往配合的稍微默契了些,好歹是相安无事的将她拽上了马车。   上车后,赵云屹扔给柳茯苓一个小瓷瓶。   柳茯苓一看,正是自己屋里头藏着的那个九王爷给的,装了香露的瓷瓶。   “里头的东西已经倒了。”赵云屹道,“瓶子你收好,这是宫中用度,不要随便示人。”   “是。”柳茯苓应声,将瓷瓶塞进了袖子里。   赵云屹看着她轻巧的动作,眯了眯眼,缓缓道,“手臂,现在如何了?”   柳茯苓一愣,抬头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咳咳,关心一下。   柳茯苓:这个禽兽想做什么?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十三章 (精修)   兴许是因为柳茯苓眼中带着些防备,赵云屹微微一挑眉,补充了一句,“看看你能娇气成什么样。”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控制情绪,不要跟这种人计较……就算计较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乎,她有些愤愤的将袖子撸了上去。   那指印依旧在,只是淡了些,呈淡淡的粉色,将他当时所用的力道忠实的记录在了柳茯苓的身上。   车内灯光昏暗,她的肤色却异常扎眼。   “腿怎么了?”赵云屹挪开眼。   “撞了。”柳茯苓掀开裙子,露出膝盖。   圆润莹巧的膝盖上,一道青痕赫然。   赵云屹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不置可否,只说了两个字,“娇气。”   “殿下兴许不知,女子自然与男子不同。”柳茯苓还是没忍住,一面放下裙摆一面柔柔开口。   赵云屹掀起眼皮看她,柳茯苓原本还有些底气,但一与他对视起来,她便明显有些顶不住,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   “何处不同?”赵云屹明知故问。   “男子向来皮厚些。”柳茯苓声音细弱蚊蝇,“而不是女子娇气。”   外头的传来青叶的干咳声,似乎像是听到了柳茯苓的话,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忽然就成了皮厚男子之一。   赵云屹懒洋洋看了她一眼,“胆子不小。”   “没有说您的意思……”柳茯苓垂下头,假装刚刚什么也没说。   赵云屹并不言语,只轻轻“哼”了一声,半阖双眼,懒洋洋靠在软垫上,不再看她,只细细思忖着什么,他表情严肃起来,看样子似乎在想着什么家国大事。   柳茯苓收起袖子,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还是问道,“殿下,你真能……让我在乐伶酒会上有选择权?”   “自然。”赵云屹似乎有些疲乏了,悠悠然开口,有些懒洋洋的。   柳茯苓见他不想搭理自己,心中反而安心了些。   她如今唯一担心的,便是他说话不作数。   乐伶酒会是明月楼的传统,类似于青楼女子的出阁之夜,只是听起来更雅致一些,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酒会上,明月楼会提供酒水和各类舞乐,最后由当日及笄的姑娘弹奏一曲,客人们便可以竞相出价,争得头名,便可赢得那位姑娘的初次。   酒会是被达官显贵选择的盛宴,楼里的姑娘们便如鱼肉,任人宰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争抢,没有半点法子。   白芷姑娘便是如此,落入了那些畜生的手里。   柳茯苓揪着手指,细细想那“选择权”三个字。   在明月楼两年,她虽然一直在想办法,却也知道,她力量太小,如同蚍蜉撼树,即便努力挣扎,也逃不脱那注定的命运。   如今最好的消息便是能有选择权。   她若是能自己选,好歹可以选个自己中意的男子……也好过被那些猥琐的达官显贵们挑选。   赵云屹许是有些疲累了,他缓缓的阖上了眼,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柳茯苓见他眼睛闭上了,便大着胆子细细打量他。   乍一看,赵云屹绝对是长得极好看的男子,他的长相与赵云崇相似,却又有着极大地不同,他的五官精致凌厉宛如精细雕刻,睫毛极长,明明是好看的脸,可柳茯苓看他身上就是有种诡异的气场,只稍稍一动便令人不由自主的畏惧。   可如今他阖眼养神,倒像是那狼犬休息之时,看起来稍微不那么可怖了。   柳茯苓歪了歪脑袋,一面看着他,一面想着今日所谈之事。   下意识里,她总觉得心中发虚,像是掉进了什么陷阱似的。   可他又明明一字一句亲口应下了那些事,除非他不要脸到直接撕毁口头协议,否则她实在也找不到错漏之处……   马车缓缓停下,喧闹之声渐起,她正看着赵云屹发呆,赵云屹却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深褐色的眸子里漏出些……意味深长。   柳茯苓这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她居然大半时间都在盯着他瞧,她心中不免慌乱,急忙挪开眼,垂头不说话。   赵云屹看着她泛红的耳朵,眼神有些微妙。   “到了。”他哑声说。   “是。”柳茯苓说着便要下车,她身子晃悠悠的准备下车,却冷不丁听到他在背后传来一句。   “我让你下车了吗?”   “……”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么好的皮囊,装了个这样的人,着实可惜了。   “明日那乐伶会来,你随机应变。”赵云屹缓缓道,“该做什么,明白吗?”   “嗯。”柳茯苓轻声应道,“打听他的情况。”   “若有事找我,便联系赵瞻。”赵云屹看着她的眼睛,“赵瞻面前如何做?”   “今日殿下特意来看我,并与七皇子吃醋……”柳茯苓柔顺答道,“最后还去了我房中,怕我生闷气,夜里带我出门看风景。”   “去吧。”赵云屹眯着眼看她笨拙的下了车,披着他的黑色大氅,摇摇晃晃走进了楼里。   远远看着,她脸上带着些懊恼,一进去便与那门口的小厮福身道歉,一脸的委屈。   青叶见赵云屹半晌没有吩咐离开,耐心等着。   直到柳茯苓彻底消失在楼里,赵云屹才开了口,“回宫。”   青叶听到赵云屹声音有异,心中不由得一颤,看了一眼赵云屹,惊道,“殿下!您又……”   赵云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语气平静,只是声音有些低哑,“无妨,回宫。”   “是。”青叶不敢耽误,立刻启程。   ……   柳茯苓回到楼内之后,与门口的小厮陈德子道歉许久。   德子急忙解释,“茯苓姑娘,东西也不是我的呀,那是我跟白芷姑娘借来的,那样的好东西,我们这些人,皮糙肉厚的,哪里用得着。”   柳茯苓拎着裙摆便要去找白芷姑娘,却被德子叫住。   “茯苓姑娘,现在可别去找白芷姑娘。”   柳茯苓疑惑看他。   “那位客人又来了,正在让白芷姑娘伺候着呢。”   柳茯苓脸色一白,“他竟还敢来?”   “那些达官显贵,谁敢拒?如今已在厢房中多时了……何掌事已经将大夫找好了,随时候着呢。”德子面露心疼之色,却也无奈道,“茯苓姑娘你可别去凑这个热闹了,那畜生若是看见你心生歹意,又是徒增烦恼……”   柳茯苓咬牙,心中憋闷的紧。   此时她倒是有些羡慕赵云屹,看谁不惯,便直接动手,落个干净。   第二日,柳茯苓切了些参,再添了些其他滋补的名贵药草,用纸包好,带着来到了白芷姑娘的门前。   “白芷姐姐……”她轻轻敲门。   “进。”白芷姑娘的声音冷冷清清,有些虚弱,“门没关。”   柳茯苓推开门,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白芷衣衫不整,斜倚在榻上,露出光洁的长腿。   柳茯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看到了掐痕和血痕。   她心中一惊,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道,“姐姐,我……”   “帮我将窗户开了吧。”白芷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我没力气。”   “好。”柳茯苓将东西放下,开了扇窗,冬日的寒风席卷而入,柳茯苓打了个哆嗦,看向白芷,“姐姐,你要不要多穿些衣裳,小心受了寒。”   “受寒好。”白芷单手掀起肩膀上的衣裳,光脚下了床,脚下一崴,差点跌倒在地。   柳茯苓急忙冲过去,扶着她。   “受寒我便不用接待客人。”白芷幽幽看了一眼柳茯苓,“他赎你吗?”   柳茯苓明白她问的什么,只缓缓摇了摇头,“殿下说,没法要到特赦。”   白芷嗤笑一声,“狗男人,堂堂太子,怎么可能要不到特赦。”   柳茯苓心中狂点头,口中却转移了话题,“今日来找姐姐,是有事情与你道歉的。昨日德子借了姐姐的手炉给我,可我……不小心弄丢了。”   “手炉罢了,没什么。”白芷看了一眼纸包,便知道她带了什么,“这年头药材名贵,你倒是舍得给。”   “给白芷姐姐补补身子。”柳茯苓将她扶到软榻上坐下。   “这身子有什么好补的。”白芷眸光幽然,“在楼里过这样的日子,不如死了好。”   柳茯苓睫毛一颤。   “你也曾是官家女儿,明白这其中的苦楚。”白芷提起这个,终是红了眼眶,“沦落至此,自尽的姐妹也不少,也就是何掌事人好,才让我们有些好日子……可即便是他,遇着这种事,也没有办法。”   “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柳茯苓觉得那畜生实在是欺人太甚,“我若是能帮上忙……”   “你别犯傻。”白芷用冰凉的手指戳她的额头,“姐姐知道你心地好,可这事你别牵扯进去,即便是太子,如今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究竟是谁这么厉害?”柳茯苓问。   “户部的刘大人,听说,皇上近日极为看重他,其他官员纷纷巴结……”   “刘俞山?”柳茯苓一下子说出了他的名字。   白芷心中一颤,捂住了她的嘴。   “隔墙有耳,丫头你小声点。”   居然又是他!   柳茯苓从白芷房中出来时,心中思绪纷繁复杂,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处处都是刘俞山,她记得刘俞山是个巨贪,最擅长在税上做文章,十一月时,还有茶商给他送了白银一千两,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正想着,柳茯苓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个小厮。   “茯苓姑娘,方才太子身边的随从来了一趟,说有东西要给你呢!大家都在四处找您,您快去一趟吧。”   柳茯苓一愣,快步朝楼下走去。   远远的,她便看到青叶一脸不耐烦的站在门口等着,冷风吹得他直抖腿。   “柳姑娘,这是殿下给你的。”青叶语气不善,将盒子塞进她的手里,“告辞!”   送完东西,他便跟完成任务似的,转身便走。   “是什么是什么?”一旁当差的小厮立马围了过来,“茯苓姑娘收到太子殿下什么好东西?”   “快打开看看。”   柳茯苓本不想打开,可架不住周围起哄。   她想着若是赵云屹要私下里给她,也不会让青叶这样大张旗鼓的在门口送,说不定便是要她在众人面前给大家看。   思及此,她终是缓缓打开了盒子。 第十四章 (精修)   “哇——”众人惊呼。   里头躺着两个精致的银手炉,那手炉一看就不是凡物。   精致的镂空雕花层层叠叠,拿上手却觉得舒适趁手,边角圆滑润泽,长时间抱着也是极舒服的。   “这是宫中才有的物件儿吧,太好看了。”   “这得多少银子……”   “这哪是银子能买到的,像这种好物件,也就只有皇宫中娘娘皇子那样的贵人能用了,如今太子殿下竟送了茯苓姑娘,还一送便是一对儿,啧啧……”   既是一对儿,自然是定情之意了。   虽然几乎没什么人用手炉定情,但是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呢。   柳茯苓却只是微微蹙着眉,将手中的东西塞回了盒子里。   若是没有之前马车上的事,赵云屹忽然送她这样贵重的手炉,柳茯苓可能觉得他此举只是在收买人心。   她为他卖命办事,也是收得心安理得。   可如今,他一脸嫌弃的扔了原本那个旧的手炉,再送她新的……这其中的意味便有些不言而喻。   柳茯苓仿佛能看到赵云屹站在她面前,眼中带着讥讽,“在我身边,就别用那难闻的玩意儿了。”   不知怎的,柳茯苓就是觉得心中不快。   这手炉再贵重,也抵不过明月楼中人对她的呵护和情谊,他随意扔了,便是不对。   “柳姑娘,太子殿下对你可真好啊。”德子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一脸的羡慕,“不过柳姑娘您还是快些收好吧,这东西贵重,丢了可不好办。”   “你说的是。”柳茯苓趁势,立刻将手炉收了起来。   心中不快归不快,赵云屹既然给了,她便收着。只是这东西过于贵重,他老人家还一送两只,柳茯苓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柳茯苓离开后,多数闲散小厮还围着一起聊着此事,楼中消息传的快,很快大家便都知道,柳茯苓收了太子殿下的定情物——两个银质雕花缠丝手炉。   柳茯苓将其中一个手炉拿去送给白芷姑娘,却被白芷姑娘回绝了。   白芷早已听闻楼里的那些传言,哪里还肯要这烫手山芋。   “只是姐姐日后都没有手炉用了。”柳茯苓依旧想着那个被扔掉的手炉,心中懊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收下白芷姑娘的手炉。   “我本就不怎么用那物件,不然也不会轻易借给别人。”白芷轻轻摸了摸柳茯苓的黑发,“傻姑娘,你替旁人想的太多,性子这么干净,小心被人骗了去。”   “姐姐过奖。”柳茯苓听她这么说,知道白芷姑娘才是心善那个,便朝她抿唇一笑,双眸弯弯如星河,她这一笑,让人看着便心中舒坦。   “我也没那么好。”柳茯苓故意说。   “谁夸你了。”白芷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唇边却难得的露出些笑意。   当日,楼中又传来一消息,已有两年未进新人的明月楼,竟然来了一位男乐师。   听闻那乐师是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弹奏的技艺也是了得,他似乎还有些不得了的背景,只是暂住在明月楼,与楼中的姑娘们大不相同。   柳茯苓知道,这位大抵便是赵云屹口中所言的那位领乐之人。   因他是男子,何掌事特意为他安排了别的住处,距离姑娘们居住的房间较远些。   夜里,柳茯苓正百无聊赖的看小太监准备糕点,顺便听着众人围在一处讨论那新来的乐师如何如何俊俏如何如何有气度,默默记下一些相干不相干的话语。   她忽然听到其中一人说,“听说那乐师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人。”   柳茯苓一怔。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宫里头传出来,说七皇子听闻这个消息,很是不悦。”   “可是茯苓姑娘怎么办,太子殿下不应当捧她当领乐吗?那可是求得皇上特赦的好机会。”   “可能太子殿下原本就不想给茯苓姑娘特赦吧,何必呢,在明月楼里也很方便,还不用负责任。”   “嘘,小声点,茯苓姑娘就在那边呢,让她听见了该多伤心。”   柳茯苓背对着他们,看着面前精致的小糕点,吃了一口,皱了皱眉。   齁甜。   伤心倒是不至于,柳茯苓只是弄不懂,赵云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既要防着那乐师,又为何要捧他呢?   过几日便要到年关,明月楼外头逐渐布置上了彩灯,楼内也一幅喜气洋洋的模样,万寿节将至,排演也上了日程。   这日,一群姑娘们终是正式见着了那位传说中的乐师。   一众人等正在排演原本安排的曲目《古朗月行》,琴瑟舞乐间,何掌事与一男子进了厢房中。   何掌事虚握拳干咳两声,众人闻其音,便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乐弦皆停。   柳茯苓一抬头,便看到了何掌事身边那位男子,十分醒目,因为他一身的白,虽布料一般,却是显得干净耐看。   “这位便是明月楼新来的乐师刘伶。”何掌事看了柳茯苓一眼,缓声道,“他将是万寿节宴会的领乐之人,宴会舞乐干系重大,你们要配合他才是,不要出纰漏。”   “是。”众人皆乖巧应声。   “大家客气了。”刘伶笑着抱拳,“姑娘们皆是国色天香之姿,与姑娘们一同演奏,是刘某的荣幸,日后诸位姑娘称本人为刘伶即可,不必太过客气。姑娘们若是有什么乐理上的疑惑,也可以来问我,我定当不吝赐教。”   “……”   “……”   无人回应他。   柳茯苓低头忍笑。   明月楼的姑娘们阅人无数,他一开口,眼神一飘,大家便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刘伶也不觉得尴尬,只带着自己的琵琶,在正位上坐了下来。   何掌事看他这么快进入状态,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众姑娘们,再次强调,“万寿节宴会干系重大,大家务必……以大局为重。”   说完这话,何掌事不打扰他们,关上门离开。   以大局为重,大家都听得懂,何掌事的意思便是让大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跟这个刘伶计较什么,好好的将宴会糊弄过去才是正事。   可何掌事的面子归何掌事,姑娘们哪里憋得住,悄悄说些小话也是有的。   “姑娘们就不要交头接耳了,再过一个月便是万寿节,我还不知各位的演奏是否能跟上我的节奏,不如你们二人先出来演奏一段。”刘伶点了点苍术姑娘的方向,倒像是接管了什么权利一般,便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明月楼到底是隶属教坊司的地方,能在明月楼留下,而没有被送去摘星楼的,都在舞乐方面有些造诣和本事。   况且在座的都是明月楼数一数二、盛名在外的姑娘,明月楼里除了何掌事和客人们之外,还无人这样与她们说过话,苍术首先便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不如您先演奏一段,让我们欣赏一下?”   “……也罢。”刘伶似无奈般,端起一旁的琵琶,笑道,“那便请姑娘们,不吝赐教。”   他笑容中的自信,让柳茯苓准备好好洗耳恭听一番。   一开始还不错,可没过多久,他的曲调便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苍术在一旁小声说,“这卧龙凤雏他们是从哪儿找来的。”   柳茯苓好险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嚯,错了一个音。”苍术小声道。   “错音事小。”白芷幽幽道。   众人纷纷点头。   一曲毕,刘伶行了个礼,笑看众人,似乎觉得自己弹得很不错。   “您的曲调让我自惭形秽。”苍术站起身,福了福身子笑着说,“惊为天人。”   苍术是众人中资格最老的,也是琴技最娴熟的一个,她一发话,其他姐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夸奖起这位刘伶,刘伶看着像是信以为真,喜滋滋的模样溢于言表。   柳茯苓则是觉得离谱。   请来替皇上演奏的乐师,还是要当领乐的乐师,居然连转调都不会。   赵云屹若是故意安排这样的人去演奏,不是争宠,而是自杀。   柳茯苓一激灵,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这才是赵云屹让自己接近此人的目的。   许是苍术夸得太过,刘伶倒是不好意思让她单独弹,众人胡乱排演了一会儿,便已经到了酉时。   此时外头有人敲门,只见白芷身边的小厮慌张进门,来到白芷面前,满头汗,小声道,“姑娘,那人又来了,让您立刻过去,不要……不识好歹。”   听到这话,白芷脸色惨白。   柳茯苓瞬间猜到来人是谁,想到她之前看到白芷身上的伤痕,她不忍,捉住白芷的手抢先对小厮道,“你告诉他,白芷姐姐要排演,事关万寿节,不可耽误。”   小厮立刻点头称是,转身便跑。   白芷看了柳茯苓一眼,眸中露出感激,可她此时心中惊恐,什么话也说不出。   “既然如此,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日就此休息……”刘伶看到此情景,不清楚什么情况,张口便道。   “不行。”柳茯苓打断他的话,“不如再排演一会儿,我们还不是很熟练。”   刘伶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一直看起来最为乖巧柔顺,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顶自己一嘴。   “姑娘叫什么名?”刘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茯苓。”   刘伶的眼神陡然变得有些惊愕,柳茯苓看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变化,猜到他一早就知道原本的领乐是自己。   “茯苓姑娘可否弹奏一曲?”刘伶试探问道。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想着反正要耽误时间,便抱着琵琶坐了下来。   她手指一动,乐曲倾斜而出,顿时一室安静。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注】   仿若信手拈来,毫无技巧之痕,曲调悠扬平缓,渐入佳境。   苍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白芷不安的心绪,在乐曲声中也渐渐平缓下来。   就连刘伶也呆住了,看起来心绪缥缈,也不知神思归于何处。   忽然间,只听“砰”的一声,厢房门忽然被重重的打开,一壮实黝黑、一身绸缎衣裳的男子出现在厢房门口,口中带着傲气,“排演就差这一时半刻?”   柳茯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顿,琴弦发出杂音,她也有些惊惧的抬头看向那男子。   那男子目光正落在了正抱着琵琶的柳茯苓身上,看到她的脸之后,男人的眼眸忽然就亮了起来。   身姿窈窕,指若葱白,纤腰不堪折,面若桃花瓣。   且她眼眸微睁,眸光若水雾蒙蒙,她只轻轻一动,稍稍一瑟缩,便轻易激起他心底里龌龊的欲念。   这不比白芷那个木头般的美人儿有趣得多?   作者有话说:   【注】:   《古朗月行》李白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文中设定为传世名曲。   以及本文各种设定架空,有部分参考。   (又来晚了,没有老赵戏份的时候总是写的很慢,悲伤点烟。   别看我现在这么废,V后我会好好日六的,真的,看我真诚的眼睛 ○ - ○) 第十五章   柳茯苓发觉那男人的目光之后,心中暗道不妙,那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来明月楼的那些客人大多目的都是如此。   这些人不是来听曲儿的,他们是来发泄的。   那男人的眼神让柳茯苓觉得浑身汗毛直竖,他一步步的靠近柳茯苓,碍于周围不少人在场,他倒是收敛了些,原本脸上的怒意和傲气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含义不明的笑容。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柳茯苓惶惶然站起身,心说之前都是留了个心思,隔着屏风为他演奏,才没被他见着。   嘴上却说,“大人,妾身还未及笄。”   柳茯苓说这话,已是在明示他,她还未经历过乐伶酒会。   可刘俞山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深了,仿佛柳茯苓这话才真正激起了他的兴趣。   柳茯苓身后的姑娘们一个个面露担忧,可刘俞山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正盛,他的事,连何掌事都不敢置喙,更何况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自身难保的姑娘们。   柳茯苓正发愁,却感觉眼前香风轻轻而过,白芷姑娘的身影便挡在了柳茯苓的身前,她原本对刘俞山都是横眉冷对,今日却一反常态,笑了笑,“大人,您是来找妾身吗?排演属实耽误了些时候,不如您先出去等等……”   “等什么等,别挡着。”刘俞山却像是已经对白芷失去了兴趣,不耐烦挥了挥手,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柳茯苓那湿漉漉的眼睛。   他一把将白芷拽开,看向柳茯苓,“好办,既然白芷姑娘没空,便让你伺候。”   柳茯苓心中恐惧升腾而起,她仓皇后退,却仍旧被刘俞山捉住了手腕。   “大人,这不合规矩!”柳茯苓拼命挣扎,“妾身未过乐伶酒会……”   “规矩都是人定的。”刘俞山看着她挣扎的模样,愈发兴奋起来,“明月楼的规矩算什么?谁敢拦我?”   “刘大人息怒……”苍术也想上去帮忙,却被一旁的刘伶拦住了。   “姑娘你就别添乱了。”刘伶语重心长的说,“此人一看便是达官显贵,得罪不得,再说,楼里发生这种事情也正常……”   苍术气得不行,刚想骂回去,便被白芷冰凉的手捉住了,她口中着急,“别跟他多说了,找何掌事帮忙,快……”   而此时,柳茯苓已经被拽着手腕扯到了回廊之上,她忍着泪水不停求饶,“大人,今日我可以弹琴唱曲儿,过几个月便是乐伶酒会,到时您再找妾身也不迟……”   “上次等白芷已经耗尽了我所有耐心,若不是中途去了趟西北,我早就把她给办了。”刘俞山说完这句,看着柳茯苓精致的面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早已心痒难耐,“早日见到你,还有白芷什么事,你今日可别想逃。”   “啊……”柳茯苓被他一扯手腕,差点撞进他的怀里,她拼命挣扎,大喊道,“刘大人!”   无力和绝望感充斥了她的大脑,两年来最惧怕的事情终于提前到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去做了,她四处求生,寻找机会,替九王爷办事,卷进太子的事情当中……她做了这么多,如今却连拒绝一个刘俞山的权利也没有。   柳茯苓想到白芷身上的伤痕,想到她发出的惨叫,泪水不由得涌出眼眶,哭着喊,“放开我……”   楼内喧哗声不断,柳茯苓的声音宛如石沉大海。   她几乎是被拖着走,刘俞山身强体壮,柳茯苓根本无力反抗。   “你若想叫,一会儿让你叫个够。”   楼里的人们大多都知道刘俞山的大名,谁又敢拦他,柳茯苓被拽了一路,正当刘俞山要找一间厢房将她塞进去的时候,柳茯苓却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放开她!”   “放你大爷……放……”刘俞山转头不耐烦的看向来人,脸上的狂妄之色却缓缓凝固了。   “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刘俞山眼中生出一丝恭敬。   柳茯苓缓缓抬头,却看到赵云崇那张温和眸子正关切看着自己,她陡然鼻子一酸,使劲忍着泪,泪水盈盈的在眼眶里打转。   “还不快放开她!”赵云崇皱眉看着刘俞山。   “啊……殿下,您难道对她也有意思?可是我先发现的这个妙人儿,殿下不至于跟臣下抢人吧?”刘俞山眼中还有些恋恋不舍。   赵云崇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皱眉怒道。   “你太贪恋女色了,父皇已经知道你近日的那些荒唐事,若不是你立下大功,谁能保你?”赵云崇呵斥道,“近日不许再来明月楼。”   “啊,殿下,您这又是什么话说的……”刘俞山面露难色,“怎么就不让我来明月楼了,我可是在这儿花了不少银子,之前去西北各省收税,我废了多大功夫啊,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七皇子。”   赵云崇怒目看着他,“刘俞山!”   “好好好。”刘俞山见他动了真怒,终于松开了柳茯苓的手,“您来您来,我走。”   刘俞山终究是没好气的挥了挥袖子离开,竟是给赵云崇也摆了脸色。   柳茯苓惊魂未定,她已经有些站不稳,赵云崇急忙上前几步,扶住了柳茯苓的胳膊。   袖子一动,她纤瘦白皙的手腕便露了出来,上头已经被刘俞山捏得青紫。   “柳姑娘。”赵云崇皱起眉头,扶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忽然便闻到了她身上幽幽飘来的淡香。   他呼吸一窒,垂眸看着她。   柳茯苓如今像是半倚在他的怀里,身子发软,泪眼盈盈,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让人心底里忍不住的悸动。   她满心感激得颤声道,“多谢……多谢七皇子殿下,若不是您及时赶到,今日整个明月楼中,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帮我。”   “不必言谢,这是应当的。”赵云崇忍住心中的异样,扶着她走入厢房,“姑娘站不稳,不如在此厢房内先歇会儿。”   柳茯苓被他扶着,有些羞涩之意,微微垂着头,侧身走进了厢房之中。   厢房回廊不远处的暗处角落里,一男子身量颇高,隐于黑暗之中,看着二人走入厢房,慵懒的半阖双眼,遮住了深褐色眼眸中复杂的神色。   “殿下,要过去吗?”青叶刚才眼睁睁看着赵云崇率先赶到,也是眼睁睁看着赵云屹原地站住了脚步,他仔细的打量赵云屹的面容,却看不出他如今的情绪。   “回宫。”赵云屹声音微冷。   “是,属下这就去备车。”青叶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赵云屹忽然道,“你差人去叫何岁年,告诉他,七皇子身着便衣,在地字三号厢房,速带人来迎。”   “啊……是。”青叶犹豫了一瞬,立刻应道。   而此时厢房内,却是另一番情景。   赵云崇正巧随身带着一瓶药膏,他看柳茯苓手腕上的青紫十分严重,便拿了出来,递给她,声音温和,“母妃总是怕我受伤,让我时时带着这个,没想到竟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柳姑娘,你试试。”   柳茯苓接过那小瓷瓶,发现那瓷瓶有些眼熟。   似乎跟之前装香露的小瓷瓶十分相似。   她心中一动,可随即又想到,宫中所用之物,大抵相似,便不再多想。   “多谢七皇子殿下。”柳茯苓垂眸,接过那小巧的瓷瓶,轻轻挖了一点里头的香膏,那香膏有一股淡香,触之即化,她轻轻的抹在了手腕的伤处。   “这,不是这样用……我来帮你。”赵云崇接过瓷瓶,挖了一点香膏,抹在手上,搓热之后,捂住了她的手腕。   滚热的温度包裹着她的手,柳茯苓脸蓦得一红。   “您……”   “啊,柳姑娘得罪了……”赵云崇看着她微红的面颊,手中触着她柔软的肌肤,心中早已柔软一片,他深深地看着柳茯苓,轻声道,“要不要给你派一个随从,日后便没人敢欺负你。”   柳茯苓心中一动,刚想感激,随即便想到了赵云屹。   日后她不仅要与九王爷见面,还要“私会”赵云屹,若是派了随从,麻烦就大了。   柳茯苓连忙摇头,“多谢殿下好意,不必了……明月楼中没有先例,这样反而更容易被人注意。”   “你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赵云崇点头。   二人陷入了沉默,赵云崇收回了手,看着她微颤的长睫,一时间却不愿离开。   他仿佛彻底了解到为何一向不近女色的赵云屹竟会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对明月楼流连忘返。   “柳姑娘。”   “嗯?”柳茯苓抬起头看他。   “到乐伶酒会那天……”   “七皇子殿下!”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赵云崇听到外头的声音,猛地站起身,“什么人。”   “是小的,何岁年。”何掌事在外头,跑得一头汗,“刚刚听说您来了,恕未远迎……”   赵云崇整了整衣裳,打开了厢房门。   何岁年满脸堆笑,看到里头坐着的柳茯苓,这才放下心来,“听闻是七皇子您拔刀相助,帮了茯苓一把,实在是感激……”   “你如何听说此事?”赵云崇忽然皱眉问。   “楼里有人瞧见了,便赶忙喊我去了,七皇子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何掌事一面笑着,一面引他出厢房,“今日楼里厨子新做了一味点心,刚好想让您帮忙尝尝,看看有什么要改进的……”   赵云崇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柳茯苓,朝她勾唇,安抚般的笑了笑,便跟着何岁年转身离开了。   柳茯苓捏着小瓷瓶,咬住了唇。   赵云崇他刚刚……想说什么?   月色倾泻,夜已深,赵云屹坐在马车上,他一手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白玉平安扣,一手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空荡荡的街巷,面色阴沉。   青叶不敢出声,只静静驾车。   不一会儿,青叶忽然小声道,“殿下,前面有辆马车,好像是……刘府的。”   赵云屹手上动作一停,半阖着的双眸中隐着淡淡的戾气。   “刘俞山?”   “正是。”青叶点头。   赵云屹冷笑一声,眼眸中显出一丝淡淡的愉悦和……杀气,“真是不错。”   “这可是你自己要撞上来的,怪不得我。”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刚好拿你出气。 第十六章   第二日,柳茯苓抱着琵琶走出房门,刚好撞上了准备过来当值的德子。   “茯苓姑娘早,这就去练琴了?您慢点去,那儿还没什么人呢,刘伶也没在。”德子一张碎嘴看见她便开始运作起来,他低头一看柳茯苓露出的手腕,“哟,手腕怎么还红着,小的真是心疼……那刘大人手上可真没准儿,怎么给您扯成这副模样。”   冬青不在了,柳茯苓的身边没有小厮,何掌事便调了行事还比较利索的德子来做她的随行小厮。   陈德子与善解人意、温和贴心的冬青不同,他动作快,嘴皮子也利索,消息也最为灵通,上到朝堂之上,下到擦地小伙计,什么事儿也逃不过他那一张嘴。   柳茯苓原本不太想收他在身边,担心他嘴快误了事,结果他三两下就把刘伶近日的动向给透露了出来,就连刘伶平日里时常去茅厕,似乎有些尿频的消息都让柳茯苓无意间给掌握了。   鉴于近日对各类消息的高度需求,柳茯苓权衡利弊一番,最后还是暂时留下了德子。   这下子,她还未听清德子说了什么,便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只听到最后两句,便笑着说,“没事的,过两日就好了。”   “这怎么行,茯苓姑娘要对自己好一点,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德子跟在她后头念叨,“茯苓姑娘请放心,一会儿我便去照顾桂枝姑娘,定然将她伺候好了。”   “谢谢。”柳茯苓从怀中掏出一枚碎银子,塞进他的手里,朝他笑了笑,“辛苦了。”   “之前听闻冬青说过,茯苓姑娘待人极好,小的还不信,如今才知道,茯苓姑娘是真的大方……”德子一时感叹,“姑娘有什么要小的去做,小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行了。”柳茯苓被他叭叭的一张嘴逗笑了,一面抱着琵琶往外头走,一面说,“也不需要你额外做什么,帮我盯着些,若是刘侍郎来了,立即与我说便是,我好有个准备。”   “刘大人?刘大人他近日来不了了。”德子信誓旦旦,“姑娘还不知道?此事一早便在楼里传的纷纷扬扬了,据说昨晚,刘大人受了重伤。”   柳茯苓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怎么回事?”   “听说昨夜刘大人回府的路上,也不知怎么着了,马儿忽然受了惊,整个马车连车带马,全都翻进了臭水渠,那水渠里头又脏又臭,水渠又深,听说刘大人直接倒栽葱跌进去,手折了脚也断了,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今日上朝都告了假。”   “怎么会这么巧?”柳茯苓惊愕不已,眼中却有些庆幸,“这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老天开眼!”德子笑嘻嘻说,“听闻太子殿下刚好路过,还帮了他一把,让人将他从水渠里拽了起来……说起来,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心地善良。”   柳茯苓心中忽然一阵恶寒……   不,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将人推下水渠这种作为,柳茯苓若是代入到赵云屹的身上,没有半分违和。   赵云屹心地善良?她宁愿相信刘俞山不近女色。   柳茯苓心中百转千回,她看了一眼德子,试探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会不会,就是太子将刘大人扔进臭水渠的?”   德子听到她的话,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茯苓姑娘,不可能,听闻刘大人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还派人送了谢礼呢,若真是太子殿下做的,那刘大人也不是傻子呀。”   柳茯苓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迟疑……她总觉得,此事跟赵云屹脱不开干系。   当日练琴依旧如往日,柳茯苓早已熟悉了曲谱,只尽力配合着刘伶手中的调子弹奏,却比她自己单独弹奏还要更费神些。   据苍术说,她已经跟何掌事说过刘伶的事,可何掌事一反常态,让苍术别管闲事,一切听上头安排。   众人练完琴都不想多待,飞快都散了。   柳茯苓终于循着机会,找刘伶请教乐曲上的问题。   刘伶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茯苓姑娘还需要在下指点?”   “是。”柳茯苓随意找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刘伶一开始似乎还担心无法解答,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恢复了自信。   “柳姑娘还需再钻研钻研才好。”刘伶脸上不无骄傲得说。   “您提醒的是,不知您的琵琶师从何方?如此扎实的技艺,定是出自名师。”柳茯苓一面笑着一面感叹道。   柳茯苓的笑容若水一般,温和亲近,让人不由自主便放下了心防,刘伶看着她冲自己笑,脑子一热,便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这琵琶非但不是名师所教,反而是我自己钻研而成。”   柳茯苓一愣,“您竟如此厉害?”   刘伶原本只想点到为止,稍稍炫耀便罢了,可他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倾慕”之意,顿时像是被点燃了什么似的,便开始与她说起一些从前的事。   柳茯苓细细聆听,并默默记下了他所提及的字眼。   当夜,华灯初上。   柳茯苓近日没什么客人,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可德子却来报,有贵客到,是太子殿下来了。   她只好撑着身子去迎他。   回廊之上,柳茯苓刚站稳,便看到不远处走来一身穿黑色披风,身量高挑的男子。   几日未见,赵云屹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虚弱了,脸色苍白似雪一般,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柳茯苓光看他这副模样,都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众人见他这模样,都是心惊胆战,生怕他一言不合便要晕过去。   就连何掌事也不免提醒柳茯苓道,“小心伺候。”   “我明白。”柳茯苓应声,并随着赵云屹进了厢房。   青叶早已检查过厢房内部,没有什么问题,见二人进去后,便在外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冷不丁便将柳茯苓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凶巴巴的。   赵云屹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进了厢房之后,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倒是难得的慵懒平静,没有了往日那种淡淡的戾气。   他手边的小茶几空荡荡,他便用手指尖轻轻敲击茶几面上,发出点点的响声,敲得柳茯苓心中微颤,却不知他想做什么,便干脆没什么反应,只抱着琵琶坐在他的跟前。   半晌,柳茯苓也没有动静,赵云屹看了她一眼,柳茯苓也看了赵云屹一眼,“殿下有何吩咐?”   “茶水呢?”赵云屹终于有些不耐烦问道。   “……”柳茯苓犹疑道,“您……不是不喝茶么?”   “谁说的?”赵云屹反问。   “您对九王爷说的。”柳茯苓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她想起之前在关押冬青的瓦房中,他似乎喝了茶水。   赵云屹听了这话,不怒反笑,“愚钝。”   这不是赵云屹第一次说她愚钝了,柳茯苓就当他在说胡话。   只是赵云屹说了那两个字后,便又开始盯着她不说话,在他的眼神压迫之下,柳茯苓只好站起身,“妾身这就去替您泡茶……”   “罢了。”赵云屹就跟故意与她耍着玩似的,悠悠看着她,“坐吧,今日来,主要是来看看你。”   “……”柳茯苓疑惑的看着他,他脑子出问题了?   “听闻你昨日被刘俞山欺负了,特地来看看你的情况。”赵云屹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宗与他无干的小事,说完后,他附带着随意问了一句,“可受伤了?”   “手腕被扯伤了,不过没事。”柳茯苓轻声道。   “嗯。”赵云屹的眼眸瞄到她手腕上的红痕,“没事就好。”   柳茯苓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赵云屹何时变得如此温和了?居然会关心她了?   她总觉得赵云屹又在诓她。   “若是有人问起我来做什么,你便这样说。”赵云屹语气宛若寒冰。   “……”柳茯苓无言点头,她就知道……赵云屹哪有这么“好心”,不过他这样,反而让柳茯苓更加安心些。   “昨日是赵云崇救的你?”赵云屹微微抬起眼皮,注视着她,柳茯苓听到赵云崇三个字,睫毛不自然的颤了颤。   过了片刻,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云屹看着她低垂的眼眸,手指尖翻起那块白玉平安扣,飞快的把玩起来。   “跟你说什么?”赵云屹问。   “他没说什么,只是给我涂了些药。”柳茯苓轻声道。   “他给你涂……”赵云屹似乎想问什么,却迟迟没有问出口,柳茯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虚握拳头,缓缓地咳嗽起来。   柳茯苓没有说那药瓶还在自己那处,她私心不想让赵云屹拿走那药膏,毕竟那是赵云崇给自己的,与他无关。   “他给我涂的只是随身带的膏药。”柳茯苓解释道,“还挺管用。”   赵云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柳茯苓的手指不自觉轻轻抚着手腕处的红痕处,睫毛低垂,抿着唇,倒像是个……怀春的少女般,有些羞赧。   这一眼便可看破的态度,让赵云屹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躁意。   平安扣在他的手中翻转半晌,忽然,他停下手指,挑眉问她。   “你觉得赵云崇如何?”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等老婆知道我帮她出气,就会对我有好感。(自信)   大白:她已经知道了,然并卵。   赵云屹:……   大白:你被偷家了。   赵云屹:…… 第十七章   赵云崇如何?   柳茯苓并不大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图,但既然他这样问了,她也便顺着他的话答道,“妾身觉得,七皇子殿下实乃端方君子。”   端方君子。   这是个充满了褒赞意味的词,特别是在明月楼中,若能被称为“君子”,自然是有些气度且行事讲究的男子。   赵云屹听到她声音轻柔的说出这些话,轻哼一声,“愚……”   “茯苓本就是愚钝之人,替殿下办事是茯苓之幸,但您若要妾身评论他人,那妾身定是说出心中所感,不敢妄言。”   柳茯苓嗓音是极动听的,说出这些话,也像是琴瑟之音一般动人心弦,但这也是她难得一次打断了赵云屹的话头,将话一次性说满。   虽然她说完这些话,立刻就有些后悔——赵云崇他确实不错,可却没有不错到,要为了他的评价而付出生命的地步。   果然,片刻的沉静之后,耳边便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随即滚热的指尖不期而至,赵云屹捏起了她的下巴尖儿。   柳茯苓呼吸一窒,有些慌乱的眨了眨眼,眼神也飘忽起来,不等赵云屹开口,她便立刻道,“是茯苓说错话了吗……您若是不喜欢,茯苓日后便不说了。”   看他这反应,看来是极讨厌赵云崇了。   柳茯苓反应过来后更加后悔,赵云崇是江湖传言中最有可能代替他成为太子人选的皇子,赵云屹作为太子,又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好感?   她的脸只有巴掌大,赵云屹一掌便轻轻托起她的半张脸,她被迫仰头,乌发从她的下颚线旁滑落而下,露出白莹莹的耳侧。   柳茯苓眨巴着眼睛,一双盈盈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他,五分惹人怜爱,五分惹人心悸,颇有些求饶的意思。   这时候倒知道求饶了。   赵云屹心中冷笑,指尖触及她下颌与脖颈之间滑腻的皮肤,手指轻描淡写的划了划,惹得柳茯苓整个人瞬间僵硬了起来。   “刘俞山是赵云崇的人。”   赵云屹轻轻几个字,如同落雷,击在她的脑子里,柳茯苓惊愕的看着赵云屹,一双眼蓦然睁大了些。   “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君子,只是……”赵云屹强迫柳茯苓直视他,还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柳茯苓忽然轻声道,“请殿下不要再说了。”   赵云屹眼眸微微眯起。   “茯苓不该知道这些朝堂之事……”柳茯苓经他提醒之后,忽然冷静下来,如今她知道的越多,日后赵云屹便越不会放过她,她轻声道,“茯苓只做好自己该做之事。”   “既然同你说了,便是要让你知道。”赵云屹松开手,靠回软垫,拇指与食指间缓缓捻了捻,“那乐师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柳茯苓听到他换了话题,终于松了口气,将她早已准备好的消息和盘托出,“刘伶虽然会弹琵琶,懂些乐理,却都是基本的技法练熟了而已,没有正经的乐师教过,连转调都不会。”   “继续。”   见赵云屹面容平静,柳茯苓安下心来,接着说,“他没有直说自己是何处而来,但我记住了他的口音,便如这般‘既然茯苓姑娘问起,我便告诉你’。”   柳茯苓给他当场学了一句,虽然有些出入,可口音基本差不离。   只是她努力的学那陌生的语调,磕磕巴巴的,有些笨拙。   赵云屹勾了勾唇,“安洲人。”   “嗯?”柳茯苓一愣。   “此人是安洲人。”赵云屹冷哼一声,“我明白了,果然如我所料。”   啊?他明白了什么?   什么如他所料?   柳茯苓迷茫的看着他。   “想知道吗?”赵云屹见她一脸迷茫,笑着问。   “嗯。”柳茯苓见他卖关子,便不由自主的好奇……毕竟,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如此差的乐师,为什么也能被送来做领乐。   这样贸然去万寿节宴会上演奏,到时候出了纰漏,要送命的可是她和众姐妹们。   “你不是说,不该知道这些朝堂之事吗?”赵云屹眼眸中深藏着笑意,仿佛挑衅似的看着她,“原本想告诉你,现在看来,还是不说为妙。”   “……”柳茯苓默默低头,衣袖下的拳头缓缓握紧。   他真的……   太会气人了!   赵云屹看着她,眼眸带笑,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柳茯苓却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咬了咬唇,半晌才缓缓道,“殿下……说的是。”   “……”   厢房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二人皆是不语,气氛便这样凝滞了。   就当柳茯苓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可以离开的时候,赵云屹终于打破沉默开了口,出乎柳茯苓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让自己离开,而是语气平静的说,“万寿节当日的曲目练熟了吗?”   “是,殿下,早已经练熟了。”柳茯苓点头道。   琴瑟琵琶方面,柳茯苓从未疏忽过。   “弹吧。”   “啊?”柳茯苓怔然,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般。   “弹与我听。”赵云屹再次开口道,“怎么,很奇怪?”   柳茯苓心中惊愕,虽然她接待客人时常便是弹琴,可是她没想到,赵云屹此次来,竟然也会听她弹奏琵琶。   第一次她弹琴时,九王爷屡屡想听琴都被他打断,她便感觉到此人并不好乐曲。   “茯苓本以为,殿下不喜乐曲。”柳茯苓轻声道。   赵云屹没有解释什么,只慵懒的靠在软塌上,幽幽的看着她,像是正在等着听。   毕竟是万寿节的曲目,他事先听一遍也是自然……柳茯苓不再多想,抱起一旁的琵琶,缓缓舒了口气。   她缓缓垂眸,瞬时间,柳茯苓手指一动,那琴弦便如同跟随她的手一般,霎时间跃动不息,温缓的曲调便这样缠绕着听者的思绪,将人的情绪拨缓,将人的燥气平复。   今日无需听客人聊天的消息,而对面的听者又沉静不语,厢房内悠扬飘荡着乐曲声,柳茯苓弹曲儿的神思便愈发沉浸。   直到一曲毕,她依旧沉湎在那悠扬的曲调之中,心境久久不息,她等待着赵云屹的吩咐,可等了半晌,软塌上的赵云屹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抬起头,却恍然发现,赵云屹他阖着眼,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柳茯苓愣住了,她无措的抱着怀中的琵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叫醒他吗?可是柳茯苓见赵云屹眼底有些青黑,看起来像是十分疲惫的模样,应当是累了许久,若是轻易叫醒让他不悦,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不叫醒他,她难道要一直在这儿干瞪眼,等着他睡醒吗?   柳茯苓抱着琵琶等了一会儿,手终于有些酸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琵琶,发出些轻轻地响动。   柳茯苓心惊胆战的看向赵云屹,却见他呼吸绵长,竟然并没有被吵醒。   她松了口气,她蹑手蹑脚蹭到门边,缓缓开了厢房门。   外头守着的青叶立刻紧绷起来,正准备进去,却见柳茯苓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伸出手指在她的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青叶面露嫌弃,眉头一皱。   “殿下他睡着了。”柳茯苓声音很轻,“我能回去了吗?”   “睡着了?”青叶脸色蓦然一变,“怎么可能,是不是身子不适。”   “是真的。”柳茯苓一脸诚恳,“他睡得可香了,是听着我的琴声睡着的。”   青叶黑着脸看着她,“你站着别动。”话说完,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去了厢房,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确实是睡着了……   怎么可能!   殿下敏锐无双,防范心极强,从不在外失去神志,甚至连病发时都会死命忍着。   且近日他筹谋不少事情在身,夜里根本睡不好,怎么可能在一个外人面前睡的这样熟!   定是这个女人有问题……怕是又下了什么药。   青叶眯着眼扫视柳茯苓,一脸的敌意。   “那个,我能回去了吗?”柳茯苓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不能。”青叶果断道,“等殿下醒了以后你才能离开。”   “……”柳茯苓就猜到会是这样,可她也不敢轻易把赵云屹吵醒,一时间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对了,方才殿下说要喝茶,不如我去泡一杯……”柳茯苓实在是不想在这个厢房里干巴巴地看着赵云屹睡觉。   “不必,我去。”青叶说到做到,很快便亲自取了茶水来,不经他人之手,交到了柳茯苓的手里。   “柳姑娘请吧。”青叶毫不讲情面。   “……”柳茯苓只得认命的接过那滚烫的茶水,转身回了厢房。   厢房的门飞快关上,柳茯苓看着不远处软榻上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悄悄地往前走。   只是那茶水太烫,隔着瓷杯一点一点的开始灼柳茯苓的手指,她咬牙忍着,好不容易来到软塌旁的小几前,便缓缓的将那白瓷杯子放了上去。   瓷杯带着碗盖,放下之时,陶瓷摩擦轻撞,发出一声小小的清脆声响。   几乎是同时,榻上的人忽然动了。   柳茯苓此时是蹲在小几前,便只觉得眼前一花,赵云屹的大手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扔在了软塌上。   “啊……”柳茯苓吃痛轻呼一声,便又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一只手摁住了手臂。   “不……殿下……”柳茯苓苦不堪言,她吃饱了撑着才去给他弄茶来!   赵云屹似乎刚醒,眼眸迷茫间窜起戾气,刚想用力,他便觉得手指触及之处软软一片,鼻尖随即也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味道。   他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 第十八章   她周身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仿佛缠绕的丝线,不经意间钻入鼻息之中,便勾住了赵云屹的神经。   赵云屹呼吸快速回复平缓,眼眸中恢复了些许清明,涌动的血液刚刚有平息的势头,可一睁眼,入眼帘便是她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她一双眼仿佛天生便含着一汪水,盈盈弱弱,轻轻一眨眼,便能酥了人的骨头。   “……”赵云屹平稳的呼吸瞬间错了一毫,他皱眉敛目,瞬间收回了掐住她脖子的手,人也缓缓坐起身来。   柳茯苓轻轻摸着脖颈,咳了几声,将身子缩成了一团,远离他这个危险的人物。   赵云屹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垂眸道,“做什么?”   “我……我见您睡熟了,便让青叶泡了热茶。”柳茯苓试着将事情说清楚,却因为紧张有些磕磕巴巴,“我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您手下留情。”   “……”赵云屹看她惧怕的模样,心知刚才的动作应当是吓着了她。   只是……他怎么会在此睡着?   柳茯苓见他沉默,不知他在想什么,他眼底阴沉无言,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异常的可怖。   她缓缓往后缩,却发现已经缩到了底,这软榻只有小小的方寸之地,只能堪堪容下两个人。   柳茯苓便缓缓地往旁边挪,想要从软榻上下去。   只是她一只脚才垂下软榻,另一只脚将要挪下去的时候,一直不语的赵云屹却忽然动了,他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猛然拽到了他的跟前。   “殿下!”柳茯苓惊呼一声,却还是被他扯到了身前。   “嘘……”赵云屹忽然侧过身,在她的耳侧停顿了片刻。   柳茯苓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软的身子不自在的一僵。   清甜的香气,独有的……少女香。   赵云屹胸腔一股躁意涌动,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柳茯苓轻轻地开了口,“殿下,我今日没有用香,这茶水也是青叶亲自泡的。”   仿佛猜中了赵云屹的疑惑,她接着说,“今日的曲谱也是平日里练习多次的。”   赵云屹捉着她的手腕,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找不到任何破绽。   柳茯苓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又担忧他因此发怒,默默忍着一动不动。   刚刚那么一动,她的头发已经被弄乱了,几根不听话的发丝从她的耳侧落下,轻轻巧巧的搭在她的锁骨上,黑白分明,分外惹眼。   赵云屹呼吸渐沉……   九王爷曾说过,此女子乃明月楼中难得一见的宝贝,“妖曲惑人心”,果真如此。   他忽然想起那日,她在回旋的木梯之上,对着赵云崇露出的笑容……   “端茶来。”赵云屹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脸不再看她,他收回手之后,轻拽了拽衣袍,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纤巧的身影迅速的下了软榻。   不过一会儿,柳茯苓便将那白瓷杯子端来,杯子依旧很烫,可柳茯苓不敢多说什么,忍着那灼热的热度,将茶杯递到了他的手边。   “殿下请用茶。”   赵云屹面色平静的接过茶水,可冷不丁接触到那滚烫的杯沿,他手一颤,杯中水倾斜,茶水瞬间打湿了他腿边的衣袍。   柳茯苓忘了,她常年练琴,不仅是琵琶,其他乐器也颇为精通,手指上早就起了茧子,她都觉得烫手的杯子,对于赵云屹来说,更是灼热的紧。   茶水连同茶叶一起浇在赵云屹的衣袍上,打湿了一大片,赵云屹扶额,眉间露出明显的躁意。   “实在对不住,殿下,是我不小心……”柳茯苓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她哪里想到赵云屹居然连个杯子都拿不稳,急忙补救,她慌乱的从腰间扯出一块帕子,仔细的替他擦去腰间的茶叶和水渍。   只是他腰间往下似乎有些古怪,看起来像是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赵云屹无言的制住她乱动的手,无奈看着她,“能不能干点好事?”   柳茯苓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   明明是你自己拿不稳……   赵云屹烦躁的抢过她手上的软帕子,“出去!”   柳茯苓立刻听话的应声快步离开,快到门前的时候,却听赵云屹补充道,“出去让青叶拿套干净外衫。”   柳茯苓打开厢房门,一脸无奈的将话转告给青叶,青叶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她小声解释,“茶水洒了……”   青叶一脸嫌弃,转身去马车里拿衣裳,柳茯苓尴尬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好在青叶速度极快,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便已经将干净的一整套衣裳拿了来。   柳茯苓抱着衣裳走进厢房时,赵云屹已将外袍都脱了,露出里头单薄白净的里衣。   那里衣是上好的绸缎制成,柔软薄透,穿在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形,利落的身形,修长而不累赘,仔细看,竟然还有精壮的肌肉,不仅与弱气二字沾不着边,一看便是有力的身形。   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穿上衣裳,一开始演起来,便如同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气文人,连把菜刀都拎不动似的。   柳茯苓呆了呆,还是将衣裳送了上去,“殿下,您的衣裳。”   “帮我更衣。”赵云屹道。   他这么吩咐,柳茯苓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将衣裳放好,扯出干净的里衣,挂在了胳膊上。   赵云屹伸手一扯,便将自己身上的里衣系带扯了下来。   衣裳瞬间松散,柳茯苓站在他身后,耳根灼热,将他的衣裳扯了下来。   下个瞬间,柳茯苓便看到他背上奇怪的伤痕。   那似乎像是被什么利器刺伤的痕迹,看得出来那伤痕极深,伤口愈合的也是盘根错节极不平整,看起来异常可怖。   柳茯苓手微微颤抖,将干净的里衣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   “磨蹭什么?”赵云屹幽幽道。   “没,没给人换过衣裳。”柳茯苓找了个借口说道,然后来到他的跟前,将他面前的衣裳带子整理好,再将带子系上。   赵云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柳茯苓耳根泛红,手指再不像弹琴时那般轻巧灵动,而是僵硬如木棍似的,两根带子穿在了他的身上便仿佛带上了灼灼热气,她一碰便觉得热得很,再加上来到他面前,仅在咫尺,他深褐色的眸子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防着她下一步便要掏出匕首将他刺穿似的。   柳茯苓在这样高压的氛围之下,紧张得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一不小心,便将赵云屹衣带打成了死结。   “……”赵云屹无言的看着她,“看出来了。”   确实是第一次给人换衣裳的模样。   柳茯苓耳朵更红了,她假装刚刚那个系带没有任何问题,转脸拿过其他衣裳,一件一件的将那些都给赵云屹穿上。   好在其他几件衣裳穿起来还算顺利,没有什么其他疏漏。   替他换好衣裳以后,柳茯苓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半晌,赵云屹一面欣赏她窘迫的模样,一面调息修整,总算是把那股莫名而来的火压了下去。   “日后注意些。”赵云屹声音冷淡。   “是,殿下。”柳茯苓心中仍有后怕,刚刚醒来的赵云屹着实可怕,若不是他清醒的快,恐怕真要捏断自己的脖颈。   以后看到他睡着,真的要绕道走。   换好衣裳后,赵云屹也不想多待,他拍了拍衣摆,看了她一眼,道,“手炉好用吗?”   “……”柳茯苓根本不想用那手炉,哪里会用,早就塞进箱底去了。   只是被赵云屹那双眼睛一扫,她哪里敢说实话,只好敷衍道,“殿下送的东西太过贵重,妾身不舍得用。”   赵云屹看了看她低垂的眼眸,轻哼一声,“没什么贵重的,下次不要再拿那刺鼻的东西在我面前用,要用,便用我送的,用坏了,我那儿还有。”   “……是。”柳茯苓低头应声,心中道,我才不用你送的东西。   柳茯苓将赵云屹送到回廊边,二人即将往下走,柳茯苓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喊声,“柳姑娘!”   柳茯苓脚步一滞,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声音是……   “柳姑娘,我刚刚便在回廊上看到你站在厢房门口,还好我脚步快,终于赶上了……”来人身着一身锦缎,衣着华贵,他有些婴儿肥,皮肤白皙,就是眼睛小了点,看起来有些憨似的,一看到柳茯苓,眼睛里便冒出了光 。   “周公子。”柳茯苓急忙行礼,着急道,“我先送位客人,您先等等……”   柳茯苓还未说完,赵云屹便已经回过了头,站在下两步阶梯处,微微仰头看着周公子,嘴角还含着些笑意,“柳姑娘,这位是?”   柳茯苓一看到赵云屹那淡淡的笑意,心中顿时一咯噔,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这位是周公子……“柳茯苓话音未落,便听周公子自己开了口,“你是什么人?问我的姓名之前,为何不先报上你自己的姓名?”   柳茯苓看到周公子出现便知道事情不妙,这周公子一向来随心所欲,心直口快,每次得罪了人也不知道,都是周尚书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也不知道捅了多少篓子。   “周公子,您少说两句,这位是……”   “原来是周公子,幸会。”赵云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的很,柳茯苓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轻微喘息起来,深褐色的眼眸中一脸受伤的神情,柳茯苓却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极不友好的戾气。   开始了,他又开始演了。   “之前是听闻有位周公子要像刑部讨特赦,赎一位明月楼的姑娘,应该是您吧……现在如何,特赦讨来了吗?”赵云屹“好奇”问道。   周公子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周公子快跑啊   二更十二点前 第十九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便是如此,言语能化作利器杀人。   柳茯苓站在两个男人中间,感觉自己就像个夹心点心,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气氛变得焦灼起来,可她什么话都不敢说。   她若开口,帮谁都不是,只会引火烧身,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她能惹的,即便是看起来外强中干的周公子,也是周尚书嫡亲的儿子,柳茯苓根本也得罪不起。   赵云屹这一开口,便如同火上浇油,柳茯苓便眼睁睁看着周公子原本一簇小小的火苗,变成了泼天的大火。   特赦讨来了吗?那自然是讨不来的。   皇上的特赦哪里是那么好讨,更何况周公子如今根本就没有一官半职,只是个尚书家的公子哥儿罢了,在皇上面前什么话也说不上,一切只能靠周尚书。   可堂堂尚书,又岂会为了一个明月楼的乐伶向皇上开口?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赵云屹这话一开口,即便他站位上矮了周公子一截,气焰上,却是比周公子高出了一大截。   周公子怒了,“你算什么东西,本公子是周廉周尚书嫡子周闻,特赦即便讨不来,我也要护柳姑娘周全。”   “周公子……”柳茯苓冷汗都要下来了,急忙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安抚道,“不要再说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   赵云屹看了一眼她的手,眯了眯眼睛。   柳茯苓被他目光盯得浑身不适,缓缓缩回了手。   “护她周全?”赵云屹轻笑了笑,“周公子如何护她周全?”   “我听闻朝中兴风作浪的刘俞山欺负了柳姑娘,立刻带了东西来看她。”周闻挥了挥手,他身后跟着的小厮便抱着一个匣子一路小跑而来,仿佛为了展示自己的财力似的,让小厮当即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赫然躺着一只老山参,长似手臂,光是根须切下来便能救活濒死之人,这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比柳茯苓之前收到的高丽参贵重千百倍。   柳茯苓脸色也变了,“周公子,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这估摸着应当是周家宝库中的宝贝,被这纨绔的周公子弄了来要送她。   她若收了这参,便等于是热火烧身,到时候周尚书发现这逆子干的好事,不会怪周闻,而是会怪到她的身上。   “柳姑娘,你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周闻还委屈起来。   赵云屹看着柳茯苓为难的脸色,眼中带笑,“这么好的东西,柳姑娘何不收下,拒绝了岂不是辜负了周公子的一番心意?”   柳茯苓咬牙看着赵云屹。   眼神几乎在问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尚书真是大方,我赵某自愧不如。”赵云屹倒是谦虚起来,朝着周公子抱了抱拳,“周公子性情中人,柳姑娘便由你护着,你可要……护好了。”   “赵某?”周闻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脸色一变,“赵乃天家姓氏,你怎可能姓赵?你少骗我!”   此话说完,别说是柳茯苓,就连赵云屹身边的青叶,也露出了关爱傻子的眼神。   下一秒,周闻总算是反应过来,他惊愕的后退两步,露出了惊恐的眼神,“赵……赵……那个病弱的太子,赵云屹?”   “正是在下。”赵云屹人设不改,依旧温和笑着,只是那笑容中露出的奸诈,却隐藏的极深,“周家不错,还留了这一根千年老山参,想我患病多年,也吃了不少贵重药材,竟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山参……“   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着周闻,说完这句话,便猛然间咳嗽起来。   柳茯苓心中一哽,立刻上前去替他轻轻拍他的背脊。   而此时,周闻小公子早就傻了。   他确实听闻柳姑娘近日境况复杂,一般的客人都不见,却没想到,她伺候的客人居然是……当今太子。   若是其他人,他还有炫耀的余地,可若面前的是太子……周闻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这可如何是好?他刚刚大放厥词,竟说太子殿下“你算什么东西”。   即便这位太子据传闻大势已去,病弱的身子难以支撑,再过几年便要另立太子,可是现在太子被自己气得咳喘不息,若是被自己气出个好歹……   周闻想到此,已经吓得脸上的血色都退了一半。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根山参,这根山参便给您拿回去补补身子,定会大有裨益!”周闻连忙道。   柳茯苓眼看着周闻被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山参给了太子,即便周尚书想要追究也没有什么办法,说起来,还是周公子自己要上前挑衅太子,付出一根参的代价,已经算是万幸。   而且赵云屹早就高调对明月楼和赵云崇等人做出一副将柳茯苓据为己有的举动,如此一来,周公子即便说是替自己出头,也没有理由。   最多算是个与太子殿下争风吃醋,反而把太子气伤了身子的名头。   不管从什么角度说起来,周闻都不占理,还得赔上一根参,周尚书还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毕竟周闻得罪赵云屹在先。   赵云屹若是就这样罢手倒也罢了,若是回去宣称大病一场,搞不好周尚书还要拎着周闻上门去给赵云屹赔罪去。   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柳茯苓彻底是服了赵云屹,她都怀疑赵云屹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周公子上门的。   “咳咳……”如柳茯苓所料,赵云屹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他虚弱咳了半晌,把周闻急的满额头的汗,这才缓缓道,“那便谢谢周公子好意……只是我着身子着实虚弱,一被气着,便血液翻涌,容易犯病……如今腿脚又不利索了,下个楼梯都有些困难。”   周闻吓得脸都白了,赶紧道,“我送太子殿下上马车,去请太医!太子殿下,您千万小心!”   柳茯苓便眼睁睁看着青叶捧着那根巨大的山参,周闻亲自小心翼翼的扶着赵云屹,亦步亦趋的离开了明月楼。   太可怜了……   柳茯苓心中狠狠心疼了周闻一下,随即想到自己在赵云屹面前,恐怕也是同样性质的大冤种罢了。   她顿时更加心疼周闻了。   过了两日,便是除夕夜,明月楼内的除夕夜极冷清,少有客人上门,达官显贵们都在家与家人团聚,皇宫还有除夕宴,明月楼内只有些浪荡子弟在大厅中晃荡喝酒,其他的正经客人几乎没有。   众人闲着,便聚在一起闲聊,据说今年国库空虚,除夕宴从简,连舞乐都没有安排,银子都留在后头的万寿节。   万寿节在即,赵云屹和赵云崇都没有在明月楼出现过,只有九王爷来过一次,听了柳茯苓说的那些消息之后,十分满意,叮嘱她一切以赵云屹的需求为主,若是提到与“衡税法”相关的事情,便立刻与他联系。   柳茯苓便一门心思开始忙万寿节曲目之事,刘伶不是个省心的,经常出问题,柳茯苓为了配合他,屡屡调整,却依旧不能成事。   众姑娘们都怨声载道,可上头却依旧要求用刘伶领乐,柳茯苓无奈,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练习。   既然实力不够,便只能用其他方法来弥补不足。   除夕夜,外头炮竹声声起,充满了温馨的气氛,桂枝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时而燃起的灿烂烟火,眼眸中生出一丝失落和感伤。   姐姐这个时候还在忙碌……   桂枝缓缓坐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撑着身子坐起,红了眼眶——自己真是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是我,德子,桂枝姑娘,我来给您送药了。”   “进来。”桂枝虚弱应声道。   德子端着药打开厢房门,看见桂枝坐着,笑道,“桂枝姑娘,该喝药了。”   “谢谢。”桂枝接过那药碗,轻轻喝了一口,药极苦,可她已经习惯了。   “桂枝姑娘,您这病,难道不能根治吗?”德子问道,“柳姑娘没有给您请大夫?”   桂枝姑娘手一僵,微微颤抖起来。   “哎呀你瞧我这嘴,我说话直,桂枝姑娘千万别在意……我的意思是,您日日这么喝药,自己也难受,若是能根治就好了。”德子急忙找补。   “找过的,没有用。”桂枝轻声道,“我这是娘胎带来的弱症,再好的药,进了这副身子,都如水一般流走了。”   德子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   桂枝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哀怨之气,忧愁和悲伤缠绕着她,怎么也无法□□。   正是因为柳茯苓都试过了,她才觉得痛苦不堪。   柳茯苓早就求了九王爷无数次,甚至为她请来了宫中最好的太医诊治,结果也是只能开了个药方,暂缓她的死期。   且那太医用的药都十分贵重,一般人根本承担不起。   德子见她逐渐沉郁,赶紧道,“茯苓姑娘马上要上万寿节演奏了,倒时候皇上一开心,说不定便给了她特赦,倒时候你们姐妹俩便都能自由了。”   桂枝睫毛一颤,沉默不语。   “茯苓姑娘真的很厉害,如今七皇子和太子殿下似乎都对她有好感,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讨来特赦呢。”   这样讨来的特赦只能赦一人,桂枝很清楚,她继续喝药,德子以为她心情好些了,便开始说些楼内的新鲜八卦。   日子便这样过去,又过了五日,终于到了万寿节。   前一日深夜,便有马车来接他们,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口,巨大的宫门如同百丈高,柳茯苓看着黑暗夜色下巨大的墙体,心中产生了一丝瑟缩之意。   这样的宫墙,恐怕连鸟儿都飞不出去吧。   一滴水滴在了柳茯苓的脸上,她抬头一看,便见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已经乌云遍布,巨大的雨滴哗啦啦的泼洒而下,顿时将马车的棚顶打的噼里啪啦响。   她急忙将车帘子放下,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宫墙环绕之下,东宫太子寝宫。   赵云屹皱着眉,单手撑着额头,阖着双目,似闭目养神。   可他手上凸起的青筋,却昭示着他此时身体上所承受的痛苦。   一旁的青叶递上热帕子,却被他一把挥开,不耐道,“没用。”   青叶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也显出慌乱来,有些心疼道,“殿下,您一下雨便犯头疾,今日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雨,又是十分关键的万寿节,若是出了差错,七皇子那边恐怕又要找您的错处,您……不若告假?硬撑着,恐怕是撑不住啊!”   “不可。”赵云屹撑着手站起,眼底显出戾气,“今日一定要去。” 第二十章   雨如瓢泼,天色渐明。   春日还未到,春日的第一场雨便这样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雨声连绵不绝,潮气升腾而起,宫宴却依旧要依时辰进行。   大殿上,众臣赶到之时,无一不是衣袍潮湿一片,有的头上、胳膊上都湿了,看起来无比狼狈。   众臣等待许久,等到身上的衣裳几乎都干了,总算是等来了皇帝那玄衣黄裳的身影,便纷纷起身恭祝皇上。   如此,即便是天色不好,宫宴也要照常进行,皇上一来,所有人都作出一幅喜气洋洋的模样,气氛便也到位了。   皇上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一路坐了轿撵而来,滴雨未沾,直到他在主桌坐下后,众臣才纷纷落座。   皇帝扫了一眼众臣,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位王爷和皇子,最后目光落到了赵云屹的身上。   皇帝的目光停留在赵云屹身上最久,不是要找茬,而是因为赵云屹今日脸色实在是惨白的吓人。   虽可以看出他在勉力撑着,可他实在是太过虚弱,额头上甚至都已经冒出了虚汗。   皇帝今日原本心情不错,见他人到了,还颇为欣慰,可他看到赵云屹此时的状态,便不由得蹙了蹙眉,问道,“太子今日身子如何?”   “今日儿臣身子尚佳。”赵云屹起身应道,起身却略微未站稳,手指轻轻扶了扶台面,不由自主的轻咳了两声,道,“没有大碍。”   “知道你身子弱。”皇帝颇有些不满,语气也有些尖锐,“撑不住便回去歇息,不要扫兴。”   “是。”赵云屹沉声应道。   一旁的赵云崇看了赵云屹一眼,眼中露出些复杂的神色。   即便是在明月楼,赵云崇也没见赵云屹虚弱成这样,他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一般,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像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四哥身子不适,是否回去休息为好。”赵云崇低声道,“若是一会儿撑不住可不妙。”   “云崇,你也想扫兴?”皇帝扫了一眼赵云崇,颇有些不满,“他既然来了,便死也要撑住,今日朕便是要齐齐整整,缺一不可。”   “是。”赵云崇急忙应声道。   皇帝身边的皇后笑了笑,道,“是啊,太子都说了没问题,皇上,吉时已到,众臣贺礼都已经呈上来了。”   “皇后说的是。”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却看向不远处的秦贵妃,“你看呢?”   “皇上,别打趣了,折煞了臣妾。”秦贵妃双眸含情,眼波流转,年岁虽然比皇后还大些,动作却宛如少女一般娇媚。   皇上看了秦贵妃后,心情转好了些,他笑着对身边的太监说。   “开始。”   “宴会开始——”   众臣依次上前恭贺,赵云屹和赵云崇也分别准备了厚礼,只不过都是些象征意义上的宝物,比如名贵的焦尾琴,比如传世的玉如意。   虽然都是传世名宝,可皇帝看得多了,便还是有些兴致缺缺。   年年如此,他已经腻了。   一旁,赵云屹额头上青筋跃起。   一下雨他便会发头疾,一直以来,他一直避免雨天见人,从不让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可如今正巧碰上万寿节,他只能硬忍着。   只是不知这样忍,能忍到何时。   赵云屹喉间已有血气涌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血气,却引起了另一波血气翻涌。   今日之劫,恐怕难逃。   赵云屹勉力压制,喉头腥甜,外头大雨滂沱,哗啦啦的声响宛如打在他的脑仁里,他睫毛一颤,仿佛看着雨中有人正朝他走来。   ——他的母妃满身鲜血淋漓,雨滴打在她的身上,便将她那一块的皮肤融化了一块,巨大的雨滴一直往下落,她满脸血泪往前走,眼睛直勾勾看着赵云屹。   “孩子……救我。”   还未等走到赵云屹的跟前,她便普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雨将她整个人都溶解了,化为一滩血水。   赵云屹拔出腰间藏着的匕首,扎在了掌心。   刺痛感凌厉,为他带来一丝清醒。   赵云屹再次睁眼,哪里还有母妃,哪里还有血水,周围早已乐声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宴会当场已下起了漫天花雨。   那是鲜采来的花瓣,纷纷飘落之际,丝帘掀起,九位乐伶排布成形,曲乐声缓缓响起,一时间惊艳当场。   琴声响起的刹那,赵云屹身子一凛,抬头看向前方。   坐在正中的是一青衣男子,风吹起,他衣袂翩翩,乐曲如仙。   他身后的八名女子曼妙无双,有弹琴的有拉弦的,还有同他一起弹奏琵琶的,曲乐配合无间,宛如仙乐。   众人的目光一开始确实是落在那为首的乐伶身上,可很快,他们便发现,那人身后的姑娘们,各个都是宛如天人之姿,长得极美,她们身穿单色素红纱衣,衬得脸上明媚无比。   赵云屹不需要费力去找,便看到了人群中最为瞩目的那位垂眸弹奏的女子。   多人弹奏的乐曲,曲调交织繁杂,可柳茯苓那一抹琴声,却仿佛一条丝带,轻轻的安抚着他的脑子里的那根弦。   赵云屹不断翻涌不息的血气居然缓缓的平息了下来,跃动暴躁的神经也仿佛得到了什么安抚,居然让他感觉神智清明,仿佛溺水者忽然呼吸到了一道清新的空气。   赵云屹眼眸微微眯起,视线死死地黏在了柳茯苓的身上。   忽然,有人弹错了一个音,是一琵琶音。   颇懂乐理的,或是早已熟知这首曲调的,都是脸色一变,有人悄悄地看皇上,见皇上此时的表情,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若只有一处错处,便罢了,后来,接二连三的,那琵琶音错了好几个,这回,不光是那些懂的人,就连向来听不明白曲子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弹错了呀。”   “是谁弹错的?是不是后面那个抱着琵琶的姑娘?领乐的总不至于弹错音吧?”   “不,琵琶音色不一样,弹错的是领乐的。”有懂行的听出了门道,“那领乐的功夫不到家啊,调子不对。”   “你都能听出来,皇上岂不是更能听出来?”   “是啊,皇上喜欢这个,一听便能听出来,这领乐是谁选的啊,胆子也忒大了。”   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皇上的脸色也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唯一一个脸色变好的,却是赵云屹。   他一双眼中仿佛只有柳茯苓,他看着她的琵琶,看着她的手指,眼眸中翻滚着无名的情绪,压抑赫人。   不是她弹错,她的曲调堪称完美。   正在大家以为最差也不过是这个程度时,却只听“砰”的一声,刘伶惊恐的“啊……”了一声,低头一看,他手指鲜血直流,他手上的琵琶弦居然忽然绷断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一位臣子惊愕到没拿住手中的筷子,那木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噼啪”一声巨响。   赵云崇惊呆了,他霍然站起身,看向皇帝青黑的脸色,刚想说什么,却只听一声琵琶弦动,曲调悠扬温和而起。   赵云崇抬头一看,只见柳茯苓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手边琴弦却依旧在波动,发出声响。   “刘伶,你退下。”柳茯苓嘴唇轻动,“姐妹们。”   “来了。”   姑娘们纷纷站起身,八人将那刘伶遮住,挡在了后头。   姑娘们纤腰不盈一握,脸上却神色自然,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赵云屹微微一挑眉,她弹奏的琵琶曲调,如同她轻软的双手,轻轻抚在众人的心头上,她曲调悠扬,面带柔和的笑意,转了个身,衣袂飞旋,整个人如同一朵绚丽灿烂的太阳花。   外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宫殿内,却像是沐浴在阳光中,她跃动的身姿,如同林间的小鹿,可爱又明媚。   刚刚还在惊恐之中的众人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神情。   不仅如此,依着曲调,几人乐曲渐渐变奏,从刚才温软的乐曲,竟缓缓变成了铿锵昂扬的将士出行曲,那正是柳茯苓第一次弹奏给赵云崇的曲调,一改方才悠扬感伤的调子,这时的曲调昂扬向上,仿佛将众人拉到了战场之上,战鼓擂,春风起,百万将士冲锋杀敌气势雄壮。   就连皇上一时间也忘了方才的插曲,沉浸在这铿锵的乐曲之中,看着那几位姑娘们随着节奏旋转,手上却依旧不停,曲调精准无差,引人入胜。   皇上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赵云崇震惊的看着位于正中的柳茯苓,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他知道柳茯苓琴技了得,却从来不知她竟然能够如此耀眼,如此惹人瞩目,她的笑颜在雨中仿佛一抹明媚的阳光,洒在众人的心头上,驱赶了众人心中的焦躁与黑暗。   正当众人心头震撼之时,曲调又是缓缓转变,柳茯苓身子悠扬,腰肢盈动,她缓缓仰头,琵琶声又换了喜气洋洋的曲调,仿佛将士德胜归来,充满了希望和喜悦。   那调子节奏分明,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抖腿,还有的臣子居然开始默默的打起了拍子,跟着音乐晃动。   以柳茯苓为中心,八人随着节拍缓缓迈步向前,最后在距离皇上主位十米处停了下来,几人手上同时停下,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恭贺皇上。”   乐曲停后,在场所有人再次陷入的深深地沉默,有人想鼓掌,可是皇帝如今还未动,大家都不敢动。   赵云屹看着深深跪在地上的柳茯苓,脑子里一片清明,一次头疾发作,原本需要几日时间来调整的身体不良反应,在她弹奏之后几乎立刻被安抚下来。   可他的一颗心,却陷入了一种极为古怪的境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22:42:59~2022-06-27 21:3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柳茯苓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她身边其他的姐妹们也忐忑不安,一个个心脏的跃动声此起彼伏,几乎要越出胸腔。   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若不是柳茯苓反应快,若不是众姐妹时常一起演奏,早就培养出了过人的默契,今日他们恐怕已经被拖下去斩首了。   大家都默默等着皇帝宣判她们的生死,柳茯苓死死握着手中的琵琶,额头上也见了汗。   忽然,柳茯苓听闻头上传来一阵笑声。   一开始只是一声轻笑,后来那笑声竟越来越大,柳茯苓不敢胡乱抬头,只敢硬着头皮听着皇上的笑声从头顶上一声声传来。   最后皇帝竟然拍了拍掌,沉声道,“好。”   柳茯苓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刚才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时才缓过来,她急忙再次拜倒在地,与众姐妹一同应声道,“多谢皇上。”   “倒是许久未见如此新颖的曲调了,中间那个,你出来。”皇上说。   柳茯苓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含着不确定之色。   “是你。”皇上眼含笑意,悠悠看着她,点头道,“到跟前来。”   柳茯苓只好硬着头皮,抱着琵琶走了出来。   独她一人被拎出来,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她身后的姐妹们都异常紧张,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   “你再单独弹奏一曲。”皇上看着她,语调还算是亲切,“就弹你们一开始的那曲,《古朗月行》。”   “遵旨。”柳茯苓抱着琵琶,皇帝却让人赐座,柳茯苓便在众人的目光簇拥之中坐了下来。   她感觉到上位者无数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一人的身上,包括皇帝身边的皇后与妃子,她们的眼神中都夹带着审视和淡淡的防备之意。   皇上后宫已经多年没有进人了,皇上好乐,懂乐理,自己也弹得一手好琴,后宫中如今只有秦贵妃能与皇上探讨乐理,故而独她最为受宠,如今皇上点名这位女乐伶,众人便看秦贵妃瞬间神经紧绷起来。   秦贵妃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云崇,想对他说什么,却见自己的好儿子赵云崇正在目光灼灼的看着下边的乐伶,那眼神……   秦贵妃微微眯起眼睛,再次看向柳茯苓。   柳茯苓今日与众姐妹们都施了粉黛,那妆容极为浓重,白皙的面容上画了花钿,胭脂红浅浅的抹于面颊之上,红得异常艳丽,平日里浅粉色的唇,今日也饰了浓郁的一抹红,便如那春日海棠,衬出一股娇美的艳色。   透过那妆容,柳茯苓无疑也是显眼的。   她的手抱着琵琶,细瘦的手臂柔弱非常,白得清透,便如那凝脂铸成,白的晃眼。   秦贵妃感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柳茯苓感觉到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只觉得有几股视线尤其显眼,一是来自于一位贵妃和赵云崇,另一股视线,便是那熟悉的赵云屹。   贵妃如何想,柳茯苓猜也能猜到,但是赵云屹的目光,却让柳茯苓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总觉得赵云屹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是自己今日做错了吗?   难道她不该抢刘伶的风头?   可此时并没有多余的空间给她多想什么,柳茯苓屏息凝神,手指轻轻一拨琴弦,众人只感觉心中那根线一动,整颗心几乎随着她的那双手一同颤动起来。   也不知是上天赐予她的天赋,还是她自成一派的演奏方式,柳茯苓的曲调仿佛天生能与人产生共鸣。   《古朗月行》是经典的曲子,流传百年,所有人都听过这个调子,这种曲调,也并不复杂,是个乐师便能演奏,而且不大会出差错。   便是这众人觉得寻常的曲调,她独奏起来,却与寻常乐曲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她仿佛把人带到了塞外边关,苍茫月色下,满目疮痍,将士泪水与汗水一同滑落,那是固守边关的血与泪。   皇帝的面容逐渐凝重起来。   他仿佛想到了边关进犯的外族,想到了空虚的国库……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赵靖十五岁登基,在位已有三十五年,今日正是五十旬寿。   壮志未酬身先老,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任帝王,可如今……   赵靖想到赵云崇和赵云屹,心中不由得是一声叹息。   乐曲声停,赵靖静静看着柳茯苓,眼中并无秦贵妃所担忧的所谓被女色所惑,或是要将她纳入后宫的欲望,他如今满怀心事,竟然一时间连赏乐的心思都没了。   此女子琴技着实不凡。   只是,弹错的弹对的,要好好区别清楚,不能让这位姑娘蒙受不白之怨。   于是,赵靖道,“方才那个男乐伶呢?将他带上来。”   柳茯苓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她本以为刘伶的事情这样一遮掩,便已经过去了,怎么皇上还记得?   不过一会儿,刘伶便被人带了上来,他脸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魂不守舍,他一看到坐在高位那一身龙袍的皇帝,便直接瘫软在地,口中喊着,“皇上饶命!”   赵靖的眉头瞬间皱起,刘伶这幅样子,便仿佛认定了皇上要定他的罪一般,至于怕他怕成这样?   赵靖只不过是想确认,刚开始弹奏的时候,是刘伶弹错,而不是柳茯苓罢了。   刘伶却是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便要拖下去被斩首,这样一看,根本不用让他承认什么,弹错的自然是他本人,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   柳茯苓心中不由感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将刘伶塞进来做领乐的,就他这模样,来这样的场合,无疑是让他送死。   他这样一嚎,皇上即便想要饶他,也不可能开这个口。   果然,皇上的面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看着刘伶吓得几乎要尿了的样子,终于缓缓开口道,“今日是喜事,奏乐之人,紧张之下,犯错也是寻常,只是你如今做出这副模样是何意?”   刘伶听了这话,抖得更厉害了,似乎想要求情,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去说,一时间陷入了痛苦与惊恐之中。   “朕在你们的心目中,便是那样残暴不讲理之人?”皇上又问道。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谁安排他做的领乐?”皇上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在场者再次无人应声,皇上的眉头紧皱,面容上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你自己说!”皇上看向刘伶,怒声道,“不说我便砍了你的脑袋!”   刘伶登时吓得变了脸色,“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柳茯苓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抬头看向赵云屹,只见他面容平静,嘴角甚至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早就料到了刘伶会说出这句话。   如今矛头全指向他,他为何还这么淡然?   难道他早就猜到了今日的情况?   在场群臣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赵云屹却忽然笑着开了口,“那烦请你指出,太子是在座的哪一位?”   “……”刘伶怔住了,他慌乱的神情不似作伪,而是真的有些迷茫,他眸光在皇帝身后的年轻男子身上徘徊许久,在众人瞩目之下,手指颤颤巍巍,硬着头皮指了一个。   那是九王爷。   九王爷天降大锅,气得脸都绿了,“大胆!本王从未见过你!”   赵靖冷冷的看着刘伶,“万寿宴也敢来造次,来人,把他……”   “小民真是太子安排的!虽然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但因是太子母妃老乡,所以才被太子安排进了献乐之人里头,这是真的啊皇上!”刘伶绝望的喊道,“皇上,小民真的没有骗您啊皇上!”   “拖下去,吵死了。”赵靖不耐烦摆了摆手。   刘伶一路惨叫着被拖走,鞋子都掉了一只。   柳茯苓全程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个木头人。   赵靖不想再烦心此事,对于刘伶刚刚说的那些话,也一个字都不想提,今日是万寿节,他不想把时间都花在追究此事上。   可一旁有人却非要追究。   “皇上,臣妾觉得那人所说不无道理,原本就是云崇先与皇上说,要为您挑选今日演奏的乐师,如今云崇选的乐师让位,反而让太子同乡当了领乐,这事情可不是奇怪得很吗?”秦贵妃嘴巴一撇,“看我们云崇,受了委屈也不吱声。”   “受什么委屈了?”皇上已经有些不耐,但是碍于众臣在场,也不好呵斥,只语言中带着警告,“有什么委屈回去慢慢说。”   “其实啊,面前这位姑娘,就是云崇……”   “实际上,儿臣早就在为父皇寻找称心如意的乐师。”赵云屹说话时虽有些弱气,但他此话一出,却颇有些气势,竟逼得秦贵妃一时间没有继续开口。   赵云屹笑了笑,笑得温文,“事前找到了,定下了,刚想找礼部商量,这不刚好撞上七弟带人去明月楼,说是奉圣意,我便不好再开口。”   秦贵妃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赵云崇听到此,不由得点了点头,“父皇,正是如此,我当日去了明月楼,正好遇着四哥。”   秦贵妃的手在身侧狠狠地掐了赵云崇一下,瞪了他一眼。   赵云崇吃疼皱眉,却忽然反应过来,脸色也是一变,蓦然看向柳茯苓。   “儿臣原本已定下她,七弟恰好看中,殊途同归,儿臣心想到底是挑了一样的人,不会出什么大错,便告知柳姑娘,让她日后听七弟的,勤于练曲便是,不用提及我。”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柳茯苓,“没想到今日出了这等事,儿臣还是得为自己辩白,免得逝去的母妃和儿臣,都被人泼了脏水。”   好一个泼脏水。   柳茯苓这下才明白,当初赵云屹为何要当着赵云崇的面与自己那般亲密,为何要将自己拉入厢房,为何要自己刺探刘伶的消息。   这都是为了今日。   她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混乱的状态,一时间分不清,是有人要故意害赵云屹,还是赵云屹自己设的局。   “哦?”皇上兴致缺缺,没有问赵云崇,也没有问赵云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低着头惶惶然不语的柳茯苓,缓声问道,“那你说。”   柳茯苓缓缓抬起头,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赵云屹。   赵云屹没有看她,他半阖双眸,手中只拿着杯盏,手指在杯盏边缘缓缓摩挲。   “事情是否如太子所说那般?”皇上问道,“还是说,老七先找得你?”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痛苦面具 第二十二章   大殿上一片安静死寂。   众臣一声也不敢吭,今日是万寿节,还是极为重要的五十旬寿,国库空虚,本就不能奢华大办,好不容易寻到个让皇上欢喜的乐伶,结果还出了这档子事,皇上此时虽未发怒,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山雨欲来的前奏。   皇上这般发问,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就聚焦到了柳茯苓的身上,柳茯苓只觉得头皮发麻,面上却不显慌张,脑子里同时转的飞快。   此时向着谁,自然是对谁有利的,如今七皇子与太子之间看起来客客气气,实际上却已经是剑拔弩张,若是赵云屹在此事上落了口舌,便无异于对皇上另立太子之事添砖加瓦 。   赵云屹当初为何要答应自己那三个条件,也许便是为了这一刻。   柳茯苓知道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其他选择,她必须要让赵云屹实现那三个条件。   “回皇上,事情正如太子殿下所言。”柳茯苓缓缓低头道,“太子殿下早在茯苓与七殿下相识之前,便相中我,并嘱意茯苓,要勤于练习,不得懈怠。”   皇上似乎还是有些不信,他看向赵云崇,“老七?”   “儿臣……不知道此事。”赵云崇额头见了汗。   皇上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还说,之前你去明月楼,正好遇见太子。”   “是有此事,当时四哥与茯苓姑娘举止亲密,儿臣只以为……”赵云崇似乎并不善于说谎,说到此,他也似有些懊悔,知道自己这么说,便是侧面证明了赵云屹的话属实。   话说到此,他便说不下去了。   柳茯苓,知道,赵云屹赢了。   “皇上,云崇不懂事,他性子耿直,不像云屹那般活络,此事疑点颇多……”秦贵妃着急的开口,话刚说了一半,便听赵云屹笑着说,“父皇,今日是喜事,不如此事稍后再谈?诸位姑娘已经跪了许久,父皇若是满意,便先让她们下去歇息?”   “怎么,心疼了?”赵靖打趣赵云屹,“倒是没见你这般怜香惜玉过……”   赵云屹垂眸低笑一声,“父皇明鉴。”   一旁的秦贵妃脸色难看至极,却似拼命忍着,双手都攥成了拳头,缩在了袖子下边。   柳茯苓注意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倒是心情不错,微笑着亲手为一旁的皇上倒了杯酒。   “行了,几位姑娘,重赏。”皇上挥了挥手,兴致也缺缺,更没有要给特赦的意思,只简单说了句,“都下去吧。”   柳茯苓起身行礼,抱着琵琶随宫人离开。   一面走,柳茯苓一面感觉到赵云屹的视线,走了几步,她又感觉到九王爷和赵云崇也在看着自己,她一时间心中紧张,脚下绊在波斯地毯上,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她尴尬的垂下头,小跑几步跟上队伍,耳根通红。   赵云屹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   万寿节后,柳茯苓名声大噪。   太多客人想要一睹柳茯苓的容颜,也有想听曲儿的,只是如今她名头过甚,何掌事护着她,不敢让她轻易见客,就怕出什么意外。   柳茯苓便乖乖待在明月楼厢房中,哪儿也不去,只有一次出来,那便是皇上的赏赐到了。   皇上并非只赏了柳茯苓一个人,而是八个姐妹都有,只柳茯苓多出一些罢了,赏赐的东西多是宫中常用的物件儿,金银簪子,玉石珊瑚,还有川蜀上好的衣裳料子,都极为贵重,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柳茯苓坐在房间里,皱眉看着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物件,不由轻轻叹息。   外头忽然传来轻轻地叩门声,“姐姐。”   是桂枝的声音,柳茯苓急忙去开了门,桂枝身子已经好了些,可以下床了,她听德子说柳茯苓得了皇上的赏赐,好奇之下便来看看。   可当桂枝真正坐在桌前的时候,却是惊呆了。   “这玉真漂亮。”桂枝拿起一块玉牌,那玉牌有拇指那么长,虽不算很大,可玉质极好,纯净无杂,可以用来任意雕刻挂坠。   “喜欢吗,送给你。”柳茯苓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宝贝,却有些提不起劲,她抱起那块蜀锦,在桂枝的身上比了比,“做衣裳果然不够,还是用来做其他小物件吧。”   桂枝见柳茯苓兴致缺缺,好奇问道,“姐姐得了这么许多好东西,不开心吗?”   柳茯苓放下那蜀锦,咬了咬唇,缓缓道,“都是好物件儿,可是我也用不了这些,御赐之物还不能变卖不能典当,如今最需要的是……”   是银子,是药材……   桂枝眸光一闪,缓缓垂下头。   柳茯苓见她如此,怕她多想,赶紧笑道,“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好妹妹,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挑去玩儿,还有这蜀锦,你说做什么好呢?”   “我不能要。”桂枝抬头,浅浅的努力笑了笑,“这是姐姐拼命挣来的。”   “说什么呢,我们姐妹俩一心,我的便是你的。”柳茯苓将那块玉牌塞进她的手里,“这玉温润,你戴着不错,你绣活儿针线好,自己编个绳儿挂上,好看。”   桂枝抬头看着柳茯苓,又低头看着手中那块白玉,轻轻“嗯”了声。   “桂枝,我已争取到一些利益,乐伶酒会快要到了,太子答应我,可以给我自主挑选客人的权利。事情在变好,我名声在外,总有一线生机。”柳茯苓说到这里,轻轻捉住她的手,柳茯苓温暖柔软的手掌裹住她指尖的冰冷,“麻烦事就快结束了 ,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身子。”   “嗯。”桂枝点了点头。   柳茯苓轻轻地笑了笑,“好桂枝,等我们出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出去放风筝,再养条狗,养只猫,我们一起过日子。”   桂枝含着泪,抱住了柳茯苓的腰,将脸埋在了她的怀里。   柳茯苓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眶悄悄红了。   看起来是桂枝依赖她,实际上,柳茯苓很清楚,有这样一个亲人在身边,她才能勉力打起精神,努力找出路。   是她需要桂枝才对。   若不是桂枝,她早已是寻死那些枯骨中的一个。   桂枝走后,柳茯苓叫来了德子。实际上,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着急……马上就要乐伶酒会,赵云屹答应她的事情还未兑现。   别说兑现,他就连一句话都没有捎给她,仿佛用后即扔,单纯便是个好用的工具罢了。   如今柳茯苓名声鹊起,在皇上面前的表现群臣皆知,已经被冠上了京城第一名伶的称号,恰好不久后便是乐伶酒会,柳茯苓觉得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等着人来宰割罢了。   想到赵云屹之前信誓旦旦的模样,又想到宫宴后他完全没有了消息,心中又气又急,差点上火。   她交给德子一封写好的信,“把这个送去九王爷府上,给门房。”   德子第一次跑腿,不免有些惊异,“九王爷?”   “快要乐伶酒会了,有些事要与九王爷商量,他素日时常照顾我,你知道的。”柳茯苓编些话,怕他传出去。   “也是,茯苓姑娘近日让您演奏的客人实在太多,那些达官显贵,何掌事每日都得罪不过来了,您一定要小心,别出厢房了,据说外头还有守着你,要一睹芳容的浪荡子弟。”德子担忧道。   “谢谢提醒。”柳茯苓从身上摸出个小碎银子,塞进德子手里,“快去吧。”   德子瞬间喜笑颜开,“茯苓姑娘您可真好!”   信是送出去了,可出乎柳茯苓意料的是,几日过去了,完全没有消息。   不仅太子那边没有消息,连九王爷那边也没有消息,柳茯苓心渐渐发冷,距离乐伶酒会还有五日,五日,他还会来吗?人都消失,更何况那些承诺?   还有冬青,他会不会转眼便把冬青给……   柳茯苓想到那些可怕的可能性,牙都快咬碎了,夜晚做梦都是赵云屹被马车撞断腿的场景。   不止他们,七皇子赵云崇也再也没来过明月楼,柳茯苓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正如苍术姐姐所言,男人的话,都是狗屁——一个字都不能信。   话糙理不糙,柳茯苓深以为然。   ……   距离乐伶酒会还有三日,这一天,柳茯苓已经彻底麻木,她甚至让人事先买了药,都是用于外伤。   窗外乌云密布,天气阴沉,到了傍晚,外头下起了大雨。   待外头的天彻底黑透,柳茯苓听到了外头德子的敲门声。   “茯苓姑娘,太子殿下来了,指名要你去!”   柳茯苓立刻收拾好一切,抱着琵琶便一路小跑,差点被裙摆绊倒。   一旁有人见着她一闪而过一般,不由得问身边人,“茯苓姑娘这么急着去干什么?”   “据说太子殿下终于来了,指名要她,何掌事也拒不了。”   “啧,茯苓姑娘这是动了芳心啊,马上要乐伶酒会了,估摸着太子要出手啊。”   “那可不一定,要出手,早就出手了,还等乐伶酒会?”   柳茯苓来到厢房前,青叶早已如往常一般在门外守着,看见她以后,竟难得的面色比平日缓和许多,亲自帮她开了门,请她进去。   柳茯苓有些狐疑,走进厢房后,便见赵云屹脸色惨白如纸,虚弱的靠在软垫上,见她来,连眼皮都未抬一抬,直接声音沙哑吩咐道,“弹曲,立刻弹。”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喵的,我就是纯种工具人对吧?   赵云屹:老婆我错了。   明天就要入V啦(说是明天其实也就是几个个小时后),凌晨会更新V章,共9000字,一起看看老赵又有什么骚操作吧!   (这几天更新时间都会在凌晨的样子,7月3日以后就会恢复正常哒!)   跟上本一样,老样子,V后日六日万,更新多多~宝贝们一起追更的话我真的会幸福!超爱你们!   虽然评论我平时不怎么回复(因为有时候只会回哈哈哈,不知道说啥好,只好发红包啦),但是经常会看评论发出姨母笑~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的高能动力燃油!   大白会努力每天都让大家看得开心,么么么!   最后打个广告,专栏两本预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预收一】下本开,计划接档,不会有空白期,伪装君子重生甜文。   《祭酒大人不奈何》   上辈子,江眠月被竹马背叛,走投无路。她委身权臣祁云峥,以色侍人,换取一家人平安。   祁云峥位高权重,手段毒辣,江眠月惧他畏他避他不及,却被他锁在内院,与他纠缠至死,重病而亡。   有幸重生,江眠月不想再重蹈覆辙。   ★   重生后,江眠月重拾起进国子监读书做女官的机会。   她一心读书,不想再如上辈子那般行差踏错,潦草一生。   第一堂课,年轻有为的祁祭酒亲自讲学,他目光悠然看向江眠月,笑得温润,“答得不错。”   江眠月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她不知,此时的祁云峥还是年轻祭酒。   他看似清冽如松,实则潜藏锋芒,不好惹、不能惹,躲远点为妙。   ★   后来,江眠月发现,祁大人好像与上辈子不同。   此时的他温润和煦,实乃端方君子,不似前世那般可怖。   江眠月对他渐渐不再畏惧,只是每每想到自己与他前世荒唐的种种,她都想下意识的离他远点。   江眠月到了年纪,精挑细选了合适的夫婿。   成婚礼书还未送到,远在千里外的祁云峥却忽然出现。   他平日温和耐心的模样消失殆尽,冠玉面容上显出阴鸷之色,捉着她手腕将她抵在桌前。   礼仪道德廉耻,被他尽数撕毁。   “上辈子就曾告诉过你,夫人做什么都行。”   “嫁与他人,除非我死。”   ——什么温润和煦,什么端方君子,装够了。   【预收二】下下本,也是接档,比较短的二十万字甜饼,先婚后爱日常,纯甜宠文!   《将军嫌我太娇气》   储国公嫡女储璎美如瓷娃娃,精致娇俏,一点事不顺心便掉金豆豆。   她被储国公宠成宝贝,娇惯无比,偌大一个京城,无人敢娶。   护国将军左云昭高大俊俏,冷冽如霜,乃朝中栋梁,从不讲究行制,即便长剑穿胸也一声不吭。   他冷面心硬,刀口舔血不近女色,偌大一个京城,无人敢嫁。   皇帝听闻流言,一拍巴掌,下旨赐婚。   ★   成亲那一夜,左云昭摘下褚璎的发钗,扯疼了她的头发。   褚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才刚进门你就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左云昭皱眉无言半晌:“怎得如此娇气。”   后来——   褚璎被他折腾得夜夜红着眼眶骂他流氓。   左云昭轻轻安抚,冷峻脸上,温柔之色尽显。   “夫人……怎得如此娇气。”   让他想把她捧在手心宠一辈子。   以上,我很勤奋的!喜欢就收藏一下鼓励鼓励大白吧,么么么!爱你们! 第二十三章   柳茯苓见他这幅样子, 心中一惊。   这位太子殿下,怕不是刚才棺材里爬出来?   今日赵云屹的状态并不比万寿节宴会当日好多少,他面色苍白, 声音低哑, 仿佛一只受伤的头狼。   他看似虚弱,实际上神经紧绷, 防备心极强, 双眸状似没有看向柳茯苓,可柳茯苓知道, 只要她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此人一定能够立刻爆发出力量将自己干掉。   可也不至于病成这样了还要来听琴,她之前也没见赵云屹对乐曲痴迷到这个地步。   柳茯苓狐疑着,却不敢忤逆,只得默默抱起琵琶, 在他软榻面前的不远处坐下,手指轻轻的在琴弦上抚了抚。   “太子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赵云屹缓缓抬头,看向她的手, 眼中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刚才还是头疼欲裂, 脑袋里的血液几乎要喷涌而出, 令他整个人都使不上劲, 可如今,便只听她这一声, 那种不适感便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拨弄了一下。   果然如他所料, 正如之前在万寿宴上一般,这可真是怪事。   “随意弹。”赵云屹道。   柳茯苓只好应他要求, 手拨琴弦, 开始弹奏, 她见他精神不振,便弹了些舒缓的小调,温缓雅致,颇有几分意趣。   赵云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轻轻阖双目,看起来舒适平和,口中也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语。   一曲罢,柳茯苓手指微曲,抬眸看着他。   却见他面无表情,闭着眼,浓长的睫毛在烛光下十分显眼,整个人虽一动不动,却透出一股近妖的淡淡邪气,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半晌,赵云屹张口,“别停。”   柳茯苓微微蹙眉,忍着想要质问他的情绪,继续弹奏下一个曲调。   她选了个活泼精短的曲子,弹起来欢快活泼,振奋精神,弹奏的时候,赵云屹照样没有其他反应,一般客人随着曲调不自觉抖动腿脚的行为在他这儿一概没有,他只闭目养神,若不是他时不时喝口茶水,柳茯苓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柳茯苓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成语——对牛弹琴。   一曲毕,她终于忍受不住,手轻轻按着琴弦,阻止琴弦振动,口中轻声道,“太子殿下。”   赵云屹听到她这一声,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缓缓抬起眼皮,眼神中透着一股舒适和慵懒,他没有看柳茯苓,而是先抬头看了看窗外。   外头还在下雨,雨声“哗啦啦”的,存在感极强。   “太子殿下……”柳茯苓见他这副模样,更着急了,只以为他想赖账,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琵琶,上前几步,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妾身可否问您一事?”柳茯苓抬头,湿漉漉的眼眸幽幽然看着他,便仿佛一个被辜负了的怨妇,“万寿节盛宴已经过了,妾身也尽量做到了您的要求和,您所说的那三件事,什么时候能实现?”   赵云屹听到这话,这才转眼看她,眸中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她越是着急,他便越是开心。   看赵云屹这幅样子,柳茯苓便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忘记此事,拖到今天,都是故意的!   他真的太恶劣了!柳茯苓气的咬牙,心中暗骂。   赵云屹却在此时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出乎柳茯苓的意外,“乐伶酒会的事,我已经差人去安排了,不日便会出结果,到时候何岁年会亲自来与你说。”   “……”柳茯苓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怎么,没想到我会遵守诺言?”赵云屹宛如将她平静外表下的愤慨完全看透,唇边勾起一笑,“你以为我会食言?”   “妾身不敢。”柳茯苓赶紧找补,“只是没想到殿下动作这样快。”   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柳茯苓赶紧说,“谢谢太子殿下。”   “不必客气。”赵云屹依旧靠在软榻上,看起来懒洋洋的,“起来回话。”   柳茯苓确实跪的膝盖疼,听到这话,便忙不迭的站起身,刚准备坐回原位,却忽然感觉到赵云屹手掌的温度从自己的身边略过,随即自己便被他捉住了手臂。   柳茯苓的手臂也很是纤细,赵云屹这样一抓,便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揪住了似的,他笑道,“去哪?就在这儿坐着回话。”   柳茯苓被他捏得手臂发疼,赶紧顺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   “为何皱眉?”赵云屹见她细眉微蹙,不由得问道。   “您捏得我手臂发疼。”柳茯苓轻声道。   赵云屹眉头一挑,眼神中颇有些意外。   “这就疼?”   “……”柳茯苓也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嗯。”   他还没使劲呢。   赵云屹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你的琴是何处学来?”   “跟着教坊司的乐师学的。”柳茯苓老老实实道。   “在到教坊司前,可曾学过?”   “略懂皮毛,以前在家中……琴棋书画都学过。”柳茯苓提及从前,话语间便慢了些,仿佛并不是很想回忆起从前的往事。   “师从何人?”   “不记得了。”柳茯苓立刻道。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眼神中略带警告,似乎在暗示她说实话。   可柳茯苓说的就是实话,说起此事也颇有些理直气壮,“大抵是周边略懂琴谱的教书先生,其貌不扬,教的时间也不长,不记得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若是太子殿下真想知道,可以带妾身回老家问问,兴许还能找到人。”   赵云屹见她如此应答,便知道事实可能确实如此,她没有撒谎。   那便不是她所学的问题,而是她这个人的问题。   她这个人……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的脸。   不得不说,她的长相确实极讨人喜欢,就光是她那双湿润的眼,可谓是眼波流转顾盼生情,稍不注意,可能便被她眼眸中那大抵不存在的情意绵绵给勾得心猿意马。   柳茯苓被他这样直勾勾的看着眼睛,便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羞赧,口中轻声道,“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赵云屹收敛目光,“接着弹吧。”   还要弹?柳茯苓有些意外。   一般的客人,柳茯苓也只弹两三首,便会退下,若是要她继续弹……得加钱。   而且得是在柳茯苓愿意继续弹的情况下。   但是面前这不是一般的客人,这是赵云屹,柳茯苓即便不想再弹,也不行,毕竟乐伶酒会还未开始,这个人她现在得罪不起……可能以后也得罪不起。   她只好回到原来的座椅上,抱着琵琶,这一弹,便从戌时初弹到了亥时末,从《古朗月行》弹到了《将军令》,整整弹了两个时辰,若不是柳茯苓平日里练琴拼命,手指上有茧子护着,现在恐怕要被琴弦弄得手指红肿。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累得停了下来,看向赵云屹。   却见赵云屹不知何时已经在软榻上躺了下来,侧着身子,背脊对着自己。   柳茯苓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她极为蹑手蹑脚的靠近,悄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眼紧闭,呼吸绵长。   ——他果然又睡着了。   “……”柳茯苓沉默看着赵云屹,恨不得想把琵琶摔在他的身上。   他倒是挺会享受的。   外头守着青叶,柳茯苓知道自己出不去,只能在屋子里头等,弹琴自然是不用弹了,柳茯苓便在一旁干坐着,看着外头的雨稀稀拉拉一直下。   都说春雨贵如油,如今这春雨,来的倒是有些多了。   深夜,临近清晨时,天还未亮。   赵云屹猛地睁开眼,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立刻皱紧了眉头。   不是宫里。   他回想片刻,才想起这是在明月楼的厢房内。   外头仍旧在下雨,雨水小了些,绒毛似的飘忽着。   房间烛光已经熄灭,只外头有些微亮,可以看清周围,赵云屹低头看向身边,只见他睡着空荡的一块小小的位置上,趴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她似乎有些冷,蜷缩起来,一张脸都埋在了胳膊臂弯里。   赵云屹蹙眉看着她。   此时,赵云屹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窗外的凉风微弱的吹进屋子,吹拂他的面容,他只觉得浑身透出一股神清气爽,仿佛阻隔自己多年的某些屏障和噩梦,都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天知道,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赵云屹缓缓下了床,关上了窗子,凉风戛然而止,屋内便显得暖和了些。   他看了柳茯苓半晌,缓缓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   柳茯苓哼哼唧唧了两声,似乎很不舒服,将醒未醒的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屋内太黑,又也许是因为她实在太累,她努力的睁了睁眼,那眼皮几乎有千斤重是的,才睁开一条缝,便又闭了回去。   赵云屹将她抱在手中,只觉得她轻飘飘的一小只,也不知道平日里吃的都是些什么,整个人轻软极了。   他动作极缓的,将她放在了软塌上,她立刻像是离了温暖源的小动物一般蜷缩了起来,成了小小的一团。   赵云屹嘴角勾起微微的笑来,扯过一旁的毯子,单手扔在了她的身上。   柳茯苓立刻动了动,裹好了被子,自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状。   是有多冷?   赵云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倒是乖顺。   若是放在身边,应当也不错。   只是赵云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事情,那日在瓦屋,自己曾亲口许下的承诺。   还有她的那句:“事成之后,太子殿下,可否……放过我。”   放过她?   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蜷缩的小身板,轻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啊,现在先更三千,早上七点前我会把剩下的更了,大家先睡吧!感谢在2022-06-29 02:33:26~2022-06-30 00:1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柳茯苓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   她缓缓坐起身,毯子从她身上缓缓滑落,她皱眉揉了揉手臂, 觉得手臂僵直难受, 身上也有些不适。   这软榻根本不适合睡觉,只睡了一晚上, 柳茯苓便觉得浑身上下都跟被马车撵过似的。   她恍惚的抬头看向窗外。   那飘飞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温暖的春日灿阳一缕一缕洒在窗棂边,窗子已经不知被谁关上, 挡住了微凉的春风。   等等!   柳茯苓瞬间清醒,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起昨晚的事情。   赵云屹呢?   她一个激灵立刻起身,下意识的用毛毯挡在胸前,再看向软榻, 却见上头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柳茯苓防备的看向房间各处,四处溜达了一圈, 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应当是走了。   她恍然想起昨日自己原本是趴在软榻上睡的, 后来似乎是被他抱上了床, 但那时她睡得迷迷糊糊,想要挣扎, 手脚却软绵绵的动不了, 便以为那是梦境。   柳茯苓有些意外,她本以为, 按照赵云屹的行事方式, 即便要走, 也会扔下自己不管。   ……   果然如赵云屹所说那般,他走后不久,柳茯苓还在房间里梳洗,便听到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是何掌事亲自来了。   一开门,何掌事便迅速关上了门,一双眼睛盯着她,声音有些尖利,更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选人有用吗?啊?费这么大劲,就只让你自己选人?”   柳茯苓急忙上前,“嘘!小声点何掌事,隔墙有耳!”   赵云屹派的人,不知道还在不在外头偷听呢。   “隔什么隔!我就要说,这太子怎么回事啊,要个特赦都要不来!什么自己选人,有个屁用。”何掌事越想越气,这几日他被折腾坏了,四处不好得罪,替柳茯苓挡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男人,万寿节之前也是忍气吞声的在那帮人面前当孙子,心中早就不得劲。   “我就知道这个赵云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好,也好,这样你便不用再与他扯上关系……”何掌事气归气,声音还是收敛了些,他大喘了几口气,舒缓了会儿情绪,柳茯苓急忙上前,给他按肩膀。   何掌事这才舒坦了些,原本焦躁的模样逐渐被安抚下来,他舒服得眯了眯眼。   “何掌事,虽然茯苓也想要特赦,可是十几年来,都没有人能成事。”柳茯苓缓缓道,“特赦不是那么好拿的,如今茯苓能求来这个机会,已经比众姐妹幸运许多。”   何掌事悠悠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只是柳茯苓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九王爷、太子、七皇子都因她出入明月楼,这也算是百年难得一遇。   他本以为,她的结果能够更好一些。   但是柳茯苓很清醒,她说的也对,能得如此机会,已是不易。   “你如今可有挑中的人选?”何掌事轻声问。   “……还未。”柳茯苓前几日都在担忧赵云屹是否能实现诺言,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如今何掌事一提起,柳茯苓不免也有些烦恼起来。   喜欢她的客人不少,如今她名声大噪,据说有不少人都要慕名而来……备挑选的人很多,可是,柳茯苓——一个都不想要。   “那个周尚书家的公子,你可喜欢?”何掌事轻声问,“那孩子耿直,好拿捏,但是听闻周尚书听闻他跟太子打照面的事情,还弄丢了一根千年老参,气得把他锁在了家里,据说半年都不让他出门。”   “还是算了……”柳茯苓对周公子本就无意,经了此事,周尚书一定听闻周闻经常来明月楼的事情,稍稍一打听,便会扯到自己身上,招惹好些麻烦……她如今最怕的就是麻烦。   “九王爷呢?”何掌事抬头看着她。   柳茯苓蹙眉,她完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九王爷已经四十有余,家中还有妻妾,听闻九王妃脾气大得很,极难招惹,因知道柳茯苓未及笄不可出阁,这才没有闹脾气。   “那就还有太子殿下与七皇子二位了。”何掌事看着她,见她听到这二人的名字时,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便知她实际上也在考虑这二人。   “你比较中意哪一个?”何掌事问。   “您觉得呢?”柳茯苓实际上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觉得自己对赵云崇,并没有多了解,并且对方也不一定会为了自己与赵云屹公开作对。   “此话我一般不与人说。”何掌事捉住她的手,让她停下,然后把她拽到自己跟前,如老父亲般语重心长道,“可如今我一定要提醒你,赵云屹其人,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柳茯苓心中一动。   何掌事竟然也看出来了。   “早年我在宫中当差时,二位皇子还是小小子,丁点大,七皇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心地纯善,光明磊落的孩子,对待宫女太监都极好。”   “但是四皇子……也就是如今太子,他却不同,他与他母妃李妃流落在外几年,是皇上派人将他和他母妃一道从安洲民间接到了京城,我看到他时,他已经十岁有余,少年老成,一双眼睛跟狼崽子似的,亮得吓人,行事也极不讲情面。”   柳茯苓一听到这个形容,便想到赵云屹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只能说,何掌事的形容非常精准。   “后来李妃出了事,赵云屹一病不起,变成了现在这副温吞模样,但是从前,他与七皇子从不相让。我还记得有一次,七皇子得了一把好琴,名为凤凰羽。”何掌事提起从前的事情,眼中冒出神采,滔滔不绝。   “凤凰羽?便是那传说中的古琴凤凰羽?”柳茯苓不仅学琵琶,还学其他器乐,也曾听说过这把琴,那可是传世绝品。   “正是。”何掌事点头道,“七皇子功课精进,曲乐造诣高,皇上欢喜,便将那凤凰羽赏给了七皇子,岂料后来不知何故,那琴却到了太子的手里,据宫人说,太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似乎是打赌,用些奇技淫巧赢了七皇子,七皇子老实,愿赌服输,便将那凤凰羽拱手相让,后来皇上听闻,居然也没有办法。”   “……”柳茯苓听到此,便确定这些传言一定都是真的。   这正符合赵云屹的行事风格,为达到目的,他似乎并不在意手段。   “如今太子殿下病痛在身,与以往已经不同,所有人似乎都这么认为……但是我依然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掌事意味深长道,“若是一定要选一个,不如考虑赵云崇。”   柳茯苓低垂眉眼,有些犹疑不定。   “你可愿意?”何掌事轻声问。   “可他……会来吗?”柳茯苓十分不确定,可一抬头,却见何掌事正冲着自己露出笑来,笑得眼边的鱼尾纹路都冒了出来,“傻丫头,这不还有我在么。”   “我只担心,到时候太子殿下也在场,你选了七皇子,他会不会……”何掌事问道。   “不会,他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柳茯苓缓缓道。   毕竟,这是他答应自己的第三个条件。   ……   第二日,赵云崇穿着寻常衣裳,打扮的如同富商公子,出现在明月楼内。   何掌事亲自接他,柳茯苓坐在天字一号厢房门前的美人靠上,斜倚着悄悄看他们说话,只看到何掌事说了句什么,赵云崇恰好抬起头,便与柳茯苓目光相撞。   柳茯苓一怔,没想到他会抬头看,却见赵云崇忽然朝着自己笑起来,笑得温和儒雅,眼眸中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灼热。   她心头一颤,立刻起身,躲进了厢房里去。   到了厢房,她抱着琵琶,一想到过两日的乐伶酒会,她便要与他……柳茯苓便觉得脸上火热,几乎要臊到躲进箱子里去。   若是赵云崇,她应当是,不讨厌的。   虽然谈不上喜欢,可不讨厌,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极限。   赵云崇来到厢房内,便关上了门,柳茯苓心中一颤,起身相迎。   “七皇子殿下。”柳茯苓声音极软,“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今日不是为了曲子来。”赵云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是为你而来。”   柳茯苓心中一慌,咬住了唇,有些无措。   虚与委蛇她会,轻言软语她会,可如今要说出原本打好腹稿那些话,她却是有些难以说出口。   虽做了心理建设,可真要应对赵云崇那灼热的眼神,她还是很不适应。   “多谢七皇子殿下。”柳茯苓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问道,“您可知乐伶酒会?”   “便是为了此事而来。”赵云崇笑了笑,忽然站起身,缓缓走近她。   “实际上,我早看出你对四哥并不是自愿,男欢女爱,两厢情愿,即便是明月楼,也应当遵循此道,不可强迫……我不知道四哥对你究竟如何,可若是你愿意,乐伶酒会,我会护着你。”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柳茯苓靠近,柳茯苓紧张的抬头看他,见他满眼真挚,不似作伪。   “至于酒会后的惯例出阁。”赵云崇轻轻捉住了她绵软的手。   柳茯苓一激灵,她不惯与男子这般接触,下意识的便要抽回手。   可赵云崇看似温文,用力不大,却对她用着最温和的暗劲,让她难以挣脱。   他轻轻摩挲她手指上的茧子,轻笑道,“姑娘若是愿意,我愿效劳。”   柳茯苓脸瞬间通红,她终于挣脱出来,踉跄退后几步,狼狈道,“谢,谢过七皇子。”   “不逗你了。”赵云崇见她已经羞得想找地缝钻进去,笑了笑,觉得十分有趣,明明是明月楼的姑娘,却这般生涩,倒是令他十分期盼两日后的那晚……   他身边的司寝宫女都过于老成,滴水不漏,他例行公事两回以后,便兴致缺缺,都遣散了。   可柳茯苓却令赵云崇心中生出了期待,他自诩自控力不错,刚刚捏着她的手,却也有些心猿意马。   他干咳两声,转了话题,“万寿节宫宴那日,你表现不错。”   柳茯苓松了口气,缓缓道,“多亏皇上仁厚。”   “刘伶上位,我便觉得亏待你,你若是领乐,说不定父皇已经给了特赦。”赵云崇认真道,“刘伶的事情这几日宫中正在查,四哥前几日一直在忙此事,据说已经查出了眉目,东西都交给父皇了。”   柳茯苓想到前几日左等右等都没有赵云屹的消息,难道就是他去忙这件事去了?   “唉,可惜,四哥身子太弱,忙完那阵之后,便卧病在床好几日……”赵云崇缓缓叹了口气。   柳茯苓又想到那日他顶着大雨而来,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   她咬了咬唇,想这些做什么。   都是他的事情,与自己何干。   “不过,四哥真的事先便与你说过领乐的事?”赵云崇终于问到了重点,他早就想当面问问她,看看她对此事的反应,此事虽然已经真相大白,可他却一直觉得其中有古怪。   柳茯苓心中一紧,面上却有些紧张的看着赵云崇,“七皇子会为此事生茯苓的气吗?”   赵云崇仔细看她的表情,却见她确实是紧张的,却是在为了自己的态度紧张。   “当然不会。”赵云崇笑道,“此事你又无法做主,都是听命于人,我怎么会生气。”   “是的。”柳茯苓为难道,“太子殿下那日叫我去厢房,便是让我不要声张之前他先找我的事情,好让您不负皇命。”   赵云崇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彻底相信了此事。   他笑道,“罢了,你不要因此事自责,你也是身不由己。”   “谢谢七皇子体谅……”   赵云崇宫中还有事务要处理,此后,听了两首曲子,便急冲冲赶回宫去了。   柳茯苓独自在厢房中想了很久,默默回了房。   当晚,东宫中,一素衣男子一身劲装,在赵云屹面前说了些什么,赵云屹眼眸微微眯起,竟是笑了笑,手中把玩着那白玉平安扣,手指动的飞快。   一旁的青叶看到赵云屹这笑容,吓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心情又不好了,这次是极度不好。   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动怒。   两日后,便是乐伶酒会。   距离乐伶酒会还有三天时,大街小巷便开始传言,柳茯苓因万寿节盛宴弹琴妙手,得了礼部准允,可以在乐伶酒会亲自挑人。   此消息一出,各处沸腾,百姓们茶余饭后也多了些谈资,将柳茯苓夸得天上有底下无,说书的写书的当时便开始编纂“万寿节宴会见茯苓,皇上惊为天人”类似的小本子。   柳茯苓乐伶酒会究竟会选谁,成了最大的悬念。   白芷姑娘听闻这些,特地去她屋内,与她说了许多事情。   她给了柳茯苓一罐药膏,还有一盒油脂,让她小心用。   “白芷姐姐,这油脂是什么?”柳茯苓打开盖子闻了闻,“好香。”   “涂那处的。”白芷大大方方的说,“你还小,未经人事,初次极疼,这油脂可以让你疼得少些。”   柳茯苓瞬间懂了,手忙脚乱的将那油脂收了起来,听到极疼,心中害怕极了,可又有些羞涩,脸上便红一阵白一阵的。   “你自己挑人要好些,眼睛放亮,挑个温柔点的便是,只是那温柔之人也有不妙之处,他们惯会骗人,与你画一堆饼,一夜过去没有一个兑现的,你就当他们放屁,该如何还是如何。”白芷说。   “嗯。”柳茯苓急忙点头。   “千万不要动真心。”白芷清冷的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在明月楼……不,在这世上,女子动心即死。”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使劲点头。   活着已经很难了,哪里敢动真心。   夕阳落山,华灯初上。   明月楼前挂满了红灯笼,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达官显贵富商公子,各式各样的人都来了,自明月楼开楼以来,还从未有一位姑娘的乐伶酒会有如此阵势。   柳茯苓一日日熬着过,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   到了吉时,先由其他姑娘演奏曲乐,表演歌舞。   明月楼内颇大,如今却颇有些拥挤。   达官显贵们有专座,剩下的便只能站着,众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主角登场。   赵云崇早早来了,何掌事为他留了最好的位置,他一来,众人皆惊叹,七皇子居然亲自来乐伶酒会,着实稀奇。   舞乐开场后,又有一人迈进了明月楼的大门。   何掌事正在张罗着,却忽然听小太监急冲冲来禀报,“何掌事,怎么办,太子殿下也来了!”   何掌事脸色一变,慌了一瞬,立刻道,“快快,随我去迎接。”   太子会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毕竟在万寿节之后,太子便似乎对柳茯苓兴致缺缺,而且也并没有像众人猜测的那般,为她讨来特赦。   可他却来了,他一来,众人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柳茯苓与他曾有过一段,今日乐伶酒会,来一趟也是自然。   就是不知道,茯苓姑娘究竟会不会选他。   何掌事安排了个位置给太子,只不过最好的位置已经被赵云崇占了,何岁年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赵云屹安排了个比较远的位置,一面安排一面连连赔罪。   赵云屹却并不追究什么,只温和道,“不怪你,是我来晚了。”   何掌事心惊胆战,不敢多说。   若只有一个赵云崇倒好,如今赵云屹一来,到时候眼睁睁看着柳茯苓选赵云崇,那他会是什么心情?   何岁年一想到便有些头皮发麻。   舞乐结束,酒桌上觥筹交错,大家吃吃喝喝,倒也快活,微醺时,场上忽然缓缓安静了下来。   不远处的台上,屏风后,出现了一个窈窕的人影。   所有人都不再动,只看着那屏风后的人儿。   她身材纤细,手指灵动,乐声起,她随着舞乐而动,竟是开始跳起舞来。   跳舞不是她的强项,却也能糊弄糊弄,她飞快跳完,便抱起琵琶,身形一闪,来到众人面前。   众人皆哗然,一时热闹轰动,吹口哨的,挥手的比比皆是。   柳茯苓今日穿了明月楼替她准备的衣裳,那衣裳极美,极奢,也极撩人。   虽半分未露,可丝带锁扣却显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丰润的前后弧度,良家女子,绝不会这样穿,可也极少有良家女子,能穿出这般撩人的效果。   她今日妆容并不浓重,只随意画了画,却显得她纯净天然,毫无雕饰,与她身子的弧度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看得见,吃不着,抢不到,这另在场的男子们几乎要疯狂。   柳茯苓此时心情十分的一言难尽,她看到现在的阵势便觉得害怕极了,一出场看到了不远处的赵云崇,心中稍定,可一转眼,她便看到了侧边的赵云屹,正在目光幽幽的盯着自己。   他怎么来了!   柳茯苓心中一慌,差点弹错音。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我来抢人。   柳茯苓:懵。   补上了!下章在晚上十二点以后更,么么么感谢在2022-06-30 00:12:43~2022-06-30 04:4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赵云屹一个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可怖些, 柳茯苓不知道他今日来究竟是做什么,来观摩?闲着无聊?还是……来搞事。   她心中情绪慌乱,艰难地弹完了手中的曲子, 已是有些脱力, 她还从未觉得如此累过,不是身累, 而是心累。   赵云屹一来, 她没来由的便觉得要出乱子,柳茯苓完全猜不透赵云屹心中所想, 她只知道他行事皆有目的,那么他今日来此,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正在这时,一旁的德子恭恭敬敬的端上来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柳茯苓当着众人的面, 掀开了那块布。   那块布的下边,静静地躺着一支艳丽娇嫩的海棠花。   按照原本的规矩,现在便会让客人出价, 激烈的竞争后, 价高者可得海棠花。   得了这海棠花, 便昭示着那位男子有权利与当日的姑娘春风一度。   上次白芷姑娘, 便是那刘俞山出价最高,被他拿到了海棠, 抱得美人归。   如今, 托盘之上,柳茯苓的那支海棠花枝叶鲜翠欲滴, 像是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水来, 就像一旁的柳茯苓, 只不过……人比花娇。   柳茯苓在众人瞩目中,缓缓伸出手,拿起那支花。   下边的男人们登时发出兴奋的喊声与口哨声。   柳茯苓紧张的吞咽,一颗心如同被手掌攥住,憋得透不过气来。   无人注意到,楼顶上无人处,一个瘦小的女子正呆呆的看着楼下的盛景,她的姐姐灿若暖阳,美得惊心动魄,她注意到,台下有无数的达官显贵,还有皇子王爷……   德子受柳茯苓嘱托,要好好看顾桂枝,怎料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只分心看了看歌舞,桂枝便不见了。   德子吓坏了,四处寻找桂枝,终于在楼顶的最高处找到了她,此时已是一头汗。   楼下愈发热闹起来,喧哗声四起,柳茯苓站在中央,便如同群狼环伺的可怜猎物。   桂枝脸色苍白,死死地用手指抓着栏杆,指甲几乎要陷进去一般。   “桂枝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德子擦了擦汗上前问,“身子可撑得住?”   “嗯,今日好多了。”桂枝目光依旧看着人群中的姐姐,目光无神,她忽然笑了笑,问,“德子,你说姐姐是不是因为我才走不了?”   “啊,这个……”德子也没想到她忽然会说起这个,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急忙想劝慰几句的时候,桂枝却再次开了口。   “你不必安慰我了。”桂枝缓缓地眨了眨眼皮,看着姐姐。   “姐姐是天底下心地最好的人。”桂枝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因为我,她早就能出楼。”   “她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讨来特赦的,但她不能自己一个人走,要带上我,便要为柳家正名,要皇帝赦免整个柳家。”桂枝看向德子,笑了笑,“我说得对吗?”   “这个……”话痨的德子第一次不知如何应对桂枝,面前的桂枝虽然在笑,可德子却觉得她仿佛一个黑洞一般,不管你怎么劝慰,她都不会听。   实际上,也根本没法劝。   因为德子知道,桂枝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柳茯苓与人为善是出了名的,她心地纯善懂事,安居一隅,姐姐妹妹的有什么难处,她看到了,都会帮一帮,明明一身的本事,却从不与人交锋。   不然楼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姑娘们喜欢她,护着她,即便她做领乐也不嫉妒,反而为她抱不平。   就连何掌事,也将她护在掌心跟宝贝似的。   楼中人每次聊起柳茯苓,谁不说一句可惜。   就连德子自己也与人聊过此事,若不是因为有桂枝这个“累赘”,柳茯苓只轻易撩撩,便能勾上不少达官显贵,即便不能脱籍,也能过得相当舒坦。   桂枝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苦笑了笑,眼眶早已湿润,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柳茯苓,满眼的留恋。   柳茯苓感觉上边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的,与那些眼中堆满了欲望的男子们不同,她下意识的便要往上看,可她身后的何掌事却已经在催促,“茯苓,快去吧,再不选人,天花板都要被这帮人掀开了。”   柳茯苓心中一定,集中精神在面前的男人们身上。   赵云崇……赵云崇在何处?   柳茯苓用眼眸的余光一扫,见赵云崇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去哪了?柳茯苓心中一慌。   时辰已到,她只能慢慢的往前走,走过赵云崇的位置,不见他的人,她只好继续往前绕。   走道细窄,她艰难向前,脸上还得保持着笑容,躲过那些不规矩的手。   再往前走些,柳茯苓终于看到了赵云崇。   出乎她意料的是,赵云崇面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面容平静,靠在软椅上的赵云屹。   赵云崇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竟然在赵云屹的面前,只见赵云崇微微蹙眉,在混乱和嘈杂之中略微俯身,似乎正在听赵云屹与他说什么重要的事。   赵云屹虽看起来是病弱之躯,可当他面含笑意说起话来,却有一股十足的上位者气息,相比之下,而赵云崇虽然康健,可论气势而言,在赵云屹面前,却始终缺了点什么似的。   缺了什么?   缺了无数个心眼。   赵云屹的心眼多如蜂窝,柳茯苓一见此场景,便觉得不妙。   她无奈,只能悄悄给赵云崇递了个轻飘飘的眼神,她本想直接把花儿递过去,可是赵云屹来的太晚,座位距离柳茯苓所在的位置较远,且要绕过明月楼堂中的一块小锦鲤池,这才能将花儿递过去。   “快挑人啊!磨蹭什么!”   “柳姑娘是要将全场的男人都看一遍吗?”   “胃口还挺大呀。”   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叫喊声,柳茯苓知道自己动作应当快一些,可赵云崇像是这时才回过神来似的,与赵云屹抱拳行礼,他看了一眼柳茯苓,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去那边等你”,便迅速的从另一条路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赵云崇走的路,自然是与柳茯苓被安排的路径是不一致的,柳茯苓已经走到此,他却又回去了!   柳茯苓几乎觉得,赵云屹这是明明知道自己的选择,却故意将赵云崇和自己耍着玩。   柳茯苓半是生气半是无奈,无奈之余,无法纾解愤懑的情绪,便一面往前走,一面忍不住瞪向赵云屹。   她是想瞪他的,岂料目光刚转向他,便撞上了赵云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他深褐色的眼眸在众人之中显的异常出众,显眼而漂亮,可柳茯苓看到这双眼睛,根本无心去欣赏,却只觉得忌惮。   她心中一咯噔,立刻挪开了眼睛不看他。   可柳茯苓却分明能感觉到赵云屹的目光,就那样静静地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什么欲念,也并不灼人,便只那样看着她,古井无波,仿佛……这便已经是他的囊中物,没有悬念。   喧闹声再次响起,柳茯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路程只走了一半,在场的人们大部分便已经不耐烦了,前面还未走过的区域,大家都是满怀着期待,有的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抢她手中的花枝。   柳茯苓小心缩着手,时时注意着手上的花枝不要被人给夺了去,便是这样走着,便路过了赵云屹的身边。   明月楼内今日点了无数的灯笼与蜡烛,亮如白昼,照的柳茯苓的一张脸如白玉一般无暇动人。   她朝着赵云屹微微颔首,迈着步子往前,怀中护着海棠花,一心朝着七皇子赵云崇的位置走去。   可柳茯苓万万没有想到,她光顾着怀中的花儿,却无暇顾及脚下的那方寸之地,下一秒,她脚下忽然绊着什么东西,裙子遮住了脚踝,她也看不清晰,只感觉混乱之间,她身子不稳,竟是不受控制的朝着一旁跌了过去。   “怎么回事?”   “茯苓姑娘呢?”   “摔倒了吗?”   “不是摔倒,似乎是要将海棠送出去……”   “什么?送出去了?那人是谁?”   柳茯苓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喘息声,鼻尖也传来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赵云屹身上淡淡的药味。   她心惊胆战的抬起头,赵云屹却没有看她。   万众瞩目之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二人,赵云屹面色苍白,咳喘不止,呼吸略有些沉重,一幅被柳茯苓撞得快要背过气了似的。   整个明月楼都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静。   只见原本在柳茯苓手中的那只娇艳的海棠花,此时却在赵云屹的怀中,轻轻地战栗。   柳茯苓心中一慌,她立刻重新捉住了赵云屹怀中的花,轻声道,“殿下,抱歉,刚刚绊着了……”   她想拿回那朵花,可下一秒,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赵云屹滚烫的手指,静静地握住了手腕的命门处,且任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柳茯苓脸色瞬间变了,她抬起头看着赵云屹,几乎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根本看不到赵云屹衣袖底下的模样,他们看到的只是,茯苓姑娘径直从台上走下,一路直奔太子的位置上,并扑进了太子殿下的怀里,然后将手中的海棠交给了他。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别人任何人机会。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多谢柳姑娘抬爱。”赵云屹咳喘过后,声音倒是恢复了些中气似的,前后左右包括不远处的人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这花,我接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准备加更一章,时间太晚了,放在明天白天吧!么么么感谢在2022-06-30 04:43:06~2022-07-01 00: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A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啊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啊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这花, 我接了。”   赵云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柳茯苓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整个脑子里都变得空白一片。   什么叫这花他接了?   “不, 这不是给你的, 我方才没站稳……是不小心才……”柳茯苓急忙解释,可她声音细微弱小,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 瞬间便被尽数淹没了。   她一抬头,便撞进了赵云屹的眼眸之中。   他似乎在笑, 眼眸中盛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笑意之下,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不像平日里那般平静,却像是涌动着波涛浪潮, 要将人卷进去似的。   明亮的光线之下,星星点点的亮光,却进不去他的眼底。   柳茯苓心中登时一凉。   “没想到, 茯苓姑娘最后还是选择了太子殿下。”   “早就听闻太子殿下对茯苓姑娘动了情, 频频送好东西来, 还准备将她荐为万寿节宴会的领乐之人, 本以为太子会将她带回宫去,后来不了了之, 也不知何故, 还以为落花无意,没想到茯苓姑娘竟然也属意太子, 传出去, 恐怕又是一段佳话。”   “只是太子这身体, 长夜漫漫,佳人在怀,他能不能撑得住啊嗯……”   赵云屹缓缓起身,手中拿着海棠,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低头,在柳茯苓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没有人听到赵云屹说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柳茯苓却是红了耳根,愤愤然看了赵云屹一眼。   只她觉得是愤愤然的眼神,落在其他男人们的眼里,却是眼波流转顾盼神飞,那是娇嗔,那是猫爪挠心般的撩人,落在赵云屹的眼眸之中,也是不痛不痒。   他方才对柳茯苓轻声说的是,“身子撑得住,你放心。”   “……”   放心?怎么可能放心,正是因为他,柳茯苓才完全无法放心。   “殿下想要什么?”喧哗声中,柳茯苓扯住他的袖子,着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殿下,您这么做,难道是要食言吗?”   柳茯苓说话时,越说越着急,眼眸愈发湿润,她鼻尖已经有些微微泛红,手指头也在微微颤抖。   结果已出,何掌事正带着人往他们这边走,不远处,赵云崇面色难看,他似乎发觉了不对劲,看着赵云屹的眼神愈发复杂。   “我想要什么?”赵云屹看着不远处的何掌事,重复了一句她的问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柳茯苓睫毛一颤,心中仿佛自然便生出了答案。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她。   就像猫捉耗子,在吃掉猎物之前,总是要戏耍一番,看到赵云屹嘴角的笑意,柳茯苓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那以为已经可以逃出生天的耗子,尾巴一直被按在猫爪之下,还傻傻以为自己能够恢复自由。   以赵云屹的行事风格,不把她利用干净,恐怕是绝不会给她任何一点投奔他人的机会。   是她太天真了。   柳茯苓掐着手心,拼命忍着泪,何掌事赶来时,面对赵云屹,即便是阅人无数,圆滑如他,眼眸中也有些慌张。   若不是知道内情,何掌事也要以为,这丫头故意选择的赵云屹。   到底发生了什么?   “恭喜太子殿下,抱得美人归。”何掌事飞快的收敛情绪,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脸上端起笑,恭恭敬敬道,“茯苓姑娘刚及笄,人也娇弱,她未经人事,恐多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温柔以待。”   赵云屹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如水,“谢何掌事提醒。”   事到如今,便已经成了定居,柳茯苓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命,跟在了赵云屹的后头。   二人便顺着红毯一路往前,在众人瞩目之中,缓缓往后走。   不远处,赵云崇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柳茯苓,柳茯苓早就察觉他的眼神,可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她根本没有机会跟他解释,若是跟赵云崇求助,一方面怕因为自引起兄弟俩的纷争,到时候板子只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另一方面,她也无法确定,赵云崇会为自己做到什么程度。   乐伶酒会最精彩的部分已经过去了,众人都无聊要走,这时白芷与其他姐妹却缓缓上了台前,开始演奏献唱。   白芷性子冷,宛若高岭之花,乐伶酒会后便极少弹唱,她一出场,原本要走的客人们都敛了脚步,有的甚至直接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   大家原本已经都不再注意柳茯苓与太子的去向,转而将注意力全都落到了白芷姑娘那冰雪般的容颜上,可过了一会儿,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次甚至更加热烈一些。   “七皇子这是要干什么?”   “太子与七皇子争一人,传言果然不假。”   “美色误人啊。”   “七皇子不可小觑,他提出的衡税法案据说深得帝心,如今已经在推行了,若事情真成了,太子恐怕……”   “嘘,你胆子不小,敢说这个。”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看,七皇子如今当场抢人,若是能抢成,太子的面子往哪儿搁?这不是有恃无恐是什么?”   ……   柳茯苓也没有想到,七皇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拦在他们二人的面前。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何掌事,他看到七皇子忽然走来,便知不妙,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便挡在了赵云屹的面前,笑呵呵看着赵云崇,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七皇子殿下,今日来者众多,您看……”   您看要不要私下里再做打算——可何掌事的话还未说完,赵云崇却已经将手放在何掌事的肩膀上拍了拍,面上难得的浮现一丝冷意。   “与你无关。”   何掌事心中一惊,却已经挡不住赵云崇的脚步。   兄弟二人走近,两相对峙,赵云屹单手虚握成拳,咳了一声,面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七弟有事?”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站在赵云屹的身后,不敢出声。   赵云崇此时过来,她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反而在心底里开始为赵云崇担忧。   “恭喜四哥。”赵云崇像是尽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方才一幕,我看到的,似乎是四哥你,故意将茯苓姑娘绊倒……茯苓姑娘才摔进了四哥的怀里。”   赵云屹一挑眉,静静地看着他,但笑不语。   柳茯苓则是心中一惊,她知道赵云崇光明正大,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此事说了出来!   “茯苓姑娘看起来并不是很愿意,四哥,强人所难,恐怕不是君子所为。”赵云崇看着赵云屹,“天底下美人无数,四哥若是喜欢,我愿为你找来比茯苓姑娘更美的。”   “我与茯苓姑娘一见如故,四哥,能否不夺人所爱。”   柳茯苓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本还在心底抱着一丝希望,指望着赵云崇能够用些手段跟赵云屹抢人,但是听完了这些话,柳茯苓心底里彻底的失去了信心。   赵云崇根本不是赵云屹的对手……   如此的光明正大,如此的想要“以理服人”,可他这些法子,却用错了对象。   对于赵云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什么君子所为,他根本就不是君子。   夺人所爱?他要的便是夺人所爱。   “七弟喜欢茯苓姑娘?”赵云屹一副意外又无辜的模样,“七弟怎么不提早与我说?”   赵云崇一怔,没想到赵云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男女之事,不宜四处宣扬,我也只是与茯苓姑娘袒露过心迹,茯苓姑娘对我,也是如此,若不是茯苓姑娘托何掌事主动让我来,我今日也不会出现在此处。”赵云崇话语间虽客气,却带着些理直气壮地态度,直接说明了自己此行为的正当性。   柳茯苓心里一咯噔——完了。   她惊慌抬头,果然,赵云屹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的意味,不言自明,令柳茯苓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赵云屹替她安排乐伶酒会的事情仅在三日前,就这三日功夫,她便主动邀约赵云崇,并且得了赵云崇的允诺。   就如同当时她从九王爷的手下,转而听从赵云屹一般。   赵云屹会如何想?   “是么?”赵云屹轻笑一声,垂眸看向身侧的柳茯苓。   柳茯苓低垂眼眸,一动也不敢动的撞死,根本不敢接话。   “四哥,今日之事,不如让柳姑娘自己选,在我们两个之中选一个,遵从她自己的心意。”赵云崇想到个不错的“主意”,提议道,“毕竟男女之事讲究的便是一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   “七弟说的有道理。”赵云屹看了看一旁紧张得整个人都几乎已经僵硬了的柳茯苓,眼中浮起一丝浅笑,他带着笑意,像是要跟赵云崇比一比究竟是谁比较“君子”似的,声音柔和似泉水淙淙,好听极了,“茯苓姑娘,不如你现在就在我们二人之中选一个?”   这极富磁性的男子音,到了柳茯苓的耳朵里,便如同催命符。   他明明声音温和,眼眸温和,处处都透出一股类似于赵云崇那般“君子”的气息,可柳茯苓却莫名想起了那日她撞破赵云屹时,他那充满了戾气的眼神。   “四哥说得对。”赵云崇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赵云屹对柳茯苓用强,让她受委屈,如今能够让她自己选择,她定会选择自己。   毕竟,那日,他们已经达成了协定。   自己再不济也是个七皇子,柳茯苓她没有必要骗自己。   “茯苓姑娘,你在我们二人之中选一个吧。”   “……”柳茯苓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站在两人中间,如临大敌。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还有加更,时间不定,大家先睡明天看么么么(努力中) 第二十七章   白芷一曲已经弹了一半, 她淡定自若,平静无波,手中弹着古琴曲调, 悠扬琴声在场上响起, 她任由场下已经喧闹无比,也毫不动容, 只专心弹琴。   大家此时都在悄悄猜测, 那二位尊贵的殿下和茯苓姑娘之间,究竟商讨出了一个什么内容。   场下你来我往讨论的热度非凡, 就连白芷终于也忍不住,瞄了柳茯苓一眼。   她这一瞧,却瞧见柳茯苓精神紧绷,如临大敌,她在赵云屹和赵云崇二人之间徘徊了一瞬, 几乎是马上便低下了头。   她很为难。   白芷微微皱眉,这两个没担当的男人,究竟在做什么?让茯苓妹妹露出如此痛苦的模样。   白芷猜的没错, 此时的柳茯苓确实很痛苦——作为明月楼的区区乐伶, 她两边谁也得罪不起, 前有狼后有虎, 神仙打架,她这个小鬼却被逼着在这两个人当中选择一个……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 脑子里飞速转着。   若是选了赵云屹, 她定是对不住赵云崇的,但是以赵云崇个性, 他最多对自己多几分谴责, 对外丢几分面子, 等到事后,若是能找到机会与他解释,最多便是日后她柳茯苓再也攀扯不上他七皇子罢了,其他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可若是选赵云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原本拿了海棠花的赵云屹……柳茯苓几乎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可能得先给自己选一块风水不错的地方,再备一幅棺材板子。   还不一定能被全须全尾的装进去。   答案显而易见,柳茯苓刚想开口,便听到赵云屹带着虚弱轻轻咳了咳,似乎在催促。   柳茯苓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她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幽怨和委屈,还有一丝丝恐惧。   赵云屹瞄了她一眼,微微眯起眼,两相对视,柳茯苓精神紧绷,一时间惊恐和委屈涌上心头,情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赵云屹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之中,一滴豆大的泪珠便这样缓慢而清晰的在她的脸颊滑落。   柳茯苓感觉到赵云屹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尖锐,果然,她憋了许久才憋出一滴泪来,这样的雕虫小技,在戏精面前演戏,属实是班门弄斧了。   “七皇子殿下,茯苓对不住您。”柳茯苓带着哭腔,柔软的声线微颤,带着十二分的楚楚可怜。   赵云崇微微瞪着眼,眼睁睁看着柳茯苓站在了赵云屹的身后。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太子。   赵云崇心头一阵烦躁,可正在这时,他却看到了她眼中不受控制流露出的无措与惊恐之色。   她是被迫的!   赵云崇并不想相信柳茯苓是自愿选的赵云屹,若是自愿,那他算什么?算是个挥之即来的笑话吗?茯苓姑娘一定不会这样做的,一定是四哥对她说了什么……   “茯苓姑娘,你别怕……”赵云崇赶忙上前一步安抚道,“有什么委屈,你便大胆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赵云屹却十分惊异,眼眸中显露出几分“坦荡”,他看向一旁的柳茯苓,问道,“茯苓姑娘,你在害怕吗?”   “……”柳茯苓垂下头,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含泪,毫无说服力的缓缓说了三个字,“谢谢七皇子好意,我……不怕的。”   可她越是这么说,便越是刻意。赵云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眸间显露出一丝失落之色,更多的却是懊悔,他这才想到了方才,赵云屹特意让人邀他过去,说了一些关于刘伶的看似重要,其实无关痛痒的废话。   正是在那个时候,赵云崇本人不在原本的位置上,才会让赵云屹有了可趁之机。   赵云崇将事情整个过程理了一遍,这才寻到了端倪,他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赵云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但是此时意识到这些似乎已经晚了,赵云屹似乎并不在意茯苓姑娘的言语间包含着的委屈和无奈,他朝着赵云崇抱拳,礼数周全,“七弟,承让。”   意思不言自明,他赢了。   赵云崇呼吸一窒,却什么也做不了,柳茯苓自己选的人,他即便想要出手,却于理不合。   赵云崇即便心有不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云屹步伐悠缓的离开。   柳茯苓也只能认命,一旁许久不敢出声的何掌事看完了全程也不敢开口说话,在这二位面前,他也只是个小喽啰罢了。   何掌事无奈看了柳茯苓一眼,柳茯苓已经做的够好,即便是他,面对这二人,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是赵云屹,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不远处的白芷也与此同时弹完了最后一曲,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柳茯苓的身上。   于是他们看到,茯苓姑娘最终还是跟着赵云屹走了,留下赵云崇站在原地,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子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失魂落魄。   赢家是谁不言自明,众人闲得慌,再次开始了激烈的讨论,以此推算宫中大局。   “看来,即便是身体抱恙,太子也并不像如今看来这般孱弱,恐怕是不会轻易让位的。”   “若我是太子,我也不会让位,笑话,皇上下旨前,谁乐意把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   “但是七皇子也不简单,生母秦贵妃深得帝心,母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如今朝中之势纷繁复杂,若是七皇子下狠手,鹿死谁手那还不一定呢。”   “你可真敢说,太子以前,也并不是病弱之躯啊……”   “……”众人皆是沉默,太子忽然重病在身,一直也是宫中难解的谜团,至今不知是何故。   “不过因为这茯苓姑娘,二位这梁子恐怕是结下了,日后朝中恐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像我们这种芝麻官,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说的也是。”   ……   柳茯苓一路跟着赵云屹往前走,迟迟不敢上前,只敢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声也不敢吭,只恨不得自己能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事。   何掌事为他安排的厢房,好巧不巧,正是天字一号房,二人初识也是在此,只是当时柳茯苓的心境,与此时刚好完全相反罢了。   青叶不知何时赶了上来,替赵云屹开了厢房门,一面开门,一面还对着柳茯苓传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仿佛担心柳茯苓进了厢房以后,会把赵云屹给吃了似的。   柳茯苓正是一肚子委屈,又被青叶居高临下的瞪了一眼,更是一阵难受涌上心头。   瞪我,瞪我做什么?明明是赵云屹使了手段!有本事让你家主子放我走啊……   柳茯苓原本就红着眼眶,她愤懑不已,第一次不想受青叶的气,便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她自己觉得自己的眼神应当已经很凶了,可落到青叶的眼里,她不过是幽怨的轻轻瞪了一眼,眼眸湿漉漉的,看起来着实是无奈又可怜。   青叶登时想到刚才赵云屹在乐伶酒会上使的手段,当时旁边人众多,其他人看不清,可时时在注意保护着赵云屹的青叶却十分肯定,太子殿下他……确实是冷不丁的伸出脚尖,绊倒了柳姑娘。   且赵云屹的技巧相当巧妙,他除了绊倒之外,还悄悄的朝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柳姑娘不会武,身子又轻盈,这一样勾,必然是直接便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还能如何?太子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其他时候青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次……赵云屹使诈的对象,竟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这着实有点……不讲武德。   想到此,青叶都有些替赵云屹脸红。   只是他面上却不显,依旧冷着脸,却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请吧。”赵云屹轻飘飘的扫了柳茯苓一眼,伸出手,十分君子的请她先进。   柳茯苓心中一沉,咬住了唇,便如同迈进天牢似的,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   赵云屹见她这副样子,冷笑一声,迈步进去,回眸朝青叶吩咐道,“守好了。”   “是。”青叶快速应声,这是与平时同样的嘱咐,并没有什么问题。   然后赵云屹补充了一句,“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要进来。”   青叶作为男子,瞬间便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是时常打埋伏,替太子监视他人,也偶尔见过猪跑,只是这次轮着了赵云屹。   他耳根一红,立刻应声说是。   厢房门“砰”一声关上,柳茯苓的一颗心也“砰”的一声狂跳起来。   熟悉的房间……上次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以为只是伺候一位病弱无力的太子。   可此时她对赵云屹有了更深的了解,对那些事也知道些许之后,柳茯苓却找不回当时的“初心”了。   赵云屹和刘俞山,相比之下,她倒是更害怕赵云屹一些。   她不由得想到白芷在乐伶酒会之后那晚发出的惨叫声,和她身上的伤,心中不住发凉。   赵云屹比刘俞山更坏,岂不是会更加凶残?   赵云屹一转身,便看到了柳茯苓那张苍白惊恐的脸,她见他转身,身子明显的微微一颤,还退后了一步。   “这次是真的还是演的?”赵云屹单独与她一起时,便再也不同于外头那般温润,原本好听的嗓音,听起来却听人身子发寒,他并不照顾她的情绪,只依着她后退的脚步缓缓上前,“我倒不知,你演技这般好,怎么,当着赵云崇的面前做出委屈无奈的模样,日后还准备吊着他?摆脱我,便上他的船?”   柳茯苓难得的小心思也被他无情扎破,一时间欲哭无泪,身体也不受控的后退了两步,软声恳求道,“茯苓身份低微,二位都得罪不起,只好出此下策。”   “知道是下策就好。”赵云屹继续上前,毫不客气的盯着她的眼睛,攻击性极强的眉眼让柳茯苓呼吸不畅,她再次狼狈后退,这次不是她主动要退,而是被赵云屹逼着往后退似的。   “殿,殿下……” 柳茯苓已经没有后退的空间了,她已经退到了厢房的窗边,后背被窗边的木棱硌着,再也不能后退半分。窗子没关好,背后传来一阵春风,夜晚的空气中夹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有些闷,似是要下雨。   她回头看了一眼窗棱,再慌乱的转过头时,却鼻尖却不小心碰着了赵云屹的鼻尖,有些微凉的触感,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微苦微涩,不难闻,却异常的陌生。   柳茯苓一僵,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却见赵云屹伸出手,单手环着她的身侧,将手放在窗户把手上,冷不丁“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   柳茯苓感觉着身后木窗的震动,恐惧之心更甚,他力气好大……   刚刚一心想要他给自己个说法,如今感觉到这股力度,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是,该争取的,还是要试着争取一下。   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半晌,小心翼翼开了口,缓缓道,“太子殿下 ……”   “嗯?”赵云屹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灼。   “你答应我的条件……”柳茯苓试探着看着他,“乐伶酒会,让我自己选择……”   “我难道没有给你机会自己选吗?” 赵云屹大言不惭,他一面反问,一面侧过脸,看了一眼不远处桌面上他刚刚扔上去的海棠花。   那海棠花被他捏的已经有些蔫儿了,还有些细碎的叶片掉落在桌面上,狼狈不堪。   “整个明月楼,有哪位姑娘,是可以自己扔花选人的?”赵云屹接着问,“还是说,你还想再出去被选择一次?”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殿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前也是您曾说过,您不会碰我。”柳茯苓见他靠得如此近,整个人都几乎要淹没在他的气息当中,不由得越来越紧张。   赵云屹却没有回话,只静静看着她。   她睫毛微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的眼神便如同锋利的刀尖,挑破了她的衣衫,径直扎进她的心里去似的。   “我说的是,对睡你没有兴趣。”赵云屹分明记得自己的话,他直接说出了那句柳茯苓半晌说不出口的几个字,继而语调转,附身在她耳边道,“却并不代表我不会碰你。”   柳茯苓惊得抬头看他,赵云屹却无视她那近乎悲愤的眼神,伸出手,忽然拽住了她腰间的衣带。   “别……”柳茯苓话还未开口,便有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道侵袭而来,那根衣带便应声而散,随即,柳茯苓的外衫,整个便都散落了下来。   如同崩落的莲花瓣,花瓣纷繁而落,便露出了花蕊,鲜明而美艳。这是明月楼内特制的衣衫,拆衣裳便如同拆一份包好了的礼盒,只需动动那根衣带,大部分的衣衫便会尽数散落开来。   柳茯苓不由自主的抱住胳膊,慌乱间抓住了外衫轻飘飘的一缕,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胳膊上微凉,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一片触目惊心的白,不能久视。   柳茯苓还穿着单薄的里衫和厚实的裙子,此时心中却依旧泛起了强烈的不安,赵云屹的眼神仿佛会剥皮,吓人极了。   随着衣衫落地,柳茯苓却忽然听到一声脆响,一个小盒子忽然从衣裳堆里蹦了出来。   是白芷姑娘送她的那盒油脂。   柳茯苓一惊,立刻要俯身去捡,一旁的赵云屹却蹙着眉,眼疾手快的将地上的小盒子抓在了手心。   “还给我!”柳茯苓伸手去抓,却没有抓住,赵云屹手一抬,便将那盒子伸到了她抓不住的地方。   “什么东西?”赵云屹摸着那盒子的触感,有些粗糙,并不像宫中之物,他小心打开,却是扑鼻而来一阵清淡的香味。   这香味不难闻,只是里头的油脂滑腻腻的,一不小心便沾到了手上。   赵云屹瞬间便猜到了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明月楼内,确实有这些东西流传助兴,传闻还能减轻姑娘初次的痛苦。   这小家伙,居然连这个都备好了,这是真准备跟赵云崇……   赵云屹看向柳茯苓,心中泛起一丝燥意,他原本今日只是想将她弄来,准备达成下一阶段的协议,本不想对她做什么,如今却见柳茯苓却是脸色微红,磕磕巴巴,磕磕绊绊了半天才艰难说道,“这是,油脂。”   怎么,跟赵云崇便那样主动,看到自己,便如临大敌?   赵云屹的心思忽然阴沉了下来,连带着方才将她连人带花拐带来的那份快意也消失殆尽。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想起一声炸雷。   要下雨了。   赵云屹眼眸微微眯起,突如其来的雨,与柳茯苓看着赵云崇时的眼神一样让他烦躁。   他却不想管自己身上窜起的戾气和疼痛感,只注意着面前女子细微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   “油脂?”赵云屹装作不懂的样子,眼底漆黑一片,悠悠的看着她,故意问道,“为何将油脂带在身上?”   “用,用来涂手的,随身带。”柳茯苓伸手又要抢,赵云屹却又一抬手,柳茯苓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涂手?”赵云屹觉得可笑,这么离谱的谎言她也能说出来,是真把他当傻子吗?   她一惊,立刻想要后退,赵云屹却猛地搂住了她的细腰,大掌正好掐在她的腰缝上。   滚烫的热度炙烤着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料子,她觉得身子发软,再也动不了。   赵云屹原本是想让她穿上衣裳去拿她的琵琶来弹的,可是奇怪的是,这次,赵云屹没有听到柳茯苓弹曲,只光手触及她的身子,鼻尖飘来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便感觉到,寻常下雨天为他带来的那种痛苦的感觉,正在一分分减轻。   这实在是,奇怪极了。   赵云屹烦躁的情绪缓缓被抚平,看着怀中面色纠结抗拒的柳茯苓,忽然极想逗她。   他似笑非笑的将盒子递到她的眼前,“那你涂,现在涂。”   柳茯苓手撑在他的胸前,阻止他进一步靠近,眼睛却看着那盒油脂,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芷姑娘悄悄与她说过,这东西涂上之后,还是有些效果的,不过只对女子有效,可以助兴,便能解疼。   现在若是涂在皮肤上,有了效果该如何是好?她听闻这个很快便能生效,涂在皮肤上便是,若是涂在相应的位置,效果更是了得,甚至会有些神志不清。   她绝对不要在赵云屹面前神志不清……   柳茯苓咬了咬唇,垂下脑袋,老老实实坦白,“这是助兴之物。”   “明月楼的人给的?”   “嗯。”柳茯苓轻轻点头。   “准备和赵云崇用?”   “……”柳茯苓听到这话,心中羞燥不已,顿时红了耳根,反驳道,“与谁都是要用的。”   与谁都一样?便只抗拒他么?   赵云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伸手,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殿下……”柳茯苓本就如惊弓之鸟,赵云屹迟迟没有动作,她本就满心防备,如今他这一动,她的声音不免惊慌起来,声音比素日大了许多。   门外,青叶守在外头,厢房隔音效果不错,他一直没有听到声响,直到刚刚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声。   青叶一愣,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登时红了耳根。   屋内,柳茯苓已经被扔到了床榻上,她刚想起身,赵云屹却倾覆而上,压住了她的手腕。   “轰隆——”一声,春雷再次炸响,照在赵云屹的面容上,赵云屹听着雷声,往常时常顺着雷声爬进他大脑的那些幻觉再也没有出现,他只看得到,面前柳茯苓近在咫尺的脸,还有她胸前起伏纷乱的呼吸,还有她僵硬的,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娇小又无力,仿佛一折就会断。   如此安宁寂静的雷雨天,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经历过了。   赵云屹轻叹一声,什么赵云崇,什么乐伶酒会,什么万寿宴,他都可以抛到脑后,他着实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可以抚平自己多年来的病症。   “你很奇怪。”赵云屹轻轻叹了口气,顺着她的发丝,轻轻嗅到她的脖颈处,那儿香味最盛,宛如一朵天然开放的野花,幽香四溢,却又不入俗套。   他的鼻息喷洒在柳茯苓的皮肤上,她耳根发热,脑袋发懵,浑身上下仿佛只有触感和听觉在运作,脑袋里只有他轻轻地呼吸声和沉甸甸的话语。   她忍着不适,感觉到他的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将她死死地固定在了床榻之上。   今夜她真要落他手里了,这个骗子……   “今夜后,随我去宫里,跟着我。”赵云屹轻声在她耳边说。   柳茯苓猛地睁大了眼睛。   “不要!”柳茯苓忽然拼命挣扎起来。   方才她还乖巧若鹌鹑,如今却忽然开始反抗,他的话便如同一根导火索,终于燃起了她难得一见的火气。   赵云屹见她忽然情绪激烈,手脚也开始乱动,膝盖差点碰着他敏感的地方,他顿时皱眉,更加用力的捉着她的手腕,将她桎梏在怀中,不满道,“别乱动!”   “之前你明明答应过我,要放过我……乐伶酒会是我不小心,我可以依你,可你不能这样过分,你骗我,骗子……你太坏了,赵云屹你这个坏蛋!”柳茯苓这次是真没忍住,泪水一会儿便打湿了她耳侧的枕头。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忍,终于因为赵云屹的一句话,彻底破了防。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肥章来了,十二点前不出意外还有,勤奋如我!(快夸我)   感谢在2022-07-01 21:49:05~2022-07-02 20: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赵云屹看着她脸上豆大的泪珠滚滚滑落, 忽然哭得这般伤心欲绝,一时间陷入了静默之中,他倒是没想到, 自己这样的一句话, 竟然会让一直乖顺听话的柳茯苓哭这副模样。   这次他能分辨出,与刚才在赵云崇面前刻意挤出来的泪水不同, 此时的柳茯苓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确实是触动了她的心思。只看她哭的鼻尖通红,原本白皙的面容也开始泛起粉色来, 便如那被他捏过的海棠花一样狼狈又娇艳。   跟他进宫,便这么令她难受?   “不必如此委屈,你可以提要求。”赵云屹眯眼看着她,也并不安慰,也不替她拭泪, 便这样摁着她的手,压着她的腿,看着她无助的哭成个泪人儿, 冷冷道。   “我的要、要求就是, 你不要再出现了。”柳茯苓有些抽噎 , “正如, 如我当初提出的第三个条件,你, 你放过我……”   “不可能。”赵云屹斩钉截铁, 直接掐灭了她最后的希望。   “为什么?”柳茯苓欲哭无泪,而且着实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我的作用, 在明月楼才能发挥, 才能探听到消息,九王爷便是因为这样,才不肯赎我……”   赵云屹依旧沉默,似乎并不打算跟她解释太多。   “若说美貌,比我漂亮的女子也有许多,宫中更是如此,将我带到宫中,要经过礼部,十分不便,不如将我放在明月楼内,您若是临时起意,也能过来,茯苓随时恭候……”柳茯苓继续说道。   赵云屹依旧看着她不吭声。   “若,若是您怕我泄密……您可以像之前那般,派人看着我,我也跟您保证,绝对不会将有关您的事情透露出去半个字。”   “明月楼里究竟有什么让你如此留恋?”赵云屹没有回应她的问话,而是眯眼看着她,反问道。   柳茯苓忽然噤声,不再吭声。   “跟我去宫里,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赵云屹松开她的手,侧身躺在一边,听着外头淅沥沥的雨声,伴着雷鸣,声音低沉的在她耳边响起,“而是告诉你一声。”   柳茯苓听到这话,又是哽咽了一声,她被他松开手,顿时便想下床,却冷不丁被他再次拽住了手腕,一把捞进了怀里。   这次他从侧面抱住了她,柳茯苓后背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滚烫的热度随着单薄的布料浸入她的感官,她动弹不得,只听赵云屹在他的耳边沉声道,“我让你走了吗?”   柳茯苓彻底无言,她根本就斗不过这个家伙,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数……原本还指望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如今看来,他就是个混蛋!   她根本不会骂人,也想不出什么脏字儿,脑子里便只循环着混蛋两个字。   剩下的空间她只能用来思考,如何才能从这个混蛋家伙身边脱身。   可无论她如何想,如何算,他们二人的身份都太过悬殊,赵云屹只轻轻一动手指,便能将她收入网中。   柳茯苓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她却忽然感觉到身后的人手臂轻轻一动,像是将自己搂得更紧了。   柳茯苓呼吸一滞,不仅感觉到异样的温度,更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腹边徘徊,那儿正是自己裙子系带的地方。   柳茯苓不由自主捉住他的手指,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咬牙不语。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我可以不动你。”赵云屹的声音从她的耳侧轻轻想起,与方才的态度显然有所不同,他的声音温和儒雅,充满了磁性,低沉的声响与她的耳蜗产生奇怪的共鸣,让她的耳朵极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已是滚烫一片。   赵云屹看着她可爱的小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的面上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而他的声音则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这次与上次不同,你同我进宫,时机一到,我便放你出宫,明月楼中,任何你想要特赦出去的人,我都可以如你所愿。”   柳茯苓沉默着,一动不动,赵云屹看着她后脑勺乌黑的发丝,闻着那幽静的香气,知道她正在考虑。   “听闻,你还有个妹妹。”   这句话一出口,柳茯苓身子微微一僵,赵云屹顿时便知道,她的顾虑便在此处。   “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只要你跟我回宫,待事情结束,我便给你这个机会,当然,我还会送你一些银钱和一栋宅子,供你们姐妹居住。这次机会,你若是抓不住,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了。”赵云屹半带威胁半带诱惑,一如既往,一如上一次。   可是上一次他便食言了。   柳茯苓听到他的话语,不免心动,巨大的诱惑便这样摆在她的面前,她却不敢相信赵云屹的人品。   “我不敢信你……你真的能不动我?”柳茯苓半信半疑的问道,“如今你这样……”   因是背后靠着他怀里,他的反应自然会碰着她,柳茯苓懂得那是什么。   若是被他带入宫中,发生什么事情,还不是他说了算?   伪君子便是他这般模样,现在说的这般好听,绝对不可轻信。   “听说你妹妹病了,需要昂贵的药材。”赵云屹却是捉住了她最大的弱点。   赵云屹今日一反常态,对她耐心十足,慢慢的跟她谈拢价钱,“宫中太医众多,全国上下珍稀的药材,宫中都有,你要什么,我便有什么……对了,还有周家那根老山参。”   柳茯苓彻底沉默了。   若是说其他,她都能抵御。   可是桂枝的病情,和她们姐妹俩的自由,她根本就抵抗不住这个诱惑。   “你,你能保证吗?”柳茯苓缓缓起身,一双眸子还残留着些泪意,“付出这样多,便是让我跟你回宫?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春雨一场,来得快,去的也快,外头湿漉漉的潮气悠悠的透过窗户飘进屋子,雨一停,赵云屹便也放开了她,缓缓起身,手臂放在膝盖上,慵懒的看着她,心情看起来着实不错。   有她在,日后他的病情,便不会再那般恼人。   为此,区区一些药材和特赦,又算什么?他赵云屹一向无利不起早,用这些换来平和冷静的大脑,与他,实在是赚大了。   于是他耐心解释道,“自然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比这次的事情更复杂,宫中势力繁杂,你也亲眼所见,我需要你的能力,今日才出此下策。”   柳茯苓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还是有些犹疑。   说得比唱的好听,她若是这样简单相信,便是傻了。   但是若是不答应她,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被困在明月楼,七皇子和九王爷那边的路都因为赵云屹堵死,她若想达成目的,要耗费许多的功夫。   “我能做什么呢?”柳茯苓疑惑看着他,“我的能力有限,跟在您身边,也只能替您记下旁人说的话,这您自己应当也能做到。”   “我说能帮,便能帮。”赵云屹耐心用尽,眯眼看着她,“我可以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天亮之前,给我答复,时辰一过,我便有我的手段。”   柳茯苓咬了咬唇。   她知道他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耐心耗尽也在意料之中,若是他继续温和诱导,柳茯苓反而更不敢信他。   只是她担心,若是跟着赵云屹到了宫里,便是去了一个更大的坑,倒时候没有换到想要的条件不说,还搭上了一整条性命。   看着柳茯苓皱眉思忖的模样,赵云屹冷笑一声,他看了一眼她头上摇摇欲坠的发簪,忽然伸出手,拔了下来。   柳茯苓吓了一跳,她今日头发本就松散,作妩媚之态,簪子一拔,三千青丝尽数落下,及腰,柔软,散发着淡淡的少女香气。   赵云屹心中一动,觉得她倒是悦目的很,放在身边,也算养眼。   柳茯苓却是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颤,一时来不及反映,愣愣的看着他,见他看着自己久久不语,便开口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睡觉还要戴着簪子?”赵云屹将她手中的簪子往桌上一扔,发出一声轻响。   柳茯苓心猛地疼了一下……那是她最好的簪子,金银缠丝绕花的。这人对待别人的东西,就不能稍微的温和一点吗?   “不早了。”赵云屹似乎有些疲惫。   他缓缓躺下,和衣而眠,柳茯苓却惊愕的看着他,“殿下要在此处睡吗?”   “不然?”赵云屹半阖双眼,慵懒看着她无措的模样,“乐伶酒会之夜,抱得美人归,我难道这么快便要回去?”   “还是说,你要直接拒绝我的要求,让我动你?”赵云屹开口道。   “殿下,您睡吧。”柳茯苓立刻露出敷衍的假笑,吹熄了蜡烛。   一旁还有软塌,她站起身准备过去独自睡下,却冷不丁又被赵云屹拽住了手腕,扯上了床榻。   “你作什……”   “不许去别处。”赵云屹看了看窗外的阴云,制止了她离开的举动。   柳茯苓听到他声音中的威胁之意,畏惧强权的她十分无奈,只好躺在了他的身侧。   只是赵云屹身上的温度着实是比她高出了不少,稍稍靠近一些,柳茯苓便会觉得灼热不适,她尽力的往床榻一边靠,赵云屹睡在里侧,她睡在外侧,她便紧紧地贴着床沿,尽力离他远一点。   一面远离他,一面还要考虑他说的那些话,柳茯苓根本就睡不着。   她闭着眼睛想着桂枝和自己的未来,一面担忧赵云屹又在给自己挖坑,她皱着眉头,一直想不出答案来。   她也不知道身边的赵云屹究竟睡着了没有,听起来呼吸沉重,可她稍稍一动,他似乎便能感觉到似的,身子一动,便又朝着柳茯苓靠近一些。   柳茯苓被他逼到了床的边沿,她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外侧挪,却冷不丁的一个不小心,从侧面跌下了床——   柳茯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即使再疼,也忍着不发出响声,她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本以为赵云屹不会被自己吵醒,但是抬头一看,黑暗中一双深褐色的眼带着笑意和嘲讽,正在注视着她。   “……”柳茯苓红着脸,在月光下缓缓爬上了床,离他远远的,背对着他,气得不想说话。   柳茯苓几乎一夜没睡,天还未亮 ,月亮下沉之时,她忽然听到楼内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随机慌张的声音传来。   “救人啊,桂枝姑娘她……”   “嘘,别惊动了茯苓姑娘!”   柳茯苓猛地坐起身,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更肥章!晚上十一点更新 ,记得来~么么么   顺便推荐基友的文,很好看!   《折金枝》by林起笙   昭阳公主初沅,出身高贵,知书达礼,又生得一副清丽芙蕖般的好相貌。   一颦一笑间,便能令无数郎君拜倒在裙下。   她似皎皎玉兰般,不染纤尘。   却无人知——   她幼时遭人调换,本该娇生惯养的帝女,却在外流落十五载,长于烟花之地,是一朵人人都能采撷的娇花。   命不由己之时,她更是沦为玩物,被献到了那人跟前。   自此,成了他耳鬓厮磨的枕边人。   ……   好在帝后对她极为疼爱,不仅瞒住了她的过往,还为她说了门极好的亲事。   相看未来驸马的那日,初沅本该是躲在凉亭里边,挑帘偷觑的,但那光风霁月的青年竟轻易发觉了她踪迹。   被撞破的羞窘令她红了脸,忙倒退着往里躲。   冷不防撞上一堵人墙。   男人单手扣住她的腰肢,薄唇贴到她耳后,轻嗤出声:“先前勾我腰带时,怎么就不见你红了脸?” 第二十九章   外头声音颇大, 闹了一阵,似乎有人呵斥了什么,瞬间安静下来, 只是时不时还会响起桌椅的磕碰声, 还有人低低的说话声。   柳茯苓再也待不住了,自听到“桂枝”两个字开始, 她便知道自己决不能坐视不理。   一定是桂枝出了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云屹, 本想悄悄溜走,却见赵云屹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 坐在她身后,待在黑暗中幽幽的看着她。   柳茯苓吓了一跳,却听他哑声说,“把衣裳穿好再去。”   柳茯苓心中一动,感激道, “谢太子殿下。”   她飞快的抓起一旁的衣裳,可那衣裳脱起来简单穿起来却极难,纷繁复杂的设计十分不方便, 赵云屹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眼眸眯起, 单手勾起放在自己身旁的衣裳, 扔到了她的脑袋上。   “穿这个。”赵云屹道。   柳茯苓心中着急,也没有多想, 便扯过他的衣裳, 披在了身上。   他的外衫很宽大,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纤细小巧。   赵云屹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便不由自主的起身来到她的跟前, 伸出手, 帮她捋了捋头发 。   柳茯苓一愣,便感觉他的温暖的大手穿过她的发丝,将她的头发轻轻地挽起,然后帮她簪上了簪子,触感滚热,令她十分不自在。   她耳朵一热,后退两步,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口中却说着,“谢谢太子殿下。”   “想去便去。”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慵懒说道。   柳茯苓点了点头,囫囵说了声谢,便提着长长的衣裙摆便快速跑出门外,赵云屹看着她慌张的背影,缓缓的踱步出门。   “殿下,您休息的如何?”青叶恭敬地问赵云屹。   “发生了什么事?”赵云屹问青叶。   “派人去问过,说是柳姑娘的妹妹寻了短见……”青叶轻声道,“殿下,要管吗?”   赵云屹手指垂在腰间,静静地勾了勾挂在腰上的平安扣,“要管,当然要管。”   青叶了然点头。   柳茯苓跑得耳旁生风,心跳得飞快,她一直觉得桂枝情绪不好,每天闷闷的不说话,但是她事情太多,也无暇去管,若是真出了事,她这个做姐姐的……   柳茯苓觉得时间仿佛回到了自己被抄家的那一晚,那日院子外头便如今夜这般亮堂,不是灯光,而是燃烧的火把,映满了整个天空,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   她昏昏沉沉的睡醒,听到外头杂乱的人声和马蹄声。   她起身四处找人,陪着自己的嬷嬷不见了,外头的小厮也不见了,她披着衣服狂奔,却一个人都找不到,直到来到正厅堂前,看到自己的一家人都跪在那儿,宛如待宰的羔羊。   那时她还不大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父亲是个好官,他们才刚来到京城,母亲已经在为她择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桂枝的病也已经好了许多。   可是都毁了,毁在她的眼前。   桂枝……   柳茯苓来到桂枝的房间,果然,何掌事、德子,甚至是白芷姐姐和苍术姐姐都在此处,里头有大夫正在为桂枝姑娘诊治,房间外侧挤满了人,正在担忧的说着什么,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柳茯苓已经出现在门外。   “桂枝怎么会想不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芷问德子,“桂枝一直是你在照顾,她可曾说过什么?”   德子心惊胆战道,“是,是曾经说过的。”   “便是昨夜,柳姑娘乐伶酒会时,桂枝姑娘便在顶楼上看着,她同小的说,她说……”   “她说什么?平日里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吗?这时候怎么磕磕巴巴了,快说。”苍术姑娘脾气暴躁的很,直接呵斥道。   “她说,她说茯苓姑娘是因为她才出不去明月楼,还说茯苓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茯苓姑娘有很多机会可以讨来特赦,但是茯苓姑娘为了她,不可能一个人离开。”   德子一口气说道,“若是要带上她,便要多出许多麻烦。”   “她说这话,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们?”苍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德子,“你消息不是传的最快吗?怎么到了这时候不会传话了?”   “小的,小的不是怕茯苓姑娘听了担心吗?”德子委屈道,“我怎么知道桂枝姑娘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若是茯苓姑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别说了,桂枝力气小,手腕那伤不算太深。”白芷看了一眼德子,“也算你发现得早,将功补过吧。”   “谢谢白芷姑娘。”德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也算是松了口气。   发生这种事他也不想的,他怎么会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胆子就芝麻点大的桂枝姑娘,会如此刚烈,为了姐姐直接割腕呢?   茯苓姑娘此时还在太子殿下的厢房里,若是知道了此事……   “茯、茯苓姑娘?”德子一愣,看到了不远处呆呆的柳茯苓。   众人一惊,都抬起头来,看着柳茯苓,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茯苓妹妹,你别担心,桂枝应该不会有事。”白芷立刻利索的上前,声音不再是平日里那般冷漠如冰,而是难得的温柔轻缓,生怕刺激到她似的。   苍术姑娘也是如此,看着柳茯苓此时的表情,一向强势的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是。   毕竟,楼内几乎没有人像她这般,还有亲人在身边……这是幸福,更是软肋,对于柳茯苓这样温柔又倔强的姑娘来说,桂枝出事,比她自己出事更加的严重。   “谢谢诸位。”柳茯苓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她声音微颤,脚步僵硬的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何掌事请了大夫,大夫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你放心,桂枝姑娘身子柔弱力气小,伤的不重,只是看起来吓人……”苍术轻声道,“茯苓妹妹,你这样过来,没关系吗?太子殿下他……”   然后苍术注意到了柳茯苓此时的穿着。   众人也在此时注意到,柳茯苓居然穿着一身男装外衫,而且这身装束在乐伶酒会上出现过,似乎正是赵云屹身上的那一件……看来,应当是赵云屹应允之后,柳茯苓才来的。   看来这位太子,对柳茯苓还不错,看她虽然精神呆滞,但是身子上却没有什么伤痕,应当对她也算是爱护。   白芷看到她这样,也算是稍稍放了心 。   正在此时,里头的大夫却有些慌乱的走了出来,“诸位,对不住……”   “大夫!”柳茯苓立刻上前,眼眶瞬间红了,“对不住是何意?她……“   “伤口无大碍,血倒是止住了,只是这姑娘身体底子太弱,如今流了这么多的血,人恐怕撑不了几日啊!”大夫为难道。   柳茯苓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下一秒,她的身后多出了一双手,那双温暖的手缓缓输送着力度,将她扶了起来,柳茯苓只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柳茯苓含泪看向身后的人,却发现是赵云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来的无声无息,缓缓出现在她的身后,宛如无声的幽灵。   赵云屹看着她,此时她与之前不同,如今她的眼神几乎是伤心欲绝,近乎失去了眼眸间的亮光……他还从未见过柳茯苓露出这样的神色,不禁缓缓眯了眯眼。   周围众人见赵云屹出现,纷纷行礼,并退后几步不再出声,何掌事立刻迎上来,脸上挂上笑容,“殿下,惊扰您了,这……”   “都退下吧。”赵云屹咳了两声,缓缓道,“茯苓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然是要管的。”   何掌事一愣,赵云屹说出这句话,属实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眼眸瞬间发亮,太子这样说,便是要帮桂枝姑娘了,他赶忙看向柳茯苓,拼命朝她暗示,可柳茯苓却仿佛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似的,人有些呆,似乎受到了较大的刺激。   “这就退下,这就退下!”何掌事急忙挥了挥手,其他人并不想走,却也无奈被驱散回房,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赵云屹和柳茯苓,大夫也被青叶请了出去。   柳茯苓却没管他们其他人,径直走向床榻上的桂枝。   “娟宁……”柳茯苓落下泪来,喊着妹妹原本的名字,想要捉住妹妹的手,可低头一看,却动作一滞。   桂枝的手上缠了绷带,上头沁了血迹,那血迹已经发乌,已经有些时辰了。   床上脆弱的姑娘如同一片纸,纤细又可怜,呼吸极轻,人事不省,仿佛下一秒便会在柳茯苓的眼前消失。   柳茯苓极小心的碰了碰她苍白的脸,忽然控制不住,小声的捂着面哭了起来。   她哭得实在伤心,连青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心中泛着酸楚,恨不得想给这可怜的姐妹俩送些药钱,他本以为太子殿下可能也会善心大发,做些什么,可当他抬起头看向赵云屹时,却见赵云屹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青叶有些懵了。   “丁太医来了吗?”赵云屹蓦然转头看向青叶,青叶心中猛地一颤,低声道,“算算时间,应当快了。”   “去迎。”   “是。”   青叶立刻离开了房中,房间内一片安静。   外头天快亮了,晨光熹微,淡淡的阳光照在窗棂上,柳茯苓啜泣着抬头,便看到了眼前多出了一块纯白色的帕子。   她泪眼盈盈的抬头,却见赵云屹面色淡淡的看着她,缓缓道,“时辰快到了。”   “……”柳茯苓呆滞的脑子缓缓想了想,这才想起之前赵云屹与自己提过的要求,如今已经到了答复的时辰,她看了一眼床上柳娟宁,红着眼眶看着他,“殿下,你,你就没有半点慈悲心肠吗?都这时候了……”   “怎么?”赵云屹将帕子扔进她的手里,“替你妹妹请太医,还不算慈悲?”   柳茯苓一愣。   仿佛为了配合他一般,外头的门忽然开了,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拎着个精作的箱子,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青叶。   “丁太医请,就是这里。”青叶对这位丁太医十分恭敬。   “好。”丁太医进了门,看到赵云屹,道,“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给这位姑娘看看。”赵云屹让开位置,柳茯苓反应过来,心中一亮,赶忙想要起身,可她蹲的久了,情绪又激动,如今双脚不免发软,半晌都没成功站起来。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拽到自己跟前,让她靠着。   柳茯苓靠着他,背脊发热,有些不自在,不情不愿的往前站了站。   赵云屹嗤笑一声,眼睛却看向丁太医,道,“请丁太医替床榻上的姑娘看看,是否还能救?”   “稍后,待老臣仔细看看。”丁太医看了看桂枝的脸色,知道不是急症,便缓慢下来,替她诊脉。   一番查看之后,他沉默半晌不语。   柳茯苓艰难问道,“丁太医可有什么办法?”   “此乃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难治,如今她失血,损了身体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根基,难上加难。”丁太医看了柳茯苓一眼, “看脉象,她应当原本每日喝药,那都是好东西,吃了那些,再慢慢调理调理个十年功夫,也不是不能为常人那般生活。“   柳茯苓听了这话,心中跟刀削般难受。   “只是如今,那些却是不够了。”丁太医道,“人可以救,只是需要不少药材,那药材太医院都有,只需要太子殿下一声,老臣便能取来。”   “……”赵云屹却没有开口。   丁太医看向赵云屹,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殿下?”   赵云屹却看向柳茯苓,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柳茯苓早就明白了赵云屹的意思。   可如今遇到这种事,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事情,能比桂枝的性命更重要?   沉默了片刻,柳茯苓终是轻轻开了口,“若我跟着太子殿下回宫,您愿意救……”   “我自会救你妹妹。”赵云屹看向丁太医,“如今丁太医也在此处,正好做个见证。”   丁太医一愣,不知道赵云屹这个小子此时又在玩什么花样,他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   “治好为止。”赵云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之前说的那些,也并无任何改变。”   柳茯苓咬了咬唇,点头,“殿下,我愿同您去宫中。”   赵云屹眼眸中露出满意之色。   “……”丁太医诧异皱眉,看向赵云屹……这小子,怎么感觉他在利用自己,趁人之危呢?   ……   赵云屹似乎并不准备隐瞒此事,而是大张旗鼓,四处宣扬,很快,整个明月楼便都知道了一个消息,便是太子殿下准备带柳茯苓回宫中。   柳茯苓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如今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她便也只能随他安排。   桂枝依旧处于昏迷之中,赵云屹已经答应过她,派了专人来照顾,日日贵重药物不断,一走近桂枝的房内,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柳茯苓无事的时候,便在桂枝的床边看着她,轻轻地说些话,也不管桂枝能不能听见。   明月楼的众姐妹都送了些身边好用的东西给柳茯苓,恭贺她脱离苦海。苍术姑娘送了擦琴弦的松油,白芷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在给桂枝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白芷姑娘关上门,来到柳茯苓的面前,捉住了她的手。   “好妹妹,虽然不舍得你,可你这次要走,姐姐还是很高兴的。”白芷姑娘难得感情流露一次,极为不舍道,“我与你虽是萍水相逢,可整个明月楼里像你这般真诚的人不多,你进了宫中,定要小心行事。”   “嗯。”柳茯苓缓缓点了点头,“姐姐也是,日后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定要告诉我。”   白芷看了一眼柳茯苓,笑了笑,“你自保为上,就别想着我们了。”   柳茯苓还想说什么,却听白芷轻声道,“人各有命,有时不必强求,你与桂枝姑娘毕竟一脉相承,实际上你们很像,茯苓,你骨子里的倔强,桂枝也有,若你是她,你会安然享受着姐姐牺牲?”   柳茯苓长睫一颤,看向仍旧闭着双眼的桂枝,沉沉的垂下了脑袋。   “近日我也在想此事,是我做得不够……”   “你已经做的很好。”白芷摸了摸她的脑袋。   柳茯苓鼻子一酸,看向白芷,“白芷姐姐……”   白芷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安抚,“你有福气的,日后有好日子等着你。”   三日后,赵云屹派人来接柳茯苓入宫,临走前,柳茯苓看到桂枝仍旧未醒,依依不舍,无奈只能带着东西离开,可刚走到门外,她便听到德子在楼里喊道,“桂枝姑娘醒了!茯苓姑娘!”   柳茯苓脚步一顿,看向不远处马车上的青叶。   “青叶公子,我能去看一眼吗?”   青叶轻轻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马车帘子掀开,赵云屹眯眼看着柳茯苓转身便跑,只留下一个背影。   “赵瞻传信来怎么说的?”赵云屹问青叶。   “刘俞山伤已经好了,皇上正在酝酿,准备派他去平洲推行新税法。”青叶轻声道,“九王爷还说,他曾答应过茯苓姑娘,要照顾好桂枝姑娘,如今出了这等事,桂枝姑娘再待在明月楼也不合适,可以送去他府上。”   “呵,想得倒美。”赵云屹冷声道,“桂枝的住处安排好了?”   “早已安排好了,待她身子好些,属下便派人将她送去。”青叶道。   “好。”赵云屹放下了车帘,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便皱了眉头,唰的掀开车帘,不耐烦道,“去看看她在磨蹭什么。”   青叶立刻跳下车去,却听赵云屹语气烦躁,“罢了。”   青叶脚步一顿,看向赵云屹,却见赵云屹缓缓下了车,亲自往楼内走去。   青叶一愣,没想到一向不愿动弹的赵云屹,居然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亲自走一趟。   赵云屹轻车熟路,在明月楼内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中,直奔桂枝的房间,果然,桂枝的房间里传来了哭声,“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赵云屹推门而入,便看到柳茯苓手足无措的在桂枝的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桂枝刚醒来,情绪激动,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醒来却是如此光景,她整个人都进入了崩溃的边缘,即便看到太子,她也并不收敛,只拼命地掉泪。   柳茯苓倒是没哭,却不知如何是好,她看到赵云屹亲自前来,不由得吓了一跳。   “殿下,您……”   “等你许久了。”赵云屹面露温和之色,轻轻地捉住她的手,抚了抚她的手心,“出什么事了?”   “……”柳茯苓刚刚经过情绪的洗礼,如今又碰上赵云屹这恐怖的温柔,一时间脑子差点没转过弯来,好在她反应快,立刻恭敬地回了一声,缓缓抽手,“殿下久等了,有些家务事……”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赵云屹看了桂枝一眼,便大抵猜到了这位姑娘究竟是如何,他抬头温声道,“大家都退下吧。”   一旁的众人立刻转身离开,房间里只留他们三人,可赵云屹看了柳茯苓一眼, “你也出去。”   柳茯苓立刻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你要做什么?   赵云屹毫无负担的直视她的眼睛,缓缓道,“听话。”   柳茯苓看出了他眼眸中的警告,她不放心,可是事到如今,赵云屹还要用桂枝来牵制自己,他应当不会对桂枝做什么……   她深深想了想,还是深吸一口气,退后,转身离开。   虽然间歇中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似乎生怕赵云屹会对桂枝不利。   待门关上,桂枝抽噎的声音也缓缓克制了下来,实际上,单独面对赵云屹的时候,此人像是忽然生出了几分强大的压迫感,在他的双眸注视之下,桂枝心中的恐惧,渐渐地弥漫开来,多过了伤心和绝望。   这是本能作祟。   “您,您想说什么?”桂枝轻声问道。   “我是来谢你的。”赵云屹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并不温文,带着几分无情和冷冽。   桂枝显然不信,一双眸子惊惧的盯着他。   “若不是因为你寻死,柳婵音不可能答应我的要求。”赵云屹仿佛撕开了她的伤口,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你死了,你姐姐只会一个人承受更多,赴死多么简单,这样你便可以不用报答你姐姐的恩情了,多么轻松,你可真聪明,打了个好算盘。”   “不,不是这样的……”桂枝从未被人这样说过,慌乱的摇头,“我是为了姐姐过得更好……”   “你明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赵云屹眯了眯眼,带着笑意了然看着她,“看到姐姐为自己伤心欲绝,竟能说是让姐姐过得更好?”   桂枝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她仿佛想说话,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你被她宠坏了。”赵云屹冷冷道,“便如那赵云崇一般,蠢得可笑。”   作者有话说:   赵云崇:跟我有什么关系!(仿佛路过的狗被踹了一脚)   桂枝:呜呜姐夫好凶……   赵云屹:我老婆名字真好听   明天恢复十点更新,今晚网站好卡啊!终于把网页打开了感谢在2022-07-02 22:54:34~2022-07-03 23:4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马会所在逃富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桂枝被赵云屹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用这般言辞说过她,茯苓姐姐更是对她关怀备至,从不说硬话。   姑娘家本就脸皮薄, 如今被赵云屹刺痛心思, 听到他说“蠢得可笑”,她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 几乎要晕过去。   赵云屹看着她将要晕厥, 面色苍白的可怜模样,眼中却露出些笑意来, 仿佛他天生便不存在什么“恻隐之心”和“怜香惜玉”,对于桂枝此时的模样,他毫不动容。   “想不想为你姐姐做些什么?”赵云屹待她终于缓过些气来,便悠悠开了口,他声音比方才温和了不少, 循循善诱,将饵轻轻地放在桂枝的面前。   桂枝红着眼抬起头看着他,“要怎么做?”   “婵音即将随我回宫, 日后必不会亏待她。”赵云屹故作与柳茯苓已是极为亲密的模样, 说起柳茯苓原本的名字时, 言语间浸满了温柔, “我替你安排了住处,你好生养病, 药材不必你们自己费心。”   桂枝刚刚心情掉入谷底, 如今听到这等好事,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太子安排住处, 姐姐随太子进宫……她们, 这是能出明月楼了?   “真, 真的吗?”桂枝心中还有些难以相信,抽噎着问,方才寻死觅活的架势已经完全消失了。   “需要你做一件事。”赵云屹眯眼看着她,桂枝与她对视,一瞬间浑身僵住,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得几乎开不了口。   “不再寻死,让她安心。”赵云屹一字一字警告她,“做得到吗?”   “她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可以掂量掂量,若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我做得到。”桂枝咬牙道,“我可以。”   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想寻死。   “只是,太子殿下您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是为了她。”赵云屹微一挑眉,言语间充满暗示意味,不等桂枝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开口喊道,“青叶。”   厢房门瞬间打开,柳茯苓立刻快步进门,看着泪痕满面的桂枝,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赵云屹,一时间猜不出他究竟跟桂枝说了些什么。   桂枝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且眼神也与刚醒来时不同,柳茯苓慌张的心顿时冷静下来,想到赵云屹与自己此时利益一致,应当不会拿桂枝开玩笑。   可是他究竟做什么了?   虽然结果看起来不错,可柳茯苓不知道中间过程,心中仍旧不安。   赵云屹却毫无解释的意思,轻扫柳茯苓一眼,道,“一盏茶时间,够吗?”   柳茯苓清楚,他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仅仅是告诉她时限。   “够了,谢殿下。”柳茯苓立刻应声,赵云屹却缓缓笑了声,俯身在她耳侧,“我在外等你。”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刻意为之的亲昵令柳茯苓十分不自在,她微微瑟缩了一下,还是忍住了躲开的冲动,只是脸上瞬间发热。   桂枝呆呆看着赵云屹如此不加掩饰的亲密举动,一时间有些愕然。   她心思单纯,被柳茯苓保护得极好,对男女之事有些了解,却了解不深,如今近距离看着这场面,一时愣住了,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待赵云屹离开后,桂枝回过神来,还未等柳茯苓说什么,她便抢先开口,“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再轻生了。”   柳茯苓原本已酝酿了一肚子话要说,听到桂枝这话,反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云屹同你说了什么?”柳茯苓皱眉道。   “我转变主意,姐姐不开心吗?”桂枝用未伤着的手轻轻捉住柳茯苓的手,“姐姐遇到这样好的人不易,我会好好的,姐姐放心。”   什么?这么好的人?谁?   柳茯苓一惊,想将桂枝晃醒,“究竟怎么回事?他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伤了姐姐的心。”桂枝极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她虽孱弱,却硬撑着一口气,“我会尽力,不拖姐姐后腿。”   “……”柳茯苓愕然看着她,桂枝还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一时间令她觉得无比陌生。   是赵云屹几句话,便让她转变这样大?   不,不可能。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柳茯苓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头便传来青叶急促的敲门声,“柳姑娘。”   柳茯苓皱眉,快速与桂枝说,“我此行入宫,不能再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   “我会照顾好自己。”桂枝虽不舍得捏着她的手指,却依旧缓缓道,“姐姐你放心,你也要保重。”   柳茯苓心中一疼,看着妹妹如今的模样,知道这姑娘必然是在硬撑,她忍不住伸手将桂枝抱在怀中揉了揉,“等我。”   桂枝鼻子一酸,看着柳茯苓几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房间内。   柳茯苓一走,桂枝便宛如被抽了骨头的娃娃,软倒在床榻上,眼泪不住地流。从小到大,她还从未离开过姐姐,轻生时那股劲儿已经因为赵云屹一番话尽数卸了,如今脑子转过弯来,余下的便是深深地后悔。   姐姐走了,日后再也没有人能几年如一日的护着她了。   桂枝抽噎着坐起身,她得好好活着,不能让姐姐失望。   柳茯苓心中不舍,可事情已成定局,如今看桂枝的模样,离开自己的身边,对她而言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她跟在赵云屹的身后,心事重重,想着日后如何是好,一时没有注意前面,冷不丁便撞在了赵云屹的后背上。   赵云屹的后背硬邦邦的,柳茯苓撞得头疼,抬头一看,赵云屹正蹙眉看着她,“怎么?”   “没什么……”柳茯苓赶紧摇了摇头。   赵云屹看了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颇有些不满,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缓缓朝着马车走去。   何掌事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柳茯苓要走,他也颇有些不舍,先前已经告别过,他也并不多说什么,只在柳茯苓路过自己身侧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声,“那晚告诉你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柳茯苓想起前几日何掌事找她,与她说了不少宫中的情况,让她遇到麻烦便拿着信物找相应的人帮忙,可以救命。   那枚信物是一枚小小的墨玉扳指,被她藏在贴身处。   “谢谢何掌事,您保重。”柳茯苓朝他深深行了个礼。   何掌事不舍的看着她。   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楼里的姑娘小厮,他们目送着柳茯苓提着轻飘飘的行李便上了马车,有的人眼中露出艳羡,有的人眼中露出不舍。   赵云屹被青叶扶着上了马车,刚要走进车厢,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柳茯苓。   她正在一脸为难的看着马车的横木,似乎在用眼神比划着怎么样才能安然的,用一种众人注视下能够不那么尴尬的方式爬上马车。   赵云屹心道有趣,便这样看着她,见她犹豫了许久,还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青叶。   可赵云屹还未发话,青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赵云屹勾起唇角,俯身,朝她伸出手。   “来。”   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   赵云屹眼眸温和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现出一丝警告,似乎在让她快点。   柳茯苓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赵云屹牵上了马车,他佯装喘了喘,做出一副疲惫的模样,让柳茯苓进了马车。   明月楼众人眼睁睁的看完这场景,待太子的马车走后,立刻开始火热的讨论起来。   “太子对茯苓姑娘真不错啊。”   “花无百日红,传闻太子殿下从不近女色,如今对她感兴趣,就怕是一时。”   何掌事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   马车安静前行,柳茯苓安静的坐在一旁,侧着脸不说话。   风时不时地吹起马车车帘,柳茯苓发丝轻抚面颊,她低头缓缓捋了捋头发,睫毛低垂,外头温暖的春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容照得仿佛半透明一般。   赵云屹抬眸看了她一眼,玩弄平安扣的手指一僵。   他视线凝滞在她的脸上,过了片刻,才仿佛回过神来,转过脸,垂眸看着手中的平安扣,手指飞快的动了起来。   “不舍得?”他忽然开口问。   柳茯苓抬眸看他,笑了笑,“多谢殿下将我带出明月楼。”   “答非所问。”赵云屹冷冷道,却并没有追究什么,他也只是想随意开口说些什么,见到柳茯苓那副模样,他心中有些莫名的躁意。   “殿下,妾身有一事想问。”柳茯苓小心看了看赵云屹,见他心情不算太差,试探着问道。   “日后自称不必如此拘谨。”赵云屹看了她一眼,“你想问我与桂枝说了什么?”   柳茯苓轻轻点了点头。   “桂枝仿佛想通了什么,若是殿下指点,妾……我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柳茯苓道。   赵云屹耐心反问她,“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劝她不要轻生?”柳茯苓眨巴眼睛看着她,“告诉她我需要她?”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赵云屹再次反问。   “可是桂枝说,你……是个不错的人。”柳茯苓犹疑的抬眸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难道你不是,柔声安慰她?”   赵云屹看了她远远的躲在自己手触不到的地方,不由冷笑,“你觉得我有那个耐心?”   柳茯苓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下一秒,赵云屹起身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眼眸沉沉一片,“只有你能让我有如此耐心。”   柳茯苓心中猛地一动,惊愕的看着他。   “你……”赵云屹手指抚了抚她的侧脸,惹得她瑟缩了瞬间,他轻声道,“很好用。”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今天忽然有急事,明天尽量肥章!么么么~感谢在2022-07-03 23:40:07~2022-07-04 23: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桑酱只磕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95704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柳茯苓听到赵云屹这样说, 刚刚慌乱了一瞬的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在自己面前,倒是不虚伪造作、故意演些深情戏码……这种直接了当,反而令她安心了些。   “谢殿下夸奖。”柳茯苓扯了扯嘴角, 尽力让自己露出个看得过去的笑容, 手腕却稍稍用力,想要从他宽阔的大掌中挣脱开来。   赵云屹却不松手, 不紧不慢捉着她, 他仿佛故意要逗她似的,不用太大的力气, 也不放手,一面捉着她的手,一面欣赏她面色的微妙变化。   柳茯苓折腾了半晌,筋疲力尽,没力气与他拉扯, 便干脆乖顺了些,抬眸看着赵云屹。   “殿下想要做什么?”柳茯苓此时与他相隔极近,这一抬眸, 二人两相对视, 呼吸相闻, 赵云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似乎满意她身上产生的微妙转变。   “宠你。”赵云屹淡淡笑着,“你要习惯。”   “……”柳茯苓并不觉得这是所谓的“宠”, 但赵云屹若觉得是, 那便是,大抵不过是在其他人面前装装样子, 少不得这些肢体接触。   “是。”柳茯苓应声道。   “日后免不得在其他人前有亲密举动, 不要躲。”赵云屹补充道。   “是。”柳茯苓乖乖应声, 心说果然如此。   但是,一打岔,她差点忘了,刚刚他似乎还没有回答完她的问题……   她便重新提起话头,问道,“您究竟跟桂枝说了……啊……”   柳茯苓这声一出,外头的青叶差点连赶车的缰绳都拿不稳了。   殿下这样火热的吗?青天白日的,他居然也做这样的事……   车内发出的声响由不得他不想歪,青叶板着脸,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尽量让马车行驶得平稳一些,缓慢一些。   柳茯苓还未来得及反应,赵云屹便一把捞住她的腰,将她搂在身侧。   柳茯苓直接被他捞入怀中,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说了什么?”赵云屹垂下头,看着她莹润的耳朵,压低声音,“我替你,说了她一顿。”   “什!”柳茯苓震愕抬头,差点撞着他的下巴,赵云屹撇过头一躲,躲过了她的脑袋。   “桂枝是个好姑娘。” 赵云屹淡笑着看着她,“很懂事。”   柳茯苓满心怀疑,她想着桂枝当时与自己说的,“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这两句话,显然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也不知道赵云屹究竟跟桂枝洗了什么脑,短短片刻,便让桂枝产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说了一顿?如何说的?训斥?告诫?威胁?   “我已替她安排好一切。”   她将信将疑,听着他胸前的心跳声,忍着不适应,低头轻声道,“谢殿下。”   “嗯。”赵云屹也不跟她客气,他轻轻发出声鼻音,手上不由自主轻轻一动,却不小心触着了她的腰。   她的腰肢有些软,纤细的很,轻软易折,赵云屹便想起了乐伶酒会那一晚,她穿的那身衣裳那般合身,勾勒出她纤腰一抹,纤秾合度,勾人心魂。   赵云屹蓦然松开手,看了她一眼。   柳茯苓感觉到他忽如其来的排斥,知道他所谓的“要习惯”的过程应当已经过去,便立刻从他怀中起身,乖乖的坐在了一旁,悄悄地松了口气。   柳茯苓反应快,赵云屹也觉得舒适,她很会把握分寸,让她如何便如何,实在是方便极了。   外头,青叶便惊奇的发现,一开始二人还说会儿话,在那令人胡思乱想的惊呼声之后,不久之后车内便没了动静。   青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吹着拂面的吹风,感觉自家太子殿下,似乎对这为茯苓姑娘,是真的动了些心思?   这种举动,实在是超出了青叶对与赵云屹的理解。   即便青叶尽力放慢了车速,可明月楼终究是距离皇宫不远,马车行至宫门口,青叶便刻意干咳了两声,对马车中人道,“殿下,快到了。”   “嗯。”赵云屹也没有其他吩咐,只缓缓在车厢中吩咐,“如常。”   青叶便放下心来。   一路行至宫门口,便要换轿撵,柳茯苓下马车时,门口的宫人面露惊异的神色,青叶立刻上前打点,柳茯苓有些不自在。   她衣衫单薄,抱着自己的为数不多的行李,垂眸站得笔直,身后还背着自己的琵琶。   若是一般人作此打扮,该是有些狼狈的,吹风一吹,发丝微乱,她眼中淡淡流露出些彷徨,仿佛不知自己即将身往何处,可远远看来,她容色淑丽,站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下,却毫不显得狼狈,反而令人惊艳于她的脱俗与气质。   她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万寿节盛宴上见过她的人不少,如今再次站在高高的宫墙前,柳茯苓心情却比上次沉重了许多。   上次虽有些紧张,可终究是一场宴会便能回去。   而如今答应了太子的要求,还不止他会要求自己做些什么,前途未知,她与桂枝又分隔开来,如今两两不能相见,她竟觉得内心深处有些恐惧之意。   “跟着我。”赵云屹看了她一眼,仿佛看出她的不适,缓缓道,“不必紧张,出了事有我顶着。”   柳茯苓眼眸一动,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赵云屹却仿佛只说了一句极为寻常的话,说完便不再言语。   东宫的轿撵早就安排好,只站了片刻不到,便有人来接,只是那轿撵没有马车宽敞,赵云屹进去之后,柳茯苓本想跟在后头,下一秒,却见轿撵帘子被掀起,赵云屹眯眼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又在磨蹭什么?   口中却缓慢而温和道,“茯苓,过来。”   周围宫人皆惊奇,看到一旁行李中的琵琶,再关联之前京城中传闻,立刻便确定,这位便是日前在御前惊艳四座的柳茯苓姑娘。   本以为只是传闻,没想到今日亲眼所见,一向因患病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对女子这般不同。   柳茯苓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上前去,与太子同坐一轿撵。   轿撵内空间窄小,虽可以坐下两人,却并不宽敞,柳茯苓几乎和赵云屹手臂贴着手臂,十分不自在。   赵云屹忽然开口对外头的青叶道,“茯苓姑娘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在泾香阁,距离您的寝殿最近。”   一旁抬轿的宫人皆是垂眸不语。   “好。”赵云屹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满意。   柳茯苓似乎感觉到什么,她看了一眼赵云屹,却见赵云屹进了宫之后,整个人仿佛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私下见他的时候,他都是慵懒之态,能倚则倚,能靠则靠,如今在这轿撵之上,他竟然不倚不靠,即便他看起来坐着并不大舒服,而且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并不太好。   直到轿撵抵达东宫门外,抬轿之人走后,柳茯苓才感觉到赵云屹稍稍缓和了些。   “殿下……”青叶上前刚准备说什么,赵云屹便冷声道,“进去说。”   几人刚进门,便有一个面目和善的男子上前来,笑眯眯地朝着赵云屹行礼,赵云屹随便一挥手,道,“李忠,帮她拿行李。”   “这就来。”李忠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之前传闻中的姑娘来了,立刻快步来到柳茯苓的跟前,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脸上都快笑出了褶子,“茯苓姑娘来了,东西便交给小的吧,哎哟,您就这么点行李啊。”   柳茯苓有些不好意思,她最怕这样一见面便热情似火的人,让人有些招架不过来。   “带她去泾香阁。”赵云屹吩咐完李忠之后,便与青叶去了别处,看也没有看柳茯苓一眼,只脸色有些苍白。   “茯苓姑娘,请随我来吧。”李忠笑了笑,您的住处在这个方向。   “谢谢。”柳茯苓轻轻说了一声。   “哎哟,姑娘说话声儿真是太甜了,难怪殿下喜欢,殿下就喜欢甜甜的,糕点也是,没想到姑娘也是……”李忠捂嘴笑了笑,亦步亦趋的在前边带路。   柳茯苓倒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被他说的面色微微红润了些,她见这李忠在东宫中便跟在自己家一般自在,见了赵云屹也不发憷,不免猜测此人定是在东宫之中地位颇高。   她立刻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宝贝,一块半大的金块,在进入泾香阁房间之后,单独塞进了李忠的怀里。   “李公公,日后还要劳烦您许多。”柳茯苓轻声道。   “哎哟,姑娘,你可真是客气。”李忠看到金子,笑眯了眼,立刻塞进袖口的袋子里,笑着说,“姑娘着实客气,要我说,东宫从未进过人,您是第一位,能得殿下宠爱,必然不是凡人,茯苓姑娘,在这宫里,您有几件事需要注意。”   柳茯苓立刻打起精神来,“李公公请说。”   “第一便是不要靠近殿下的藏书阁,那儿是殿下的禁地,除了青叶之外,没有人能靠近。”   “第二便是不要在与雨天靠近殿下寝殿,那儿是禁区,若是贸然入内,即便是再亲近的宫人,也不能幸免。”   “第三便是不收外物,其他宫里送来的东西都要送到库房去,就连御赐之物都是如此,不可私藏。”   柳茯苓听了便觉压抑,赵云屹是真的难伺候……   “不过既然是殿下亲自带您回宫,对您应是重视的,茯苓姑娘,小的还是要规劝您一句,殿下喜怒无常,这些条例,谁也不敢跨越……   “李公公。”青叶不知何时来的,一脸不耐烦的站在泾香阁门口,“茯苓姑娘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李公公赶忙迎上去,“您有何吩咐?”   “殿下让茯苓姑娘去藏书阁等他,我这便带她去了,茯苓姑娘请尽快。”青叶看了柳茯苓一眼,转身便去外头候着。   李公公张大了嘴,愕然看着柳茯苓,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4 23:50:06~2022-07-05 22:1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皮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玉景宫一到春日便花香弥漫, 群芳争艳艳丽无双,秦贵妃坐在小亭中喝着香茶,四下无人, 只有一太监静静地俯身在她身边, 轻轻说着什么。   秦贵妃手腕镯子撞着胸前的玉佩,发出一声“叮当”的脆响, 她目光悠悠, 面容冷峻,“还真带来了?你确定那女人已经是太子的人?不是借故送进宫来给皇上……”   “不是, 轿撵处安排的人来报的,说是宠着呢,事事顾及着,含情脉脉的。”   秦贵妃垂眸想了想,“此事崇儿知道吗?”   “知道, 七殿下还去了乐伶酒会,据说出手了,但没抢过太子爷, 外头都在传呢。”   “……”秦贵妃无言, “就说他近日怎么总闷在书房里头。”   “七殿下对这女子……很有些上心啊。”太监犹豫道, “她若是一直在宫中, 就怕扰了七殿下的心思……”   秦贵妃冷笑一声,“女人而已, 崇儿也只是一时兴趣罢了, 不过……确实可以加以利用。”   那太监了然垂下头。   “还是先探探虚实,你这就让人去请。”秦贵妃端起瓷杯, 缓缓道, “如今花开的正好, 就邀太子与那弹琴的姑娘明日来赏,顺道用个午膳。”   “是。”   泾香阁内,柳茯苓收拾好了,却见李忠仍站在原地没动。   柳茯苓看向李忠,有些不大好意思,轻声道,“李公公,那我先……”   “您请您请!”李公公立刻反应过来,飞快说道,“您快去吧,别让太子殿下久等。”   柳茯苓走后,李公公面容僵硬的抬起头,看着那姑娘纤细窈窕的身影缓缓走出泾香阁的大门,一张精明的面容之上难得露出些迷茫之色。   他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劲啊,这实在是不对劲啊!   太子殿下自从那年开始身中剧毒之后,便完全变了个性子。他身上的毒影响对身体损伤极大,自李妃死后,他们一干人等再也不敢接近殿下太近。   李忠看着赵云屹长大,作为李妃母家老人,他已经是如今赵云屹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可就连他,都被吩咐着不能靠近藏书阁。   据他了解,藏书阁里不少药品藏品,都是珍藏之物,赵云屹似乎在自己研读医术,寻找破毒之法,太子殿下时常夜晚也在里头待着,不给人知晓。   那儿一向不让旁人靠近,连他李忠也就只进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是由青叶的人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样的地方,居然会让一个外来的丫头进去,太子怕不是被美色迷晕了吧!虽说这姑娘是漂亮,可殿下素日苦心经营,深谋远虑,不像是轻易被美色迷惑之人啊。   李公公独自怀疑人生时,柳茯苓已经跟着青叶往藏书阁的方向走。   青叶依旧面无表情,柳茯苓并不在意,反而不住地抬头看他……看他喉咙上的凸起。   李公公说话时,一听便知道他是位太监,说话时有时还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那形状与兰花指有些相当,柳茯苓注意到,李公公喉咙上也是有凸起的,但是稍稍小了些。   但是青叶却不同,青叶看起来颇有些男子气概,虽然面皮还是有些白,但却毫无女气,喉咙上的凸起也很是明显,与赵云屹相当。   柳茯苓好奇心作祟,不由自主便想到……能够随意在宫中行走的青叶,到底是不是太监?   仿佛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青叶不满的转脸看了她一眼,冷声道,“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柳茯苓哪里敢问,就青叶这暴脾气,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她恐怕会被拔剑相向。   青叶无言飞了个眼刀,转头继续往前走。   所以他究竟是不是太监?柳茯苓的好奇心几乎跃出了几尺高。   藏书阁位于东宫偏僻的角落处,柳茯苓原本以为藏书阁应当是一座雄伟的小楼,再不济也是个与太子寝殿相当大小的地方,可是没想到,那藏书阁身处于茂密的花草丛中,藤蔓遍布房子四周,将整个小房子都掩藏在其中,与皇宫内其他的建筑格格不入,显得异常的淳朴简陋。   青叶打开藏书阁的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柳茯苓见他如此,便先行入内,刚走了几步,便听背后传来一声闷响,青叶已经将门关上了。   她心中一紧,转身问,“青叶,里头没人啊。”   青叶没有出声,也不知是在沉默之中,还是已经离开了这里。   “青叶?”   青叶依旧不说话。   柳茯苓推了推门,发觉门居然已经被青叶锁上了。   柳茯苓心中有些慌,不知道赵云屹又在玩什么花样,只是外头青叶又不答话,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细细的打量屋里的状况。   这藏书阁里头极为简陋,寥寥两三个书架靠墙放着,上头放着些书籍,柳茯苓上前仔细一看,是些医书,但很是普通,有几本她甚至在何掌事这个不爱看书的人的书柜上见过,极为常用。   赵云屹的“藏书阁“,便这样简陋?   柳茯苓着实不信。   她四处逛了逛,看桌面上和书架上都有一层浅浅的灰,仿佛已经有些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她往书桌的方向走去,却见书桌上倒是干净些,但是,桌后的那块书架,看起来似乎有些过于干净了……她伸手轻轻触了触高处的书格,然后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轨迹,脑子里生出一个想法,不由自主的,伸手一推……   哗啦一声,那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了里头明晃晃的一条长廊。   柳茯苓后退了两步,虽然在意料之中,可是……她这样做,是不是触犯了李公公说的规则?   她该如何是好?   柳茯苓完全没想到,进宫第一日,她便遭遇如此两难的境地,那长廊极深,看不到头,似乎一直通往地下,下头似乎还有风吹上来,柳茯苓缓缓走近两步,试探着朝下面喊道“请问……”   “下来。”下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柳茯苓一惊,不是赵云屹又是谁。   她立刻大着胆子迈步进去,还不忘随手关门。   赵云屹听到声响,暗道她倒是比青叶强些,起码知道要随手关门。   柳茯苓小心翼翼的下来,绕过几个弯,这才看到赵云屹,只见他半靠在椅子上,上半身的衣裳已经尽数褪去,挂在腰间,露出精壮的手臂,而他正在往自己的手臂上扎银针。   银针一沾上他的血肉,便开始浅浅的变色,颜色渐渐变深,赵云屹垂眸看着银针,开口道,“坐。”   柳茯苓不敢靠他太近,也不敢仔细去看他在做什么,只感觉到他依旧那般瘦,皮肤倒是……挺白的。   柳茯苓远远地在他面前坐下,环顾周围的摆设。   这儿的味道与赵云屹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都是甘苦的药味,有些奇异,与一般的药味不同。   柳茯苓注意到一个巨大的药柜,柜子上摆了瓶瓶罐罐,有的是瓷瓶,看不清里头的东西,有的是水晶琉璃瓶,里头的东西清清楚楚,柳茯苓定睛一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里头竟然泡着一个脚上长蹼的小动物,像是壁虎,却比壁虎大得多,通体奇异的颜色,看起来异常诡异。   柳茯苓摸了摸手臂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立刻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怎么发现的?”赵云屹忽然开口,看着柳茯苓迷茫的眼神,缓缓补充道,“入口。”   “是灰尘,其他地方灰尘与开门处不一样。”柳茯苓老老实实答道。   “青叶确实许久没清扫了。”赵云屹缓缓道,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柳茯苓。   柳茯苓对上他的眼神,一时怀疑他是在暗示,便道,“殿下,是要我现在去?”   清扫而已,她往常也不是没做过。   赵云屹“嗯”了一声,柳茯苓便缓缓起身,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水桶棉布一类的东西。   他见她起身,手指垂落,细白的指尖便如青葱般细嫩,他触过,知道她手细软,弹琴触及到的地方有些茧子罢了。   这样的手,若是沾了灰……   赵云屹想起青叶每次清扫完满头灰的狼狈模样,他站得再远,也能闻到那股灰尘气,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开口道,“罢了。”   柳茯苓疑惑回头。   “不必去了。”赵云屹缓缓靠在椅背上,“你便在此。”   柳茯苓闻言,只好慢慢的坐了下来。   二人无言相对,赵云屹感觉到她的目光,道,“不想知道我这是在做什么?”   柳茯苓心中一紧,只当他在试探,立刻道,“殿下想说,自然会与我说,若是不说,我便不问。”   “……”赵云屹缓缓的哼了一声,面无表情。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是对自己的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   “今日给你机会问。”赵云屹缓缓道,“只有今日。”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但是这种事……她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若是知道了,日后的麻烦事可能会更多,而且她并不打算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有机会,她一定是要走的。   于是柳茯苓问道,“什么事都可以问吗?”   赵云屹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手上的已经有些泛黑的银针,轻轻拔出了一根,扔进了一旁的清水之中。   那清水中的银针上立刻浮起一丝黑色,也不知是什么,看起来异常可怖。   赵云屹将手指放在另一根银针上,似乎准备拔起来。   柳茯苓不敢看,但是既然赵云屹今日允许她问,她当然是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比如……   “那个,殿下,青叶是……太监吗?”柳茯苓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嘶……”听到这个问题,赵云屹手一抖,手指碰着银针,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你再说一遍,你想问什么?   柳茯苓:好奇的眨巴眼,一脸期待。   推下基友的文:《穿成女儿奴大佬的前妻》红芹酥酒   江柔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是在审讯室里。   落魄、沉默、阴鸷......狠辣的眼神,嘴角嘲讽的笑,但这人无疑又是好看的,哪怕已经四十了,眼角染上了细纹,依旧俊美非凡,很难想象他年轻那会儿是什么模样。   这人叫黎宵,是警方追踪了十一年的逃犯,这次能将他逮捕归案,也是他自己不愿意躲了,因为当年那些害死他女儿的凶手帮凶已经全都死了,死在了他手里。   江柔从小到大在父母亲戚眼里都是乖巧懂事的形象,唯一做过叛逆的事情就是当初上大学时偷偷填了警校这个志愿,但读了警校后,繁重的学业和高强度的训练早就磨灭了她当初追剧时对警察这个职业的向往,她都准备一毕业就去考公务员。   遇到黎宵,也是因为被学校分配实习偶然碰到了这个案子。   她以为这只是她平淡生活中的一个片段,过后也就忘了,然后按部就班的工作、相亲、结婚、生娃......   所以怎么都没想到,一觉醒来,她会成为黎宵那个二十年前跟人跑了的妻子。   江柔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时间陷入沉默。   感谢在2022-07-05 22:19:28~2022-07-06 21:4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啊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赵云屹眯眼抬头, 看着面前的柳茯苓,只见她眼睛眨了眨,正满眼好奇的看着他。   他原本还在想, 她是不是在故意跟他开玩笑。   可赵云屹看到她的眼神, 便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赵云屹的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青叶是不是太监……青叶是不是太监与她有什么关系?   “你何不自己去问青叶。”赵云屹忍着疼, 冷冷道。   “有些不大好意思。”柳茯苓想到青叶对自己飞眼刀的模样,还有之前单手拽马鞭, 便能把自己拽上马车,一定是武功高强之人,若是随便问这些得罪了他,实在是一桩划不来的事。   赵云屹眼角抽了抽,“问我便好意思了?”   “您……不一样。”柳茯苓讪笑。   不一样?   赵云屹深褐色的眸子细细打量柳茯苓, 见她眼眸中透出一股难言的羞涩,似乎问出刚刚的话,有些让她难以启齿, 便如同少女情窦初开般的羞赧, 又对心上人止不住的好奇。   他胸中涌起一股烦躁, 便如那毒发作时心火烧灼之感, 却又不似那般疼痛,只觉得心头有些憋得慌。   柳茯苓说完便等着赵云屹的回应, 可半晌过去, 赵云屹却是一声不吭,只闷头拔针, 那针上的黑色越到后来越是触目惊心, 柳茯苓甚至怀疑赵云屹根本就不是人, 正常人身上的血肉,怎么会将银针染成那般恐怖的颜色。   她想起方才赵云屹的问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赵云屹不会是……只想让她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吧?   可这种事情一看便是机密,她是真的不想知道——唯一一个好奇的事项便是青叶了,赵云屹却又不肯告诉她。   “叮当”一声,那银针被弹进水里,柳茯苓再看赵云屹,他的面容上似乎有些躁意。   “殿下,您的身体……”柳茯苓终于开口问,“无碍吗?”   “有碍。”赵云屹已是一头冷汗,声音极冷淡,“上前,帮我擦拭。”   柳茯苓立刻乖巧上前,抓起他手边的帕子,替他轻轻擦拭额间的冷汗。   赵云屹面容冷峻,感觉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冷哼一声……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日后也别想再问他。   柳茯苓替他擦拭了冷汗,随后又依言替他穿上了衣裳。她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的骨骼和精壮的肌肉线条,便想起他那日掐自己脖子时,那将她掌握在手心的完全控制感……柳茯苓不由得想,赵云屹恐怕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他还会医术,当是对人身上的命门相当了解,轻易便能让人毙命。   那日他那般缓慢的掐自己,若不是想等她挣扎自救,便是在戏耍她,享受杀人的过程。   柳茯苓打了个寒颤,想到刚才自己一时大胆的问话,不敢再造次,规规矩矩的替他系好了腰带,再也不敢随意开口。   赵云屹心中烦躁,正等着她犯错,可左等右等,这姑娘只替他系过一次衣带,如今便已经轻车熟路,将他衣裳利索的穿得齐齐整整,半点失误也没有,全程也一声不吭,乖顺可人,就连青叶的事也不问了。   赵云屹也并不开口,二人便这样沉默着,沉默着,他眉头越蹙越紧,直到青叶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殿下,玉景宫来人了,您要见吗?”   “不见。”赵云屹冷冷道。   “是。”青叶应声离去,根本不知道这地下的藏书阁之中,刚刚才因为他某些关键部位的问题,暗潮汹涌了一番。   柳茯苓替赵云屹系好衣带,赵云屹便一声不吭,抬首便往外走,已经准备离开藏书阁。   她立刻跟了上去,直到身后的书柜暗门关好,赵云屹才站住了脚步。   柳茯苓便见青叶冷着那张小白脸进来,朝着赵云屹恭敬道,“殿下,玉景宫邀您与茯苓姑娘明日赏花赴宴。”   “来得挺快。”赵云屹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他又问,“那人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回禀殿下,找人试探过了,抬轿之人确实有功夫在身,今日也曾从后门去过玉景宫的小厨房,殿下,是否处理……”   “放着。”赵云屹道,“有些消息,还要靠他传。”   “是。”   青叶规规矩矩的退后准备去回话,却听赵云屹开口道,“等等。”   青叶一愣,脚步停滞,等着赵云屹其余的吩咐。   “这里多久未清理灰尘了?”赵云屹面无表情问。   “大概……一个月有余。”青叶答道。   “今夜你便把这里打扫了。”赵云屹吩咐道,“不许留灰尘,容易引人怀疑。”   “……是。”青叶瞄了一眼柳茯苓,心中难免有些疑惑,他还以为,殿下将柳茯苓弄进这藏书阁,便是要让她帮忙洒扫,毕竟赵云屹早就说过,洒扫这类事情,男人心还是不够细,只是目前,除了青叶之外,便没有更值得信任的人选。   当时青叶感动的内心波涛汹涌,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捧给赵云屹。   如今柳茯苓已经进了藏书阁,且进了地下的密室,他本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做那狼狈又没劲的清扫工作,怎么……还是他来?   恰巧,青叶瞄柳茯苓的眼神,被赵云屹撞了个正着。   赵云屹微一挑眉,“怎么?”   “……”青叶立刻低头,一声也不敢吭。   赵云屹迈开脚步离开,柳茯苓发觉,经他那看似痛苦的扎针之后,似乎看起来比之前要精神了许多,脚步也迈得快了些。   柳茯苓急忙一路小跑跟上,只余下青叶留在这屋子里,他伸出手,摸了摸一旁桌上的灰尘,一脸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   柳茯苓跟在赵云屹的身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她特意记下了回去泾香阁的路,可赵云屹很显然并不是往那个方向走。   似乎感觉到柳茯苓脚步的迟疑,赵云屹偏头瞄了她一眼,道,“怎么?”   “殿下,还需要我继续跟着吗?”柳茯苓问。   赵云屹面露不满之色,“哦?你想去哪儿。”   “若是殿下用不上我,我便回泾香阁去,不便再打扰殿下。”柳茯苓轻声说。   “你不用饭?”赵云屹反问道。   “……”柳茯苓这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她疑惑的看着赵云屹,“殿下,您要同我一起用膳?”   “不然?”赵云屹仿佛理所当然,一幅不然我带你来宫中做什么的模样。   “……”柳茯苓想到他身上拔下的毒针,一时想到,莫不是宫中有人对他下毒,他与自己一同用膳,是要用自己试毒吧?   试毒这种事,她可不擅长……   “明日要去赴宴,你今日不同我用膳,明日如何应对?”赵云屹见她仍旧疑虑,不由开口道,只是那语气之间已经颇有些不耐烦。   柳茯苓见他态度如此,立刻应声说好。   赵云屹这才面色稍缓。   柳茯苓一路跟着赵云屹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小阁,阁中布置低调奢华,一看那器物便是贵重,餐桌正对着院外的风景,春风一吹十分怡人。   侍女太监们人数不多,一人身兼数职,又是布菜又是递水,忙碌了一番之后,便尽数退下,只留了一位小太监在不近不远处守着,等着赵云屹的吩咐。   这一番全程无声,柳茯苓看得都有些呆了,那桌上的菜品也是精致可人,还有小巧可爱的点心,比明月楼内的齁甜的小点心看起来好吃不少。   柳茯苓乖乖坐着,等着赵云屹的吩咐。   “你喜欢吃什么?”赵云屹问道。   “不甜的点心。”柳茯苓不假思索。   赵云屹一挑眉,加了一块小盘里头的点心,放在她的碟子里。   “多谢殿下。”   “不对。”赵云屹眯眼瞧她。   什么不对?柳茯苓一愣。   “语气不对。”赵云屹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缓缓道,“再娇一些。”   柳茯苓看着碟子里的点心,觉得自己这活儿确实是不好干。   “需要妖冶妩媚吗?”柳茯苓睁大眼睛看着他。   “带点。”   “祸国殃民呢?”   “可以。”   柳茯苓垂眸,然后缓缓抬眸,睫毛轻轻颤了颤,便如那蝶翅轻轻扇了扇,恰到好处的温柔,眼眸中细细瞧起来,便有那自然而然的盈盈水光,勾人心魄的娇声,带着点点的柔弱,缓缓出口,“多谢殿下。”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半晌。   “再来一遍。”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心说这还不够娇吗?他想要多娇?   明月楼里确实有娇滴滴如同水做的人儿是的姐姐,柳茯苓见她们表面风一吹就倒,弱柳扶风,面上与诸位客官歪歪倒倒的,手如软蛇一般挂在那些男人的脖子上,几句话便把那些人弄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让掏银子便掏银子。   可是背地里,这些姐姐们若是受了亏待,那是最不能惹的,挽起袖子骂人半个时辰嘴里都不带一点脏字儿。   若赵云屹想要的是那样的……   柳茯苓便轻轻捏起一块长条的点心,口中浅浅的咬着一小节,身子一动,勾住了赵云屹的脖颈,倚在他的腿上,仰头看着他。   她眼波流转,脖子抬起,仰头看着他,眼眸笑成了月牙儿,手上却在勾他,力道轻柔,却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她刚及笄,年纪不大,眼眸明明极为清亮,可做起这样的动作,却产生了巨大的反差,娇柔妩媚与极致的清澈交杂在一处,便如同在一张白净的纸上泼了些彩墨,让人想在她身上书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鼻尖闻到独属于她的味道,喉间一紧,原本只是想借故为难她,他却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这些。   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让她娇,没有让她撩人成这个地步。   他想说什么,可她勾着他,仰望着他,眼眸星星点点似星,仿佛若是此时拒绝了她,他便再也不是男人。   赵云屹眯眼,垂眸,在她口中的点心上咬了一口。   那一口很不收敛,二人有一瞬间的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碰撞了一毫,便立刻分开,便如空气中迸出了什么火苗星子,燃烧着赵云屹的心脏。   柳茯苓却有些慌了,她干咳两声,刚准备站起身,却见不远处李忠正瞪大了双眼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半晌都没有合拢嘴巴。   柳茯苓立刻起身退开,起身的刹那,她一紧张,那糕点直接滑入她的口中,她差点噎着,捂嘴干咳了几声,脸上有些红润之色,十分尴尬。   赵云屹却面容冰冷,看着李忠道,“谁让你进来的。”   李忠立刻道,“是,是青叶。”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青叶你想造反?   青叶:???????   经努力,多写了五百字QAQ,明……明天继续努力多更 第三十四章   “青叶是你的主子, 还是我是你的主子?”赵云屹声音极冷。   李忠慌了,听到这话,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太子殿下的怒意。李忠急忙跪了下来, 连忙道, “殿下息怒,李忠知错了!”   李忠知道殿下如此生气, 应当是自己出现的突兀, 耽误了太子殿下的“好事”。   但是事情变成这样,他也不想啊!   谁让日前东宫从来没有过能够接近赵云屹的女子, 之前似乎有宫女想要接近殿下,却被他打发去了后花园拔草,好好的一个姑娘,晒得跟块碳似的。   七殿下那边年纪比赵云屹小得多,都要了司寝宫女, 殿下却一个女人都不碰。   如今却对这茯苓姑娘如此特别,他又怎么能料到。   而且一直以来,他李忠在东宫之中, 除了那几点不许接触的要求外, 哪里去不得?   平日里来找殿下谈事, 他李忠便也是如此随意进出, 只要喊一声“殿下”便是。   谁知道殿下这样冷心冷清之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便行……这般那般之事, 还如此过火, 实在是令他心中毫无准备。   “说吧,何事?”赵云屹压下心头躁意, 他也发觉自己怒过了头, 似乎有些受她影响太甚。   一旁的柳茯苓静如鹌鹑, 一动不动的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一面细细品着刚才那个甜点,那甜点入口清甜,十分细腻,有淡淡的茉莉香味儿,在口中回味无穷。   太子这儿的厨子确实比明月楼的强了不少,也不知这种甜点叫什么,还想再吃一个。   “青叶说,明日殿下与茯苓姑娘要去玉景宫,他已经让人为茯苓姑娘准备好了衣裳和饰物,若是茯苓姑娘需要沐浴,他也准备好了热水,随时可以用。”李忠缓缓道。   赵云屹听到这里,轻笑一声,“他倒是考虑的周全。”   “青叶确实考虑周全,他一向细心,实在是个好孩子。”李忠不住夸赞道,“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这就走。”   不远处,在自己房中沐浴的青叶冷不丁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心说这水不凉啊。   他刚刚将那许久为打扫的藏书阁打扫了个干干净净,那藏书阁其他人不许进,太子殿下连李忠都不放进去,只有他一个人能去伺候,可前段时间太子殿下时时忙碌,还要加派人手去那明月楼,青叶忙的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打理这藏书阁。   柳茯苓进宫之前,青叶便听了赵云屹的吩咐,要为那姑娘腾出地方来住,还要为她准备好吃穿用度,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他对姑娘们的用度了解程度少的令人发指,让他去买首饰,不如让他去杀猪。   方才他打扫了藏书阁,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沾满了飞灰,他提前让人烧了水,想到那位麻烦的姑娘,便又额外让人多烧了水,恰好碰着李忠,他灰头土脸不便过去,便让李忠代劳帮他传个话。   哪成想,赵云屹那边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李忠离开后,赵云屹兴致缺缺,他看了一眼柳茯苓,见她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那糕点,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还在想刚才的事?   赵云屹眯了眯眼,问道,“在想什么?”   “殿下,这糕点味道不错,叫什么名啊?”柳茯苓趁机问道。   “酥茉糕。”赵云屹一面说,一面深深看了柳茯苓一眼,意味深长道,“还想要?”   “不,不了。”柳茯苓有些不好意思多吃,初来乍到,便盯着一盘点心吃,实在是有些不讲规矩了,便低头小声道,“我吃点别的。”   “嗯。”赵云屹看她泛红的耳根,颇有些意犹未尽。   害羞了。   方才不是会撩的很?   柳茯苓随意吃了些东西,终于被获准回泾香阁休息。   泾香阁内的人不多,柳茯苓一个人独自回来,被人告知水已经备好,放在了洗沐间,可以直接用。   她正感到疲惫,便想沐浴后去睡一觉。   柳茯苓将门关紧,衣裳脱了,将整个身子泡进木桶之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从明月楼出来只有几个时辰,柳茯苓却觉得度日如年,她闭上眼睛将自己埋进水中,吐了口泡泡。   也不知道桂枝怎么样了……   希望日后能够如她所愿,一切顺利。   她正闭着眼睛想着心事,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柳茯苓心中一紧,惊慌的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东西可以蔽体,她便只有伸手挡住了身前,紧张的盯着门口,“谁!”   “姑娘不要怕,”门后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响,是个姑娘家,“奴婢是来伺候您的。”   “我,我不需要伺候。”柳茯苓轻声说,“你不用过来了。”   “那怎么行。”那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柳茯苓紧张的捂住胸口,便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面容有些略黑的女子。   这女子看着比柳茯苓大些,最为瞩目的是一双眼睛,比寻常人还要大出不少,宛如一双铜铃,盯着人的时候,一开始觉得可爱,若是看得多了,倒是有些吓人。   柳茯苓便被她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好声好气道,“姑娘,我不习惯有人伺候着,你去忙吧,我若是要人帮忙,再叫你可好?”   “那怎么行,是殿下让我来伺候您的,一定得把您伺候好了才行。我叫林琪儿,姑娘可以叫我琪儿,让我来帮您吧。”林琪儿相当的热情,一上来便拿起一旁的丝瓜莆,要替她搓背。   “真不用……”柳茯苓的肩膀被她强行掰过来,朝着琪儿便露出了后背,下一瞬,柳茯苓便感觉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她吃疼挣扎道,“琪儿姑娘,你住手……”   “哎呀,对不住。”琪儿搓了好几下,才发现柳茯苓的后背已经泛起了大片的红,还有些血丝浮现在浅浅的皮肤表层,看起来一大片红色,触目惊心,即便是再粗心的人,也能一眼瞧见。   “姑娘你怎么……如此娇嫩。”林琪儿这才露出羡慕的目光来,她眼神从她的后背往上,随后又往下,然后伸长了脖子,要看她前面。   柳茯苓快疯了,她转过头,死死抱着自己,“琪儿,你,你下去!”   赵云屹为什么要派这样一个人来?他是嫌自己过的太舒心了吗?柳茯苓咬牙心想。   “姑娘,你肤色也太好看了。”琪儿有些羡慕的看着她身上白皙的肤色,“也干净,都搓不出什么来……”   “既然知道搓不出,便不要搓了!”柳茯苓即便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想发怒,她拼命忍着,用尽了最后一丝耐心道,“请你出去。”   “其实我以前也很白的。”林琪儿说起这个,眼神便沮丧下来,“您不知道,东宫的丫鬟不多,寥寥几个,基本都在做些杂活儿,不能靠近太子,也没有别的主子可以服侍。离太子远了,待遇便不那么好,活儿还多,日日劳累,未来无望。”   “数我最惨,因为不小心打翻了太子殿下的茶碗,便被罚到花园去打理花花草草,风吹日晒,我这张脸便晒成了这副模样。”林琪儿委屈的说。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柳茯苓无奈问她,这姑娘是缺心眼吗?   “可是您来了以后,便不一样了,太子殿下让我好好服侍您,所以您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好好表现……”林琪儿瞪大了眼睛,满眼期盼的看着柳茯苓,“让我在您身边服侍您吧。”   “你若是现在能出去候着,我还能考虑,若是继续在这儿呆着,你便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柳茯苓终于皱起眉头,语气尽力硬气一些,但是她天生说话声音轻软,即便可以装凶恶,也凶恶不到哪里去。   林琪儿听了果然欣喜,半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似的,似乎只听到“我还能考虑”几个字,立刻点头道 ,“姑娘,我这便出去,您若是有事,一定要叫我,我就在门口……”   林琪儿终于三步两回头的走了,门还未关紧,凉风阵阵吹过来,吹得屋子里的热气都飘散,柳茯苓有些发冷,又怕她再次回来,只好赶紧从木桶中出来,披上了衣裳。   只是衣裳还未穿好,柳茯苓便又听到吱呀一声门响,她猛地抬头,果然,又是林琪儿。   “出去!”柳茯苓咬牙道。   ……   赵云屹坐在书房的桌前,面前摊开一张纸,正是刚才青叶送来的呈报。   他微微皱眉,“就这些?”   “是的。”青叶点头道,“殿下,近日赵云崇那边又有新动作,恐怕很快便要下江南亲自推行衡税法。”   “嗯。”赵云屹将那张呈报看完,折成了细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一团明艳的火苗。   “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青叶问。   “人送去了?”赵云屹问青叶。   青叶愣了愣,反应过来,道,“已送去了……殿下,林琪儿的底细已经查清,您为何还要将她送到茯苓姑娘的身边?茯苓姑娘不一定能治得住她。”   “怎么,担心柳茯苓?”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毕竟那是秦贵妃的人,我怕她乱来……”   赵云屹眯了眯眼,青叶感觉到他情绪微妙的变化,不由得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从今日开始,太子殿下对他的态度就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错觉吧。   “就是要她乱来。”赵云屹幽幽道。   下一秒,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   “殿下,茯苓姑娘求见!”   作者有话说:   支棱遇出差……不敢许诺了,就,周末等我惊喜!   周末愉快宝贝们么么哒!感谢在2022-07-07 23:56:13~2022-07-08 22:3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苡子 5瓶;其何漫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柳茯苓衣裳还未穿好, 湿漉漉的头发只是随意挽起,经林琪儿进来这么一吓,她半干的头发滑落在肩, 连连退后几步, 怒道,“出去!”   柳茯苓极少发怒, 只是这宫女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离谱过了头, 即便是明月楼内的丫鬟小厮也比这位规矩得多,更何况柳茯苓已经与她说了许多遍, 可此人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似的,依旧如故。   “姑娘,你一个人不好绞干头发,让我来帮你吧。”林琪儿“贴心”笑道,仿佛根本看不到柳茯苓摆在面上的排斥, 直接上前。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柳茯苓这回看着林琪儿的笑脸,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可看着林琪儿急不可待的模样, 柳茯苓猛然间回过神来, 觉得十分不对劲。   寻常的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即便自己刚入宫没有身份, 只是被赵云屹带回来,但依着赵云屹对自己的态度, 寻常的宫人比如李忠, 实际上地位应当颇高,却依旧对自己有礼有节, 进退有度, 这才是能够留在赵云屹身边最基本的要求。   可是此人……   柳茯苓想到之前林琪儿提过, 她因为打碎了赵云屹的茶盏,就被打发去了花园侍弄花草,可是依着她这样主动积极、迎着风便会往上爬的性子,应当不会就这样乖乖侍弄花草才是。   赵云屹那么精于算计,自然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那么留她在东宫之中,便有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他因为一些缘由,无法将此人弄走。   柳茯苓皱眉想到,可如今他将林琪儿放在柳茯苓身边,他的意思难道是……   柳茯苓只沉默着考虑了片刻,便感觉头发被林琪儿给扒拉了去,开始用力如搓麻绳一般的搓干。   柳茯苓吃疼,急忙转身,将自己的头发抢了回来。   “琪儿,我习惯自己绞干头发 ,你若是有心帮我,坐在这儿陪我聊会儿辨便是。”柳茯苓挤出个笑来。   “谢谢柳姑娘。”林琪儿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眸光一亮,干脆利索的应声道。   瞧,她并不是听不懂人话,而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但凡说出的话应了她心中的想法,她立刻便能答应。   柳茯苓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头发本就细软,一扯便容易掉,被那暴力一搓,便毛躁的团在一处,十分难打理……赵云屹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弄来这么个不省心的丫头。   柳茯苓只好拿出自己最好的头油,极省的抹了些在发丝上,一面缓缓用手指打理,一面用梳子轻轻的疏通。   林琪儿看着柳茯苓缓慢而优雅的动作,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呆住了。   水雾氤氲之中,柳茯苓便如同那天边的仙女儿似的,沐浴过后皮肤洁白,面上浮着淡淡的粉色,水灵极了,仿佛能掐出水来。   她手指纤细好看,细细梳头时,三千青丝被她规整到脖子一侧,另一侧的脖颈皮肤白皙一片,别说男子看了心动,就连女子看了,都想伸出手去摸一下试试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感。   林琪儿几乎忘了自己的目的,便这样直愣愣的看着柳茯苓,看了许久,直到柳茯苓有些无奈的问她,“怎么了?”   林琪儿这才回过神来,用极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没,没什么,茯苓姑娘,你长得太美,我看呆了。”   “……”柳茯苓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端端的忽然来这么一句,让她连重话都不好说了,只好换了个话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东宫?”   “大半年前,那时候正好是盛夏。”林琪儿不假思索道,似乎对那时候的事情记得异常清楚,“那时候太子身边还有寻常宫女服侍,我便是那时不小心砸了殿下的茶盏。”   柳茯苓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擅泡茶?”   “算是擅长。”林琪儿说。   “正好我嗜茶,你能告诉我,毛峰茶怎么泡口感好吗?”柳茯苓轻声问。   “啊……毛峰啊。”林琪儿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敷衍道,“就如寻常的茶叶一般啊。”   柳茯苓看了她一眼,垂眸道,“是吗?”   “用什么水呢?”柳茯苓追问。   “我一般用的东宫的井水,这儿的井水是最好的,清清凉凉,十分甘甜。”林琪儿立刻说。   柳茯苓点了点头,不动声色说好。   她却知道,宫里的水不适合泡茶,煮之前甘甜,煮过之后却透出一丝苦涩。   达官显贵喜欢用无根之水,而京城附近,泡茶口感最好的水在好几十里外玉泉山上,皇上和宫中的娘娘们喝的水,都是下人们从外头送来的,宫中常待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这个。   柳茯苓会知道这个,便是以前与何掌事闲聊时得知。   这姑娘根本就入宫不久,才不知道这些。   似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林琪儿道,“姑娘用的这头油香味好独特,是加了柏木油吗?”   “你对香料很了解?”柳茯苓故作惊喜的看着她。   林琪儿的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可见着柳茯苓面容上的惊喜之色,便如受了鼓舞一般,点了点头,“有些了解。”   柳茯苓心中便有数了。   弄清楚大概之后,柳茯苓将林琪儿留在泾香阁内,自己直接便去见了赵云屹,她走进书房的时候,果然看赵云屹慵懒坐在书桌前,手中把玩着狼毫笔,正一脸老谋深算的看向她。   二人眼神交汇了一瞬,那一刻,柳茯苓脑子里仿佛通过一丝闪电。   二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一个眼神,便仿佛什么都说了,什么情况都已经被对方了解。   柳茯苓心跳快了半拍,心中暗笑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赵云屹却默默地看着她,看她什么也没说,稍稍行了个礼,便在他书桌前不远处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她头发才半干,透着些湿气,头上浅浅绾了个发髻,还剩一些发丝被她拢在耳侧,垂在她的胸前,一路到腰际。   青叶对她的轻车熟路感到震惊,肢体习惯性的便要上前呵斥,可下一秒,理智便让他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属下告退。”他果断扭头走人。   赵云屹终于对青叶今日的表现稍稍满意了些。   青叶走后,赵云屹眯眼看向柳茯苓,笑道,“何事?”   “告状。”柳茯苓轻声问道,“殿下,您是觉得我过得太悠闲了吗?”   她声音如泣如诉,带着几丝委屈。   赵云屹看着她的模样,缓缓低头,舌尖在唇上舔了舔,才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笑意。   “怎么?细说与我听。”赵云屹的眼眸落在她的脖颈上,她脖颈旁乌黑的发丝与她白皙的皮肤产生了鲜明的对比,自她一走进来,便将这整个书房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淡香,不再是那枯燥的书墨之气。   “殿下,我在明月楼的时候,便从来不需要人伺候,您好好地,为何要在我那儿安排人?”柳茯苓故作不知他的意图,缓缓问道,“我真的不需要,能让林琪儿回去吗?”   “既然安排了,你便用着吧。”赵云屹并不接她的话,装模作样笑道,“在宫中,不比明月楼了,需要的人手多。”   柳茯苓就知道这样套不出他的话,便只好换了个招数,她浅浅叹了口气,语气幽幽,“我到底是殿下从外头带进来的,无名无分,仍旧是乐伶,便连普通的宫人都不听我的话,让她做什么,便不做什么,我也不好责怪她,毕竟我……”   “你想要什么身份?”赵云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表演……还是嫩了些,越演越是拙劣。   他一站起身,便见她眼眸中露出了一丝不受控制的惊慌之色。   她也站起身来,想要退后,可她已经站在了软榻前,无处可退。   赵云屹来了兴致,故意拦在她的面前,“嗯?问你话呢。”   “不要什么身份,我只是想说林琪儿她……”柳茯苓知道自己输了,心中暗暗恼火,偏不想让他如意,便话锋一转,“林琪儿她便留在我身边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不劳烦殿下为我做主了。”   她说完这句,扭头便想走,却被赵云屹冷不丁捉住了手。   他手总是那么灼热,柳茯苓一个激灵,忍住了抽回手的冲动,大胆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她对你做什么了?”赵云屹对这倒是着实好奇。   泾香阁内他倒是安排了人盯着,只是他的属下男子居多,即便是太监,沐浴间内,他也没让他们刺探。   所以里头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她……她不听我说话。”柳茯苓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还非要给我搓澡。”   “……咳咳!”赵云屹手掌虚握成拳,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用咳嗽掩盖了。   “搓澡有什么问题?”赵云屹反问道。   “有问题。”柳茯苓现在背后还在火辣辣的疼,应该是被她擦破了皮。   “什么问题?”   “都破了……”柳茯苓咬了咬唇,看到他唇角的笑意,更气了,“殿下你,你还笑……”   “怎么会破?”赵云屹看了她一眼,“伤哪儿了,我看看。”   “……”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   “哪儿?”赵云屹再次问道。   “后,后背。”   赵云屹一把捉过她的手,从后头扯开了她的衣裳。   “啊……”柳茯苓发出一声惊叫声,“殿下你做什么!不,不是那里……”   青叶正在门口发呆,听到这一声,心里一咯噔,脸不受控制的红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滑跪!   紧急出差真是更新大敌!   么么宝贝们,久等了!感谢在2022-07-08 22:37:24~2022-07-10 01: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熊特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毛的暴发户 10瓶;沐苡子 4瓶;小熊特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柳茯苓不知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如此的松垮,她穿在身上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只是衣柜中的衣裳她都不熟悉, 便只有这身衣裳最素, 看起来面料也极为舒服,她便挑了这一件。   实际上, 她不知道的是, 这衣裳是青叶从民间的成衣铺子买来的,宫中的用度固定, 赵云屹又要求他置办多一些,青叶无奈,只得差人去买,买的时候成衣铺子问用处,便说是老爷的宠妾要穿。   柳茯苓穿在身上只以为偏大, 没想到这衣裳如此好脱,赵云屹只轻轻一拽,她整个衣裳便如剥笋一般落下, 露出了大半个后背。   柳茯苓被吓了一跳, 惊叫一声, 立刻捂住了胸前的衣料, 这才没有太过狼狈。   “殿下你做什么!”柳茯苓一面拽衣裳一面想要躲开他,却差点被身后的软榻绊倒, 她身子不稳, 向后倒去,赵云屹一伸手拽住她, 她便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还有刚沐浴过后浅浅的湿气, 赵云屹一手捞着她,一手捉住她的衣裳,往她的后背看去。   原本应当如同无暇白玉一般的背脊上,果然被搓红了一大块,有些地方还被磨破了皮,有些血色。   这样娇嫩的肌肤,那个女人是如何下得了手?   赵云屹眼眸深沉一片,不由得将那捉着衣裳的手松了,一只手指缓缓在她背脊上完好无损的地方碰了碰,声音低哑,“这儿吗?”   她的皮肤有些微凉,触之如软玉,温香在怀,馥郁美好。   可她经这么一碰,便如同被针扎了似的,立刻挣扎起来,“不,不是那里……”   赵云屹手一松,柳茯苓踉跄了两步,跌坐在软榻上,衣裳滑落在肩头,她咬唇,一面捂住身子,一面手忙脚乱的将衣裳穿好。   全程赵云屹便看她的耳朵从淡粉色慢慢被染红着色,最后彻底被染成了赤红,并缓缓延伸至白皙的脸上,她仿佛整个人都冒着热气,窘迫得无以复加。   赵云屹欣赏着她的窘迫,心情却意外的不错。   方才青叶拿着那些惨不忍睹的消息给他时,赵云屹还以为他的心情今日便再也好不起来了。   整理好衣裳,柳茯苓即便十分不情愿,却还是抬头看着他,眼眸有些湿漉漉的,开口问道,“殿下,您……看到了吗?”   “看到了。”赵云屹缓缓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柳茯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赵云屹这句话中还包含着些其他的含义,她欲言又止,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这句话根本无从反驳,她不就是希望他看到么?既然他说“看到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但是看没看到其他的地方……却着实不好问。   “殿下准备如何?”柳茯苓轻声问。   赵云屹眼眸中浮现出几丝笑意,“既然你都亲自来告状了,我自然要……替你做主。”   柳茯苓缓缓松了口气。   “不过,你若是不满意如今的身份,我可以将你收为……”   “大可不必!”柳茯苓立刻打断了赵云屹试探般的话语,语气果断,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殿下,您不必考虑此事,我也是顺口一说,绝对没有赖在您身边的意思,我就是个小小的乐伶罢了,殿下想将我放在此处,我便在此处,想让我去其他地方为您效劳,我也可以,等到殿下达成伟业,我便立刻消失在您的眼前,干脆利落,殿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柳茯苓朝着他眨巴眼睛,疯狂暗示他之前的承诺,提醒他可别再次撕毁约定,否则她可不一定会如现在这般配合。   赵云屹眯了眯眼,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之下飘忽的眼眸,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淡淡的躁意。   这才来一日,便想着全身而退?   面上却缓缓道,“自然,只要你听话。”   “茯苓行事定会全听殿下的吩咐。”柳茯苓道。   “九王爷那边,你近日如何处理的?”赵云屹问道。   “九王爷日前派人去过明月楼,告诉我,每个月写一封信,悄悄交给每日会来东宫送新鲜菜的宫人,姓牛。”柳茯苓毫不犹豫的将九王爷的吩咐脱口而出,“因日子还未到,我便没有与殿下说起此事,信写好之后,我会先给殿下过目。”   “下回若有什么事,早点告诉我,不要事发之前临时说。”赵云屹说,“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还有一件。”柳茯苓这才想起之前自己与林琪儿说的那些话,“殿下,林琪儿应该才来宫中不久,来了之后便被送到了东宫,她似乎对香料颇为了解。”   “哦?”赵云屹倒是没想到,柳茯苓竟然能额外弄到这么多的消息,“你如何得知?”   “她是这样说的。”柳茯苓定了定神,缓缓将林琪儿与自己在沐浴室中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赵云屹一面听着她温软的嗓音学着那林琪儿说话的语气额,嘴角微微勾起。   “柏木油在头油中用的极少,而且这种头油味道极淡,柏木的香味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能注意到的人,若不是对气味敏感,便是对香料之物有很深的了解。”柳茯苓说完,抬起头看着赵云屹,却见赵云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柳茯苓耳根一热,不想与他那烫人的目光对视,微微侧过脸不看他。   此时却听赵云屹道,“若将你留在明月楼,才是暴殄天物。”   她呼吸一窒,感觉到赵云屹缓缓靠近,气息在她的身边愈发明显,靠得极近,“原本还在想 ,你今日身上怎么有两种味道……原来是柏木油。”   柳茯苓“腾”得站起身,有些磕磕巴巴问,“两,两种?还有什么味道?”   赵云屹轻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柳茯苓却忽然懂了,她脸不受控制的一红,躲开他的视线,不再说话。   “那个林什么的,是秦贵妃安排的人,原是秦贵妃娘家远房的姑娘,曾悄悄进我的寝宫,趁着我病重那日,端茶来爬我的床榻,被青叶扔了出去。”赵云屹懒懒的靠在书桌前,竟一时兴起,与柳茯苓说起林琪儿的身份问题。   听到爬床,柳茯苓脸上露出怔愕之色……居然有人爬他的床?这是脑子坏了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云屹睨了她一眼。   柳茯苓赶紧摇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赵云屹却似乎被打了岔便懒得再说,单手拿起一套茶盏,颇为慵懒的仰头喝了一口。   茶水入喉,她便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以她的角度,正好看到他侧脸完美的弧度和深邃的眼,勾勒出一幅精致的面容。   若是不知道他的秉性,赵云屹确实是柳茯苓见到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了……   只是一想到他的行事作风,柳茯苓便完全无心欣赏他的脸,只能说……有时候,人确实是表里不一的比较多。   明面上看起来如此光风霁月,切开一看内里,确实漆黑的一片。   “秦贵妃目前不好明面上得罪,需得找个理由,爬床林琪儿不会认,说出去太难听。”赵云屹明示她,“明日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善妒。”柳茯苓立刻说,“眼里揉不得沙子,第一日便来殿下书房哭诉告状,闹了一下午。”   赵云屹放下手中的茶盏,背着手背对她,“你回去吧。”   这是满意了?柳茯苓看了他背影一眼,缓缓道,“是。”   可林琪儿还未解决呢?   柳茯苓转身离开,却没有看到,背过身子的赵云屹,早已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他虚握拳挡在嘴边,干咳了几声,眼眸中满是笑意。   知道她好用、称心,没想到还有别的惊喜。   心中想着未解决的林琪儿的柳茯苓,慢悠悠的在外头晃荡,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她不想回去那个只有林琪儿的泾香阁,便在路上缓缓的游荡,可还未游荡一会儿,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林琪儿的惊叫声。   “你们要带我去哪!”   “救命啊!你们要怎么样!”   “放开我,放开我!”   柳茯苓急忙上前几步,看着哭嚎着被拉走,中气十足的林琪儿,想着赵云屹的动作着实是快,只这么一会儿,便动手了。   她并不想露面,可一旁的李忠却发现了她,恭恭敬敬朝她行礼道,“姑娘,您回来了……惊着您了吧。”   “无妨。”柳茯苓心想,很快自己善妒的名声就要传出去了,今日也不用演惊着的样子,便如往常一般,面容显得很平静。   李忠心里想着,不愧是殿下看上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还这般平静,不得了。   不过殿下似乎对着林琪儿也极为讨厌,这是好事。   “这是要送去哪里?”柳茯苓好奇的问。   “打发到宫外去。”李忠连忙道,“其实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殿下最是心善,犯了错的宫人是要受刑的,但殿下一般不这么做,都是打发出去便罢了。”   心善?   柳茯苓惊愕的看了一眼李忠,不知不觉边将这两个字重复着念了一遍。   “是啊,姑娘为何如此惊愕?”李忠疑惑的看着她,“殿下字怀仁,这两个字实在是殿下为人的真实写照,他看起来喜怒无常,实际却是最仁慈的太子了,除了那些禁忌之事会惹怒他之外,几乎从未杀过人。”   “……”柳茯苓张大了嘴,看着李忠。   李忠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柳茯苓,“柳姑娘,您怎么了?”   “他,他,字怀仁?是哪个怀?哪个仁?”   “自然是,心怀仁慈的那个怀仁。”李忠笑着说。   柳茯苓的嘴巴却依旧有些合不拢。   她怎么这么看不懂呢?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赵云屹,字坏人。 第三十七章   柳茯苓张大的嘴许久才缓缓合上, “怀仁”这二字,竟然成了这世上最不可能“怀仁”之人的名字,对于柳茯苓来说, 这两个字给赵云屹用, 不是夸赞,而是讽刺。   而且这位李忠……他看起来也跟在赵云屹身边多年了, 竟然连他的秉性都不知道吗?   柳茯苓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是自己对赵云屹产生了什么误解?   不,不可能…   认识赵云屹这短短的时间里, 她已经不知入了多少个他下的套。   可仔细想来,他确实也没有真的将什么人置于死地。   冬青虽被他弄成重伤,可也终究是活着;她虽然差点被他掐死,被他控制,可也活着;那刘伶据说已经被关进天牢等待发落, 也算是还留着一条小命;眼前这位林琪儿被打发出宫,日后想必也能好好活着……   若是这么算起来,李忠说的话也说的没错。   可柳茯苓实在是无法将他和所谓“仁德”联系在一起。   以她的看法, 赵云屹并不是心有仁德才会将林琪儿遣送出宫, 而是为了弄清林琪儿对于秦贵妃的作用, 她被遣送出宫, 秦贵妃自然会得到消息,让人前来接应, 一来二去, 秦贵妃宫内宫外那些埋伏,便能牵扯出不少眉目。   活着的人, 终究是比死了的有用很多, 柳茯苓可以肯定, 若是这人死了更有用,赵云屹应当一点也不会留情。   ……   当夜,林琪儿被遣送出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秦贵妃的耳朵里。   玉景宫中,秦贵妃端着燕窝蜜羹,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即便是脸色一变。   “怎么挑这个时候。”秦贵妃皱眉起身,手中的燕窝羹被她扔到一边,撒了一桌子,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惶恐的上前擦拭,却听秦贵妃道,“又跟那茯苓有关?”   “小的不知……”小太监并未听闻什么风声,小心翼翼道,“娘娘,要不要去接应?林姑娘在京城无亲无故,东宫那边尚且有人照拂一二,这一出宫,恐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当然要管!”秦贵妃皱眉道,“琪儿得回来,她对本宫有大用处。”   “小的这就派人去。”小太监立刻道。   “小心埋伏。”秦贵妃道,“那赵云屹如今愈发琢磨不透了,琪儿送过去一年多,一点进展也没有,除了知道他不沾女色,不许人靠近那几处地方以外,便什么收获都没有,可如今那赵云屹却将一个宫外的姑娘带回宫,这哪里是不近女色?”   秦贵妃心情极差,“好几次都说快死了快死了,怎么到现在……”   “娘娘!”小太监立刻上前安抚,“您可千万别着急,四皇子原本就是乡野长大,身子骨野得很,即便重病,耗些时日也是正常,您可千万别急,别被其他人钻了空子,那十皇子虽然还小,可也是男丁……还有个九王爷,也正当壮年,虎狼环伺,您可别冲动啊!”   “……”秦贵妃看了一眼面前的太监,心情慢慢舒缓了下来。   “林文进,你觉得那赵云屹究竟是如何?”秦贵妃问道,“他锋芒不显,时常吃亏,朝堂上也没什么建树,就连皇上也不看好他,为何本宫却总觉得他十分危险……这颗心啊,总是静不下来,总觉得他断了气,本宫才能睡个好觉。”   名为林文进的太监缓缓道,“娘娘常怀怀疑之心是应当的,毕竟是狼崽子,即便再虚弱,也是狼,不得不防,只是如今狼崽子沉迷女色,反而不必太过担忧了。”   “何意?”秦贵妃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那柳姑娘才来一日,便有不少宫女太监在传言她的美貌,就连七皇子殿下如此英明之人都被她迷惑,足见她的那张脸……”   “娘娘,这柳姑娘,之前是九王爷时常去明月楼内眷顾之人。”林文进小声道,“这是司礼监秉笔陶公公透露的。”   “你的意思是……”套贵妃忽然懂了,“九王爷送去的美人计。”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娘娘,这是机会。”   “有那柳茯苓在,太子那亏空的身子,还能活的了多久?”林文进笑道 。   “明日我倒是要看看,那柳茯苓的本事究竟如何。”秦贵妃想到明日的赏花宴,微微眯了眯眼,“对了,崇儿明日……”   “娘娘您忘了,七殿下明日要去勤政殿帮忙呢,不会回来的。”林文进道。   秦贵妃这才缓缓点头,放下心来。   虽说赵云崇素来懂事,可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他看见自己哥哥与喜欢的女子一同赴宴,着实是难看。   ……   夜晚的宫中静谧无声,林琪儿被关在破旧的马车之中,身上早已换上了普通的棉麻衣装,头上的金银钗都被拔走了,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押送的官兵走的宫内偏门,他们将令牌交到门口官兵手中,马车便直接将人拉了出去。   夜色浓黑,街面无灯,走到偏僻处,官兵打开马车门,将林琪儿拽出来,扔下了马车。   “……”林琪儿被麻布塞了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待官兵将她手上的绳索松开,她瞪着眼睛骂道,“大胆,你们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一定会要你们好看!”   马车迅速的离开,林琪儿委屈的红了眼,她无助的四处看了看,却不知道要去哪儿。   身上一分银子都没有,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她的家还在几百里外的地方,凭着她这双腿,怎么可能回得去?   林琪儿无助的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摇晃,时不时的吹起一阵阴森森的凉风,她抱着胳膊,惊恐不已。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林琪儿惊叫一声,却被那人飞快的捂住了嘴。   “林姑娘别怕,娘娘吩咐,属下带您回宫。”   “呜呜。”林琪儿差点开心哭了。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阴暗的角落之中,躲着漆黑的人影,无声无息的看着街道上的人消失在路口,他便也身形一动,跟了上去。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天气明媚,草木皆绿,正是春日盛景,适宜赏花。   柳茯苓穿着得体的衣衫,跟在赵云屹的身后出了门。   赵云屹走着走着便感觉身后没了动静,侧身一看,却见柳茯苓有些不适应的悄悄拽着自己胸前的衣裳,她感觉到赵云屹的目光,感觉伸手捂住胸前,一脸的不适应。   “怎么?”赵云屹眉头一皱,往回走去。   前方准备好轿撵等着的青叶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太子殿下从来都不走回头路,更不会因为什么人停下脚步,好几日宫中遇到人,赵云屹都懒得回头应声,更何况是寻常的女人,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可如今,赵云屹却回头好几步,站在了柳茯苓的身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能不能换件衣裳再去?”柳茯苓一脸为难。   说起这件衣裳她便来气,今日清晨,柳茯苓一睁开眼,便看到赵云屹站在她的衣柜前,东翻西翻,脸上还有些嫌弃,而门口的青叶一脸惶恐,一直不吭声。   柳茯苓一声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随之而来的便是赵云屹劈头盖脸的让她试衣裳。   有的太沉,有的太臃肿,有的不显腰身,直到这一件布料最少、颜色最艳丽、腰身最纤细的衣裳出现,赵云屹这才满意的点头,“便要这一件。”   这衣裳确实衬人,柳茯苓本就美艳,只是寻常看起来五官稚嫩的很,一双眼睛又澄澈精致,显得过于纯美了些,穿上这一身之后,身前稀少紧致的布料将她腰身和其他地方的弧度勾勒的异常好看,整个人看起来也成熟美艳了许多,便如新婚后的脸上沾染了艳色的妇人般,举手投足间无端有种风情。   只是那衣料实在是低了些,柳茯苓一走动,便觉得身前清凉一片,那块地方便如马上要露在外头似的,让她十分不安。   “没有更好的。”赵云屹说着冷冷扫了一眼青叶。   青叶只觉得背后一凉,却不知殿下在与茯苓姑娘说什么。   “我总觉得这布料走动之间便要掉下来似的。”柳茯苓用手指覆在胸前,一面遮挡一面请求道,“殿下,还有别的衣裳可以穿吗?”   她越是将手覆在上头,那一片便越是显眼,赵云屹想到她到时候慌张的模样,定然露馅,便缓缓道,“去换另一身,刚刚说过的。”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似乎也很是抵触。   “你选吧。”赵云屹冷声道。   柳茯苓咬了咬唇,掉头便走。   赵云屹看着她急匆匆的身影,不急不缓的走向轿撵,青叶行了个礼,赵云屹轻轻“嗯”了一声,道,“那衣裳你怎么选的。”   “我……不大会选,让人叫掌柜的搭配了许多。”青叶垂眸道,“是,是不好吗?”   “你一会儿自己看。”赵云屹没好气道。   过了一会儿,柳茯苓换了衣裳出来了。   她远远走来,虽穿了许多件,可那衣裳轻薄极了,手臂身形勾勒清晰,细丝线勾勒的花纹浅浅淡淡,她一动,便是一片浮光掠影。   极美,却……极不端庄。   青叶看呆了一瞬,随即注意到她细软的腰身,便立刻低下了头,脸几乎要埋进自己的怀里去。   “你倒是玩的花。”赵云屹冷冷道,“喜欢这种衣裳?”   “不不,不是的……”青叶悔不当初,当初选衣裳应该亲自去。   “其他衣裳比这些还夸张,还有昨日那件,一扯便坏……”赵云屹眼眸眯起,想起昨日她身上那片白皙,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青叶,你真当我是要将她留在身边当侍妾?”赵云屹终于忍不住骂道,“蠢货。”   作者有话说:   青叶:啊?那不然呢? 第三十八章   “……”青叶满腹委屈又不能开口, 只能低头不语,他怀疑自己跟这个柳茯苓是不是八字犯冲。   他往常从不出纰漏,太子殿下对任何人行事挑三拣四, 对他往往都是满意的。   可自从这个女子出现之后, 他不管做什么事,总是被太子殿下诟病。   可他依旧是像往常那样行事, 从来没有变过……   而且, 殿下将这位柳姑娘弄回宫来,又是准备衣裳又是准备住处, 就连点心都吩咐小厨房做些漂亮好看的,面上又不准备将她纳为侧妃……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昭示着要将柳姑娘纳为侍妾?   如果不是侍妾,那是当什么?当摆设?   不过青叶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这些事,面对赵云屹,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垂头站在轿撵旁,看着柳茯苓的脚步轻飘飘的来到赵云屹的身边, 二人静静站着, 柳茯苓与赵云屹软声细语, 声音轻轻的如云彩一般软糯好听。   “又要坐在一起吗?”柳茯苓仰头看着赵云屹, 为难道,“不然我还是与青叶一起步行前往吧?”   青叶愕然抬头看着柳茯苓, 再转头看向赵云屹时, 却见赵云屹眯眼看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似乎看到赵云屹眼眸中划过一道冷色, 尖锐得很, 直刺他的心头。   青叶背后一凉,赶紧说,“柳姑娘衣裳……清透,走在路上颇为显眼,不如坐轿撵,快一些,也方便。”   柳茯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想青叶说的确实有道理,她看了一眼青叶,见他今日对自己态度似乎好了些,嘴边不由露出笑意来,朝他颔首示意,“谢谢青叶提醒。”   青叶规规矩矩站着,却感觉周身越来越冷,气氛如冰,赶忙上前扶赵云屹上轿。   赵云屹没有多说什么,看也不看青叶,缓缓上了轿撵,随后不等青叶有什么其他反应,便转过头,朝着柳茯苓伸出手。   柳茯苓一愣,看向赵云屹,有些意外。   现在周围没有外人,不必演戏,他这是……   赵云屹一挑眉,眸光悠悠的看着她,仿佛在警告什么似的。   柳茯苓十分识相,立刻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中。   青叶便看着赵云屹当着他的面将柳茯苓细软的手指缓缓握在了手掌之中,然后将她扯进了怀里,坐在了轿撵之上。   青叶脸上微微一红,殿下真是情窦初开了吗?至于黏糊成这样吗?   “情窦初开”的赵云屹便这样让柳茯苓坐在他的身侧,声势浩大的往玉景宫那边去,路上遇到几个宫人看到此场景,宫人们立刻跪下行礼,待轿撵走后,便开始讨论起来,“那不是太子吗?他身边便是那位在万寿节盛宴上献曲的柳姑娘?”   “还真是连轿撵都一起坐,得了太子的宠爱,鸡犬升天了。”   “他们这是往玉景宫的方向去?”   “是啊,据说贵妃娘娘邀他们赏花去呢。”   几人一面聊一面走,没走多远,便碰见刚从勤政殿出来的赵云崇。   今日赵云崇本在勤政殿帮忙,可皇上今日有军机要事要处理,顾不得与他商议衡税法接下去的推行细节,便让他先回去。   赵云崇刚出去,远远地便听到了“玉景宫”“赏花”之类的字眼,立刻转身往这边走。   “七殿下!”那几人看到赵云崇,立刻恭敬行礼。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赵云崇皱眉问,“谁受邀去玉景宫?”   “是,是太子殿下和那位刚被太子带进宫里头的姑娘。”宫人立刻回应道。   “你们听谁说的?”赵云崇继续问道。   “都已经传开了,玉景宫并没有瞒着,还借了御厨房的厨子过去呢,殿下您……不知道吗?”宫人疑惑地问。   毕竟,赵云崇如今还住在玉景宫中,没有独立的宫殿,按理说,他应该知晓才对。   这话一问,赵云崇立刻收敛了眉头,缓缓道,“知道,随便问问,你们消息倒是传得快。”   “小的知错。”几位宫人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认错,赵云崇随意说了几句“起来”,便步履匆匆离开了。   留下几位宫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待人走远,他们才悄悄讨论起来。   “七殿下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应当是不知道吧,不然不会那么问。”   “啧。”   “两宫面和心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知今日到底会发生什么……”   “嘘……少说两句吧。”   ……   玉景宫内以繁花盛景闻名于宫中,除了御花园之外,便只有玉景宫内的奇花异草最多。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各有各的颜色,四处花开,景象迥异,却数春日的花草开得最多最盛,最便于观赏。   柳茯苓一走进玉景宫,便看到了一团团一簇簇的花朵,颜色鲜亮明丽,十分惹眼。   可她一走进玉景宫,便闻到一股极缥缈的香气,那香气闻起来十分舒适,香甜可口,却形容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味道,柳茯苓刚一走进,便被赵云屹一把捉住了手腕,下一秒,便感觉手中被赵云屹塞了一个东西。   圆溜溜的,不大,像个药丸。   柳茯苓迷茫抬头看他,却刚好撞上赵云屹俯下身子要在她耳边说什么,二人猛然间便这样面面相觑,鼻尖碰着鼻尖,呼吸之间,两人皆是一愣。   柳茯苓看着他浓长的睫毛在自己面前颤了颤,便听到他用极小的声音道,“吃了它。”   柳茯苓眨了眨眼,暗示他知道了,赵云屹却微微一怔,眯眼看着她。   “?”柳茯苓不解地歪了歪头。   他怎么了?   “太子殿下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对茯苓姑娘一往情深啊。”不远处,忽然传来秦贵妃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秦贵妃一面笑着说话一面往他们二人面前走来,身上环佩叮当,钗环在她的头上几乎戴满了,细细一瞧,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一看便知是皇上极为宠爱的妃子,才能有如此的奢华打扮。   柳茯苓连忙行礼,赵云屹则稍稍咳了咳,似乎有些隐忍着咳嗽的模样,眼眸中显露出难得的精神来,缓缓道,“承蒙娘娘好意,今日能来赏花,是儿臣的荣幸。”   “殿下不要跟本宫太客气,这不是生分了吗?”秦贵妃笑了笑,转头看向柳茯苓,“姑娘,你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   秦贵妃即便笑得灿烂,待柳茯苓缓缓站直了身子,秦贵妃看清她身上穿的衣裳之后,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这衣裳极漂亮,用的市面上最贵的彩锦缎,只是这彩锦向来清透,一般都是用来作外头的罩衫。   而今日柳茯苓穿了,还穿得极美艳,她内衫衬的白色,外头一层层彩缎包裹着她,若隐若现,若说看得清,却又如云雾缥缈一般让人看了个囫囵,若说看不清,可你乍一看上去,却分明能看到她的腰肢和弧度。   秦贵妃发现,柳茯苓今日不像那日在御前弹奏般……那日妆容浓重,反而显不出她的颜色来,便只是如其他姑娘们一般,只是觉得艳丽好看罢了。   可今日,她未施粉黛,一双水雾蒙蒙的多情眸子,清澈极了,像是对周围的事情保留着原始的好奇,便是这种少女般楚楚动人的模样,最是勾人。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便那样大大方方的看着你,可她不知,正是这样,最能让人丢魂。   秦贵妃侥幸今日赵云崇不在玉景宫,若是他在,看到这样的柳茯苓,她还真有些恐慌。   若是寻常的美艳姑娘,她反而不担心。   崇儿生性纯良,心思直率,平日里时常与皇上交流些乐理,常常说“知音难觅”,遇到这样的姑娘,又会弹琴……   秦贵妃不由得生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她是怎么勾住皇上的,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若赵云崇被她拿捏了,他就完了。   这女子绝不能留。   “柳姑娘真是貌美如仙,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合本宫眼缘的姑娘了。”秦贵妃勉力笑着,“只是这衣裳……云屹,这衣裳不和礼制啊。”   “多谢娘娘夸赞。”柳茯苓连忙行礼,她也知道自己这身衣裳不和礼制,可如今在宫中,她什么身份也不是,也没有什么礼制能约束,赵云屹说如何便是如何,她便也无所谓了。   乐伶酒会那般衣裳她都穿过了,这样的衣裳,柳茯苓倒也并不如何排斥。   “寻常也不带她出来,便在东宫待着,没想到第二日娘娘便盛情邀请……咳咳,也没准备别的衣裳。”赵云屹缓缓一笑,“让您见笑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成了秦贵妃的不是了。   原本人家便没打算把这姑娘带出来,结果秦贵妃大张旗鼓邀请他们来赏花赴宴,这才穿着不符合礼制的衣裳出来。   柳茯苓垂下头,忍住笑。   秦贵妃的笑容维持的很艰难,她扯了扯嘴角,转身道,“不说这个了,今年花儿开得好,特意想让你们来看看。”   秦贵妃说完这句便自顾往前走,被赵云屹的话气得不轻,一面走一面说,“自从你娘亲走后,你也来得少了,我时常记起,以前春日花开盛时,几位姐妹都要来赏花,那时你还小,跟在妹妹后头,可爱得很。”   柳茯苓趁着她转身的功夫,赶紧吞下了那颗药丸。   只是她刚刚将药丸吞下,便觉得身边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柳茯苓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赵云屹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虽然隐藏得极快,可柳茯苓与他接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   那种神情,比当时要掐死自己的感觉更加的可怕。   那种情感,似乎隐藏得更加浓厚深沉,像是在多年的枯木中放了一把大火,外头看不出什么,可内里已经熊熊燃烧,杀意缓缓涌现。   别人似乎都没有任何感觉,柳茯苓却感觉到他的异样,她有些害怕,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她忽然缓缓地伸出手,捉住了他的食指。   赵云屹脚步一顿,身子几乎僵住了。   柳茯苓有些窘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捉住他的手,一时间心中十二分的尴尬,这种主动的行为在赵云屹眼中是什么?她不敢想,她甚至不敢抬眸看赵云屹此时的眼神。   下意识的,她只觉得赵云屹此时的心情应该非常不好,比她能感受到的强烈数百倍。   她只觉得,自己应该……安抚一下,以防他做出更加恐怖的举动。   她却没有细想,自己做出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   赵云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她,欲言又止。   正在此时,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疑惑的声音,“四哥?”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她是真的关心我,有被感动到。   柳茯苓:他看起来好可怕,怎么办,安抚一下吧,别疯了。感谢在2022-07-11 22:24:23~2022-07-12 22:1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荆棘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猴子爱偷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熊特工、lef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众人皆是一怔, 柳茯苓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子,看向背后。   反应最大的是秦贵妃,她先是一愣, 随即立刻转身上前, “崇儿,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勤政殿帮忙了吗?”   她一面说着, 一面挡在了赵云崇的跟前, 想要遮住赵云崇看向柳茯苓的视线。   可是已经晚了。   且不说赵云崇比秦贵妃高出一头,她再怎么勉力遮挡也挡不住, 再说赵云崇刚一进门,便看到了赵云屹与柳茯苓二人在前面走。   他甚至还看到,柳茯苓缓缓走着,看了赵云屹一眼,竟然主动伸出手, 勾住了赵云屹的手指。   赵云崇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立刻叫住了赵云屹,定睛一看, 果然是他们二人。   他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嘴上叫着四哥, 可眼眸却无法控制的看向一旁的柳茯苓。   秦贵妃的脸色瞬间变了。   可她却阻止不了赵云崇, 因为此时赵云崇满心满眼都看着不远处的柳茯苓,惊艳与惊愕混杂在眼眸之中, 巨大的失落感在他的胸口堆积。   她已经是四哥的人了……还主动勾他的手指。   赵云崇强忍着心中巨大的失落感, 看向秦贵妃,他没有质问她, 而是语气平静缓缓道, “父皇今日繁忙, 让我先回来了。”   “原,原来是这样。”秦贵妃扯出一个笑容来,“崇儿是不是有事要忙?你去忙吧。”   “今日无事。”赵云崇没有下这个台阶,而是迎头而上,笑道,“四哥难得如此精神,有空闲来赏花,我自然要作陪。”   秦贵妃看着自己儿子的神情,心知不妙。   他一个字也没有提及柳茯苓,可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感觉到,柳茯苓在他的心中是有分量的。   若是轻易得到了,赵云崇不至于如此,正是因为没有得到,才觉得珍贵。   秦贵妃捏紧了指甲,不由感觉到一阵阵头疼,怕什么来什么,谁能想到这么巧……以往赵云崇去勤政殿,最早也要戌时才回来用晚饭,有时事务多了,甚至要忙到亥时,可是今日,谁知道他才去了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如今两方撞见,赵云崇在场,她有些话,也不好说了。   “那便劳烦七弟了。”赵云屹笑了笑,轻轻咳了咳,道,“这几日确实精神多了,也许是茯苓在身边的缘故,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在身边,我便觉得身子爽利些。”   赵云屹说完,还故意对着柳茯苓笑了笑,笑得柳茯苓背后全是冷汗。   见他恢复如常,柳茯苓便想将自己的手松开了。   可她手指稍稍一松,便立刻感觉到赵云屹反手便捉住了自己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掌裹在他的手心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到这般直白的话语,柳茯苓不免耳根通红。   一半是因为他言语间的暧昧,另一半则是他手指的温度滚烫,且勾住了她的手心。   赵云屹这么一说,秦贵妃心中当即便是一沉。   她看向赵云崇,果然,赵云崇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可良好的修养让他保持着微笑,道,“那要恭喜四哥了,我们不如边赏花边聊吧。”   几人便慢慢往前走,柳茯苓仍被赵云屹拽着,她挣扎了半晌,这才挣开。   赵云屹却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害羞了?”   他似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情绪,且声音毫不克制,听起来便如光天化日调戏女子一般,他演的这般浮夸,柳茯苓是真想瞪他一眼,可她不敢,只好低头不语。   她一面往前走,一面安慰自己,赵云屹今日的目的应该就是如此——在秦贵妃面前摆出一幅自己沉迷女色的模样,让七殿下与秦贵妃放松对于他的注意力?   但是,七殿下和秦贵妃的面色各异,着实是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若真是要放松对太子的警惕之意,为何会露出那样难看的表情?   一旁的赵云崇的面色确实不好看,他一看到柳茯苓,看着她如今的模样,时时被惊艳,却又时时的提醒着他,那日乐伶酒会输给赵云屹的事情,再看他们二人悄悄在底下拉拉扯扯的,赵云崇心里头便如在油锅里煎炸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花儿就在两旁盛放着,颜色各异,长势喜人,赵云崇却只感觉这花园里一片盛景,入目皆是绿油油。   柳茯苓本该是他的女人才是!   秦贵妃的心情就更差了,几人各怀鬼胎,满腹心事,满花园的花也疏散不了愁绪,柳茯苓闻着花园中四散的香气,感觉这味道与刚才在门口闻着的有极大地不同。   联想到自己吃下的那枚药丸,柳茯苓不禁想到……门口那香气,是不是有问题?   几人来到花园正中赏花小亭之中,这亭子建在小小的山坡上,一旁长着一株古树,庞大的树冠遮着阳,使得亭子里更显阴凉。   太监上来倒酒,宫女送来小碟的点心,正在此时,柳茯苓又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与门口的香味相似。   她看了一眼赵云屹,见他面容平静,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柳茯苓注意到他的眼眸,依旧是沉沉一片死水,他看着桌面上的糕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糕点怎么了?   “太子记起这糕点了?”秦贵妃似乎是故意的,捏了一块梅花糕,放在赵云屹面前的碟子上,笑道,“这糕点是你以前最爱吃的,怎么如今见了反而没什么反应,我让小厨房特意做的,你尝尝。”   赵云屹当即笑了,“我早已不是孩子了。”   秦贵妃当即笑意一凝。   “不过这糕点味道确实不错,茯苓,你尝尝。”赵云屹话锋一转,便用手捏起那糕点,竟然便这样顺势喂到了她的嘴边。   “……”柳茯苓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她根本不想吃这里的梅花糕,总觉得里头有毒似的,便想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糕点,可是赵云屹却眯了眯眼睛,笑道,“张嘴。”   柳茯苓阻止他的手指一僵,听到他这带着笑意的“命令”,她哪里敢拒绝,只能乖乖的张嘴咬了一口。   果然,齁甜。   柳茯苓被那齁甜干燥的梅花糕弄得干咳了几声,口中才湿润了些,将那甜得腻死人的东西艰难咽了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桌上,空空荡荡,除了梅花糕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居然没有上茶?这些人是想齁死她吗?   咽下那一口,赵云屹便又要喂她,她赶紧摇头,求助般的看着他,“殿下……”   “不必言谢。”赵云屹带着笑意,将剩下的梅花糕塞进了她的嘴里。   柳茯苓艰难地吃下剩下的梅花糕,甜得她眯起了眼睛……这玩意儿,赵云屹小时候真的会喜欢吃?也不知是秦贵妃故意为难赵云屹,还是赵云屹口舌味蕾有问题。   赵云崇时时关注着柳茯苓,看到她几乎要噎着的模样,立刻低声吩咐身旁的宫女,“快去给柳姑娘沏杯茶。”   “是。”   柳茯苓听到赵云崇的话,几乎是眼含热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四目相对,赵云崇只觉得心中一热……   秦贵妃看了一眼赵云崇那着了魔一般的眼神,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在林文进的面前,她还相当自信,信誓旦旦这柳茯苓只是个女人而已,可如今看到赵云崇这副模样,她几乎要悔恨自己没有找一点发现这样危险的苗头。   若是早知道有这样一个姑娘,她就不应让赵云崇掺和到什么万寿节里去,惹得一身腥。   赵云屹看似平静,众人模样尽收眼底。   秦贵妃无奈,不过不管怎么样,今日既然邀了赵云屹,便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于是她开口笑道,“看到柳姑娘,本宫便想起那日的万寿节盛宴,本宫倒是好奇,那个弹错琴的倒霉家伙,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确实未听说此事了。”赵云崇也忽然想起来,“四哥,父皇之前将此事交给你处理,这事后来有下文了吗?”   “这事确实是我在处理,只是我前些日子身子不适,长时间未出门,身子好了以后,便在忙茯苓进宫的事情,一时耽误了,还在让人继续查。”赵云屹缓缓道,他一说起这种公事,似乎便身子不适,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像是虚弱了许多。   赵云屹在桌下点了点柳茯苓。   柳茯苓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殿下,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有点。”赵云屹有些疲惫,摆手道,“唉,不能提,提起这些烦心事,我便觉得浑身无力。”   “……”柳茯苓颇为无语的看着他。   他也是真不管外头怎么谈论他,这样营造自己的形象,任谁都会说他是个草包。   他也不怕人言可畏,皇帝听闻他这些轶事,直接把他太子位置送给他人。   “那便不提了,是本宫不好,说这些做什么……”秦贵妃见他脸色极差,哪里还敢再问下去,立刻安抚道。   “不过有一事,我还要像您请罪。”赵云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缓缓道,“东宫宫女少,您当初怜惜我,便给我派了几个宫女,如今有一事,我必须得跟您说一声。”   来了。   柳茯苓立刻做好了准备。   “何,何事?”秦贵妃勉力笑了笑,假装不知道林琪儿昨晚被扔出去的事。   “一个宫女,姓林,应当是您当初给的,实在是办事不力……”   赵云屹话音未落,只随意低头看了一眼浑身微颤的柳茯苓,有些意外,“你怎么了?”   “都是我的错。”柳茯苓酝酿了许久,带着些许的哭腔,泪眼朦胧抬起头,“殿下,是我不好,林琪儿也是好心,她虽然手重了些,我也不该,我也不该当即便去找殿下诉苦……如今酿成大错,已经为时已晚,我也不知那是娘娘您赐给殿下的宫人,只当是寻常女子……”   说得叫一个声泪俱下,委屈极了。   “……”赵云屹原本想好的说辞,被他完全吞进了肚子里。   之前怎么不知道,她也这么能演?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迟来的惊喜,之前答应过的!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虽然来迟了,嘤嘤嘤~(以后会尽全力多更!这次不是flag)   追更评论的大家给了我动力!呜呜,我会努力的! 第四十章   秦贵妃本想把林琪儿的事情留到最后说, 毕竟赵云屹明知林琪儿是自己送给他的宫人,赵云屹却无缘无故便把林琪儿驱逐出宫,甚至一声都没有告诉她, 这已经算是一件非常无礼的举动。   却没想到赵云屹居然有脸直接提起此事, 而且怎么莫名其妙还跟这位柳姑娘扯上了关系?   柳茯苓这一哭,秦贵妃便敏感的眯起了眼睛, 细细的观察起她的一举一动。   她如何看不出来, 这柳姑娘是在演戏,演得如此拙劣, 眼泪都挤不出来几滴,哪个傻子会信?   正在此时,她身边的赵云崇却开口道,“柳姑娘先别哭,有什么委屈, 你直接说便是,我也可以替你做主。”   “……”秦贵妃看了一眼赵云崇,欲言又止。   崇儿这是……欲擒故纵?   有了赵云崇“撑腰”, 柳茯苓愈发胆大, 便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一面说还一面委屈的抹泪, “我实在是撑不住了,看见她便害怕, 只好去告诉殿下, 却没想到殿下……”   接下去的话,她便没有继续说, 只静静等着有人接她的话茬。   赵云崇不负她的期待, 皱眉道, “宫人办事不力,确实该罚,柳姑娘伤得重不重?我这儿有些药膏,对外伤有用,你……”   一旁的秦贵妃实在看不过眼,在桌底下拽了拽他的袖子。   赵云崇疑惑的看向自己母妃,不知她是何意。   “怎么了?”他居然明晃晃的问她。   秦贵妃瞪了他一眼,眼神暗示,可赵云崇却仿佛没有看到似的,缓缓说,“宫中一定要立规矩,既然柳姑娘是跟着四哥入了宫,即便没有身份,宫人也要知礼才是,这样的宫人,应当如此,不可姑息。”   “……”秦贵妃听了自己好儿子的一番话,牙都快要咬碎了,她千算万算,算不到今日最大的问题居然出在赵云崇的身上。   原本她已经做好打算,先问出刘伶的事情,若是赵云屹不说,便转而用林琪儿压制,让他透露一些消息,即便是一点,她也可以派人去查。   如今刘伶的事情被赵云屹瞒得死死地,谁也不知道事情的进展,她时常恐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若被皇上发觉,刘伶之事与她有关,那她的崇儿也会受到牵连。   而且,今日宫门处和花香最甚之处,她都燃了特别的香,那香料能让人头脑有些许迷糊,若没有相应的药丸,无法可解,回去睡一觉,记忆便会浅淡些,记不大清晰。   可如今看,那赵云屹看起来倒是有些迷糊的症状,可一旁的柳姑娘却眼眸清澈,像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反而是赵云崇……   赵云崇身上常备这些,应当不会中招才是。   秦贵妃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看来今日自己设的这“鸿门宴”,注定是败局。   “多谢七弟体谅,你是明事理的人,应当明白我这么做的原由,还请娘娘宽恕。”赵云屹终于开了口,缓缓朝着赵云崇说道。   宽恕?   秦贵妃刚欲张嘴,便听到赵云崇说,“是玉景宫没有教养好这林琪儿,与四哥无关。“   秦贵妃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赵云屹听到此处,忽然一动,竟然伸手轻轻环住了柳茯苓的腰,轻声道,“是我不好,没有及早发现,让你受委屈了。”   柳茯苓被他搂着,浑身僵硬了一瞬,便迫使自己柔软下来,任他抱着。   好在他虽然凑的很近,手上却规矩,温热的手掌放在她的腰上之后,便没有再动。   柳茯苓暗暗松了口气,敷衍道,“殿下已经对我很好了。”   赵云崇目光灼灼看着二人腻在一起,却依旧感觉到了柳茯苓那一瞬间的僵硬。   柳茯苓感觉到赵云崇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他一眼,却正好撞进了他深深的眼眸之中,那个瞬间,柳茯苓仿佛看到赵云崇眼中有光芒亮起,仿佛收到了什么消息一般,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在求助!   赵云崇从刚刚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她的无奈。   他就知道,跟着赵云屹,一定不是柳姑娘自己的意思。   “咳咳……”赵云屹忽然咳嗽起来,他原本脸色便不大好,如今看起来更是有些虚弱,秦贵妃立刻道,“太子,你是不是身子不适?这儿是风口,小心着凉,不然,今日的赏花就到此为止吧。”   风口……今日一丝风也没有,稍稍有些闷热,云彩颇厚重,看着要下雨,哪里来的着凉。   “也好,今日叨扰您了。”赵云屹也并不想继续多待,他缓缓开口,然后看了一眼柳茯苓,“随我回去。”   “好。”柳茯苓急忙扶起他,肩膀撑着他的手臂,有些艰难地扶住了他。一旁的赵云崇见了,连忙过来帮忙,拖住了赵云屹的手,有意无意的将他缓缓跩离了柳茯苓。   柳茯苓不由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赵云屹看着瘦,着实是有些重,让她一个人扛着,实在是扛不住。   赵云崇感觉到她感激的目光,更加确认她的心思,立刻用了更大的力气,将赵云屹几乎是架着往前走,“四哥,我送你上轿撵。”   赵云崇脚步不慢,扶起赵云屹便走,赵云屹见过急着送客的,没见过直接架着人走的,只能缓缓随着他的脚步跟上,柳茯苓着急跟在后头,也顾不得秦贵妃了,稍稍行了个礼,便声称告辞。   秦贵妃却没有去“送客”,她看着逐渐走远的两男一女,手上捏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可气,实在是太可气了!”秦贵妃捏着帕子的手一挥,桌上的小碟茶碗尽数跌落在地,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柳茯苓远远的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秦贵妃孤零零的站在山坡上的小亭上,一双眼眸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柳茯苓一个激灵,立刻跟上赵云屹与赵云崇的脚步,假装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终究是把这个贵妃给得罪了,赵云屹能摆得平吗?   赵云崇直至将二人送上轿撵,一直都不离开,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轿撵远去,柳茯苓没忍住,回头看了赵云崇一眼,她对他,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   今日若不是他,赵云屹应该不会如此顺利。   “他那么好看?”赵云屹冷冷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要看这么久?”   赵云崇朝着她笑着摆了摆手,柳茯苓也冲他礼貌的笑了笑。   然后柳茯苓转过头来,收敛了笑容轻声道,“今日多亏了七殿下帮忙。”   “你以为有那么巧,今日正好父皇事务繁忙?”赵云屹瞥了她一眼,“我故意安排的。”   柳茯苓惊愕的瞪着他。   “你,你怎么……怎么做到的?”   “哼。”赵云屹请哼一声,似乎并不准备答复她。   “为了这点事,动用那么大的力度安排?”柳茯苓问。   “顺便而已。”赵云屹眯眼看着她,“你有意见?”   “我……”柳茯苓听到他语气不善,似乎心情不佳,立刻认怂,“我怎么会有意见,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赵云屹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乖巧的坐在自己身边,垂着头,手指静静地捏着身前垂坠的发丝,她手指纤软,触感极为特别,赵云屹瞬间便想到,刚进玉景宫时,她手指那轻轻地一勾。   他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的不满与戾气渐渐消散,于是缓和声音道,“今日你演的不错。”   “谢谢殿下夸奖。”柳茯苓随意回了一句。   夸奖有什么用,没有实际的好处,处处皆是画饼。   “既然你这样配合,过几日我便安排你,去跟桂枝见一面。”赵云屹缓缓道。   “真的吗?”柳茯苓惊喜的抬起头,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轿撵行走在宫中,外头不知何时开始刮起了风,有些凉意,那风吹起柳茯苓的发丝,趁着她那张白皙的小脸,异常的动人心魄。   赵云屹身子一僵,柳茯苓这样的神情,仿佛什么东西瞬间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一般,让她欣喜若狂……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便是那些事情罢了。   可赵云屹心中清楚,越是她要的,越是不能一次给全。   “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赵云屹半阖眼眸,不再看她那张朝他仰着的小脸,缓缓道,“日后你若继续立功,我会继续给你出宫的奖赏,你尽心办事,我自不会亏待你。”   “谢谢殿下!”柳茯苓嘴角带着笑,声音清脆的在他耳边道。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柳茯苓眼眸中像是燃起了一簇火苗,她心中期盼着见到桂枝,脸上自然也不像刚刚那般沉闷。   可正在此时,赵云屹却轻轻说了一句话,打破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刚刚那糕点应当有微毒,你如今可有什么不适?”   柳茯苓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轿撵正在此时抵达了东宫的门口,赵云屹此次出行,没有带什么人,只带了青叶,柳茯苓僵硬着缓缓下了轿撵,脚下一踉跄,差点跪在青叶的面前。   “我……”   “可有不适?”   柳茯苓欲哭无泪,脸上有些慌乱,“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赵云屹挑起她的下巴,“张嘴。”   柳茯苓轻轻张开嘴,面容乖巧。   青叶在一旁低着头,几乎没眼看。   “舌苔发乌,你这是中毒了。”赵云屹眼角带笑,缓缓在她耳边说。   柳茯苓捂着嘴巴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赵云屹,“您,您,您就是这样利用我的吗?”   把明知有毒的糕点亲手一点点喂给她,还说过几日要带她去见桂枝。   她还有命见到桂枝吗?   看着柳茯苓惊惧的眼神和慌乱的模样,赵云屹忽然背着手,轻轻笑了笑,笑得有些咳喘。   他缓缓靠近她僵硬惊恐的身子,低头在她耳边缓缓道,“骗你的。”   什么?   骗她的?   这也能骗?   可是他给自己的药丸是怎么回事?若是无毒,他为何要给自己那颗药丸?   实际上,柳茯苓能够感觉到,玉景宫那诡异的香气是有问题的。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赵云屹竟然敢拿那糕点开玩笑。   实在是……太可气了!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胸口中的怒火还未来得及发散开来,便又听到赵云屹在她耳边极近的地方补充了一句。   风吹过她的脸颊,夹带着他口中的热气,缓缓吹红了她的耳根。   “今夜来我寝殿睡。”   作者有话说:   今天把文名改了,改成了《初绾云鬓》。   仔细想想,还是这个书名更贴切一些,出自柳永,《迷仙引·才过笄年》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希望宝贝们喜欢嗷~   感谢在2022-07-13 01:02:06~2022-07-13 22:3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の米糕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柳茯苓浑身僵硬的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 淡红色缓缓从她的耳根蔓延至她的脸颊。   她眼睁睁看着赵云屹嘴唇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后,便转身从她身侧擦肩而过,仿佛在逗一只不知名的小猫小狗, 挠了挠下巴逗弄两句, 便转身走人。   柳茯苓气不打一处来,很想发作, 眼神却瞄到一旁的青叶, 只见他面容平静,处变不惊, 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赵云屹如此的行事风格,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   柳茯苓眼见着赵云屹渐渐走远,便转头看向青叶,青叶似乎感觉到她的动静,身子一僵, 眼神也缓缓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些嫌弃的眯了眯眼,那表情似乎在说, “有何贵干?”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青叶。”柳茯苓仰着头看他。   “你说。”青叶皱眉道。   “殿下平日里都这么气人吗?”柳茯苓深吸一口气, “你都是怎么忍下来的?”   “……”青叶眉头皱得更深了, 许久, 他才缓缓说道,“也许我们根本没有生气的机会。”   柳茯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殿下不会与我们开玩笑。”青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收拾东西转身便走。   柳茯苓被他说的一愣,正在品咂着这句话时, 便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柳茯苓猛的抬头, 却撞进赵云屹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 只见他面色颇有些不满,微微蹙眉,“跟着走都跟不上吗?”   你又没让我跟着你。   柳茯苓无奈,忍气吞声提着裙摆赶上他,赵云屹这才转身,悠悠走在她的身前。   “殿下,为何今夜让我去您的寝殿睡?”柳茯苓咬牙跟上他的脚步,“殿下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赵云屹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柳茯苓提着裙摆在后头紧赶慢赶,有些喘气。   “殿下不会是忘了吧。”柳茯苓站住脚步,皱眉上前,积压的情绪有些忍不住,“你又骗我。”   “又骗你?”赵云屹浅浅的扫了她一眼,继续不紧不慢的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什么叫又?”   柳茯苓听着他悠悠然的语气,缓缓道,“太子殿下一诺千金,请不要轻易开玩笑。”   “……”赵云屹忽然站住身子,垂眸看着她,沉声道,“糕点确有微毒,事先给你的药丸可解。”   “可……”柳茯苓眉头一皱,还是有些不信,“可殿下您怎么就能肯定,糕点中放的就不是别的毒呢?”   赵云屹缓缓俯身,凑近看着她的眼睛,他神情凛然,与方才全然不同。   柳茯苓呼吸一窒,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她手脚猛然间有些发软,许是这几日赵云屹对她的态度稍亲和些,柳茯苓愈发胆大起来,刚刚差点就想跟他理论一番,想要讨个说法。   可赵云屹此时一眼,无声胜有声,柳茯苓手脚发凉,猛然间想起自己的处境。   即便他待自己再好,也是个利用的工具。   怎么利用,对工具好不好,那是他的事。   若是恼了,腻了,谁知他会不会一脚将她踹开,或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那些答应过的要求,要不要办,全是他的事,承诺又算什么。   短短一瞬,柳茯苓脑子里跟过了电似的,越想脸色越是苍白,她盈盈的目光看向靠近的赵云屹,提防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可他却什么都没做,而是缓缓在她耳边说。   “我带去的人,自然会全须全尾带回来。”他声音低沉,全无逗乐之意,“否则,没人敢为我卖命。”   柳茯苓怔怔地看着他。   她怎么也想不到,赵云屹居然会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她说这样的话,原本纷乱的心绪和不安便像是纷飞的雪片遇着了大雨,尽数化成了流淌的水,渐渐远去了。   能相信他吗?   不,不能相信。   柳茯苓咬了咬唇,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话。   不能完全相信,还是要看他日后的作为。   赵云屹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过来,帮我研墨。”   “……”柳茯苓心中一动,怎么回事?研磨这种事情不该是他随身的宫人做的吗?为何也落在了她的头上?   “怎么?不会?”赵云屹踏入书房,见她呆呆愣着,问道。   “会。”柳茯苓哪里敢说不会,她之前曾说过要给九王爷写信。   “那便过来,距离夜里还有几个时辰,你便在我这儿用膳沐浴,不必回了。”   赵云屹说起这些,便如说一二三四那般平静。   “对了,去告诉李忠,让他取你的琴来。”   “是。”柳茯苓想了想,张口刚准备开口,却被赵云屹打断,“让他去。”   “……”柳茯苓闭上了嘴,他怎么就能猜到,她准备说想自己去取?   无奈之下,柳茯苓也只能照办,李忠就在书房附近,她找到李忠,客客气气开口道,“李公公,殿下吩咐,麻烦您去帮我取我的琵琶,就在泾香阁的侧房中。”   “没问题,小的这就去。”李忠忙不迭点头。   “啊等等……”柳茯苓想起自己还得在此沐浴,到时候还得更衣,赶忙说,“还要烦请李公公帮个小忙。”   “姑娘请说。”李公公笑道。   “今夜我可能回不去了,还请公公替我取两件衣裳来,就在衣柜中,取……还是取三件吧。”柳茯苓说。   “姑娘今晚不回去?那要住哪儿啊,还需要其他的物件儿吗?”李公公关切的问。   “今……今夜宿太子寝殿。”柳茯苓有些尴尬,“殿下吩咐的。”   “原是如此。”李忠点了点头,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惊叫一声,“什么——”   这声把柳茯苓都吓了一震,“怎么了李公公?”   “你,你……”李公公手指有些颤抖,“你……”   柳茯苓疑惑的看着他。   李公公缓了许久,似乎是想到之前赵云屹让她去藏书阁那么回事儿,心中才缓缓平稳了些,“没,没事……姑娘被吓着了吧,哈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李忠转过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柳茯苓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之前他警告自己的三项注意,猜到了他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只是……这反应也太大了点。   赵云屹让人接近这些地方,真的让人这样惊愕吗?   柳茯苓走近书房,便看到赵云屹在翻一个小册子。   她不敢多看,缓缓上前。   “刚刚那声是李忠?”赵云屹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柳茯苓缓缓拿起一旁的磨,在砚台上倒了些清水,便细细研磨起来。   赵云屹听着那轻柔的摩挲声,缓缓地抬眸。   外头的阳光已经渐渐落了山,乌云密布,有些凉风四起,书房通风,凉意缓缓吹来,吹起她脸颊旁细碎的发丝。   她垂眸研磨的时候,睫毛低垂,神情极为认真,她看起来并不像第一次磨墨,动作娴熟雅致,墨汁极听话的被她聚拢在一处,那磨出来的黑墨浓稠,丝滑的很,写出字来,也会极舒适。   乖巧极了。   赵云屹静静看着她,心中平和安静,外头山雨欲来,乌云密布,原本应该焦躁的心绪,今日却异常的宁静。   赵云屹觉得很荒谬,自己的这一切转变,居然就是因为她,她在,那风雨便沁不了他的心绪,伤不了他的神。   原本总在雨夜出现的那些噩梦,只要有她在,便无所遁形。   若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信这些。   柳茯苓磨完了墨,缓缓抬起头来,却冷不丁撞进了他的眼中。   她一愣,眼眸闪躲了一瞬,轻声道,“殿下还要吗?”   “还要。”赵云屹深深看着她。   柳茯苓呼吸一窒,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总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她将磨好的墨浅浅的推进盛墨的凹槽之中,又倒了些清水。   赵云屹干脆什么也不干了,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她磨墨。   柳茯苓觉得自己也不是个面皮薄的,总是被那些客人们看,各种打量她的眼神,她也都经历过,却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他的眼神便跟那刀似的,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什么都无所遁形,让她心绪越发慌乱。   柳茯苓手指上速度变快了许多,一会儿便磨好了,她朝他浅浅的颔首,试探道,“殿下,我先退下了。”   “不必。”赵云屹极快的打断她,“你便在此。”   “可,您现下并不需要我在此……”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张口说,“在这儿陪我,什么也不用干。”   “……”柳茯苓吞咽了一下,有些无措。   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沉默实在有些尴尬,赵云屹缓缓问她,“以前给谁磨墨?”   “我父亲。”柳茯苓轻声道。   “读过哪些书?”   “父亲的书,都看。”   “字写的如何?”   “一般。”   “写给我看看。”赵云屹扔给她一张纸,纸不大,上头描了金纹,看起来异常贵重。   柳茯苓宁愿如此,也不要被他干看着,便接过笔来,手却僵住了。   写什么呢?   “随意写,看看你的字。”赵云屹道。   那纸不大,想必赵云屹也没想让她写什么长篇大论,柳茯苓想了许久,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缓缓动笔。   纸这样好,写什么都有可能用不上,不然就……   柳茯苓纤细的手指捏着他的狼毫笔,行文走墨,缓缓在那极贵重的纸上郑重的写了两个字。   赵云屹眯眼,深深地看着她。   只见那纸上,用极清秀的笔触,写了两个字——“怀仁”。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她撩我。   柳茯苓:坏人。   感谢在2022-07-13 22:31:28~2022-07-14 23:1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封闭货车 26瓶;观月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怀仁, 他的表字。   赵云屹看着那两个清秀的字,许久沉默不语,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   柳茯苓,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书房内诡异的安静,柳茯苓缓缓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 忽然想到自己此举的问题所在——擅自写他的表字, 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她心中一咯噔,慌忙起身, “殿下,我随意写,并不是有意……”   赵云屹却在她站起身之后,瞬间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书桌前。   书桌的边沿卡在柳茯苓的腰上, 她无意间后仰,却被赵云屹伸手捞住了她的脊背。   “不是有意?”赵云屹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她是真的如此, 还是在演戏。   赵云屹靠得太近, 柳茯苓有些不适, 她手指推着他, 有些别扭。   这动作在赵云屹看来,却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他分毫不让的将她抵在书桌前, 任她推拒,也纹丝不动, 反而将她捞得更近些, 感觉到她纷乱的呼吸, 心中仿佛才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何处得知我的表字。”赵云屹甚至有些不敢深想她的用意,便只低声问她何处得知此事。   “李忠,是李忠告诉我的,上次巧遇,李公公与我闲聊,便聊到了此事。”柳茯苓不知道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间陷入了慌乱之中,“殿下,我真的只是随意写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赵云屹听到这话,心中掀起些淡淡的躁意,随意?不要放在心上?   柳茯苓一手被他制住,一手只能勉励推着他的胸膛,才能堪堪的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赵云屹的呼吸从刚刚自己写下那两个字以后便有些不稳,她不禁十分后悔,自己就不该乱写,任她写什么字,应当也比写这两个字处境要好得多。   赵云屹如此喜怒无常,她还这般招惹,实在是自寻死路。   “殿下,妾身知错了。”柳茯苓见他情绪不定,双眸黑沉,不知道他如今的想法,只能认怂。   她说了这话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云屹,却见他扔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他似乎有些愠怒,可柳茯苓确实也不是很明白赵云屹究竟在怒什么,即便是僭越了,他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越是不按常理出牌,柳茯苓越是觉得忐忑不敢乱动。   气氛僵持,赵云屹的视线从她的双眸缓缓下落到她莹白的鼻尖,随后是润泽的双唇上。   呼吸声重,柳茯苓咬了咬嘴唇,心跳渐渐开始不稳。   他想做什么?   下一秒,闪电霍然亮起,照亮了两人的面庞,外头乌云压顶的局面已经到了极限,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的往地面砸,地面上掀起淡淡的土腥气和草木香,随即而来的便是“轰隆隆”得雷声。   瓢泼的大雨夹在风中,哗啦一声,风吹得一旁书柜的书都落在了地上,窗户开着,雨水打进屋内,很快便淋湿了一小块地方。   柳茯苓却像是等来了什么机会似的,挣扎扭动了片刻,轻声道,“殿下,我去关窗。”   她不动倒好,一动反而惹得赵云屹眯了眯眼,最终只得缓缓地放开了手。   怀中的人儿便如被解开了束缚的鸟儿般,扑腾着便逃了。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模样,赵云屹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肘看着她奔波于几个窗子间,顶着风雨,艰难地将那窗子关上。   柳茯苓仍穿着今日那身衣裳,本来就薄,如今风雨淋在身上,湿了一些,看起来更加的清透贴身,她似乎没发现,只专心与那窗户做着斗争。   这儿的窗户又大又沉,且雕了繁复的木雕,柳茯苓不敢用全力,被风雨吹懵了的她半晌也关不上一扇窗户。   正当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的手旁微微用力,那窗户才听话地关了起来。   “谢谢殿下帮忙。”柳茯苓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感激的看着他。   “关个窗把自己弄成这样?”赵云屹皱眉睨了她一眼。   柳茯苓低头一看,满脸窘迫,她的衣裳湿了一半,本就若隐若现的身段更是直接显露。   柳茯苓急忙伸手挡住胸前,急忙道,“妾身告退!”   “退哪儿去?”赵云屹挑眉,“出去给旁人看?”   “……”柳茯苓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脚步一僵。   “来人!”赵云屹陡然一声,将柳茯苓吓得身子一颤,他那架势,便如同要喊人来将她拖下去碎尸万段似的。   外头候着的小厮急忙应声而入,赵云屹道,“告诉李忠,让他将东西送到书房。”   “是!”   小厮冒着雨飞快奔走,赵云屹转身看柳茯苓,却见她抱着膝盖,正可怜兮兮的蹲在一旁的避风处。   “过来坐。”赵云屹无奈道。   “太冷,不想动。”柳茯苓不是不想动,而是已经压根不敢动,自己这身衣裳不沾水已经是过分,沾了水更是宛如虚设,根本没有起到任何衣裳该有的作用,反而因为沾湿了导致身上冷嗖嗖的,她甚至轻轻打了个喷嚏,“嗤”得一声,像只落水的猫。   赵云屹嘴唇勾起笑意,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子,低头看她写的字。   “怀仁。”   她的字极为秀气耐看,看得出来经过练习,却自成一体,细瘦清秀的很,如她的人一般,漂亮,细细一看,倒是颇有些风骨。   赵云屹拿出一本书,将那已经晾干的纸夹在了里头。   “殿下,殿下,东西到了!”淅沥沥的大雨声中,传来李忠的声音,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那敲门声也湮没在了大雨的嘈杂之间,听不太清晰。   “进来。”赵云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李忠立刻缓缓推开门,朝着赵云屹行了个礼,然后立刻指挥他身后的小厮往屋里搬东西。   外头雨大,李忠去泾香阁的时候刚好碰上大雨,急忙召集人手搬东西遮雨,一来二去耽误不少功夫,这才刚到太子寝殿,便听到有人传报,说要把东西送去书房,几人便又赶紧掉头,将东西送了过来。   东西都用油纸包着,没淋着雨,李忠办事相当的利索,一点也不含糊,似乎感觉到屋内奇怪的氛围,他连头也不抬,把那些东西送了便走,一刻也不多待。   他来时带着大雨,走时宛如疾风,赵云屹原本想问他些事情,还未来得及开口,李忠便已经将门关好,快速离开了。   待李忠走后,柳茯苓立刻上前去,找出那个装衣裳的油纸包,抱在了怀里。   “前面右拐。”赵云屹看出她的意图,缓缓道,“有热水。”   “谢谢殿下。”柳茯苓附身行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春雷阵阵,电闪雷鸣,天色渐渐暗了,赵云屹在书桌前随意翻著书,外头送来了晚膳,他让宫人放在一旁,便继续翻书。   雨滴的声音越来越大,这雨竟然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赵云屹缓缓闭上眼,忽然感觉身体传来了些不适。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赵云屹呼吸急促起来,一旦有这样的意识,他的身体便自然发生了原本时常会有的反应,像是一种惯性一般,难言的痛楚渐渐席卷他的全身,他眯着眼睛,撑手站起身。   柳茯苓她怎么……这么慢!   赵云屹本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问题,谁能想到她居然这么磨蹭,在里头绣花吗?   雨滴的嘈杂声在他的脑子里炸响,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因有柳茯苓在,他也没喊青叶进来,如今他已经连叫人的力气都没了。   潮湿的空气中浸润着淡淡的血腥气,赵云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   “殿下,您怎么了?”柳茯苓终于出来了,她刚一走出来,便看到赵云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上,血瞬间便流了出来,看起来异常的可怖,她吓了一跳,想过去看看,却又有些惊惧,“需要我去叫人吗?”   “过来。”赵云屹几乎是沙哑着嗓音道。   柳茯苓不敢多想,连忙上前,却被赵云屹一把拉住,拽进了怀里。   柳茯苓整个人都懵了。   雨声哗啦啦响,一直不停,赵云屹几乎是倒在她的身上似的抱着她,将半个身子的力道都压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气喘吁吁,仿佛水中捞出来似的,手上还有伤,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柳茯苓想挣扎,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挣扎的好时候。   “殿下,你还好吗?”   柳茯苓战战兢兢地说。   “不好。”实际上,在接触到柳茯苓的一瞬,他便觉得呼吸渐缓,心跳也缓和下来,血液中的躁怒,便如被什么安抚了似的,尽数平息下来。   他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缓缓闭上眼睛,搂住了她的腰。   “殿下,您手上的伤要包扎一下。”柳茯苓道,“不然会严重的。”   “一会儿再说。”赵云屹的声音几乎在她的耳侧响起,柳茯苓有些痒,不规矩的动了动,却惹得赵云屹将她搂的更紧。   柳茯苓细细思忖,怎么也想不通,赵云屹这奇怪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想了许久,待赵云屹精神稍稍好了一些后,她终于有些忐忑的开口道。   “殿下,您是不是被狗咬过?”   “……”赵云屹闷声问,“何出此言。”   “我听何掌事说过,有一种狗,他们身上其实是有些病的,时常像疯了一样,那样的狗若是咬了人,人便也会染上病,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要咬人……”   赵云屹缓缓松开手,眯眼看着她 。   “殿下,是不是也被这样的狗……咬、咬过。”   “你觉得呢?”赵云屹冷笑看着她,心中的平静化为更深的愠怒。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明天双更!说到做到!么么么么!   感谢在2022-07-14 23:13:00~2022-07-15 23: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hdhdbbd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柳茯苓一看他这模样, 心中不由惊异,刚刚远远看他,眼眸几乎都要泛起淡淡的红, 那模样跟将要疯了似的, 便如以前听人说过的那种被狗咬过的人一般。   可如今他飞快便成了正常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发疯用力咬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 我便是这样随意一问。”柳茯苓知道刚刚自己那话颇有些得罪人, 赶紧找补 ,“也不一定是真的, 那样的人我也没见过……”   赵云屹却不依不挠,眼角带着几分冷笑的意味,“那你可知道,这样的病还有一个特性。”   “什,什么?”柳茯苓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便是……若是这样的人, 咬了别的人,那人也会变成这副模样。”赵云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忽然伸手勾住她的后脖颈, 浅浅的附在她的耳根处, 低声问, “你要不要试试?”   “啊?”柳茯苓被他一碰后脖颈, 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爬满了后背, 她惊叫一声, 脖子一缩,立刻便想躲开他的手。   赵云屹没真想咬她, 随意做了个动作, 便看到柳茯苓吓得脸色泛白, 连连后退,便眯眼看着她惊惧的模样,心情倒是转晴了一些。   这烦闷的雨天,有她在此,倒是有趣了不少。   柳茯苓逃窜了几步,便反应过来他恐怕是在吓自己,悄悄一看他,果然嘴角含笑,欣赏着她的惊慌失措。   柳茯苓顿时站住脚,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她这样无措,却仿佛让他面上的愉悦扩大了些,看起来更加的显眼,仿佛她越是窘迫越是尴尬,他便越是乐在其中。   “殿下您到底……“柳茯苓不知道该如何说,看他这副模样,应当不是被狗咬过……可是他刚才明明那般狠的咬自己,正常人会做出那么古怪的举动吗?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赵云屹听着她话说了一半便不敢继续,知道她心中好奇又不敢问。   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快便将她对自己的重要性告诉她,便缓缓地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慵懒的抬起手,将手腕放在身前。   柳茯苓很快便上当,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自然而然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咬的可真够狠的,到现在那伤口还未自然愈合,血仍在流,流得他一手都是。   柳茯苓冷不丁便想起当时在明月楼的洗沐间里,赵云屹也是用自己的手掌挡住了冬青的刀刃,她还记得他的手掌之中满是鲜血,便那样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柳茯苓算是知道了,赵云屹也不是被狗咬了,也不是被狗咬过的人咬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过来,帮我包扎。”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磨磨蹭蹭的上前,她环顾四周,没找到包扎用的东西,心中想的却是……他还需要包扎伤口吗?难道不是等着伤口自己愈合吗?   “药瓶在那边的柜子里,蓝色的瓷瓶,止血的。”赵云屹道。   柳茯苓立刻快步过去,打开柜子,果然,里头藏了不少瓷瓶,有几个蓝色的一模一样,柳茯苓打开了两个闻了闻,都是一样的味道。   她取了其中一个,然后拿了些绷带和干净的棉布,眼眸往旁边一扫,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小盒子。   那个小盒子……是白芷姐姐送给她的那瓶油脂的盒子。   柳茯苓一愣,想到当时被赵云屹拿走的那瓶油脂,一时有些惊愕。   看来这油脂应当非常好用,赵云屹居然将它收到了柜子里。   “磨蹭什么?”赵云屹见她愣在柜子前,冷声问。   柳茯苓赶紧来到赵云屹的面前,在他的腿边半跪下来,低头替他擦拭伤口,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看见,转了个话题问道,“殿下,宫中装药的瓷瓶,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各宫不同,有相似。”赵云屹见她替自己擦拭伤口时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冷声问,“怎么?”   “之前七殿下给过我一个药瓶。”柳茯苓也是刚刚想起此事,她有一种直觉,此事应当对赵云屹有用,“那个药瓶的花样,与九王爷之前给我的药膏极像。”   赵云屹眯了眯眼,“那药瓶如今在哪儿?”   “被我放在明月楼了。”柳茯苓缓缓道,“有些东西不便带进宫,我便放在了明月楼的柜子里,交给了何掌事。”   “我知道了。”赵云屹轻轻扫了她一眼,“下次也要如此,遇到事情,及时与我说。”   “是。”柳茯苓立刻应声,便这样躲过了刚刚说赵云屹被狗咬过的尴尬。   赵云屹扫了她一眼之后,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便低头又看了她一眼,她正在仔细为自己的伤口上洒药粉,动作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地方在她的……衣裳。   刚刚情绪不稳,他没有时间去注意她的穿着,如今气息平息下来,他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实在是……有些难看。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衣裳,怎么看起来如此的臃肿,不该多的地方多了不少,该多的地方也十分饱满,仿佛一个人穿了好几件衣裳……等等。   赵云屹陡然想起,刚刚她去沐浴之前,抱走的那个油纸包,那个厚度大小,似乎根本不止有一件衣裳。   “……”赵云屹瞬间陷入了无言,他眯眼,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的看她的衣领。   一、二、三、四……   有多少层,他居然有些数不清。   柳茯苓已经在替他包扎伤口,她动作极为轻缓,似乎很担心碰疼了他似的,眉眼中也满是小心翼翼,活脱脱一个温柔小意的可心人儿。   只是穿着这身衣裳,看起来无端端的显得有些臃肿,不免令人想发笑。   待她包扎好,正要起身时,赵云屹忽然开口问,“穿这么多不热?”   柳茯苓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   “殿下,您,您发现了?”柳茯苓有些尴尬,她便是因为要将那三套衣裳都穿在身上,才在沐浴时耽误了那么久。   “太明显。”赵云屹眯眼打量着她,“穿了几套?”   “三套。”柳茯苓老老实实的说。   “……”赵云屹无言的看着她,“脱了。”   “不,不行。”柳茯苓咬牙顶了回去,“殿下,我冷。”   “那穿厚实一些的衣裳便可,我记得青叶给你准备了。”赵云屹也将她的理由反驳了回去,“衣裳这样穿属实太丑。”   “不行……”柳茯苓摇头,“那些衣裳都太露骨了,我不想穿。”   说到这个,赵云屹竟然也一时语塞。   柳茯苓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问,“是,是青叶准备的衣裳?”   “是。”赵云屹几乎是立刻说道。   “他怎么会买这样的衣裳……我还以为是您……”柳茯苓说完这话,在赵云屹冷冽的目光之下,闭了嘴。   “一直要穿这样的衣裳吗?”柳茯苓几乎欲哭无泪,“殿内有针线吗?我想补一补再穿。”   “没有那种东西。”赵云屹敷衍道。   柳茯苓也知道这样穿不是个事儿,毕竟今日虽然下雨刮风,但也没有那么的冷,穿三套段时间倒好,时间长了也着实是热得慌。   她的额头已经见了些薄汗,门窗她又关了,着实是有些闷。   赵云屹见她如此,倒也并不在命令她,却好整以暇的看她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伤口包扎完,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包扎好的伤口,缓缓吩咐道,“你现在写信给九王爷,将近日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将上次给你的香再给你一些。”   柳茯苓立刻应声说好。   赵云屹示意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他的纸笔来写,柳茯苓细思片刻,缓缓写下近日的事,笔触与平日相同,保证让九王爷一看便知道是她写的。   只是写到要那香的时候,柳茯苓有些犹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手中的狼毫笔一时间停了下来。   “怎么?”赵云屹看她。   “为何要香?”柳茯苓有些疑惑的问。   “我身子亏空 ,没有香无法宠幸你。”赵云屹面无表情道。   柳茯苓手上一顿,忽然觉得他说的恐怕是真的,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真是假你可以试试。”赵云屹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她稍稍一个眼神,他便直接看穿了她的想法,幽幽冷笑道。   柳茯苓急忙垂下头,继续硬着头皮往下写。   她实在是有些热,额头上的汗已经在缓缓往下滑,写完信以后,她将笔放下来的同时,那滴汗也落了下来。   赵云屹朝她伸出手,柳茯苓急忙将写好的信送到了他的手中。   “热吗?还不脱?”赵云屹睨了她一眼,“我没有那么禽兽,闲暇时带你去买些能看的衣裳。”   赵云屹说完这句,便开始低头看她写的信。   柳茯苓见他如此平静,刚才即使有些“疯”时,也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只是借着自己的身子撑了撑身体而已,一时间警惕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而且,她依旧觉得刚刚他说的那句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楼里的姐姐们经常说,男人们,都是嘴硬的家伙,赵云屹刚刚说的那句,“是真是假让她试试”,就很符合嘴硬的特点。   实际上,她觉得赵云屹根本就不用瞒着自己,若是真的,那反而是一件好事,她便确实没什么好担心,反而可以在他的身边自如的行动……   想到这里,柳茯苓低下头,开始扯自己身上紧紧束起的腰带。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我可以的。   柳茯苓:真的吗?我不信。   第二更晚一点!   以及感谢昨天空投1000月石的小可爱!你给的实在是太多啦!但是后台看不到你的名字,出来让我亲你一口!   感谢在2022-07-15 23:26:56~2022-07-16 23:0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10瓶;封闭货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趁着赵云屹读信的时候, 柳茯苓低头扯开自己的身上的腰带,她已经又憋又闷,热得不行, 想着只脱一套衣裳, 便能舒服许多。   但是当她把外头的那身衣裳脱完,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时候, 那种感觉便让她无法抗拒, 接着便脱下了第二套的外衫。   如此一来,她终于能正常的喘气, 也没有方才那么热了。   赵云屹看完信一抬头,便看到她在一旁悄悄地用手掌扇风喘气,不由得勾唇,低头在那张完整的纸上揉了揉,弄成皱巴巴的模样, 扔给柳茯苓。   “明日拿去送,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柳茯苓手忙脚乱的接过自己好不容易写成的信,接过信的刹那, 兴许是因为绷紧的衣带被解开, 她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一声。   柳茯苓瞬间尴尬地转身, 将那信折叠放好, 站在一旁不吱声。   “用膳吧。”赵云屹看着她尴尬的背影,嘴角带笑, “不早了。”   “是。”   晚膳依旧是小厨房做的, 柳茯苓心中想着明日如何不惊动其他人去小厨房找那位姓牛的宫人,一面想一面替赵云屹布菜, 有些心不在焉。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 道, “饿了便先吃。”   “不饿。”柳茯苓想到自己的肚子刚刚发出的声音,有些尴尬,“殿下先吃。”   “随你。”赵云屹懒洋洋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这次用饭倒是风平浪静,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周围伺候的宫人倒是胆战心惊,见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倒是为柳茯苓捏把汗,还以为她与太子殿下不睦,闹了什么别扭。   可用膳的二人却并非此意。   ——外头雨声连绵,水声一直响个不停,赵云屹难得平静赏雨,佳人在侧,他悠闲地眯起眼,周身竟散发出一种极温和的气息。   柳茯苓本就对赵云屹的情绪敏感,如今赵云屹心情不错,她便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雨声温柔且有些催眠,她酒足饭饱之余,甚至有些犯困。   天色已晚,二人移步太子寝殿,宫人到了殿门前便没有在往里走,柳茯苓从宫人手中接过琵琶,抱着琵琶仿佛多了一个安全的依仗,她静静跟在赵云屹身后,听着寝殿的厚重雕花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看着只点着寥寥几根蜡烛,有些寂寥空旷的太子寝殿,柳茯苓忽然觉得刚刚衣裳脱得太快了,这里仿佛比其他地方都要冷些似的,一走进来便是一股阴凉的风吹拂她的后背,一声声脚步声回荡在宫中,幽冷沉寂,仿佛许久没有活人住。   “我不常住在此处。”赵云屹忽然开口道,声音听起来与这寝宫一般寂寥,柳茯苓看着他有些瘦削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仿佛一缕孤独的游魂,在这宫殿中缓缓飘荡。   “为何?”柳茯苓见他主动开口,便适时追问道。   “太冷。”赵云屹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中,“太空。”   柳茯苓觉得也是如此。   在这儿睡一夜,恐怕会做噩梦的。   “殿下平日里都在书房睡吗?”柳茯苓轻声问。   “有时。”赵云屹此时一反常态的温和,用一种极为正常的语气道,“有时还在藏书阁。”   柳茯苓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发毛,她想到藏书阁那水晶玻璃罐子里头的奇怪生物,心说他在那儿睡明明也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为何要我今夜宿在此处?”柳茯苓轻声问。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缓缓道,“要你弹琴与我听。”   夜晚,赵云屹沐浴之后,便躺在了宽大的床榻之上,她抱着琴,坐在赵云屹的床边弹曲。   寝宫中只有他们二人,曲声悠扬,有些回音飘荡,夜雨声繁,赵云屹却似乎有些疲惫了。   他背对着柳茯苓,侧身躺着,一声不吭。   柳茯苓也不知道究竟该什么时候停,只好一直弹奏,直到她以为赵云屹睡着了,才缓缓的摁住琴弦,让飘荡的音止在手间。   “累了?“赵云屹忽然开口问。   柳茯苓吓得一怔,他这次竟然没睡?   实际上,赵云屹确实没睡,这次不同于以往,以往两次,他身子不适,久久未曾好眠,又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一听到琴声,被安抚了以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而如今柳茯苓在他的身边,他休息得不错,自然没有那么嗜睡。   他便这样躺着静静听着她的琴声,思考下一步的打算,没想到这一想,便已经这么久过去了。   “有些累了。”柳茯苓今日也有些疲惫,刚刚用膳时便有些犯困,如今这个时辰,她已经困得直眨眼。   “那便睡吧。”赵云屹转身看她,然后起身,吹熄了一旁的蜡烛。   寝宫中本就没有什么亮光,如今为数不多的蜡烛都熄灭,柳茯苓本来想找借口回去,如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摸索着上前。   她原本还想过,待赵云屹睡着,便在一旁的软榻上凑合一晚,但是这蜡烛一灭,柳茯苓看着远处黑乎乎地方的软榻,便如看着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   她放下手中的琵琶,看着面前唯一的温暖源,踟蹰不前。   若不是没得选,她实在是不想与赵云屹同床共枕。   “不是累了?”见她许久不动,赵云屹开口问道。   “看,看不见。”柳茯苓眼前一抹黑,琴放在不远处,走过去还差点绊了一跤。   “再往前。”赵云屹无奈道。   柳茯苓只好摸黑继续往前走,好就好在,太子寝殿的床比明月楼的大很多,她不至于像乐伶酒会那日一般,为了躲赵云屹掉下床榻。   她缓缓摸索,可下一刻,黑暗之中,有一只手忽然精准的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至床榻上。   “殿下!”柳茯苓惊呼一声。   “别叫。”赵云屹声音略有些疲惫,“你太慢了。”   “殿下看得见我?”柳茯苓实在是对他的感知能力十分惊愕,刚刚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能感觉到,赵云屹一出手,便十分精准的捉住了她的手。   “看不见。”赵云屹声音平静,“但是闻得到。”   柳茯苓不由得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腕。   没有味道啊。   赵云屹仿佛感觉到她的动作,轻笑一声。   柳茯苓听到身旁的衣料摩擦声和床榻的振动,感觉到他已经躺下,而且似乎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她思前想后半晌,看着黑暗的四周,想着今日进寝殿走的那么长一段路,她实在是没胆子一个人摸黑出去。   既然如此……   柳茯苓小心翼翼的在床上躺了下来,身子有些僵硬。   赵云屹在她的左侧,她便朝着右侧外头摸索了片刻,发现一旁完全是空的,便往远离赵云屹的一旁悄悄挪了挪。   挪了一小点之后,她继续往外摸索,发现还有位置,便继续往外挪,反复两三次之后,赵云屹终于开口。   “别吵。”赵云屹的声音颇有些沙哑无奈。   “……”柳茯苓的动作顿时僵住,半晌,她细细软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个,如果殿下是想睡前听琴的话,其实我弹奏了之后,可以回去泾香阁的。”   她话音刚落,柳茯苓便听到身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即是赵云屹的叹气声,“睡吧。”   赵云屹的声音靠得显然比刚才近了许多,柳茯苓身子一僵,脑袋里嗡嗡响。   他这么一来,自己辛辛苦苦挪了那么半天,岂不是白挪了?   “殿下……”柳茯苓着实是很困了,但是她还是想离赵云屹稍远一些,不然半夜睡醒稍稍一翻身,便会碰着他。   于是她试探着轻声说,“殿下,这床很大,您不然还是往那边挪一挪。”   赵云屹没有应声。   柳茯苓手指往右侧又摸了摸,这回不像前几次,她才一出手,便摸到了床榻的边缘。   不过,现在距离边缘还有一些距离……柳茯苓几乎可以感觉到赵云屹在自己身边的呼吸声,她一咬牙,极为小心的往右边挪了挪身子。   下一秒,赵云屹似乎被她那极微小的动作惊醒,他十分不满的轻哼一声,忽然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气息。   “让你别吵。”   他的声音几乎是如雷一般响彻柳茯苓的耳边,柳茯苓便像是一个被点了穴的人一般,身上放着一直沉重的手之后,她便再也不能动弹。   这还不如上回摔下床……   柳茯苓欲哭无泪,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   赵云屹闻着鼻尖淡淡的香气,听着外头淅沥沥的雨声,嘴角勾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赵云屹一夜无梦。   柳茯苓一夜没睡。   清晨的鸟鸣伴随着第一缕阳光响起,柳茯苓睁开沉重的眼皮,脑子里嗡嗡嗡响个不停。   一整个晚上,赵云屹这个家伙折磨了她一整个晚上。   他倒是不打呼噜,可他抱着她死死地不撒手,沉重的手臂桎梏着她全身,呼吸声全程将她裹挟,她即便是迷迷糊糊睡着,也会被那沉甸甸的手给压醒。   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身旁的赵云屹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触及她的皮肤,痒的出奇,最后,他居然还在她的颈窝中蹭了蹭。   柳茯苓身子一僵,立刻触电般的推开他。   “痒……”柳茯苓无助的捂住脖子,见他醒了,终于崩溃,委屈地看着他,“你胡子好扎!”   赵云屹没有蓄须,平日里也看不见什么胡子,柳茯苓却没想到,他光洁的下巴上只有凑近才能看到的那些若有似无的青茬,居然这么刺挠。   又痒又疼,贴在她最为敏感的脖子上,让她几乎要疯了。   赵云屹清醒过来,深褐色的眼眸沉沉如海,清晨的阳光雕刻着他精致立体的五官,他乌发披肩,带着一丝与以往不同的迷蒙与邪气,若是这副模样被外界的人们看到,必然会迷倒众生。   柳茯苓被他“折磨”了一夜,如今看到这张脸,也丝毫不能解气,反而更加生气了。   ——空有皮囊罢了!   与柳茯苓相反,赵云屹这一晚上睡得极好,自从那一年开始,他便再也没有睡过这么长时辰的整觉,休息得这么好了。   刚刚醒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短暂的迷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真的是自己那冰冷阴暗的寝殿?为何今日如此亮堂。   很快,一脸欲哭无泪的柳茯苓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赵云屹眯了眯眼,“怎么了?”   “你自己看。”柳茯苓指了指他身后。   赵云屹转头一看,微微一愣。   他们所处的位置很微妙,诺大的床榻,二人只睡在了右上角的一小块地方,剩下的地方空旷得几乎能睡下两头牛。   作者有话说:   二更也很肥!(虽然来晚了一点嘿嘿)   明天见~   感谢在2022-07-16 23:08:11~2022-07-17 01:5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羡、不能说的名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柳茯苓指了指他身后, 本以为他看到这样离谱的场景,纵使不跟她道歉,再不济也要稍稍表示点什么。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 赵云屹非但没有丝毫歉疚之意, 反而半阖着双眼看着她,随意一般慵懒地发出一声略显低沉的鼻音, “嗯?”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 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仿佛看出她眼中的疑惑,赵云屹伸出手, 胡乱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让她的头发更加凌乱蓬松,“那又如何?”   然后在她呆愣的目光之中,缓缓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今日还要去小厨房送信。”   兴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柳茯苓如今的反应很慢,被他弄乱了头发也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只觉得自己这一夜过得属实荒谬。   送信……是啊今天还要去送信。   柳茯苓终于反应过来那封要交给九王爷的信, 所以今日辰时之前, 她还要去小厨房……   她咬着唇, 气得太阳穴翻腾,半晌她才咬牙问道, “殿下昨夜睡得如何?”   “不错。”赵云屹脸不红心不跳,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嘴角勾起笑意, 然后便不说话了。   柳茯苓刚想说自己睡得很不好, 便听到赵云屹缓缓对她说, “洗沐更衣,时间不多了。”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洒在柳茯苓的发丝间,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经过一晚的折腾已经蓬乱不堪,当然,那其中还有赵云屹方才的手笔。   她就像是只炸毛的雏鸟,听到这话,她清澈的眼瞳之间呈现出更深的幽怨之色,却又不好轻易发作,赵云屹可以看出她在拼命地忍着,可她此时却着实是有些忍不住了,胸前不住起伏,像是被气得不轻。   柳茯苓缓缓闭上眼,勉力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因为没睡好,她只觉得自己处于暴躁的边沿,随时有可能爆发怒意。   而且因为这一夜的“折磨”,她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之色。   看到她这副模样,赵云屹不由想起昨夜星星点点的记忆。   若他的记忆没错的话……他昨晚在睡梦中,确实抱着一样暖融融,软呼呼的小东西。   那个柔软温暖的小家伙似乎总是想逃,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捉回来,死死地禁锢在怀中。   那个小家伙便是眼前一脸怨气的姑娘。   晨光熹微,赵云屹休息饕足,心中泛起一阵难得的温软,一直经历病痛与折磨的身体经历过这样的休息之后,血液和神经之中全都叫嚣着渴望,让他想要继续抱着她,一直抱着……   赵云屹仿佛不受控般缓缓地再次伸出手,却是稍稍轻缓地摸了摸柳茯苓柔软的头发,然后一直往下落,一直碰触到她柔软光洁的脖颈处。   柳茯苓一颤,稍稍想要后退,却撞进了他的眼眸中,顿时僵住了。   他眼眸幽深,语气间是自己都未曾料到的温和与平静,“更衣洗漱后,先去小厨房,吃了早饭再回来睡。”   听到可以补觉,柳茯苓心中还是稍许获得了些安慰,毕竟一声道歉不如让她睡个好觉。   只是听到“回来睡”三个字,她却有些不情愿。   “殿下,我可以回泾香阁睡吗?”   “可以。”赵云屹的手触及之处,是她温软的脖颈,他心情不错,缓缓道, “这几日你都可以回去。”   看着柳茯苓眼眸中露出的庆幸,赵云屹心中泛起些古怪的情绪。   不过,他确实不能继续与她睡在一处……赵云屹眼眸半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按照这架势,他也不知何时会忍不住,对她做些不该做的事。   想到此,赵云屹不管她如何,自顾起身,快步去了洗沐间,柳茯苓听着远处淅沥沥响起的水声,心说他大早上的沐什么浴,而且一晚上过去了,那沐浴的水应当都凉了吧?   赵云屹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总是做这些古怪的举动……   柳茯苓一面想着,一面走出寝殿,跟外头的宫人要了些热水洁面洗漱,宫人看到她凌乱的头发,不禁捂嘴偷偷笑了笑。   柳茯苓一愣,摸了摸头顶乱糟糟的头发,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也是赵云屹习惯古怪,身边不要人伺候,宫人进不来寝殿,柳茯苓一时也忘了自己的仪容,直接便这样走出门去。   柳茯苓让人送了水后,赶紧对着铜镜将自己的头发打湿了些,用梳子缓缓梳整齐。   正梳着头发,柳茯苓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些慵懒闲散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是谁,柳茯苓急忙起身,却被赵云屹摁了回去。   “继续。”赵云屹站在她的背后,透过镜子看她的脸。   她的脸白净明晰,在铜镜中有些微微的变形……她刚刚洗过脸,脸上被棉布毛巾擦过,白皙的底子下面有些红润之色,便如那刚下过一场雨之后悬挂在枝头,刚刚成熟的桃儿似的,透着红润,汁水丰盈。   赵云屹满身的湿气,身上有些微凉,却已是换好了衣裳,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清俊的惊人,一头乌发披散在肩,无端便觉得他矜贵优雅极了,令人不可直视。   柳茯苓透过铜镜看了他一眼,轻声问,“殿下不冷吗?”   “不冷。”赵云屹确实是用的凉水沐浴,不过……对他也是正好,毕竟,压下那些晨起,还是凉水最快。   柳茯苓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飞快几下梳好了头发,便赶忙站起身,本想放下梳子告辞去小厨房送信,却见赵云屹上前一步,坐在了刚刚她坐的位置上。   “替我束发。”赵云屹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不急不缓道。   “……”柳茯苓手上的梳子还未来得及放在桌面上,听到他的话,一时间也僵住了,半晌缓缓说,“回禀殿下,我……不会。”   赵云屹微微抬首,有些不满的睨了她一眼,“学。”   柳茯苓无奈,只好拿起梳子,站在了赵云屹的身后,握住了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乌黑发亮,质地很奇怪,柳茯苓头发偏软,一揉便乱,而他的头发质地如绸缎,手一握着便觉得十分顺滑,而且看起来并不容易断,十分有韧性。   柳茯苓心中生出一股羡慕,她的头发最难打理,总是要涂发油才行,而且容易掉发,好在她的头发还算多,掉得多长得多,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可赵云屹这头发实在是茂盛极了,发质又极好,又听话,柳茯苓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曾试着给父亲挽发髻,她循着记忆,有些笨拙的梳开赵云屹的发尾,将他头发绕了上去。   赵云屹倒吸一口冷气,从柳茯苓顿时僵住不敢动的手中,扯出一缕细小的发丝。   “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柳茯苓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毫无歉意,甚至听到他吃痛的声音,竟然觉得有些快活。   赵云屹看着镜子里的柳茯苓,没有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柳茯苓收敛情绪,立刻开始认真地替他挽发,她纤细的手指抚着他的发丝,将那些细碎的发丝也尽数挽起,最后带上发冠。   “这不是会么?”赵云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面缓缓起身,一面问,“替谁挽过发?”   “我爹。”柳茯苓轻声道,“小时候弄着玩。”   “你和你父亲关系不错。”赵云屹背着手走出寝殿门,“他应当是个好父亲。”   “……”柳茯苓没有说话,她低头不语,只轻轻眨了眨眼,暗暗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忍着什么情绪。   赵云屹目光深邃的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道,“去送信吧,找个借口去厨房,我去书房等你。”   “是。”柳茯苓福了福身子,怀中揣着那张皱巴巴的信,快步朝着小厨房走去。   一旁,李忠早就候着了,看见柳茯苓离开,他立刻凑上前来,笑道,“殿下精神抖擞,看来昨夜休息的不错。”   “是不错。”赵云屹背着手走向书房,问跟在他身后的李忠,“泾香阁那边置办的东西齐全吗?”   “齐,齐全的呀,都是老奴亲自布置的。”李忠想到昨夜的事情,细细想了想,主动问道,“殿下,是不是要将那些东西般进您的寝殿?”   “不。”赵云屹回答得很干脆,倒是让李忠有些意外。   “日后若不是我的吩咐,她便住在泾香阁,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一应处理,给她最好的份例。”赵云屹道。   李忠连连应声,心中却惊叹,最好的份例,那不就是与殿下同等的份例吗?殿下未纳妃,本就没有妃子的那一份东西,如今多出了一个人,殿下这是要将自己的那一份也分给这位柳姑娘啊。   “殿下对柳姑娘可真好。”李忠感叹道。   “那是自然。”赵云屹暗示一般看了一眼李忠,“我对她好的事,可以让更多人知道。”   李忠一愣,立刻笑着点头,“是!”   而另一头,柳茯苓问了好几个宫人,才找到隐藏在东宫拐角的小厨房,小厨房的外头隔了一道篱笆墙的花儿,因为烟气重,所以距离主殿并不算近。   柳茯苓一到,小厨房内的宫人们脸上都露出了迷茫。   主厨是个太监名叫李玮,是李忠的弟弟,李忠早就打过了招呼,李玮却是第一次看到柳茯苓,看到她的脸,他顿时愣了愣,才想起东宫中多出了这么个人。   下一秒,他立刻放下菜刀,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堆出跟李忠有七八分相似的笑脸,小快步跑了过来。   “是柳姑娘吧,今日来有何贵干?”李玮笑着问,李玮与李忠长得很像,就是看起来胖了一大圈,笑起来,便给了柳茯苓一种十足的亲切感。   “打扰了,我今日,是想来给殿下做些小点心。”柳茯苓面露些羞赧之色,倒像是个新婚的妻子第一次下厨,“想借用一下小厨房,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玮立刻忙不迭的点头。   “给太子殿下用的其他餐点已经备好,柳姑娘需要我们告退吗?”李玮问。   “实在是麻烦你们了。”柳茯苓感激不已,急忙俯身行礼。   李玮赶忙客气摆手,他说到做到,话已至此,他动作也极利索,收拾妥当之后,跟柳茯苓简单介绍了小厨房里的用度,便立刻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小厨房。   “那姑娘就是殿下近日宠爱的那位乐伶姑娘吗?太美了,天仙儿似的,我刚刚一抬头,还以为是在梦里。”   “咱们太子殿下看上的女子,会差吗?”   “这倒是。”   厨房里干活的习惯的人们,嗓门都不小,柳茯苓把他们离开时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那些话,让柳茯苓的耳根都不禁有些微红。   她倒是没想到,东宫中小厨房的氛围竟然十分不错,那几人看起来便面善,仿佛一家人似的,这跟那冷心冷清的赵云屹,属实有些不搭。   现在正是辰时,再过一会儿应该就是那位姓牛的宫人送菜的时间,柳茯苓一面等着,一面思考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纵使是找个借口,也要稍稍做些东西蒙混过去才行。   她会做饭,只是做的极少,母亲曾说,姑娘家,琴棋书画是必要的,下厨却不必,说是那油烟呛人,若是嫁得良人,缝缝补补,绣些荷包鸳鸯和帕子是要的,但是下厨做饭蓬头垢面,便不必要了。   所以母亲极少让柳茯苓学这个,柳茯苓便只学了个皮毛,但是小糕点方面,她自己倒是颇有些兴趣,素日便喜欢自己捏一些小兔子小花儿之类的糕点来玩。   在家的时候,她也时常做些糕点,各种口味的都有,酥软的、松脆的,各式各样她都会,爹爹娘亲都爱吃,桂枝也爱吃的很。   想起过几日兴许有机会去看桂枝,柳茯苓便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做个糕点罢了。   柳茯苓净手之后,便直接拿出面粉和其他调料来,倒在器皿之中,然后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面前的一罐糖。   看到糖她就想到那日在秦贵妃那儿吃糕点差点被齁死的苦闷,一想到被齁着,她便想到赵云屹那令人十分想让人挥一拳的俊俏又惹人怒的脸……一想到那张脸,她便想到昨夜的赵云屹,一想到昨夜的赵云屹,她便觉得肺里都要被气炸了。   一夜没睡的柳茯苓顶着黑眼圈,咬了咬牙,拿起了糖罐。   糖罐沉甸甸的,整个罐子有脑袋大,里头全是糖,柳茯苓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哗啦一声,将大半罐的糖,尽数倒进了器皿之中。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齁死你!   肥章!以及十二点前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7-17 01:56:40~2022-07-17 22:0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舟 10瓶;不能说的名字、把酒言欢愁更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那位姓牛的宫人来时, 柳茯苓已经将糕点捏好放在蒸笼之中,剩下的一半,她送进了小炉子里头, 让炭火烤熟, 那样做出来的小酥饼金黄酥脆,是桂枝最喜欢的, 也可以保存的更久一些。   姓牛的宫人敲响了后门, 柳茯苓急忙去开门,那宫人看到柳茯苓, 怔了怔。   “我是柳茯苓。”柳茯苓看着他,快速道,“您姓牛吗?”   “对,九王爷……”牛姓宫人犹疑地看了她一眼,试探道。   “正是。”柳茯苓确认之后, 便从怀中拿出那折成了小方块的皱巴巴的信,“请交给九王爷。”   “好。”他一面将信小心塞进袖口的暗袋中,一面道, “我姓牛, 你叫我老牛就行, 下次若是有事情要告诉王爷, 便直接跟小厨房说,您想吃酱菜, 我便知道了。”   柳茯苓连连点头, 一面仔细看他的样貌。这老牛长得其貌不扬,不白不黑, 不胖不瘦, 便是最为普通的模样, 看起来让人根本记不住,即便是柳茯苓,也看了许久,才堪堪记得他的模样。   不得不说,九王爷倒是很会选人。   老牛走后,柳茯苓的糕点也好的差不多了,她从小厨房中拿了个小袋子,将烫手的小酥饼装好了,才端着为赵云屹“单独”准备的糕点去了书房,走前不忘吩咐在门口候着的宫人,将小厨房的其他吃食送过去。   不久后,书房中,赵云屹的面前多出了五花八门的晨点,有小厨房的厨子做的,还有一碟精致的小糕点,柳茯苓乖巧的坐在他的对面,缓缓低头,用袖子遮掩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眸中生出些泪花,眼眸也有些红红的。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像是个困得直点头的小兔子一般,缓缓问道,“哪个是你做的?”   “回禀殿下,是这一碟。”柳茯苓指了指离他最远的那碟焦糖色的糕点。   那糕点被她捏成了漂亮的小花儿形状,焦糖色层层叠叠,越到花蕊颜色越深,便如同那绽开的花儿似的,精致漂亮。   柳茯苓刻意放的有些远,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给赵云屹吃这个几乎是糖做的糕点,刚才是一时兴起,如今她东西到了赵云屹眼前,她反而又有些怂了,不敢直接递给赵云屹。   “看起来倒是很费些功夫。”赵云屹开口道,“拿一个给我。”   柳茯苓一愣,抿了抿嘴,有些犹豫。   “怎么?”赵云屹见她表情不对劲,便张口问道。   “殿下,我做糕点,可能……手艺并不是那么好,您不要见怪。”柳茯苓试探道。   “嗯。”赵云屹应道,听到赵云屹答应了自己,柳茯苓这才给他挑了个小的,放在他的手心。   赵云屹便直接咬了一口。   那糕点放久了有些发酥,赵云屹一口咬下去,口舌之间,便炸开了一股惊人的甜味,他猛地皱起眉。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齁到了!   他也终于尝到了自己之前受过的苦!   柳茯苓瞬间便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但是舒坦过后,看着赵云屹越皱越深的眉头,求生欲便自然而然的占据了心情的顶点,他不会发怒吧……   柳茯苓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反应,心中不免开始忐忑起来。   “不错。”赵云屹深褐色的眼眸中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谁告诉你我爱吃甜食的?”   “啊?”柳茯苓愣在了当场。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赵云屹便吃掉了那个小小的糕点,眼眸间竟然有几分愉悦之意。   “没,没有人告诉。”柳茯苓磕磕巴巴地说,“我随意做的。”   “倒是对我胃口。”赵云屹难得如此愉悦,明显眉眼间都舒展了些,看着她的眼神也温和了不少,“既然东西送到了,你便去歇着吧。”   说着,赵云屹又自己拿了一块糕点,伴着其他的吃食开始用膳。   柳茯苓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可知道那糕点是有多甜?   糕点出炉的时候,柳茯苓还特意事先尝过一口,那糕点中加了自己熬的浓稠糖浆,外层裹了糖酥,绝对比秦贵妃那儿的梅花糕还要甜几倍。   这赵云屹,究竟有多少地方与正常人不一样?   得了赵云屹的允许,柳茯苓几乎是逃离了书房,回到泾香阁,柳茯苓依旧在想那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赵云屹是装的?还是真的爱吃那个糕点?   柳茯苓便这样得空休息了好几日,这两日赵云屹开始有些公务,没有找柳茯苓,柳茯苓乐得清闲,便去小厨房玩。   李玮性格开朗,是个话痨,与小厨房的人们关系极好,柳茯苓带了些自己做的小点去给他们尝尝,李玮带头夸好吃,顺便跟她交流起糕点的其他制作方法,一来二去,柳茯苓很快便与小厨房的人混熟了。   第三日清晨,青叶回到东宫,告诉赵云屹事情已经办妥。   赵云屹疲惫地揉了揉鼻梁,问,“九王爷那边有消息吗?”   “有,九王爷邀您去明月楼见面,问您什么时候得空,他来安排。”青叶语气平静道。   “明日吧。”赵云屹缓缓起身,“今日出宫一趟,你去安排车马。”   “是。”青叶点了点头,迅速出门。   赵云屹有些疲乏,他已有几日没看见柳茯苓,只听闻她日日往小厨房跑,也没做什么别的事,便也没有多管。   如今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小家伙究竟一天在忙些什么,倒是也不主动过来与他问声好。   愈发愈胆大了。   他问了李忠,得知柳茯苓此时也不在泾香阁,而是在小厨房之后,便屏退众人,独自一人背着手慢慢来到小厨房附近。刚走到篱笆墙边,便听到一个略显清脆的耳温柔笑声在角落里响起。   “哎呀,小讨厌。”   “……”赵云屹眉头一挑。   这声音一如往常一般软糯,只是很明显其中带着些笑意,那笑意不是一般的笑意,而是夹带着雀跃,赵云屹听到这声音,几乎能想象出柳茯苓双眸笑成月牙儿的可爱模样,如太阳花一般灼人瞩目。   ——便像在明月楼那次,她在旋梯上冲赵云崇笑时的样子。   赵云屹胸口冒出些烦躁来。   “你亲我做什么,这些糕点还不够吃吗?这可是我从那个可怖的太子殿下嘴里省下来给你的呀,小讨厌。”柳茯苓笑着说。   赵云屹听到这里,终于眯着眼上前两步,转过篱笆墙,终于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小讨厌”。   只见一只胳膊长的橘色大肥猫正用一双爪子扒在柳茯苓的肩膀上,一面就着柳茯苓的手指吃着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糕点,一面时不时的舔柳茯苓的手,蹭蹭她的脸。   柳茯苓笑得开心极了,那表情便像是长不大的少女似的,明媚娇艳,引人注目。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照进她澄澈的眼睛里,她便如画卷般美好。   赵云屹蹙了蹙眉,又展开了。   “柳姑娘,快尝尝我做的新菜,合不合你的胃口,这个太子殿下一直不爱吃,我觉得你的口味与我更接近些……些……啊,殿下!”李玮手中的盘子差点没拿稳, “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玮喊得惊天地泣鬼神,把柳茯苓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她猛地站起身,便看到不远的拐角阴暗处,赵云屹如同阎罗一般背着手站着,目光正冷冷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胖橘猫“喵!”的一声惊叫跑了,短短的四肢跑得飞快。   柳茯苓十分惊慌,他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话,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跟我走。”赵云屹声音有些冷,却没有发怒的意思,他直接忽略了李玮,看向柳茯苓,“现在。”   “是去看桂枝吗?”柳茯苓眼眸亮起。   “不是。”赵云屹说完这句,转身就走,柳茯苓看了一眼李玮,李玮朝她做了个手势,让她快走,嘴上还对她打着口型,“万事小心“。   柳茯苓朝他笑了笑,提着裙摆小跑了几步,跟上了前面的赵云屹。   赵云屹感觉到她的脚步,并不出声,只静默地往前走,柳茯苓便这样在后头默默地跟。   直到二人坐了轿撵出了宫,上了马车之后,柳茯苓才大着胆子看了赵云屹一眼。   却见他慵懒地倚在软垫上,手中捏着一块白玉的平安扣,手指轻动,正在快速的把玩。   “李玮你认识几日?”赵云屹忽然开了口。   “三……三日有余。”柳茯苓小心翼翼道。   “三日便能与他这般熟稔,你倒是有本事。”赵云屹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厨房便那么有趣?”   “……”柳茯苓搞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懂他气从何来,这几日他没有事情让她办,她去小厨房看看,也有错?她在明月楼与人熟稔起来还更快呢……   话虽如此,柳茯苓却不敢说。   “若是殿下不喜欢,我日后不去了。”柳茯苓缓缓道。   赵云屹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沉默地低着头,半点笑意也无,整个人便像是个蔫吧的鸟儿似的。   与他一道出来,便这样不乐意?   赵云屹手中把玩平安扣的动作不由得更快了些,那平安扣听话的在他手指尖旋转,化为一道白影,几乎要飞出去似的,最后被他猛地一攥,捏在手心。   “过阵子我要去江南。”赵云屹道,“你与我一道去。”   柳茯苓一愣,即便十分不情愿,也只得低头说好。   赵云屹看着她不情愿的模样,冷哼一声下了车,柳茯苓不得不跟了上去,掀开车帘一看,竟是一间三层楼高的成衣铺子。   赵云屹这是要……亲自给她买衣裳?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哼,老婆都不对我笑!   二更!明天见宝贝们! 第四十七章   明月楼有规矩, 楼内的姑娘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楼。柳茯苓借着拿药的机会,最多便只在尚水街的附近看一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即使如此, 柳茯苓对这家成衣铺,也是有所耳闻。   她听楼里的很多姑娘说过, 这是京城最大的一家成衣铺子, 名叫金兴成衣铺,最时兴的衣裳款式大都从这家铺子里流传出来, 明月楼里的姑娘手中有些银子的,有时也会支使小厮去做几件价格不菲的衣裳来穿。   柳茯苓知道这家店的衣裳很贵重,不是做寻常百姓生意的,可如今看门外停着大大小小的马车,门庭若市, 仿佛这里不是达官显贵裁衣裳的地方,而是什么菜场小铺。   柳茯苓还在马车上,她掀开帘子愣了一会儿, 正准备摸索着马车的边缘爬下车去, 却忽然发现走出不远的赵云屹忽然回过身来, 回到了车子边缘, 看着柳茯苓,朝她缓缓伸出手, 似乎是要扶她下马车。   “……”柳茯苓意外的看着他。   到这儿还要继续演吗?他还真是滴水不漏。   赵云屹见她许久不动, 干咳了两声,微微皱起了眉。   一旁的青叶看到此场景, 自岿然不动, 他对于赵云屹的所作所为渐渐习惯了, 反正对于柳姑娘相关的事情,他一概不用插手,自有太子殿下自己操心,这已经是他近日为自己规定好的办事原则。   周围人来人往,柳茯苓见已经有目光落在了自己与赵云屹的身上,便赶紧将手放进了赵云屹的手掌之中,任由他握紧,施了一股暗暗的力道,将她扶下了马车。   赵云屹的手总是比柳茯苓的灼热许多,被他裹住手的感觉便像是伸进了什么暖炉似的,炙热得很,惹得她其他地方也有些发烫,她硬着头皮,耳朵却止不住的发热,心中安慰着自己,这样至少比以前被青叶用马鞭扯上扯下的好。   “那美人儿是谁,实在是灼眼,怎么从来没见过似的,还有她身边那位公子,人中龙凤的相貌,真真是一对璧人。”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那好像是明月楼的姑娘吧,不是那个……传闻中的第一乐伶柳茯苓吗?我没有看错吧,她怎么会在这儿。”   “是啊,传闻中,茯苓姑娘不是跟太子去宫里了吗?”   “难道那位公子便是当今太子爷!难怪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你可小声点吧。”   柳茯苓下了马车便听到周围传来人们的议论声,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弄得这般惹眼瞩目,赵云屹今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真会是亲自带她来挑衣裳?   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明明那么忙,自己的衣裳,随意买一些便是,只要不是……像上次那种奇怪的衣裳便好。   柳茯苓看了一眼赵云屹,一面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扯出来,一面问赵云屹,“殿下此次出来是为何?”   “没看到这是什么地方吗?”赵云屹懒洋洋抬眼看了看金兴成衣铺巨大的牌匾,甚至懒得与她解释什么,又看了一眼她收回去的手,对她的行为并未多言。   柳茯苓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好奇的是,赵云屹除此之外,还要达成什么目的。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赵云屹其人,若是要办一件什么事情,最少便是一箭双雕,不然,他基本懒得干。   成衣铺子里头人不少,青叶上前与店小二打招呼,才一露面,店小二便一脸“天降贵客”的表情,立刻引他们走另一侧的木梯上楼。   “掌柜的今日亲自去给一位贵客送衣裳去了,刚好不在,客官不如先在楼上看看布料,有什么需要,便与小的说。”小二满脸堆笑的将他们迎上三楼。   三楼是顶楼,地方不算大,却布置的相当舒适,赵云屹听到这句,便笑着开了口,“什么贵客,竟要你们掌柜的亲自去送衣裳?”   那位店小二不认识赵云屹,却认识青叶,知道他们是宫中来的贵客,见赵云屹发话,看他满身贵气,气势逼人,也知道他不是什么简单角色,立刻道,“掌柜的说,是那位刘大人。”   刘大人?柳茯苓听到“刘”这个姓氏,便立刻敏感起来,很快,她便听到赵云屹细问道,“现在有如此排场的刘大人可不多,是不是那位吏部的刘俞山?”   柳茯苓微微蹙眉,怎么在此处也能听到关于刘俞山的消息?这人之前掉进臭水渠,已经好了?   “正是如此。”店小二立刻点头,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转头朝着赵云屹笑了笑,“客官这次光临,是想要买什么样的衣裳,给谁买衣裳?”   “给她。”赵云屹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柳茯苓。   店小二见赵云屹没有说这位姑娘的身份,却见她样貌美艳,穿着虽有些不合身,却也华贵,他反应极快,立刻让楼下量身的姑娘上楼来,要重新替柳茯苓量体裁衣。   柳茯苓被量身的姑娘带进了另一间小屋,赵云屹则倚在三楼的木栏杆前,低着头看楼下。   这成衣铺子三层的小楼,楼上楼下两副木梯,一幅在明,一幅在暗,中间是一道木栏杆,透过木栏杆,二三两层,都能直接看到一楼的动静。   青叶站在另一面的窗边,看向楼下,赵云屹看了他一眼,青叶便立刻默契的颔首,给了赵云屹一个眼神。   赵云屹勾唇,知道事情差不多了,便站直了身子,缓缓看向不远处的房间,正看到柳茯苓从里头走出来,耳根有些泛红。   她身后的量身姑娘也有些面红耳赤,连连跟柳茯苓道歉,“实在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见过如此多的客人,极少见到您这样的,忍不住夸奖了几句……”   “你,你别说了……”柳茯苓磕磕巴巴的嗔了她一句,“都,都是姑娘家,这个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我才好给您量体裁衣,姑娘不要见怪,上半身的尺码我会注意一些。”   “别,别说了!”柳茯苓耳根通红,“就,就这样吧,谢谢你。”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见她这幅模样十分奇怪,不由开口问,“怎么?”   那量身的姑娘正要回话,柳茯苓立刻抢先开口,“没什么,这位姑娘已经替我量好了尺码,接下来选布料便是。”   量身姑娘便只得闭口不说话,自去另一处选布的地方等她。   赵云屹看着柳茯苓尴尬的模样,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再问,便见柳茯苓急忙开口,“殿下,我去选料子去……”   这话说完,她转身便要走,赵云屹不耐烦伸出手,擒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   来硬的,柳茯苓根本就不是赵云屹的对手,她被生生扯了回来,却依旧不张口。   这更让赵云屹好奇,他倒是不知道,量个身能量出什么事,让她如此,一时间还偏偏非要弄清楚不可。   “你不说也简单,我去问那姑娘,便清清楚楚。”赵云屹语气依旧悠悠缓缓,不紧不慢,可说出的话语,却是非要逼柳茯苓就范。   柳茯苓一想到那姑娘口无遮拦的嘴说出来的词,耳根更是一直红到了脸颊,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赵云屹身旁的青叶。   青叶一愣,皱眉看她,心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赵云屹便睨了他一眼,“青叶。”   青叶立刻反应过来,瞬间退出好几十米远,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与他无关。   青叶走后,柳茯苓被赵云屹捉着手走不了,知道到底要说出点什么,无奈道,“殿下,此事有些不好说。“   “不好说便用好说的词语说。”赵云屹此话额一出,柳茯苓只得认命,她垂下脑袋,斟酌用词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那位姑娘说我上半身的尺寸与其他姑娘不同些,需要多用些料子。”   这话自然是柳茯苓用自己的词汇重新组织了一遍,若是像那姑娘说的一样,如今说出来,便大半都是感叹词。   多用些料子?上半身?   赵云屹闻言,目光缓缓从她泛红的面颊缓缓往下挪,一路顺着脖子到锁骨,再到……   柳茯苓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的伸手挡着,侧过脸不敢看他。   她不知,这样一侧脸,她脖颈上的经络更加显眼,塑起漂亮线条,一直延伸向下,至她凸起的锁骨,她从耳侧一路泛红到了脖颈,那绚丽的色彩便如红笔晕染开的墨。   赵云屹心中一动,想起前几日搂着她时的触感,温暖又柔软。   原是如此……难怪之前青叶弄来的那些用寻常姑娘常用的尺寸做成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那么露骨,特别是她事先去赏花宴前换下来的那件,那布料显然是用的不够,她穿得几乎都快要……   赵云屹眯了眯眼,缓缓松开了捉她的手,眼睛缓缓从她的身上挪开,反问一声,“什么叫不同些?”   “就,就是……”柳茯苓一咬牙,“就是大些。”   赵云屹眼眸滑过一抹笑意,沉默了半晌后,悠悠开口,“是吗?倒是看不出来。”   “……”柳茯苓咬唇,有些愤愤然看了他一眼。   “今日便是特意带你来做些合身的衣裳,以后便不必如之前那般不得体,这次出远门,什么样的衣裳都做一些,你自己选,不用考虑银子。”赵云屹见她已经羞极,开口便温和了许多,像是安抚她似的,缓缓道。   “谢谢太子殿下。”柳茯苓听了这话,终于自在了些,朝他福了福身子。   心中却想着,难道他这次真是特意带自己来挑衣裳的?他竟真有这份闲心?   柳茯苓离开此处,去不远处挑选布料,她一走,赵云屹却又缓缓抬起头,在远处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侧影。   许是她太瘦……   赵云屹脑子里止不住的想。   这样看着倒是没多大,确实是看不出来什么,不过那晚抱起来,确实也并不算小……   “殿下,殿下。”青叶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在他耳边响起,赵云屹回过神来,皱眉问,“何事?”   “人到了。”青叶道。   “嗯。”赵云屹深褐色的眼眸缓缓变冷,“让人引他上来。”   “是。”   柳茯苓此时正在专心挑选布料,这间成衣铺子的布料根据料子的品级分别摆放在三层楼上,第一层是最普通的料子,第二层稍好些,第三层是最顶级的,连之前柳茯苓见过的皇帝御赐的蜀锦都有,只是价格极为昂贵,千金难买,且需要及早定下,否则料子一来,很快便会被人买走。   那量身的姑娘与店小二都在她周围晃悠,这个为她介绍云缎,那个为她说彩云锦,布料花纹繁复,衣裳式样也多的让人头晕眼花,柳茯苓看得眼都晕了,也没选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柳茯苓挑选布料时,她的背后忽然传来纷乱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疲惫又讨好的声音正在介绍今日到的新布料,与此同时,还传来了一个声音。   “快给我看看,你说的云缎究竟有什么好的,本官即将要去江南,若是穿得没有排场,拿你是问!”   柳茯苓被这声音一震,心中一面觉得熟悉,一面觉得这声音好吵,不由得转身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刚好撞进了刘俞山的目光之中。   刘俞山还在木梯上时便注意到了三层楼上这位正挑选布料的窈窕身影,他一面看着,一面觉得熟悉,直到她一转身,刘俞山眼眸一亮,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表面):也就一般吧。   (心里):好像确实大些。   第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7-18 00:07:04~2022-07-18 22:0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杯莫停 10瓶;今夜你又不回来 5瓶;beibe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柳茯苓一愣, 猛地退后几步,差点绊到一旁的小桌。   刘俞山似乎还有些腿疾,兴许是上次掉进臭水渠, 断了的腿还未好, 原本走得慢慢吞吞,看到柳茯苓的瞬间, 便如忽然吃了急速药一般, 几步窜上前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不是茯苓姑娘吗?”刘俞山一时间被她的脸迷得五迷三道, 周围的什么都给忘了,“怎么出明月楼了?出来买什么衣裳,嗯?”   刘俞山那声“嗯?”仿佛浸满了猪油味儿似的,此声一出,柳茯苓的鸡皮疙瘩几乎从背后一直蔓延至头顶, 她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扯出一个笑容来,“刘大人, 我,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说着, 柳茯苓往赵云屹的方向看了一眼 , 她本以为赵云屹没有发现自己此时遇到的困境,才许久没有动作, 可此时她往那个方向一看, 却直接与赵云屹四目相对,目光相接。   他竟然一直在冷冷看着。   柳茯苓瞬间便如冷水浇下。   赵云屹刚刚与自己说过, 近日要去江南。   方才刘俞山也在与掌柜的说, 近日要去江南。   赵云屹具体要达到什么目的, 柳茯苓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今日赵云屹带自己来此的目的,便是“偶遇”刘俞山。   或者说,是要利用自己“偶遇”刘俞山。   果然,她就知道赵云屹绝对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出来替自己买衣裳,他的一切行为,都有自己的目的。   柳茯苓说不上来此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她只庆幸,好在自己没有贸然对赵云屹心生感激,不然此时自己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她给赵云屹递了个眼神,赵云屹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并没有上前来帮忙的意思。   “?”柳茯苓一步步后退,脑子里纷乱一片,心中不免有些慌。   他想做什么?他不会,根本就不想阻止刘俞山吧?   “小美人儿,你乐伶酒会那一日,我是想去的,但不慎摔了腿,听闻你那日挑了太子?”刘俞山的眼神贪婪地在她白净的皮肤上舔舐而过,看得柳茯苓浑身不适。   “是。”柳茯苓集中精力应对刘俞山,她扯出笑来,“承蒙刘大人厚爱,这是在成衣铺,可否让我……”   “太子那么好?”刘俞山打断了柳茯苓的话,猛然道。   刘俞山对那赵云屹的态度很复杂,他虽然与七皇子站在同一个阵营,可是从不直接接触赵云屹,对赵云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病弱无用的模样上。   虽然上次自己掉落臭水渠,还是太子伸出援手,他心中虽有些感激,可也就是几日的事情,时间一长,待他腿脚好了,原本的傲慢与不屑便回来了。   “就他那病恹恹的样子,能玩什么女人?跟你来一次便能让他吐血,你跟着他做什么?”刘俞山原本嗓门就大,如今情绪一激动,声音更是震得人耳聋,柳茯苓痛苦的皱了皱眉,可前面的路已经被他堵死,周围全堆了布料,柳茯苓避无可避。   柳茯苓不知道怎么说,她也不想为赵云屹辩解什么,若是要辩解,他便自己开口。   果然,正在这个时候,赵云屹的声音终于在刘俞山的背后悠悠然响起,“刘大人,倒是了解我的病况啊。”   刘俞山一愣 ,猛地转过身来,便看到正主本人如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后 ,嘴角还带着几率笑意,看起来有些温润,有些病态的虚弱,似乎并不在意刚刚他那番冒犯至极的话语。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刘俞山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赵云屹明明没有什么可忌惮的,病弱之躯的他在朝堂之上也没有什么立足之地,皇上对他的态度也暧昧不清,从不下定论,也从没有一句好话。   他便这样虚弱地、面色苍白地站在刘俞山的面前,眼眸中带着淡淡疏离的笑意,口中说出的话,便也没有呵斥与恼怒,可刘俞山便莫名觉得,眼前的人十分不容小觑。   他心头微微一颤,语气竟有几分紧张,“太子殿下,您竟然在此。”   “自然是陪着茯苓姑娘来的。”赵云屹嘴唇勾起笑来,朝着柳茯苓伸手,“来。”   柳茯苓睫毛一颤……   他这叫法,与自己叫小厨房那只胖橘的语气很像。   只是此时顾不得许多,柳茯苓立刻闪身躲到了赵云屹的身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才发现,那店小二和量身裁衣的姑娘早已经吓得缩在了一旁,一动也不敢动,而另一个与刘俞山一同前来的中年男子却是有些惊愕的看着刘俞山,似乎在惊愕这刘大人竟然会卖太子殿下的面子。   毕竟,刘俞山横行京城已有多时,兴头上来了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如今看到赵云屹,竟然紧张至此,实在是令人惊愕。   刘俞山见太子对柳茯苓的态度,便知道今日他算是得罪了这位太子爷。   再一看太子,他却并没有要愠怒的意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刘俞山,“刘大人,移步说话?”   刘俞山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好。”   赵云屹对青叶使了个眼色,青叶立刻屏退众人,守着楼梯口,柳茯苓刚想说自己也离开,可还未张口,赵云屹便道,“你留下。”   柳茯苓认命般的在他身边坐下。   “刘大人请。”赵云屹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笑着请刘俞山坐下,不等刘俞山开口,赵云屹便张口就来,“早就久仰刘大人大名,上次见面情况特殊,并未仔细瞧,今日一见,刘大人果然一表人才,身强体壮,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刘俞山哪儿能想到赵云屹会与他说这个,一时间被夸得有些懵,竟然半晌没反应过来。   赵云屹根本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立刻道,“只是如今,刘大人的路,竟是被堵死了,孤看到此景,实在是觉得可惜。”   他一面说着,脸上适时的露出遗憾的意思,让刘俞山一颗心瞬间吊了起来。   “太子爷这是何意!”   “你想知道?”赵云屹虚握着拳咳了咳,一幅虚弱力不从心的模样,“此话说了,刘大人定然不会高兴,罢了,孤还是不说了。”   刘俞山已经被他的话勾起了心思,哪儿会善罢甘休,口中却故意道,“大抵又是些好女色误事之类的话罢,这些已经不新鲜了,日日都有罗里吧嗦的迂腐官员参我,我怕什么,这么长时间下来,皇上都没说什么,他们倒是念叨得多,特别是那个七……”   话到嘴边,刘俞山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虽然神经大条,却不算太蠢,倒也不会直接说出自己和七皇子的关系。   可在座的人,哪个听不出来他说的是谁?   柳茯苓低头垂眸听着,默默记下他们二人的话语,以备不时之需。   赵云屹笑了笑,缓缓道,“孤与刘大人一见如故,女色误事,要看沉迷到何种程度,刘大人行事犀利迅速,头脑清醒,自然不会被迷惑,这一点,孤还是清楚的。”   刘俞山极少听到这种清新脱俗的言论,一直以来,谁不是说他沉迷女色迟早要完蛋,还有人说他收受贿赂迟早要把自己弄进天牢,可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   话到此,刘俞山已经对赵云屹十分改观,他身体前倾,盯着赵云屹的双眸,声音竟是放轻了不少,“殿下 ,请告诉臣,究竟什么地方的路,被堵死了?”   柳茯苓暗暗咋舌。   赵云屹这个人……太可怕了,刘俞山这样的人,他竟然也能用这么快的时间将他收服至此,也不知道是臭味相投,还是狼狈为奸。   “刘大人如今辛苦奔波,走南闯北,为朝廷征税,为皇上充实国库,实乃第一大功臣,可是……在皇上眼中,真是如此?”赵云屹嘴角带着笑,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有些事,虽然不在台面,可孤也早已有所耳闻,七弟在你的面前姑且这么说你,你怎么知道,他在皇上面前,是如何说的?”   刘俞山顿时警惕起来,皱眉看着赵云屹,“殿下,你今日,不会是特意来拉拢我的吧?”   气氛瞬间凝滞。   柳茯苓登时不由自主为赵云屹感到担忧。   刘俞山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手,赵云屹前面画的饼,他啃得很顺畅,毕竟谁不爱听夸赞之声,可一涉及到关键的地方,他便立刻反应地极快。   也不知道,赵云屹会如何回应他。   柳茯苓不由得悄悄看了一眼赵云屹,却不想,赵云屹此时却幽幽的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二人目光对视,赵云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只见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漠的弧度,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个极优雅的雕像。   “人,我都带来了,刘大人觉得呢?”他声音温柔好听,如淙淙山泉,让人听了耳根都在发软。   可柳茯苓却只觉得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明天见!感谢在2022-07-18 22:03:55~2022-07-19 00:0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刘俞山听到赵云屹的话, 先是一愣,接着,脸上便不受控制的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的眼神立刻落在了不远处的柳茯苓身上, 仿佛从这一刻开始, 柳茯苓的身上便已经打上了他的标签,成为了可供他玩乐的所有物。   柳茯苓当然能感觉到他的眼神, 她浑身僵硬, 手脚冰凉,任由刘俞山的目光大喇喇的在她的身上四处扫荡, 那种感觉令她几欲作呕。   也是赵云屹还在当场看着,若是他不在,柳茯苓觉得,这个男人可能会直接朝着自己扑过来……他那双油亮的黑眼珠专找那些地方看,看得柳茯苓几乎有些坐不住了。   “殿下可是认真的?”刘俞山好歹硬是压下了那股子兴奋, 大脑重新回归了理智,毕竟,再美, 柳茯苓也只是个女人, 可若是在朝堂上走错了路, 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刘大人说笑了。”赵云屹的语气开始稍显凌厉, “孤已做到如此地步,刘大人还不相信孤的诚意?”   “啊, 不不, 自然不是……”刘俞山确实很赵云屹这一套,实际上, 他向来看不惯赵云崇那所谓光明磊落的君子所为, 若不是后头有个秦贵妃在把持着大局, 他早就另找山头了。   “殿下透露的太少,臣还不知,殿下究竟有何打算。”刘俞山试探着看他,“殿下也知道,臣如今的立场,这事情讲究一个做法,不能闹得太难看……”   “那是自然。”赵云屹轻笑一声,稍稍咳了咳,柳茯苓忽然感觉他的咳嗽声,似乎有些不对劲。   以往的咳嗽声,柳茯苓能听出他是装出来的,虚弱的咳嗽,可此次却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倒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柳茯苓偏头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心中狐疑,心中却并不如何关心。   可恶的赵云屹,咳吧,活该!   可赵云屹却捕捉到了柳茯苓的反应,他心中微微一动,倒是有些意外。   她竟能瞧出自己确实身子不适……刚刚那一眼,是在关心他吗?   赵云屹平复心绪,缓缓道,“刘大人此次去江南,要与七弟办的几桩事情,我已有所耳闻。”   刘俞山虽然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依旧有些控制不住眼神中的惊愕之色。   “殿下英明,实际上我与七殿下此次去,便是去推行他主张的衡税法,江南各省富裕,从江南推行,应当会比较顺畅。”刘俞山眼眸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实际上,此次江南之行,看上去是去推行衡税法,实际上最关键的,却是其他。   他故意这样说,便是为了试探赵云屹。   这句话说完以后,刘俞山小心打量赵云屹,却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虚弱地嗤笑一声,“这些表面功夫,瞒不过我。”   “江南许家,你很熟吧。”赵云屹好整以暇地说出这句之后,便不再开口,刘俞山额头上的青筋一颤,知道赵云屹已经知道此事。   江南许家?柳茯苓仔细听着,不大明白赵云屹的意思,她倒知道一个许家,那是在江南声名远扬的大户人家,经营着墨、纸、丝织木材等等各项大宗营生,是举足轻重的大商户。   商户?   柳茯苓心中一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殿下意欲何为?”刘俞山彻底严肃了起来,对赵云屹不再小觑……再怎么说,赵云屹都是太子,只要他不死,皇上不改诏书,日后便是赵云屹的天下。   他原本以为,赵云屹已经不问世事,专心养病,不足为虑,可如今看来,这位太子只要身体撑得下去,赵云崇那个单纯天真的性子,哪里会是赵云屹的对手。   “我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赵云屹温和一笑,笑容中仿佛藏着千万柄锋利的刀刃,随意出手便能伤人,“你知道,是皇上提议你与七弟去江南。”   刘俞山静静听着,还是没懂赵云屹的意思。   柳茯苓却是想到了什么,皱眉看着刘俞山,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未来——难怪皇上不管他这些日子狂妄不可一世的举动,皇上说不定希望他做的更过分些,这样反而方便以后将他处理地干干净净。   “赵云崇去推行衡税法,老百姓减税,商贩增税,百姓爱戴,群臣拥护。”赵云屹笑了笑,“为什么要让你也去呢?”   刘俞山脸色一下就变了。   “此行定不会是风平浪静,江南当地官商一气,早已是共同体,衡税法这样的新政,看起来可行,百姓们听了欢喜,可那些官商每年损失多少,他们会坐以待毙?”   “赵云崇赢了拥护,剩下的事情,总不能脏了他的手,况且还有许家这一大骨头要啃,依七弟的性子,他会如何做?那些污糟事情,谁去接手?”赵云屹话说到此,好整以暇看着他。   “谁是弃子,一目了然。”赵云屹的声音不大,听起来甚至有些许的虚弱,可是在刘俞山听起来,却像是一道无情的催命符,直接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柳茯苓经赵云屹这般一解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衡税法她也有所耳闻,自赵云崇提出此项新政以来,便是风波不断,明明听起来都是不错的谋略,可似乎大家都并不如何欢迎这衡税法,别的不说,就连九王爷,都力求联合赵云屹,阻止赵云崇的这项新政。   刘俞山此时哪里还有刚刚那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已经是双腿发软,坐竟然都已经坐不住了,诺大一个七尺男儿,壮实的身躯微微颤抖,竟然便这样“噗通”一声跪在了赵云屹的面前。   柳茯苓惊得一颤,咽了口唾沫,一动也不敢动。   “殿下点拨的是。”刘俞山咬牙愤恨,“我竟然被那女人诓了!”   赵云屹听到“那女人”三个字眼,眉头一挑。   “便是那秦贵妃,如今七殿下不能成事,都是秦贵妃在操心,此行也是秦贵妃想的主意,他们与我说,让我去江南,便如跟西北那般收税便是,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带着钱财回来之后,便会保举我为户部尚书!”刘俞山越想越是愤恨,“殿下,您今日找上我,一定有办法,是吗?”   “办法倒是有。”赵云屹浅浅一笑,仿佛看着一条肥硕的大鱼正在咬钩,“只是你得配和孤才行,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听我的。”   “……”刘俞山低头细细想了想,猛地点头,“从今日开始,唯殿下马首是瞻!”   “此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你若是说出去……”赵云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此事若是透露出去,我刘俞山不得好死!”刘俞山发起誓来也是极狠,他对着赵云屹认真道,“我刘某出身草莽,与殿下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如今便信殿下一回,殿下若是有吩咐,直接支使臣便是!”   “……”赵云屹眯了眯眼,最终还是露出一丝笑意,“好。”   柳茯苓明显感觉到赵云屹情绪中的不快,说太子与自己一样出身草莽,敢这么说的,恐怕只有刘俞山这个大聪明了。   尘埃落定,刘俞山再次抬起头,却将眼神重新投向了柳茯苓,他欲言又止,如今在赵云屹面前,他算是收敛了许多,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赵云屹刚刚已经与他透露过一丝要将身边的女人送给他的意思。   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云屹即便忘了此事,刘俞山也绝不会忘。   “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臣便先行回去等您的消息了?”刘俞山一面问,一面将自己的手伸向了一旁的柳茯苓,“那茯苓姑娘这就……”   柳茯苓一颤,起身后退了两步,站在了赵云屹的身后。   赵云屹没有开口,柳茯苓急得呼吸急促,眼眶都要红了。   刘俞山一脸的贪婪,他看到赵云屹没有反应,便觉得他是默许,竟然毫无顾忌的往前走,要上前去捉柳茯苓。   赵云屹见刘俞山这般不知见好就收,眼眸中掠过一丝戾气,刚要开口 ,却听自己身后的柳茯苓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如今跟着殿下住在宫中,众人皆知我是殿下宠爱的乐伶,刘大人若是今日便带我回去,岂不是摆明了让人怀疑殿下?刘大人三思而后行!”   刘俞山一愣,想要捉柳茯苓的手登时僵住了。   赵云屹半阖双眸,浅浅勾起一丝笑意,手中缓缓把玩起腰间的平安扣。   “殿下,这……您究竟……”   刘俞山听了这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求助般的看着赵云屹,却见他虽然在笑,眼眸间却泛着冷意,“孤以为你能懂……带她来,又不是让你今日便带她回去的,人便在我这儿……”   赵云屹眯了眯眼,警告般的看着刘俞山,“要如何,还要看你的诚意,刘大人。”   刘俞山的精气神瞬间便萎了。   刘俞山走后,柳茯苓起伏的气息才逐渐平稳下来,刚刚她见赵云屹一点反应也没有,却也没有让自己跟刘俞山走的意思,知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便急中生智说出了那样句话,如今看来还是有效。   可是赵云屹他……若是自己没有反击,他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刘俞山将她带走了?   他口口声声说赵云崇的性子如何如何不好,却也不知道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与刘俞山这样的畜生合作的这样好……   这便是狼狈为奸吧!   柳茯苓咬牙忍着泪,低头不语。   赵云屹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红着眼眶的模样,只轻声说了句,“衣裳选好了?”   “没有。”柳茯苓面无表情。   赵云屹挑了挑眉,“生气?”   “妾身不敢。”柳茯苓福了福身子。   赵云屹张了张口,刚刚面对刘俞山时滔滔不绝的那张嘴,如今却像是卡了个什么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道,“快去选吧,选好了早点跟我回宫。”   “是。”柳茯苓福了福身子,什么话也没说,便抬脚快步往青叶那方向走,路过赵云屹身侧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在赵云屹身边掀起一股淡淡的风,那般香甜,却与平常的样子有几分不同。   赵云屹睫毛一颤,下意识猛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柳茯苓也不挣扎,也不看他,只偏着头,侧着脸,当着赵云屹的面,一滴泪珠便这样猝不及防地从她的眼角缓缓滑了下来,落在她的下颌。   这一个瞬间,赵云屹那颗心,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似的。   作者有话说:   大白:赵狗,你完了。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7-19 00:05:57~2022-07-19 22:1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呜出没 7瓶;不能说的名字 3瓶;来瓶95年的爽歪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柳茯苓被他拽住, 一声也不吭,便默默流泪,赵云屹眯眼看着她, 半晌未曾开口。   “殿下若是无事, 我便去挑衣裳了。”柳茯苓抬眸看他,却见他唇色如纸, 似乎看起来身体状况十分不适。   柳茯苓睫毛颤了颤, 想叫青叶,却忍着没叫。   他自己的身体, 他自己应当最清楚,难受了便让青叶扶他回去便是,不必她来操心什么。   “自然是有事。”赵云屹看着她湿润的眼眶,皱眉道,“哭什么?”   “没有哭什么。”柳茯苓声音温柔且轻, “既然跟了殿下,便唯殿下马首是瞻,殿下让我做什么, 我便做什么。”   赵云屹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眼角抽了抽……用跟刘俞山相同的话来应付他, 这还学会反讽了?   “那你便做吧。”赵云屹松开她的手, 缓缓吸了一口气,不再与她多费口舌。   柳茯苓咬了咬唇, 立刻离开。   到了店小二那处, 她让店小二又把刚刚自己一直在选择的样式和布料款式全都与她说了一遍,刚刚她还在认真挑选, 如今经历这一番, 柳茯苓哪里还用得着挑?   “刚刚你与我说的那些, 用这些布料,每一样都做一套。”柳茯苓轻声说。   “每……每一样?”店小二惊愕的看着她。   “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柳茯苓缓缓道,“每一套,包括你说的那些样式一般,还有便宜的布料,都要。”   店小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刻反应过来,“一共是98套,这个账便算在那位客官的头上,是吗?”   柳茯苓缓缓笑了笑,“正是。”   柳茯苓刚刚一直眼眶微红,如今破涕为笑一般温和的朝着店小二笑了笑,店小二当即便愣在了当场,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此时却见美人儿已经离开了他的面前,与那位太子殿下一同往楼下走了。   若不是因为后来刘大人的缘故,店小二还认不出那个病恹恹的公子是什么身份,如今看来,太子对茯苓姑娘是真好啊,花这么多银子做衣裳,实在是大方。   柳茯苓跟着赵云屹上了车,赵云屹朝她伸手,柳茯苓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将手放进了赵云屹的手掌心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恍惚中,她似乎感觉赵云屹捉住她的手之后,眉眼之间的紧绷之色,有些稍稍的放松。   进了车厢以后,赵云屹难得的在车厢中拿出骨瓷茶碗,轻声问她,“喝茶吗?”   柳茯苓摇了摇头,赵云屹却还是给她冲了一杯热茶,单手送到她的面前。   “……”柳茯苓无言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接下了。   实际上,柳茯苓自己想想,也能想明白之前的关窍。   赵云屹谋划这么久,若是想用女人拉拢刘俞山,日坐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柳茯苓,也会是明月楼里弄出来的其他美艳女子,他行事从不讲究什么所谓的“君子”,只讲究利益得失。   要应付刘俞山,必然要有一个饵,柳茯苓就在他身边,且受他控制,除她以外,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舍近求远。   而且,看他的模样,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轻易不可能让刘俞山得到柳茯苓。   可是……   他怎么就能保证,这其中不会出任何差错?他是够自信,将一切都算计的清清楚楚,可若是有万一,对赵云屹来说并不算什么,对于柳茯苓而言,却是一生的痛苦。   此时的安抚,也只是上位者对于受控者的怜悯罢了。   柳茯苓捧着那杯热茶,心思白转,想来想去,柳茯苓便如从前那般,越想越通透,面上的那些情绪,却是渐渐消散了。   与这种人,没必要较劲……在哪谋生,也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在赵云屹身边,更加需要小心罢了。   赵云屹看着柳茯苓一面喝着茶,忧愁的眉眼渐渐疏散,眼眸中的情绪也重新清澈起来,心中倒像是缓缓松了口气似的……她这样聪慧,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并不是真要将她送给什么人。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愣,自嘲一笑。   他什么时候竟开始如此关注她的情绪了?   回宫后,柳茯苓直接与他说身子疲累,便回泾香阁休息了,她走后,青叶立刻上前来,在赵云屹面前禀报今日的情况。   “刘俞山身边已经安排妥帖,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子底下,请殿下放心。”   “嗯。”赵云屹合上眼,顿了顿,“还有其他事吗?“   “……还,还有一桩。”青叶有些踟蹰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赵云屹扫了他一眼,便看到他眼中的为难,一面背着手往书房走,一面问,“与柳茯苓有关?”   “是。”青叶连忙点头。   “直说。”   “给柳姑娘买衣裳的钱,从哪儿支出?”青叶轻声问。   “今日的账未结?”赵云屹站住脚步,脸色有些难看,青叶注意到他的状况,连忙上前扶住他,“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赵云屹从在成衣铺开始便有些不适,这两日他事情太多,没有了柳茯苓在身边,他时常做梦,睡眠又回到了过去那般差劲,几日下来,身子竟然有些无法适应,“一会儿让丁太医来一趟便是。”   “是。”青叶扶着赵云屹缓缓往前走,一面走一面道,“成衣铺的账结不了,数目太大。”   “上次的支的银子用光了?”赵云屹问。   “倒是没用光,还剩不少……就是,不够这次用的。”青叶缓缓道,“柳姑娘她,选了98套衣裳,春夏秋冬,好的差的,各种样式,都齐了。”   “……”赵云屹眉头一挑。   实际上,青叶心中有些愤愤,殿下虽然身为太子,但是如今国库空虚,发给太子的份例银子明面上也并不算多,堪堪够各处的用度,如今库房里办事的银子都是殿下辛苦通过各种法子弄来的,那是要用在关键地方的银子,如今无端花费出去这么多,他都替殿下心疼。   太子殿下如今总共加起来,都没有98套衣裳!   赵云屹沉默半晌——就说她怎么一声不吭,原是在这儿等着气他呢。   “用库房的银子。”赵云屹缓缓道,“照价付。”   “……”青叶愣神半晌,缓缓道,“是。”   赵云屹到了书房便觉得有些撑不住,他刚想叫青叶让柳茯苓过来,脑子里便闪过今日她那落泪的侧脸……   罢了。   赵云屹缓缓舒了口气,躺在软榻上,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眼眸中露出几丝无奈。   虽时常祛毒,可这毒早已深入骨髓,他找遍了法子,也没有办法根治。   不久后,丁太医急匆匆赶来,替他诊脉,开了方子,让人立刻去煎,青叶一脸焦急,问丁太医,“殿下为何看起来又严重了,前些日子看着已经好了不少。”   “脑子用的太多,睡得太少,别说殿下本就是病人,就连寻常的壮年男子也撑不住。”丁太医本是自己人,也算是看着赵云屹长大的,如今他看着昏昏欲睡的赵云屹,也是有些气急,“殿下,您这颗七窍玲珑心,什么时候能消停?便一定要争吗?”   赵云屹缓缓的眼睛懒洋洋睁开了一条缝,“到如今,您还要劝我?”   “唉,我实在是不忍心。”丁太医年纪不小了,也是赵云屹父辈的年纪,看着他嘴角鲜血的痕迹,实在是又急又气,“你母亲当年给你取字怀仁,不是让你行这般作为她报仇,这样糟践自己的。”   “……”赵云屹缓缓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眸一片沉寂,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半晌,他问,“我还能活多久?”   “殿下要听实话吗?” 丁太医眼眸几乎有些泛红,“你照这样折腾,最多也便是年底。”   “有些太早了。”赵云屹缓缓道,“再续几年。”   “你当我是阎王吗?可以在生死簿上涂改?”丁太医气急,“若是能找到师兄也倒好,可找了这么些年,半点他的消息也没有……”   “你那虚无缥缈的师兄便不用多说了,开几服药吧,近日我会好好休息 。”赵云屹终于稍稍服软。   丁太医无奈,只得应声。   丁太医走后,赵云屹喝了药,便发起了高热,丁太医说过这是喝药之后会有的反应,他便也不在意,在软榻边歇着,手中拿著书,看累了便想休息。   可他一闭眼,脑子里便是柳茯苓的哭腔。   还有她那颗从脸颊滑落的泪珠。   磨人的很。   左右睡不着,赵云屹沙哑着嗓音开口,叫来青叶。   “殿下有何吩咐?”青叶一脸关切,皱眉问道 。   “去告诉柳茯苓,我病了。”赵云屹开口道。   兴许是因为病了的缘故,赵云屹此时的语气有些柔软,这时候,他不想用命令的口吻对待柳茯苓,而且……他有些想知道,柳茯苓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青叶一愣,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又被赵云屹叫住,“知道怎么说吗?”   青叶点了点头,“说您病了,让她过来。”   “不对。”赵云屹缓缓道,“不必让她过来,只说我病了,告诉她一声。”   青叶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赵云屹无奈地阖眼,缓缓道,“你这样说……”   ……   夕阳下,篱笆墙边的小石凳上,柳茯苓靠在墙边,怀里抱着一只胖墩墩的橘猫,她一面摸着那橘猫油光水滑的后背,一面打着瞌睡,惬意的听着篱笆边的鸟鸣,心情好了不少。   正在此时,她听到了脚步声传来,微微睁眼,却看到了皱眉苦瓜脸的青叶,她神经一颤,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殿下病了。”青叶没头没尾,直接冒出一句,“有些严重。”   “……”柳茯苓疑惑的看着他,“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青叶说,“只是告诉你一声。”   “哦。”柳茯苓点点头,“谢谢。”   “……”青叶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要动的意思,皱眉道,“真的很严重,发高热了,正在书房躺着。”   柳茯苓一愣,还是疑惑的看着他,“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青叶铭记赵云屹的吩咐,冷冷道,“就是告诉你一声。”   “好的。”柳茯苓皱眉看着他,“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青叶说完,转身便走 。   柳茯苓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   既然不需要,那找她做什么?   太阳落山,青叶带着煮好的药来到书房,却见赵云屹坐在床边,一脸寒霜。   “殿下,药熬好了。”青叶小心翼翼的将药放在他的面前。   赵云屹看了一眼他身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微微蹙眉,“柳茯苓呢?你去传话了吗?”   “传了,依言说了。”青叶赶紧道,“按照您的吩咐说的。”   “她怎么说?”赵云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   “她说好的。”青叶依言回应。   “……”赵云屹冷冷看着青叶。   青叶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今天自己似乎办错了事情。   “你去的时候,她在哪儿?在做什么?”赵云屹问。   “柳姑娘当时在篱笆墙边,正在抱着一只橘猫。”青叶说。   “……”赵云屹缓缓阖眼,靠在了软垫上,许久没有说话,青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默默将手中的药放在了赵云屹的面前。   “没事了,你走吧。”赵云屹冷声道。   “是。”青叶不疑有他,正要告退,才走一半,却听到赵云屹充满了躁意的声音,“去喊她过来!”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人不如猫。   柳茯苓:确实,人不如猫。   来晚了,第二更想多写点,有点晚啦~么么哒,明天见! 第五十一章   青叶一愣,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   他差点忘了,太子殿下每次在病中时, 会比平日里更加的喜怒无常, 情绪外露些,所以每次这般时候, 他都不会见任何人 。   赵云屹最恨自己的这一面被人看见。   可是这次……青叶此时着实是对那柳姑娘产生了一些佩服,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段段时间, 便让太子殿下对她这般信任的?   青叶拔腿飞奔,往原来的篱笆墙边去,可篱笆墙边早已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柳茯苓的人影,刚要离开, 青叶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喵~”   他转头一看,一只看起来极胖的橘猫正瞪着橙色的圆眼珠看着他, 那猫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小厨房的小灶, 肚皮圆滚滚的蹲在篱笆墙一处小小的歇脚处, 四只爪爪稳稳地缩在肚皮下, 圆墩墩的一只,看起来那篱笆墙似乎都有些摇摇欲坠似的。   “咪咪?”青叶下意识地与那只胖猫产生了一些语言交流。   他想到今天柳茯苓的手缓缓的抚在这只胖猫的背脊上, 那猫后背皮毛舒服的来回滑动, 她也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仿佛这是什么人间享受。   青叶一面想着, 一面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伸出了手。   那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缓缓地站起身。   “咪咪……”青叶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的面容上缓缓显出一丝温和之色, 他缓缓地将手触到那猫咪接近尾巴的那端,那猫一个激灵,“砰”的一声落地跑了。   “……”青叶稍稍有些沮丧地转身,却冷不丁的与小厨房的李玮面面相觑。   “啊,青叶公子。”李玮很尴尬,他刚刚按照吩咐做好了太子殿下今夜的雪莲羹,刚端出来,便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忙碌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叶公子居然正在那儿……逗猫。   “咳咳。”青叶不自觉地便学着太子殿下虚掩着嘴巴咳了两声,缓缓道,“我是来找柳姑娘的,她人呢?”   “她刚刚回泾香阁去了。”李玮赶紧道,“青叶公子您找她有事 ?”   “嗯。”青叶知道了柳茯苓的下落,什么也没说,拔腿便走,留下一句话,“这个送去书房,最好再盛一碗。”   ……   柳茯苓抱了会儿猫便有些困了,想要回房休息又想起没有洗沐,便找人要来了水,好好地洗了个澡。她随意套了件看起来能看一些的衣裳,头发半干,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吹着夜风听着夜晚的蛐蛐儿的鸣叫声。   她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今日之事,反而让她想的更加透彻,赵云屹身子如何,未来如何,跟她也没有半分关系,只要他答应自己的事情能完成,只要他能不让自己付出太大的代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如何利用她,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并不是所有男子,都能像赵云崇那般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行君子之事。   柳茯苓趴在栏杆上,任微风吹着她的脸颊,半晌,她却忽然感觉似乎有一股视线不知从何而来。   她睁开眼,垂眸一看,只见青叶正仰着头,站在泾香阁的小院里看着她。   “青叶公子有何贵干。”柳茯苓倚在栏杆上,仍旧一动不动。若是往常,她早已站起身行礼了,可今日她就是不想动。   “殿下请您现在立刻过去一趟。”青叶似乎是懒得进去了,直接在楼下喊。   “现在?”柳茯苓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微微蹙眉,“可需要准备什么?”   “殿下没有说。”青叶看着她懒得动弹的模样,觉得她今日的表现古怪得很,口中催促,“你现在便下来跟我走。”   “我要换衣裳。”柳茯苓道。   “……”青叶无言的看着她,“那你快点。”   柳茯苓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青叶便在原地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的人影,心中有些慌乱。   来之前,太子殿下的情绪看起来便不大好,如今过了这么久,殿下恐怕要等急了……   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怪自己刚刚在小厨房耽误了一些时间,他本想进去催,却想到柳姑娘刚刚说是进去换衣裳……他身为男子,不便进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青叶急得在原地打转,时不时地朝里头喊一声,半晌,这才听到吱呀一声开门声,柳茯苓终于出来了。   她确实是做了些打扮,还略有些潮湿的头发也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剩下的头发垂坠在胸前,她身上的衣裳似乎被她改过了,比之前看起来顺眼了许多,衬得她整个人也端庄雅致了些,眼神隐隐有些疏离。   青叶看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这柳姑娘怎么今日……是比平时冷漠了些。   “青叶公子要一起去吗?”柳茯苓朝他笑了笑,她虽在笑,眼眸中却没什么笑意,她话说的圆,让人挑不出错来,“抱歉,耽误了些时间,你来的不巧,我头发还未干,披头散发过去见太子殿下,实在是不和礼制。”   “姑娘说的是。”青叶一肚子焦躁之气竟然无言以对,“我和姑娘一起过去。”   柳茯苓勾唇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青叶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   路上,柳茯苓走得不紧不慢,青叶见她一点也不着急,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这几日都太累,还劳烦柳姑娘费心。”   “为何需要我费心?”柳茯苓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没有我,殿下便休息不好吗?”   “……”青叶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青叶公子。”柳茯苓忽然开口。   “什么?”青叶没有在意。   “青叶公子,是以什么身份留在殿下身边呢?随行太监?”柳茯苓开口问道。   之前她一直不好意思问,如今她对他们俩心中不满,反而能直接开口了。   “……我不是太监。”青叶语气很僵硬,“我原是詹事府的人,因为护主有功,被殿下留在身边。”   “原来如此。”柳茯苓点了点头,心中最大的疑惑终于解开,心情爽利了不少。   青叶见她心情忽然便好了许多,心中不解……   她这么开心做什么?   二人前后脚到了太子书房,却见太子屋内只燃了寥寥一只蜡烛,看起来孤独凄清,十分暗淡可怜。   青叶立刻推门而入,柳茯苓跟在后头,刚走进门不久,抬头一看,便撞进了赵云屹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他眼眸中盛着生冷,十二分的不近人情。   他的面前整整齐齐摆着三个碗,一个药碗,两碗雪莲羹……看来李玮早已将东西送来了。   “殿下,柳姑娘来了。”青叶道。   “花了半个时辰。”赵云屹冷冷道。   青叶不由自主看了柳茯苓一眼,还是张口解释道,“柳姑娘方才沐浴,耽误了时间,所以来得这样晚。”   听到他插嘴,赵云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青叶一个激灵,仿佛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似的,知道这时候的殿下绝对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立刻抱拳告退。   书房门关上后,柳茯苓缓缓来到赵云屹的面前,行了个礼缓缓道,“禀殿下,青叶确实去的不巧,我换了身衣裳才来,耽误了不少功夫……殿下寻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房间里暗得很,只在书桌那处点了一根蜡烛,莹莹烛火一见风就有些不稳,跳动的火光若有似无地照在柳茯苓的脸上,照得她还有些湿漉漉的发丝宛如锦缎般光滑柔亮。   她态度与以往一般柔顺,可赵云屹还是觉得心中不痛快。   “你下午在做什么?”他问。   “休息。”柳茯苓应道。   “你应当知道,我病了。”赵云屹看着她道 。   “是。”柳茯苓点了点头,“可我不懂医术,殿下也并未叫我做什么,我便只能自己待着。“   赵云屹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毛病。   她说的没有一处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可自成衣铺子那一遭,柳茯苓看起来便是这般疏离,虽然日前也没见她如何积极,可现在与之前比,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   因为那些许的不同,赵云屹的心情很不好。   “那么,喂我喝药。”他说。   赵云屹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柳茯苓一愣,她看了一眼赵云屹,见他坐得稳稳地,不像是无力自己喝药的模样。   “……是。”柳茯苓没有反驳的余地,如今自己也只能听他的吩咐。   她端起那白银制的小碗,纤细的眉稍稍一皱,“殿下,药都凉了,我拿去热一热吧。”   “不必。”赵云屹声音冷淡,“这样喂就好。”   柳茯苓皱眉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身体不适,还要喝这几乎冰冷的东西。   她舀了一勺,正要将药喂进他的嘴里,赵云屹也已经微微张开了嘴,可下一秒,柳茯苓却缩回了手,将药碗放在了一边。   不行,她还是忍不住。   “殿下,药凉了效果不好,而且有些伤身,殿下不要这样喝。”柳茯苓极认真地看着他。   她话音刚落,便发现赵云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眸中似乎装着那跳动的小火苗似的,灼热地让人不禁想躲开。   话一说完,柳茯苓就有些后悔……今日下午都想好了,以后不再管他如何,怎么如今自己又开始管他的闲事……   他喝凉药伤了身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可赵云屹却是觉得心头猛地一暖,虽还未喝药,可冰冷的五脏六腑,却在这一刻缓缓的化开了。   赵云屹睫毛颤了颤,一日的疲惫与躁意终于在她这清澈真诚的目光之中缓缓瓦解,昏暗的灯光下,他终于缓缓地勾了勾唇,偏过头,露出一个淡而虚弱地笑来。   “好,听你的。”赵云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目光几乎黏在她的身上,也许是正在生病的缘故,赵云屹此时看着她,便如同看着一簇跃动的火苗,那样鲜活漂亮,真诚动人。   赵云屹的声音腻得吓人,柳茯苓一个激灵捧起碗,几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去把药热一热。”   “让青叶去。”赵云屹缓缓道 。   柳茯苓无奈,只得把药碗递给门外守着的青叶,回来以后,她发现赵云屹的状态与刚才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方才跟着青叶一起走进来的时候,赵云屹的目光中几乎已经失却了亮光,整个人便如同一块冰块,冷得吓人。   可如今,他舒服地靠在软榻上,面色缓和,动作慵懒,眼眸一动,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今夜不要回去睡了。”赵云屹再次说出了柳茯苓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殿下……”柳茯苓想到那折磨人的一晚便觉得害怕,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   “怎么?”赵云屹看到她显而易见的为难之色,眯了眯眼,“有什么难处?”   “殿下为何时常要与我睡在一处?”柳茯苓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她早就觉得奇怪,不管是乐伶酒会前后,还是来到宫里之后,他身子不适的时候,总是需要自己在身边,便仿佛……她便是那药似的,一碰便不疼了。   可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若我说,你便如那药一般,一碰便舒适。”赵云屹仿佛会读心一般,将她刚刚心中所想一字一句说了出来,柳茯苓一惊,抬头看着他,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你信吗?”赵云屹反问道。   柳茯苓摇了摇头。   赵云屹勾起笑,“可事实就是如此,你想知道,我已说了。”   柳茯苓咬了咬唇,心思烦杂,他完全可以说个其他理由诓骗自己,却选了个最离谱的,这是连骗都懒得骗。   青叶将热好的药送来,柳茯苓便老老实实给他喂药,那药闻着极为苦涩,与一般的药比起来似乎更加难以下咽,远远闻起来,却是赵云屹寻常身上的那种淡淡的味道,里头也不知道加了些什么,有股淡淡的异香。   闻着是香的,可柳茯苓确定,这个入口绝对不可能是好喝的。   柳茯苓刚想将勺子里漆黑的液体喂给赵云屹,赵云屹却打断她的动作,“书柜第二层有个小匣子,你去将里头的东西拿来……小心点。”   柳茯苓不疑有他,去将东西取了,放在他的面前,赵云屹示意她打开,柳茯苓手指勾起锁扣,本以为里面会是什么机密的印章或是要紧的公文之类的,结果打开一看,柳茯苓睫毛一颤,愣住了。   一盒麦芽糖,被敲成了碎块,从里头的糖碎来看,应该本是满满一盒,已经被吃了一半。   “……”柳茯苓愕然看了他一眼。   “要尝尝吗?”赵云屹眼眸淡淡,拿出一小块。   柳茯苓觉得今日的赵云屹……实在是不大正常。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把最喜欢吃的糖分给老婆吃。   柳茯苓:他今天好不正常……兴许是脑子烧坏了。   青叶:生着病的太子殿下是真的玻璃心……   二更老时间,么么!   感谢在2022-07-20 00:32:31~2022-07-20 21: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拿 3瓶;允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看着赵云屹手里的糖, 柳茯苓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最不喜欢吃这种极甜的东西, 平日里口味比较清淡, 这样糖吃下去一块,她要喝好几杯茶才行。   “谢谢殿下。”柳茯苓最终只能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那糖, 却不急着吃, 而是轻轻放在一旁干净的小碟里 ,“我先喂殿下喝药。”   赵云屹便终于消停了。   柳茯苓一勺勺地喂药, 赵云屹喝得很快,眼角有些不自然的微妙抽动,半晌,他终于接过柳茯苓手中的碗,将剩下的药一口喝下。   柳茯苓见他如此, 知道那药定然不是一般的苦,立刻伸手,将他刚刚递给自己的那块糖塞进了赵云屹的嘴里。   赵云屹口中含着糖, 只觉得那药的苦涩渐渐从舌尖褪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由淡而渐浓的甜味, 一直从舌尖蔓延至心头去。   柳茯苓趁他有些愣神的功夫, 便立刻将那匣子盖上,“殿下, 这糖敞开容易化, 我把匣子送回去吧。”   赵云屹忽然发现给她的那块糖不知被她塞到哪儿去了,缓缓坐直了身子, 问 , “你的呢?”   柳茯苓僵住了。   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可以如此的复杂,赵云屹口中问出这句话时的语气,让柳茯苓几乎觉得这是一件性命关天的事情,可明明就只是一块糖罢了。   她觉得,如果自己此时说出不爱吃糖这样的话,恐怕会让赵云屹很生气。   毕竟,那些麦芽糖放在那样靠近自己的地方,赵云屹私底下应当很爱吃。   平日里看起来如此黑心凶恶的赵云屹,平日独自在书房的时候,没事便拿一块糖来吃……这种奇怪的场面,繁复在她的脑子里出现,让她觉得十分怪异。   “刚刚一着急,把您给我的那块给您吃了。”柳茯苓解释道。   “罢了。”似乎是碍于面子,赵云屹也不好再给她重拿一块,便只淡淡道,“放回去吧。”   柳茯苓可算是松了口气,心中庆幸不已。   放了糖,喂了药,桌上的雪莲羹,一人一碗,刚好温热。   赵云屹示意她喝,柳茯苓端起一碗尝了尝,甜度正好,软糯适口……这口感,应该是李玮炖的羹。   “好喝吗?”赵云屹问她。   “好喝。”柳茯苓点了点头。   赵云屹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微蹙。   柳茯苓好奇的看着他,不知他会如何评价。   “淡了些。”赵云屹道。   “……”柳茯苓算是知道了他的口味,赵云屹他——就是个糖罐子。   吃完东西,柳茯苓便有些犯困。   可犯困之余,柳茯苓更觉得头疼。   书房不比寝殿,床榻并不大,只如那明月楼的一般大小。柳茯苓十分为难,之前寝殿的床那般宽敞,尚且睡不好,今夜恐怕更是要备受折磨。   “过来。”赵云屹见她发愣,便朝她伸手。   柳茯苓犹疑半晌,最后还是还是开口再次问道,“殿下,为何一定要……”   “方才不都跟你说了?”赵云屹反问道。   “……”柳茯苓无言以对,他把自己当三岁孩子诓骗吗?   正在两人默默对峙,谁也不言语的时候,一旁那只唯一的蜡烛忽然灭了。   整个书房堕于黑暗中,柳茯苓轻呼一声,像是被人冷不丁揪着羽毛的鸟儿似的。   下一瞬,她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力道,一只滚烫的手搂住了她的侧腰,然后顺势拽着她,将她扯到了一旁的床榻之上。   柳茯苓倒下时,身体下意识的便想抓着什么,然后她死死的扯住了赵云屹的衣衫,将他本就有些松垮的衣襟扯开了一大块。   “……”赵云屹感觉到胸口的凉风,语气不明地缓缓在她耳边开口,“只是让你陪我躺着,你倒是脱起我衣裳了?”   “我没有!”黑暗中柳茯苓也看不大清楚,只能勉强看到有黑有白,黑的是他今日穿的里衬,白的应该便是他的皮肤……   柳茯苓手忙脚乱地要扯衣裳来替他遮住,可赵云屹在上,她在下,她怎么也摆不平那乱七八糟的布料,手指时不时还触及他滚烫的胸膛,这让柳茯苓越来越慌,越慌,手上的动作便越是忙乱。   一开始赵云屹还任她摆弄,她冰凉的手触及皮肤,倒是有股舒适感,可慢慢的,他开始觉查出一丝不对劲来。   不是她不对劲,而是自己不对劲。   她手指上的薄茧轻触他的皮肤,若有似无的拂过,状似无意,可赵云屹的呼吸却渐渐急促了些。   几日一过,他倒是忘了柳茯苓在身边时,自己另一方面的窘迫……他也没想到,自己即便在这种高热的状态,也能如此。   他猛地伸出手,飞快的捉住了她的手指,将她不听话的手裹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然后身形微微一动,便将她整个人摁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睡了。”赵云屹一面摁着她,一面扯过一旁的被褥,将她整个人都盖住,“躺着别动。”   柳茯苓被那单薄的被褥盖在脸上时,人还在激烈的喘息,她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赵云屹一套“放倒”了,她手上还残留着赵云屹比平日里更灼人的温度,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反应过来,缓缓把被子掀开,轻轻喘息之余,不由自主开口,“我这样躺在殿下身边,您便能舒服?”   赵云屹躺下的动作微微一顿,半晌,他“嗯”了一声,在她身侧躺下,跟她保持了些许的距离,侧身背对着她,控制着自己不要抱着她睡。   柳茯苓发现自己一面靠墙,一面靠赵云屹,这是真的成了一块夹心饼干,无处可躲。   而且他今日高热,各种表现跟寻常比起来也有些微妙的不同,柳茯苓还是想劝他放自己走。   “殿下身上好烫。”柳茯苓在他身后轻声道,犹豫着该如何劝说。   柳茯苓的声音不大,轻轻柔柔的,黑暗中从赵云屹身后悠悠飘进他的耳侧。   他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如同添了助兴的药物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平息。   再加上她身上独有的香气,凑近了闻不一定能闻着,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时,便如同鬼魅一般,环绕在他的周身,拼命往他鼻子里钻。   她再次开了口,“身体之事开不得玩笑,不如喊青叶来陪您,若是有什么事,他的腿脚也快些。”   “……”赵云屹忍无可忍,翻过身来,直接搂住她的腰,将她彻底扯进了滚烫的怀里。   她身子微凉,抱起来便如同他刚刚想了无数遍那般的舒服。   柳茯苓身子一僵,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赵云屹在她耳边轻声道。   “再不睡,我就要亲你了。”赵云屹语气中带着恐吓。   柳茯苓彻底被吓到,立刻闭紧了眼睛,像个乖巧的鹌鹑。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第五十三章   柳茯苓听到那句话, 登时一动不动,紧紧地闭着眼睛。   赵云屹缓缓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眼眸适应了黑暗之后, 便能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   窗外的月光柔和皎洁, 视线所及之处,便是柳茯苓颤抖的睫毛和微微蹙起的眉眼。   她身子略有些僵硬, 也许是刚刚提到那句要亲她, 柳茯苓死死地抿着唇,仿佛这样便能将自己的嘴隐藏起来似的。   赵云屹舔了舔干涸的唇, 眯眼看着她。   柳茯苓坚持了半晌,听到赵云屹在耳边逐渐轻缓的呼吸声,身子总算是松弛了一些,又过了一会儿,她有些忍不住, 缓缓的睁开了单只眼,悄悄的打量赵云屹的状态。   可刚一睁眼,她便在黑暗中看到他灼人的眼眸, 二人目光相触, 柳茯苓只觉得胸口一颤, 立刻闭上了眼。   赵云屹嘴角笑意渐深, 缓缓低头,呼吸沉在她的脸颊, 视线却黏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恰到好处的丰润饱满, 多一分则多余,少一分则寡淡, 唇瓣上有淡淡的血色, 不浓不淡, 轻轻浅浅,她稍稍咬唇,过后便会浓艳几分。   若是咬上去……不知是何种滋味。   赵云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会吓着她,可他此时几乎已经无法自控。赵云屹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灼热且带着几分急促,他眯起眼,血液在他的耳侧奔涌,驱动着他无意识的动作。   柳茯苓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动作……闭上眼睛之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赵云屹的身上,他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细微的改变,都仿佛在拨动着她脑子里的那根弦。   就当赵云屹近在咫尺,几乎要触及她的唇瓣时,柳茯苓忽然睁开眼睛,倒吸一口冷气,“殿下,我已经睡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急切的声明,随后,她死死地揪住赵云屹胸前的衣襟,轻轻一拽,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暖融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前,睫毛也若有似无的触及他的皮肤,他一蹙眉,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来这招。   这算什么?以进为退?   柳茯苓本意只是不想他真的亲自己,这算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亲她!不是说不动就不会亲吗?   他的手搂着她的腰,往旁边躲肯定是躲不开的,柳茯苓无奈之下,只得钻进他的怀里。   她这么一钻,身子僵住的便成了赵云屹。   “松开。”赵云屹无奈道。   柳茯苓摇头,软而细的发丝在他的怀中散开,让他一路从怀中痒到了心头。   赵云屹脑子愈加发热,浑身的血液也近乎沸腾。   “我再说一次,松开。”赵云屹伸手环住她的腰,随后发力,要将她扯开。   “你不许亲我……”柳茯苓躲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说。   “……”赵云屹近乎无言,今日的他却是一反常态的耐心,竟耐心与她解释,“我只是看你是不是睡了,没有要亲你。”   “真的吗?”柳茯苓反问道。   他刚才什么反应,自己还记得很清楚,她虽然没睁眼,可她却能感觉到那种暧昧又奇怪的气息,她想了想,轻轻闷声道,“你发誓不会亲我。”   “你幼稚吗?”赵云屹眯眼道,“让我为这种事发誓?”   “殿下不敢吗?”柳茯苓抬眸看他。   黑暗中,二人目光对视,一触便立刻躲开,此时的目光仿佛有形一般,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有何不敢?”赵云屹声音低沉,“我起誓,今晚不会亲你……“   “今晚?”柳茯苓捕捉到他话中的错漏,抬眸看着他,“为何只是今晚?”   “你要如何?”赵云屹疲惫地叹了口气,“能让孤好好休息吗?”   “……”柳茯苓听到他已经对自己用了“孤”的自称,知道他现在已经很不耐烦,只好小声说,“那殿下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不许乱动。”赵云屹说,“也不要开口。”   “好。”柳茯苓立刻答应他。   两人“对峙”了这么久,终于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互相缓缓的松开了捉着对方的手,柳茯苓远离了他灼热的身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庆幸刚刚那一遭有惊无险,也庆幸自己终于知道   ——赵云屹他恐怕是因为身患重病的缘故,确实在男人的那方面可能是有些缺憾的。   原因无它,柳茯苓对于自己,实际上有很清醒的认知。   她的脸是被从小夸到大的,小时候跟着娘亲出门,都时常有那些顽皮的小哥哥上前来送她桃花枝,到了明月楼之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需得藏在屏风后头不给人看见,才能安稳度日,平日里在走廊里走着,也时常会有爱慕者骚扰。   她对这方面关注不多,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懂得男女大防和自保的安全距离,如今触及自己最多的人,没有别人,只有赵云屹。   亲密接触这样多次,搂过,抱过,二人早已超过了男女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而赵云屹力气极大,几乎是将她玩弄于鼓掌,如果他想,可以轻易强迫她,却从来没有一次真正动过手……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赵云屹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克制力极强,不会随意违背女子意愿。   第二种则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若眼前是赵云崇,她倒是相信可能是第一种可能,可即便是赵云崇,上次在受她邀请之后,也差点对她动手……   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柳茯苓想清楚这些之后,反而更加庆幸起来。   若是真的,那便代表着,只要自诩是赵云屹的人,并且安心的待在她的身边,她就不会轻易被男人欺负,也暂时不会有被赵云屹欺负的烦恼。   至于刘俞山,她只要想办法讨好了赵云屹,让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他便不会做得太过分……至少目前,自己还是安全的。   想通以后,柳茯苓感觉胸口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砰”一声落了地,束缚在浑身上下的无形的精神之锁仿佛在这一刻终于落下了。   甚至连今日落的泪,她都觉得有些不值当。   想通一切之后,她只觉得浑身轻松,干脆便连身子也不侧过去,直接平躺在赵云屹的身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面色与之前相比,也是相当的平静。   外头蛐蛐儿的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些不知名的夜晚的鸟儿,时不时地名叫几声,对于柳茯苓来说,这些都是催眠的声音,她经过了今日一系列的事情,身子已经相当的疲惫,脑子一想通,便有一股困意飞快袭来,她闭着眼,呼吸从清浅变得绵长,只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而对于赵云屹来说,此时外头那些声音,便是乱七八糟,嘈杂恼人。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不同于以往,她似乎是累极,不过片刻便已经睡着了,赵云屹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装的,轻轻咳了两声,柳茯苓却一动不动,浑身的状态十分放松,一点也不像是在伪装。   赵云屹皱了皱眉……虽然柳茯苓能在他身边安然睡着是好事,可是,经过刚刚那一番闹腾,他却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躺在窄小的床榻上,手臂与她的手臂轻轻相触。   柳茯苓没有躲开,反而轻轻翻了个身,感觉到身边温暖的胳膊,不自觉的轻轻抱在了她的怀里。   “……”赵云屹身子一僵。   她舒服的将脸贴在了他的胳膊上,隔着布料,他依旧能感觉到她脸上凉凉的温度,十分的舒服。   而他的整个手臂,都被她无意识的紧紧抱在她的怀里……   赵云屹心烦意乱,浑身滚烫,想将手臂抽出来,稍稍一动,她却发出一声不舒服一般的轻哼,继续搂紧。   赵云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她抱得极紧,靠近她的胸前。   他本就在病中,如今却仿佛请了个祖宗过来,原本想抱着她睡个好觉,如今却成了另一种程度的自我折磨。   一切都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无力地看着天花板,感觉到自己身上升而不降的火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恍恍惚惚的时候,手边的温软忽然一动 ,然后将他的手嫌弃地甩了出去,似乎有些热,她把身上的被子也扯掉了些,浅浅翻了个身,正面朝上,脸上多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印子——脸压赵云屹手臂的结果。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   夜风凉,窗户没关,赵云屹伸出手,轻轻捉着被子,盖在了柳茯苓的身上。   真是磨人……   赵云屹根本睡不着,压不下的身体反应一直在折磨着他,无奈之下,他只得开门叫人送凉水,浅浅的擦了擦身子……待一切结束,已经是夜半寅时。   第二日,晨光熹微,照在柳茯苓的脸上,她浅浅醒来,睁开眼,用手遮住了阳光,缓缓伸了个懒腰。   昨晚难得睡得相当好,一夜无梦,柳茯苓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不远处书桌前的男子,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在赵云屹的书房!   她缓缓动了动,睡了太久,身子有些僵硬。   柳茯苓本以为赵云屹会对她说些什么,可半晌过去,书桌前的男人却一句话也没有。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他的书桌前,他整个人浅浅的待在黑暗之中,面容冷淡地翻看眼前的书,有些慵懒,从他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大好。   柳茯苓又细细看他,见他面色釉白,眼眸如星,若是不考虑他的性格和身体,想必这长相,应当是会被所有女子喜欢的那种,精致漂亮到极点的男子面容。   只可惜,他应当是与女人无缘了。   她想到之前的传言,都说赵云崇身边都曾有过司寝宫女,而赵云屹却没有过。   原以为是他性格太古怪的缘故,如今看来,应当是与他的身体原因有关。   “今日随我去趟明月楼,我再陪你去看桂枝。”赵云屹扫了她一眼,语气十足地冷淡,“新衣裳已赶制了一套送来,放在泾香阁,你去换上。”   柳茯苓这一刻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便去?”   还能去明月楼?猝不及防的幸福让她动作都僵了一瞬。   “不然?”赵云屹睨了她一眼,语气极为冷漠。   “是,殿下。”柳茯苓又瞧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她彻底确定,赵云屹此时相当的烦躁。   烦躁也是应当的吧,毕竟他身体有疾……柳茯苓现在想通的速度很快。   与昨日生病喝药时那微妙的黏人和温和不同,此时的他比平日里看起来还要冷厉可怕些,仿佛刚从蜕壳期缓过来的动物,再次穿上了坚硬的甲壳,遮盖住稍显柔软的里子。   柳茯苓得了令便迅速离开,她昨晚和衣而眠,现在直接起来便走,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柳茯苓的身影迅速在书房中消失,没有半点留恋。   赵云屹抬眸,见她身影消失之后,缓缓闭上眼,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额间揉了揉……如今让她在身边,恐怕也睡不好了。   可是怪不了她,她已经能够在自己身边足够放松,要怪,便只能怪他自己。   赵云屹心思复杂,理智占据着他绝大部分的思维,让他觉得这些事情十分的荒诞,可每次到了选择的关头,他却无法做出那些让自己好受些的举动。   罢了。   赵云屹扶住自己的额头,还是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柳茯苓换好了衣裳,青叶也正好准备好了轿撵,外头的马车也早已备好,如以往一般出宫。   可刚走到轿撵边时,赵云屹脚下却微微一踉跄,差点没站稳。   “殿下!”   “殿下——”   青叶刚准备去扶,柳茯苓身处的位置却更近些,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赵云屹,着急问道,“您没事吧?”   青叶尴尬地收回脚步,继续静静地在轿撵边等着,赵云屹缓缓站稳,心中有些许意外,低头看着柳茯苓。   “殿下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柳茯苓声音轻柔,“要不要我扶着您走?”   “好。”赵云屹从不对外掩饰自己的虚弱,有柳茯苓扶着,他更是乐得发挥,干脆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倚了小半分给柳茯苓。   柳茯苓吃重,憋得耳朵有些红,费劲地将他扶到了轿撵前,却一点抱怨的意思也没有。   待二人出宫坐上了马车,赵云屹看着乖巧的柳茯苓,手中把玩着那白玉平安扣,沉默半晌后,他似乎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什么似的,缓缓伸手 ,朝她道,“过来。”   柳茯苓一听他这话,便十分乖巧的上前几步,轻轻地坐在了他的身旁,顺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赵云屹捏了捏她的手指,柳茯苓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依旧有些不自在。   她低着头,耳朵浅浅的红了一会儿,垂眸不语,似乎跟自己做了什么思想建设之后,耳朵上的红润便缓和下来,随即她手一动,竟主动捉住了赵云屹手指,轻声道,“今日殿下身上没有昨日那般灼热了,您身子有没有觉得舒服一些?”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她的动作太过大方,让赵云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失去了性别和男女大防的木头。   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他……不大舒服。   马车缓缓往前走,柳茯苓的态度愈发自然,身子也愈发放松。赵云屹看着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如今倒是不抵触我了?”   柳茯苓一愣,心说他怎么如此敏感,这么快发觉了,可是面上依旧假装听不懂。“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碰你一下,像是要了你的命一般,怎么如今,不躲了?”赵云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头去似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想要这样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殿下答应的事情未食言,我自然欣喜。”柳茯苓甚至朝他轻轻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半分真心,却漂亮地紧,让赵云屹心中的不适到达了顶点。   这个笑容,甚至没有她朝李玮笑时一半真诚。   他忽然身形一动,单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柳茯苓心中一紧,快要触及她脖子的手指让她下意识的身子紧绷,她努力对自己说……放松,他不会真的做什么。   松弛了一瞬,柳茯苓却看到赵云屹放大到咫尺距离的唇瓣,他几乎下一秒便要亲上来似的,柳茯苓终于紧张起来,可是下一瞬,她想到,如今的赵云屹,便等同于明月楼的何掌事一般罢了。   她还时常替何掌事按按肩膀,这些都没什么……   赵云屹看着她逐渐坚定地眼神,手缓缓一松,终于将她松开了。   “殿下要做什么?”柳茯苓故作镇定问道。   “看看你如今适应的如何。”赵云屹甩了甩手,眼眸中藏着些淡淡的怒意,“看来适应的不错。”   “谢谢殿下,对殿下有用便好。”柳茯苓轻声道。   他甚至挑不出她的错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赵云屹想到成衣铺子里,柳茯苓那一滴泪,心中猛地揪紧。   他昨日……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若是如今真吻了她,对她做出那般事情,她定然会更加伤心欲绝……   罢了。   见赵云屹不再动,柳茯苓缓缓退至一边,心情愈发轻松起来。   ——她的猜测是对的,他果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二人各怀心思来到明月楼,何掌事早已得了消息等在门外,柳茯苓下车的一刹那,何掌事的眼眶几乎都要红了,他上前几步,克制住要与这丫头寒暄的冲动,朝着赵云屹行礼道,“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厢房准备好了吗?”赵云屹问。   “早已备好 ,殿下请。”何掌事立刻上前去,亲自为赵云屹领路。   柳茯苓跟在后头,与赵云屹一同进了厢房。   她进了厢房之后,何掌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这孩子,愈发漂亮了,还好有了主儿,不然我定然是护不住的……就是瘦了些,唉,也不知道她在宫里吃的好不好。”   白芷听闻柳茯苓要来,今日早也悄悄等在这儿,她看着柳茯苓进了厢房后,刚想走,便听到何掌事的话,不由笑了笑,“何掌事,别担心,茯苓她心思活络,想得开,性子也好,去哪儿都吃得开。你忘了,她刚来楼里不久,楼里小厨房的厨子便天天给她塞糕点,她都悄悄分给旁人吃,后来那厨子知道她不爱吃甜的,伤心了好久 。”   何掌事破涕为笑,手一挥,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   “心情好,随意安慰安慰你。”白芷姑娘轻轻笑了笑,她心想,兴许是茯苓给的运气,她走后,那畜生便没再来过,实在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厢房中,柳茯苓也按捺着想要见见故人叙旧的冲动,乖巧的站在赵云屹的身后,被九王爷仔细打量。   “几日不见,愈发动人了。”赵瞻已是许久未见她 ,见到她时,不免也被惊艳了一瞬,这段时间以来,她仿佛脱离了某些少女般的生涩,顾盼之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天然的妩媚,可细细看她眼眸之中,却仿佛还如当初一般清澈,毫无变化。   这一切,恐怕都得益于面前的男人……赵瞻想到柳茯苓信中说到还要一些香露,便十足放心——这赵云屹算是栽在她的身上了。   “殿下也要注意身子,适量 。”赵瞻的第二句话,便是对赵云屹的。   “多谢皇叔。”赵云屹从他手中接过香露的药瓶,细细扫了一眼,便塞进了怀中,笑道,“美人在怀,何来适量二字?”   你就吹吧…… 柳茯苓心道。   九王爷哈哈大笑起来,二人落座,柳茯苓便如之前吩咐的那般,坐在了屏风后头,抱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琵琶。   九王爷已许久未听过柳茯苓的演奏,如今一听,又是差点分神,半晌才想起赵云屹还在此处,却有些意外赵云屹没有打断这琴音与自己谈事。   他转头一看,却见赵云屹也半阖双眼,有些享受一般的手指轻动,正在专心听曲。   九王爷嘴角勾起笑来,便也不出声,二人沉默听曲。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过了半晌功夫,柳茯苓才听到有人在屏风后拍起巴掌声,她冷不丁吓了一跳。   “茯苓姑娘的琴音实在是绝妙,太子今日听得入神,看来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听出了门道。”九王爷缓缓问。   柳茯苓知道,九王爷这个人,是真喜欢听曲,与当今圣上一样,他对曲谱也有一定的钻研,只是自己不弹罢了,如今看到赵云屹“上道”,九王爷心中定然是真的欣喜。   “是,以前是侄儿看轻了曲乐,如今才知自己知之尚浅。”赵云屹缓缓笑道。   “皇侄聪慧,一点就通……罢了,我们来聊聊正事,茯苓,你出去等着吧。”九王爷吩咐道。   柳茯苓没有看赵云屹,径直应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似的,迟疑地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她“无心的反应“,温声道,“退下吧,你不是说想何掌事了吗?正好去叙叙旧。”   “谢殿下!”柳茯苓欣喜地福了福身子 ,转身离开了厢房。   她走后,九王爷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仿佛要替她解释一般,“她跟着我久了,一些吩咐,她自然便应我的,你不要在意 。”   赵云屹嘴角浅浅一笑,她演得如此拙劣还能管用,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便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九王爷便真的觉得,柳茯苓归根结底,还是他的人。   她反应倒是快。   “那是自然的,皇叔将她给我,我已是庆幸不已。”赵云屹缓缓笑道。   ……   柳茯苓出了厢房不久,何掌事便找了上来,将她带去自己的房间,端出了楼里最新得的瓜果和不大甜的小点心,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听闻你来,便准备了,只有这些,你多吃点。”何掌事眼眶红红的看着她,随后实在忍不住,朝她张开手,柳茯苓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过得还好吗?赵……太子他没有欺负你吧?”何掌事几乎要哭出来。   “挺好的。”柳茯苓点了点头,眼眶也有些湿润,勉强笑着拍了拍何掌事的肩膀,“何掌事您也要注意身子……别哭啦,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怎么不是孩子,快让我看看,瘦了多少了。”何掌事仔细地撸起她的袖子,发现她身上没有什么淤青,好歹是松了口气,“还好,太子还算是温柔。”   “他……”柳茯苓看着何掌事担忧的模样,抿了抿唇,缓缓安慰何掌事道,“实际上,太子殿下他不太行的,您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传出去,太子他不行。   赵云屹:……白忍了。   今天二合一,两更放在一起啦,今晚没有了,明天见啦宝贝们!   感谢在2022-07-21 00:09:47~2022-07-21 22: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hdhdbbd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何掌事听到这句话, 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像是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看着柳茯苓, “什么!”   柳茯苓有些不好意思道, “太子殿下他……似乎有些不能人道。”   何掌事倒吸一口冷气,皱眉看着她, 猛地捉住了她的手, “怎么会!这可是大事啊,若此事被人知晓, 可不得了……”   柳茯苓这才缓过神来,此事确实危险,若是被其他有心人得知太子有这方面的问题,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定然不保。   毕竟,皇上不可能接受一个不能生下子嗣男人做未来的天子。   “你确定?”何掌事声音极小, 几乎是凑到她的耳边,“此事不能断言,你是如何得知?难道太子到目前为止, 都没有碰过你?”   柳茯苓点了点头, 有些尴尬的看着何掌事, “我如今还……未真正出阁。”   何掌事惊愕地看着她, 几乎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所有人都以为你……”   “太子殿下能不能诞下子嗣我不清楚, 但他确实屡次有心无力。”   唯一一次, 便是她用了九王爷的香露那次,柳茯苓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可只有这一次而已。   只是这件事她没有让何掌事知晓, 此事牵扯九王爷, 她也不希望何掌事在这些事上牵扯太深。   “若是如此,那便不能下断言。”何掌事听到这话,不免多想,柳茯苓原本只是想安慰他而已,没想到却引发出如此多的问题,一时有些后悔,不该将赵云屹这件事说出去。   “何掌事,此事尚且不能下决断,而且太子殿下近日繁忙,似乎有些疲累,您先不要告诉别人 。”柳茯苓轻声道,“我也是希望您能稍稍安心,没有别的意思。”   “傻孩子,如今你万事要靠他,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如今太子殿下与你在同一条船上,我宁愿他稳坐太子之位,一直能护着你才好,只是如今我却担心他是泥菩萨过江,孩子,你也别傻兮兮的一直跟着他,若是发现不对,立刻要躲开,永远以自己为重,知道吗?”何掌事语重心长地告诫她,“深宫关系错综复杂,不要去掺和,以免惹火烧身。”   “谢谢何掌事提醒。”柳茯苓感激不已,自从她进入这明月楼以来,何掌事便如父如母,一直照看着她,她们这些姑娘,都依仗着何掌事,她也知道,何掌事定然不会害自己。   “茯苓,你说实话,太子对你究竟如何?”何掌事关切问她。   “他……”柳茯苓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若说他待她不好,可他吃穿用度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给她安排了最好的泾香阁住着,穿的是成衣铺最好的衣裳,饿也永远饿不着她,最多是时常气气她,恐吓她罢了,其他什么过分的事情,他确实一样也没干过。   “他对我挺好的。”柳茯苓真心实意道。   只要他不开口说话,便是不错。   “那我便能放心了。”何掌事轻轻拍了拍柳茯苓的背脊,语重心长道,“明月楼中的姑娘,我见过的,能有你这样境遇的人不多,不管太子他如何,你都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凡事多为自己着想……千万记住,太子若是陷于不妙的境地,你一定要早日脱身,千万不要把自己陷进去,听到了吗?”   “嗯。”柳茯苓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外头传来小厮的敲门声,原是其他与柳茯苓关系不错的姐姐们来看她,何掌事看到她们一群莺莺燕燕一看到柳茯苓便“叽哩哇啦”七嘴八舌吵闹成一团,口中不耐烦道,“来这么多人做什么,烦不烦啊吵死了。”   可他脸上的笑意却像装满了水的缸子似的,快要溢出来了。   几位姑娘看到他这模样,不由得嗔道,“何掌事自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你倒是与妹妹亲近了,那还有我们呢!茯苓,你可要雨露均沾呀。”   柳茯苓忍俊不禁,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回来的太突然,我都没有准备什么东西……”   “你这话说得便是见外了,我们都以为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还能看着你,实属幸事。”   “是呀,你白芷姐姐时常念叨你呢。”   “谁说的,我可没有念叨她。”白芷站在一旁,“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跟姐姐来封信。”   柳茯苓被姐姐们围着,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柳茯苓也不知道回应谁比较好,只笑得脸都有些微红。   “那太子殿下对你怎么样啊?看你如今精气神都不错,应当过得不错吧。”终于有人问道。   “应当是不错的,看她这模样,便知道有人疼了。”   “真是羡慕,若我也有这样的境遇该有多好。”   “最惹人羡慕的是桂枝吧,桂枝听闻也被太子的人带走了,据说请了最好的大夫,现在应该过得很不错。”   柳茯苓听到这句,身子一僵,却强忍着没有问她们具体的情况……   她不能暴露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的事实,便只能忍着不开口。   白芷见她不出声,拽了拽她的袖子,缓声问她,“你老实告诉姐姐,在宫中究竟过得如何?有人欺负你吗?太子待你如何?”   赵云屹循着声找来的时候,便正好听到那群叽叽喳喳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柳茯苓给出她的答案。   青叶跟在赵云屹的身后,感觉到赵云屹脚步微微一顿,神情发出了些微妙的变化。   方才和九王爷那边结束以后,原本赵云屹是要让青叶去叫柳茯苓回来的,青叶便顺口问了一句身边的小厮,柳茯苓姑娘如今在何处,那小厮却笑着回应道,“茯苓姑娘正在何掌事房中呢,楼里的姑娘们听闻她回来了,都一窝蜂的过去了,那可是盛况空前啊,热闹极了。”   赵云屹听到此,便转变了想法,想要亲自去看看这所谓的……盛况空前。   只是还未等他走近何掌事的房间,便听到了一片叽叽喳喳莺莺燕燕的女子说话声,何掌事小小的屋子哪里禁得住这些,早已被挤得满满当当,姑娘们一半在里头,一半在外头,中间裹着个柳茯苓和何掌事。   那声音虽杂乱,可都是极好听地女声,柔软的可爱的娇羞的娇嗔的……什么样的都有。   教坊司的姑娘们弹唱一绝,这样的声音,绝对称不上难听,可是混杂在一处,也不算是太悦耳,只惹得人心思纷乱。对于青叶这种练家子,有些武艺在身上的,听力本就极好,那声音杂乱的像是群鸟鸣叫,惹得青叶不由自主地扣了扣耳朵——有点痒。   二人却没想到,刚到此时,便听到白芷的那一声问。   所有人的闭上了嘴,等着柳茯苓的答案。   柳茯苓细细想了想,看着众姐妹们关切的模样,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在宫中过得不错,太子殿下也对我极好。”   赵云屹缓缓挑眉,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纤瘦的侧影。   众女子之中,她不是最瘦的,不是最高的,不是最艳丽的,也不是最妩媚的,可赵云屹看着那些女子,便仿佛只是她周围的装饰品。   人群中,其他人看不进,似乎只能让她入自己的眼。   柳茯苓说完这话,便觉得有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绝对不是周围这些姐妹们该有的眼神 ,她下意识的顺着那股感觉看去,人群嘈杂中,二人目光交汇,柳茯苓只觉得心中一咯噔。   ——他听到了。   还好刚才没有在他背后说他坏话,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其他人也发现了柳茯苓奇怪的反应,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伫立在一旁的男人。   赵云屹今日披了黑色的披风,里头是一身银丝暗绣的墨色衣裳,深色的布料衬得他一张脸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光洁干净,且配上他那张极精致的脸,往那一站,便是贵公子的矜贵气质。   这么一看,还真是有些人模人样的。   即便是柳茯苓,看着他如此模样,也是心中微微一颤…… 他长得,确实是好看极了。   再加上如今的他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眸间哪有半点戾色,满满的都是温和儒雅之气,眼眸中含着些深情,这样默默的注视着柳茯苓,便如一个耐心等妻子回家的丈夫……   这样的赵云屹,竟是惹得有些姐妹暗暗地惊呼起来,“天那,我从未发现太子殿下长得这么好,他五官怎么那么漂亮,比女人还好看,你看他的睫毛……好长。”   “他好温柔,竟然在那儿静静等着妹妹与我们聊,好有耐心。”   “茯苓妹妹实在是好运气。”   “……”柳茯苓听到这话,意外的看着周围的姐妹,再看向赵云屹,却赵云屹正缓缓朝她走来,他朝她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好了吗,茯苓,随我回宫。”   柳茯苓抬眸看着他,从他眼眸的温柔之色中,捕捉到了一丝恶趣味。   装吧装吧……   面上,柳茯苓却做出一丝娇羞之态,缓缓的伸出手,让他将自己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柳茯苓与众姐妹道了别,一抬眸,便撞上了何掌事复杂的眼神……他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一眼赵云屹,然后看向柳茯苓,似乎在用眼神警告她小心行事。   柳茯苓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被赵云屹牵着离开。   看着二人的背影,一旁有姑娘感叹道,“谁能想到,太子殿下对柳茯苓,竟然如此痴心。”   “只是他看起来身子确实是弱了些……”   “说的也是,看他今日脸色也有些苍白……”   “也不知他能否治好身上的病。”   何掌事见势不对,立刻开口道,“人都走了,都别聊了,散了散了。”   ……   柳茯苓跟着赵云屹上了马车后,赵云屹坐在软榻上浅浅的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正是九王爷今日给的香露瓷瓶。   那瓷瓶与之前的没有多大差别,材质与之前的别无二致,看起来确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手指灵活的把玩着那个小瓷瓶,小瓷瓶在他手中无力的翻滚,如同一个小巧的玩物。   马车半晌没有往前走,柳茯苓不知在等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外头传来的声响,像是箱子之间的撞击声,随即青叶禀报了一声后,掀开了车帘,将手中的箱子塞进了马车。   “殿下,都在这里了。”青叶道。   柳茯苓一惊,这不是自己托付给何掌事的小箱子吗?里头都是自己留在明月楼的东西,还有一些许久不穿的小衣和亵裤。   “殿下,这是做什么?”柳茯苓面红耳赤,几乎是扑上了那个箱子,将箱子挡住了。   “不是你说,之前赵云崇给你的东西被放在何掌事那儿么?今日便顺便取了,以后不必麻烦。”赵云屹看着她如此护着那个箱子,反倒对那箱子产生了些兴趣,“什么东西,让你如此护着?”   “一些姑娘家的东西!”柳茯苓赶紧道,“殿下,能不能回去泾香阁,我整理好以后,再将东西给您送去?里头的东西有些乱,恐污了殿下的眼。”   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勾唇笑了笑。   柳茯苓只当他同意了,可下一秒,赵云屹却开口道,“你若不说,我本意便是将东西送去泾香阁……可你这么说了,我便想现在打开。”   “什么?”柳茯苓没想到他故意这般,一时间窘迫极了,“姑娘家的东西殿下也要看吗?”   “我还有没看过的吗?”赵云屹静静看着她。   柳茯苓一时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也不能算都看过,但确实看了不少。   正在她犹疑如何回应时,赵云屹的手指已经轻轻勾了勾她身旁的箱锁,何掌事贴心,箱子的钥匙都已经挂在了锁头上,赵云屹手指轻轻一动,那箱子便咔哒一声打开了。   柳茯苓还想说什么,赵云屹轻轻扫了她一眼,柳茯苓看到他警告般的眼神,顿时闭上了嘴,委屈地抠自己的手指。   好在第一个箱子里头 ,并不是柳茯苓那些用不上的贴身物品,而是……被塞了赵云屹送给自己的那一双手炉的那个箱子。   “……”赵云屹看着那两个精致的、一看就一次都没用过的手炉,深深看了柳茯苓一眼。   柳茯苓急忙道,“殿下您送的东西太贵重了,妾身舍不得用。”   赵云屹一猜她便是这样的回应,缓缓道,“既然贵重,便不该放在何掌事那处,应该带在身边才是。”   柳茯苓语塞。   因为她确实……不想将此物带在身边,一看到这个,她便想到白芷姐姐那个被他扔掉的手炉,无论这东西多好,她都根本无法去用它。   “那这个呢?”赵云屹忽然从一旁拿出一罐小小的胭脂,在手中细细看了看,“胭凝坊的东西,这一小罐应当不便宜,你倒是舍得买。”   柳茯苓咬了咬唇,不做解释。   “这又是什么……白玉簪,这花纹雕得栩栩如生,当是出自京城雕花圣手的手笔,也是价值不菲。”赵云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柳茯苓睫毛颤了颤。   “这个更不得了……“   “殿下……”柳茯苓打断他戏谑的语气,“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男子送的?”赵云屹问。   “……嗯。”柳茯苓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一一将送东西的人说了一遍。   说到底,这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明月楼的姑娘基本都靠这些悄悄地赠物和赏赐攒子,每个人都有些家底,就这些,都是柳茯苓典当剩下的,其他的早就当了做桂枝的药钱。   柳茯苓说的十分坦然,赵云屹的面色却愈发不好看。   送东西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各式各样,唯一一个共同点便是——都是爱慕她的男子送的 。   他挑的手炉,竟与这些人的东西被塞到了同一个箱子,锁在何岁年那个太监的床底下。   “好,很好。”赵云屹只觉得自己如今火气大得很,不禁眯眼看着她,语气有些不太好 ,“你倒是挺受欢迎。”   “也算是吧。”柳茯苓“谦虚”道,“我收得算少的,其他姐姐们更多些。”   赵云屹看了看那满满一箱子东西,越看越觉得碍眼,半晌,他吩咐道,“把赵云崇给你的那罐药拿出来。”   柳茯苓依言照着办。   “把手炉拿出来。”赵云屹道 。   柳茯苓费劲将那个盒子拿出来。   “青叶。”赵云屹吩咐外头。   青叶迅速探头,“殿下,有何吩咐?”   “把这个箱子弄出去 ,处理掉。”赵云屹冷冷道。   “为什么?”柳茯苓听到这话,瞬间不乐意了,“殿下,这是我多年攒下来的家当,你怎么能……”   “给你双倍的银子。”赵云屹看也不看她。   “……”柳茯苓噎了一下 ,把剩下的义愤填膺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倒是划算的……没必要跟银子过不去。   剩下的箱子赵云屹没动,他得了赵云崇那个小瓷瓶之后,手指一勾,勾出九王爷给的瓷瓶,两个小瓶子放在一处,柳茯苓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一样的材质,差不离的花纹,连大小都是一样的。   “九王爷和七殿下竟然有联系吗?”柳茯苓下意识道。   “仅凭两个瓶子,不确定。不过算是有了些线索 。”赵云屹将两个瓷瓶收好,微微蹙眉看着窗外,风吹拂他的面颊,他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沉静不语,看起来意外的令人觉得十分安心。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应当在考虑九王爷那边的事。   赵云屹一安静下来,柳茯苓便觉得舒适,她不由得心道他还是不说话为好,便好好地抱着自己的箱子,也静静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过了不久,便已到了城郊,这里的宅子都颇大,门前多多少少都种了些蔬菜瓜果,邻居之间相隔极远,无法看到对方人家的动静。柳茯苓一下车,便感觉到赵云屹挑选地方眼光倒是不错,在这儿藏人,是最好不过。   这儿便是赵云屹答应的,要带她去的地方——安排桂枝的住处。   阳光正好,白日时间还长,柳茯苓心中激动,刚想要进门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和马儿嘶鸣声。   她回头一看,却见一位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看不出身份,一脸严肃地驱马上前,在距离赵云屹几米远的地方便翻身迅速下马,快步跑来跪在赵云屹的面前,大声道,“禀报殿下,皇上召见!”   赵云屹眉头微皱,柳茯苓心中一紧,难道这便要回去了?   可是她还没见到桂枝……   柳茯苓立刻紧张地看向赵云屹,赵云屹却面容平静,朝着青叶道,“你去跟着柳茯苓。”   青叶和柳茯苓皆是一愣,青叶着急道 ,“殿下,您难道要一个人回宫?”   “有他在,还有暗卫,无妨。”赵云屹看向柳茯苓,剩下的话是对着她说 ,“下次出宫便是去江南,一去至少几个月,你是现在随我回宫,还是进去,自己选。”   “我要进去……”柳茯苓几乎没有思考,便选择了桂枝,青叶瞪了柳茯苓一眼,柳茯苓很想瞪回去,可一想到一会儿青叶可能要在这儿等着她,两人单独相处,得罪了他似乎不大好办事,便只好对青叶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讨好。   看到柳茯苓那明显的意图,青叶轻轻嗤了一声,丹凤眼中露出了不满的意思。   “那便分头行事,青叶,注意些。”赵云屹吩咐过后,便自己跳上了马车,一旁那位身穿灰色劲装的男子见状,迅速将自己骑来的马递给青叶,随即跳上马车,为赵云屹驾车。   “是!殿下,属下一定护好柳姑娘。”青叶应声道。   赵云屹没有出声,马车迅速转身飞驰而去,与来时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柳茯苓不知道马车还能跑得那么快,风驰电掣一般,圣上这么急召见赵云屹,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柳姑娘,快进去吧。”青叶有些不满,不耐烦催促柳茯苓,他心中还想着赵云屹,他驾车驾得又快又稳,往往会顾忌赵云屹的身体,将马车弄得贴心又舒适,可那灰衣小子……急躁!   圣上召见哪里有殿下的身子重要?   柳茯苓看到青叶眼底的担忧,知道自己最好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可是一走进门,她看到坐在太阳下晒太阳的桂枝,眼眶瞬间便红了。   她快步走进去,还未走到桂枝身旁,便看到一个瘦高青年站在太阳底下晒药,他听到声响,机警地抬头,看到柳茯苓的时候,不禁张大了嘴,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冬青!”柳茯苓提着裙摆快速跑过去,桂枝也听到了姐姐的声音,激动地无以复加,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差点摔着。   桂枝这几日过得似乎不错,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脸颊上依然瘦削,但是眼眸中显然有了光,她看着柳茯苓,喜极而泣,“姐姐,多亏了你,如今我在此过得很好……我好想你!”   “是的,太子殿下安排的这个地方非常安静,他让我将桂枝守好,桂枝的安全便交给我了,以此将功赎罪。”冬青看着柳茯苓,笑着说,“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桂枝了,桂枝便如同我的妹妹一般,我会用心照顾她的。”   “冬青哥哥对我极好,我的药都是他替我晒,宫里的丁太医定时便会来一次,替我诊脉,然后换方子,我的身子调养了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桂枝轻声道。   柳茯苓看着他俩都过得不错,就算是演的,他们眼眸中的光也骗不了人…… 此处庭院内干净整洁,院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却是淡淡的香气,并不惹人厌烦,小院里太阳正好,温暖安静,极适合居住。   她看着他们俩,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只是一想到即便如此,二人还是受制于人,心中不由得又多了一层枷锁。   柳茯苓坐下与二人寒暄,青叶不耐烦的站在一旁,满脑子想的都是赵云屹的安全。   ……   赵云屹的马车速度极快,本就是最好的马匹,如今发挥出应有的速度,将车子拉得几乎要飞起来似的。   赵云屹稳稳地坐在车内,垂眸沉思着什么,猛然间,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他一抬头,对着马车外道,“小心!”   “咻——“一声暗箭破窗而入,赵云屹低头一闪,堪堪躲开。   “殿下小心,有埋伏!”外头喊道,然后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嘶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刀枪剑影。   赵云屹眼眸黑沉一片,反手掀开马车座椅旁的木板,反手拿出一把剑来,手指一动,刀刃出鞘,寒光一闪,他手掌猛地一动,一剑刺出马车外,只听一声惨叫,一人捂着伤口落地。   “留活口。”赵云屹声音冰冷,人却不紧不慢等在车里,外头惨叫声此起彼伏,他面容淡然等在车中,手中持剑等着,一有人气息靠近,他便精准的刺出,刺中那人的命门,仿佛一个平静的收割者 。   一盏茶的功夫,人便全数处理完,赵云屹没有下马,只听外头暗卫禀报,“殿下,这次共八人,全数服毒自尽,前面不远便是城门,已经刺探过,没有埋伏。”   “好。”赵云屹摸了摸腰间的平安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手指一紧,“回去,快! ”   “可,可是皇上还在等……”外头的人着急道,“似乎有要事要与您相商,让您立刻回去!”   “让他等。”赵云屹声如寒霜。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问,什么时候写到文案涩涩,我想说……   我比你们更想快点写到,你们看我的更新速度都飞起了,这是为了什么,为了涩涩!   今天还是二合一,明天见!周末愉快呀么么么!顺便,想rua我可以去大眼仔呀,晋江白清溪!感谢在2022-07-21 22:36:44~2022-07-22 22:1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芩~qin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55555555 20瓶;Min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柳茯苓知道青叶等得着急, 不好意思与桂枝多聊,嘱咐了她几句之后,便要与他们二人道别, 正在这时, 柳茯苓却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青叶不知何时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 ,手掌握在剑柄上, 浑身杀气腾腾, 气氛凛然。   “柳姑娘,带人进屋。”青叶冷冷道。   柳茯苓顿觉不妙, 扶起桂枝便往屋子里去,冬青也感觉到不对劲,立刻从一旁的墙边拿了个耙子,严阵以待。   “有埋伏 ?”冬青问青叶,“之前从未……”   “不是冲你来的。”青叶面无表情, 话音刚落,他便借力一踹桌子,猛地弹跳起身, 朝着院子屋顶的某个方向扔出一枚匕首。   “噗嗤”一声, 是刀锋入肉的声音, 匕首扎了个结结实实, 青叶眉头一凝,他的背后出现了两个人 。   冬青一用力, 一耙子打在其中一个人的屁股上, 那人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而下 。   柳茯苓和桂枝在房中听到这一声惨叫, 吓得身子一颤, 桂枝猛地抱紧了柳茯苓, 吓得扑进了她的怀里。   柳茯苓也怕 ,她怕极了,明月楼虽然乱 ,可都是暗流涌动 ,即便出命案,也是莫名其妙人消失,从来没有这种刀光剑影的血腥场面,外头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让她手脚发冷,她却轻轻拍了拍桂枝单薄的背脊,轻声安抚道,“没事的,青叶会把他们都打败。”   “姐姐……”桂枝搂紧了她的腰,“姐姐,你也在发抖。 ”   “……”柳茯苓轻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自然还是会怕的。”   “砰”一声巨响,房间侧面的窗户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一个陌生的人影破窗而入,动作迅猛,那人站稳以后,看到柳茯苓,眸光一亮,便如猛虎一般,手握刀刃,朝着柳茯苓直扑而来。   柳茯苓心中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柳茯苓伸手迅速将桂枝一把推开,情急之下,她手头也没有反击之物,她只得顺手提起一个花瓶,猛地朝那人的脑袋砸去。   那人猛地朝她冲过来,根本不管什么花瓶,仿佛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取她的性命,柳茯苓顿时失声,连开口大叫求助的几乎都没有,便感觉那人手中的利刃从她的耳边一划而过,擦破了她的脸颊,划破了她的耳朵,扎进了墙面上。   这个瞬间,风仿佛都已经安静了。   柳茯苓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死死地闭着眼睛,几乎想要坐以待毙,可是过了几秒之后,她发现面前除了深重的呼吸声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她缓缓地睁开眼,看到眼前诡异的场景时,瞬间有些迷茫。   那人的动作仿佛顿住了似的,柳茯苓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做出反应,可身体却下意识的做出动作,朝着旁边躲去。   她这么一动,才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陌生男人的身后,赵云屹持剑扎进了此人的心脏,那人口中吐着鲜血,还想再挣扎的时候,赵云屹一用力道,手中的剑直接拔出,鲜血喷涌在他的身上,他微微眯眼,有些嫌弃的看向柳茯苓。   柳茯苓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颊而耳朵上已经都是血。   看着她狼狈地模样,赵云屹无奈上前,扔给她一块帕子,柳茯苓低头一看,那帕子上也沾了不知是谁的血,看起来异常吓人,她手一颤,帕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柳茯苓心跳得厉害,她看着宛如修罗般的赵云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赶到,他是特意回来的吗?   “擦擦。”赵云屹看着她脸上的血,觉得十分刺目,他心中烦躁,“收拾收拾,跟我走 。”   柳茯苓急忙应声,桂枝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看到茯苓要过来安慰她,她顿时摆手,“姐姐,你快走吧,我,没,没事,一会儿冬青来陪我就好。”   “好。“柳茯苓见她如此懂事,也不好再说什么,轻声道,“好好保护自己,若有事,便让人给我送信。”   “嗯。”桂枝含泪点了点头。   二人离开房间内,青叶立刻收起刀刃迎了上来,他看到赵云屹相安无事,算是松了一口气,快速道,“殿下,加上屋子里的,一共收拾了八个人,全都服毒自尽了。”   “知道了。”赵云屹快步出门上马车,“启程。”   青叶原本还想问赵云屹为何要回来,听到赵云屹略带着急切的声音,他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刻抓起缰绳,驱马向前飞速前进。   马车内,赵云屹见柳茯苓拿着那块沾了血的帕子不用,便朝她伸手。   柳茯苓正不想拿着那脏兮兮的帕子,急忙递过去,赵云屹接过之后,抓着那东西,擦了擦自己剑刃,然后忽然一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割了一个大口子 。   “殿下!”柳茯苓惊得不能自已,赵云屹冷不丁的动作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安然无恙的他,居然会自己给自己“制造”一个伤口 。   赵云屹却比柳茯苓想象的更加镇定,那么大的一个伤口,刚刚划破时,柳茯苓便只见他浅浅的皱了皱眉,随即便是直接动手撕烂了袖口,用撕烂的布条捆住了伤口以上的手臂,用以止血。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仿佛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只是极为简单的事。   “我有数,不必担心,死不了。”赵云屹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原本冷厉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些。   谁担心他了……柳茯苓咬了咬唇,可是看着他依旧在流血的手臂,柳茯苓依旧觉得那伤口应当很疼……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觉自己的手臂相应的位置上几乎都有了宛如幻觉般的疼痛感。   她还有很多事不解,看着赵云屹淡然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 。   “那些是什么人?”柳茯苓眼眸灼灼的看着他,“殿下为何回来?殿下也遇袭了吗?”   赵云屹微微一挑眉,诧异于她的敏锐,虽然她不知事情全貌,居然也能猜出一二,已是不易。   “这样的事,之前有过不少回,只不过这次目标之中,多了一个你。”赵云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也算是被我连累,怕么?”   “自然是怕的。”柳茯苓轻声说,“可是也没有办法,殿下知道那些人来自何处吗?”   “知道。”赵云屹说了,却又不继续说下去,柳茯苓知道他恐怕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么多。   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在能全须全尾的离开之前,还是得与他绑在一起,才能安全……柳茯苓一面想着,一面缓缓道,“今日多谢殿下搭救,若不是您,我已经死了。”   “你要如何谢?”赵云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柳茯苓听到他这略带戏谑的语气,不由无奈道,“殿下希望我如何谢?如今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一切听命于您,您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赵云屹听了这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依旧有鲜血,早已凝结,看起来倒是有些刺目,赵云屹没有多言,只简单说了一句,“回去以后,找太医给你看看脸,别毁了容,误事。”   “多谢殿下。”柳茯苓对他的话如今已经有了相应的心里准备,虽然话不好听,可终究是要让太医为她医治脸上的伤,她没有理由拒绝。   对于柳茯苓令他省心的态度,赵云屹十分满意,抵达宫中之后,赵云屹独自往御书房去,而柳茯苓则与青叶回了东宫。   赵云屹身上带着伤,血已经浸染到了衣摆上,来到御书房门口时,恰巧碰着司礼监掌印徐公公出来,看着赵云屹一身是血的模样,吓得脸色都变了,“太子殿下!怎会如此!”   “徐公公,劳烦,扶我进去 。”赵云屹嘴唇已是惨白,仿佛下一秒便要晕过去似的。   徐公公赶紧扶住他,将他扶进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赵云屹在徐公公的搀扶下,缓缓行礼。   御书房中,皇上正在看书,手指一翻页,一抬头,便看着赵云屹浑身是血的惨状,不由缓缓皱眉,眼眸见略过一丝心疼,转瞬即逝。   “这么久未到便算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皇上看着他手上的伤,眯眼道,“剑伤?”   “正是,儿臣在赶回宫的路上,遇见了刺客十六名,现已全数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儿臣担心父皇久等,正好与父皇禀明状况,便直接来了,请父皇恕罪。”   “十六名……还是原来那些人?”皇上皱眉问。   “正是。”赵云屹应道。   “这么长时间过去,人已来了四波,你竟还未查出门道?”皇上冷声继续问。   赵云屹缓缓低头,“儿臣无能,只能猜出是何处派人,却拿不到证据 。”   “关于你母妃的事情,你也是这么说的。”人过中年的帝王鬓边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之色,他幽幽的看了自己病弱又受伤,狼狈不堪的儿子一眼,缓缓道,“你的机会不多了。”   “儿臣明白。”赵云屹面不改色,平静道,“可刘伶的事情,所有的证据我已经呈交给了父皇。”   “证据有,可此事太小。”皇帝幽幽的看着他。   赵云屹低头不语。   “你也不必气馁。”皇帝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背着手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日要你来,便是与你商谈去江南的事情,此去安洲 ,淮州,宁洲三地,路途遥远,你能撑得住?”   “儿臣可以。”赵云屹直接回复道,没有半点犹疑。   “好。”皇帝便是喜欢这直接了当的答案,他附身,轻轻拍了拍赵云屹的肩膀,“机会得来不易,你心思缜密,办事向来凌厉,朕是清楚的,比云崇强些,你此行若是做出了成绩,朕也好给文武百官一个理由。”   “谢父皇。”赵云屹立刻行礼。   二人便就进一步的安排详谈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内,赵云屹手臂伤口已自然凝结,成了一个血痂。   徐公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不忍心,却又不敢劝阻,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   “听闻你近日将那万寿节宴上那名女子收到了身边?”聊完正事,皇帝开始问些其他的,他眉头一挑,缓缓道,“你倒是有些眼光,寻常宫女不要,弄了这么个宝贝在身边,她的琴,你听得懂吗?”   “倒是能听懂些,有些裨益。”赵云屹缓缓道,“父皇赞扬的女子,自然是不会差的。”   “多听听温润和煦的曲子也好,助你的心性。”皇帝缓缓道,“你向来不爱乐曲,如今能开窍,倒是不错。”   “谢父皇。”   赵云屹离开御书房前,皇帝笑看着他,缓缓道,“朕还是很看好你的。”   赵云屹行礼过后转身离去,脸上勾起一丝冷笑。   他走后,徐公公在一旁,细细的给皇帝温了一杯茶 ,声音轻缓说道,“瞧瞧太子殿下那伤,啧,老奴看了都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皇帝语气冷淡,“身为皇子,这些熬不过去,如何坐稳这个位置?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朕向来不管这些,能斗便斗,斗不赢死了不冤。”   “皇上您是刀子嘴豆腐心,都是为了孩子们好。”徐公公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云屹和云崇各有千秋,云崇还需雕琢,云屹还需锻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朕还需要再看看。”皇帝揉了揉眉心,“让他们争去罢。那漏洞百出的衡税法,便让太子去填补,等他一走,就把老七扔军营里去,一个也别来碍朕的眼。”   徐公公捂嘴偷笑道,“皇上大局在握,运筹帷幄,实在是圣明。”   ……   柳茯苓的伤实属是小伤,只不过落在了脸上,落下了疤痕不好看,用赵云屹的话说,便是“毁了容,误事”。   可李忠看到柳茯苓脸上的伤时,却惊叫了一声,眼眶一红,仿佛柳茯苓的手被砍了似的严重,“柳姑娘!你的脸!”   丁太医赶到,见到柳茯苓脸上的伤,也是面色一白,赶忙开了个方子,让李忠去拿药材。   把脉之余,丁太医用干净的棉布沾了热水,递给柳茯苓:“姑娘,将脸上干涸的血迹擦一擦吧。”   柳茯苓接过一旁李忠递来的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只见上头被划了一个浅浅的口子,长长一道,从耳边延伸至脸颊,伤口并不深,疼也不怎么疼,但是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也难怪李忠吓成那样。   柳茯苓轻轻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轻柔快速,把一旁的李忠吓得要命,“使不得使不得,柳姑娘你慢点!”   “无妨,我有数。”柳茯苓手指轻动,她已经很轻了,且擦拭的都是未伤之处,根本不疼。   岂料丁太医却忽然开口问,“姑娘为何……如此镇定?”   柳茯苓抬眸看着面前这位身材矮小,面容精致的中年太医,一时间有些迷茫,“镇定?”   丁太医事前也从未跟柳茯苓接触过,见到柳茯苓的脸,原本也无甚惊讶,毕竟能在赵云屹身边留下的女子,定然不会丑到哪儿去。   只是她对于样貌破损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丁太医的意料。   在宫中,美艳女子被妒忌者毁掉容貌实乃常见,有重的有轻的,还有只长了几颗红疹便哭成泪人的妃子,身为太医,这么多年来,他算是见得太多了。   “柳姑娘不问这伤会不会留疤?”丁太医问。   “能为太子诊治,医术定是顶尖,若是会留疤,丁太医定然会告诉我,何必要开口问扰乱您诊治呢?”柳茯苓将那沾了血的脏污放在一旁的托盘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伤很浅,就算留了疤,也不会太显眼。”   丁太医一时惊愕,正好李忠将药草都送了来,丁太医接过药草,笑道,“柳姑娘通透。”   正在丁太医替柳茯苓包扎时,外头忽然有一灰衣男子侧身而入,轻轻来到青叶身边,悄声在青叶耳边说了些什么。   青叶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柳茯苓,与那男子出门交谈。   柳茯苓没有发觉那边的动静,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伤口,却被包扎成了个臃肿的模样。   “这药敷一次便可,明日便可涂这罐药膏。”丁太医拿出另一罐药膏,放在她的手边,说了些其他要注意的,便收拾东西要走。   柳茯苓见状,急忙拦住丁太医,“丁太医请稍等,殿下恐怕也需要您的诊治。”   “殿下?”丁太医一愣,“他人呢?”   “他……”   柳茯苓犹疑了一瞬,便听到前方传来声响,柳茯苓一抬头,只见赵云屹身长玉立,迈步缓缓上前,眼眸深邃之余偶有寒光,便如深谭中盛着冰渣,看得出来他情绪非常糟糕。   可比他情绪更糟糕的是他如今的模样,他上半身面容白净看不出什么端倪,可自手臂以下,破碎的布料错落间可以看到他胳膊上露出的伤口,那一剑割得极深,如今已经结了痂,可先前流的血已经深深染透了他的衣袖和衣摆。   他今日身穿墨色的衣裳,若不细看,看不出他流了多少血,可待他走近,柳茯苓却闻到一股极浓郁的血腥味。   她立刻起身,扶赵云屹坐下。   赵云屹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到她面上的担忧之色,心中郁气莫名被冲淡了不少。   “殿下,您已经多年没有受过外伤,这是怎么回事?”丁太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前两步,正准备拿剪子将他的衣袖,赵云屹却一脸肃色,伸手一扯,裂帛之声刺破人心。   柳茯苓心头一震,总觉得他浑身上下就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雾,似乎藏着什么难言的情绪,轻易却看不清晰。   “为何不自行止血?你把自己的身子当儿戏?”丁太医几乎是呵斥道。   他知道赵云屹不会轻易受伤,以他的身手,整个皇城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若是受伤,定是他放水,或是……有意的。   再加上那显而易见外露的伤口,很显然是刻意这样给其他人看见。   赵云屹不置可否,只露出手上的伤口,“快些包扎便是。”   “你!”丁太医几乎快要被他给气死了,“臣说的话,你皆是听不进耳朵,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究竟要谁的话你才能听得进去?”   柳茯苓站在一旁,有些惊愕于丁太医的胆识与态度,他居然敢这样跟赵云屹说话?   ……   很快,皇上派太子亲自前往江南各省推行衡税法的消息便传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赵云屹遇刺的消息也随之而来,许多宫人都说,曾看到太子殿下浑身是血去御书房回话,看起来几乎要昏死过去,样子十分可怖。   还有人说,赵云屹这是带着浑身的血去为自己争取利益了,也许遇刺的事情也是自导自演。   更有甚者,猜测皇上这是为了弥补太子殿下,给了他一个机会,将七皇子的胜利果实分给赵云屹。   毕竟,太子詹事府的大部分官员都被用各种名头调去了景玉宫,詹事府形同虚设,里头只剩一些打杂的小厮手下,只有一个青叶还跟随在太子的身边,像是维持个詹事府的名头做个样子。   皇上也似乎在有意识地培养七殿下,让他插手各方面的国事,做出决断。   这些年来,太子便如一根病弱的杂草,几乎要在东宫之中销声匿迹了,如今再次受皇上重视,各方面势力都蠢蠢欲动,众说纷纭不断,京城暗潮涌动,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把不准皇上的意图和未来的方向。   难道皇上依旧还是中意这位太子吗?那之前那么重用七殿下是怎么回事?   惊扰最大的,自然是秦贵妃那边。   原本定好的事情一朝更改,秦贵妃气得砸了好几个价值不菲的瓷瓶,宫人收拾碎片便花了不少的时间,正在将碎瓷片扫出宫外的时候,一个人打开了门,踩着碎瓷片,走到了秦贵妃的面前。   “母妃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赵云崇是从御书房赶回来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在赵云屹即将下江南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时,皇上早已召见他,与他聊了此事。   “还不是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哥……”秦贵妃话说了一半,才缓缓冷静下来,看向膝边半跪着的赵云崇。   赵云崇皱眉看着她,似乎惊愕于自己那温和聪慧的母妃,竟然会说出这般难听的话。   “你怎么来了。”秦贵妃面容舒缓下来,她忍下心中的火气,缓缓道,“只是生气,替你生气。”   “刚刚父皇召见我,已经与我说过了此事。”赵云崇朝着秦贵妃笑了笑,“母妃不必生气,事情并不如您想的那般,衡税法归根结底是我提的,四哥即便去江南推行,也不是抢了我的功劳,而是帮我而已。”   “你!你怎么……你怎么能想得这么开?”秦贵妃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儿子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性子怎么跟自己一点也不一样,他若是有自己的半点狠厉,也不至于自己替他操心到如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得到太子之位。   “母妃听儿臣说完。”赵云崇也不恼,笑道,“近日军务紧张,父皇要派儿臣去西北。”   “什么!”秦贵妃的眉头几乎要竖起来了,刚想骂人,却想到自己母家掌管的军队,正是在西北,她一怔,心头涌起一阵惊喜之色,“云崇!皇上是怎么说的,你细细告诉我!”   赵云崇便将方才父皇所说大致告诉秦贵妃,秦贵妃越听越是喜上眉梢,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儿子,好云崇,你快要熬到头了!”   赵云崇离开后,便去书房收拾东西忙碌,他一走出景玉宫,面上的笑容便敛了敛,陷入了沉默。   他问身边人,“太子确实要带柳姑娘去江南?”   身边随行太监缓缓点头,“宫中都传遍了,确实如此。”   赵云崇微微蹙眉,脸上沉沉,只觉得心中压了一块石头。   他锦衣玉食长大,虽不是太子,可自小到大,没有什么他得不到的东西。他有疼爱他的母后,有原本是四哥的、如今是自己的太傅老师,有最好的吃穿用度,有最精致的生活起居。   他从未嫉妒过别人,太子之位,他觉得靠自己的努力,迟早可以让父皇改变主意……但是如今,一种嫉妒的火苗,却如同草原上的业火,星星一点,便燎遍了他的整个身心。   他嫉妒赵云屹,嫉妒他能够将柳茯苓留在身边,更嫉妒他能够触碰到柳茯苓。   他站在百花丛中,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渴望。   赵云崇心中清楚,便如母妃一直告诫他的那般,儿女情长最是耽误大局,他还是要以挣得太子之位为重。   而另一边,秦贵妃却是另一重打算。   “为何又失败了?”秦贵妃问面前的林文进,“被留活口了吗?”   “未曾。”林文进低头道,“全死了。”   “那就好。”秦贵妃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玉镯,在镯子上轻轻抚摸,“都安排好了吗?这次他们离开京城,便不能让他们回来。”   “娘娘放心。”林文进缓缓道,“都安排妥当了。”   ……   赵云屹失血伤重,便有些嗜睡,回宫之后,丁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他换了干净的以上,一睡便是一整天,醒来时已经是天黑,青叶送来药汤和甜软口味的膳食,放在赵云屹的面前,轻声试探问道,“茯苓姑娘已经睡了,要让她来伺候吗 ?”   赵云屹缓缓阖眼,声音有些慵懒,“不必了,让她睡。”   “是。”青叶便递过那碗药,“殿下,药已经不烫了 。”   赵云屹面容露出些不耐烦来,却还是接过了药碗,浅浅的喝了一口。   苦上心头,没有糖。   青叶见他情绪稳定,缓缓道,“殿下,今日安排在明月楼的兄弟们,探听到一些消息,您要听吗?”   “重要吗?”赵云屹问。   “不算重要,是些闲杂事情,却与茯苓姑娘有关。”青叶道。   “说。”赵云屹说完这句,缓缓喝了一口药,微微蹙眉。   “柳姑娘在与何掌事见面时,提到了您。”青叶看了一眼赵云屹,只见他面容平静淡然,仿佛什么事也无法影响到他此时的心境。   赵云屹又喝了一口药。   “柳姑娘说您那方面不太行,不能、不能人道,让何掌事放心,您不会欺负她的。”青叶道。   “咳……咳咳!”赵云屹一口药呛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真有想象力。   大肥章二合一!明天见! 第五十六章   青叶说完这话便垂下了头, 不敢看赵云屹此时的表情,只听着赵云屹咳了几声以后,沉默了许久, 才语气平静道, “知道了。”   青叶也很尴尬,今日下属来禀报他这件事的时候, 他也犹豫了许久, 是否将这件事告诉赵云屹,但是一想, 毕竟此事关乎太子殿下的名声,最终他还是决定要告知赵云屹为妙。   只是,不知赵云屹会如何想……青叶不敢往深了想,可有一个问题却一直在他的脑子里不住地徘徊,怎么赶也赶不走。   他不由得想起殿下至今为止也没有司寝宫女。   ——太子殿下真的, 有那方面的问题吗?   正当青叶纠结万分时,赵云屹终于缓缓开口了。   “以后再有这种琐碎之事……”   青叶听到此,便是心中一紧。   琐碎之事, 果然, 太子殿下还是能行的, 不然不会觉得这些事是琐碎之事。   他细细一想, 确实觉得这种事情对于太子殿下而言确实过于琐碎了些,归根到底只不过是柳姑娘与何掌事之间闲聊的杂事罢了, 何必让太子殿下亲自费神。   “是属下的错, 下次若有此类事情,便不让殿下亲自……”   “以后, 只要与柳茯苓有关, 无论大小事, 都要告知。”赵云屹打断了青叶的话,十分清晰地做出了新的指令,说完这句之后,他便端起盛着药汁的碗,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青叶愣在当场,惊愕地看了赵云屹一眼,立刻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声,“是!”   一夜无话,柳茯苓在泾香阁睡得十分安心,第二日醒来时间已经不早,好在赵云屹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她便一个人去小厨房逛了逛,寻了些吃的,顺便将一些吃食分给了那只橘色的猫咪。   李玮已经将厨房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便在门口与柳茯苓闲聊,他早已听兄长李忠说了柳茯苓面上被划伤的事情,心中倒是有些觉得可惜,如今看到柳茯苓一幅没事儿人的样子,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异样。   丁太医给柳茯苓的药只需要敷一晚上便可以擦拭干净,再涂些膏药便可,那膏药透明,随意一抹,片刻便没了踪影,根本看不出来涂了东西,她便这样直接露出伤口坐在小厨房的篱笆墙边喂猫。   李玮的眼神屡次在她的伤口上逡巡,数次欲言又止,只不停地把厨房里好吃的点心给她续上,她一面笑着说谢,一面开心的喂猫 ,便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如今的柳茯苓心情十分不错,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桂枝和冬青的屋子继昨日的事情之后,被加派了人手护着,如今他们居有定所,桂枝的身子也日渐好转,这是第一件。   第二件事,柳茯苓待在太子身边一直忐忑不安,可如今得知赵云屹或许身体有恙,导致在男女之事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威胁,这对柳茯苓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不管赵云屹的身体能不能治好,至少在她跟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柳姑娘看起来心情不错。”李玮看着她哼着小曲喂猫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李玮看得出来她如今的惬意与放松绝不是装的,他着实是想不通,明明都破了相了,对于她这样漂亮的姑娘来说,即使不哭,也得消沉好几日才是正常的。   “是呀。”柳茯苓朝他笑了笑,笑容太放开,扯着脸颊的伤口,她倒吸一口冷气,笑容缓缓收敛了些,可眼眸中仍旧闪烁着晶莹的笑意,“今儿天气好呀,还有您送的好吃的,很是惬意。”   “我还以为你脸上伤口一点也不疼呢,好歹还是知道疼的。”李玮哭笑不得。   “小伤,几日就好了。”柳茯苓不以为然,她也不明白为何这些人都觉得划伤了脸是多么不得了的大事,况且她这伤着实不重,只划破了一层而已,流了血,今日便结痂了……而且她今日照了镜子,除了那一点小伤口之外,她依旧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与之前也没多大区别。   若真有人因为这点伤便不愿与她深交,那么此人也没有什么交往的必要了。   “柳姑娘可真是与众不同。”李玮不由得感叹道,“难怪殿下对你一往情深。”   “咳咳咳……”   柳茯苓冷不丁听到这话,猛地咳嗽起来,差点被口中的点心噎着,一旁的橘猫被她猛然间的动静吓得猛地睁大眼睛,瞪了她一眼,然后又重新换了个姿势,盘成了一个毛绒猫团,靠在了柳茯苓的腿边。   柳茯苓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那猫油光水滑的毛发,没有应声。   “一往情深”?   只能说赵云屹的演技相当的不错,竟然将身边人都给骗得深信不疑 。   李玮离开后,柳茯苓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还是清晨,阳光温和柔软,柳茯苓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不想动,正在她快要靠着墙边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她缓缓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果然看到了青叶那张仿佛有人欠了他一千两银子的臭脸。   “柳姑娘。”青叶冷冷道,“殿下让您去一趟书房。”   “好。”柳茯苓只得应声,她刚准备站起身,可那橘猫却仿佛有些不爽似的,忽然爪子一伸,毛茸茸的脚便这样拦在了柳茯苓的腿边,它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似乎是不愿意让她走似的,极娇的发出了一声,“喵……”   青叶看着橘猫一系列动作,眼角抽了抽,却是缓缓咽了一口唾沫。   “青叶公子,请稍等。”柳茯苓不太好意思,赶紧对他道,“我劝劝它。”   青叶眼眸眯了眯……劝劝它?劝一只猫?   柳茯苓伸出手,将那只橘猫吃力地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挠了挠它的耳后,那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便听柳茯苓说,“我忙完就来啦,然后去小厨房偷鱼给你吃,好不好呀,胖胖。”   青叶眼角抽了抽……胖胖,什么鬼东西。   那胖橘猫不满地用爪子踩在她的腿上,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缓缓地从她的腿上踱步下来,屁股对着她,“啪”地一声躺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半点也不再理她。   “好了。”柳茯苓朝青叶笑了笑,“那我现在便过去。”   “嗯,你去吧,我……还要去小厨房。”青叶的眼眸略微有些飘忽。   “好。”柳茯苓也并不在意,先行一步离开了。   待柳茯苓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之后,青叶转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便缓缓地走向那只猫,极为小心的伸出了手,想要摸它的脑袋,他一面伸手,一面极小声的说了一句 ,“胖胖……你好。”   胖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警惕地猛然站起身,甩了他一个白眼,用自己肥胖的身躯迅速跳上了篱笆墙 ,看也没看他一眼,摇着尾巴离开了。   青叶的手还僵在远处,他有些尴尬的曲指搓了搓手,脸已经红了。   柳茯苓来到赵云屹的书房门外,轻轻敲门,才敲了两下,里头便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谁。”   “是我,殿下。”柳茯苓轻声道。   里头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稍稍温和了些,“进来吧。”   柳茯苓往往是跟着青叶进来的,青叶的敲门声赵云屹极为熟悉,今日换了柳茯苓,那敲门声轻飘飘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赵云屹一听便觉得不对。   “青叶呢?”赵云屹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无人。   “说是去小厨房有些事情。”柳茯苓缓缓走近他,看清赵云屹此时状态的瞬间,顿时耳根泛红,猛地退后了几步,低头不敢看他。   赵云屹此次伤的是手臂,丁太医为他包扎地极为厚实,衣裳便有些不好穿了——如今他只半披着衣裳,一只手和大半个肩膀后背全都露在外头,大片皮肤便这样直接落在了柳茯苓的眼中,让她觉得眼睛都有些火辣辣的。   赵云屹却缓缓抬眸,神情悠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如今害羞地不敢上前的柳茯苓。   “殿下找我有何吩咐?”柳茯苓轻声问。   “过来。”赵云屹许是刚醒不久,声音还有些沙哑,也许是吃了药有些效果,他的唇色稍稍好看了些,衬得他整个人都比日前看起来要清俊不少,他倚在软塌上,虽然极慵懒,却自然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他刚刚洗沐过,也用过了早膳,只是他头发还披在肩头,看着像是没有打理过一样,手臂上包扎好的绷带上也沁出淡淡的血色……绷带也要换了。   柳茯苓低头,不与他灼灼的目光对上,只在心中想着……不用紧张,他与何掌事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想确实极有效果,她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便直接迈步上前,来到赵云屹身边。   “替我换药。” 赵云屹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调整心绪,刚刚还紧绷的模样缓缓地松弛下来,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方才不敢看我,现在又敢了?”   柳茯苓心口一颤,心道他怎么如此敏锐,竟然能发觉自己那么细微的反应,赶紧扯出一个笑容道,“殿下看错了,我没有不敢看您。”   “抬头,看着我。”赵云屹直接吩咐道。   柳茯苓不由自主地吞咽,缓缓地抬头看他,如她所料,赵云屹那双眼睛便如灼人火苗一般,一碰上她的目光,她便无端地感觉到紧张。   柳茯苓与他的目光触碰了一瞬之后,便立刻下意识地垂下头,尽量避免与他的目光相视。   看到柳茯苓下意识的躲避自己的目光,赵云屹眯眼,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臂,轻轻地掐住了她的下巴。   柳茯苓深深吸气,感觉到他并没有用力,紧张地心绪也渐渐缓和下来。   她的下巴手感滑腻,若柔软的凝脂,赵云屹知道,他的手若是往下滑动,便能触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赵云屹目光悠悠,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白皙的脖颈,柳茯苓缓缓喘着气,感觉他似乎像是下一秒便要掐断她的脖颈似的。她不由开口,轻轻说了声,“殿下,让我为您换药吧。”   她一开口,赵云屹便手指一滑,触及她唇边柔软的皮肤额。   他眸光缓缓上移,落在她颜色不浓不淡的唇上。   柳茯苓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缓缓眨了眨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赵云屹手指一动,拇指指腹便这样轻轻缓缓地,从她的唇瓣上一滑而过,她的唇有些微凉,而赵云屹的手向来滚热 ,那灼热的温度炙烤着她的唇,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柳茯苓的心却如同被人狠狠敲了一下似的,猛地一颤。   她刚想躲开,可短短一瞬,赵云屹的手指已经离开了她的唇,落在了她脸颊上的伤口附近,仿佛刚刚那短短的一触,只是他不小心手滑罢了。   这时却听赵云屹缓缓开口,“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柳茯苓语气干巴巴的。   赵云屹看她一脸一言难尽的神情,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狡黠,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耳垂也是她的敏感之处,稍稍一动便整个耳朵红透,他滚烫的手指这般那般一触,她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她的大脑,她再次不适地想要躲开,赵云屹的手却飞快地移开。   只听赵云屹声音平静道,“耳朵呢?有没有伤着其他?“   “没有……”柳茯苓耳根通红,咬牙应道。   她十分怀疑,赵云屹在这是在故意耍自己玩。   作者有话说:   今晚拆两章,这里是第一更,第二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7-23 20:18:56~2022-07-24 22: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赵云屹故作平静看着她, 见她呼吸已经有些急促,看起来气得不轻。   他故意问,“你怎么了, 为何面颊忽然这样红?”   柳茯苓蓦然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些慌乱……原本她的脸颊并不红,红的只是耳根的那块地方, 岂料赵云屹这般一说, 她原本白皙的面颊反而红了起来,浅浅的一层薄薄的红霜晕染在她的皮肤之下, 衬上她略有些慌乱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无法抵挡的可爱。   见她如此窘迫,赵云屹终于满意,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悠悠然靠在一旁的软垫上, 缓缓道,“罢了,开始换药吧。”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 缓缓收敛自己的情绪。   从刚刚开始, 自己便开始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管是反应还是动作, 都被他一手掌控一般,她回过神来更是生气, 可一看赵云屹, 却见他略带些虚弱的靠在软垫上,发现她正在看他, 微微挑眉, 一脸, “你还有什么事?”的无辜神情,便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柳茯苓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肚子怒火无处发,只得憋屈的咽了下去。   她拿来包扎用的那些东西,摆在赵云屹的面前,想着若是他再气人,一会儿便故意弄疼他的伤口……想是这么想,可当柳茯苓拆开绷带时,她的手却愈发轻柔起来,指尖甚至有些颤抖。   应当是为了让自己流更多的血,让伤口更加显眼,赵云屹将伤口割得有些深,割伤的地方都有些发白,伤口里面甚至还在浅浅冒着血色。   他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更何况对别人?   柳茯苓一时间内心极为复杂,她不由想到何掌事以前与她们说过的一些宫中的太监们,那些人因为身体受损,心里头也受损,时常做出一些自残的举动,有的人甚至乐于看到别人受伤,其人变得极其残暴,十分可怖。   她想到赵云屹的身子,思维不由得开始有些发散……赵云屹是不是也是因为身体那方面有了缺憾,他的性格才会变得如此反复无常、狠厉吓人?   她一面想着,一面轻轻地捏起干净的棉块,极为轻柔仔细的擦拭着他的伤口旁边处,完全忘了刚刚自己想好的,要故意把赵云屹弄疼这件事。   赵云屹见她动作仔细轻柔,全神贯注替他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不由得凝神看着她,她长睫几乎都没有眨一下,一心便只照料他的伤口,几乎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柳茯苓将药粉仔细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绷带将他的伤口仔细缠上,缠扎实之后,她便低头仔细将那绷带捆结实。   怕弄疼了他,柳茯苓低着头,靠得很近,动作异常仔细。   她羽毛般的呼吸浅浅的喷洒在他伤口周围敏感的皮肤上,赵云屹心中一动,忽然阖上眼,直接朝着她倒了下去。   “殿下!您怎么了!”柳茯苓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刚想推开他,却想起他的手臂上还有重伤,便小心避开他的伤处,想要将他推开。   可赵云屹早已卸了浑身的力气,全身的力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的脑袋蹭在她的脖子旁,有气无力地说,“头晕。”   头晕?难道是血流得太多了?可是刚刚看他唇色还略带血色,精气神也挺足的,怎么会忽然如此?   柳茯苓一面想着,一面觉得脖子被他的气息弄得痒得厉害,她推又不敢推,躲又不好躲,看他伤口如此严重,柳茯苓完全没想到此人会在这种时候玩装晕这种幼稚的伎俩,急忙道,“殿下,您放开我,我去喊人,让丁太医来……”   赵云屹却没有应声,他仿佛没有了知觉似的,便只这样靠在柳茯苓细瘦的身子上,压得她几乎要用整个身子的力气来撑住他。   “青叶!”柳茯苓看着门外似乎有身影闪过,大声喊道,可外头的身影一闪而过,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   柳茯苓快要急死了,她虽然觉得赵云屹气人,却也没真的想让他如何,更何况此人现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止身上有伤,心上还有“伤”。   “殿下,我扶你躺下。”柳茯苓一面说,一面用尽全身气力将他扶着倒向了另一边,赵云屹在软榻上躺下,便如刚醒了一般,浅浅的睁开眼,半阖着眼皮慵懒的看着她。   “我去替您叫太医……”柳茯苓说着便要离开,却被赵云屹猛地捉住了手腕。   柳茯苓手一动要挣脱,他倒吸一口冷气,柳茯苓一看,他居然是用那只伤了的手拽着自己,她心中猛地一颤,赶紧回到他身边,无奈问道,“殿下想要做什么?”   “坐在这儿陪我。”赵云屹轻声道。   “……”柳茯苓这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赵云屹这家伙,自己割伤手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割的是别人的胳膊,怎么如今倒娇气起来?   而且他似乎从自己一进来开始便有意无意的接触自己,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柳茯苓谨慎起来,可她如今找不到其他借口离开,只好先坐在软榻边,轻声问,“殿下伤口流血严重,我在此也没有什么帮助,殿下还是让我去寻丁太医来,再给您开副止血的药剂比较好。”   “不必。”赵云屹缓缓道,“外伤易治。”   心伤难愈。   柳茯苓在脑子里自动给他补充了下一句。   他受什么刺激了?   赵云屹悠悠看着她,眼眸中似乎有些伤感的意思,“昨日得了一消息。”   “殿下知道了什么消息?”柳茯苓知道他这样说,就是想让自己问,她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来。   “赵瞻喜得一子,是他的侍妾替他生的,如今九王府已有三子两女,十分热闹。”赵云屹似乎在刻意隐藏什么,可语气中透出的失落却骗不了人,柳茯苓心中一咯噔,想到何掌事之前与自己说过的话……他身为太子,若是没有子嗣的话,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柳茯苓心中震动的厉害,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他会与自己说起此事,应当也是实在无人可以倾诉了。   只是他不明说,柳茯苓也不敢说明,担心此时若是说实了,自己知道这么大的“秘密”,日后恐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   可是如今他苦闷,自然是需要安慰的。   柳茯苓微微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话。   赵云屹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在冥思苦想,眉头微皱,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一幅苦恼的模样,不由得睫毛微微颤了颤,差点忍不住笑意。   半晌,柳茯苓迟疑开口道 ,“孩子多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么?你这么想?”赵云屹似乎有些被她的话“安慰”到似的,颇为欣慰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孩子惯来吵闹,一个孩子倒也罢了,两个便吵了,三个打架爬树闹事不可开交。”柳茯苓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寻常人家惯不会说这些不好的。”   “你说的有道理。”赵云屹心情似乎缓和了些,他悠悠看了柳茯苓一眼,“那你日后成婚,打算生几个?”   “……”柳茯苓愣住了 。   她根本想不到,赵云屹居然会问她如此刁钻的问题,这是什么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此事。   “殿下,我……身为乐伶,从未考虑过此事。”柳茯苓轻声道。   “那你可以从现在考虑……”赵云屹问。   “若是我自己,便生两个吧,便如我和桂枝那般……若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便更好了……”柳茯苓说到这里,发现自己又被赵云屹给带偏了。   她跟他说这些私人的事情做什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赵云屹此时的表情相当的耐人寻味,他似乎听了她的话,情绪却更加低落似的。   柳茯苓纠结不已,她几乎不知道如何是好,手忙脚乱说,“殿下,我都是瞎说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闲聊罢了。”赵云屹不露情绪,缓缓道,“你去歇着吧,收拾好东西,我们明日便要出发。”   “明日便走?殿下,您的伤……”   “不碍事。”赵云屹道。   柳茯苓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容平静,他既然已经定下要走,柳茯苓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便不再开口 ,起身告退。   她走后,青叶才来到书房中,方才门关着,他听到了柳茯苓的喊声,可没有太子殿下的信号,他哪里敢开门?   可他刚刚步入书房内,便听到了赵云屹压抑着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奇怪,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似的,随即那声音缓缓变大,青叶满心担忧,不知道赵云屹是怎么了,走近一看,却见赵云屹缓缓坐起身,将受伤的手搭在膝盖上,他脸上正挂着奇怪的笑容。   他确实在笑,只是笑得太厉害,这回是真扯着了伤口,疼得他笑容愈发诡异起来。   “殿下?”   “你觉得生几个孩子不错?”赵云屹笑着问青叶。   青叶看得胆战心惊,他从未看过赵云屹笑成这样,这么长时间以来,赵云屹也只有在达成了某个耗费无数心思的目标时,脸上才会露出笑意。   青叶想了想,却想不出什么答案来,只得说,“属下还未成婚。”   赵云屹再次露出笑容,阳光下,他笑得如文质彬彬温文书生一般,精致的眉眼露出缓和的悦色,便是出奇的好看,他一面笑,一面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孤也觉得两个不错。”   “……”青叶这回彻底没有话接茬了。   修整了一整天,第二日,柳茯苓收拾好了东西,随着青叶和赵云屹出发。   临别前,李忠眼中含着一包泪,带着哭腔与他们道别,赵云屹冷冷道,“哭丧吗?不许哭。”   李忠一愣,立刻收起了眼泪水,扯出笑来送别。   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东宫中已经安排妥当,离了赵云屹照样正常运转,藏书阁关键之物已经被转移,就算是有人找到,也找不出什么名堂来。   柳茯苓随着赵云屹出了宫,她的行李不多,大多衣裳还都在成衣铺子未赶制完成,寥寥完成的几件,她便全带上了,而之前青叶去买来的那些衣裳,她一件也没带。   皇上未派人送行,赵云屹请人去通传了一声后,便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宫中。   一路风平浪静,直到出了宫门,柳茯苓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宫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柳姑娘,留步。”   柳茯苓一个激灵,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转头一看,只见赵云崇一身锦衣快步朝她走来,目光灼灼之中,带着几分极浓重的情意。   她心道不好,下意识的向马车上看去,却见马车里头的赵云屹没有半点表示,青叶微蹙着眉,似乎觉得她很麻烦,一脸的不耐烦。   “柳茯苓见过七殿下。”柳茯苓急忙行礼 ,笑道,“真是巧,在这儿也能碰见殿下,我马上要离……”   “不巧,我特意来送你。”赵云崇捉住她的手,往她的手里塞进一枚金丝绕花的碧玉簪,那碧玉看起来幽幽泛着绿,光线一照,还有灵动如猫眼一般的细线,随着手指的动作而动。   “我……”柳茯苓拿着那玩意儿,便觉得烫手,赶紧想还给他,可她话还未开口,便听赵云崇道 ,“你们走后,我也要离开了,去战场……”   柳茯苓一愣。   “西北战时紧急,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若是保家卫国命丧黄沙中,希望你看到这根簪子的时候,还能记得我。”赵云崇缓缓道。   柳茯苓原本想说的拒绝的话全被他这番话给堵了回去,他这样说,让她如何拒绝?   “耽误柳姑娘时间了。”赵云崇朝她抱拳,一脸正色,然后转向不远处的马车,大声道,“四哥,万事顺意。”   说完这句,他也不等赵云屹回应什么,转身便走。   柳茯苓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心中不由有些动容,可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簪子,又想到马车上的赵云屹,一时间半点也不心疼赵云崇,只开始心疼自己。   赵云崇这样,岂不是让赵云屹怀疑自己与他私相授受?   她跟赵云崇,哪里来的这么深的情意,临别还要送簪子,按照民间的说法,这是定情信物的意思……   “柳姑娘,时辰到了,快些。”青叶不满喊道。   “来了。”柳茯苓爬上马车,走进车厢,才一走进去,一抬眸,便撞进了赵云屹那意味深长的深褐色眼眸中。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一道绿光闪过。   二更来晚了!明天见~ 第五十八章   柳茯苓眼神与赵云屹相触的瞬间,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心中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赵云屹此时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寄人篱下的新妇, 背着自己的夫君与其他男人私会一般罪孽深重。   她稳定心绪, 在背后缓缓将那根绿的异常显眼的簪子塞进了自己的袖口,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了赵云屹对面的位置上。   赵云屹眯了眯眼, 并未说话, 柳茯苓看向窗外,后头的马车还在搬行李, 她便这样看着外头的宫人忙碌着,手指头紧紧捏着那根簪子。   车内诡异地沉默,柳茯苓看那些人搬行李看得脖子都酸了,不得不转过头来休息一下。   可她刚刚转过头,便听到赵云屹似笑非笑的声音。   “东西这样好, 要让你一直抓在手里不舍得放?”   柳茯苓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她沉吟半晌,缓缓道, “殿下, 这东西我不得不收, 您与七殿下是兄弟, 可妾身谁也得罪不起……”   “拿来看看。”赵云屹面无表情道。   柳茯苓迟疑了一瞬,还是将袖子里的簪子缓缓地露了出来。   马车帘子刚好在这个瞬间被风吹起, 阳光照在那金丝绕花的碧玉上, 一抹幽幽的绿色又翠又艳,中间的一束猫眼般的花纹更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柳茯苓刚刚没敢仔细看, 如今细细看来, 这根簪子真的极为漂亮, 极细致的绕金工艺,即使手不小心碰着也不会轻易变形,那中间的碧玉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至少柳茯苓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玉石。   哪个姑娘家能拒绝这么漂亮的簪子呢?若是一开始柳茯苓没有收便罢了,可如今东西已经到了手上,若是眼前这个专与赵云崇作对的太子殿下忽然发作,要将这簪子扔了,她……还真是很舍不得。   赵云屹伸手要拿,柳茯苓手微微一缩,没有被他拿到。   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柳茯苓咬了咬唇,动作极为缓慢的,将那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东西到手后,赵云屹便放在手上随意把玩,看了几眼之后,他忽然单手掀起窗帘……   这动作对于柳茯苓来说简直是太过熟悉,梅开二度,原本这样扔掉的手炉时不时的还会出现在她的噩梦里,柳茯苓提防的就是这个,他的手一动,柳茯苓便下意识的身子一动,伸手捉他手上的簪子,“殿下别扔!”   实际上,赵云屹根本没有打算扔这根簪子,他只虽随便做了动作,试探她的反应罢了,岂料柳茯苓真的没有让他“失望”,她不仅有反应,而且反应极大,看起来对这根簪子极为珍视。   他几乎是立刻便有了动作,脚下轻轻一勾,柳茯苓动作着急,丝毫没有注意脚下,她刚一动,便被什么东西绊着,直接身形不稳,跌进了赵云屹的怀里。   赵云屹将那簪子举高,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这么急?”   与此同时,外头的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青叶正准备整装出发,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蓦得一颤,仿佛车里的人在做什么激烈的动作似的。   青叶不由得露出了窘迫的表情……这也太快了吧,马车还没出发呢。   柳茯苓窘迫极了,她被他扶着腰,感觉到熟悉的力道,知道挣扎也是白搭,便开口求情道,“殿下,这东西扔在别处就算了,扔在宫门口,被宫人捡走了,若是再被七殿下瞧见,妾身该如何是好?”   “那你的意思是……走远些再扔?”赵云屹故意这样说。   “也不是这个意思,不如殿下还是将它还给我吧。”柳茯苓伸出手想去抓,赵云屹的手却再次上举,没有被她抓住。   “这簪子这么丑,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赵云屹面无表情的说,“扔了,当了,你选。”   这簪子丑?   柳茯苓几乎愣住了。   这簪子作为首饰,确实是富贵了些,她这个年纪戴着也并不一定合适,可是谁会拒绝这么漂亮的绕花和这么美的猫眼碧玉呢?   即便是戴不了,只放在那儿看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赵云屹居然觉得不好看?   “我可以收好了,再也不拿出来。”柳茯苓道,“殿下,我也没有其他簪子可以戴了。”   青叶终于整完车队,他们带的人不多,可赵云屹备了一些物品,再加上一些备用的干粮和水,车队也有十二匹马和三个车厢,看起来还是颇有些阵势。   他跳上车,刚准备与赵云屹禀报启程的事,却冷不丁听到赵云屹不满的声音。   “为何不戴我给你准备的簪子。”   “殿下,我头上这只簪子是您为我准备的。”柳茯苓将那根簪子从头上摘了下来,放在他的眼前,“您看这个好看吗?”   这是柳茯苓在那首饰盒中挑出最漂亮的一只了。   那簪子是金子铸的,同样的金簪,这根却粗得很,并不显得很秀气,上头镶了一朵金色的兰花,明明兰花是轻盈秀丽的模样,可那花儿却看着笨重的很,掂量起来很沉,若是送去当铺,倒是可以当不少银子,毕竟是真金白银,越沉越好。   “……”赵云屹难得的有些无言,半晌,他缓缓道,“不错,很是富贵。”   “确实是富贵,只是……有些太富贵了。泾香阁的梳妆台上还有其他的簪子,都是您给我准备的,有牡丹花、芍药花、还有杜鹃……“柳茯苓跟他细细数来,那些簪子她一根都没有戴过,因为只要戴上两根,她便能化身人间富贵花。   青叶听得冷汗直冒,一声也不敢吭。   他当时去买首饰,款式实在是太多,根本无从下手。且首饰铺子里莺莺燕燕太多,掌柜的便笑着问他,是不是为妻子买首饰。   青叶窘迫又无奈,又懒得与那掌柜细细解释,最后一怒之下,告诉金铺的掌柜,将最富贵最衬得起人身份的那一套首饰包起来。   买回来以后他也没有空去管这些闲事,只让人将东西送去泾香阁的梳妆台上摆放整齐,哪里有功夫去看那簪子的花色问题。   柳茯苓刚刚去泾香阁,一打开梳妆台,便差点被里头的簪子闪瞎了眼睛,她哪里敢戴如此张扬富贵的簪子,只今日出远门,她做做样子挑了一只最“朴素”的戴着。   赵云屹皱眉看着她手上的粗壮金簪,一时竟然没有说话,柳茯苓见状,见缝插针的快速出手,将那跟碧玉金丝绕花簪子抢了回来,她自己也趁机挣脱了赵云屹,回到了他的座位对面,将自己那根金簪重新戴上,一脸平静,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青叶听到声响,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便开口禀报赵云屹。   半晌,赵云屹才懒懒的发出个鼻音,示意他可以出发。   青叶一脑门的冷汗……太子殿下这是连搭理都不想搭理自己了。   马蹄清脆,车轮滚滚,马车行驶了一路,赵云屹都没有再开口,柳茯苓看着窗外的风景,细细想着自己此举,如今她是寄人篱下,还挑剔那些金簪,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   可是……柳茯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忍不了,若是不提起便罢了,今日提起簪子的事情,她便觉得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她一向都是最不挑首饰的那个,给她个木枝也好,怎么如今,找个首饰戴着便这么难呢?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感觉到脑袋上那根金簪的重量,沉甸甸的,扎扎实实,那确实是实打实的真金。   柳茯苓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她把那朵金花儿掰下来行吗?她就不该碰那抽屉里的东西。   不久后,车子驶出城门口,刚到城郊,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柳茯苓好奇地掀开车帘,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本觉得太子这三辆马车的车队已是非常气派,可放眼望去,外头整整十辆马车的排场,实在是将柳茯苓震撼的彻底愣住。   马车前,赶车的马夫都有两个,车子停在外头,还能看到有小丫鬟里里外外的在忙碌,手中端着茶水瓜果之类的盘子,送到第二辆最豪华的马车上。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刘俞山的马车队伍。   赵云屹车子抵达的同时,便迅速有人前去刘俞山的车子前禀报,不过一会儿,马车上便冲下来一位裹着锦袍的壮汉,那壮汉快步跑来赵云屹的马车前,腆着脸道,“殿下,有失远迎,您一路辛苦了。”   “刘大人辛苦,时候不早,出发吧。”赵云屹似乎懒得与他多言,直接道。   “殿下,不知柳姑娘在何处?”刘俞山却不急着走,他转而开口问他最关心的事情。   柳茯苓眉头一皱,想起之前赵云屹答应过他的那件事,脸色不由得一变,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却是目光平静,缓缓道,“正在孤的车上。”   “哎呀,那岂不是打扰了殿下休息,不如让柳姑娘去臣那边的马车,我准备了不少车子,还空着一辆呢。”刘俞山醉翁之意不在酒,柳茯苓才不会相信他真的会让自己单独在一辆马车待着,一旦她脱离赵云屹的视线,去了刘俞山那边的马车里,那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一定。   她看向赵云屹,却见赵云屹迟迟不语,看也不看她,也不表态,只缓缓道,“哦?是吗?”   柳茯苓紧张起来,目光灼灼看着赵云屹……他不会这样过河拆桥吧?   “是的殿下,那边的马车厢内都垫了软垫,十分舒服,还有些瓜果点心,柳姑娘过去一定不会亏待她的。”刘俞山道。   这是早就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说:   熬夜太多,身体不适,今天短小一回,明天补,爱你们,大家早点睡呜呜呜感谢在2022-07-25 02:04:40~2022-07-26 00:0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n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你倒是准备得妥帖。”赵云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和态度。   “太子殿下过奖。”刘俞山却是大喜, 他感觉到赵云屹似乎有松口的意向,立刻抓住时机讨好道,“柳姑娘现在可方便下马车?”   “不、不是很方便……”柳茯苓急忙回绝道。   她又看了一眼赵云屹, 却见赵云屹仿佛事不关己, 半阖双眼,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 一只手撑着窗边, 一只手随意地把玩腰上的那枚白玉平安扣。   “不方便的话,我亲自上来接你。”刘俞山脸上露出兴奋的笑, 伸手便要掀车帘上马车,青叶腰间长剑刀柄凛然横在他的面前,阻止了刘俞山进一步的动作。   柳茯苓听到他急色的的声音,心中猛地一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身子微动,来到赵云屹的身边,将那碧玉簪子从袖子里头拿了出来, 双手将那簪子捧到了他的面前。   赵云屹眼底滑过一丝微妙的神情, 悠悠看了柳茯苓一眼, 明知故问道, “柳姑娘这是做什么?”   “这簪子,任凭您处置, 求您, 让我待在您身边……”柳茯苓轻声道。   赵云屹看着她担忧的面容,勾唇一笑, 缓缓道, “你反应倒是快。”   柳茯苓垂下头。   赵云屹伸手, 直接抓过那簪子,拉过一旁车厢的抽屉,将簪子扔在了里头。   那簪子发出清脆的“叮当”一声,柳茯苓心头不由得一颤。   “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啊。”被拦在外头的刘俞山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日头越来越热了,也到了出发的时间,殿下……”   “刚刚柳姑娘不是已经答复过你了?”赵云屹终于缓缓开了口,他这般一开口,柳茯苓终于缓了一口气,好歹求他还是有用的。   “啊?柳姑娘……这……怎么柳姑娘说的话也……”这回轮到刘俞山犯懵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就不明白了,怎么现在怎么安排事情,还要柳茯苓这个没身份的女子来按照喜好决定了?太子殿下这般宠她……那,先前赵云屹说的话还算话吗?   “怎么?”赵云屹忽然缓缓起身,单手掀开车帘,目光黑沉沉的看着他,“孤前几日受了伤,柳姑娘知道换什么药,如何包扎,在此方便伺候孤,刘大人有何高见?还需跟你解释的更清楚吗?”   刘俞山顿时惶恐不已,他哪里想得到刚刚赵云屹一声不吭,如今却是如此大的气性,他只不过是在赵云屹给了答复以后多问了几句,赵云屹便如此,看来是个难以讨好的主儿。   刘俞山立刻开口道,“殿下误会了,臣没有这个意思,臣这就告退!”   赵云屹这才缓缓放下车帘,道,“ 那便启程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他放下窗帘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碰伤了手,刘俞山看到他僵硬的手臂,忽然明白了为何赵云屹如今脾气这般差。   京城之中已经传遍了,有人要刺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受了重伤,却连一个刺客都没有抓到,着实是有些尴尬 。   他替赵云屹尴尬之余,却忽然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那些人刺杀太子未果,会不会在太子出京城之后再次前来?到时候太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可脱不了干系。   刘俞山听了赵云屹的话,立刻应声说好,转身便张罗着让人上前带路,赵云屹马车被他的马车护在车队中穿插着行进 ,名为保护太子殿下。   “殿下,需要跟他们换马车吗?”启程后,青叶小声问赵云屹,“如今这么个走法,我们才是最显眼的。”   “不必。”赵云屹缓缓道,“过了城郊再看局势。”   “是。”青叶立刻应声道。   青叶说过这话之后便一门心思赶车,车内陡然安静了下来,外头马车车辙声响隆隆,声音颇大,时不时还有马儿的嘶鸣声传来,更是衬得车内安静不已,一点声音也没有,另柳茯苓感到有些尴尬。   她悄悄看了赵云屹一眼,见他似乎正在闭目养神,车子走在大路上,时不时“咯噔”一声,他也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柳茯苓额咬了咬下唇,不再看他,又觉得无聊,便掀开自己这旁的车厢帘子,岂料这前后包围的马车行驶方式导致的便是灰尘四处飞扬,近日来都没有下过雨,地面干燥,马车一辆辆驶过飞灰不断 ,她一掀开帘子,便呛了一大口灰,赶紧放下车帘,咳嗽了半晌,这才缓过来。   缓过来之后,她微一抬头,便看到赵云屹幽幽的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柳茯苓想到刚刚刘俞山的那番话,可算是明白了赵云屹此次的考量,他为何要提早说出要将自己送给刘俞山的话,目的便是在此。   对于柳茯苓而言,只要刘俞山在,她便要乖乖听话,因为赵云屹是目前唯一能压住他的一座山。   对于刘俞山而言 ,只要有柳茯苓这个妄想的目标在,他便像是眼前一直挂着根胡萝卜的驴,赵云屹这是那个牵绳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达成目前的效果,刚刚那番话,也是赵云屹对她的警告罢了。   而且赵云屹似乎在某些方面特别敏感,虽然她实际上不是赵云屹的女人,可他有时处处显现出些占有欲来……就如那根簪子,他便对七殿下那个绿簪有巨大的意见……柳茯苓觉得,实在是与他的身体状况有关,所以才这般的不自信。   去江南,前方的路还漫长,他们在江南也要逗留不少时间,一开始出门便是这样的气氛,她后头岂会有好果子吃。   柳茯苓心情复杂,对于赵云屹手上的权力,她根本就无从抵抗,如今之际,似乎只能……哄着。   柳茯苓思来想去,终于想好了说辞,于是试探着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殿下在生气?”   “没有。”赵云屹这回回应的倒是很快。   行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是一样。   于是赵云屹便看着柳茯苓缓缓垂眸,有些犹疑,又有些羞赧一般轻柔道,“其实,之前一直想说,没有机会与您说,现在与您同乘,正好感谢您。”   “桂枝的事情,殿下言出必行,给桂枝安排的也是极好的地方……妾身实在是感激不尽。”   赵云屹听着柳茯苓这话,把玩手中平安扣的动作渐渐放缓,目光也渐渐凝聚在她的面容上。   她这是要玩什么花样?   “细细想来,殿下对我是极好的,给我买的簪子,恐怕也是店里最贵重的……如今我收了七殿下的簪子,实在是有些不太尊重太子殿下您了,刚刚我前思后想,还是觉得,这簪子还是交给您保管比较合适,至于穿什么,用什么,饰品戴什么,都由您做主。”   柳茯苓的声音原本就好听,如今开口,刻意保持了轻柔软的感觉,让人听着她的话,心中便是止不住的觉得舒适。   柳茯苓的“迷魂汤”端上来,眸光清亮真诚,让人根本不会怀疑她的真心似的,可是赵云屹哪里是寻常人。   她刚刚什么样子,如今什么样子,一想便知是因为何事。   “你能想通就好。”赵云屹却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虽然她不是真心说出这些话,但不可否认,这样的话,他很爱听。   “谢谢殿下宽容。”柳茯苓松了口气,“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直接吩咐。”   赵云屹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我说你便做?”   “……”柳茯苓登时后悔了,她为何要加上最后一句多余的话?这是为她自己挖了个大坑。   “那是自然。”柳茯苓缓缓笑了笑,“殿下 吩咐便是。”   “过来。”赵云屹示意她坐在他的身边。   柳茯苓松了口气,坐在他的身边倒是不难,搂搂抱抱也有许多回了,她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更是毫不畏惧与他接触。   于是柳茯苓立刻应声,在马车缓缓行驶的声音中,缓缓坐在了赵云屹的手边。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坐远一些。”   柳茯苓一愣,寻常他都是让自己坐在他的近前,可如今却嫌她坐得太近?   看到她愣神,赵云屹眼眸中滑过一丝笑意,看着她坐远了些,又道,“太远了,近一点。”   柳茯苓只得缓缓地再往他的身边挪了挪。   赵云屹便不再出声,柳茯苓实在是疑惑,不知道他此举究竟是何意,不由得开口问道,“殿下,您这是要……作什……”   柳茯苓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赵云屹缓缓一动,身子顺势一躺,便将脑袋枕在了她柔软的腿上。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 = 你倒是会享受。   来晚了,今天高烧了QAQ,写得太销魂了,脑子在云端飘。   等我精力恢复一定补!爱你们!   感谢在2022-07-26 00:06:42~2022-07-26 23: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妗睡不醒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309285 20瓶;嘉嘉 5瓶;lef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柳茯苓怎么也没有想到, 赵云屹的目的竟是这个。   他动作这样自然,直接便躺在了她的腿上,躺稳了以后, 他阖眼, 开始闭目养神,劳神在在的模样, 似乎比他刚才靠在软塌上舒服多了。   “……”柳茯苓欲言又止, 原本她想拒绝这样的姿势,可是刚刚自己才表过一番“忠心”, 现在拒绝他,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她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就是趁此机会,故意这样?   若是平时,她定然会有抱怨, 可如今,她只要一有怨言,赵云屹立刻便有话来回击。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柳茯苓只好缓缓调整了一下角度, 用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来稳住他沉甸甸的脑袋, 可好景不长, 她一动,赵云屹也动了, 他似乎因为平躺不好放置他那只受伤的手臂, 便缓缓地侧过身子。   “!”柳茯苓尴尬不已,这样一来, 赵云屹几乎是面对着她的小腹, 整张脸凑得极近, 让她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距离如此近,赵云屹自然能够感觉到她的反应,他眼眸中滑过一丝愉悦的笑意,随即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味道如同四处躲藏的小精怪似的,深吸一口气去闻,不一定能闻得清晰,你越是想要找到它的来源,就越是找不到它藏在哪儿,可它却又似乎到处都是,只要靠近她这个人,不经意之间,那淡淡的香味便裹挟住你的嗅觉,香味无处不在。   赵云屹对于气味十分敏感,除了他不得不接受的药味之外,其他的异味,能让他欣然接受的并不多,所以能在他身边久待的人,身上干净无异味是最基础的。   至于一般女子身上被各式香料和胭脂浸染的香气,对于他而言,都过于腻了,即便是宫中上好的香料,他也不爱闻。   如今能让他主动想闻的,令他感到心安的香气,一个是赵云屹小时候在母妃怀中时常闻到的淡淡的澡豆皂荚混合着头油的独特香味,另一个便是眼前柳茯苓身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女子体香。   赵云屹心中一动,缓缓阖眼,道,“不必如此紧张。”   “我,我没有。”柳茯苓说。   “我是说,你最好放松一点,不然枕着不舒服。”赵云屹声音悠然。   “……”柳茯苓一时无言,这天下要论脸皮厚,还是要属太子殿下赵云屹。   不舒服你可以不要枕!   柳茯苓缓缓舒了口气,心中默念,“莫生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无奈,她只得缓缓放松下来,双腿托着他沉重的脑子,坐在马车上,一路摇晃着往前行。   去江南路途遥远,车队隆隆走在路上。   便这样行了一上午,如今已经接近初夏,到了午时,太阳愈发烈了,晒在马车上,里头越发越暖烘烘的,有些气闷。   柳茯苓又不想掀开车帘吃灰,便只好闷着,加上赵云屹身上的体温本就比一般人高,被他那么一个脑袋捂着,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殿下?”柳茯苓轻轻开口。   赵云屹没有回话,柳茯苓低头仔细一看,却见赵云屹浑身放松,面容平静,气息绵长,竟是睡着了?   车行一路的杂声不小,一路上还有马儿打响鼻的声音,赶马人的吆喝声,再加上这官道可不如京城内的大道平坦,时不时有个坑……这样也能睡着?   柳茯苓佩服不已。   直到快闷出汗来的时候,车队忽然停了下来,不久后,便听到了刘俞山恭敬的声音,“殿下,殿下,前方有一茶肆,这太阳太毒了,咱们是不是下来歇会儿?”   赵云屹没有出声,柳茯苓低头看他,见他仍闭着眼,便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刘大人来了。”   赵云屹仍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外头的刘俞山出了马车以后等在外头,已经快被太阳烤出油来了,“殿下,您说句话呀,您不去,那臣便先过去啦。”   虽然是刘大人提出来的,可柳茯苓也想去茶肆歇一歇,坐了这么一路的马车,她已经浑身僵硬,而且,她是真的很想摆脱赵云屹这个中看不中用的沉甸甸的脑袋。   于是她大着胆子,低头凑近他的耳朵,“殿下,您醒一醒。”   赵云屹猛地睁开眼,睫毛颤了颤,呼吸有些不稳,他终于缓缓坐起身,眼眸中的迷离缓缓散去,黑沉沉的目光注视着柳茯苓。   便如凶残的饿虎醒来的眼神一般,柳茯苓睫毛颤了颤,几乎想要害怕的往后躲,她知道赵云屹被她唤醒,如今一定心情不爽,赶紧扯出笑来解释道,“刘大人,刘大人在外头呢,他喊得着急,我担心他有什么急事,只得把您吵醒了。”   柳茯苓巴不得让赵云屹更讨厌刘俞山一些,这么说话她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一双清澈的眼眨巴看着赵云屹,一脸无辜。   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简简单单的一眼,柳茯苓却觉得背后生出些冷汗来,仿佛他这一眼,已经将一切都看穿了似的,包括她心里头的那些小九九。   实际上,赵云屹确实是看透了她的意图,柳茯苓说第一句的时候,他已经是半梦半醒,只是身子慵懒,躺在她身上太过舒适,他也属实是懒得动弹,便一直躺着,直到她凑近到他的耳边,用刻意压低的声响,用几乎要钻进他骨髓里的甜软声响,轻轻说了一句话。   她轻飘飘的气息仿佛一片云彩一般,撩拨着他的心绪,拨弄着他的心弦。   好歹是将某些不必要的情绪生生摁了下去,他心中颇有些不爽,可看到她如今摆出一幅无辜的模样,赵云屹眼眸中却泛起淡淡的笑意。   赵云屹有时候觉得她是故意撩他,有时候又觉得她是真的撩人而不自知,可如今、眼前她这无辜,显然是装的。   装得拙劣,却不难看。   “有何事?”赵云屹朝着车外冷冷道。   “殿下,路过一间茶肆,要不要去休息会儿。”刘俞山可算是得到了赵云屹的回应,赶紧道,他虽然习惯了出门赶路,可实际上,他往日出行的时候,比如今阵势更要大一倍,碍于赵云屹的面子,他才精简了许多。   而且他如今不大摸得清这太子的脾气,一路上也不敢喊停,咬着牙扎扎实实行了一上午的路程,屁股都快坐成四瓣儿了。若是平时,遇到什么小村小镇,他都是要下去溜达溜达,弄些新鲜玩意儿吃食和新鲜女人的,将一天的路程当做两三天走,对上则称之为体察百姓冷暖。   “想去吗?”赵云屹冷不丁一眼扫向柳茯苓。   柳茯苓吓了一跳,这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决定了?她一时有些不习惯,轻声道,“还是殿下来定吧。”   赵云屹看到她额头上闷出的细汗,缓缓道,“下车。”   柳茯苓松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闷死在车里了,下车之时,她看了一眼赵云屹,发现他的耳朵也是通红的……想必也是热的吧。   这儿只是个乡野中的驿站,天气炎热,路人寥寥。   驿站边的茶肆不大,想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茶肆外头支着个遮阳的稻草撑子,下边只摆了两张桌,能容纳八个人喝茶。   虽然简陋,可这茶肆方位选得好,周围绿树萦绕,郁郁葱葱,却在通风处,炎热午时时不时有凉风吹拂耳畔,空气新鲜的很,柳茯苓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仿佛都展开了。   只是她的腿下了车以后便有些发麻,待走到了茶肆,那麻痒的感觉更甚,她求助的看了一眼赵云屹,轻声道,“殿下,我能坐您身边吗?”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姿似乎有些费力,想到自己刚刚躺在她身上睡了一觉,如今她下车一动,恐怕身子不大好受。   “可以。”赵云屹立刻挑了一处坐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柳茯苓艰难坐下后,立刻有一阵凉风拂过面颊,她这才发现,赵云屹自己竟然坐了个避风处,将那清凉一些的地方留给了自己。   是错觉吗?柳茯苓心中稍暖,还是说……他身子虚,怕风?   柳茯苓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茶肆老板知道这是有贵人来了,急忙上来招呼,赵云屹和柳茯苓各要了一碗清水,那茶肆老板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青叶便掏出一块碎银,放在了桌面上。   “这就来这就来。”茶肆老板立刻换上了笑脸。   青叶方才已经带人将周围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低声禀报赵云屹,“殿下,无异常,井水无毒。”   赵云屹颔首。   柳茯苓想到那场刺杀,心中感觉——若说最危险的地方是赵云屹的身旁,最安全的恐怕也是他的身旁…… 以他这样的小心程度,被下毒和被行刺这样的事情,恐怕已经是习以为常。   也不知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如今身体成了这幅样子。   柳茯苓正发呆,却听到茶肆老板在不远处发出了一声惊叹,“嚯!”   她一抬头,便看见刘俞山头上顶着个巨大的遮阳盖,他的周围,统共四个小厮丫鬟替他撑着那遮阳盖,还有两个小丫鬟在他的周围给他使劲用扇子扇风,那排场,若说是什么土皇帝来了,也没什么不妥。   刘俞山原本想凑上前去,与赵云屹坐在一处,可赵云屹如今哪里还有当日在成衣铺子里那般温文儒雅,他一路上几乎懒得搭理刘俞山,如今刘俞山刚要迈步上前,便见赵云屹冷冷扫了他一眼,一幅生人勿近的气场,令刘俞山望而却步。   刘俞山不由自主的止步于赵云屹对面的那张空桌子,“啪”一声,拍桌叫老板,“上茶,最好的茶上一壶来。”   柳茯苓被他这猛然的拍桌吓了一跳,赵云屹见她被吓着的模样,仿佛一只正专心吃着草,忽然被路过的猛兽吓了一跳的兔子,不由得勾起唇角,神情淡淡的喝了一口白水,默默地注视着对面的情况。   刘俞山这次出门,也不知带了多少小厮婢女,那些人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竟然有二十多人,能近刘俞山跟前的倒是舒服的,能稍微乘个凉,不远处那些干杂活的,无一不在正午的阳光下忙碌着,晒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刘俞山跟前有四个婢女伺候着,其中三个面容姣好,身形婀娜,线条鲜明,脸上也带着些妩媚之气,虽一样的替他刘俞山扇着风,可这三个女子却跟另外一个女子完全不同。   另外那一个看起来便纤瘦得多,脸上只是清秀而已,并不如另外三个那么出众,动作看起来分外小心,有时还有些瑟缩。   茶肆老板将泡好的茶水端了上来,讨好的朝着刘俞山笑道,“这位大人,我们这儿最好的茶便是这个牙尖儿了,您尝尝,若是不好,小的再去重为您泡一壶。”   刘俞山兴许是看他态度不错,倒也宽容,“你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茶,有的喝便不错了,重泡不也是那个味儿?”   “大人说的是,大人红光满面,大富大贵,大吉大利。”茶肆老板一看他便知道不是自己能惹之人,一番恭维以后,赶紧在一旁候着。   刘俞山眼神瞄了瞄一旁那细瘦的婢女,那婢女立刻上前,替刘俞山斟了一小碗茶,要端到刘俞山的面前去。   柳茯苓时不时的看那个瘦小的婢女,微微蹙眉,赵云屹见她目光一直往那边瞄,像是要提醒她注意似的,缓缓开口,“茯苓,这茶水如何?”   那细瘦婢女听到这句话,手微微一颤,手上的茶水洒出来一些,烫着了刘俞山的手。   “&你*的贱人!柏秀你是不是猪脑子!”   作者有话说:   脑子着陆了,肥章一号在此,十二点前还有一更,谢谢关心我的宝贝们,今天好多了,么么么么!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呀。感谢在2022-07-26 23:53:03~2022-07-27 22:1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10瓶;kiko爱吃鲜蛋卷 3瓶;Min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柳茯苓霍然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甚至无暇去理会赵云屹刚刚无聊的问话。   柏秀……柏秀!   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姑娘觉得面善且眼熟,无端的便想注意她的动向,听到刘俞山叫她柏秀之后, 柳茯苓彻底坐不住了。   柳茯苓她想记住的事情几乎不会忘, 当初冬青在她面前说的那句话,此时便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我如此拼命, 都是因为我还有个妹妹, 她叫柏秀,之前被人带走, 用她威胁我帮他们做事……如今事情败露,她已经被……”   她还记得当初的冬青声音哽咽,而当时柳茯苓心绪紧张,听到此时又极为心疼,记得极为深刻。   此时她一听到柏秀这个名字, 他便想起冬青当初那痛苦的模样,冬青似乎接到错误的消息,以为柏秀已经死了, 却没想到, 这姑娘居然还活着, 而且落到了刘俞山的手上。   她联想到当初冬青给赵云屹茶水中下的药, 似乎正是刘俞山给的,一时间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刘俞山这个人究竟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还是罪魁祸首。   正当她思绪飘忽不定时,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 柳茯苓一颤, 猛地站起身。   柏秀已被刘俞山打了一巴掌, 那巴掌打的又恨又急,柏秀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个力道,瘦小的身子一歪,差点飞出去,踉跄的倒在地上,耳朵里已经见了血。   柳茯苓眼眶一红,脑子只剩两个字,“畜生。”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直接便要上前去,手腕却被赵云屹猛地捉住,轻轻一拽,便将她稳在了座椅上。   她眼眸湿漉漉的看向赵云屹,眸中满是着急之色,几乎要哭出来似的,赵云屹见她如此,心中一动,口气却微冷道,“你如今过去如何帮她?想把自己搭进去?“   柳茯苓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是她再往那边一看,柏秀已经在地上喘着气起不来,耳朵里的血已经流出来打湿了衣领,可刘俞山却仍旧骂骂咧咧,一旁的三位貌美女子虽然眼眸深处藏着惊恐之色,却也是颇有些见怪不怪的样子,仿佛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若是自己不小心,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   她们立刻上前重新为刘俞山倒茶水,将他服侍的极为周到,刘俞山这才缓过来,心情好了不少,一面喝茶还一面数落,“就属你最蠢,手最笨。”   柏秀眼眸含着泪,瑟缩着爬起身,哪儿都不敢看,垂头站在不远处,身子崩得紧紧地,可怜极了。   柳茯苓知道她刚刚应该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应当是听冬青说起过自己的名字,刚刚听到了,心神不定,才将茶水洒了。   “她是因为我才受罚的,我想将她要来,殿下,可以吗?”柳茯苓目光盈盈的看着赵云屹。   “为何是因你受罚?”赵云屹像是想到些什么,睫毛一颤,看向柳茯苓,“她跟冬青有关?”   柳茯苓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记得当初自己与冬青说这些的时候,赵云屹并不在屋内……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难道他让人偷听?   不,柳茯苓立刻在心中否认了这个选项,若是偷听,他应该会直接说是妹妹。   他应该是猜的……柳茯苓心中震撼不已,就这么点线索,他居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难怪他脑袋那么重。   “是。”柳茯苓直接承认了,要解释的内容有些长,于是她缓缓靠向他,附在赵云屹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轻声道,“她应该是冬青的妹妹,冬青对您下毒,便是他们用这姑娘为威胁,不得已为之,如今这姑娘活着,还被刘大人一直放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柳茯苓特意拱火,希望能够借赵云屹之手帮自己这个忙,说完这些之后,她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再看赵云屹,只见他面容平静,看不清什么情绪,可刚刚柳茯苓凑近的那只耳朵,却突兀的有些泛红。   “去吧。”赵云屹哑声道,“有麻烦叫我。”   柳茯苓本就是忐忑不安的等着赵云屹的回应,如今听到这句话,心中竟是有几分感动和底气。   有了他做靠山,柳茯苓仿佛拿了把尚方宝剑,她的眼眸中迸发出星星点点的亮光来,朝他露出个感激的笑,那笑容十足的发出真心,甜美悦目,她口中轻声做了个口型,大意是“多谢殿下”,便立刻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柏秀。   赵云屹看着她的背影,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白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今的这水,比刚刚多了些回甘,滋味倒是不错。   柳茯苓来到柏秀跟前,扯出怀里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耳根的血迹,轻声问,“耳朵还能听到吗?”   柏秀受宠若惊,她惊恐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刘俞山,摇了摇头,不敢回话。   柳茯苓见她吓成这样,止不住的心疼。   刘俞山下手狠是出了名的,就连白芷姐姐这般漂亮如仙女一般的人他都能下那么狠的手糟蹋,又何况柏秀这么个小小的婢女,恐怕对他来说,只打了一个巴掌都算是小事。   刘俞山一直注意着柳茯苓的动向,刚刚见她朝自己走来,他心中还有些欣喜和期待,怎料她却走向了那个婢女,一幅关怀备至的模样。   他心中极为不爽,若不是赵云屹在,刘俞山早已要暴跳如雷,质问她此举是何意,可不远处的太子殿下虽然眼眸没有看向这边,但是他身旁的那个爱摆脸色的侍卫时不时地看一眼这边,还附身与他说着什么,让刘俞山有些束手束脚。   于是不等柳茯苓开口,刘俞山便先开了口,“柳姑娘倒是热心肠。”   语气中带着几分撩拨与讽刺。   “刘大人过奖,只是我也是苦命女子,最见不得女孩子受苦,这姑娘这样瘦小,又笨拙,刘大人这般嫌弃,看来是做不得什么事情,恰好我这儿事情不多,大抵是叠叠衣裳罢了,不如刘大人发发善心,将她给我可好?”柳茯苓笑着说。   “ 那可不行。”刘俞山一口便回绝了她的要求,看向她身后唯唯诺诺的柏秀,“你,过来。”   柏秀抽泣了一下,轻声道,“茯苓姑娘,算了……他不会放我的。”   柳茯苓听见她细弱的声音,心中一疼,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在了自己的背后。   刘俞山见状,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着柳茯苓走去。   柳茯苓的心猛地一跳,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量,刚刚刘俞山坐在那儿尚且如一座小山似的,如今站起身,便如一朵黑云将她笼罩了起来,她咽了口唾沫,声音放柔和了些,带着几分娇柔,反问道,“刘大人舍不得吗?茯苓身边没有婢女,您送我一个都不行吗?”   刘俞山吃软不吃硬,见柳茯苓这般,一时便软了骨头,心中也心猿意马起来,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搂柳茯苓的腰肢,“茯苓姑娘想要人还不简单,想要几个人都行,一个婢女一夜,如何…… ”   他的手才刚沾上柳茯苓的腰肢,便觉得手指猛地一疼,他“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痛苦的抱着自己的手指头,“什么人!”   刘俞山身后的小厮和不远处的护卫立刻严阵以待,上前护着刘俞山,茶肆老板躲在屋内看热闹,他刚刚就看见,是这边这位安静的贵客递了个眼神,那眼神,“嚯”——狠得极为吓人,然后他身旁的侍卫动的手,动作那叫一个精准凌厉。   他原本以为那带了一大堆侍从,排场巨大的大人最厉害,没想到,更厉害的人,竟是这个长得极好看的年轻公子。   以这年轻公子的长相,才配那位仙女儿似的姑娘嘛,那头猪可真是痴心妄想……茶肆老板心想。   “刘大人,你倒是胃口不小,茯苓姑娘要个婢女,你倒是狮子大开口。”赵云屹脸上带着笑意,那笑容意味深长,“我都不太舍得碰的人,一夜便只值一个婢女?”   刘大人立刻当场失声,不敢再嚎,手指却依旧钻心的疼,他低头悄悄看了一眼,小指居然断了!   茶肆老板听到这话,也彻底愣住了…… 他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柳茯苓见赵云屹替自己出头,也顾不得他的话里说了些什么了,她拉着柏秀的手便缓缓后退,来到赵云屹的身边,这才感觉安心了许多。   “你不是说要给我侍女?”赵云屹眯眼看着刘俞山,声音冷淡, “这就当时给我的了,上马车,走。”   “殿下,殿下您怎么这样啊!”刘俞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一路上他处处迁就着这赵云屹,没想到他却这般苛刻,答应他的事情反而成了吊着他胃口的大饼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若不是自己在秦贵妃那儿已经无路可走,他才不来上赶着伺候这脾气古怪的主儿!   赵云屹根本不理他,与柳茯苓一道,径直往前走。   这一趟说白了,刘俞山只是个探路的工具,没有他,赵云屹通行无阻,只是没有那些关系网,要多花一些时间罢了,可没了赵云屹,刘俞山便是有去无回,一旦江南的事情办成,皇上便要办他,若是事情办不成,皇上更有理由办他,左右都是死路,只有赵云屹这儿有个活口。   刘俞山一个人嚎了半晌,脑子也想通了,灰溜溜的让人包扎了伤口,一群人簇拥着上了马车。   原本马车车队还想如原来那般行进,可青叶却与赶马车之人道,“殿下的车走在最前方。”   刘俞山便只能照办。   一般人只以为,走在最前方,若是有危险,便是首当其冲,可青叶不是一般人,他坐在最前,最方便与周围的暗卫联络,一旦有风吹草动,可以立刻反应过来。   且一般的刺客看到这样的车队,都不会率先袭击第一辆马车,他们都知道最重要的人往往在中前段护着,以马车的华贵程度为准。   这样一来,一路上,刘俞山热得满脸是汗,一打开车帘,便吃了一嘴的灰尘,他在吃灰和闷死之间选择,最后还是选择了吃灰。   柳茯苓这边却是不同了,她掀开车帘吹着风,看着外头绿油油清爽怡人的景色,心情大好。   柏秀被安排到了他们后头装行李的车上,理由是赵云屹不喜欢有陌生人上他的车,柏秀怕生,也不敢与赵云屹同坐,宁愿一个人去坐那空车厢。   车厢里依旧是柳茯苓与赵云屹四目相对,两人此番都无话,却又像是什么话都不必多说,柳茯苓时不时地看赵云屹一眼,想要跟他说谢谢,却觉得有些突兀。   最后还是赵云屹开了口,“你与柏秀多说说话。”   “好。”柳茯苓没想到他如此贴心,竟然考虑到了这一层,柏秀一看就被刘俞山折磨了许久,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吧……   谢字还未说出口,她便听到赵云屹接着说,“闲暇时,你打听她在刘府的见闻,一切细节都不要放过,记下来后告诉我。”   “……”柳茯苓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是。”   风吹拂柳茯苓的脸,外头白云一朵一朵异常的干净,所有的感动与感激就这样,被幽幽的清风吹散了。   赶了一天的路,车队在傍晚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便已经赶到了云州县城,云州县城距离京城极近,整个县城面积宽广,人口众多,进城以后,柳茯苓好奇的掀开窗帘四处看,直到外头有个孩子看着她的脸尖叫起来,“那个马车里有个仙女!”   柳茯苓立刻拉下了帘子,有些不好意思。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童言无忌,不必在意。”   柳茯苓咬着唇,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赵云屹眼眸带着些笑意,对外头的青叶道,“找个住处。”   “是。”青叶立刻应道。   可不等青叶寻到客栈,车队路过一间看似不错的客栈门口时,刘俞山便在后头的车里喊着,“到了到了,就是这儿!”   青叶看了一眼赵云屹,赵云屹眯了眯眼,“看看再说。”   几人下了马车,便见刘俞山直接带着人上前,与早已站在客栈外头迎客的男子说了些什么,那人立刻满脸堆笑上前,“殿下,真是贵客,来到我们云州县城,便是我们天大的福气,您快快请进,天字房已经为您留好了,就等您来,我们客栈便是蓬荜生辉!”   刘俞山对这人的态度也甚是满意,他捏着自己的断手,忍着痛,脸上堆着笑迎接赵云屹下马车,一面走一面道,“我们来得太早,这云州县丞还在府衙呢,没来亲迎,不过他想的周到,东西早就备好了,房间也安排好了,殿下劳累了一天,先行休息吧。”   “嗯,有劳。“赵云屹伸出手,牵住了柳茯苓的手,与她一同进了客栈。   柳茯苓眼角余光看到青叶去了柏秀的马车,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跟上了赵云屹的脚步。   走进这客栈之后,柳茯苓不禁有些震撼,只是个客栈而已,规模却与明月楼都不遑多让,只是看起来稍稍小一些罢了,里头奢华的模样,令她也觉得惊叹。   “这客栈不错。”赵云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可是县丞大人的弟弟开的客栈,都是自己人,殿下放心。”刘俞山一面说一面介绍旁边那位男子,便是这间客栈的老板,那老板满脸堆笑,看起来相当的“上道”,一看便是在生意场官场浸淫多年,几人簇拥着赵云屹往上走,到了房间门口,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推门。   刘俞山看了一眼柳茯苓,有些意味深长道,“殿下,是不是给柳姑娘另安排一间房?”   “这个不急。”赵云屹没有给他任何答案,而是看向刘俞山,“刘大人也去休息吧。”   “还是先将殿下送进房中吧,一会儿县丞大人便要忙完了,若是殿下不嫌弃,我们在一起用个饭,毕竟嘛,来到人家的地盘,也要给个面子。”刘俞山道。   赵云屹没有开口,而是伸出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里头刮起一阵香风,房间里有个巨大的木箱,箱子里金光闪闪,像是一整箱的金子。而金子旁边的座椅上,两位妙龄姑娘身穿单薄纱衣,手中抱着琵琶,目光似水,波光粼粼的看着赵云屹。   “殿下,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客栈老板笑道。   两个啊……   柳茯苓有些担忧的悄悄看向赵云屹……可是他一个都很难啊。   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怎么办?替他担心。 (顺便看戏)   赵云屹:……………………………………   肝出了肥章二号,有点迟了~各位客官请享用! 第六十二章   柳茯苓没想到的是, 正当她悄悄看赵云屹的时候,赵云屹却冷然间偏头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 柳茯苓眼中的怜悯和可惜尽数落在了赵云屹的眼底。   柳茯苓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默默不吭声,不知道为什么, 刚刚那个瞬间, 她有一种所有心思都被赵云屹看透的错觉。   赵云屹看到她的眼神,心中冷笑, 他当然知道柳茯苓此时心中在想什么,还不是那些奇怪的联想……   只是赵云屹此时无暇逗她,因为眼前那两位姑娘一看到他,眼眸中便仿佛放出光亮来,数不尽的柔情似水, 道不清的浓情蜜意。   柳茯苓眼睁睁看着那两位姑娘迅速的放下了手中的琵琶,双足轻点地面,竟是如舞步一般的缓缓来到赵云屹的面前, 双双垂手行礼, 口中轻柔似水一般的飘出两句话来, “大人, 小女子轻云、轻风,今夜若能伺候您, 实属荣幸。”   倒确实是轻风轻云似的轻飘飘的美人儿, 比她茯苓这种地里种的药草要好听多了……柳茯苓心中想,这下可好, 赵云屹今天晚上可算是有福了, 看看人家多荣幸。   赵云屹听了这话, 却缓缓笑了笑,道,“不错的名字,只是我对女子的要求颇高。”   轻云轻风二人浅浅对视一眼,有些意外的看向不远处站在刘俞山身边的那位客栈老板,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殿下,这二位可是我楼中最为漂亮懂事的姑娘了,听闻殿下喜欢听琴,她们二人特意准备了曲子,要奏给您听呀。”客栈老板见赵云屹的眼神倒是风轻云淡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慌乱,讪笑道,“殿下不如先听曲子,在屋内休息一阵,顺便等候县丞大人,县丞大人很快就来。”   “倒也安排的妥当。”赵云屹缓缓说道,看不清面色如何,他终于缓缓往屋子里迈步,那二位轻风轻云便缓缓上前,一左一右的要搀扶他,便如他是县里头某位花白胡子的老爷似的一般对待,柳茯苓看到此情景,抿了抿嘴,艰难地克制住自己脸上的笑意。   她心想今夜也许很快便没有自己的事了,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替自己安排房间,若是能与柏秀睡在一处,她倒是能多个说话的人。   于是她一面笑着一面默默地往后退,心中却有些预感……按照赵云屹的行事风格,一会儿恐怕是要演戏的。   也不知这次他会用什么样的理由。   果然,柳茯苓还没笑多久,便感觉到赵云屹瞬间站住了脚,口中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往左边略带愠怒的呵斥道,“嘶……你怎么手脚没轻没重的?”   来了,终于来了。   看到赵云屹开始了他的表演,柳茯苓默默退后的脚步缓缓一定,静观其变。   这一招她也算是熟悉了,毕竟她一开始,也是被他这样坑了一遭。   在轻云轻风惊慌又诚恐的目光之下,赵云屹冷着眸,缓缓掀开了自己的袖子,轻云轻风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同时缓缓跪了下来 ,“大人恕罪,我们不知大人手上有伤。”   “心思不细腻,我不喜,出去罢。”赵云屹看向刘俞山,“刘大人……”   他刚要说什么,柳茯苓却忽然上前,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殿下,妾身伺候您休息。”   “……”赵云屹似乎发觉了她的意图,缓缓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破,只颔首当做应允。   轻风轻云见此情况,无助地看向一旁的客栈老板,不知如何应对,客栈老板见此状况,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一旁的刘大人呵斥道,“什么漂亮懂事的轻风轻云,没看到殿下身边那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吗?这位便是京城明月楼的第一乐伶柳茯苓,就连当今天子听了她的琵琶曲都连连称赞,这两位姑娘岂不是在柳姑娘面前班门弄斧?“   刘俞山善于察言观色,很快便发现赵云屹对那两位姑娘似乎很不满意,便立刻调转矛头,顺着赵云屹的意图来说话。   一旁的客栈老板微微一愣神,反应过来以后,一面立刻皱眉让两位姑娘赶紧出去,一面不停地给赵云屹请罪,小小地方招待不周,还请殿下恕罪……诸如此类的话语接连不绝。   柳茯苓看了一眼赵云屹,见他皱眉站在房间中,似乎有些不满,她反应快,立刻转身朝着客栈老板和刘俞山浅浅一笑,“殿下应当是累了,谢谢二位大人。”   柳茯苓关门的时候,刘俞山依旧对着门缝里喊道,“那殿下请歇息片刻,一会儿臣来请您去赴宴。”   为什么刘大人对赴宴之事如此执着?柳茯苓一面关门一面想,他想拉拢太子与云州县城某些人?   赵云屹这次出来,究竟还有什么目的?   她关上门,刚要转身,却冷不丁的撞进了赵云屹的怀里,她差点惊呼出声,可一想到刚刚那二人恐怕还没有走,便立刻捂住了嘴,冷不丁便被赵云屹搂在了怀里。   心中对他的动作颇有些意外,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赵云屹却凑近她的身边,轻轻的嗅了嗅她的发丝。   一股淡淡的香味几乎要从他的鼻尖溜走一般,赵云屹缓缓低头,双手撑着门,手指触碰着门锁,缓缓在她耳边道,“锁门。”   在房间里那浓艳的香气包裹之下,他敏感的嗅觉几乎要让他窒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触碰她,甚至想将嗅觉一整个埋进她的发间,埋进她的身体里,与她彻底绑在一起。   柳茯苓感觉到他凑近的距离,有些不适道,“也不必……一定要这样锁门,我可以让开的。”   “不必让开。”赵云屹环绕着她,在她的背后磨磨蹭蹭的锁好门后,缓缓撩起她的发丝,轻声问,“你身上究竟用的什么香?”   “殿下似乎嗅觉灵敏,李忠之前提醒我不要用任何带有气味的东西,我便一直什么都没用,平日里也便只用澡豆……如今连发油也很少用了。“   柳茯苓说起这个还真有些委屈,她的头发细软,没有发油极难做出发髻,但是既然李忠那样说,她便照做了,如今发髻盘得都不多,大多数时候只简单的束起罢了。   “无妨,要用便用吧。”赵云屹闻到柳茯苓身上的味道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些心情,他看着柳茯苓悄悄露出的淡淡的喜色,微微眯了眯眼。   她就这么容易高兴?因为这么一点小事?   柳茯苓高兴之余,却发现自己仍旧被他搂在怀里,虽然他搂得极轻,像是虚着将她环绕了一圈似的,双手仍旧抵在门上,可他的呼吸声,却在她的耳边,异常清晰。   他刚刚问自己用什么香……不会又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什么味道吧?   柳茯苓想到此,瞬间觉得有些窘迫,她伸出双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殿下您让一下,我去替您开窗通风。”   赵云屹看着怀里窘迫的柳茯苓,有些缓慢的松开了手。   她一走,带起一阵微风,房间里那要命的浓郁香气再次被席卷至他的鼻尖,他十分不解,为何柳茯苓身上的气味那般难以捕捉,而这些女子身上的香气 倒是这般浓郁,无所不在。   柳茯苓倒是觉得这些香味挺好闻的,是胭脂的香气,这样的香气留香很久,只要抹了,一日身上都有香气,甜得很,一般男子恐怕都会喜欢。   当然,赵云屹是个意外。   她缓缓地打开窗,外头的凉风便阵阵吹进来,总算是催散了刚刚那股艳丽的浓香。   赵云屹好受了不少,注意力却仍旧放在柳茯苓的身上。   他缓缓道,“方才他们在时,你打断我说话,是担心我将那两位姑娘送给刘俞山吗?”   “……”柳茯苓没想到他会冷不丁提到这件事,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经他这么一提起,一时间有些怔忪。   “您怎么知道?”柳茯苓不由自主的说出这句话,说完以后才发现自己这回应等于是自寻“死路。”   “在你心中,我便是那样的人?”赵云屹睨了她一眼,语气间颇有些隐藏的情绪,却让柳茯苓听不分明,“这两位妹妹又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要出手相助?”   “……我,我只是见不得她们被刘俞山糟蹋。”柳茯苓缓缓道,眼眸中有些后怕,“殿下有所不知,我差点被刘俞山强拉进厢房,当时若不是七……”   柳茯苓说到赵云崇,忽然想到他如今尴尬的身份,瞬间换了角度,“不仅是我,还有明月楼里的其他姐姐们,长得美得大多都被刘大人欺负过,被欺负的最狠的便是白芷姐姐,她性子清冷,不愿任人羞辱,被刘俞山欺辱地浑身是伤……”   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似乎是若有所思,又像是想要看清她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柳茯苓心中觉得,赵云屹大抵是无法理解自己心中所想的吧,毕竟只有一起同甘共苦的明月楼的姐妹们,才能知道这些难言的苦楚和任人欺辱的痛苦之处。   “所以你时常顺手想帮她们?”赵云屹缓缓问道。   “是。”柳茯苓点了点头,“明月楼虽然看上去是风流场,可对于我们这样的姑娘来说,一半是家,一半是地狱。互相之间,我们遇到什么麻烦事,都会相互帮一帮,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赵云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愚钝。”   “……”柳茯苓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听到这两个字,她便什么也不想与他说了。   她为什么要跟赵云屹说这些?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出了明月楼,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赵云屹冷眼看着她,“否则吃亏的是你。”   柳茯苓咬了咬唇,偏头不语。   “何岁年这样是害了你们。”赵云屹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仍然倔的很。   “谢谢殿下提点。”柳茯苓缓缓行了个礼,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   赵云屹见她如此,轻哼一声,“女人间的争斗,我见过太多,你以为只要你善待其他人,其他人便会善待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民间故事吗?”   柳茯苓垂眸不语。   “知道我的表字是谁取的吗?”赵云屹缓缓靠近她,他的脚步仿佛步步逼近一般,让柳茯苓很快便感觉到他的情绪,他似乎心情并不好,并且第一次与她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   柳茯苓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逼到了墙角,身子撞在了墙上,却并不是很疼,她皱了皱眉,刚想跟赵云屹说什么,便听到赵云屹颇有些凶狠的声音。   “回答。”   柳茯苓有些被吓着了,面色有些发白,惊愕的看着他,硬着头皮道,“是,皇,皇上?”   “是我母妃。”赵云屹的手摸索到了腰间的剑柄上,声音冰凉。   柳茯苓看到他的动作,心中也是一凉。   他终于要杀她了吗?不是,就因为她不同意他说的那番话?这也太霸道了一点!   她又没有做错其他事情!   “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赵云屹眯了眯眼,几乎像是深深看到她的眼眸里去似的,声音悠悠然,忽然小了许多,仿佛在柳茯苓的耳边呓语似的,缓缓道,“七窍流血,中毒而亡,死在我的怀里。”   柳茯苓惊愕看着他,看着他的手指触碰着剑柄,心中慌乱,可她又因为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而感到,震撼不已,一时间,夜风猛地吹进房间里,她觉得他似乎应该不会对自己动手……他仿佛在等着什么,似乎有着其他的打算。   是背后!   猛然间,赵云屹忽然抓出剑柄,刺向柳茯苓身后,柳茯苓被他突如其来的攻击动作吓得抱住了脑袋,随机便听到身后传来“砰”一声响,她背后的那扇墙竟然被赵云屹生生用刀柄击碎了。   赵云屹眉头微皱,似乎猛然发力伤及身体,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他迅速身上,从墙里头的隧道里头拽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柳茯苓吓得连连后退,隧道里头出来的人却不仿佛不甘心被这样活捉,立刻挣扎起来,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银光闪过柳茯苓的眼,下一秒,还不等那刀刃刺进赵云屹的身体,便听到“咔哒”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腕竟然被赵云屹生生给折了。   柳茯苓捂着嘴吓得红了眼眶,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丁太医说过,整个京城,没几个人是赵云屹的对手了。   他制服此人便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甚至没有动那只受了伤的手,而是单手制服了那人,然后一只脚踩在那人的脊柱上,那人便哭嚎着再也不敢动,口中只会喊“好汉饶命。”   如此下来,赵云屹缓缓舒了口气,脚上踩着那人,转脸看向柳茯苓,声音轻缓道,“找根绳子来。”   柳茯苓发现赵云屹的视线转向自己,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眼眸中有些惊惧之色 。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我帅吗?老婆?   柳茯苓(一脸惊恐转身就跑)   赵云屹:……   二更可能在十二点后啦,宝贝们明天睡起来看!感谢在2022-07-28 01:12:04~2022-07-28 23: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颖川 9瓶;kiko爱吃鲜蛋卷 5瓶;一抹淡微岚 2瓶;把酒言欢愁更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赵云屹看到柳茯苓的表情, 心中颇有些不悦,他刚想说什么,胸口冷然一疼, 不由得干咳起来。   这一咳, 脚下不免一松,那人见有机会, 立刻挣扎起来, 赵云屹微微蹙眉,那人瞬间被踩在地上, 疼得差点晕过去。   赵云屹再次看向柳茯苓,柳茯苓瞬间反应过来,去床边解下了捆床帘的绞线绳,快步递给赵云屹。   赵云屹似乎没有惊动门外青叶的意思,他手上利索极了, 迅速将面前这人捆了个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此人嗷嗷乱叫,赵云屹嫌吵, 还未开口, 只一抬头, 柳茯苓便无师自通的递过来一块房间里的帕子。   赵云屹嗤笑一声, “看到没,她都嫌你吵。”   “呜呜呜……”那人嘴里含着帕子, 几乎要哭了, 发出无意义的哼声,那语调仿佛在说, “别杀我, 我什么都说。”   柳茯苓试探一般的看了一眼赵云屹, 见他不像刚刚那般凶神恶煞如阎王,终于缓缓放下心来,他应当是早就感觉到墙边有人,所以故意说出那些话,引此人上前来偷听?   可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柳茯苓想到他当时的眼神,以及当时自己心中的震撼……他那些话,应当是真的。   想到这里,柳茯苓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墙边的那个大窟窿,赵云屹那一拽,是生生把那人从墙里头拽出来的,她凑近看那大窟窿,果然,窟窿里传来阵阵不大好闻的微风,她用袖子遮掩口鼻,仔细看了看,来到赵云屹面前跟他禀报,“殿下,那里头是通的。”   “嗯。”赵云屹闻言倒是平静得很,似乎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他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让狼狈不堪五花大绑的男人面对着自己,柳茯苓一看吓了一跳,此人长得极为磕碜,很难得一见的那种不好看,与极品美人的出现几率差不离,最令人倒胃口的,便数他脸上的麻子和嘴边的一颗大痦子,看起来不仅不好看,而且有些让人不适。   也不知道他是在那黑洞洞的墙里头待得太久,还是因为长得矮小才被放进墙洞,他身高极矮,脑袋刚刚到赵云屹的腰间,一屁股坐在地上,便更不剩什么了,看起来反而有点滑稽可怜。   赵云屹便立刻松了手,不再愿意碰到此人,这位张麻子似乎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长得丑,呜呜哭了起来,仿佛赵云屹脸掐都不想再掐他的动作,让他的人格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柳茯苓轻声道,“殿下,如今看他不像是什么杀手,不如让他说话试试?”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来。   柳茯苓壮着胆子,缓缓在他面前蹲下,轻声道,“我从你口中拿出帕子,你能将这客栈的事情告诉我吗?”   张麻子听到温柔如水一般的声音,一时怀疑自己身处何方,看到柳茯苓的脸时,他猛然间双眼发直,甚至连“呜呜”声都忘记发出了。   “行吗?”柳茯苓又问了一声。   张麻子拼命点头,激动地无以复加,仿佛面前这位姑娘不是什么外来者,而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一样。   柳茯苓见他如此,怕他乱叫,还是补充了一句,“你若是大喊大叫,他便还是要打你的。”   柳茯苓示意他自己身旁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那张麻子愣了愣,继续疯狂点头。   柳茯苓见张麻子很配合,便转头看向赵云屹,跟他请示是不是可以扯出帕子了,赵云屹听到那句“他便还是要打你的”,正眯眼看着她,两人目光相触,柳茯苓顿时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此举妥不妥。   “如她所言。”赵云屹缓缓道,声音阴沉。   张麻子继续疯狂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配合,柳茯苓见状,便伸手要去抓他嘴里的那块帕子,可是她手还未碰到帕子的一角,赵云屹便忽然伸出手来,将她的手腕捉住了。   柳茯苓意外的看着他。   “我来。”赵云屹看到她那白白净净的手指头要去碰那脏兮兮的几乎要浸上口水的帕子,他便觉得烦躁得很。   帕子摘下来,麻子果然没有乱叫,而是立刻表明态度。   “我叫张麻子,原本种田为生,但是别人都嫌弃我丑,嫌弃到都不愿意买我家的粮,说是恶心。呜呜,我实在是无路可走,然后就碰到了陶老板。   我因为长得丑,身材矮小,方便钻洞,被他叫来躲在墙洞里,一不用见人,二有个活计给我谋生,一个月给我二两银子,我听说那么多钱,立刻就答应了。   这个活白日少,夜晚多,我正好白日不出门,睡在客栈的柴房里,一到晚上,便去陶老板吩咐过的房间里听墙,听到什么,都要一五一十说出来。   陶老板和陶县丞是兄弟,陶老板就用这些消息帮陶县丞,也帮自己。”   “你若是不见了,陶老板会找你吗?”柳茯苓轻声问。   “会,每日清晨辰时,陶老板若是想听些什么,会在柴房等我,我说完了才能睡觉。”张麻子说。   赵云屹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茯苓皱眉想了想,轻声问,“陶老板最感兴趣的,是哪类人的消息?”   “大抵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的丑事,与其他女人睡觉的事情,还有家里那位是母老虎的,出来睡了女人之后,最好拿捏,陶老板最爱听这个。”张麻子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我确实也是听这些听得最多。”   柳茯苓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   “好了,你不必问了。”赵云屹有些不耐,他缓缓起身,口中轻轻咳了咳,“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不然……”   赵云屹身上此时颇有些戾气,似乎身体并不是很舒服,柳茯苓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想到刚刚他单手将那墙面击碎,应当是伤着了身子。   张麻子很吃这一套,立刻老老实实的点头说好。   赵云屹打开窗,朝着外头吹了两声哨,外头立刻有一劲装黑衣男子轻飘无声的落地。   “把他弄走,藏起来,再让人过来把墙面补上。”   “是,殿下。”   柳茯苓看呆了。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被折磨了许久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人,不管她在哪儿,那些人都几乎无处不在似的,让她几乎崩溃。   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些黑衣人,她却没了几分实感。   赵云屹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见她呆愣,轻哼一声,在她耳边缓缓道,“盯着你的人早就撤走了,这是我的暗卫。”   柳茯苓被戳破心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嘴硬道,“我知道。”   “你知道?”赵云屹看出她嘴硬,轻笑一声,“那你说,我的暗卫有多少人?”   “……十二人?”柳茯苓猜测道。   “不对。”   “二十四人?”   “不对。”   “多了还是少了?”   赵云屹看着她不说话,意思是无可奉告。   “十八人?”柳茯苓有些不耐,“你是不是诓我?”   赵云屹缓缓凑近她的耳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告、诉、你。”   “……”柳茯苓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骂道,幼稚鬼。   墙面修补好之后,很快,房门便被敲响,柳茯苓便跟着赵云屹出门,前往客栈的厢房用饭。   刘俞山为了避免赵云屹嫌弃他,快步走在前带路,可谓是越来越贴心。   时候已经不早,柳茯苓早已饿了,只是如今不是想着吃东西的时候,她知道如今势力繁杂,必须谨慎,稍微不小心便会坏了赵云屹的事,于是她老老实实的跟在赵云屹的身边,忍饥挨饿,“唯他是从”。   赵云屹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柳茯苓真假掺半的担忧问他,“殿下,您身子还好吗?”   赵云屹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眸中浅浅的担忧之色,嘴角略微一勾,道,“不好,快要撑不住了。”   柳茯苓紧张地看着他,赶紧凑近悄声问,“那不行这晚宴便不去了吧?万一你当场身子不适可怎么办,丁太医也不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   我可怎么办?   赵云屹听她语速极快的在他耳边小声说话,轻笑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么担心我?”   “……”柳茯苓瞬间知道他在逗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来,“殿下真有闲心。”   “这不正闲着么。”   “……”   说话间,二人来到厢房中,柳茯苓一走进门,便是一愣,圆桌上坐满了人,陌生的脸,各色的男子,老老少少的,共同点皆为锦衣华服,满面红光,一看便都是当地有身份的人。   他们身边根据身份地位,一半的人都配了美人儿在身边,柳茯苓注意到,刚刚的轻风轻云也在,都陪在其他人的身边。   余下赵云屹的位置,身旁也放了一个软凳……柳茯苓颇有些无奈,那个恐怕是为自己准备的。   “得知太子殿下身边有可心人儿,便只加了一张凳子,殿下您看如何?”说话的是陶县丞,他一面说话一面笑,脸上还带着两个酒窝。   他与陶掌柜长得有些相似,只是一个官腔更浓,一个商人气更重,说不上谁好谁坏,大抵都是半斤八两。   “陶县丞考虑周到。”赵云屹笑着应声,众人都起身与他行礼,礼数周全之至。   柳茯苓倚着赵云屹,第一次有一种入虎穴的感觉,而如此状态下,赵云屹竟然是自己身边最靠得住的人……柳茯苓一时间觉得有些讽刺。   入座后,斟酒,说漂亮话,陶县丞恭敬地与赵云屹介绍在座的各位,柳茯苓在一旁细细的记住,神经有些紧绷。   “喝不得酒,身子不适。”赵云屹缓缓道。   “能与太子殿下同桌而饮,是我等的荣幸。”   “殿下一口,我们全干了!”   “殿下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如潇洒走一回。”   “嗐,殿下不给我们面子,罢了……”陶县丞在一旁苦笑,“谁让我们只是个小小的云州县呢。”   柳茯苓从刚刚开始便觉得不对,这陶县丞难怪与刘俞山走得近,说话间都颇有些奇怪的气势,似乎明知面前的人是太子,也有恃无恐,只是给赵云屹面子,才请赵云屹喝酒似的,刚才也是,竟让赵云屹在客栈等这位陶县丞,才能来吃饭,这一切,都十分的奇怪。   赵云屹立刻笑道,“陶县丞这便是瞎说了,罢了,我这身子,也已经如此,不如便陪诸位喝两杯助助兴。”   “殿下爽快人!”   “来,斟满。”   一旁立刻有人给赵云屹倒酒,柳茯苓看着觉得担心,担心那酒中有毒。   “怎么,不舍得我喝?”赵云屹眯眼看着她,凑近她,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让周围都听见,“心疼了?”   桌上立刻开始起哄,气氛尴尬,柳茯苓只得撒娇道,“你喝醉了便只顾着睡,我可怎么办?”   赵云屹倒是没想到她会接这么一句,轻笑一声,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放心,今日不喝多。”   气氛到了顶点,众人酒酣之际,刘俞山已经喝的半醉,开始摸自己身边的姑娘,一旁的陶县丞不停地旁敲侧击这次圣上有什么特别的旨意,赵云屹便顾左右而言他,跟他客客气气的兜圈子,陶县丞见套不出话来,便朝着轻云使了个眼色。   轻云笑着说,“诸位大人,不如来玩行酒令,投壶助酒如何?”   “好啊。”   “甚妙。”   “难得有此兴致,快,让人拿壶和箭簇来。”   柳茯苓担忧的看了一眼赵云屹,赵云屹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是让她放心。   他手指滚烫,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眼眸间比日常多了几分湿润多情,加上他睫毛比一般男子要浓密且长,一眼看过来,深邃的眼眸中有几分淡淡的阴影,那种诡异的妖治感,让柳茯苓竟有种心跳加快之感。   “先说好,若是输了,第一次输,便要与身边的姑娘口对口喂酒,第二次输,便要有问必答,不管是何事,都要如实回答。”轻云笑得轻快,说完这句,看向诸位大人,“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哈哈,那岂不是还是输了好。”   柳茯苓没想到竟会是这种赌约,听到此,她惊愕的看了一眼赵云屹,用眼神示意他,你能赢吗?   赵云屹喝了酒后,眸光闪烁,他目光幽幽的看了看她的唇,缓缓眯了眯眼,轻轻一笑,看不出态度来,也不回应她的眼神。   “……”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有这个机会还不名正言顺的亲你,我就真的不是男人。   二更肥章,晚安!明天来刺激的感谢在2022-07-28 23:08:18~2022-07-29 02:3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o爱吃鲜蛋卷 5瓶;Min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壶与投壶专用的矢都被迅速端了过来, 速度之快,就如同早就准备好的一样,一共拿了两尊壶与八支矢, 尽数摆好了, 小厮便下意识的将四支矢交予陶县丞,请先请陶县丞先行投壶。   陶县丞却凛然一怒, 骂道, “没看到客人在旁边吗?当先让客人投才是,懂不懂规矩!”   “是, 是!”送来东西的小厮诚惶诚恐,面对县丞的模样,甚至比宫中太监看到主子们还要恭敬许多,让柳茯苓觉得心中颇有些不适。   大家早已全数离席,来到这边看热闹。   “殿下一定是个中高手吧, 看您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我等诸位,恐怕都不是您的对手。”陶县丞说完, 笑着看向刘俞山, 道, “刘大人, 您说是不是?”   刘俞山听到这话,大大咧咧的笑了起来, 黑黝黝的面容上满是讨好的看着赵云屹, “殿下自然是最厉害的,诸位当然都不是殿下的对手。”   “殿下如此厉害, 那我们都要试一试。”   “不如来车轮战吧, 咱们一个一个上, 殿下赢一次,我们便履行一次赌约,如何?这样我们都有机会跟殿下比一比。”   “好主意啊。”   周围众人都附和起来,纷纷点头拍巴掌,一脸的跃跃欲试。   柳茯苓听到他们这话,不由得开始为赵云屹担忧起来,看这架势,恐怕他不想输,也会输得很惨吧……投壶这种事,本就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即便他赢了七成的人,那还有三成的可能性会输,若是一轮下来,赵云屹全赢了,那么接下来自然还有两轮,三轮,四轮……   柳茯苓看向赵云屹,却见他确实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发现柳茯苓正在看着他,他便也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眼眸间有几分安抚之色,似乎在说,放心,能赢。   柳茯苓对此持保留态度,并异常的忐忑不安。   虽然气氛已经到这里了,可是她也真的不想与他玩什么口对口喂酒……这种事情,何来的快乐?这些男人们难道不觉得不适吗?   而且,最让柳茯苓觉得不能理解的是,此事居然还是那位名为轻风的姑娘提出的……如果不是她受制于人,柳茯苓完全没办法想象,为什么她会出这种话来。   想到这里,她一时间不禁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伙伴,同样是受制于人,若是能与她聊聊,说不定能有新的收获。   柳茯苓抬起头,寻找轻风的所在之处,可当她恰好与轻风姑娘的目光对视时,她正准备朝着她笑一笑,透露善意,却只见轻风姑娘的眼眸缓缓往旁一瞥,面容上有些嫌弃的意思,似乎并不想看到她。   “……”柳茯苓沉默了一瞬,目不斜视的盯着赵云屹,不再胡思乱想。   投壶很快便开始了,赵云屹并未排斥他们所提议的每个人都与他比一次的提议,毕竟是助酒兴,只要赵云屹能赢,他便可以拒绝一切要求。   柳茯苓第一次如此真诚的站在赵云屹的这一边,真心的希望赵云屹能所向披靡,第一次,赵云屹便是与陶县丞比,赵云屹让陶县丞先行,便只见陶县丞极为熟练地用一种极为准确的角度猛地投出,满堂只听“叮当”一声,箭簇精准的被丢进那壶中。   “是贯耳!”一时间满堂喝彩,柳茯苓扯着勉强的笑,跟着周围人一起拍着巴掌。   贯耳是射中了壶边的小孔,实属不易。   紧接着,又是“叮当”一声,又稳又准,柳茯苓眼眸都跟着颤了颤,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好在那箭簇有些弹性,进壶中之后,很快便弹出来些,柳茯苓紧张地捏紧了手指,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簇斜倚在壶上。   “竟是倚杆,不容易。”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声道好险,陶县丞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自信的笑意。   可以看出来陶县丞应当经常与这些人玩乐,投壶这一项目,恐怕也是时常进行,他们既然敢提出以这个游戏为准助酒兴,便一定是心中已经有充足的信心,可以赢过赵云屹。   柳茯苓心中有些慌。   她安慰自己,两根而已,还有两根……没事。   一共四根,若是都投进了,便算赢……有了前面的两根作为铺垫,陶县丞已经十分熟稔,他立刻抓过第三根箭簇,迅速的投出去。   “叮当!”又中了。   柳茯苓脚有些软,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至于口对口喂酒,便让轻风去做好了……   最后一支,柳茯苓几乎已经不抱希望,只听一声熟悉的“叮当”声,箭簇已经被投进了壶中,可是因为陶县丞此番力道太大,那箭簇竟然猛然从壶中弹了出来。   没中!   周围响起了遗憾的叹气声,但立刻有人道,“能进三支已经实属不易,殿下想要赢,恐怕也很难了。”   可一旁的柳茯苓好歹是轻轻舒了口气,三支,最起码,赵云屹还有赢得希望。   柳茯苓却没有发现,自己在专心关注陶县丞的时候,赵云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紧张情绪过于明显,还有她看到陶县丞投进壶中时的那股失落,任谁都能看出她非常希望赵云屹能赢。   赵云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在众人瞩目之中,接过了小厮递来的箭簇。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柳茯苓灼灼的殷切目光。   ——她便这么不想与自己亲密?那神情,几乎在宣告众人,与他赵云屹口对口喂酒,还不如当场弄死她。   赵云屹眯了眯眼,掂了掂手中的箭簇重量,然后手臂轻轻一甩,便如平日里丢个石头似的随便,柳茯苓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几乎要以为他想故意输掉似的,结果没想到的是,他这样随随便便的一扔,那箭簇便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进了壶中,而且是直接进了壶口处。   不像刚刚陶县丞那般掌声四起,赵云屹这一扔可以扔进壶口,可谓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毕竟他看起来那么随意,仿佛刚刚那一扔,便是在与众人开玩笑似的。   “是有初……太子殿下好技术啊。”一旁的刘俞山立刻开口捧赵云屹,“没想到殿下在投壶方面也如此的擅长。”   “随意玩玩罢了。”赵云屹缓缓一笑,笑容间,只听“叮当”一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档口,他便又投进去一根,依旧是壶口,两只箭簇整整齐齐的排在里头。   柳茯苓心还未来得及提起,众人还未来得及给出反应,便只看赵云屹手一挥,第三支,第四支,连续投出,连续中壶口,最后,四支箭簇只在壶口露出尖尖,乖巧整齐,仿佛有人轻轻地将他们他们摆放进去似的。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陶县丞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异常的难看,若说第一支是随意扔进去的,那么第二支,第三支,乃至第四支被扔进了同一个壶口这种心,便代表此事绝对不是偶然,这位太子,根本就对这个游戏非常擅长。   他们选错了游戏。   毕竟,赵云屹身体孱弱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太夸张的竞技,又担心他以身体为由推拒,其他类似于行酒令,作诗作曲之类的,云州县这帮人又不擅长,最合适的便只有这投壶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位以病弱著称的太子,竟然对这项活动如此擅长?   “平日里在东宫修养,不怎么出门,闷了便喜欢投掷些东西取乐,没想到如今投壶的技艺倒是见长了些。”赵云屹面容露出浅笑,看向不远处的陶县丞,“您输了。”   陶县丞收敛起面上的情绪,立刻调整了表情,笑道,“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轻云……”陶县丞将轻云喊了过来,轻云口中已经含了酒,柳茯苓便眼睁睁的看着已过中年的陶县丞,一把搂过身姿娇软的轻云,一口吻了上去。   “……”柳茯苓当即便觉得胃里不适,不愿再看,撇过头去,只听耳边传来起哄与口哨声。   她不喜欢这里……   赵云屹低头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跟前。   “你做什么……”柳茯苓下意识的便想躲他,手腕却被赵云屹捏得一痛,她立刻安静下来,抬眸看着他。   “想走吗?”赵云屹附在她耳边,眼眸中带着笑意,旁人看来,倒以为他在她耳边调笑似的。   “嗯。”柳茯苓立刻点头,抬眸看着他,眼眸中带着期盼,“你能带我走吗?”   “能。”赵云屹轻轻附身,在她耳边吻了吻,“忍一忍,一会儿就走。”   “好。”柳茯苓感觉到耳边的暖意,耳朵毫无悬念的缓缓变红,人在虎穴,她还是想……试着相信赵云屹。   作者有话说:   高估了自己推剧情的速度……   总之,在下章,肥,更得比较晚,我会尽快!滑跪!双倍红包!感谢在2022-07-29 02:32:08~2022-07-29 23:0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GuYanfeiY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不思、506664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f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接下来的投壶仿佛变成了没有悬念的碾压, 陶县丞看起来像是他们这群人中投壶最厉害的一个,他失败之后,其他人最高便也只扔了两支箭簇进壶, 柳茯苓一开始还未赵云屹捏了一把汗, 可很快,她便放松下来, 静静地看着赵云屹投掷。   他的动作很简单, 并不如其他人那般瞄准半晌才扔,而是眼眸轻轻一扫, 手中微一使力,便将箭簇扔进去,当然,也不是百发百中,时常也有扔不进去的时候, 可与其他人比起来,他却总是刚好比对方多扔进去一根,仿佛那箭簇长眼一般, 让对方以为自己要赢, 却又每次都稳稳地输在他的手上。   一旁的陶县丞看得直皱眉。   柳茯苓却是看得眉头舒展开来, 看着赵云屹也多了几分欣赏与崇拜。   说到底, 关键时刻,他还是比较靠得住的。   直到最后对方只剩最后一个人, 那人长得十分瘦小, 看起来颇为不起眼,柳茯苓已经做好了准备离开这里的准备, 她没有发现, 此人出现时, 陶县丞皱着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了一些。   赵云屹轻轻扫了陶县丞一眼,似乎了然,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只静静地看着那人投掷箭簇。   一支,两支,三支,四支。   柳茯苓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一般的看着那铜壶,接连听到两声响的时候,她还在捂着自己的肚子,她实在是太饿了,方才在酒桌上,她根本什么也没吃,也什么都不敢吃,如今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甚至有些眼花的错觉。   如今她看到那铜壶中整齐的箭簇时,她也有一种眼花的错觉。   全中。   周围瞬间冒出了欢呼声,接着便有人说,“殿下,你赢了大家这么多人,好歹也给点面子,您带的这位美人儿,已经在此等候您多时了,您一直忽略她,她会伤心的。”   我不是,我没有。   柳茯苓抬眸看向赵云屹,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输了?她刚刚真的以为赵云屹能赢下去。   她立刻柔声开口道,“殿下还没扔呢,若是他也能扔进四支箭簇,也不能算输。”   “看来,柳姑娘并不想与您亲近啊。”一旁的陶县丞笑道,“既然柳姑娘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是吧。”   这便有些激将法的意思了,自己带在身边的女人抗拒自己,对于这帮男人们来说,是多没面子的事情,柳茯苓面色微白,看向赵云屹,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柳茯苓知道,他对气味,对亲密之物都十分敏感,这种事,他也不一定愿意。   赵云屹果然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低头笑了笑,道,“茯苓面皮薄,诸位面前,她有些羞涩,我便再试试,若是能全中,便再来一轮,下一轮诸位重提要求,我都答应。”   “太子殿下爽快。”陶县丞听到他画的饼,眼眸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要让赵云屹开口,什么喂酒不喂酒的,都是他们自己人输了之后的玩闹罢了,陶县丞理想的状态便是,他这边的人连连赢他,让他将关于圣上旨意和与他们关切问题的答案尽数说出来,而他们这一边,即便是输了,便也只是每人输一次,大抵是喂喂酒,不会被赵云屹反问。   他原本以为赵云屹这样好的投壶技术,今日这个打算,算是泡汤了。   若是全靠那麻子,又太看运气,若是赵云屹与这女人一晚上什么话都不说,他们这些设计,便是白搭。   可没想到赵云屹居然主动提出再来一轮,甚至可以让他们重提要求,这不是困了便有人送枕头吗?   陶县丞想到此,喜不自胜,立刻答应,让小厮立刻将剩下的四根箭簇送到赵云屹的手上,“太子殿下请。”   赵云屹如之前一般接过箭簇,手上如之前那般使力,柳茯苓如之前一般看着,心中猜测,他将会用什么办法来脱身?   若是此番再打成平局,他便又要再来一轮,这样一次次下来,他能保证每一次都赢他们?   还是说……等等!   柳茯苓忽然反应过来,惊愕的看着赵云屹。   此时他已经将最后一根箭簇扔了出去,柳茯苓便看到,明明很准的一投,明明看起来已经进了壶的一投,居然碰到了一旁箭簇的箭身,便那么轻轻地一弹,那根箭在柳茯苓的眼眸中,极为缓慢的落了地,发出一声轻轻地响声。   柳茯苓耳朵“嗡”一声,浑身僵住了。   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赵云屹方才说的脱身之计——因为他前面赢得太过轻巧,太过自如,导致陶县丞完全被他的语句牵着鼻子走,只考虑到了他赢之后的那个可能性,而他若是输了呢?若是输了,还会再来一轮吗?   若是输了,赵云屹发挥的空间反而更大,如何发挥?在她的身上发挥。   在场反应过来这一点的不多,只有陶县丞感觉到略微有些不对,其他人见到太子殿下输了,脸上立即洋溢起笑容来,纷纷起哄,“殿下怎么最后反倒是输了。”   “殿下是不是故意输一回,让一让我们?”   “来人啊,给柳姑娘倒酒。”   柳茯苓被推搡到赵云屹的面前,她呼吸急促,强行压下慌乱之色,故作镇定。   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反应不大,手指却在轻轻颤抖。   柳茯苓从未亲过男子,更未做过这种事,而且对方还是赵云屹…… 她如今的心情几乎等同于乐伶酒会那晚的心情,不,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和对赵云屹身体的了解,她早已经才脑海中排除了会与他亲近的事实,可如今事情陡转之下,她的心情甚至没有乐伶酒会那天晚上坦然。   最过分的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围观。   赵云屹不会觉得羞耻吗?   小厮已经拿了酒壶斟了酒,赵云屹全程看着小厮倒酒,直到酒杯被斟满,送到了柳茯苓的面前。   方才,轻风轻云以及其他姑娘,都是自己先喝了酒,然后将口中的酒渡给那些男人,举止亲密撩人,十分不正经。   柳茯苓看了一眼那酒杯,睫毛微颤,缓了缓情绪,终于慢慢吞吞的伸出手,接过了那杯子。   她感觉到赵云屹的眼神在她的面上逡巡,那目光看似平静,可那平静之中,却酝酿着旋涡般的水浪,隐藏得极深,若是认真去看,便会被他深深地卷入水底。   她手指冷不丁一滑,酒杯差点滑落,下一瞬,赵云屹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而他的另一只手,直接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将那小小的酒杯攥进了他的手心。   柳茯苓心中一动,意外的看着他,口中不由喊道,“殿下……”   赵云屹听着这柔得近乎酥入骨髓的一声喊,深褐色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在众人的笑闹与注视声中,他拿起酒杯,仰起头,一口将那酒液尽数倒进了他的口中。   他究竟……要做什么?   很快,柳茯苓便明白了。   下一秒,众人皆惊叹,赵云屹动作看似不快,可柳茯苓却根本无处可躲,她不知何时被赵云屹逼到了墙角处,他高大的身躯掩藏着她的娇小身形,然后他附身……   柳茯苓眼前被一片阴影尽数笼罩,随即便觉得唇上一热,一时间浑身僵硬麻木,一时之间,只能感觉到赵云屹的呼吸声滚热而带着些许的酒气。   人群人影重重,笑闹成四起,女子娇笑声,男子的猥琐说话声此起彼伏,入耳却皆是杂乱的吵闹声,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话,闹得是什么意思。   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柳茯苓陷入了极为短暂的迷茫。   他的唇有些薄,他的体温却极烫,他桎梏着她,动作颇不收敛,可他的唇却是软的。   他像是喝了酒之后点燃了血液,沸腾了神经,让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燥乱之中,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颊上,第一次,柳茯苓感觉到了他呼吸中的凌乱。   他在缓缓的吞咽着酒,并没有将口中的酒渡给柳茯苓,可是唇上相触,酒味弥漫,那发酵的纯酿散发出极为纯正的香气,染上了他们二人的味道,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反应。   柳茯苓感觉自己从久久的正愣中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示意他可以了。   可赵云屹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摁在了墙边。   “?”柳茯苓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轻哼,还有这么多人在看,他要做什么!   岂料赵云屹听到她这无意间的一声响,动作却更加粗暴了些,她被迫仰起头,承受着他的压力,陌生的亲密感与被他控制的恐惧感在她的心中交杂,她觉得脑子几乎一片空白,眼眸中泛起些泪水,心跳却快得仿佛躁动的鼓槌,疯狂的敲击着鼓面,快要让她疯了。   什么时候能停?!   他口中早已没了酒,柳茯苓知道……她什么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喘气,还有他胸前的心跳声。   柳茯苓另一只手的手指紧紧地捉住他胸前衣裳,手指尖泛白,仿佛在用力,又仿佛根本用不上力。   她呼吸不畅,发出呜呜声,赵云屹却仿佛完全听不见一般。   便在这众人齐聚的厢房之中,便在这酒桌边的墙角处,赵云屹便这样将她摁在墙角处,将她整个人都挡在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之外。   柳茯苓发觉赵云屹不对劲,是他忽然张开嘴,缓缓的撬开她唇的一瞬间。   柳茯苓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她几乎什么也没想,脑子一热,便忽然张嘴,猛地咬了他下唇一口。   “嘶……”赵云屹倒吸一口气,缓缓的放开她,手指却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唇,一道血色滑过他的指关节,唇边火辣辣的触觉,昭示着她刚刚那一口咬得有多狠。   柳茯苓这一下,不仅让赵云屹倒吸一口冷气,其他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的人,也都是无比惊愕的反应。   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着她,那眼神陡然转冷,仿佛下个瞬间,便要将她吃了一般,柳茯苓吓得忍不住后退,眼眸中含着泪意和委屈与他对视。   “跟我回房。”当着所有人的面,赵云屹的声音冷冽如冰,一字字仿佛冰凌子一般,快要将人扎穿。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柳茯苓在内,都被他冷冽的气势给吓得不敢动弹,一个也不敢说话,就连旁边一直以主人身份自居的陶县丞,如今也被赵云屹一时间爆发的能量给镇住了,只想静观其变,不想上前去凑热闹。   柳茯苓一直小心的看着他,脑子里闪过千百个可能性,若不是刚刚那一个瞬间赵云屹眼眸中闪过的那一丝无奈,她都快被赵云屹此时的神情给吓死了。   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意图,又不是很确定。   “不,我不去。”她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光是声音,原来她的手脚都有些微微的发颤,双脚还有些发软,若不是一只手还撑着后背的墙面,她几乎已经有些站不稳。   听到她这句话,赵云屹仿佛被点燃真正的怒意,他缓缓朝着陶县丞示意,眼眸中的怒气几乎要把陶县丞都灼得有些惊惧,陶县丞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赵云屹便已经一把扯住柳茯苓的手,用力推开厢房的门,“再说一遍,跟我回房。”   柳茯苓挣扎的十分勉强,本身她便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稍稍动了几下,便被赵云屹轻轻给扯了出去。   一路上,赵云屹脚步较快,又不算太快,柳茯苓心跳如鼓,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恼怒,当然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庆幸。清新的风吹过她的鼻尖,她缓缓舒了口气,刚开口质问他,便听到赵云屹低声道,“有人跟着。”   柳茯苓只好默默将原本准备说的话收了回去,留着一会儿说。   两人很快便回了二人原本所在的那个房间,门外没人,赵云屹推门而入,将柳茯苓轻轻推了进去,一幅恼怒的模样,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进屋之后,赵云屹忽然猛地拦腰抱起柳茯苓,柳茯苓猝不及防的浑身失重,登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叫得不错。”赵云屹颇为满意,将她缓缓放下。   听到他这一句,柳茯苓才终于确认如今的环境已经安全,她咬了咬唇,颇有些羞愤的压低声音道,“殿下为什么要轻薄我。”   “我如何轻薄你了?”岂料,赵云屹眉头微微一挑 ,缓缓看了她一眼,“刚刚已经说过,让你忍一忍。”   “我如何得知你是让我忍这件事?”柳茯苓颇为不忿,她明明想凶恶一些,可她即便再气愤,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软软的,一点凶恶的感觉也没有,反而像是撒娇似的,“你又不说清楚。”   “情况紧急,如何说?”赵云屹缓缓道,“如此愚钝,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想不通?”   柳茯苓气的胸口不住起伏,亏她刚刚还那么真心实意的想要相信他,她气得眼眶泛红,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我一开始,我一开始也忍了,可你偏偏要张嘴……你为什么要张嘴?”   “咳咳。”房间角落里,等待了许久的青叶终于忍不住,缓缓开了口,一本正经道,“那个,殿下,属下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您是现在带柳姑娘出去用饭,还是……一会儿再去?”   柳茯苓听到青叶说话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什么时候……在屋子里的?   刚刚的对话,他全都听去了?   作者有话说:   青叶: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周末愉快,周末加更!   感谢在2022-07-29 23:04:54~2022-07-30 02: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o爱吃鲜蛋卷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赵云屹原本要呵斥青叶 , 可还未开口,眼角余光便发觉一旁的柳茯苓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一看,只见柳茯苓耳根上显露出的血色, 一路从耳后红到了面颊, 不过一刻功夫,整个人便活像个熟透的柿子了, 窘迫得无以复加, 几乎要整个人钻进地缝里去才好。   “青叶,你去看看是什么人跟上来, 小心点。”赵云屹收起对青叶的呵斥,转而想把他给弄出去,青叶立刻应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里想着若不是殿下吩咐让他准备好一切在此等候, 他也不愿意出现在这里。   “是,殿下。”青叶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打开一旁的窗户, 直接从窗棂上一跃而下, 柳茯苓看到这场景, 吓得一怔, 回过神来,一转头, 便撞进赵云屹灼灼的眸子里。   柳茯苓退后一步, 轻声说,“你刚刚让我叫一声, 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让对方认为, 我们已经在此睡下了。”赵云屹深褐色的眼眸中夹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如今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刚刚在众人面前那愠怒的太子殿下,仿佛与眼前的太子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一声别人就能信?”柳茯苓小声问。   “你若是还想继续演,我也可以陪你。”赵云屹回应道,一面浅浅的看了她一眼。   “……”柳茯苓看着他,总觉得他喝了酒之后便有些怪怪的,比平日里看起来放浪得多,特别是他那双眼,平时看起来阴沉沉的,如今染上了几分酒意,竟有些桃花眸的意思,浅浅一个眼神瞄过来,柳茯苓竟总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再加上刚刚二人才行过那般亲密之举,柳茯苓一想到方才的事情,更觉得面庞发热。   “大可不必。”柳茯苓连连摆手,想到刚刚厢房中那些人都以为他们如今进房之后便是…… 与赵云屹做那些事,柳茯苓便觉得无比窘迫,而且非常离谱,原本是鸿门宴的架势,若她是陶县丞,恐怕会气死。   她不由得问,“你这样便拉着我跑了,陶县丞他们会相信吗?”   “不然呢?”赵云屹反问道,“他们除了相信,还能如何?”   柳茯苓有些无言以对,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更何况赵云屹当时的气场确实赫人,以假乱真,就连她都差点分辨不出来,更何况陶县丞。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难道,除了这个方法,他便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脱身了吗?   而此时,原本用饭的厢房中气氛却有些凝重。   自从赵云屹走后,这里便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与无言之中,陶县丞反应过来以后,怒不可遏,却碍于刘俞山还在场不好发作。   他立刻眼神示意一旁的常服官兵去跟上赵云屹,不动声色的请一旁的刘俞山入座。   陶县丞哪里能想到,赵云屹竟然能这样脱身,若他是刻意为之,那他们一群人显然是被当成猴儿耍了,若他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真的因为一个女人的拒绝怒不可遏,那太子此行下江南,便没有什么好让人担忧的了。   赵云屹走后,投壶的用具便再也派不上用场,被人尽数搬走——猎物都已经走了,那么还留着捕猎的工具有什么用呢?   众人再次回到了桌边,继续这餐毫无意义的晚餐。   “既然太子殿下有事,那我们便继续,刘大人,您请。”陶县丞转而笑眯眯的看向刘俞山,刘俞山此时却有些魂不守舍。   他对于男女之事相当热衷,也是第一次看到赵云屹与柳茯苓行亲密之举,二人亲密时,赵云屹背影挡着柳茯苓,倒是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二人分开之后,柳茯苓那潋滟的双眸微红,清透的肤色也晕染上了一层红霞,再就是她的唇……   刘俞山呼吸不畅,猛地灌了一杯酒。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赵云屹这厮,如今看来,倒像是舍不得跟他分享这美人儿了。   他急色,好色,为了美色能一掷千金,越是难以得到的美人儿,他便越是想要将她弄到手。   而如今,这柳茯苓不是寻常的金钱能换来的,赵云屹看得这样紧,恐怕日后会有许多麻烦。   刘俞山呼吸急促,脑子全是柳茯苓喘着气,嘴唇泛红的模样,直到陶县丞喊了他半晌,直到用手在他眼前挥来挥去,他才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转头看着陶县丞。   “刘大人,您怎么了?”陶县丞倒是没见过他这样,二人虽说之前联系不少,也少不得一些私下见不得光的交易,可如今刘俞山便跟中了邪似的,令陶县丞都觉得奇怪。   “没事。”刘俞山回过神来,猛地搂住身边的女人,摸了一把后狠狠道,“你刚刚说什么?”   陶县丞不由低头看了看,看到刘俞山此时的状态,心中暗骂此人干不成大事,面上还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扯出笑来说,“太子殿下与那位姑娘,平日里如何?也如今日这般?”   再次提到柳茯苓,刘俞山立即想到第一次将她拽进厢房时,她挣扎哭泣的样子,他舔了舔干涸的唇,“那柳茯苓,烈得很。”   陶县丞缓缓放下心来,若不出意外,那赵云屹应当也与眼前这刘大人差不离,都是些沉迷于美色之人。   这样的人,好办。   果然,不久后,那跟出去的县衙官兵回来了,在陶县丞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些刚刚听到的声响,以及二人的状态,陶县丞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些笑容来,侧脸小声吩咐道,“今晚派人守在门口,一切动向都告诉我。”   “好的,陶大人。”   云州县没什么起伏的山峦,大部分都是平地,一到夜晚,便凉飕飕的,夜风很大,吹着窗户发出些轻响,三楼的天字房中,窗户微掩,左右晃动。   忽然,窗户旁发出轻轻地“哒哒”声,不久后,青叶从外一跃而入,禀报赵云屹,“跟来的应当是陶县丞跟前的县衙官兵,穿着常服,刚刚在门口呆了一会儿便走了,我跟上去看了看,他回了您用饭的那间厢房。”   “好。”赵云屹颔首,“我们走。”   柳茯苓有些不确定他这话是跟谁说的。   赵云屹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发觉她没有跟上来,回头睨了她一眼,“还不过来?”   “去哪?”柳茯苓刚问出口,便想起刚刚青叶说过,赵云屹要带自己出去用晚饭。   赵云屹一看她眼神变化,便猜到她想起来了,只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捉住自己的手。   “?”柳茯苓有些不解,她迟疑着没有伸手,却发现赵云屹走向的也是窗户。   “捉住我的手,或是抱着我,你选。”赵云屹眼眸平静的看着她,那语气就像在说,坐马车,或是走路,你选。   “要,要走窗户?”柳茯苓背后开始冒冷汗,这里可是三楼。   “不然,你想从正门大摇大摆出去也可。”赵云屹悠悠看了她一眼。   他们如今当然是不可能从正门出去的,柳茯苓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三楼,他们真能全须全尾的下去?   柳茯苓咬牙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之中,赵云屹嘴角勾起淡淡一抹笑意,手上一拽,将她拉到自己跟前,然后单手搂着她的腰,侧身便往窗下一跃而下。   柳茯苓差点便失声惊叫起来,她另一只没有被赵云屹牵着的手不受控制的,迅速主动搂住了赵云屹的脖颈,楼得死死地,赵云屹呼吸一窒,差点被她勒得有些窒息。   赵云屹感觉到她扑过来的绵软与香风,眉头一皱,提起的一股气差点岔了。   他咬牙落地,无言的看着她,轻声在她耳边道,“到了,喂。”   柳茯苓心跳如擂鼓,这次纯粹是被吓得,强烈的失重感让她的求生欲抵达了巅峰,她勉力呼吸着微凉的夜风,喘气不匀。   “从我身上下来,上马车。”赵云屹虽这么说,她不松手,他也没有松开搂着她腰的手。   “腿,腿软……”柳茯苓欲哭无泪。   赵云屹嘴角动了动,忍住笑,轻轻咳了咳,在她耳边轻声嫌弃道,“真没用。”   暗处,两三位暗卫守在赵云屹的附近,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在一旁的暗卫看来,赵云屹抱着那位几乎不离身的柳姑娘,眼中的笑意,几乎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赵云屹将她直接抱上了马车,车厢中放着许多行李,柳茯苓回过神来,发现他们上的竟是他们专放行李的那一辆车。   上了车之后,柳茯苓才缓缓送开了搂着赵云屹的手,环顾四周,不由得问道,“殿下要先走?”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惊恐之余的后怕,赵云屹眯了眯眼,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道,“不是说了带你去用晚饭?小呆子。”   柳茯苓被他滚烫的手指弄得往后缩了缩,因为“小呆子”三个字,轻轻瞪了赵云屹一眼。   只是那一眼颇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像是在撒娇。   “换车掩人耳目罢了,不过是刚刚亲了你一下,怎么人都亲傻了。”   “……”柳茯苓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意压下去,再次劝自己——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驾车之人应当是青叶另外安排的,声音陌生,他开口询问,“殿下,这便出发?”   “嗯。”赵云屹应道。   马车动了起来,外头风大,吹得车帘都在飘忽晃动,时不时可以看到窗外的云州县城风景。   所谓的风景,实际上便是一片漆黑,柳茯苓靠在装满行李的箱子边,放松下来之后,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前胸贴后背。   车子行驶了一盏茶的时间,外头依旧是漆黑如故,柳茯苓起身掀开窗帘看了看,只来得及看到满眼的漆黑,便被颠簸的路给颠得坐了回去。   “殿下,我们去哪儿?”柳茯苓忍不住问。   “走到哪儿算哪儿。”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疑惑的看着他 ,“殿下您不会是……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吧?”   “你我都是第一次来云州县,我为何会知道?”赵云屹睨了她一眼,仿佛柳茯苓问了一个多么显而易见的蠢问题。   柳茯苓气不打一处来,她再次抓着窗边的窗棱起身,仔细看了一眼窗外,却发现外头居然已经是荒郊野岭,大片的田地中间横贯着一条马车能够行驶的路线,路上坑坑挖挖,颠得柳茯苓脑仁儿疼。   吃饭?在这儿吃西北风吗?   可是柳茯苓转念一想,赵云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做对自己毫无利益之事,既然他已经做好打算,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既然他不说,如今带着她一起,便是迟早要让她知道,她只静静等着便是。   她还记着今日厢房中所有在场之人的名字和相关信息,如今只要老老实实跟着他,只要他不是猪油蒙了心,应当是不会让她陷入危险的。   想通了这些事之后,她缓缓坐回原来的位置,扶着车厢里头能扶着的地方,不让自己被颠出去,沉默不语,再也不问什么。   赵云屹静静看了她一眼,从她的动作上看得出来,她应当是想通了。   想通得倒挺快。   两人安静了半晌,赵云屹似觉得有些安静的无聊,他看了她沉静的面容一眼,缓缓开口,语气颇有些挑事的意味。   “你将我下唇咬破,一会儿用饭不便,你如何补偿?”   “?”柳茯苓此时颠得快要吐了,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扑上去再咬他一口。   作者有话说:   一更。感谢在2022-07-30 02:07:21~2022-07-30 22:0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马车摇晃之间, 柳茯苓几乎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面皮究竟有多厚,恐怕属于刀枪不入的那类。   马车颠簸,柳茯苓张了张口, 又怕咬着自己的舌头, 于是顿了顿,想待路面平坦些再说。   可还不等她说话, 便听赵云屹抢在她的前面补充了一句, “我向来大度,便不算上方才下楼时, 你扯着我的胳膊这件事了,因为你,我的胳膊伤处此时还在疼。”   听他那意思,还有些委屈?   若说柳茯苓原本有些愤懑,听到这话, 倒是哭笑不得起来,她飞快说, “殿下既然大度, 便不该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些小事, 更何况是您随便亲我……是您占我便宜才对!”   “是么?”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了看她的唇, 车厢昏暗, 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甚至能够看清, 她的唇依旧泛着红。   赵云屹手指轻轻拨弄着腰间的白玉平安扣, 长睫阖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他轻笑一声, 声音中夹带着几分低哑, 仿佛醉酒之后的微醺一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车颠簸之间,柳茯苓看见他的身影陡然靠近自己,像是跌过来的,却更像是凑过来的。   “那我让你占回来。”   柳茯苓只觉得耳根一热,他的气息便随之而来,她吓得一怔,急忙用手推他,“别,殿下,我补偿还不行吗?可是您的唇既然已经破了,我也不知如何补偿,如今您要吃些什么,定然也疼……这几日不如不吃了。”   赵云屹听到这话,差点没抑制住唇边的笑意。   半晌,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如今知道殿下宽厚大度,不会与小女子计较太多,胆子便越来越大了。”柳茯苓酸不溜秋的说。   “胆子大些好。”赵云屹语气悠然平静,“今夜露宿,便也不怕。”   什么?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柳茯苓一激灵,转头看向他,风吹起车帘,原本一直隐藏着的月亮缓缓滑出云层,月光倾泻而出,刚好洒在柳茯苓的面颊上,她面色惊愕,仿佛不敢相信赵云屹说的话是真的。   只是她的惊愕面容落在赵云屹的眼中,却如一只瞪大了双眼的兔子似的,惹人发笑,却又可爱的紧,赵云屹伸出手,落到她软绒绒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下车。”赵云屹眼眸间闪过一瞬的温和之色,如星河一般流淌,转瞬即逝。   柳茯苓被他揉得一愣,却发觉马车在他说话的档口已经直接停了下来,柳茯苓一面整理被他揉乱的头发,一面在心中骂骂咧咧的下了车,却只见大片的农田之间,伫立着几个小小的砖瓦茅草房。   说是砖瓦房,那些房子却因为砖瓦不够而用了茅草来遮风避雨,今日风大,茅草被卷起一些,飘落在不远处,有个拄着拐的老大爷,正颤颤巍巍的去捡茅草。   柳茯苓一下车便闻到了柴火的味道,她已经饿得快要麻木,如今闻到这炊烟的味道,便如闻到了玉盘珍馐一般。   只是……赵云屹居然会带自己来这样的地方?她实在是有些意外。   赶车之人看到二人下车之后,便赶着马车往一旁去了,赵云屹伸出手,捉住了柳茯苓的手掌,然后一把拔下了她的发簪,用另一只手将她头发揉乱。   “啊,你干什么!”纵使柳茯苓脾气再好,今日也快要忍到极限。   她觉得赵云屹今日便像是那五六岁大狗都嫌的熊孩子一般,让人恨不得抽根竹篾子照着他屁股上来一顿。   “配合我。”赵云屹不紧不慢地说。   “……”柳茯苓喘着气,头发凌乱,深吸一口气,“您说。”   “我们是有婚约的青梅竹马,二人出来游玩,迷了路,向他们匀口饭吃。”赵云屹道。   “为什么是他们?”柳茯苓问,“殿下想知道什么?”   “体察民情。”赵云屹看了她一眼,“你信吗?”   柳茯苓立刻摇了摇头。   赵云屹轻笑一声,也不解释,拽着她的手往前走。   走近以后,柳茯苓便好像知道赵云屹为什么挑了这么一户……远远的看,这家人房子简陋,近看,这家人的房子简直是千疮百孔,左右漏风。   若是下雨,这房子的屋顶,绝对挺不过一时半刻,很快便会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   二人走到屋子跟前,看到一个老婆婆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正在往灶堂里头添柴,那柴极细,不禁烧,且烟大,烧一会儿便满是烟尘,老婆婆却跟早已习惯了如此一般,面无表情的干着活儿。   赵云屹开口道,“老人家。”   老婆婆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照顾柴火。   赵云屹微微皱眉,大声道,“老人家!”   老婆婆被惊得一颤,转头一看他,破口大骂,“你谁啊!凶什么凶啊!怎么随便进人厨房来,懂不懂规矩!”   “……”赵云屹眼角一抽,眯眼看着眼前的老太,竟轻轻地咳了两声,原本打算说的话,如今全都派不上用场。   若说赵云屹此生还有谁能将他骂得如此狗血淋头,除了当今圣上,便只有眼前这个面容沧桑却嗓门颇大的老婆婆了。   赵云屹眼神复杂,甚至想转身就走。   他让下属在城郊百姓中挑一户实诚且贫困的种田户,想要亲自问问如今这云州城的状况,结果没成想,挑了这么个户头。   实诚是实诚,贫困也是真贫困,难伺候也是真难伺候。   柳茯苓虽然想笑,可心中想着既然来了,还是要以安抚对方为主,不能坏了赵云屹的事儿。   她立刻甩开赵云屹捉着自己的手,赶忙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上前安抚老婆婆道,“您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好,老婆婆,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实在是打搅了,您千万别跟他生气,他嘴笨,不会说话,以为您听不清,才声音这么大的。”   柳茯苓声音轻柔,说话却字字清晰,她距离老婆婆极近,即便老婆婆耳朵确实有些听不大清楚,她的话,老婆婆却是扎扎实实听进去了 。   她身子佝偻,仰起脸看着柳茯苓,柳茯苓却立刻扶她坐下,蹲在她的身边,让她看清楚。   “哎哟,瞧这闺女长得,多俊呀,太好看了,怎么长得啊,观音娘娘亲手捏的孩子吧!”老婆婆眯眼看清她的脸,便是惊叹不已,脸上也露出笑来,跟刚才对待赵云屹的态度产生了极大地对比,“还是这闺女懂规矩。”   说完,老婆婆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赵云屹,“那个男的不行,跟你什么关系啊闺女,不会是把你骗来的吧!我跟你说,闺女,这种男人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绝对跟不得!”   听到中看不中用,柳茯苓倒是心中一惊,心说老婆婆看人还真准,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赵云屹,担心他与这位老婆婆一般见识。   好在,赵云屹只是眯着眼抱着手肘,一幅“我倒要看看你还要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的架势,却没有真的跟她置什么气。   柳茯苓见老婆婆这架势,若是她说一句“是”,这位老婆婆便要立刻抄起一旁的拐棍将赵云屹打出去似的,忍住笑认真解释道,“他……他是我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您不要这么说他。”   她的话音轻柔,语气笃定,说到“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时,赵云屹眉头一挑,甚至有一时之间,他甚至觉得,如果她说的这是真的……倒也不错。   “啧……”老婆婆再次嫌弃的将赵云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   “你看看,你跟他一起,他倒是光鲜得很,你的头发却乱了,这男的根本不会照顾人,要来有什么用?”   柳茯苓看了一眼赵云屹,只看他手间略微一僵,他的袖口正藏着原本柳茯苓的那根簪子。   他原本想要营造的狼狈感,倒是让老婆婆多了几分理由谴责他。   柳茯苓这才想到,明明赵云屹自己拆下发髻,效果也极好,为什么一定要来弄乱自己的头发?   老婆婆说的属实是有道理极了。   她不禁点头道,“您说的对。”   “咳咳……”赵云屹咳了一声,丢了个眼神给柳茯苓,示意她进入正题,不要浪费时间。   难得看到赵云屹吃亏,柳茯苓如今心情大好,故意拖了许久,才开始与老婆婆说起正事,老婆婆一听到二人还未吃饭,笑着拉柳茯苓的手,“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我和老头子干农活花的时间长,正好还没吃晚饭呢,一起吃吧。”   “谢谢婆婆。”柳茯苓笑得甜极了,老婆婆看得是心花怒放。   一旁的赵云屹备受冷落,也不吭声,只静静站在角落,看着她们二人亲热的聊着,谁也没注意,他的目光灼灼,落在柳茯苓刺目的笑容上,她笑得眼眸都弯了,好似眼前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一般。   她时常这样笑,与赵云崇如此,与何岁年如此,甚至连对李玮都能如此,独独在他面前……   如此这般,直到外头捡茅草回来的老头子到了家门口,大吼道,“老婆子,帮我扶梯子。”   “你们在这儿等会儿。”老婆婆也不担心二人拿什么东西走,这家里头家徒四壁,赵云屹腰间就单那一个玉佩,便能买她所有家当,她将二人扔下就出门去给老头儿扶梯子去了,一时只剩赵云屹和柳茯苓在屋子里头。   柳茯苓转过身,“殿下究竟想问什么?我来帮您问。”   “为什么你对谁都能笑得那样甜,独独对我不能?”   二人同时开口,同时结束,都听清了对方口中说的话,柳茯苓扎扎实实的一愣,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赵云屹睫毛颤了颤,故作平静的开口道,“问他们收成和税收的事。”   “啊,嗯……好。”柳茯苓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头跳得厉害。   作者有话说:   老婆婆今晚mvp。   加更鸽了,尽力了呜呜,还是跟平时一样双更……我高估了自己,会找机会补哒!爱你们~感谢在2022-07-30 22:08:42~2022-07-31 02:4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o爱吃鲜蛋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柳茯苓有些耳热, 可这次的耳热却与之前不太一样,伴随着心里头不太正常的跳动,还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   对谁都笑得那样甜……她有吗?   她只不过是, 随着心情而笑而已, 看到想要笑的人,自然便能笑出来, 何谈什么区别。   平日里面对赵云屹那气人的模样, 她不哭已经是很不错了。   柳茯苓又看了一眼赵云屹,却见他垂眸看着身侧的简陋小桌, 不动声色,面容平静,仿佛刚才问出的问题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不回答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柳茯苓却能感觉道,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柳茯苓其实有些迷惑……赵云屹, 居然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殿下?”柳茯苓想了想,不由舔了舔唇,试着朝他露出一个笑, 笑了一会儿, 然后轻声问, “这样行吗?”   赵云屹看了她那明显是笑给他看的样子, 心中无端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面上却眯眼冷冷道, “别笑了。”   “可是殿下明明说, 我在您面前没有笑得很甜……”柳茯苓垂眸细细想了想方才自己对着老婆婆时,笑起来的那份心情, 然后走近赵云屹, 仰起头, 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她很努力,只是那笑容假的很,漂亮,却毫无灵魂可言。   “……”赵云屹眼角抽动,无言的看着她凑得极近的笑脸,一时间也不知是在恼怒她的反应,还是恼怒他自己。   柳茯苓笑得脸都要僵了,看着赵云屹,依旧是那副冷脸,她不解,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笑僵了的脸,调整了情绪之后,再次抬起头,二人目光相对,柳茯苓视线放低了一些,刚好看到他的下唇。   她似乎咬得确实是狠了些,他的下唇与上唇的厚薄度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特别是伤处,像是肿起来了似的,有些泛红。   柳茯苓想到自己当时受了刺激时用力那一咬,可谓是咬了个扎扎实实。   她看着赵云屹皱着眉一脸肃然的模样,再看了看他的嘴唇,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次她倒是笑得极为自然,甜也是相当的甜,只是赵云屹一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在笑什么,心里头更加烦躁起来,不由自主的“啧”了一声。   那声“啧”里头夹带着无比的嫌弃,可柳茯苓这一笑,顿时有些停不下来,笑得有些喘气,脸都有些微红起来。   “啧,你笑够了没有,烦不烦。”赵云屹这回是真有些恼羞成怒。   柳茯苓连连摆手,艰难地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抱歉……我,不是故意……”   “哟,闺女,这是怎么了,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烦不烦的,这还未成亲,语气怎么比我家老头子还差呢!”   赵云屹说话的档口,老婆婆刚好走到门口,将他的那句话听得扎扎实实。   老婆婆这可不乐意了,拽着柳茯苓的手便要往屋里走,“姑娘,我有话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这男人啊,咱千万不能惯着,你别看他现在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老婆子告诉你,等你们都老了,这帮男人啊,左一个老婆子帮帮忙,又一个老婆子快来,没了你就跟没命似的。”   柳茯苓抬头看了赵云屹一眼,抿嘴忍着笑。   他板着个脸,像是这老婆子欠了他钱似的表情,不过一会儿,门外那老头儿也回来了,他头发花白,老眼昏花,走路也有些不稳,走到家里以后,看到柳茯苓和赵云屹两人,微微一愣,大声嚷嚷了一句,“老婆子,这谁啊。”   “家里来的客人,你不用管。”老婆婆大声道。   “哦。”老头儿便绕过赵云屹,一脸平静的进了屋。   赵云屹也是被磨得没脾气了,他悠悠的看了柳茯苓一眼,示意她赶快。   柳茯苓便立刻问道,“老婆婆,我们方不方便在您这儿吃饭呀?您家若是粮不多的话,我们就不打搅您了,您给我们指个路便感激不尽。”   “唉,不必跟我老婆子客气,我家儿子进县城干活去了,时常好几个月都不着家,偶尔回来一次,便带银子回来……“老婆婆说到这里,似乎发现说起这个似乎不太好,便忽然住了口。   柳茯苓听到这里,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老婆婆继续开口,“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他啊,什么都好,就是生下来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从此那张脸啊,就特别不好看……”   柳茯苓惊愕抬头看了一眼赵云屹,却见赵云屹也眯了眯眼,二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老婆婆,您的儿子是不是叫,张麻子?”柳茯苓问。   “诶!闺女你见过他?”老婆婆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回来了,你竟真的见过他?”   这可不就巧了,才见过,柳茯苓无奈,便与她编纂了一些在云州城偶遇的简单事情,老婆婆听了以后热泪盈眶,话题又开始发散,开始从张麻子小时候的故事开始讲起。   赵云屹深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个凳子,缓缓坐了下来。   柳茯苓心中也颇有些无奈,却还是耐心听着她说,然后尽力抓住机会岔开话题,将话题引回关于田地的问题上。   “田啊,周围都没什么人种田了,近几年收成不好,自己种地太苦了,周围的人家啊,都已经把地给卖了,然后给人家帮忙干农活拿银子,”老婆婆缓缓道,“我们老骨头一把,就不动了,留块地留个念想。”   “他们为何要卖地?”柳茯苓皱眉问。   “嗐,现在卖地赚啊,一亩地比之前卖地要多出五两银子,这是什么价格啊,到处都在说呢,说是有大善人来救济百姓来了。”   柳茯苓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地是百姓的根基和血脉,怎么会这么简单,因为二两银子,说卖就卖?   一时沉默,赵云屹见柳茯苓皱眉想着什么,便开口提醒道。   “是谁在收这些地?”   “是谁在收这些地?”   二人竟再次同时开口,异口同声问出了一样的问题,二人不约而同目光对视,又分别挪开,老婆婆看了看他俩,忽然露出笑来,“啧,这便是心意相通吗?这样看来,你们二人倒是挺般配的。“   柳茯苓赶紧假装羞涩转移话题,继续与她聊刚刚的事儿,赵云屹却深深的看了柳茯苓一眼,眼眸间露出些意味深长。   “这我还真不清楚,我一个老婆子,在这荒郊野岭的,哪能知道那些商贾,倒是听说过一些人,却没有仔细去记,若是说起,我倒是能想起一些。”老婆婆说 。   “我倒是知道一些,不如说给您听听,看看您比较熟悉哪位?”柳茯苓想起这个主意,便仔细回想起来,将刚刚在饭桌上听到的那些人的名字一一说了一遍,老婆婆听到那些名字,只有个别没有反应,大多数都有反应,连连说,“对对对,这个也有。”   柳茯苓便大抵将这些人筛了一遍,一一记下老婆婆的反应,老婆婆说到这个,可能觉得有些无趣,没有说那些家长里短有意思,她没过多久便站起身道,“闺女儿,饭做好了,来来来,来吃饭!”   柳茯苓看了一眼赵云屹,问他这样行不行,赵云屹微微蹙眉,似乎觉得有些地方没有问清楚。   柳茯苓挑眉,用眼神示意他还有哪里没有问清楚。   赵云屹缓缓闭上眼,似乎在考虑。   柳茯苓无奈。   老婆婆说着便已经将吃食拿了过来。   一笼屉的窝窝头,黄的黑的白的,还有灰的。   老婆婆给柳茯苓塞了两个白的一个黄的,然后给赵云屹塞了一个黑的一个灰的,笑道,“吃吧吃吧,尝尝味道。”   柳茯苓吃了一口白的,居然是白面窝头,松软好入口,虽然没什么味道,可是柳茯苓就爱吃这种淡淡的口味。   “好吃。”柳茯苓一面致谢,一面心中疑惑,这老婆婆家,吃得确实是不错。   难道是张麻子给她送的银子改善了家里的生活?   “多吃点,家里米面还多得很,之前粮价降了,我们囤了不少在家,可够我们吃一年呢!”   柳茯苓僵住了。   赵云屹也眯了眯眼,两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究竟那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   是什么让百姓们把赖以为生的田地都卖了?为了那一时的高价,便要卖掉自己赖以生存的田地吗?即使有个别愿意卖,也不可能到如今这个规模。   说到底,还是那些没良心的商贾勾结在一处,压低粮价,时间一长,种地的百姓种了一年的田地都是白干,自然便愿意将地高价卖了换钱。   这便是那衡税法推行后的后果。   之前从未接触这些事情的柳茯苓想通一切之后,脸色一白,想到未来此举造成的后果,一地如此,便仅仅是一地如此吗?   他们即将要去的江南,在赵云屹前去督办之前,便已经推行了这个法案,到了现在,江南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赵云屹见她脸色发白,立刻知道她已经懂了。   他眼眸微微眯起,将窝窝头在身上放好,缓缓道,“不便再打扰老人家,我们要出发了。”   他一面说,一面搂过有些魂不守舍的柳茯苓。   柳茯苓回过神来,也配合着跟老婆婆道别。   老婆婆看了看二人,终是缓缓说道,“你们二人如此看来,倒也般配。”   赵云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二人谢过老婆婆,回到马车上之后,柳茯苓久久回不过神来,她仔细想着那些名单的事,和云州县目前的情况,皱眉问赵云屹,“商贾买了地,百姓没了地,日后会怎么样?”   “富者田联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心中一个咯噔,立刻问,“衡税法能停吗?”   “暂且不能。”赵云屹说。   “那殿下您会立刻将此情状呈报皇上的,对吗?”柳茯苓再次问。   “不会。”赵云屹冷冷道。   柳茯苓惊愕的看了他一眼,几乎不敢相信他平日里脾气差也就算了,如今面对这种大事,居然还是这般没有人性。   她气急了,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窝窝头,然后伸手过去,将他手中的黑窝窝头抢了过来。   “您还是吃那些商贾狗官给的珍馐好菜吧,婆婆给的窝头你也别吃了!小心拉了您金贵的嗓子!”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我很生气!   赵云屹:老婆我还没说完……   二更还是老样子!感谢在2022-07-31 02:41:14~2022-07-31 22:2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不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55555555 10瓶;一抹淡微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柳茯苓的动作突如其来, 她一面“凶巴巴”的说出这句话,一面伸手抢过了赵云屹手中一动也没动过的窝窝头。   手中冷不丁一空,赵云屹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并不恼, 而是冷冷反问道,“你如此义愤填膺, 看来是想出了好法子了?”   柳茯苓抓过那窝窝头, 手中却已经拿不下了,结果窝窝头被她尽数捧在怀里, 她口中还咬着一小瓣,如今塞在嘴巴里鼓鼓囊囊地,说话都有些囫囵。   “……写奏折加急送到京城,送进宫里去。”柳茯苓艰难地咽下那干巴巴的窝窝头,声音有些清脆, “云州县城距离京城不过一日的距离,此事若是坐视不理,必将酿成大祸。”   月光笼罩在马车上, 两边的车窗帘子被风吹开, 外头可以听见“咕咕”的鸟叫声, 周围都是树林, 被风吹得沙沙响。   车轮滚动,外头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们走的是山野间的小路。   柳茯苓目光灼灼的看着赵云屹, 她极认真的看着赵云屹,似乎很想将话语说得严肃些, 只是她的字句一个个从她的口中吐出来, 便是柔软温和的, 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即便如此,赵云屹依旧与她目光对视,听着她温柔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廓。   “您是太子,未来的皇上,小女子今日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若是此事都能坐视不理,任凭耕者无田,百姓流离失所,日后如何治国?甚至……还有没有国可治。”   柳茯苓这些话说完,便没有再继续说了,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赵云屹的态度,心中依旧还带着几分期盼。   是的,她的心中是有期盼的,并且那期盼的情绪还不在少数。   跟在赵云屹的身边,她多多少少对于他有了些了解,若说他真的坏得无可救药,那倒不见得,他只是善于气人,且喜欢耍些手段罢了,平日里那些属下对他也极为忠心,即便他脾气不好,身体不行,在皇上面前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却依旧能够跟在他的身边,可以见得他御人有方,且值得拥护。   她虽已经是乐伶,却也希望,自己如今跟随着、耗费了时间的人,是未来的明君。   赵云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面色一直很严肃,他沉静了半晌,却在柳茯苓满怀期盼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缓缓笑了起来。   柳茯苓眉头一动,正想皱眉,却发觉他的笑声并不是她原本以为的嗤笑或嘲笑,而是带着真正的笑意,笑得他轻轻咳了咳,道,“没想到,你身为乐伶,身为女子,却比大部分男子都要看得开阔,看得直接。”   这句话,对于赵云屹这样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一句极难得的夸赞了,柳茯苓闻言,却轻声道,“实际上,有很多女子,比我还强许多,看得也更加明白,她们身陷囹圄,无法脱身,连最寻常的日子也过不得,更何谈涉足这些事情。”   赵云屹挑眉,明白她指的是何人。   2年前的那一场灾祸,让多少人沦落至此,甚至到比柳茯苓更加糟糕的境地,他也是知晓的。   那是一场无妄之灾。   若是没有那件事,柳茯苓如今恐怕……已经如寻常及笄女子那般,寻了个好人家,成为人妇。   赵云屹看了看她如玉般的侧脸,睫毛轻动,终于开口解释道,“此事如今写成奏折,也送不过去。”   “为何?”柳茯苓皱眉问。   “这东西按寻常渠道,根本送不到父皇手中。”赵云屹缓缓道,“如今的掌印和秉笔太监,都不是我的人。”   柳茯苓这才想到宫中的这层关系,她终于皱眉低下头,知道自己还是太过头脑简单了。   “我有其他法子可以送到父皇手中,只是,如今证据太少,你觉得,就这些浅显表面的东西,一介村妇简单的话语,父皇就会因为这些而降旨,处置如此多的官员?”   柳茯苓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的手环抱着怀中的窝窝头,轻舔了舔嘴唇,缓缓道,“殿下,是我……妄言朝政。”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的,他毫无恼怒的情绪,看着她抱着一怀抱的窝窝头,垂着脑袋,反而有些想笑。   柳茯苓只知晓这么点关窍,便可以想通到这一层,还有这个胆识“教训”起他来……细细想来,已经是极为不易,寻常人,做不到她十分之一二。   冷不丁的,柳茯苓再次抬起头看向赵云屹,轻声问,“那殿下,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你以为我费这么大力气去江南,是要做什么 ?”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睫毛听了这话,忽然抿起嘴,似乎想要忍住什么情绪,不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朝着他笑了起来。   “殿下英明。”   赵云屹睫毛一颤,眼眸中盛着她的笑容。   她笑和不笑是两副样子,不笑的时候,便如海棠花一般明艳动人,勾人心魄,笑的时候,却让人想……疼爱她。   他心中微动,光有些灼热,刚想靠近,眼前却忽然怼过来一个灰不溜秋的窝窝头,放在了他的嘴边,差点塞进他的嘴里去。   柳茯苓一面将那灰窝窝头递给他,一面朝着他笑得灿烂,“您饿了吧,给您吃好吃的。”   赵云屹无言的看了一眼那“好吃的”,缓缓接过,咬了一口。   从嚼了到咽下,整个过程倒是正如柳茯苓那句话所说,是真的拉嗓子。   这灰色的窝窝头,居然是米糠裹着并不如何纯净的白面做的,没有味道,且难以下咽。   他吃了一口,便连续咳嗽,皱眉道,“难吃。”   柳茯苓眉头微皱——这个明明很好吃啊。   “换一个。”赵云屹将她的玉米面窝窝头拿了过来,直接就着她的压印咬了一口,果然比那灰的松软多了。   那老婆婆果然就知道把好的给柳茯苓。   “你怎么抢我的……”柳茯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不要你吃过的。”   “那不还有很多?”赵云屹指了指她怀里其他几个,“你吃别的。”   “……”柳茯苓无言的看着他。   不过,柳茯苓转念一想,他堂堂太子,黑灯瞎火,在荒郊野外的马车里与自己抢窝窝头吃,恐怕整个皇宫中,也没有比他更惨的皇族了。   等等,马车行驶了好半晌,怎么外头还是一片漆黑?   柳茯苓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不远处影影绰绰的,黑乎乎的山峦影子。   “这不是回客栈的路……”柳茯苓惊道。   赵云屹闻言,缓缓应道,“之前不是与你说过,风餐露宿么?”   柳茯苓皱眉看着他,“您……什么意思?今夜,您不会……就打算在这马车上睡?”   “正是。”赵云屹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行李匣子,语气倒像是十分大方似的,“东西都在,自己挑。”   “!”柳茯苓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半夜赶路,还是这样的荒郊野岭?即便是原来的客栈不行,那……那至少还有其他客栈……青叶他们也还留在原地,难道不用等他们?”   “其他客栈会与那间有什么不同?”赵云屹还是有些吃不下那窝窝头,他缓缓的吃了几口,咽下后说,“云州县城五间客栈,大大小小,都与今日餐桌上的人相关。”   “今日幸亏走得快,那陶县丞是个聪明人,很快便会反应过来,软的不吃,你当他不敢用硬的?整个云州县城,天高皇帝远,他是个胆子大的,若是跟他硬来,伤元气。”赵云屹耐心与她解释道。   云州县城与京城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商贾要想发展,需得与陶县丞搞好关系,若是没有这条门路,这些商贾,在云州县也根本站不住脚。   官商沆瀣一气,整个云州县城,都是他们的耳目。   柳茯苓听完这话,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是……   “打不过就跑。”柳茯苓脱口而出。   赵云屹用眼刀剜了她一眼。   柳茯苓吐了吐舌头,自己的嘴怎么越来越快了……   “你方才的话,我不与你计较,你倒是愈发胆大起来。”赵云屹眯眼看着她,见她假装听不见一般缓缓的用手指头揪着手中剩下的唯一一个白面窝窝头,便缓缓道,“嘴疼,喂我。”   “……”柳茯苓在车上摇摇晃晃,一想到今晚要跟这家伙行一夜的路,便觉得分外疲惫,听到这话,她无奈的抓起一个黑面窝窝头,递到他的嘴边。   “要白的。”赵云屹道。   柳茯苓便只好将手中的黑窝窝头换成白的。   “捏小块一些喂我。”赵云屹道。   “您其实可以自己拿着吃,更加方便一些。”柳茯苓声音轻柔。   赵云屹却一掀袖子,柳茯苓一愣,却只见他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刚才又渗出了血,应当是带着自己跳下窗户时扯了伤……   行吧,好吧。   柳茯苓想到还要靠他去江南为衡税法的事情想办法,一时间心中便有些大义凛然的感觉,忍一时是为大义,为了那些可怜的百姓……   柳茯苓揪下一块白面窝窝头,手指伸向他的唇边。   赵云屹低头,将那块东西含进了嘴里。   只是那车轮颠簸,赵云屹的舌头,便这样冷不丁的碰到了她的手指,湿滑的触感和温热包裹了她的手指尖,也便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柳茯苓却觉得自己后背上已经起了冷汗。   赵云屹看到浑身明显僵住了的柳茯苓,刚想觉得她有些可爱,便看见她飞快扯过他的衣角,迅速在他的衣角上擦了擦被他碰湿的手指。   “……”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噫……   赵云屹:……………………………………老婆你这样真的不好。   感谢在2022-07-31 22:28:19~2022-08-01 02:0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不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团子猫猫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月光正好, 皎洁莹白,将柳茯苓的动作照的清清楚楚,她擦完手指, 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了赵云屹一眼, 却见他深褐色的眼眸中映着月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柳茯苓手指迅速一缩, 假装刚刚自己什么也没干, 又捏了一小块窝窝头,伸到他的嘴边。   赵云屹眸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说,缓缓低下头,柳茯苓看准了赵云屹的动作。   她担心赵云屹又跟刚刚一样,口中再次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便准备待他将东西吃到嘴里之后立刻缩手。   她做好了准备, 却没想到,这次赵云屹动作竟然更快,柳茯苓“啊”得一声发出惊呼, 义愤填膺看着他, “你咬我做什么?”   “抱歉, 不小心。”赵云屹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旁, 没有软垫,他靠了一会儿, 似乎觉得不舒服, 又坐起身来。   柳茯苓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好, 没有咬破……但是刚刚她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牙齿的力度, 不轻不重, 刚好让她疼了一瞬,他才放开。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不会是因为她刚刚用他的衣角擦手指吧?   这是个小气的男人!   柳茯苓无奈,只得从怀中掏出帕子,用自己的帕子他的面前明目张胆的擦了擦手指头。   “……” 赵云屹看到她的举动,眼角抽了抽。   “殿下还吃吗?”柳茯苓问。   “不吃了。”赵云屹没好气的说。   柳茯苓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她也不在意赵云屹此时的心情如何,自顾自的小口咬着刚刚那块玉米面的窝窝头,那窝窝头不大不小,吃两个刚好够柳茯苓填饱肚子。   赵云屹便看着她缩着腿蹲在自己对面的马车窗帘边,一面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面小口小口的啃着那窝窝头。   她似乎每日都比之前要美几分,正是面容长开的时候,她精致的面容被月光一抚,便如白玉雕成的人儿似的。   柳茯苓披发在肩,眼眸清澈,及笄不久的她同时透着少女的天真与女子的娇柔妩媚,如今小口吃东西的模样,又跟某些吃草的动物一般可爱,几种不同的元素奇妙的融合在她的身上,让她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姑娘。   赵云屹目光幽幽,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像是在看外头的月色,眼角的余光,却满是她的身影。   有她在身边,日子倒是愈发有趣起来。   他想起日前青叶同他说过的,似乎已经找到了丁太医那位兄弟的下落,第一次,他竟然觉得有些期盼。   柳茯苓忽然转过头来,眨了眨眼问,“殿下。”   赵云屹目光一滞,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车窗帘子,才将眸光回到了她的面容上,声音冷淡,“什么事。”   “柏秀还在云州县,不会有事吧?”柳茯苓有些担忧 ,“那客栈那么危险,如果对方注意到柏秀怎么办?若是柏秀被刘俞山抢回去怎么办?”   “已经吩咐过青叶了。”赵云屹语气悠缓,“包括柏秀在内,只要我们离开云州县,那些人便拿我们没有办法,明日我们在前面的城镇等他们汇合。”   “那刘俞山……刘大人呢?”柳茯苓问道。   “自然也会过来。”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咬了咬唇,似乎想到了之前他说过的,要将她送给刘俞山的事。   赵云屹细细看了看她的表情,没有开口……此事也不必再瞒着她,只等着她主动问自己。   这一次只要她开口问,他便告诉她。   可直到明月当空,柳茯苓收拾好了吃剩下的窝窝头,用帕子包好了,将它们放在通风处,最后抱着膝盖发着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再开口问一句话。   最后还是赵云屹先开了口。   “柳茯苓。”   “啊?”柳茯苓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在想什么?   赵云屹原本想问的是这一句,可一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冷冰冰的,“将行李中的褥子与毯子都拿出来。”   “哦。”柳茯苓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立刻站起身,可这马车不比之前赵云屹常用的那辆宽敞,高度也不及那辆,她一站起身,便“砰”一声撞在了马车顶,她发出闷闷的痛呼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啧。”赵云屹看着她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模样,刚想说“愚钝”,可话到嘴边,他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他缓缓伸出手,还未等他开口,柳茯苓便自己摸了摸脑袋,缓缓站起身,这回小心翼翼的弓着腰往前去开木箱子去了。   赵云屹的手顿时僵住,他飞快收回手 手指虚握成拳放在腿上,拇指与食指间搓了搓,什么话也没有说。   柳茯苓吃力的拿出了褥子和毯子,因都是备用物,用于行路上觉得寒凉,或客栈被褥不够的时候用的,此时拿出来,却显得有些单薄了。   她将所有箱子都开了一遍,累得直喘气,时不时地看赵云屹一眼,见他也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暗暗哼了一声,念在他手上还有伤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薄被褥有三条,毯子有两条,柳茯苓将薄被褥铺在马车车厢木板上,正好铺了两个黏在一起的“床位”。   车厢太小,两个人睡只能尽力节省空间,只剩这么一小块地方,能隔成两个位置,已经实属不易。   然而,这样一来,被褥便只剩一条,柳茯苓看了看赵云屹,极为主动地将那条被褥放在了靠近赵云屹的那一边,然后试探赵云屹的反应。   赵云屹皱眉看着她,并不言语。   他脸色似乎不大好,也许是月光照着的缘故,也许是他心情不好的缘故,柳茯苓想了想,又将毯子的其中一条,恋恋不舍的分给了他。   柳茯苓将他那边的被褥和毯子铺好,拍了拍,十分厚实且软,再看自己这边,只有一层薄薄的毯子……晚上夜风凉,不知会不会冻醒。   她再看赵云屹,心想他现在总该满意,却见他神情依旧凝重,似乎有些不适一般,额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   柳茯苓心里一咯噔,快速来到他的跟前,“殿下?您怎么了?”   赵云屹抿着唇,睫毛颤抖,额间青筋暴起,冷汗很快便从他额间渗出来,凝结成珠,柳茯苓见他如此,知道这疼应当是常人所不能忍,可即便是这样,他竟然一声也不吭。   他整张脸如同月色浸透了一般苍白,半晌,他终还是忍不住,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   柳茯苓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暗暗心惊不已,立刻从怀中扯出自己随身的帕子,轻轻替他擦了擦。   荒郊野岭,他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啊!   他若是出了事,柏秀怎么办?桂枝怎么办?冬青怎么办……还有,那么多百姓怎么办?   “殿下,您身上带药了吗?”柳茯苓急得手忙脚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惊惧,以及对赵云屹真心实意的关心,赵云屹任她替他擦拭血迹,目光冷幽幽的看着她此时的样子,缓缓喘着气,艰难道,“箱子里,银针。”   柳茯苓立刻去取,刚刚她翻被褥的时候,就曾看到一个奇怪的方盒子,她翻找半晌,找到打开一看,果然装的是布帛卷着的银针。   她将东西打开放在赵云屹的手边,然后坐在他的身旁,让他靠着自己,然后替他卷起袖口,将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胳膊露了出来,一系列动作做完,柳茯苓小声问,“这样可以吗?殿下?”   何止是可以。   属实是贴心的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还未伸到布帛处,柳茯苓便已经小心的拿着针头,将针递到了他的手上。   赵云屹舒了口气,甚至觉得她靠近之后,他身体的喧嚣甚至稍稍安稳了一些,没有像刚才那般,将他折磨得那么狠。   柳茯苓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针缓缓地,一点一点的扎进了自己手臂的穴道之中,她扶着他,看着那银针入肉,深吸一口气,甚至有些不忍心看。   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柳茯苓想着之前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关于他的事情,还有他之前在云州县客栈说的,关于他母妃死时的模样,她虽不能确定真假 ,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柳茯苓猜测,他身体变成这样,一定是人为。   银针很快便浸透了黑色,赵云屹拔出针,柳茯苓伸手要去接,赵云屹却皱眉,骤然冷声道 ,“别动!”   柳茯苓被他吓得一颤,迅速收回手,赵云屹将针扔至那木盒子里,继续拔针。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几乎是迅速好了起来,只惊觉神奇。   待针尽数拔出后,赵云屹缓缓舒了口气,亲手将那盒子收起,让柳茯苓将布帛收好。   柳茯苓一一照办,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殿下,疼吗?”   赵云屹睫毛一颤,半晌,才缓缓道,“还好。”   嘴硬……   “一定是疼的。”柳茯苓想到这里,便脱口而出。   “你要不要试试?”赵云屹缓缓道。   “不用了。”柳茯苓见他这样,便不问了,缓缓道,“殿下感觉好些了吗?早些休息吧。”   赵云屹听到这话,缓缓皱了皱眉,静静看着她,柳茯苓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是不是还是觉得身子不适,便也疑惑的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赵云屹终于缓缓开了口,“你为什么不接着问?”   “问……问什么?”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   “比如……问我刚刚是在做什么。”赵云屹说。   车子咯噔一声,似乎是压过一块大石头。   “殿下,您刚刚是在做什么?”柳茯苓配合的问道。   “这句是我说的,你就不能换个问法?”赵云屹皱眉。   柳茯苓顿时觉得他是半夜不睡,故意找自己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继续关心我,快点快点。   柳茯苓:他一定是故意找我麻烦!   二更还是老样子!么么么感谢在2022-08-01 02:07:08~2022-08-01 23:1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封闭货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柳茯苓实在是有些困了, 她刚刚被他吐血的模样吓了一跳,以为他快死了。   如今见他没事,柳茯苓只觉得眼皮有些沉。   只是他不睡, 她恐怕也睡不着。   柳茯苓正想着如何才能敷衍过去, 却听他开口问道 ,“你对此事, 便没有一分好奇?”   “好奇。”柳茯苓真心实意的回答道, 怎么不好奇呢,对于未知的故事, 总是有好奇的,可是有些好奇,是要用命来换的,她不敢胡乱好奇。   “那你为何不问?”赵云屹问她。   “不敢问。”柳茯苓眨了眨眼,“这是殿下您自己的事, 我若是随便问,担心祸从口出。”   他就这么希望自己知道关于他身体的事?那显然是人为的毒,且是在宫中被人下的毒, 很显然与如今宫中的某些人有关。   柳茯苓忽然想起第一次进藏书阁时, 赵云屹似乎也给自己机会, 让自己问他一个问题, 现在才恍然间有些明白,那时的赵云屹, 难道就想让自己问他身体的问题?   当时她是问了个什么问题来着——青叶是不是太监?   柳茯苓伸手, 有些不自然的挡住了脸……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赵云屹有气无力看了她一眼,简短说, “问。”   “殿下为何扎针, 是治疗身疾, 还是祛毒?”柳茯苓这回倒是认真了,与他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对视,她忽然有些佩服,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竟然能将针扎的那么准,是熟能生巧,还是技艺高超?   “是祛毒。”赵云屹这回没有让她继续问,似乎觉得麻烦,直接便说了出来,“当年母妃死在我怀中,应当是那时沾染到的,她七窍流血而死,我触碰到了她的血,便是那么一些,便让我昏睡吐血三日,若不是丁太医,我早就死了。”   “正因如此,我错过了留下证据的最佳时机,三日后,待我醒来,什么都没了。母妃已经下葬,因是无端暴毙,没有追封,殿中的血痕被清扫一空,当日的所有吃食,所有痕迹,皆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厨房的下人,周围的宫女,全换了新人。”   柳茯苓怔住了。   “此后,我卧病在床,不仅无法参加经筵,甚至连太傅、大学士前来讲学,我也无法完整听完一个时辰。很快,詹事府便开始频频换人,原本得力者纷纷去往玉景宫,詹事府只剩下青叶一人,我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看书自学,医、儒、工、数、道……应读尽读。”   赵云屹的语气平静,他一面说,一面脱了外衫,坐在了铺好的被褥上,这一来,二人距离迅速拉近,柳茯苓忽然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若是平时,她早已经后退躲开些,可此时她却无暇顾及什么。   因为她听得出来,赵云屹这份过去的“伤口”,已经在心底里闷了许多年。   他今日为什么一定要让她问这件事,柳茯苓似乎也有些明白了。   身在深宫,他这种个性,一定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青叶虽然是他最信任的下属,可青叶那嘴还不如赵云屹动得多,二人一处时恐怕只沉默沉默再沉默,根本没有聊天抒怀这种概念。   柳茯苓却不同,她身在明月楼,有桂枝,有何掌事,还有许许多多经历类似的姐妹。   闲来姐妹们便喜欢一处聊聊,虽不喜欢聊自己的事,却总是借其他类似的传言抒解苦闷和烦恼。   痛苦的时候,她闷在被子里哭一场,第二日便会有细心的姐妹发现她红肿的眼眶,劝慰她日子总要过下去。   久而久之,伤疤结痂掉落,反而令她愈发坚强。   可赵云屹呢?   冷到极致的寝宫,无人的书房,地下幽暗的藏书阁……这便是他的一切。   柳茯苓此时仿佛能够与赵云屹感同身受,她能感觉到他低落沉闷的情绪和无法为母报仇的……藏在心底里的恨意。   也许是觉得她可以信任,也许是觉得她应当是一个不错的倾诉对象,赵云屹说完这番话之后,便不再开口。   而柳茯苓只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殿下这些年,一定很辛苦。”   风吹过她轻飘飘的发丝,乌黑的发丝轻轻飘荡在耳侧,她眸光轻柔,比那月色更加皎洁温和,比那晨光更加温暖和旭。   赵云屹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头被什么狠狠撞了撞,他猝不及防垂下眼,道,“睡了。”   怎么会与她说这么多。   看着赵云屹躺下不动,柳茯苓也缓缓在他身侧躺了下来,她后背对着他,盖着单薄的毯子,果然觉得有些冷。   可是……刚刚赵云屹说了那么些,她总不至于现在跟他抢被子。   柳茯苓懊悔的闭上眼,缓缓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可她才蜷缩到一半,便感觉到赵云屹身子动了动,随之而来的,便是后背的一大片温暖。   赵云屹竟将自己那床被褥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柳茯苓惊愕之余,忽然发觉,赵云屹的手臂也随着被褥的到来,同时环住了她的腰……他便这样借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柳茯苓觉得现在恐怕会变得有点热。   她扭动了一下,想要挣扎出去,却换来赵云屹将她搂得更紧。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动。”   柳茯苓身子一僵,刚想反驳,却听他声音低哑,“让我抱一会儿。”   这一声与之前赵云屹说过的所有话语,都全然不同。   他仿佛在恳求,又仿佛在撒娇,声音里带着几分与平日里冷冽形象完全无关的脆弱……   柳茯苓只觉得心头一颤,无端的,她有些不忍心。   即便知道他是堂堂太子,锦衣玉食大权在握,而在世人眼中,自己比他可怜一百倍有余,可她还是不忍心。   罢了,今晚就让他抱一抱吧,反正……也挺冷的。   ……   马车停下的时候,柳茯苓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晨光透过车帘照在马车车厢里,她刚睁眼,看不清晰车厢内的样子,却见着一个人影正襟危坐在一旁,早已将头发梳理整齐,外衫穿好,看起来如往常一般,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柳茯苓看不清晰,如今赵云屹看着她的目光,比往日里更加柔和了些。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她立刻想要站起身来整理皱巴巴的衣裳,可这一夜在马车上睡,便如同被马车撵了一整夜似的,一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她连站都没站稳,便一脚踩歪……   赵云屹单手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到自己身边,让她稳稳坐了下来 。   柳茯苓舒了口气,道,“谢谢殿下。”   “到了最近的镇上,顺利的话,青叶应当下午会赶到,你是在车上待着,还是跟我一起出去看看?”赵云屹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柳茯苓觉得赵云屹今日与往日都不大一样,在晨光中一幅圣光笼罩的温柔模样,反倒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柳茯苓大着胆子问,“怎么今日看起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七殿下的样子?”   “……”赵云屹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原本酝酿了一早的好心情,便如水泡泡一般,“砰”一声炸了,他眉头微蹙,眼眸间瞬间多了几分冷意,“你说我像谁?”   这种感觉才对,没有换人……   柳茯苓这才感觉安心了些,缓缓朝他笑了笑,“我想跟殿下一起出去看看。”   赵云屹眯眼看了看她,冷哼一声,“外头有水,你还是先洗洗脸吧。”   柳茯苓赶紧跟着赵云屹下了马车,到一旁接水擦脸,漱口。   她把一张脸擦得四处泛红,又整理了头发,却四处找不到簪子。   她那根金簪也不知道去哪了,也许是昨夜四处奔波,不知道掉去了什么地方。   她没有东西绾发,剩下的首饰也在其他马车上,正在无措之时,赵云屹却递来一只简陋的木簪。   那木簪似乎是刚刚削成,上头还有树枝的嫩色,簪子顶端应是树枝节的位置,粗糙地刻了一朵花,那花有些像海棠,又有些不太像,花瓣有些歪。   只是瑕不掩瑜,这根简陋的木簪子,看起来倒是秀气的很。   柳茯苓有些说不清的惊喜,抬头看着赵云屹,问,“这是谁做的?”   “……”赵云屹沉默半晌,道,“戴上吧。”   柳茯苓一面狐疑的接过簪子,一面将头发绾上去,她低头看了看赵云屹的手,上头竟像是有木头的汁液残留的痕迹。   “殿下……这簪子,不会是您……”   “咳咳……”赵云屹虚掩着拳凑近唇边咳了咳,不自然道,“我醒的早,无事可干,顺手做了一支,你随意戴,有新的便扔了吧。”   柳茯苓惊愕不已,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眼眸晶亮的看着他,“殿下好厉害。”   赵云屹没想到一根小小的木簪,她反应会这么大。   他便垂眸看着那根簪子乖巧的待在她的头上,露出了一朵有些歪的小花朵儿。   赵云屹忍住几乎要溢出的笑意,舔了舔唇,沉默片刻后正色道,“这是灵石镇,盛产玉石,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顺便用个饭。”   “好的,都听您的。”柳茯苓对这些感兴趣的很,只是听赵云屹的语气 ,他似乎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这位霸道的太子殿下,居然询问自己的意见?   赵云屹听到她的回应,便自顾往前走,没走多久,便发现她没跟上,驻足回眸看着她,“怎么了?”   柳茯苓抬脚跟上前去,站在他的面前,却踮起脚尖,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   “没发热啊,怎么会这么奇怪……”她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我在老婆心里的形象是不是没救了? 第七十二章   近在咫尺的赵云屹当然将她的喃喃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伸手捉下柳茯苓细软的手,皱眉道,“什么奇怪?”   柳茯苓刚刚试了试, 发觉他的温度虽灼热, 却也是寻常的热,并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才有如此言行。   太子殿下您奇怪。   柳茯苓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赵云屹,见他虽然看起来皱着眉, 略带些嫌弃的看着自己,可眼眸中却平和淡然,甚至带着几分享受。   “殿下您的心情今日是不是不错?”柳茯苓轻声问。   “……勉强。”赵云屹被她灼灼的目光盯着,倒是觉得略微有些不自在,转而侧身往前走, “走吧。”   “哦。”柳茯苓小跑着跟了上去,跟在了他的侧后方。   赵云屹脚步一顿,等她上前来, 可她却驻足在他身后半尺远的地方, 疑惑的看着他。   “过来。”赵云屹掀起眼皮, 看了她一眼, “离那么远做什么。”   柳茯苓一愣,疑惑的看着他, 轻声道, “殿下,我平日都是这样的呀。”   “……”赵云屹反应极快, 正色道, “如今出门在外, 与之前当然不同,靠近一些,若是别人问起,便如昨夜在张婆婆家那样说。”   “未婚夫君?”柳茯苓与他确认。   赵云屹听到这几个字,面容平静,却终于迈步往前,半晌才仿佛应了一声,“嗯。”   他这么应声,倒是让柳茯苓觉得怪怪的,她默默跟上他的脚步,赵云屹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慢慢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行。   他脾气这样好,柳茯苓倒是没料到,虽然他今日从头到脚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态度好些,总比之前吹毛求疵冷嘲热讽的样子要好得多。   她也没多想,与他走向不远处的灵石镇街道。   灵石镇比云州县城要小了很多,这儿似乎更像是一个因玉石矿而聚集的小镇,镇上大多是买卖各类石头的简陋店铺,铺子看起来都不大,可是仔细一看,每家店铺里里外外都摆了各式各样的石块,有的被切开了一边,打磨出玉石的玉面来,供人采买。   除此之外,便是卖各类玉石手镯、发簪、耳饰等成品的铺子,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赵云屹带着柳茯苓进了几家铺子,扫了一眼,却都极不满意的出来了。   几回都是如此,柳茯苓有些疑惑,他是要买首饰么?刚刚那些他一个都看不中?   走在路面上,看着柳茯苓疑惑的表情,赵云屹竟然主动开口解释道,“那些玉石的品质都太差。”   “差吗?”柳茯苓并不是很懂行,她只知道润白无暇的玉是好的,但是刚刚她看那些摆在柜面上的玉石首饰,都挺白的,雕刻的工艺也不算差。   “色泽和净度都不行,玉的肉质也松垮,经不起细看 。”赵云屹解释道。   “原来如此。”柳茯苓颇为受教,她接着问,“殿下想买什么?”   赵云屹看了看她,转而听到隔壁传来吆喝声,“阳春面,二两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先吃饭。”赵云屹道。   “好。”柳茯苓朝他笑了笑,她正好也饿了。   二人去了隔壁的面点摊,那面的味道似乎是太香,周围人头攒动,座位居然都已经几乎坐满了。   整个摊子上只剩下两个位置,只是那位置是分开的,并不在一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遥遥相望,中间隔了三张长桌。   赵云屹扫视一眼,转身要走,店小二远远便看到了这一双长相出众的男女,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二位贵客,要吃面吗?我们这儿的面是整个灵石镇最好吃的面,周围方圆五里都没有什么早点铺子了。”   柳茯苓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早起还未吃东西,又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如今已经饿得有些前胸贴后背。   她眼巴巴的看了一眼赵云屹,见他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小摊上用早饭的样子,开口试探道,“殿下,车厢里还有昨夜剩下的窝头,不如……”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见她不由自主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眼神时不时地看一眼那面摊上热腾腾的面条,沉吟片刻,道,“在这儿吃吧。”   柳茯苓眼眸一亮,阳光洒在她的面颊上,如透明的琼脂,她伸手指了指较远的那个位置,“那我坐那边。”   她说完,便往那个方向去了,在小摊的桌上缓缓坐下,一旁的几位正在嗦面的百姓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柳茯苓时,几个人皆是一怔,口中的面条都掉了下来。   柳茯苓被看得有些窘迫,抬头看赵云屹,却见对面那位置上空荡荡一片,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柳茯苓一惊,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赵云屹怎么就忽然消失了?   正在此时,她身边传来一个陌生男子蠢蠢欲动的声音,“姑娘,一个人来的吗?身上有银子吗?要不要哥哥请你吃阳春……春……”   下一秒 ,柳茯苓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的站起身,她转头一看,只见原本在她身旁的那位年轻男子竟是被人拎着后脖子站了起来,那人明显是周围采石头的人,隔着衣裳都能看到他强壮的身体和粗壮的手腕,此时却无助的晃动着手臂,几乎被挟持着拎出了桌子的范围。   柳茯苓惊愕站起身,看着赵云屹将那人拎出去扔到了一旁,“吃完了就让位置。”   “喂,你什么人啊!狗东西,敢惹我,看我不……”他手指一指赵云屹 ,赵云屹却用一种旁人几乎看不清的速度飞快的出手,捏住了他的手指,轻轻一撇……”   “啊啊啊…… 放开,你放开!”那男人大声嚎了起来,赵云屹那股力道极大,却又并不致命,只在他的关节即将要撇断处使力,男人惊恐的看了赵云屹一眼,见赵云屹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极冷漠的看着他,男人立刻知道此人绝不好惹,立刻大声求饶起来。   面摊上吃面的人们都惊呆了,大多数胆小的,立刻飞快的哗啦面条,快速将嘴边的面吃完,躲得远远地看热闹,胆子大点的便端着碗坐在了那些开始空出来的位置上,以免这边的冲突波及到他们碗里的面条。   柳茯苓立刻上前声音轻软的在他耳边道,“殿下……您息怒。”   赵云屹是因为那人与自己搭话吗?还是单纯的看他不爽?   柳茯苓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的理由,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百姓而已,没有必要与他计较。   赵云屹听到柳茯苓的声音,这才缓缓的松开了手,那人抱着疼痛难忍的手,快步跑远了。   赵云屹见此状,缓缓在柳茯苓的身边空出的位置坐下,缓缓道,“小二,来两碗阳春面。”   柳茯苓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心说,罢了,他开心就好。   这家摊子面条味道确实不错,柳茯苓吃了大半碗,将肚子撑得极饱,赵云屹只浅浅的吃了几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怎么开口。   摊子上人多,很快人便再次坐满了,柳茯苓撑着脑袋听着周围的食客聊天,只听有人说,“听说没,金玉满堂又有贵客去买了一整套白玉首饰,这些外头来的贵客,还真是豪横。”   “那些人不就是冲着金玉满堂来的吗?手工又好,最好的玉都在他家了,而且跟其他地方比起来,金玉满堂的玉,倒算是最便宜的。”   “你说的也是。”   ……   赵云屹听到这话,手上的筷子终于动了动,然后放下筷子,同柳茯苓道,“走吧。”   柳茯苓点了点头,赵云屹便起身走了,柳茯苓也正准备走,却被一旁的店小二猛地上前一步,拦了下来,“姑娘,你和那位客官,还没付钱呢!”   柳茯苓一愣,立刻从腰间的小荷包中掏出一块最小的碎银子,店小二看到这么多银子,立刻说,“姑娘稍等,我去找银子给您。”   柳茯苓便在原处等着,赵云屹走着发现她人不见了,回眸看她。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不理他,继续等店小二。   赵云屹眯了眯眼,缓缓抱着手肘,看她要干什么。   片刻后,店小二急匆匆的出来,拿了一兜铜板放在她的手里,憨笑说,“姑娘,店里没有其他银子了,您拿好。”   柳茯苓便将那些铜板都放在了腰边的荷包里,荷包变得鼓鼓囊囊,都快放不下了。   装好了以后,柳茯苓才上前去与赵云屹汇合。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拿那么多铜板做什么?”   “身上没有铜板了,只能给店小二碎银子,找来这么多……”柳茯苓拿起荷包,叮叮咣咣一阵脆响,铜板在里头回荡着声音 。   “面额太小。”赵云屹缓缓道,“你身上是不是没什么银子。”   “是的。”柳茯苓点点头,“明月楼明面上都不许我们私自拿银子。”   赵云屹点点头 ,缓缓道,“日后没有银子用,可以告诉我。”   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他怎么变得这么大方?   随后柳茯苓跟着赵云屹往前走,前面越来越热闹,直到一家富丽堂皇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店面出现,赵云屹终于站住了脚。   柳茯苓一看,铺子名叫“金玉满堂“,倒是挺符合这家店的模样。   如刚刚面摊上的人所说,这家店买得玉器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一看便知是好东西,莹润如油脂的白玉肉质细腻,看起来极为养眼。   店铺小二看到赵云屹这样的人,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柳茯苓,顿时知道又是一位贵客,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客官,要看什么?我们店里都是灵石镇最好的玉石,最好的工匠打造的精品 ,时常有好东西送进宫里去的,您是自己挑还是小的跟您介绍?“   “要最好的玉簪。”赵云屹开口道。   柳茯苓站在一旁,心说他这是买玉簪给谁?   然后她想起今日赵云屹削成的那只木簪……   不会吧。   店小二闻言,立刻转身找出一个锦盒,缓缓在他面前打开,“客官,这支是最好的。”   柳茯苓一看,有些惊愕,那簪子润白无暇,修长秀气,上头还用精细的雕工雕了海棠,雅致又漂亮。   赵云屹拿起那根簪,左右看了几眼,然后转身,将簪子插在柳茯苓的头发上。   他只缓缓扫了一眼,便道,“包起来。”   真是给她买?   柳茯苓此时已经惊得无以复加,她张了张口,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赵云屹疯了吗?他想做什么?   店小二欣喜笑道,“客官,总共是二百五十两,您是付现银,还是付银票?”   “银票。”赵云屹语气平静,仿佛二百五十两只是两个铜板,他从怀中摸了摸,面色一滞。   柳茯苓看向他,见他睫毛颤了颤,“赊账行吗?”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哦候,他忘带钱了。   赵云屹:……………………   对不起啊啊啊今天更晚了,看了一趟新闻就没能回来!可恶!   今天一更,明天开始我调整作息早更多更,爱你们!今天大红包!感谢在2022-08-02 02:48:57~2022-08-03 00: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o爱吃鲜蛋卷 3瓶;lef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店小二听到赵云屹这句话, 当即就变了脸色。   作为灵石镇中最有地位的铺子,迎来送往,达官显贵也见过不少。   赵云屹这样的人, 他见得多了——他们往往穿得有头有脸, 看起来家里没有千金也有万两,实际上只是眼馋店铺里的玉器, 想过来薅一笔的落魄公子, 更有甚者,只是装个样子, 下一步就要动手抢了。   柳茯苓刚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那店小二便跨着步子冲过来,一把夺过柳茯苓手中的簪子,小心的放回了锦盒里。   店小二的动作行云流水速度飞快,时不时还翻起眼白, 防备的看着柳茯苓和赵云屹,像是防止二人随时暴起要抢东西似的。   店小二将东西放好之后才开口,表面倒是显得十分客气, “抱歉, 客官, 本店概不赊账。”   柳茯苓看到店小二这副模样, 几乎不敢看赵云屹的表情,只站在他的身侧, 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气息, 她都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赵云屹一开始发现怀中没有银票,耳根处还有淡色涌现, 倒是有些难得的窘迫, 如今见到店小二如此, 面色陡然冷峻下来,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柳茯苓担心他忽然发难,做出什么事儿来,便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捉住了他的袖口。   赵云屹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指,眯眼看着她。   柳茯苓却将他的袖口轻轻扯了扯,仰头看着他,声音轻柔劝道,“夫君……家里簪子太多,这只的玉质还没有你上次送我那只和田的好呢,既然银票忘了拿,便是与它无缘,我们走吧。”   赵云屹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地,他深褐色的眼眸宛如一潭原本寂静无波的死水顿生波澜,缓缓的推出一道笑意。   “好,夫人。”   他的语气实在是有些过于意味深长了些,柳茯苓也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居然觉得赵云屹的语气中藏着几分暧昧的气息。   她心中一颤,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却是垂眸红了耳根。   店小二狐疑的看着二人,依旧无法确定这二人的身份。   这男子确实是有些气度的,长相也极好,这女子也确实极为貌美,动作也优雅得体,二位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只是这种人,真的会一个仆从都不带,开口便要赊账吗?   正当赵云屹转身欲走时,他腰间白玉平安扣浅浅一动,白的晃人。   眼尖的店小二瞬间看出那块是个上好的料子,比刚刚那玉簪贵重百倍,他心中一动,立刻道,“客官,请留步。”   店小二飞快拦在赵云屹面前,赵云屹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听店小二腆着脸笑着说,“客官,赊账也可以,您若是肯用这块平安扣抵押……”   柳茯苓看了一眼他腰间的玉,她时常看到他把玩这块腰坠,那块白玉巴掌大小,玉质柔润至极,即便是柳茯苓,也能看出那块东西价值连城。   “你倒是识货。”   赵云屹语气悠悠,目光落在店小二的身上,那目光仿佛镀了一层冰,让他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店小二见他如此,竟是被吓得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讪笑道,“若是客官不愿,就算了,算了……呵呵。”   赵云屹看了一眼柳茯苓头上的木簪,缓缓皱了皱眉,伸手到腰间,似乎准备摘下那玉坠。   柳茯苓哪里经得起他这般“厚爱”,立刻冲上前一步伸出手,将赵云屹的手摁在了他的腰间。   “不要!”柳茯苓被他的举动吓坏了,为了给她买簪子,他居然要把自己随身携带这么久的玉佩丢在这陌生小镇的铺子里?   柳茯苓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没必要,夫君,没必要……”   “你缺一根簪子。”赵云屹今日似乎是跟簪子这东西杠上了,便非要将那根白玉的簪子拿回来似的。   “我不缺。”柳茯苓赶紧说,“与那白玉簪子比起来,我更喜欢夫君刚刚亲手给我做的这一支。”   “……”赵云屹心猛地一动,目光从她的脸颊顺势往上,落在了她乌黑发丝间那根粗糙的木簪上。   赵云屹的心情陡然阴转晴,他手一动,反手径直一握,便直接将还在怔愣中的柳茯苓微凉柔软的手捉在了掌心。   柳茯苓心中一颤,感觉到手掌温暖的包裹,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出来,赵云屹却将手越握越紧。   “你说的。”赵云屹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别后悔。”   柳茯苓见他认真至此,心中发虚,却依旧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赵云屹唇上勾起笑,便这样牵着她,快步离开了金玉满堂。   他倒是笑了,柳茯苓却有些笑不出来,今日的赵云屹,让她比之前还要不安……照理说,赵云屹对她好,应当是一件好事,可是当赵云屹如今日一般对她时,她却感觉到……受宠若惊和猝不及防。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样的赵云屹,与她之间,或许已经超出了原本约定好的那种关系。   他不会是对自己……有了其他想法吧?   柳茯苓想到昨晚他抱着自己时,似乎比之前更加注重她的感受,虽搂着她,却搂的恰到好处,不会勒着她,也不会让她觉得太重……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   太阳不大,柳茯苓被赵云屹捉着手走在路上,额头上却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怎么办?这样下去……很危险。   她内心焦虑又纠结,好就好在他身体方面不太行,她目前应当还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担忧的地方,可坏也坏在这里,若他真的一时兴起,又求而不得,她如何能承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何掌事当时与自己说过的话,“不管太子他如何,你都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凡事多为自己着想……千万记住,太子若是陷于不妙的境地,你一定要早日脱身,千万不要把自己陷进去,听到了吗?”   赵云屹见她面色有些苍白,手指也有些发凉,不由停下脚步看着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柳茯苓顺势抽回了自己的手,朝着他笑了笑,问道,“殿下的那块平安扣,不知是从何而来?”   赵云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如实告诉她 ,“这是母妃的遗物。”   说出这句话,赵云屹深深地看着她,知道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愿意将这块重要的白玉抵押在金玉满堂,足以证明,他的心意如何。   柳茯苓心中一咯噔,知道这下完了。   之前她便觉得不对劲,可她不敢多想,毕竟这可是赵云屹,无关身份,她一直以为赵云屹对自己没有什么兴趣,才会放心的跟在他身边。   可偏偏她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异常敏感,赵云屹从昨晚之后,就变化很大。   难道是因为昨晚那番话?   他的感情来的太突然,便如之前听姐姐们说过,那些明月楼中的客人一样,他们心中有苦恼,有难过,有挫折,深埋心中已久,无人诉苦。   此时面前忽然多了一朵解语花,他立刻便会对面前的女子另眼相看。   这不是喜欢,这只是一时兴起。   怕就怕,此时的一时兴起,让赵云屹一时冲动付出太多,日后若是清醒过来,发觉他们的身份问题,或是对她腻了烦了,她这一辈子,便也就毁在了他的手上。   沉默了半晌,柳茯苓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开口道,“殿下今日对我真好。”   “日后我也会对你……”赵云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仿佛起誓一般,声音如山泉淙淙,好听极了。   可这声音落在柳茯苓的耳朵里,宛如凌迟的刀子,让她心惊胆战。   “日后殿下可不要对我这么好了。”柳茯苓忽然朝他笑了起来。   走到这一节路,已经快要离开灵石镇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了,这里人烟稀少,后头便是小树林和赵云屹的马车。   风吹起柳茯苓的头发,她壮着胆子笑,便如往日在明月楼应付那些男客人似的,委婉而真诚,说出的话,却让人难以拒绝,“您这样实在让我受宠若惊,这木簪我很喜欢,但是殿下的白玉簪,日后还是送给您未来的太子妃比较合适,我不过是一介乐伶……您只要能按照原本答应妾身那般,到时候让妾身安然离开,如今让妾身做什么都行。”   周围一片安静,落叶缓缓飘落,只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声。   柳茯苓与他目光对视,她的手在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做……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两个人几乎都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通过这番话,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如何,整个过程,两个人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清楚了。   她只与赵云屹对视了几秒,便不敢再看他,他的眼神宛如一把刀子想要将她脑子削开看她究竟在想什么一样,她感到恐惧,想退缩,可却依旧紧张抿着唇,站在他的面前,任他审视。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赵云屹目光趋于平静,他开口,声音森冷,“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会把你当什么?”   柳茯苓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殿下英明。”   “要替代赵云崇的那根簪子,木枝可不行。”赵云屹冷冷道,这句像是在解释刚刚的行为,又像是在努力的挽回一丝尊严。   “是,全听殿下吩咐。”柳茯苓立刻笑道,“殿下说的是。”   赵云屹如今看着她的笑,只觉得愈发刺眼。   她有心吗?   这时候还能笑?   赵云屹心中燥怒不已,看到她甜得几乎能将人化开的笑容,却只能按捺住胸腔的怒火。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车轮滚滚声,声势浩大的很,柳茯苓抬头一看,第一辆车便是赵云屹原本那辆马车,前头坐着青叶。   青叶看到赵云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赵云屹冷如冰霜的声音。   “青叶,过来。”   青叶一愣……殿下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追妻路漫漫其修远兮   二更尽量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03 00:23:07~2022-08-03 22:3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喵浮绿水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青叶几乎立刻发觉到赵云屹的不对劲, 毕竟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况且赵云屹情绪极少外露,如今这模样, 应当是相当的燥怒了。   发生了什么事?是柳茯苓做了什么?   他看向柳茯苓, 柳茯苓却只低着头看向地面,似乎有些心虚。   青叶顿时皱起眉头……又是这个柳茯苓惹事?   他停了马车之后 , 立刻迅速来到赵云屹的身边, “殿下有何吩咐。”   “我这件衣裳里头的银票呢?”赵云屹问。   “……殿下,这件衣裳上次浣洗时, 属下暂时将银票拿出来……”青叶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赵云屹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给剜了。   “银票呢?”赵云屹问 。   “在,在这儿 。”青叶从怀中的掏出几张银票,胆战心惊道,“属下想着您平日里也不怎么直接用银子, 便先收在了属下这里……”   赵云屹只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开口,也不斥责, 便这样静静地看着青叶, 青叶的背后开始冒冷汗, 他知道自己此举似乎犯下了大错……可是平日里殿下根本就用不着银票, 更用不着他自己出面买东西,对于银子多少, 平日里也极少关注, 怎么会忽然……   赵云屹看了看他手上的银票,冷冷道, “往东有家金玉满堂玉器店, 将店里最好的海棠花白玉簪买来给我。”   “现在?”青叶有些忐忑的问道。   “现在。”赵云屹冷冷扫了他一眼, 转身往马车边走。   柳茯苓见赵云屹独自过去,正犹豫要不要跟过去,却见不远处的车厢处,刘俞山缓缓下了车,他手指处明晃晃还包扎着,是上次赵云屹拧断的手指。   刘俞山一下车便看到了站在这儿的柳茯苓,他当即眼睛一亮,正好趁着赵云屹不在她身边,便大剌剌的用自己的目光舔舐她的身段和娇美的面容,那眼神看得柳茯苓心中不适,若是之前,她已经上前去找赵云屹,可此时她却有些不敢。   车厢中,赵云屹透过车帘的缝隙,冷冷看着她站在外头局促无措的模样,似乎在纠结要不要上自己的马车。   赵云屹心情缓缓平静了些,只静静地等着她撑不住上来。   刘俞山原本便要去拜见赵云屹,与他说明昨晚的情况,原本他还在犹豫着如何跟赵云屹开口,可他一见柳茯苓一直不上车,立刻来了兴趣,迈步朝着柳茯苓走来。   柳茯苓顿时心慌,她可不想独自与刘俞山相处,她抬眸一看,不远处便是柏秀的马车,她当即快步朝着那边跑去,直接钻上了柏秀所在的马车。   “……”赵云屹顿时放下车帘,眸光极冷。   刘俞山见柳茯苓跑了,刚想上前,却听到赵云屹在前面悠悠开口,“刘大人……“   刘俞山脸上的肥肉一颤,竟有一丝想要跪在地上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赵云屹一开口,便有一种难以收敛的凛冽气势,上一次感觉到这种令人惊恐的气息,还是在震怒的皇上身上。   刘俞山顿时不敢怠慢,立刻一路小跑来到赵云屹的马车前,他刚哼哧哼哧的准备爬上车,却听赵云屹冷冷道,“就在下面说。”   “是,殿下。”刘俞山惯来不可一世,不知道为何,今日他却不受控制的想犯怂,明明昨晚提前走的是赵云屹,躲着对方锋芒不敢露头的也是赵云屹,可刘俞山总觉得,赵云屹定有后招。   “昨夜如何?”赵云屹问。   “昨夜据说他们有个什么关键的人物不见了,四处搜寻搜不到,后来惊动了官府大肆搜捕,去您房间时,发现您……不在房间。”刘俞山知道当时青叶也在场,迟早会跟他禀报实情,便也乖乖的说实情,并且夸大其词道,“殿下英明,那帮人早已勾结在一处,他们不知从何得知您去江南真正的目的,想要确认消息……”   “他们如何得知?嗯?”赵云屹竟是笑了笑,笑声闷得很,让刘俞山几乎要跪在地上。   “是臣,呜呜,是臣的属下不小心透露,他们知道皇上恐怕要对许家动手,许家是块大肥肉,谁都想分一块,这里离安洲最近,安洲也有陶家的产业,他们便想着若是能拉拢您……“   “拉拢?”赵云屹气定神闲的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你确定不是胁迫?”   “……殿下,臣知错了!”刘俞山几乎要哭了,“您千万要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也没想到,那帮人胆子居然这样大,竟然敢打您的主意……”   刘俞山也没想到,这赵云屹在当时看起来平静温和,像是谁说的话他都信似的,结果背地里什么都知道,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半夜敲开赵云屹的房门,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墙面上还有一个大洞的时候,那些人便知道完了。   若不是青叶的安排迅速,连刘俞山也跑不出去。   “臣今日便写一封奏报呈送皇上,揭发他们的罪行!”刘俞山愤恨道。   赵云屹掀开车帘,注视着他的眼睛,眼眸中森若寒潭,“京中若没有支撑,他们敢动我?就你,还想奏报?”   刘俞山像是想通了什么,面色一白。   “确实是弃子,这才多久,那边的情况,你居然都不清楚了。”赵云屹冷笑一声,嘲讽道,“当然,若是下次你再与他们漏口风,你在我这儿 ,也将会是弃子。”   刘俞山顿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没想到,赵云屹居然连陶家跟那边有关系都知道,他究竟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确实漏了口风,却没有完全漏 ,只是想着若是赵云屹失败,他到时候还有一个活命的豁口,他至少可以装作假意投诚赵云屹,这样两边都稳妥。   没想到……明明赵云屹只比十七岁的赵云崇大两岁,可赵云屹却比赵云崇的母妃秦贵妃还有她身边的狗腿智囊太监还要手段凌厉些。   “殿下英明,臣绝不会再犯,日后定会忠心耿耿为您效劳!”刘俞山跪在地上大声道。   “拭目以待。”赵云屹笑道。   刘俞山走后,赵云屹眼神骤冷,冷哼一声……再犯?他也要有命在。   躁意缓缓爬上他的额头,他抚着额间的青筋,脑子里却浮现柳茯苓那灿然的笑脸。   ……   根本转移不了注意力。   他想看她对自己笑,可如今她确实笑了,笑得那样漂亮,他却觉得心口被挖了个大口子,森森的冷风灌进去,吹得他要疯。   正在此时,马车外发出响动,赵云屹睫毛一颤,猛地掀开车帘 ,却看到青叶那张流着汗的懵懂大脸 。   他“啧”一声,甩手放下了车帘。   “……”被关在车帘外的青叶捧着手中的盒子,十分明确地感觉到了赵云屹此时对他的嫌弃 。   半晌,青叶硬着头皮道 ,“殿下,簪子已经买来了,请您过目。”   “呈上来。”赵云屹道。   青叶立刻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的一角,将盒子送了进去,似乎生怕赵云屹再次看到自己这张脸,再次嫌弃不已。   赵云屹打开盒子,看了看里头那根白玉簪,确实是刚刚那□□玉质莹润白净,十分雅致,他不由再次想起柳茯苓戴着这根簪子的模样,眼眸微微眯起,半晌,他道,“启程。”   青叶道,“是。”   “等等。”赵云屹喉结一动,半晌,声音放低了些,吩咐青叶,“让柳茯苓回来。”   “是……”青叶立刻领命,他问了车队其他马夫,得知柳茯苓去了柏秀的车上,立刻快步赶过去。   “茯苓姑娘。”青叶在马车外头喊道。   柳茯苓掀开车帘,她似乎有些犹豫,看着青叶,小心问 ,“有何吩咐?”   “殿下让你回去。”青叶如实转告。   “剩下的路程,我与柏秀一车吧,我们投缘,有不少话要说,请殿下成全。”柳茯苓大着胆子开口道。   她敢这么说,是因为这是赵云屹当初的吩咐。   一直与赵云屹同乘,如何跟柏秀拉近距离,如何刺探柏秀经历的那些事中有没有关键情报?   这是正当理由,赵云屹没有理由不答应。   青叶没想到她会这样答复,想到殿下如今的状态,应当与柳茯苓有关,可青叶一向不懂这些,也压根不想多问什么,便直接点了点头,说了声,“哦。”   青叶走后,柳茯苓按下心中的不安,转而对着柏秀道,“你刚刚不是说一个人害怕吗?我在这儿陪你好吗?”   “谢谢茯苓姐姐!”柏秀捉着她的袖子,看到她的笑容,柏秀便觉得安心,可她下意识的担忧问道,“您拒绝太子殿下,没事吧?”   “没事的,他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柳茯苓笑得有些心虚。   青叶回到赵云屹处,如实传了话,赵云屹沉默许久不语。   “殿下,现在是未时了……“青叶看了看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下一处城镇,距离还有些远。   赵云屹沉默不语。   青叶用他的脑子想了想,觉得赵云屹应当是因为柳茯苓而烦恼,便大胆开口道,“不如属下将柳姑娘拖过来……”   “住口。”   青叶登时闭嘴。   “启程。”   “是。”   ……   行程漫长,道路曲折。   赵云屹闭目养神,然后缓缓睁开眼,“到了吗?”   青叶第五次答话,“殿下,还未到,只走到一半。”   “快些。”赵云屹不耐烦道,“怎么今日行路这样慢?”   真的不慢了,马儿都快跑累死了……   青叶心里苦,却又不敢说,只能安抚道,“殿下,您且再等等,就快到了。”   青叶这回也算明白了……还是要把柳姑娘弄回来才行,要不然这活儿没法干了。   便这样折磨了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下一个歇脚点。   马车上的人都缓缓下了车,柳茯苓与柏秀聊了一路,两人关系拉近了许多,下车时两人也是手牵着手,脸上带笑下来的。   柏秀下了车不久,便有些紧张的躲在了柳茯苓的身后。   “怎么了?”柳茯苓疑惑的问。   “我,我害怕……”柏秀瘦弱的身子有些发抖。   “害怕?害怕什么?”柳茯苓伸手轻轻拍着柏秀的背脊,安抚着她的情绪。   “太……太子殿下好吓人 。”柏秀极为小声的在柳茯苓的耳边说。   柳茯苓一愣,缓缓抬起头。   夕阳下,赵云屹站在马车最前边,背着手,阳光逆向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的身上裹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可那暖色调的夕阳光晕也晕染不透他身上的冷意。   他正面对着柳茯苓的方向,静静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人生就是寂寞如雪……   青叶:茯苓姑娘救我……   明天见!么么么!感谢在2022-08-03 22:30:13~2022-08-03 23: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柳茯苓感觉到他的目光, 只觉得心中一颤。   她细细想了想,还是低下头,跟柏秀温和道, “太子殿下那边应当有事吩咐我, 我先过去,今晚……”   柳茯苓想到今晚, 她并不确定会是什么情况。   赵云屹喜怒无常, 如今她将他激怒,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茯苓姐姐您快过去吧, 今晚您不用担心,我之前也是一个人住,没有什么问题,我的门外有青叶公子派的人看守,刘大人不敢过来的, 我也不怕。”   柏秀也很能理解,她如今看到赵云屹便觉得害怕,更何况茯苓姐姐还要周旋在赵云屹的身边, 这可实在是一件伴君如伴虎的差事, 便安慰她道, “茯苓姐姐若是愿意来, 直接敲我房门便是,若是有事, 便去忙吧。”   柳茯苓朝她笑了笑, 便提着裙子往赵云屹那儿走去。   可她刚朝他走过去,赵云屹便侧过身子, 自顾自朝着客栈处走去, 刘俞山在后头看此情景, 当即便跟了上去,十分体己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幅听从安排的模样。   柳茯苓一愣,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便也独自往客栈的方向走……反正柏芝与自己说的哪些是迟早也是要告诉赵云屹的,现在不听,一会儿也要听。   她倒是内心毫无波澜,可一旁的青叶见此状况,却是额头上冒冷汗——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在意的要死,怎么这种时候还冷落起人家来?   青叶从来不明白这些男女之事,也对女人并不如何感兴趣,可如今看到赵云屹故意冷落柳茯苓……连他都觉得这着实不是什么好招数。   夕阳逐渐落山,镇子上却依旧能听到嘈杂的声音,人声热闹。   阳光渐渐消失,灯光却起来的很快,承接着阳光,继续将丰宁镇的大街小巷照亮,看起来颇为热闹,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青叶跟在柳茯苓的身后,看看不远处缓缓走在前的赵云屹,又看了看面容平静,缓缓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柳茯苓,纠结酝酿了许久,终于快步上前,来到她的身边。   “茯苓姑娘。”青叶忽然开口。   柳茯苓一愣,疑惑的看着他。   “茯苓姑娘,刚刚一路上殿下都不悦,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青叶问。   “嗯,大概吧……”柳茯苓缓缓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殿下只是一时的情绪罢了,过阵子就好了。”   “还请柳姑娘多多留意才是。”青叶这次说话的态度与之前发生了巨大的差别,他不再是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而是真的对柳茯苓有些佩服……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殿下影响得如此深。   而且,他也是眼睁睁见着赵云屹处处主动将她勾着,处处靠近,而不是如之前宫中爬床的宫女那般,为了身份地位刻意引诱殿下。   相反,柳茯苓时常还有些躲着殿下的意思,反而是看着她一个人在墙角处抱着猫的时候,反而自在惬意。   青叶不禁想到那只时常在小厨房附近徘徊的大橘猫,咽了口唾沫,强行将注意力转回到面前的柳茯苓身上。   “好。”柳茯苓难得见他这么诚恳,便也答应下来,“我也只能尽力,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其他的,我不能保证。”   “……”青叶总觉得他们两的气氛不太对,从柳茯苓这句话看来,也有些怪异,可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现在能让赵云屹好受,便能让他好受,至于其他的……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快要累死了。   柳茯苓看了看青叶,只见他面容疲惫,眼底还有一圈黑眼圈,也就是他,身怀武艺,又年轻,才扛得住赵云屹这般使唤……柳茯苓一时间倒是有些佩服他的承受力,不由好奇问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可以。”青叶小声道,“只要不涉及不能说的事情。”   这相当于一句废话。   柳茯苓笑道,“你每日如此辛苦,殿下每月给你多少月钱?”   青叶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柳茯苓会问这个问题,皱眉一算,极小声说,“我们不是按照月算的,按照年份算,一年是一千两上下。”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朝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这不比正一品官员一年挣得还多吗?   原本对于青叶的同情尽数烟消云散,化为飞烟。   挣这么多,吃点苦就吃点吧。   青叶看到她的表情变化,有些疑惑……她怎么了?   客栈今日似乎特别热闹,青叶见势不妙,立刻冲上前去与店小二交涉,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镇子今夜有一年一度的节日,周围城镇的人有不少过来凑热闹的,各色店铺今天夜里也不会太早关门,一个个都掌了灯,这家客栈也是热闹非凡。   “只剩三间屋子和柴房了各位客官。”客栈的老板已经亲自出来接待了,他实在是忙不过来,“也没有天字房了,全是普通房,您自己看,若是能住,便在我们这儿住……不过周边的其他客栈,也大抵是住满了,没有那么多房间,实在是赶巧。”   “三间屋子,一间柴房。”赵云屹眼眸扫了扫周围。   刘俞山被他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却没有开口说话,想必是不想去住那柴房。   “殿下,我不必单独要房间。”青叶道。   夜里,他都会与其他暗卫轮流职守,保护赵云屹的安全,客房此类,他确实也没怎么住过。   “柏秀一个人一间。”赵云屹看向刘俞山,“刘大人……”   赵云屹故意语气顿了顿,“刘大人单独一间。”   “剩下的……”赵云屹看向柳茯苓,柳茯苓本想说自己去住柴房,可她刚一开头,正要开口,便撞进了赵云屹森冷带着警告的眼眸之中,仿佛她只要说出那个字,他便要发作。   柳茯苓只好低头不语,任他安排。   “茯苓与我同住,其他的刘大人安排吧。”赵云屹看向刘俞山,“刘大人,您说呢?”   “殿下说的是。”刘俞山立刻点头,转头去安排几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与自己同住,其他的送去柴房挤一挤。   剩下的人基本都是刘俞山带来的,那些人昨夜连个柴房都没有,只有马车上能住,他们平日里的待遇也是极为一般,对于此,也是习惯了。   柳茯苓没什么可说的,赵云屹这种状态下,没有让她去与刘俞山的下人们一起去睡柴房,已是给她面子。   代价是今夜也许又要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柳茯苓本着公事公办的原则,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   房间安排好后,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柏秀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也是受宠若惊,被刘俞山身后跟着的那一票漂亮姑娘们艳羡不已。   众人各怀心思上了楼,柳茯苓也跟着赵云屹去了最好的那一间屋子。   脱离了众人之后,柳茯苓与赵云屹又是四目相对,默默无言,气氛有些尴尬,柳茯苓率先挪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正在尴尬之时,青叶忽然飞快敲门,然后闪身而入,在赵云屹的面前道 ,“殿下,刚刚有消息传来,有事禀报。”   “说。”赵云屹道。   青叶看了一眼一旁收拾行李的柳茯苓,又看了看赵云屹。   赵云屹不耐烦眯眼,“直接说。”   青叶这才开口,“殿下,我们走后,陶县丞他们果然去找了张麻子的父母。”   柳茯苓一怔,转头看向青叶。   青叶接着说,“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他们挪到了安全的地方,如今张麻子和他的父母,都在我们的保护中。”   “好。”赵云屹点头。   “安洲、淮州、宁洲三地传来消息,已经知道您的动向,已经严阵以待,许家已经提前让人送来了帖子,中途差点被人抢走,好在殿下您早已安排好,将其拦截了下来。”青叶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递给赵云屹。   赵云屹翻开看了一眼,看向柳茯苓。   “过来。”   他声音微凉,柳茯苓立刻乖乖起身来到他的面前,“殿下 。”   “看一遍。”赵云屹将手中的信件扔给她 ,“看完烧了。”   “是。”柳茯苓抱着信,立刻低头读了起来,听话又配合,没有二话。   青叶站在一旁,咽了口唾沫。   殿下可真是信任柳姑娘。   看着她顺从的模样,赵云屹眼眸中显出冷意,却又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半晌,才看向青叶,“还有事吗?”   “还有一件事。”青叶立刻道,“殿下,已经找到了丁神医的下落,他便在禹州的村落中隐居。”柳茯苓听到禹州两个字,捏着手中书信的手指一紧,书信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声。   赵云屹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青叶递上一份油面纸,“殿下,这是地图……我们的人找到他后,跟他说了您的事,想要接他来给您治病,但是他说……”   “卖什么关子,直接说。”赵云屹躁意顿显。   “他说:‘要看病,自己过来,我要照顾草药,不可远行。’”青叶模仿道。   神医自然是有脾气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赵云屹沉吟半晌,道,“找时间去一趟。”   柳茯苓看完了书信,上前,在蜡烛上点燃。   屋内回归寂静,谁都没有说话,这时忽然听到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柳茯苓拿着着火书信的手一抖,猛地回头看外头。   只见一束巨大的烟花在窗外霍然炸响,红绿黄各色闪烁,照亮了柳茯苓的脸。   她瞪大了眼睛,陡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爹爹牵着手,在人群挤着看烟花时……那是她第一次看烟花,烟花发出巨响的时候,她又害怕又惊奇,等到看到巨大的花火时,她几乎被这绝美的花火惊得心都忘了跳动。   发呆时,书信灼了她的手,她手一颤 ,书信着火跌落在地,她一慌,立刻抬脚将那火踩灭。   然后她一抬眸,便发现赵云屹和青叶都各自用不同的眼神看着她。   赵云屹眸光复杂,看不太清晰。   青叶的眼神很好分辨,那是看傻子的眼神,似乎在说……怎么烧个信都能把自己给点了。   正当她窘迫着,想说些什么打破此时的沉默时,赵云屹却忽然开了口。   “外头是过什么节日?”   “回禀殿下 ,据说叫做翌神节,是丰宁镇特有的节日,有关爱情,具体是什么故事……属下还未打听清楚。”青叶道。   “想去看看吗?”赵云屹看向柳茯苓,声音冷淡而平静。   柳茯苓一愣,缓缓道,“殿下决定就好。”   赵云屹看了一眼青叶,青叶浑身一抖,背后冒出冷汗。   随后,柳茯苓便听赵云屹道,“青叶想去。”   “走吧。”他说。   作者有话说:   青叶:救救我救救我……柳姑娘……   柳茯苓:你工资比我高,再见。   (翌神节纯属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二更十二点前,七夕小剧场在二更!感谢在2022-08-03 23:56:09~2022-08-04 22: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传说古时候, 射箭百发百中的大英雄翌神对丰宁镇的方姑娘一见倾心,可方姑娘因身份原因却不敢与大英雄在一起 ,转而要嫁给另一位青梅竹马的凡人青年。   大英雄翌神伤心不已, 便冒险去山上斩恶兽, 岂料他情绪不稳,射箭手抖了一瞬, 恶兽趁机打伤了翌神。   后来, 历经千辛万苦,恶兽虽然死了, 可翌神也身负重伤,性命垂危。   方姑娘心痛不已,便去山神面前祈祷,愿意用她的性命,去换翌神的性命。   山神被方姑娘的真心打动, 便赋予她永恒的寿命,并救了翌神,此后, 这对有情人便成了婚, 幸福恩爱到永远……“   “据说, 这套首饰, 便是当时他们成婚时用的,买回家去, 可以让你们感情永固。”小摊上的老板对面前这奇怪的两男一女外地人说完故事, 转而拿出一套首饰来,原想着说完这段, 便将这些东西卖给他们, 可是话到嘴边, 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却开始为难起来,“二位……谁与这位姑娘……嗯……是一对儿啊?”   老板硬着头皮,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三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哪有这种节日两男一女一起出来的?这也太不像话了!   赵云屹看了一眼青叶,青叶识相的后退好几步,再也不敢靠近。   老板见此状况,立刻明白了,赶紧将首饰盒子捧过去,刚想开口,赵云屹便对柳茯苓道,“太丑了,配不上你,走吧。”   “……”柳茯苓亲眼见着那老板瞬间变了脸色,似乎想骂人,却又有些不敢,毕竟他想错说错在先,其次便是眼前这男子虽然俊俏至极,但是看起来便是一幅不好惹的样子。   柳茯苓不好意思的朝着老板扯了个笑,转头跟上赵云屹的脚步。   头顶上再次炸开一个巨大的烟花,柳茯苓兴奋的抬头看,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赵云屹见状,不动声色的驻足等她。   只一眼,他看到烟花五彩的花火在她的瞳孔间炸开,灿若星空。   青叶不小心一眼,便看到这个场景……柳茯苓在专心看烟火,脸上不由自主带着笑意,而一旁的赵云屹,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整个眼瞳之中,满满装着她……   青叶立刻垂下头。   他揉了揉眼睛,一句话也不想说。   不久后,三人看到一个小摊,摊子上摆着一个十分漂亮的白兔子灯笼,手轻轻一砰,那兔子耳朵还能上下晃动,柳茯苓看了一眼,心中惊叹。   太可爱了!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问,“想要吗?”   柳茯苓赶紧摇了摇头。   赵云屹眼眸一动,道,“我问的是青叶,没有问你。”   “……”柳茯苓看向背后的青叶。   青叶背后顿时紧绷起来。   “想要吗?”赵云屹这一声几乎是带着警告。   “……想。”青叶干巴巴的吐出一个字来。   柳茯苓看着青叶的模样,青叶朝她投来一个求助的目光,她立刻转移了眼神,假装看不见。   于是赵云屹皱眉上前,问老板这个兔子如何卖。   “这个不卖!”老板说,笑着说,“这个是胜利品,你要赢得比赛才行。”   赵云屹顺着老板的手指着的地方往前看,只见不远的墙面上,贴着一张巨幅的恶兽画像,画像上标注了十个圈,上头还寥寥挂着几支箭。   “只要十个铜板,十支箭,只要射中那十个圈,便能拿走玉兔灯笼!今年只此一枚,整个丰宁镇只此一个,这是无上的荣耀。”老板骄傲的指了指坑坑挖挖的墙面,“已经有几百人试过了,您要不要试试?”   柳茯苓眯眼一看,那面墙距离并不近,且圆圈太小,只有巴掌大,若不是真正的百步穿杨,只光是平民百姓,很难做到十只箭全进。   “好。”赵云屹示意青叶给钱,青叶从荷包中掏出一大块银子,说,“不用找了。”   柳茯苓当即不乐意了,她立刻上前一步,抓过那块银子,塞回青叶手中,然后拿出自己的荷包,“我这儿有铜板,好多呢。”   于是青叶眼睁睁看着她哗啦啦倒出一堆铜板。   赵云屹微微蹙眉,眼中的情绪却是缓和了些。   青叶顿时不敢说话。   赵云屹接过老板递来的弓箭,那弓箭也实属残破,弓弦都有些松了,箭头也几乎被人磨圆了,十分陈旧。   他毫不在意,将箭搭在弦上,微微眯眼,开弓,射箭,只听“咻——”一声,他的箭便如可杀人一般,速度惊人的扎进了墙里,稳稳地正中圆心。   老板惊愕的长大了嘴巴。   接下来的九支,箭无虚发,每一箭都扎进了墙体伸出,稳稳地射中圆心,周围多了许多人围观,纷纷叫好,赵云屹却淡然的看了老板一眼,老板心服口服道,“壮士!太厉害了,今日的玉兔灯笼便给这位英雄了!”   玉兔灯笼便这样,从老板的手里,转移到了赵云屹的手上。   赵云屹转身,看向柳茯苓,“你付的银子,这个给你。”   柳茯苓刚想拒绝,可周围的百姓立刻开始起哄鼓掌起来,柳茯苓脸猛地一红,赶紧接过那灯笼,拉着赵云屹快步穿过人群,离开了现场。   临走时,还听到那老板在他们身后喊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云屹深深看了柳茯苓一眼,见她耳根已经红得惊人,那兔子灯笼已经被点燃了,亮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面颊都晕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还是知道害羞的……   赵云屹心情愈发好了些,他被柳茯苓拽着继续往前走,柳茯苓却看到一个糖画铺子,她知道赵云屹喜欢甜的,就当是还他兔子灯笼的人情,开口问,“要糖画吗?”   赵云屹静静看着她。   柳茯苓被他看得耳热,转头看向青叶。   “青叶要吃。”   “……”青叶麻木了。   柳茯苓便小跑至糖画小摊前,买了三根。   老板笑着问,“姑娘想要什么图案?小猫小狗,小猴子小猪都有。”   “小狗吧。”柳茯苓说。   老板便迅速用糖画了一个小狗,黏在棍子上,柳茯苓把小狗给了青叶。   青叶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的狗头,愤恨的一口咬在狗耳朵上,发出一声脆响。   “姑娘还想要什么?”老板问,见她眼眸中对他手中的糖画兴趣极浓,不由道,“……姑娘要不要自己试试?”   “我可以吗 ?”柳茯苓惊喜问道。   “当然,糖画便是吃个开心。”老板将手中舀了糖的勺子递给她,“来。”   柳茯苓笑着接过勺子,手一抖,画了个不怎么像的海棠花,极为简单,又极为可爱。   她画好了自己的,又看向赵云屹,问,“殿下要不要来试试?”   “不必,你画就好。”赵云屹眼眸平静的看着她眼底的笑意,知道她玩得开心的很。   “画个什么呢。”柳茯苓问。   “你定。”   柳茯苓看着他,本想画个龙,可龙太难画了,柳茯苓一想,似乎凤凰简单一些,到底是只鸟。   于是她提起勺子,在冰凉平整的石板上用勺子左右晃动,花了不少时间,终于画出了个形状来……虽然有些模糊不轻,可仔细看,还是能勉强看出那大尾巴和漂亮的凤冠。   画好以后,她笑着将糖画递给赵云屹,“好看吗?”   赵云屹看着她手中的糖画,沉默许久,问道 ,“这是什么?”   一旁画糖画十几年的老板看到这么个东西,也沉默了许久,半晌,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了一个疑问句。   “姑娘画的这个,是只鸡……吧?”   作者有话说:   七夕小剧场:   (成婚几年后)   七夕当日,柳茯苓早早准备好了为赵云屹绣的荷包。   可是赵云屹军务繁忙,早出晚归,一整天都不见人。   等到夜晚,柳茯苓实在是困得不行,她想着今日百天那些京城贵女们到她面前秀恩爱的甜蜜模样,又气又憋屈。   夜深,赵云屹风尘仆仆回到寝殿,发现柳茯苓手中攥着荷包,满眼泪痕入了睡。   赵云屹看着她绣的荷包,浑身一热,浅浅的将荷包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可抽出来的过程中,柳茯苓却忽然醒了,她睁开眼,气鼓鼓的看着他,然后翻身不理他。   “婵音,朕错了。”赵云屹好声好气的开口,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她却转过身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赵云屹睫毛一颤,任她咬。   柳茯苓牙都咬酸了,都没见他吭一声,便愤愤挪开嘴,“你皮厚。”   “皮不厚,如何能娶你。”赵云屹见她气消了些,低头吻她的发丝 ,手上解开了她的衣带。   “你做什么!”柳茯苓惊叹于他的厚脸皮,七夕就这表现,居然还想?   赵云屹一本正经道,“朕近日繁忙,便是为了后面七日……我打算带你出宫散心,作为七夕礼物,如何?”   柳茯苓一怔,心中高兴,刚抬起头想要开口说什么,便被他猛地趁虚而入。   “呜!“柳茯苓无力的倒在床上,用手揪着他的衣裳。   “别动,今晚我来动就好。”赵云屹噙着她耳朵尖,笑着说。   混蛋!   青叶版七夕小剧场:   大家好,我是青叶。七夕夜因为老板赵云屹丧心病狂的行为,被迫加班一整晚,现在奄奄一息,备受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饥寒交迫,其实我只是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想到每次受伤的都是我。现在能让我恢复体力的,只有漂亮基疯狂星期四的烤鸡,V我五十让我恢复战斗力!   以上纯属玩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大家七夕快乐!!   感谢在2022-08-04 22:00:32~2022-08-04 23: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团子猫猫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鸡?”柳茯苓再次看向手中的糖画, 仔细看了看——大尾巴,大鸡冠,胖身子, 各种意义上, 确实都像是一只大公鸡。   赵云屹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柳茯苓手中的鸡,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朵歪歪扭扭的花儿, 道, “给我另一个。”   柳茯苓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花儿,有些不舍得, “这个用的糖少……殿下不如还是吃这个糖多的吧。”   赵云屹眯眼,依旧看着她手中的另一个。   两个人对峙许久,一旁摊上画糖画的老板在一旁偷笑,“二位感情真是不错啊。”   不过这个男人怎么叫“垫下”这种奇怪的名字……   听到这句话,赵云屹和柳茯苓都沉默不语。   最终还是柳茯苓屈服了, 将自己手上的小花儿递给了赵云屹。   一旁的青叶将自己那只狗狗啃得嘎嘣响,他倒真是许久没有吃过这种街面上的东西了,自从入宫之后, 便一直谨言慎行, 跟在赵云屹身边以后也是处处小心, 即便是孤身在外办事也不敢随意吃外头的东西, 只敢吃自己随身带的干粮。   这糖……味道还真不错。   他悄悄看了一眼赵云屹,只见柳姑娘去付钱的档口, 他拿着那朵花儿细细看了看, 眼中露出几丝淡淡的笑意,轻轻地咬了一口, 眯了眯眼……似乎也极为轻松享受。   说实话, 若是以前, 青叶若是能看到赵云屹露出这样的表情,几乎要怀疑眼前的太子殿下是被人掉包了。   而柳姑娘来到他身边以后,赵云屹就渐渐变了,如同一块千年的寒冰,渐渐融化了外层,伸脑袋进去一看,发现深不见底的寒凉洞窟里,竟然燃烧着大火。   与被赵云屹单独折磨比起来,还是有糖吃的日子快活一些,青叶想。   柳茯苓不爱吃甜的,那只“凤凰”,她只吃了几口尾巴,便腻得有些吃不下了。   一旁的赵云屹早就将手中的花儿吃完,见柳茯苓拿着手中快要融化的“凤凰”站在湖边认真看烟花,便低头,一口咬在柳茯苓手中的糖画上。   柳茯苓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快化了。”赵云屹一本正经道 。   “殿下还要吗?”柳茯苓干脆将糖画递到了他的眼前 。   “你吃不下了?”赵云屹问。   柳茯苓赶紧摇头。   赵云屹便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糖画,一面看烟花,一面接着她咬的地方吃,动作自然极了。   青叶站在他俩背后,提着刚刚赵云屹赢来的白兔灯笼,在一旁为他们照亮,仿佛一个灯柱子……他恨不得自己能够原地消失,不要在此处碍事。   烟花一个又一个的在湖中央天空上炸开,柳茯苓静静看着那漂亮的烟花,心中情绪倒是有些复杂。   她冷不丁看向赵云屹,却发现赵云屹似乎也在看她,她立刻转过身,假装自己刚刚没有动过。   “烟花好看吗?”赵云屹问。   “好看。”柳茯苓干巴巴的回应道。   “那故事里的姑娘,你怎么看。”赵云屹问。   “回禀殿下。”柳茯苓缓缓道,“那姑娘没错,可我觉得她不该与她的青梅竹马在一起,这是又多害了另一个人。”   “……”赵云屹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他刚要开口,却听柳茯苓忽然道,“殿下,那边的乌云好大一块!”   赵云屹抬头一看,果然如柳茯苓所言,正在烟花绽放不远处的天空中,大块的乌云遮盖了月亮,呈现出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风吹着柳茯苓的脸,有些凉意。   “青叶,去客栈拿伞来。”赵云屹开口道。   青叶恨不得立刻就走,留出足够的空间给他们二人,他当即应声,掉头就跑,速度飞快。   柳茯苓看着青叶逃也似离开的样子,不由得疑惑看向赵云屹,“殿下?我们还要继续看吗?”   “难得今日有兴致。”赵云屹继续往前走,“既然来了,便多看看。”   柳茯苓只得跟了上去。   风越来越大,街上的人渐渐少了,风把柳茯苓的头发都吹乱了,她看了看头顶的天色,夜晚的浓云异常清晰,天上闪现惊雷,柳茯苓吓了一跳。   原本在街面上的行人和小摊贩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走人,一时间街面上凌乱而狼狈,风将小摊上的纸都吹飞了,行人脚步匆匆,几乎是快步跑了起来。   “怎么变天这么快!”   “快走快走,一会儿大雨要来了。”   “好端端一个节日,真是的……唉!我的灯笼被吹走了!”   ……   “殿下,我们回去吧,马上要下大雨了。”柳茯苓额间的发丝都被风吹得往后飘,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她有些无措,那些摊子一撤,她有些找不到方向,“往哪边走来着?”   “这边。”赵云屹见她在风中凌乱迷茫的表情,隔着衣裳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边,“跟着我。”   柳茯苓心中一动,看着将她挡在大风之后的赵云屹的背影,竟觉得心中生出了奇怪的安心感。   这种时候,他倒是挺可靠的。   两人往回只走了一小段,柳茯苓的额头上便几乎是砸上了一颗豆大的雨滴,冰凉凉的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她伸手擦了,接着,无数电子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伴随着无数的惊雷,整个世界满是一片雨色。   赵云屹便拽着柳茯苓往一旁早已关闭了店门的商铺屋檐下跑,浅浅的一点屋檐,若是平日里,倒是能挡住些雨水,可今日大风大雨大雷,一切都是乱的,风雨砸在二人身上,两个人身上的衣裳很快便湿透了大半。   赵云屹见柳茯苓巴掌大的小脸上近乎都被淋湿了,整个人只能眯着眼睛无助的往外看,一幅迷茫又狼狈的样子,透出几分可爱,他轻笑一声,身形一动,挡在她的面前,双手撑在她的身边,将她小小的身影,尽数笼罩在他的怀中。   柳茯苓背后靠着店家琐死的雕花木门,听着背后铁锁叮当的响声,心头也如那摇晃的铁锁一般,摇摇晃晃,心神不宁。   她几乎不敢抬头,她面前全是赵云屹,赵云屹挡住了风雨,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也近乎是挡住了她的呼吸 ,让她无端觉得紧张不已。   雨声四起,柳茯苓瑟缩在角落里,衣裳已经湿透了大半,头发也半湿披散在见肩,被她单独捋至一旁,却露出了另一旁的脖颈,洁白湿漉漉的一大片。   赵云屹看着柳茯苓,依旧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只是这次的异样,却不同于以前那般痛苦的血液沸腾,他浑身的血液奔流,仿佛江水湍急,冲刷着他的身体,让他在背后浸湿了冰凉的雨水之后,仍旧浑身发热灼烧,烧着他的整颗心。   靠近她才能好。   赵云屹便浅浅的靠近她一些,呼出灼热的气息,缓缓的捉住了她的手。   柳茯苓浑身紧绷起来。   “别误会,我靠近你,有其他原因。”赵云屹声音干哑,“你忍一忍。”   “殿下身子不适?”柳茯苓终于抬头看他,见他眼眸低沉,深褐色的眼瞳映着她,柳茯苓顿时只觉得胸腔间的空气一滞,呼吸急促起来。   “嗯。”赵云屹发出一个慵懒的鼻音,“一到雨天便是如此。”   听着他懒洋洋的声音,柳茯苓顿时想起之前那几个雨夜……   一到下雨的日子,他似乎立刻变得异常起来,甚至上次咬了自己……但是似乎,他只要靠近自己,便能舒服一些。   柳茯苓之前便有这方面的猜想,只是这个猜想过于离谱,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而如今听到他的这句话,柳茯苓发现,自己想法的前半截已经被证实了,那么后半截……   “殿下是靠近我便会觉得舒缓一些吗?”柳茯苓开口问。   赵云屹微微眯眼,缓缓问,“你如何得知?”   “我胡乱猜的……”柳茯苓轻声道,此时开始说话,便无形中打破了刚刚那暧昧的气氛,让她感觉轻松了很多。   “你倒是聪明,一般人可不敢这么猜。”赵云屹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妾身愚钝,胡思乱想罢了,毕竟殿下并不像是会轻易沉溺于女色之人。”柳茯苓轻声道。   “为何这么肯定?”赵云屹眯眼看着她,黑暗的风雨中,他的声音仿佛沉甸甸的秤砣,砸在她的心上,“我若真的沉溺于美色,该如何?”   “殿下心中装着天下,装着江山,即便是沉溺于美色,也只是一时,不会荒唐太久。”柳茯苓声音柔和,却字字清晰,落在赵云屹的耳朵里,便如促使他躁动的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缓缓低头,在她的耳边沉声咬牙道,“柳婵音,不要自作聪明。”   柳茯苓心一颤,心跳得飞快,感觉到他的气息粗重,而他捉着自己手的力道愈发热烈。   “妾身……妾身愚钝……”   赵云屹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柳茯苓双手揪着他胸前的布料,无助的将他往外推,却发现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他挡住了所有的雨,将冰冷的大雨全数拦在了她之外。   柳茯苓心一软,手上一松,赵云屹感觉到她的迟疑,便顺着她的耳垂,渐渐往下……   柳茯苓几乎无法呼吸,她手指发白,无助的看向大雨之中,仿佛待宰的羔羊……   这是街面上,赵云屹他怎么能!   赵云屹附身的档口,柳茯苓终于看到街面上此时的场景,却见不远处有一个撑着伞的人,正在呆呆的看着这边,与柳茯苓目光对视之后,那人微微一颤,转身便要跑。   “青叶!”柳茯苓努力大喊起来。   作者有话说:   青叶:我错了,我不该真的送伞来……   柳茯苓:青叶!!!!!!   赵云屹:…………………………   二更老时间!感谢在2022-08-04 23:58:39~2022-08-05 22: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55394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把酒言欢愁更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这一声当然不止叫住了青叶。   赵云屹的耳朵正在她的一侧, 她忽然大声一喊,声音便几乎是在赵云屹的耳边炸响了一般。   赵云屹缓缓直起身子,转身看向身后。   青叶知道自己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他低着头, 几乎不敢看此时赵云屹的表情,心中只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刚刚他在原处寻找, 四下都没找到这二人的身影, 他又不好在这种小事上,轻易与跟在赵云屹身边的暗卫联系, 若是暴露了什么,便是因小失大。   于是青叶只好在附近兜圈子找人,直到刚刚路过,看到角落里的黑影在动,这才看出那是自家殿下。   可当他反应过来殿下在做什么, 当即便要回避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柳茯苓的叫声又急又清晰,不仅是他听到, 殿下当然也知道, 是他这个家伙来坏事。   青叶后悔不迭, 却又不敢吱声, 更不敢解释,只能默默承受苦果。   他缓缓上前, 将手中的伞双手呈上, 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殿下, 伞拿来了。”   赵云屹缓缓接过伞, 冷冷看了他一眼, 缓缓往前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看向角落里惊魂未定的柳茯苓。   “还不过来?”赵云屹问。   “……”柳茯苓看到他伞下明显为自己留出来的空位,又看了一眼青叶,只见青叶居然只拿了一把伞。   青叶发现柳茯苓的目光看向他,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胸,抢先快速道,“柳姑娘,客栈里只有一把伞,您还是跟殿下一起走吧,一会儿受了凉可不好,我身怀武艺,先行一步。”   他说完这话,便迅速跑开了,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影,又只留下赵云屹与柳茯苓二人。   赵云屹原本面色冷如冰,见青叶“识相”的走了,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柳茯苓都来不及说话,见此状况,也只能缓缓走在赵云屹的身边。   “殿下,我来打伞吧,怎么能让您亲自打伞……”柳茯苓原本是想让青叶来打伞的,这样她与赵云屹便不用如此尴尬,可青叶那家伙跑得快,她只能独自面对此时的赵云屹。   “你拿得动吗?”赵云屹戏谑般的看了她一眼,将伞递过去,“来。”   柳茯苓立刻接手,然而她却发现——赵云屹实在是太高了。   虽然往常走在他身边,觉得他很高,便也就罢了,最多是仰头与他说话时有些费劲,他若是低头细听,便没什么问题。   可是如今,她拿着伞,发现自己要吃力的将伞举到自己面前这层高度,才能不让那油纸伞碰着赵云屹的脑袋。   “你行吗?”赵云屹嗤笑一声,“这伞可不轻。”   “可、可以的……”柳茯苓双手硬撑着,走了一条街的距离,手已经酸得发沉。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捉住了伞柄,指尖碰到了她的手。   柳茯苓一颤,缩回手。   “我来吧。”赵云屹顺势将伞握在手中,大油纸伞瞬间从摇摇欲坠的模样稳当下来,雨滴噼里啪啦落在油纸伞上,伞下的一片小小的区域,却显得格外安静惬意。   两人极为默契的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原本的热闹小摊和接踵摩肩的人群一时间都消失了,还未被吹熄的灯笼摇摇晃晃的照亮寥寥一小段路,间断的亮光下,一高一矮二人并肩而行,在街道边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影子肩并肩,逐渐合拢,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回到客栈以后,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青叶早已回来,让客栈小二备好了热水,只是这客栈没有什么洗沐间,只能用热水简单清洁。   柳茯苓便只将自己弄干了以后换上干净的衣裳,便觉得舒服了不少。   虽是夏日,可大雨一落,大风一刮,登时冷了不少,客栈小二送来了姜汤和被褥,柳茯苓喝了一些,觉得舒坦多了。   她喝姜汤时,赵云屹早已在榻上靠着,他放下了床边的纱帐,影影绰绰之间,柳茯苓可以看到他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外头已经是绵绵细雨,月光亮了不少,光线莹莹的照在他的面容上,让他如神祇一般精致而不可接近。   柳茯苓喝完了姜汤,便开始抬起一旁多出来的一块床板,将多出来的被褥铺在了上面。   赵云屹缓缓抬眸,透过纱帐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然后半阖双眼,懒洋洋的躺下,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开口让她过来。   直到柳茯苓躺下,她才发现有些冷。   多出来的被褥大多垫在了身下,上头没有什么可盖的,她想了几个能弄到被子的方法,却都不大可行,她便只好狠狠地闭上眼睛,忍着那一丝丝的凉意。   一夜而已,没什么。   柳茯苓入睡后,依旧冷得有些微颤。   可过了片刻后,脚步声落在她的耳边,随即,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抱起,柳茯苓立刻清醒了,惊恐的捉住了他胸前的衣裳。   “殿下……”   “去床上睡。”赵云屹道,“我不动你。”   柳茯苓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刚想开口,便觉得鼻子一痒,低头轻轻打了个喷嚏。   “途路遥远,你若是病了,拖了后腿,我便将你扔下马车。”赵云屹道。   “嗯。”柳茯苓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仿佛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关于之前的话题,绝口不提,相安无事。   一夜,两人各自睡在自己的被子里,无人越界,柳茯苓安心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众人重新出发,长长的车队,宛如一条长龙。   便这样,几人赶了十天的路程,才快到安洲的地界,路途中马车走过不少陌生的小镇,众人只看周围环境愈发郁郁葱葱,桥与水渐渐变多,最后巨大一条江横贯面前。   江后便是安洲,刘俞山的手下去安排能够承载马车的船只渡河,其他人留在附近休息。   刘俞山见赵云屹面色看起来不错,试探着与他说些安洲的状况,赵云屹浅浅应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难得是个赵云屹愿意搭理自己的好机会,刘俞山说得不亦乐乎,柳茯苓见此情况,见时辰也到了,便去车上拿些干粮和茶水。   江上的波浪翻腾,江畔风大,柳茯苓路过柏秀身边时,顺便给她送了两个果子,说了两声话。   可是路过柏秀马车车夫身边时,柳茯苓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怪异的味道。   此时风大 ,那味道几乎是转瞬即逝,可柳茯苓还是闻到了,一股类似于烟草的味道。   她便走向那车夫,也朝他递了一个手里的果子,笑道,“路上辛苦了。”   那车夫一愣,有些反应不及,半晌才接过柳茯苓手中的果子,不自在道,“谢谢。”   “终于到安洲了,这几日实在是无聊透顶,殿下这几日也是对什么都没兴致,懒洋洋的,你那儿可有什么能解闷的吗?”柳茯苓问那车夫。   “还有什么可解闷的,发发呆看看风景罢了。”那人的手一动,似乎把什么东西往腰后藏了藏。   赵云屹听着刘俞山与他说安洲的事,刘俞山的声音难听,内容枯燥,且大多都是他知道的,这显然没有听柳茯苓与他复述有趣。   赵云屹听得有些烦了,便开始抬眸搜寻柳茯苓的踪迹,却发现他们乘坐的马车旁边并没有她的身影,赵云屹眼眸眯起,抬头看向前方。   他却见柳茯苓正在与一陌生车夫攀谈,她脸上带笑,似乎对那车夫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而那车夫似乎有些不大自然,那动作,像是随时要警惕,似要往后退似的。   “殿下,您在听吗?殿下。”刘俞山见赵云屹心不在焉,几乎想要伸手在赵云屹的眼前晃晃,他费劲说这么多内容,就是为了博取赵云屹的好感,结果赵云屹虽然听了,却等于没听。   忽然,他见赵云屹瞳孔微微一缩,皱眉低声道,“青叶,围。”   青叶迅速精神紧绷,“是。”   刘俞山一怔,却看着赵云屹缓缓朝着柳茯苓处走去,他刚想跟上去,青叶却用剑柄将他去路一挡,冷眼看了刘俞山一眼。   刘俞山登时住脚,知道恐怕有事要发生。   柳茯苓发觉马车夫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与他搭话了,此人太可疑了,要早点告诉赵云屹才行……   她刚想说告辞,并稍稍后退一步,怕距离对方太近。   可她这一后退,便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是谁?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面前那车夫在看到她身后的人后,瞳孔微缩,迅速伸手到背后,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柳茯苓头皮一麻,刚想惊呼,便感觉那人温暖的手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挡,顺势单手猛然出剑,一声剑鸣,“嗡”得一声,赵云屹的剑直接刺进那“车夫”的手背,那人痛呼一声,与此同时,刀刃声四起,江畔周围竟埋伏着不少刺客。   青叶一声哨响,护卫集结,暗卫埋伏,一时间鲜血四溅,惨叫声四起,还有刘俞山带来的丫鬟惊恐哭叫的声音。   赵云屹手上飞快,那车夫要跑,他迅速反剪那人胳膊,“咔哒”两声,那人双肩竟然被赵云屹生生卸了下来,一旁的柏秀吓得发出惊叫,柳茯苓惊得手指发凉 ,却知道这时候不是瞎心软的时候。   “柳茯苓!”赵云屹忽然喊了一声。   他没有说后续,也来不及说后续,那人双手被卸依旧拼死挣扎得厉害,赵云屹正在想办法将他绑起来,柳茯苓注意到他的嘴似乎在微动。   既然是绑起来,便是要抓活的。   柳茯苓脑子一热,立刻冲上去,从怀里掏出帕子,咬着唇忍着害怕,努力的、使劲的将自己手中的帕子狠狠地塞进了那人的嘴里,动作利索且毫不留情,那人嘴里的毒丸根本来不及被咬破,便掉了出来。   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跟我真有默契。   周末有惊喜!宝贝们周末愉快~!感谢在2022-08-05 22:03:37~2022-08-05 23:5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7瓶;把酒言欢愁更愁、小青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赵云屹在笑, 可柳茯苓却笑不出来,她咬牙做完这些动作以后,手指便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四肢也有些乏力。   一旁的柏秀立刻上来扶着她, 柳茯苓脸色略有些苍白的看着赵云屹将那人迅速五花大绑,那人一开始还费劲挣扎, 可他两边的胳膊都被卸了, 他纵使再能耐,也无法改变此时的现状。   就在他挣扎的档口, 从后腰上掉出了一个长长的杆子,上头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子,袋子里面似乎还装着烟丝,落了一些在地上,看起来脏兮兮的。   柳茯苓上前, 捡起那杆烟袋,递给赵云屹。   “怎么发觉的?因为烟袋?”赵云屹问。   柳茯苓控制不住,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解释道, “刚刚路过他身边时, 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柳茯苓抬眸看着他, “青叶不可能放任一个身上有烟气的人有机会接触到殿下,所以, 我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便想着先来试一试。”   赵云屹接过那烟袋,眼瞳中闪现出复杂之色, 言语间带着几分斥责, “这时候胆子倒是大, 若他直接一刀刺向你,你该如何是好。”   柳茯苓垂眸,现在想来,也确实是有些后怕。   赵云屹深深看了柳茯苓一眼,胸口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绪,似酸甜又似苦,滋味难言。   她记性倒是不错,不光是对那些有用的讯息……对自己的喜好,也记得如此清楚。   他却因此弄不清楚,柳茯苓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之下,记住自己这些喜好的。   无意间,又或是特意……   赵云屹收敛脑子里飘忽的想法,将烟袋嫌弃的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扔在一旁,对身边及时赶上来的暗卫道,“收好。”   周围刀枪剑戟之声依旧四起,却再也近不了赵云屹的身。   因是江岸边,又有马车在旁,一阵猛烈的厮打下来,终究还是赵云屹的人占了上风,对方刺客见势不妙四散奔逃,死伤了大半,剩下一些人见势不妙跑了。   被生擒的大抵服毒自尽。   这些刺客都是不明来历的死士,他们动作太快,被逼到死角便立刻咬破毒丸,根本不给人反应过来的机会。   青叶一脸懊恨地单膝跪在赵云屹面前,“殿下,与之前一样,全都服毒了。”   “这有一个。”赵云屹伸手从身后拎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好好审。”   青叶惊愕的看着面前挣扎得将自己脸涨的通红的男子,却见那男人口中塞着的帕子已经沾满了他的津涎,唯一一个露出的帕子边角,却极为明显的……绣了一朵可爱的小花儿。   “……”青叶看了一眼柳茯苓,又看了一眼赵云屹,十分肯定,这帕子一定是柳茯苓的。   只是看这粗暴的塞法,大抵是殿下亲自塞进此人的嘴里,才有如此大的威力……青叶这样想。   最后,便只剩下柳茯苓塞了帕子的这位伪装成车夫的男子,在赵云屹手下护卫的簇拥之下,成了全场唯一一个线索。   刘俞山被这场刺杀吓得脸色发青,见一切平息,他才一脸惊恐地冲上来,对着赵云屹一通抱怨,“这一定是秦贵妃的人,那个女人最为恶毒,我之前就听说她时常调遣娘家的精兵替她效命,却没想到,如今这种事落到了我自己的头上。”   赵云屹看了他一眼,“上船细说。”   赵云屹的眸色有些微冷,这么关键的事,刘俞山之前不说,如今性命堪忧才来抱怨,相当于马后炮,没有什么用……不过经这一遭,兴许能逼问出些其他线索。   正是午时,江水最为平静,最适宜渡江,需得抓紧时间。   船只已经安排好,众人将马车直接拉至货船上,动作迅速,不敢耽误一点功夫。   “水上或许还有埋伏。”青叶站在赵云屹身边,二人都在船只甲板上站着,赵云屹听到他的话,面色沉静。   “嗯。”赵云屹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江水,“也许会有,不会太多,兴许今日不会冒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刚刚柳茯苓没有发现那位马车夫的问题,周围埋伏的刺客趁乱混上周围的客船,在我们抵达江心之时,船上船下刺客上下夹击,我们能否抵挡?”赵云屹凝眸看了青叶一眼,“行事还需小心。”   “是属下失误!”青叶懊悔不已,猛地跪了下来。   赵云屹将手背在身后,垂眸看了他一眼,出乎青叶意料之外的,他竟没有斥责他,而是一反常态的温和道,“此次不怪你。”   不理会青叶身子僵直的模样,赵云屹接着说,“那人的审问便交给你了。”   “是!”青叶都已经几乎习惯赵云屹平日里吹毛求疵力求完美的行事方式,如今被如此“宽恕”,他竟有些受宠若惊。   “属下一定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赵云屹看了他一眼,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笑了笑,“好。”   青叶身子僵在原地,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胸前鼓噪,感觉浑身的血液近乎沸腾起来——跟着殿下,果然没错!   赵云屹回到船舱,一抬眸便看到刘俞山凑在柳茯苓跟前,左晃晃右晃晃,一会儿递茶一会儿倒水,一会儿从怀中掏出脏兮兮的帕子要给她擦汗,他神色登时冷了下来,缓缓的走近,伸手轻拍了拍刘俞山的肩膀。   “谁啊,没看见老子在忙……啊,殿下…… ”刘俞山一看到赵云屹,登时心虚起来,“是这样的,柳姑娘她似乎有些晕船,身子不适,微臣正在想办法 ,让她舒服一些。”   “多谢刘大人,我没事。”柳茯苓苍白着一张脸,试图站起身,恰好船身一晃,她脚步一乱,差点倒下。   赵云屹上前一步,擒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搂在怀中,低头缓缓道,“小心。”   刘俞山见状,自知没趣,讪讪告退。   他如今知道,赵云屹大抵是以柳茯苓为诱饵吸引自己罢了,看这形势,他哪里舍得将这美人让出来给自己享用?   可他还未退几步,便听赵云屹声音响起,“刘大人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刘俞山一愣,停下脚步,这才想起自己在岸上说过的那番话。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场面,有些犹豫。   只见赵云屹几乎是半搂着柳茯苓,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一面用手指勾着她的发丝,细细把玩,一面眼眸浅浅的看着刘俞山,似乎在等他与自己说些关于秦贵妃的事。   这几乎是在对他宣告,这女人是他赵云屹的……你若是敢碰,就别怪我不客气。   刘俞山不由得回想起赵云屹当初在衣裳铺子对自己说过的话——“人……我都带来了,刘大人觉得呢?”   “她便在我这儿,要如何,还要看刘大人的诚意。”   何为诚意?   刘俞山这时候可算是想明白了——只要他赵云屹不满意,便不算诚意。   赵云屹从头到尾,便是在诓他罢了!模棱两可,左右没有说清楚,便随时可以不作数。   可最让刘俞山无奈的是,他居然拿赵云屹一点办法没有,从之前到现在,不知不觉,他便被赵云屹稳稳拿捏了,如今身家性命都在赵云屹的手上,刘俞山那点家丁护卫,根本不是赵云屹的对手。   这路途上,赵云屹若是真用不着刘俞山,直接杀了嫁祸给刺客,便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所以刘俞山只能乖乖听赵云屹的,他让自己做什么,便要做什么。   “殿下,是臣疏忽,差点忘了。”刘俞山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上前两步,躬身站在赵云屹面前,乖乖开始说起关于秦贵妃的事。   “秦贵妃原本是镇国公府嫡女,此事皇上一直秘而不宣,极少有人知道。但殿下,您知道,镇国公府一家原本叱咤风云,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这两年来虽不同于以往,却仍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原属于秦老爷子的军队被重新整编,分散在各地,西北当属最多。”   柳茯苓听到镇国公府几个字,手指猛地收紧,她呼吸微微急促,人也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赵云屹垂眸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抚了抚她的背脊,温热的掌心透出令人安心的热度,让柳茯苓翻来搅去的胃里蓦然舒服了不少。   镇国公府,秦贵妃竟是镇国公府嫡女。   柳茯苓默默不语,只紧紧捏着手指头,忍着腹中恶心。   她还记得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宣读圣旨的人声音冰冷,“柳承民,结党营私,意欲构陷镇国公谋反,无中生有,其心可诛,罪不可恕……”   当时她什么都不懂,只无助的将那人说的话记下,记得最深的,便是“镇国公”这三个字。   父亲为何要构陷镇国公?柳茯苓到现在还未弄明白,也不敢相信这便是事实。   她一直在寻找镇国公的讯息,可是镇国公经历那件事之后,距离她却变得更加遥远。   她只知道自从柳家出事之后,那位传闻中的战神老人便借故远离了朝堂,上交了兵权,不问世事,几乎找不到他的踪迹。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旧事重提,凡事打听镇国公府的事,不论是谁,皆是一脸神秘的说以上的话语,其他的消息,极少透露,如同有什么禁忌一般。   她几乎已经放弃了从这方面去突破什么,可如今冷不丁的,刘俞山却猛然间打破了一面墙,一面关于镇国公的墙。   她垂着头,生怕露出了什么端倪,继续听着刘俞山说下去。   “自从那二十几位朝廷命官联名奏劾镇国公之后,原属于镇国公的部下便开始重新编入各个地方军,此间,有一队从未露过面的队伍,被悄悄送给了秦贵妃。”刘俞山似乎是终于看清了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终于开始透露一些信息,用以自保。   “臣对那队人马了解不多,只是听说有,却从未见过。”刘俞山道,“那是一队死士,人数不明,身份不明,原本应当是镇国公的得力部下,如今被秦贵妃藏着,不止由谁来统领,我们在秦贵妃手底下做事,最忌惮的,便是这些人,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要命,只要是秦贵妃下令,他们便要做到底。”   “不过她也极聪明,只有极端情况,她才会用这些人来对付自己人。”刘俞山想到此,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如今用来对付我,想必我也活不了太久。”   “刘大人此言差矣。”赵云屹悠悠开口,“她并不是对付你,而是对付我,当然,刘大人如今跟我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跑不掉,你也跑不掉。”   “臣明白!”刘俞山立刻应声。   又胡乱说了几句,刘俞山也不敢一次透露太多,便自行告退。   赵云屹将他的情态看得分明,知道他肚子里装着什么花花肠子,却也不逼着他。   如今他大致确定,刘俞山知道的事情,还不一定有他自己对秦贵妃了解得多。   刘俞山刚出门,便撞上了急冲冲上来的青叶。   青叶刚刚在船舱上急审那个身上带着烟袋的假马车夫,审出一些事项,急于跟赵云屹禀报。   待刘俞山走后,青叶立刻上前道,“殿下,那人说他们是一个姓林的太监派来的,其他的事情怎么也不肯说,说是死也不出卖兄弟们,我已对他处以严刑,没有用。”   “接着审,审不出来不要强求。”赵云屹抬眸看他,“不要弄死了,今夜立刻让人护送到京城去,藏好。”   “明白。”青叶对这一套轻车熟路,接了吩咐,立刻去做。   “都听清楚了?”   待两人都走后,赵云屹低头问柳茯苓。   柳茯苓一颤,微微抬起头。   她如今难受得紧,有晕船的原因,也有刚刚听闻那些消息的原因。   她终于找到些过去事情的突破口,却发现对手竟然可能是秦贵妃,这比之前她所想象的,难度更大。   她眼眸微微湿润,一瞬不瞬的看着赵云屹,半晌,才开口道,“听清楚了。”   “有何想法 ?”赵云屹问。   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关于柳家那些事,可那些事终究是陈年旧事,牵扯到二十多位朝廷命官,光靠扳倒秦贵妃一个,肯定是不够的。   若是赵云屹肯替她出头的话……   柳茯苓脑子昏昏沉沉,心思乱成一团。   她很想求他帮忙,可赵云屹此时自身难保,他还要去解决衡税法带来的大弊病,还要抗住来自于秦贵妃的压力,即将抵达安洲,又不知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去解决……   罢了,还是等他的身体好些。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赵云屹倒是有些意外。   他是知道柳家的事情的,当年二十多位官员被抄家,满城风雨,人心惶惶,都是些可以用来牺牲的小官,可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当时他卧病在床,却用各种手段,掌握了不少京中的消息。   照理说,柳茯苓听到镇国公几个字,应当反应很大,可如今看她,却似乎在忍着什么似的。   若是她肯求他帮忙,只需要一句话……   总之秦贵妃都是要扳倒的,既然对手一致,顺手帮她一把,也不是难事。   可她却不提。   赵云屹深深看着她,问,“你就没有其他想要问的了吗?”   柳茯苓头晕得很,船体摇摇晃晃,船舱中只有一个硬榻,坐得也很难受,她脑子里一片糨糊。   “还有什么?”柳茯苓把脑子再次转回秦贵妃身上。   秦贵妃派人来刺杀赵云屹的话……   “七殿下他知道这一切吗?”柳茯苓轻声问,“林文进是秦贵妃的人,还是七殿下的人,他若是知道此事,会不会阻止秦贵……”   柳茯苓看到赵云屹此时的眼神,顿时住了口。   赵云屹等她开口说柳家的事。   可柳家的事没等到,居然等到她开口说起赵云崇来。   赵云屹看着她的眼眸归于冰冷,语气中充满了讽刺,“你就这么在意赵云崇?当初乐伶酒会,你就该……”   赵云屹话到嘴边,却是卡住了,她确实是选了赵云崇。   是他……用了手段,将她弄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不该这么问。”柳茯苓被他的反应吓得顿时清醒过来,赶忙说,“殿下,您息怒,秦贵妃与当年的柳家的事定然有关系,我问七殿下知不知晓,只是单纯好奇,没有替七殿下说话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赵云屹讽刺的看着她,“若赵云崇没做那些污糟事情,你便爱屋及乌,连家仇都不报了?”   “没有,不是……”柳茯苓后悔不迭,她好端端的,提什么赵云崇啊。   “殿下如今事务缠身,定然无暇去管柳家的事,一切以您的事情为先……”柳茯苓立刻找补道。   赵云屹冷哼一声,“学会跟我绕弯子了?”   “殿下若是愿意,愿意帮柳家翻案……”柳茯苓咬了咬唇,沉默许久,在赵云屹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缓缓开口,“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茯苓如今还有一些用处,殿下若是愿意帮柳家正名,柳茯苓当涌泉相报……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   赵云屹呼吸一滞,死死地盯着她。   他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   让她做什么都行?   赵云屹胸口发热,忽然伸手掐住她软绵的身子,咬牙沉声问,“做什么都行?你做得到吗?”   柳茯苓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被他掐得难受,泪汪汪的看着他,可她如今做出再可怜的模样,却也根本压不平他此时的怒火。   赵云屹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他掐住她的手,将她抵在船榻的尽头,呼吸几乎凝滞,只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殿下也知道,此事对我很重要。”柳茯苓声音极轻,她尝试着让赵云屹平息怒火,努力从脑子里搜罗词汇,“若是,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愿意与殿下做交易……定不会让殿下吃亏!”   她试探着看他,缓缓抬眸,却刚好撞进了他愤怒的眼眸里。   柳茯苓呼吸一滞,他怎么更生气了?   赵云屹呼吸急促,缓缓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真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殿下……”柳茯苓惊慌捉住他的手腕,却没有感觉到濒死的压迫感,紧接而来的,却是赵云屹带着燥怒和欲念的气息。   她头皮一麻,却觉得嘴唇上猛地一疼,他泄愤般的咬了她一口,疼得她眼眸一红,唇间微张,赵云屹向来果断而狠厉,他顺势撬开她的牙关,偷营劫寨,掠地攻城。   他正在情绪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对她丝毫不客气,用了十足的力道。   可他忘了她有多娇弱,便是寻常的力道,她的身上都能泛起大片的红,更何况现在……   柳茯苓被他攥得生疼,她想哭,却发现连呼吸都被他攫取了,连哭都喘不上气来。   船只摇晃的眩晕感和赵云屹压迫的眩晕感同时袭来,她大脑已然不大清醒,被他弄得几乎要晕过去。   赵云屹并不满足于此,闻到她身上幽幽的香味……他头脑中模糊一片,他还想要更多。   火折子一旦点燃了引线,迎来的便不止简单的火苗,而是爆裂的情绪。   赵云屹几乎不想再有怜惜她的任何想法,裂帛之声响起,柳茯苓浑身颤抖,感觉到凉风吹在她的身上。   柳茯苓终于挣扎起来,她的眼泪流进了嘴里,也流到了他的唇上,他一口便吞了,顺便吞下了她所有的呜咽声和抗拒声。   在他倾覆上来的一瞬,终于感觉到了他……   他……   他有反应。   柳茯苓被他死死擒着手,哭得浑身发抖,被他吻着的间隙中,她终于颤抖着冒出一个字,“疼……”   他的手捉着她疼,掐着她疼,她的脖子也好疼,唇上也火辣辣的,她的手只是被他捉住,便觉得骨头快要碎了。   躲过了刘俞山,她却终究是躲不掉赵云屹吗。   柳茯苓忽然想到了白芷。   白芷身上的血痕,还有那些恐怖的印记,让她曾做过无数次噩梦,梦见自己被人强迫着,疼得哭喊了一夜也无人救她。   而如今,眼看着梦境居然要成真了……她也会落到白芷那样绝望的境地吗?   经过这些天,她本以为赵云屹是安全的,是可以暂时信任的,可是她似乎说错了话,惹怒了他。   可明明是他诱导自己,问她想要如何,她才试着这样说,他时常以利益为先,自己便用利益与他交换,往常都管用,怎么今日他却愤怒至此?   他到底想听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周末双更合一肥章,还有一更惊喜肥章,十二点前更新。   感谢在2022-08-05 23:56:13~2022-08-06 20:3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非著名干饭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ZB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章   柳茯苓揪着他的衣裳, 手指尖泛白,终于被赵云屹压倒在船榻之上。   柳茯苓被他吻得脑子一片空白,哭得几乎不会呼吸,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只想努力将他推开。   在他的滚热的手触及她皮肤的时候,她被灼得一颤, 呜咽着发出一声哭声。   赵云屹呼吸急促, 听到她的哭声后,猛地放开了她——在酿成大错之前。   他后退两步, 胸膛不住起伏,怒意渐渐消退,理智及时回归了他的大脑。   身体的反应仍然在,她的触感也仍旧残留在他的手指尖,她无助的哭声便如浇在火苗上的油, 让赵云屹刚才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已经忍了太久,顺着愤怒和恼意……今日他终究是没有忍住。   可如今再看柳茯苓,人生首次, 心中隐隐升腾出一丝懊悔。   她瑟缩成一团, 缩在船榻上, 衣裳已经凌乱不堪, 露出了大片的白和红,更有些地方的衣裳已经被他撕破了, 上头还有他的指印。   她手指颤抖着要将自己裹起来, 在榻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将脸埋在膝盖里, 沉默着掉泪, 不看赵云屹。   她伸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衣裳便遮不住她的手腕。   他看着她手腕上深深浅浅的红痕,还有她脖子上的、唇上的伤,喉结微动,缓缓闭上眼。   “柳茯苓。”再次睁眼,赵云屹声音比之前平静了很多。   “……”柳茯苓压抑着啜泣,不敢出声,却也并不想搭理他。   看着她可怜的样子,赵云屹缓缓道,“我早就可以如今天这般对你,只是怜惜你罢了,你敢以此来交换条件吗?”   柳茯苓听了这话,闭上眼睛,拼命摇头。   赵云屹说完这些,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原本想要说的重话,却再也开不了口。   他沉默了许久,走出船舱,片刻后,他再次进来,在她身上扔了一套新衣裳。   “换上。”   “……是 。”柳茯苓艰难地说。   顶着晕船的难受和浑身的疼痛,柳茯苓独自在船舱中换了衣裳。在屏风后,她看着身上的痕迹,拼命忍着泪。   白芷姐姐是如何忍过来的?她现在似乎能体会到白芷姐姐那看透生死的感觉……   赵云屹他……下手真狠。   柳茯苓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腕,已经有些犯肿。   为什么有的姐姐说,男女之事,其实没有那么难受?反而很舒服?可据她所知,大部分姐姐们,都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低头想了很久,晕船闹得她头疼,如今经历这么一遭,心中更是闷得难受。   赵云屹不是那方面不行么?她终究还是猜错了……   之前他还伪装成无害的模样,对她愈发温和,差点让她忘了形。   而如今,她总算是冷静下来。   姐姐们说得对——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嘴里的话,弄不好,把自己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他甚至前几日还准备用母妃给的平安扣给她换簪子,可一转眼,却又是暴怒至此,让她无从招架。   太难了……若不是必须要待在他的身边,柳茯苓实在是不敢再继续招惹赵云屹。   ……   甲板外,赵云屹站在最外端,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对面江岸和滔滔江水。   冰凉的风吹着他的大脑,让他愈发冷静下来。   他无力的阖眼——他都干了些什么。   快要到江岸边时,柳茯苓终于磨磨蹭蹭出来了。她脖子上仍有痕迹,手腕上也有,风一吹衣裳,便能显露出来,她十分窘迫,一面用一侧头发挡着,一面拽着袖子,努力将自己遮挡住。   她眼神躲藏着,不看赵云屹,只低着头来到他的跟前,轻轻说了一声,“殿下。”   “还好么?”赵云屹睫毛一颤,声音平静问道。   “……嗯。”柳茯苓这一声显然是有些不情愿。   “晕船好些了么?”赵云屹接着问她。   柳茯苓头垂得更低了,缓缓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一个浅浅的岸边浪卷来,柳茯苓站立不稳,赵云屹立刻伸出手,想要稳住她。   可柳茯苓看到他的手,却冷不丁后退两步,勉强捉住了一旁的桅杆,才站稳身子。   “……”赵云屹喉结动了动,见她一脸防备,眼角抽了抽,背过手不再说话。   快要到江岸,青叶已经准备好一切,那人后来便没有再审出什么所以然来,青叶吩咐了手下,早已将那人伪装好,并不上岸,直接跟着船开走,回到另一边江岸,直奔京城。   他原想将此事告知赵云屹,可一到甲板上,便发现殿下正冷着一张脸看着江岸,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青叶心中疑惑,刚刚看殿下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就一幅不高兴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   “殿下。”青叶硬着头皮上前禀报,“人已经安排好了。”   “嗯。”赵云屹看也不看他。   青叶觉得他十分冷淡,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眸微微眯起,缓缓道,“看来有人提前知道了我这时候到的消息。”   青叶和柳茯苓都不约而同朝着岸边看去,只见岸边车马鼎沸,除了货船和运货的马车之外,还有一队人马尤其显眼。   那队人马前面几位都穿着锦衣华服,虽然不是官袍,可那周身从上而下透出的骄傲气质,无一处不在显示他们这队人马的与众不同。   位于最前面的那一位,须发白了一半,梳着正经的发髻,却因为头发的颜色而显得十分突兀。   他的脸上起来五十岁有余,与他的头发完全不搭。   远远地,柳茯苓看到那人,再那人身后一看,直接就是心中一个咯噔,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如今更差了。   赵云屹虽没有看柳茯苓,眼眸余光却时时关注她的情况,发现她微妙的变化之后,他缓缓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船靠岸,青叶第一个下船,将船稳固好之后,才迎接赵云屹缓缓下船。   “太子殿下,您可终于来了,收到圣旨以后,臣在安洲啊,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将您盼来了……我腿脚不便,不好远行,只好在这大风大浪的江边等您,还请赎罪!”开口的便是那头发花白的男人。   赵云屹朝他笑了笑,缓缓问,“大人便是……安洲知府胡大人?”   “正是正是,殿下记得下官,实在是下官的幸事,下官便是胡定音,这是犬子胡裴奚,上个月刚中的进士。”胡大人将身旁高大俊俏的男子介绍了一番,那人脸上带着笑,朝着赵云屹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错,一表人才。”赵云屹笑了笑,不由自主的细细看了一眼胡裴奚,隐隐觉得面前这位胡家公子,似乎跟某个人有些相似之处。   正在此时,赵云屹却发现,胡裴奚的眼神落在他的身后,忽然便开始发直,一瞬间的惊艳之后,便是巨大的惊愕和惊喜。   赵云屹看到他这样的眼神,瞬间便想起此人的气质与谁相似——赵云崇。   都是一幅装模作样的青年才俊模样,仿佛什么温润君子,实际上都是些没用的蛀虫。   “婵音妹妹?”胡裴奚看着柳茯苓,忽然开口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是你吗?”   柳茯苓已经尽力躲在了赵云屹的身后,可是稍稍走了几步,她还是不小心被胡裴奚给看见了,听到他这一声喊,柳茯苓几乎想要撞死在一旁的马车上,她立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在赵云屹的身后躲着。   赵云屹只听这一声“婵音妹妹”,便是眼眸中一凛,浑身散发出冷色来。   半晌后,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兀自不动声色,反而将身后的柳茯苓挡得更加严实,缓缓笑着说,“胡公子,您在叫什么人?”   “我……”胡裴奚还未继续开口,便听一旁的胡大人一声呵斥,“这种场合,说什么疯话,那柳家早就抄家了,你还惦记什么?”   “……”胡裴奚自认为绝对不会认错婵音那张脸,可如今被父亲一呵斥,他也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言行不妥。   若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即便来的真是婵音……他也不能开口。   “认、认错人了……实在抱歉。”胡裴奚立刻道。   “是吗?”赵云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看似并不在意,转而与一旁的胡大人攀谈起来。   几人边走边聊,大队人马跟在他们身后。   “殿下,既然到了安洲,那下官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已经为您和下人们安排了歇脚之处,您要不要先去看看,若是满意,咱们就不换地方了,若是不满意,下官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安排。”作为知府,胡大人显然比那位陶县丞要低调谦逊得多。   “好。”赵云屹便依着他的安排,看他要将自己安排在何处。   此时,刘俞山终于带着他的人从船上下来,他一路小跑过来,与胡大人又是一番寒暄,二人看似极为亲热相熟,脸上都带着灿然的笑意。   “殿下有所不知,我与胡大人是老相识了,当时胡大人还在禹州,我们……”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无需再提,无需再提,哈哈,走吧,我们还是先上马车,到了地方,再边喝边聊,如何?”胡大人笑着说。   “还是胡大人安排周到,那便上马车吧,殿下,您看如何?”刘俞山看向赵云屹。   “自然是安排得好。”赵云屹一幅极吃这套的模样,转而看向身后的柳茯苓,浅浅道,“跟我上车。”   柳茯苓低着头,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她路过胡大人的身边,胡大人一怔,猛地看向她的脸。   柳茯苓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自然的伸出手,放在赵云屹早就递过去的掌心,继续安分的扮演着她的角色。   赵云屹注意到胡大人转瞬即逝的惊愕目光,却没有将目光停留在胡大人脸上太久,而是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车帘放下,外头果然传来了胡裴奚与胡大人的窃窃私语。   “真是柳婵音?”   “真是她,我与婵音妹妹一同长大,怎么会认错!”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别被她的脸搞迷糊了,此事千万不能被许家那位知道,吃了醋有你麻烦的!”   “……”   柳茯苓垂眸不语,手指却攥得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   赵云屹时不时看她一眼,看着她唇上的红肿,手指不住地把玩那枚白玉平安扣。   岂料,到了半路,柳茯苓却忽然自己开了口。   “他是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哥哥,原本我家与胡家都在禹州,当属门当户对,原本是定了亲的。”柳茯苓声音有些软,她似乎能感觉到赵云屹的不爽,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她觉得还是主动说清楚比较好。   “只是我家出了事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父亲居然这么快便当上了安洲的知府。”   赵云屹缓缓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还希望与他相认么?”   “不想。”柳茯苓看着手腕上的伤,眼眸中有些冷淡,“没有什么相认不相认的,他已经认出我了,我与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况且如今我的身份……”   她说到此,便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赵云屹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压着情绪,“你如今的身份,并没有比他们低多少。”   柳茯苓抬眸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柳家的事,我会管。”赵云屹终于开口。   柳茯苓习惯性的咬了咬唇,可嘴巴正疼,她又立刻松开了,唇上红肿之处的血色却更加鲜艳。   “殿下……有什么……”   “不需要你交换什么。”赵云屹仿佛猜到她会说出什么话来,缓缓道,“你如今这样,已经做的很好。”   柳茯苓睫毛颤了颤,看了他一眼,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尖。   她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样的话,一时间心中倒是有些怪异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确实努力的在他的身边,尽力做到自己做到的事情……若是他真能帮自己的话,也是一件好事。   冷静……他应是因为刚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愧疚才……   可是,他会愧疚吗?   他赵云屹,会愧疚?   柳茯苓越想心中越乱,她不敢看他灼灼的眼睛,更不敢想刚刚他那呼吸灼热而霸道的亲吻。   将那件事忘了吧,便如之前一般,保持着相互利用的……   她再次抬起头,依旧是他那双眼。   她心中一颤。   赵云屹却缓缓开口道,“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嗯。”柳茯苓轻轻点头。   “你喜欢他吗?”   柳茯苓一愣,缓缓摇了摇头。   赵云屹捉着平安扣的手指尖暗暗一松……   “我不知道。”柳茯苓缓缓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6 20:36:04~2022-08-06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不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直到赵云屹说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 柳茯苓才发现,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她年纪尚小时,母亲便与她说, 那胡裴奚哥哥家境清明, 两家知根知底,嫁给他是最不容易出错的, 安稳过一生便可以了, 这亲便这样定下来,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胡裴奚哥哥确实对她很好, 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个想着她。   她在家无聊时,也偶尔会盼着胡裴奚哥哥来陪她解闷。   喜欢应当也是喜欢的,是对大哥哥一般的喜欢,那种喜欢的心情很简单。   可若说非他不嫁, 那也不至于,母亲若是说给她换一个更合适定亲的对象,她可能转头就会嫁给其他人。   去了明月楼之后, 她更加没有“喜欢”的概念。客人便是客人, 好客人, 难缠的客人, 坏的客人……那些男人对她而言,只分为会为她带来伤害还是为她带来利益这两项, 没有其他。   其他姐姐们似乎也十分警惕那些感情上的事情, 时常告诫她不要对男人产生任何妄想,更不要投注任何感情到男人的身上。   她一直牢记于心。   “也许曾经喜欢?”柳茯苓摇了摇头, “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人不坏, 没有什么让人讨厌的地方。”   赵云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的眸子, 本以为她是在故意敷衍,可冷不丁的,他却捕捉到她眼眸中若隐若现的一丝迷茫……   看来她确实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柳茯苓似乎一直想不通似的,低头继续细想,微微蹙眉,赵云屹见她反而开始认真考虑此事,微一挑眉,干咳一声,打断道,“不知道就别想了。”   柳茯苓缓缓点了点头,可依旧挡不住自己脑子里的思绪。   若非要说喜欢,那么她喜欢桂枝,喜欢何掌事,喜欢冬青,喜欢白芷姐姐……   她看了一眼赵云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被他吮破的唇边——至于赵云屹,她前几日还有些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赵云屹看到她衡量一般的眼神,隐隐猜到了什么,皱眉问,“想什么?”   柳茯苓立刻摇头。   赵云屹沉沉看了她一眼,见她头上还插着那枚朴素简单的木头簪子,他不由想到方才胡裴奚看着她的眼神,手指忽然翻开车厢内的抽屉,拿出一个柳茯苓十分眼熟的盒子来。   果然,他打开盒子,拿出那根白玉海棠花簪。   “过来。”   “殿下……我还是不戴这么贵重的……”   “过来。”赵云屹打断她,重复了一遍。   柳茯苓只好缓缓挪了位置,坐在他的身边。   赵云屹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将白玉簪子替她戴上,他动作略有些轻柔,柳茯苓抬眸看他,却见他将自己原本那根木头做的花簪给拔了下来。   他将那木头簪子随手放在一旁,道,“跟在我身边,自然不能太寒酸。”   柳茯苓没有多想,只当他爱面子,听话的点了点头。   马车抵达后,众人纷纷下了车。   临下车时,柳茯苓跟在赵云屹的身后,看到被他草草扔在马车座位上的木簪,迟疑了片刻,便捡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下了马车,她抬头一看,只见面前一座颇为气派的宅子,门口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许府。   许家,江南首富,那位产业遍布整个江南的许家……柳茯苓还记得,赵云屹说过,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许家的那些家财。   此举不义,可却是皇上的意思,如今国库空虚,外忧内患,衡税法又没有起到真正的效果,赵云屹便成了皇上手中的一把刀,下来割这块肥肉。   若是能寻着由头把银子弄到手是最好,寻不到,赵云屹应当也会有其他法子解决……在算计人这方面,没有人是赵云屹的对手。   柳茯苓心中暗想,就赵云屹那颗黑心,如今胡大人直接将他安排在许家落脚,等同于羊入虎口——赵云屹是虎,许家是只大肥羊。   这偌大一个许家,碰上赵云屹,恐怕是撑不了多久。   “太子殿下,下官怕客栈太小,且多有闲杂人等,不便休息,便斗胆将您安排在许家,您看如何?”胡定音下马车后,顿时凑上前来引路。   刘俞山也跟了上来,看到许家的巨大牌匾时,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他也想到了赵云屹当时在成衣铺子与自己说的话,这不是刚想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吗?实在是方便极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俞山抢先开口,脸上几乎克制不住的露出了笑意,“一路上客栈属实是住腻了,客栈杂乱狭小,怎么也不如宅子里舒心,胡大人安排周到!”   胡大人笑着躬身说,“请。”   许府早已做了准备,门房一通报,许家老爷许明山立刻亲自迎了出来,一路赔笑,说有失远迎。   赵云屹便如寻常那般应对着,柳茯苓垂眸跟在他的身后。   胡裴奚也随着众人跟在他们身后,他的目光时不时从后面看向柳茯苓,似乎在审视,更像是在品鉴。   在他心里,柳婵音还停留在细瘦而寡淡的少女时期,那时候的她虽然早已有出众的相貌,可到底还小,他虽心中喜欢,却也止步于此。   自从她家出事以后,胡定音便再也没有提过柳家的事,也不许他开口提及,很快,胡定音便连连升官,一跃成为安州知府,如做梦一般。   胡裴奚虽偶尔想起她,也只觉得分外可惜罢了,根本没有动过找她的心思。   可如今,柳婵音便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长高了不少,也比之前更美了。   不是少女的美,她的周身散发出一股灼人的曼妙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妩媚动人,都无法再让男子将她当成一个少女。   胡裴奚自看到她以来,头脑中便再也没有其他人,脑子里都是她垂着长睫站在太子身后的模样。   只要她在,他的目光便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   他悄悄的在后头注视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细瘦的腰肢和身后的黑发,忽然,他感觉到有一股视线灼灼得剜了他一眼。   胡裴奚泠然抬头,却没有看到那股视线的来源。   太子正专心与许明山说话,一旁的其他人都簇拥在太子身边……没有异常。   只是这一遭以后,胡裴奚便不敢再胡乱看,只专心跟在人群后头。   走入许家,柳茯苓不由心中暗叹不愧是江南首富之家,她几乎已经数不清这栋宅子有几进,只一直不停的往前走,一路丹楹刻桷,雕墙峻宇,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假山小池,锦鲤环游,花团锦簇。   比宫里还要精致几分。   许家内宅很大,很多房间没有人住,许家人腾出了一个小院,专门供太子使用。   这小院也布置的十分精美秀气,院子里半人高的假山旁还修了一个小池,池中开着睡莲,白日里花骨朵儿便看得到好几个,到了晚上,应当会处处盛开,给院子里增色。   许明山一面走,一面跟赵云屹介绍,到了小院儿中,却听到一个娇羞的女子声音,“爹爹,你来了。”   “啧,没看见有客人在吗?不讲礼数。”许明山一脸无奈,转而笑着对赵云屹解释道,“这便是大女儿许灵珊,小民让她在此为各位准备房间。”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许灵珊长相姣好,眉清目秀,眼眸中带着些许羞涩的朝赵云屹行了礼,羞涩之间,却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举手投足都十分讲究。   许明山说她不讲礼数,也只是谦虚罢了。   “太子殿下,今夜为您接风洗尘,特设了家宴,您在此稍事休息。”许明山客气道,然后看向女儿,“灵珊啊,你看看房间够不够,不够再去安排一些,太子殿下便由你招待了。”   “是。”许灵珊抬头间隙,看了一眼胡裴奚,见胡裴奚没有半点反应,垂眸对赵云屹道,“太子殿下请。”   胡裴奚却抬眸看向柳茯苓,目光有些灼热。   许明山见此,眼眸眯了眯,若有所思。   小院儿虽被称为小院儿,可房间却有很多,有大有小。   除赵云屹之外,其他人由管家带着前往各自房间,而赵云屹则许灵珊亲自引路。   柳茯苓原本还在徘徊,想跟着管家走,可还未迈开步子,赵云屹便给她扔来一个眼神,她立刻乖巧跟了上去。   胡裴奚还在不远处,看到此情景,眉头微皱。   她如今……是什么身份?是他想的那样吗?   许灵珊将赵云屹带进一间朝南的屋子,里头经过精心布置,十分雅致,是特意为赵云屹准备的。   “殿下对此处是否满意?”许灵珊小心翼翼问道。   “可。”赵云屹简单的应道,“让你费心了。”   许灵珊这才放下心来,自从看到赵云屹以来,她便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些羞涩之意,她刚准备告退,却忽然发现刚刚一直站在赵云屹身后的那位貌美女子竟也跟了进来。   许灵珊一愣,看了看赵云屹,又看了看柳茯苓,她怕安排出错,小声问柳茯苓,“姑娘,你……”   许灵珊一时间无法确定柳茯苓的身份……若是宠妃,她这模样看着也太寒碜了些,而且她听闻太子到如今都没有成婚,也没有任何侧妃侍妾,可如今这女子,却是何人?   她便开始细细打量柳茯苓。   刚刚在人群中,她一眼注意到赵云屹,却没有太关注他身后这位女子。   如今仔细一看,却发觉她居然长得极为漂亮,身为女子,她第一眼看去,也被她白皙的肤色和长睫给镇住了,只觉得她如一个脆弱的琉璃,泛着诱人的柔色……   许灵珊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间,也许是刚刚走动间有风吹乱了柳茯苓的头发,柳茯苓脖子上斑驳的痕迹显露出来,在她异常白皙的皮肤上,那痕迹相当的明显。   柳茯苓察觉到她的眼神,立刻抚了抚头发,手忙脚乱的将那痕迹遮住。   “许姑娘,麻烦您另安排一间房给我,谢谢。”柳茯苓主动说。   赵云屹听闻这话,淡淡扫了她一眼,果然见她露出一副心虚的模样,不敢看他。   他暗暗冷哼一声,面上却温和对许灵珊道,“给她安排旁边的房间就好,我的伤口需要她帮忙上药。”   上药?他的手不是早就好了吗?柳茯苓疑惑的看着他。   前几天看的时候,他伤口结的痂都快掉了。   赵云屹不理会她的眼神,只看着许灵珊,“麻烦许小姐了。”   “殿下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许灵珊听到“上药”,便愈发胡思乱想,心不在焉,一面想着一面跨过门槛,却一时间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   “许姑娘小心!”柳茯苓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可她的动作却没有赵云屹快,他单手持剑,用剑鞘挡在了许灵珊的面前。   许灵珊胸口撞在剑鞘上,疼得她一激灵,可那剑鞘力道极稳,她撞上之后,便再没有往前倒,而是缓缓站稳了身形。   她缓缓偏头一看,却见赵云屹的手指如竹节一般有力的握着剑柄处,手腕上绷起青筋,再看他的面容,却是云淡风轻,他轻轻咳了一声,缓缓道,“许姑娘小心。”   然后他陡然收剑,动作极为简单,没有如一般男子那般还要做一个挽剑花的动作昭示帅气,可正是因为这难得的简单利落,更显得他凌厉而果断。   许灵珊看着他精致的面容,心猛地一跳,瞬间红了脸,“谢,谢谢殿下。”   柳茯苓看了赵云屹一眼,却见他倒是态度温和的很,缓缓道,“不必客气。”   还是这么会装模作样……   许灵珊与他告辞后,转而客气的引柳茯苓去了隔壁稍小的房间。   许灵珊一直面容泛红,心不在焉,柳茯苓谢过她之后,便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有跟她打。   柳茯苓没有太在意,转而收拾自己的东西。   ……   许灵珊缓缓在院子里踱步,脑子里浮现的满是刚刚赵云屹暗色瞳孔静静看着她的模样。   在太子殿下到来之前,她便听许多人说过这位太子病弱许多年,不堪大用,几乎是个废物。   可却没人告诉过她,那位太子殿下的长相竟如此出众,不仅如此,他那沉着冷静的模样、手上十足的力道和他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展露的气势,都不像之前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她甚至几乎没有见过比他更优秀的男子……   她随手扯着后花园中的花叶,随意在小院子里踱步,冷不丁的,忽然有脚步声在她身边响起,她一愣,猛地一转身,却见到胡裴奚那张只能说是清秀的脸。   许灵珊的心情一下便平静了下来,朝他随意福了福身子,淡淡说,“胡公子有什么事?”   “最近我要陪太子殿下,可能很少会顾及到你。”胡裴奚的语气也并不热络,却依旧带着几分客气,“之前约好的去赏花……”   “胡公子,赏花是你四月说的,如今已经快入秋了,你带我去看落叶吗?”许灵珊越看他越是心烦,“胡公子忙自己的事儿吧,我也很忙。”   胡裴奚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多解释,朝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许灵珊将手中的花叶愤恨扔在地上,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委屈的撇了撇嘴。   一旁的楼阁之上,许明山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缓缓下楼,背着手来到女儿的面前,缓缓道,“又在跟他生气?”   “爹爹……”许灵珊又开始掐花叶,瘪了瘪嘴,“我才不跟他生气,爹爹让我嫁给他,我又有什么办法。”   “爹爹也没办法。”许明山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他们护着,许家早就被人吞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太子来者不善。”   许灵珊扯着花叶的手一滞,看向许明山,“您不是说太子殿下不足为虑吗?”   “胡大人方才告诉我,这太子并不是个善茬,在云州城,他可把陶县丞给耍了一遭,如今我也摸不透他,胡大人也摸不透他,便只能按照以前的法子先糊弄着,不可露出把柄。”许明山说到这里,看了自家大女儿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许灵珊感觉到父亲的异样,缓缓问道,“爹爹想让我做什么?”   往常,许明山从不与她说这些,只说姑娘家在家里待着学些琴棋书画便是,不要知道这么多,他每次告诉她相关的消息,一般都是需要她去做一些事情。   “你可注意到太子殿下身旁那位姑娘?”许明山问道。   “嗯,刚刚我还给她安排了房间。”许灵珊点了点头。   许明山眼眸中露出商人的精明之色,缓缓道,“爹爹为防止你受欺负,特意在胡裴奚的身边安排了人,刚刚有人来报,那姑娘与胡裴奚,曾有旧情。”   许灵珊怔住了,惊愕的看着许明山,然后缓缓皱起眉头,“怎么会……那姑娘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   “应当是过去在禹州有过交集。”许明山叹了口气,“方才我还注意到,那姓胡的小子,时时便要看那姑娘,眼睛黏在她身上都扯不下来似的。”   许灵珊掐住了自己的指尖,心中泛起一股冷意,若是他待任何人都如同待她一般冷淡也就罢了,如今一面冷落自己,一面去跟其他姑娘献殷勤,等成婚以后,她该如何自处?   “那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许灵珊问。   “过去不清楚,如今是京城明月楼中的乐伶……官妓罢了。”许明山冷冷说。   看着女儿脸上的怒意,许明山缓缓道,“好女儿,如今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你可愿意试试?”   “什么路?”许灵珊缓缓抬起头。   许明山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   柳茯苓到了房间之后,便在屋内休息,一直休息到了傍晚。   夕阳洒在窗棂之上时,她听到隔壁的门发出响声,睫毛颤了颤……   今日在船上的眩晕和受的惊吓太大,她放松躺下之后,便直接睡得人事不省,如今听到声响,她脑子里告诉自己是赵云屹要去赴宴了,自己也该去。   柳茯苓浑浑噩噩的坐起身,便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柳姑娘……”是青叶的声音。   柳茯苓麻木的穿上鞋子,刚要去开门,却听赵云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青叶,不必喊她。”   她身形微微一僵,听着门外的动静。   “殿下,您往常不是……”青叶似乎很是疑惑。   “今夜不宜带她。”赵云屹看了她紧闭的房门,声音平静,“你在此守着,若她饿了,便叫人拿吃的来给她,你今夜不必跟我了。”   青叶缓缓应声,依旧有些担忧,“殿下,若是那些人要对您不利……”   “今夜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赵云屹似乎并不担心什么,缓缓道,“我身边有暗卫护着,无妨。”   柳茯苓浑浑噩噩,听到这里,打了个哈欠,缓缓回到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等到她猛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立刻穿好外衫打开门,果然看见门边站着青叶,他回眸看着她,面容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无比。   “柳姑娘终于醒了。”青叶缓缓道,语气中有一丝丝凉意,像是在外头站了太久,又像是对她有些意见。   “殿下去赴宴了?”柳茯苓问。   “是。”青叶简单应道,他本就话不多,如今不能跟着赵云屹,心中不安,话就更少了。   柳茯苓却有些迷糊了。   她本以为自己那时是在做梦,可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这实在是不符合赵云屹的行事风格,他向来去哪儿都带着她,特别是这种人多的场合,怎么如今却将她一个人放在房间里了?   她还模模糊糊记得赵云屹说过,“今夜不宜带她。”   不宜带她?为什么?   柳茯苓想了许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姑娘饿了吗?我去帮你拿吃的来。”青叶面无表情看着她。   “劳烦你了青叶。”柳茯苓也不跟他太客气,确实是有些饿了。   青叶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只是,他的人影刚刚走过拐角处,柳茯苓便发现,不远处的回廊边,缓缓走来一个女子,正是今日见过的许灵珊姑娘。   柳茯苓与她目光对视了一眼,她朝许姑娘笑着颔首,然后准备关门,却听到许灵珊轻轻喊了一声,“柳姑娘,留步。”   柳茯苓一愣,看着她竟迈着小步子朝她快步走了过来,她的手中还拎着小食盒。   “柳姑娘,太子殿下说你累了,还在休息,我心想这么晚了你也该饿醒了,便拿了些吃的过来给你,你快尝尝。”许灵珊一面说着一面走进房间,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柳茯苓房间的小桌上。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   十二点前再加更一章(累到瘫软)   宝贝们快亲亲我给我力量!感谢在2022-08-06 23:59:27~2022-08-07 21:4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6664□□月无归处 10瓶;啊姜住了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许灵珊忽然对她如此热情, 倒是让柳茯苓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赵云屹此番没有跟她说太多关于许家和这安洲的事情,所以此时许姑娘找上门来,柳茯苓也有些懵懂, 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 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多谢许姑娘好意。”柳茯苓朝她友善的笑了笑。   “你快尝尝。”许灵珊将食盒中的菜一一端出来, 摆在柳茯苓面前, 可谓是色香味俱全,都是江南的菜式, 有两样还是柳茯苓幼时最爱吃的,十分清淡可口。   柳茯苓跟赵云屹经历了不少事情,如今面对这不明来历的菜肴,虽然真的有些饿了,却实在不敢下筷子。   “柳姑娘不必跟我客气, 我们许家只有三个子女,我是长姐,二弟比我小两岁, 如今在外经商, 不常回家, 小妹还未及笄, 年岁更小,天真爱玩, 我素日也没人可以说话, 如今看到柳姑娘与我年岁相仿,便想来找你聊聊。”   许灵珊说话间已经自报家门, 将许家的境况说得清清楚楚, 颇有些诚意。   她便温和朝她笑了笑, 一眼看透她的心思,问道,“许姑娘,此番来,是有事情想问我?”   许灵珊见她如此直白,倒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是关于太子殿下吗?”柳茯苓如今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毕竟除了青叶,便是她与赵云屹的关系最近。   青叶随身佩剑,常年板着脸,看起来很是吓人,许灵珊恐怕也是不敢贸然去问的,自然会过来找她。   许灵珊见她如此直接,且态度看起来也并无防备,也不像寻常女子那般争风吃醋敏感多疑,她便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确实是有事情想问问柳姑娘,也确实是关于太子殿下。”   柳茯苓猜想应当是许家或是其他人让许灵珊来跟她打听消息来了,便笑着说,“我只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罢了,知道的事情不多,你问便是,只要是可以说的,都会告诉你。”   门外,青叶正好端着一盘子大馒头准备敲门,听到柳茯苓这话,他身形一闪,躲在拐角处,眯眼看了看屋内,看到许灵珊,不动声色,端着盘子静静站在暗处,听二人说话。   “要不要来找你,其实我也想了很久,毕竟我们素昧平生,今日初次相见,实在是有些冒昧。”许灵珊朝她笑了笑,似有些不好意思。   她倒是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一时间还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原本她已经打好了腹稿,若是这柳姑娘防备她,她便旁敲侧击一番,能套便套一些消息,若是她不肯说,也就罢了。   可这柳姑娘竟如此的坦荡……让她反而觉得措手不及。   “许姑娘太客气了。”柳茯苓又朝她笑,用眼眸示意她直接问便是。   烛光昏暗,她面容几乎都泛着柔色,看起来人畜无害,十分温柔可人。   即便同为女子,许灵珊都觉得心中一动。   爹爹说,她只是个出卖色相的官妓罢了,可如今看来,她倒是有些本事,话语间便让人舒心,且能放下警惕,难怪太子愿意将她带在身边。   今日在花园中,爹爹与她说了那番话之后,她还觉得以自己的相貌,不可能将这柳姑娘比下去。   可许明山当即便说,“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身份的乐籍罢了,说到底就是个官妓,你为何要去跟她比?她还能有什么身份,赵云屹也只不过是玩玩她罢了,难道还能去当皇后不成?”   “可是听闻赵云屹身子有疾,爹爹,我若真跟了太子,日后他若是撑不住该怎么办?”许灵珊问。   “皇上都派赵云屹来江南了,你还觉得他无用?更何况,你今日见到他,你也觉得他撑不住?”许明山反问女儿。   许灵珊想到赵云屹今日有力的剑鞘,不由得心头一热 。   “赵云屹如今要抗衡七殿下,要靠什么?他既是缺银子,不用费力,给他便是,许家多得是银子,只要他能撑住许家不倒,我们两方那是互利……”   “你若是担心太子不喜欢你,不如去找那女子问问赵云屹的喜好,听闻明月楼的乐籍,惯会些狐媚子功夫,懂男人心,今天晚宴,你就去与她多说说话,给些好处,日后你若是做了太子妃、太子侧妃,便许诺给她留个位置,她也会感激你。”   “还有那胡裴奚,你若是觉得他甩不掉……也可以让那柳姑娘去帮你,这柳姑娘,作用可大得很。”   “胡家贪得无厌,目光短浅,日后恐怕走不长,女儿,你若是能让太子对你感兴趣,日后许家……什么都是你的,也许这个天下,都是你的。”   ……   许灵珊想到如此多的好处,心中一定 ,直接抛了心中的顾虑和羞涩,开口问,“柳姑娘,太子殿下他……可有婚配?”   柳茯苓听到这个问题,倒是一愣。   柳茯苓原以为许灵珊是许家派来打探关于赵云屹此次过来安洲要做什么,或者说,要对许家做什么……这一类消息的,便想着只透露一些模棱两可的东西给她,或是跟她绕弯子就好了。   可她说的事情,却跟那些所谓的“正事”八竿子也打不着。   “婚配……并未听闻。”柳茯苓觉得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可瞒的,只要在京城,谁都知道赵云屹不近女色,连个司寝宫女都没有。   “那就好。”许灵珊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柳茯苓疑惑的看着她。   她难道对赵云屹本人……感兴趣?   柳茯苓冷不丁想起今日许灵珊被赵云屹扶起时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无意中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虽然柳茯苓自己对“喜欢”别人这方面……并不是很敏感,也时常分不清什么是“心动”的感觉,可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明月楼里时常还是有那些“为爱疯狂”的、姐妹们口中的“不清醒”的女子们,她们见到如意情郎时,大抵便是那副样子……   “还想冒昧的问一句,柳姑娘你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许灵珊接着问。   她一面问,眼神一面落在柳茯苓脖颈那些若隐若现的痕迹上。   柳茯苓这下是真有些措手不及,许灵珊来问太子婚配之事,还让柳茯苓对她的目的存疑,可提及到他们的关系,柳茯苓便可以肯定……这许灵珊姑娘,确实是对赵云屹这个人感兴趣。   可是,她该如何说才好?   柳茯苓目光有些闪躲,若许姑娘真的对赵云屹有好感,那她岂不是成了其中的拦路虎么?   可是,京城谁人不知她与赵云屹之间的关系,虽然他们之间实际上只是伪装罢了,可在京城所有人看来,她都已经实实在在是赵云屹的人。   “柳姑娘?”许灵珊见她为难,心中其实已经知晓了答案 。   “我伺候在殿下身边……”柳茯苓艰难地说,她注意看许灵珊的神色,立刻补充了一句,“与他没有明面上的关系。”   许灵珊见她为难,忽然伸手捉住她的手指,轻声道,“也不知姐姐多大年纪,我想喊你一声姐姐。”   柳茯苓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实话告诉姐姐……”许灵珊垂眸,缓缓道,“我很喜欢太子殿下。”   “?”柳茯苓睁大了眼睛……这姑娘今日是第一次见赵云屹吧?   “姐姐应该很理解我的心情 。”许灵珊接着说,“见到太子殿下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人中龙凤……”   ……柳茯苓愣在当场,并不能理解。   她刚刚跟许灵珊暗示过自己赵云屹的关系。   虽然是假的,可柳茯苓本以为她会在意这件事,至少会有些伤心介怀,可没想到,她怎么却如同找到了伙伴似的,反而与柳茯苓更加亲密了?   “我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你不介意吗?”柳茯苓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许姑娘……你……”   “叫我妹妹就好。”许灵珊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姐姐跟在太子身边,如今还说什么傻话,太子殿下这样的男子,身边怎么会只有一个女人?”   “若如你这般说,都要介意的话,那皇子、太子们乃至于当今皇上……三宫六院,三妻四妾,岂不是要介怀到死了。”许灵珊说完这句,趁着她愣神的档口 ,凑上前去,搂住柳茯苓的胳膊,亲昵着轻声问,“姐姐,你可知道,太子殿下喜欢吃什么?最讨厌什么?对什么样的女子感兴趣?”   青叶端着一盘子馒头,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眉头皱得紧紧地。   若被太子殿下知道这番对话,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微一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影,吓得差点把盘子砸了。   柳茯苓如今满心都是惊愕,还没缓过神来,听到这么多个疑问句,反应了半晌,最后却只汇聚成一句……   “啊?”   许灵珊却不依不挠,用手捉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好姐姐,你就透露给我吧……等事成之后,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穿的想玩的,都包在我身上,若是我能当上太子侧妃,便将你收到身边,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柳茯苓还是缓不过神来,每日都转的很正常的脑子,如今却有些卡壳,她满脑子都回荡着许灵珊刚刚说的话。   “太子殿下这样的男子,身边怎么会只有一个女人?”   “三宫六院,三妻四妾,岂不是要介怀到死了。”   她说的……明明没错。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发觉自己此时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云屹,他脾气那么臭,居然会有姑娘对他一见钟情……   而且她似乎有些无法想象,赵云屹他会对其他女子 ……做今日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吗?   柳茯苓舔了舔嘴唇,唇上依旧火辣辣的,她想笑,怎么可能,这么疼,怎么会有姑娘喜欢这种感觉……   柳茯苓觉得自己此时应该笑得,可是却笑得有些艰难,她看着许灵珊,她莫名有些不想回答许灵珊的那么多问题,只轻声说道,“你若喜欢太子殿下,应当主动去问他的喜好才是。”   许灵珊缓缓松开捉着她的手,眼眸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直看到柳茯苓眼神有些闪烁,躲避了她的视线,“姐姐吃醋了?”   “我……没有。”柳茯苓嘴硬解释道,“太子殿下本就没什么喜好,平日里极少袒露心声,且脾气易怒,我在他身边时常担惊受怕……他若是喜欢你,应当会直接对你说他的喜好的。”   “原来是这样。”许灵珊重新捉住她的手,似乎是听出赵云屹平日里对柳茯苓并不算好这一意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姐姐真好,我就知道姐姐不会这么小气的。”   “……”柳茯苓忽然觉得有些憋屈。   与男人们相比,她很喜欢女子,也时常喜欢跟女子聊天 ,觉得轻松,不需要考虑太多。   可她从来没有过今日的这种经历。   ……她们站在日后仿佛要共同伺候一个男人这种诡异的立场上,而许灵珊一上来便抱着目的,看似热络,实则处处都在逼她说出对方想听的话……若是她不说,便成了小气。   这种聊天,不聊也罢。   “许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天色已经晚了。”柳茯苓声音算是柔和,平静抽出手,与她说,“我有些累了。”   许灵珊看出了她态度的转变,眼眸眯了眯,却还是保持着笑意,继续缠她,“姐姐,你再多与我说些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吧,我真的很想知道,姐姐你日日跟着他,一定有许多新奇的事情对不对?”   “其实没有的。”柳茯苓依旧温和,“说到底,我在殿下身边,也不过几个月,日后我也不一定会在殿下身边。”   “什……”   “许姑娘,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柳茯苓是真的不想再与她继续说赵云屹了,她心头掀起一阵强烈的厌烦,“不送。”   许灵珊站起身,咬了咬唇,有些羞恼。   “柳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柳茯苓疑惑的看着她。   许灵珊看着她灯光下妖媚的脸,有些恼恨。   “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姐姐,还许诺会照顾你,你却对我如此,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柳茯苓被她惹得有些恼了,她猛地站起身,刚想反驳,却见房间门忽然被人推开 。   赵云屹带着几分酒气,也不知听到了多少,眼眸沉沉的看着许灵珊。   许灵珊心中一颤,见他喝了酒,赶紧上前,不敢确定他刚刚听见了多少,赶紧想要找补,“殿下,不是这样的,刚刚我的意思是……”   不等许灵珊扶住他 ,赵云屹已经将手缓缓挪开,声音中带着些许嘲讽,只简单说了一句。   “许姑娘,茯苓她刚及笄不久,你比她大两岁,她该叫你姐姐才是……”   作者有话说:   放心,全员助攻。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07 21:43:46~2022-08-07 23: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猫猫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4瓶;如是 3瓶;哆啦c梦、一抹淡微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许灵珊听到赵云屹的话, 脸色猛地一变,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因为这句话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几乎所有安州人都知道,许灵珊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 且一年前便已经与胡裴奚定下婚事, 一开始说是因为科考,以不影响胡裴奚读书为缘由而将婚事推迟, 可胡裴奚中了进士以后, 胡家一直没有来提亲,两人的婚事一再搁置, 至今没有下文。   外头时常在传,是不是胡裴奚中了进士以后,便看不上这位商人家的姑娘了。   以胡裴奚的家世,日后不是去京城任职,便是在地方谋个好差事, 若是运气好,当个知州没问题,娶个家世更好的大家闺秀, 更是轻而易举。   眼看着这门婚事就要黄, 可如今的许家有求于胡家, 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而且他们已经在胡裴奚的身上砸了不少银子, 如今可谓是进退两难。   许灵珊时常听人传些风言风语,说她在闺阁中苦苦的等, 快要等成一个老女人, 她气恨不已,最厌恶别人说她的年纪。若这话不是赵云屹说的, 以她的脾气, 早就上前撕了说话的人, 可偏偏是他!   如今赵云屹这话,无疑是在她脆弱的伤口上狠狠的撒了一把盐。   她脸上的血色褪尽,唇也微微颤了颤。   房间内的气氛陷入凝滞,柳茯苓怔怔看着赵云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回来。   他什么时候在门口的?将她们的话听去了多少?   似乎是感觉到柳茯苓的眼神,赵云屹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他眼眸有些淡淡的湿润之色,与寻常冷厉的模样有些不同,柳茯苓心中微微一颤,垂眸不语,赵云屹缓缓挪开了眸子,看向一旁的许灵珊。   “太子殿下,是我弄错了。”许灵珊在赵云屹面前,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敢发作,便用她最惹人怜惜的声线开口道,“茯苓妹妹也没有告诉我她的年纪,我便误以为她……”   “有什么可误以为的。”赵云屹浅浅笑了笑,“光看面容,便能看出来,许姑娘可能眼神不太好。”   “……”许灵珊几乎失语,她几乎不敢相信赵云屹会说出这种话,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可半晌却只露出一个尴尬的苦笑,仿佛想要挽回一些尊严,她艰难道,“殿下恐怕是喝醉了。”   “醉?不过喝了三壶。”赵云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却让许灵珊心情稍缓了些。   他越是这么说,她越是相信赵云屹是真的醉了。   “ 我去弄些醒酒汤来吧,这样殿下晚上休息时,可能睡得舒坦一些。”许灵珊试探道。   赵云屹没有理会她,缓缓走到桌边,看着桌面上摆着的几样菜式,笑道,“许姑娘有心了。”   “给妹妹的一片心意,都是我精心准备的。”许灵珊见他注意到自己特意带来的菜,立刻解释道。   “哦?是你亲手做的?”赵云屹似乎对此颇为感兴趣。   “……”许灵珊犹豫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果断点头说,“是的,殿下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一向不错,若是殿下日后想吃的话……”   赵云屹听了这话,眼眸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颇有些无情,他冷冷打断她,“哦?是吗?今日你父亲设宴,菜式与这一桌差不多,许明山亲口告诉我,这是你家专程从禹州请来的大厨做的。”   许灵珊的脸色瞬间炸得通红,她垂下眼帘,手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裳,几乎有些无地自容。   可真是不留情面啊……柳茯苓看赵云屹几乎是故意找许灵珊的茬,却并不心疼她。   明明不是自己做的菜式,为何要撒谎?便只为了在太子面前展现自己的贤惠不错的厨艺吗?   柳茯苓无法理解许灵珊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荒谬。   明明是江南首富之女,却做出此举,实在是有些不符合身份,令人匪夷所思。   许灵珊几乎被赵云屹说得陷入了无措中,赵云屹却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借着酒意,赵云屹脸上绽放着浅浅的笑意,烛光幽暗,他的眸色越发深邃,只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许灵珊,开口道,“对了,许姑娘,日后还是少来找茯苓才是。”   许灵珊心中一震,抬眸看着赵云屹,“殿下,这是为何?”   “不大方便。”赵云屹缓缓伸手,一把扯过一旁站着看热闹的柳茯苓,将她扯进了怀里,手指轻轻抚着她肩膀,动作轻车驾熟,十分顺手。   许灵珊咬着唇看向柳茯苓,柳茯苓缓缓垂眸,虽然觉得有些尴尬,可她想到许灵珊刚刚独自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半点都没有挣扎,任赵云屹搂着。   “你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姑娘,清清白白的,毕竟是不便。”赵云屹言语间带着几分暧昧,“我的房间,茯苓姑娘的房间,都是一样。”   “有些场面,非礼勿视。”赵云屹带着笑意,“善意”提醒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柳茯苓的房间,与他的房间,没有区别,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至于二人做什么?非礼勿视。   若是不小心看到了什么,可别怪他没有事先提醒。   说得太直白,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   柳茯苓登时红了耳根,他是借着酒意如此,可她毕竟没醉,还是有些要脸面,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有些不大自在。   柳茯苓缓缓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要离他远点,赵云屹手臂却猛然收紧,她被拽进他的侧怀中,令她丝毫不能动弹。   两人的小动作被许灵珊尽收眼底,她想到刚刚柳茯苓的态度,又想到方才赵云屹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地羞辱,她愤懑不已,垂头行礼说了声告辞,便转头跑了。   “青叶,关门。”赵云屹声音幽冷,刚刚那仿若醉酒的模样不见了踪影,只是他身上依旧有淡淡的酒气,眼神也跟平时有极大地不同。   青叶手中还端着那装着大馒头的盘子,他立刻应声关门,动作迅速。   于是在许灵珊还未走远的档口,她一面愤怒懊恼,一面听到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她几乎要出离愤怒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柳姑娘!装模作样,利用太子殿下来羞辱她,绝对不是个善茬!   柳茯苓缓缓挣了挣,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殿下怎么来了。”   “一回来便看见青叶站在你房间门口,伸着脑袋偷听,自然要过来看一眼。”赵云屹看了看她,见她面色如常,只是刚刚靠近自己怀中的那只耳朵晕染了淡淡的粉色,他眼眸眯起,“怎么连个许灵珊都能欺负你。”   这话的语气便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柳茯苓皱眉委屈道,“我刚准备反驳,您就来了。”   “哦?你准备如何反驳?”赵云屹问。   “我……”柳茯苓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应,她准备如何反驳来着?   如今她的心情已经近乎完全平静,刚刚从胸口升腾而起的躁意和无奈仿佛被一股风吹走了。   柳茯苓本就不是喜欢跟人吵架对峙的人,极少发怒,刚刚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差点便要开口将许灵珊的那些话逐字逐句的怼回去。   那些话来得快去得也快,都是情绪冲动的产物。   可赵云屹一来,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她的情绪没了,那些原本在脑子里徘徊的话语,也消失了。   柳茯苓认真看着赵云屹,缓缓开口道,“我……我忘了。”   “……”赵云屹缓缓闭上眼,无奈的用指尖扶了扶额头。   柳茯苓有些尴尬,她看着一桌子的菜,问赵云屹,“殿下还要再吃一点吗?”   “不必。”赵云屹看向青叶,“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扔了。”   “是。”青叶立刻应声准备收拾。   “再去拿些吃的来给她。”赵云屹说。   青叶立刻从一旁端过那一盘经过夜风吹拂了半个时辰的大馒头,放在柳茯苓的面前,“殿下,吃的属下已经取来,他们那小厨房里就只有这个了,其他都是些剩饭剩菜。”   赵云屹看了一眼那些馒头,兴许是酒的作用,赵云屹的心情比平日里显露得更甚,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带你出去吃。”   “不必了殿下。”柳茯苓看了看外头的月亮,夜色已经有些深,更何况这还是在许家,行事多有不便,大张旗鼓出门,定会被人问东问西。   她立刻抓过一个馒头,用手指尖捏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嘴巴里鼓鼓囊囊地说,“这馒头很好吃。”   赵云屹眉头微挑,任由青叶兀自收拾桌面上的饭菜,他见柳茯苓确实吃得下那干馒头,倒是来了些兴致,懒洋洋地单手撑着脸,目光幽幽的看着柳茯苓小口小口的吃馒头。   柳茯苓手指微微一顿,看了他一眼,不自在道,“殿下,你……在看什么?”   “看你。”赵云屹直截了当。   青叶正端着盘子往外走,赵云屹这句话语气极撩,比平日里夸张了许多,听得青叶手上一抖,差点把那些瓷盘给脆了。   他立刻加快了脚步,迅速端着东西消失,并为他们紧紧关上了房门。   柳茯苓听到这两个字,耳根轰然一热,几乎不敢与赵云屹的目光对视,她垂着头,两只手捧着那个比她手还大些的馒头,细白的手指轻轻握着已经有些微凉的馒头皮,极为认真的,小口小口的咬,嚼,吞。   赵云屹看着她吃,喉结动了动,“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柳茯苓猛地被馒头呛住,脸顿时红成了熟透的石榴果。   “殿、殿下,您恐怕是真的喝醉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太子2.0醉酒款。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07 23:58:11~2022-08-08 22:0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里故清欢. 8瓶;白喵浮绿水 4瓶;木木沐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醉?我从不醉酒。”赵云屹语气随意, 眼眸却依旧落在她的唇上,烛光照着他的面容,他浅浅一笑, 棱角分明的玉面在柳茯苓的眼中显得有些朦胧。   那笑容便只是笑容, 仿佛是现在柳茯苓将他逗得笑了,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惹了他笑, 他笑得浅, 柳茯苓的心却被撞得深,她仿佛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一般, 捧着馒头的手指都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殿下……笑什么。”柳茯苓嗓音干涩。   “笑你。”赵云屹将撑着下巴的手撤了,另一只手却缓缓上前,轻轻勾起她身侧的一抹发丝,在指尖绕了绕,“时常觉得你像只兔子, 怎么摆弄也不生气一般,任人欺负。”   柳茯苓一愣,听到他的形容, 有些想要反驳, 他却又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咬人?”   “啊?”柳茯苓顿时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 什么意思?   他难道说的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那个咬人?   “我……不咬人。”柳茯苓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迷离晦暗,平日里, 她往往还能看出他的情绪如何, 可是此时,他要不是如刚刚一般, 情绪外漏, 要不就像现在这样, 谁也不知道他如今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想看。”赵云屹似有些后悔似的说,“今日若是我晚些进来,是不是可以看到你生气了?”   柳茯苓听到这话,馒头都有些咽不下去,她觉得刚刚自己的烦躁几乎没有什么来由,不想再提,便主动开口问,“殿下何时开始在外头听的?”   “是偷听。”赵云屹纠正她的用词,坦荡荡说,“我和青叶一起听的。”   “……”柳茯苓无言的看着他。   “太子殿下喜欢吃什么,最讨厌什么,对什么样的女子感兴趣?”赵云屹缓缓说,“从这句开始。”   那是基本都听全乎了。   柳茯苓忽然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待在赵云屹身边担惊受怕诸如此类,不由得有些心虚 。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赵云屹问。   “殿下希望我回答她吗?”柳茯苓好奇问。   “不希望。”赵云屹说。   “……”柳茯苓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跟我说就好。”赵云屹不依不挠,“我喜欢吃什么?”   “糖……”柳茯苓轻声说。   赵云屹不动声色,接着问,“最讨厌什么?”   “异味。”   “对什么样的女子感兴趣?”   柳茯苓皱眉,忽然卡壳。   赵云屹微微挑眉,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对您有利的女子。”柳茯苓硬着头皮说。   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带着些意味深长的审视,柳茯苓躲开他的眼神,轻声问,“殿下似乎对许姑娘不感兴趣?”   “不然?”赵云屹像是被她的问题转移了注意,他缓缓道,“知道今日宴席为何不带你么?”   柳茯苓缓缓摇了摇头。   “许家早就知道你原本身份。”赵云屹面无表情,说起这些污糟事情,他似乎又回到了醉酒前的模样,冷静且语气中带着讽刺,“带你去当靶子?”   柳茯苓心中一热,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柳家官位不大,柳茯苓却好歹是官家的女儿,沦落到明月楼不说,还成了伺候太子、无名无分、供人玩乐的女子,那些人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赵云屹居然会为她着想。   柳茯苓抓着馒头,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   “胡裴奚一家子‘聪明’,只想要许家的钱,不想保许家的命,许家看穿他们,要另谋出路,许明山那个狗东西,养出来个孝顺女儿,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竟做出此等蠢事,脸都不要了。”赵云屹道。   柳茯苓一怔,馒头被她捏下一大块。   竟是如此……   “殿下宴席上还顺利吗?”柳茯苓轻声问。   “酒不错。”赵云屹道,“人不可。”   “安洲问题大,也不知他们藏着什么,正在派人四处查探,另外两地也与他们有密切联系,若是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要处处小心,许灵珊已经被养得极为愚蠢,你少与她接触。”   “是。”柳茯苓立刻点头。   “那个姓胡的。”赵云屹强调,“你也不要理会他。”   “是。”柳茯苓没有多想,直接点了点头。   赵云屹说完这些,觉得有些头疼,青叶似乎正有事要与他说明,恰好在外敲门,柳茯苓立刻开了门,让青叶扶赵云屹回去歇息。   他走后,柳茯苓馒头也吃不下了。   赵云屹喝醉以后竟是如此……她时不时便想起刚刚他在烛光下悠悠看着她,说出那句“你怎么这么可爱”时的模样,心情有些乱。   喝醉的人,说出的话能信?   柳茯苓一面叫水洗沐,一面心想,好在他今日没有在醉酒的情况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或是……留在她这儿过夜,不然恐怕又要折腾许久。   她庆幸的想法只持续到戌时。   外头打更声刚过,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柳茯苓刚要睡着,被敲门声吓得一震 ,立刻起身,满脸防备的轻声问,“谁?”   “开门。”是赵云屹的声音。   柳茯苓一愣,赶忙套上外衫去房门处,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轻声隔着房门问,“殿下有什么事吗?”   “开门。”赵云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柳茯苓有些怕,可又不敢不开,纠结了许久,她还是缓缓拉开了门栓,口中试探道,“殿下 ……”   门栓一开,赵云屹便推门而入,反手将门栓插上,然后伸手将她整个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殿下!”柳茯苓吓得脸色都白了,她立刻挣扎起来,“放开我 ……”   “头疼,别闹。”赵云屹面色不善的睨了她一眼,手上丝毫没有放松。   只隔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不是刚刚看着她吃馒头,脸上带笑心情不错的模样了,反而像是柳茯苓欠了他几千两金子他来讨债。   柳茯苓被他死死圈在怀里,她本就轻飘飘的没多重,赵云屹对付她轻而易举。   她只得努力保持冷静,试探着问,“殿下是因为头疼而来吗?”   “不然?”赵云屹皱眉,有些不耐烦。   路过烛光附近时,柳茯苓注意到了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他本身身子就与常人不同,喝了酒之后,似乎激起了什么不适,他如今浑身滚烫,唇色却苍白如纸,整个人似乎在遭受着什么难言的痛苦。   柳茯苓想到他难受时靠近自己便会缓解这档子事,心渐渐定了下来。   他这么难受,应当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想通之后,柳茯苓便乖乖的待在他的怀里。   赵云屹随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耳环,伸手一弹,屋内唯一一只蜡烛轰然熄灭,房中一片漆黑。   黑暗中,赵云屹把柳茯苓抱着扔在床上,他也缓缓朝她倾覆而来的时候,她有种诡异的错觉,仿佛他是那夜晚山林中饿了许久的猛兽,抓住了猎物要享用。   她下意识的躲避他,可他仿佛能够在黑暗中看清她的一举一动,所有抵抗和挣扎都被他镇压了下来,她被他彻底的搂在了怀中,紧紧地。   “殿下……”柳茯苓闷在他的怀里,“轻一点,行吗 ?”   “……”赵云屹心中一动,他原本没有畸念,听到她这一声求饶般的语句,一股火重新燎上了他的心头。   理智让他手上的动作缓缓放松了些,没有更进一步,还有就是他的头依旧如碎裂般的疼,似乎连柳茯苓也只能轻微缓解。   二人安静不语,呼吸都极为轻盈,都没有睡着。   忽然,赵云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怕疼。”   柳茯苓被他吓了一跳,在他怀中仰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便放松了些,轻轻的“嗯”了一声。   “船上的事,抱歉。”赵云屹声音极小,在她耳边响起,“不要生我的气。”   柳茯苓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唇,又恰好碰到嘴唇上破损的地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此时应当还醉着,说出这样的话,明日还不知会不会承认。   “我若还是生气呢?”柳茯苓轻声问。   “你咬回来。”赵云屹道。   “……我才不要。”   赵云屹轻轻笑了笑,头疼感缓解了一些,抱着她似乎总是能让他舒适,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中。   他闻着鼻尖的香味,闷声道,“明日陪我去看账本。”   “是。”   许久,赵云屹都没有再开口,柳茯苓却一直睡不着,等到他呼吸绵长,终于睡着之后,柳茯苓缓缓睁开眼。   赵云屹的脸极为接近,放大在她的眼前,却依旧挑不出任何毛病,他的睫毛浓密,如凤尾蝶极漂亮的翅膀。   睡着的他,柔和极了。   柳茯苓缓缓闭上眼,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   第二日,柳茯苓醒来,已经不见赵云屹,她换了衣裳出门,便看到赵云屹湿着发,一身水汽,似乎刚洗沐过。   “殿下。”柳茯苓跟他行礼,疑惑问道,“殿下为何清晨洗沐?”   “身上还有些酒气。”赵云屹冷冷解释道。   他似乎已经恢复如常,不像昨日那般说着情感外露的酒话,言语间皆有些凉飕飕的,带着几分疏离,似乎不想与她多言。   “今日去看账本,你注意记下。”赵云屹有些严肃,“很重要。”   “好。”柳茯苓立刻应声。   赵云屹还从未这么吩咐过她要记下什么事,上次在云州的名单,他甚至都没有让她写下来,这次却如此说,定是有关键的东西藏在账本里头。   她便也不再去想昨晚的事情,只专心清空大脑,保持清醒。   刘俞山不知道去了哪里,似乎是一夜未归,赵云屹便只带着青叶与柳茯苓前往正厅,许明山与胡定音已经等在那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胡裴奚与另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   那女子长得与许灵珊有几分相似,可眉眼间多了几分稚嫩和天真,她抱着一只三花的胖猫,正笑着与许明山说话。   赵云屹走进正厅,与诸位寒暄,正在说话时,却发现青叶没有跟上来。   他回眸一看,却见青叶正直愣愣的看着那个抱着猫的姑娘,眼神连挪都不带挪一下。   那小姑娘似乎也发现了青叶的目光,她害羞极了,脚步一动,藏在了许明山的身后,撒娇道,“爹爹,那是谁呀!“   青叶这才缓过神来,立刻上前行礼,“请许老爷恕罪,我不是在看……“   “青叶有些呆,应该是您女儿长得过于可爱,他看愣了。”赵云屹笑着打断他的话,“许老爷见笑。”   作者有话说:   青叶:我真的不是在看姑娘!我是在看……   赵云屹:你是。   青叶:QAQ 感谢在2022-08-08 22:05:15~2022-08-08 23: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柳茯苓听了这话, 却有些不信。   她刚刚注意到,青叶的眼神,明明是落在了那姑娘手中的那只三花胖猫上。   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因为柳茯苓也对那只胖猫更加感兴趣, 那猫长得溜溜圆,几乎是一个极为可爱的球状, 脑袋圆溜溜的被分成黑白黄三个不同的颜色, 橘黄色的瞳孔中间一条竖线,盯着人的时候, 便像是一颗琉璃珠子一般漂亮。   赵云屹却似乎并不打算给青叶任何解释的机会,他朝青叶道,“还不快过来跟许老爷赔罪。”   赵云屹发话,青叶自然不敢怠慢,他立刻快步上前, 垂着脑袋闷声跟许老爷和那位姑娘行礼,“许老爷,许姑娘, 恕青叶无礼。”   “诶, 青叶公子太客气了, 是小女灵珍不好, 一大早的非要缠着我,让我陪她去采莲子, 老夫这一把年纪了, 能采什么莲子,在那小船上一弯腰, 恐怕要直接掉下水去。”许明山似乎极宠爱自己这小女儿, 看似训斥, 实则暗示,他一面说,一面看向青叶,青叶假装听不懂,一直低着头,面无表情。   “爹爹要是不陪我,我就回去陪猫儿玩啦。”许灵珍娇嗔道,“爹爹讨厌略略略。”   “瞧你,在客人面前什么样子,一天到晚看着那猫儿,也不知跟姐姐学些女红书画,身上都是猫毛。”许明山挥手让她赶紧离开正厅,然后笑着同赵云屹笑道,“殿下恕罪,灵珍还小,天真任性,让您见笑。”   “天真可爱,倒是不错的。”赵云屹浅浅夸了两句,笑道,“正好青叶今日也无事,他身负武艺,倒是个不错的护卫,不如让他陪着小姐去玩耍,您也可以放心。”   许灵珍正要走,听到这一句,便又站住了脚步,好奇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青叶。   青叶听到这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柳茯苓不由得有些心疼青叶,他向来话少,不善言辞,面对这种活泼任性的少女,恐怕只有吃亏的份。   不过赵云屹此番的目的,应该是想让青叶去跟这位看起来还较为单纯的姑娘多多接触,若是能套出什么话来,便是事半功倍了。   只是青叶他……能套出她的话来么?   “殿下,这……不好吧,小女顽劣,就怕青叶公子觉得麻烦。”许明山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笑着缓缓道,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是很乐意。   “自然是不麻烦的,是不是,青叶?”赵云屹问。   “……”青叶耳低头沉默片刻,道,“不麻烦。”   许灵珍抱着猫,微微歪着脑袋看向青叶,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微微的害怕。青叶比她高出不少,她的身量只到他的肩膀,青叶走到她的面前时,许灵珍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有些犹豫的看向许明山。   “爹爹……”   “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许明山此时也只能无奈道。   “谢谢太子殿下。”许灵珍顿时听话地朝着青叶笑了笑,像是在示好。   青叶却面无表情,一脸冷淡。   赵云屹睨了青叶一眼,眼睛微微眯起……青叶立刻缓缓朝着许灵珍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半生不熟的笑来,“许小姐,请。”   许灵珍便糊里糊涂的跟着青叶走了。   柳茯苓看着青叶一面走,眼神还不断地瞄向一旁许灵珍怀中的胖猫,许灵珍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然抬头,青叶一怔,眼眸便顺势与她的目光相对。   许灵珍喜好玩乐,不算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外男见得不少,却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子,居然这样大胆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她顿时红了脸,加快了脚步。   柳茯苓见此情景,不由得开始为青叶担忧起来,她看了一眼赵云屹,却见赵云屹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似乎看到青叶这样窘迫无助的模样,他倒是心情不错似的。   这个坏人,原来是在这儿看好戏呢。   小插曲一闹,气氛便显得有些活跃,许明山笑着吩咐手下备车,胡大人则笑着与赵云屹说,“这许灵珍啊,可是许老爷家的宝贝,娇宠长到如今,几乎是有求必应啊。今日与您的下属也算是有缘,看许灵珍似乎也并不排斥他,若是往常啊,许灵珍可不会轻易答应让其他人陪她玩。”   “欸,胡大人这便是抬举她了,青叶公子是太子殿下的身边人,公务繁忙,抽出时间陪小女,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许明山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引赵云屹出门,顺口问,“殿下身边如今没有护卫,要不要紧?”   “无碍。”赵云屹缓缓道,“有您和胡大人、胡公子在,自然不必担心护卫的问题。”   “太子殿下说的是。”许明山立刻点头应声,“那您身边伺候的人……”   柳茯苓在一旁微微福了福身子。   “有她便可。”柳茯苓有所动作时,云屹几乎是同时间开口,二人对视一眼,无言中仿佛约定过似的,十分默契。   二人这无言的默契,倒是让一旁的胡裴奚面色有些变化,他悄悄地看了一眼柳茯苓,正好看到她柔顺艳丽的侧脸。   他一时间看得呆了,直到太子一行已经出了门,胡大人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骂道,“收敛一点,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胡裴奚当即尴尬垂眸,不动声色的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爹知道你对她念念不忘,可如今她已经是太子的人,你还想如何?”胡定音极小声的在他耳边道,“想要女人,日后有的是机会,这一个算什么,别被迷晕了,忘了自己该干些什么!”   “谨遵爹爹教诲。”胡裴奚低头轻声道。   是个好天气,天蓝云静,且有微风,不冷不热。   赵云屹来安洲,按照字面上的意思 ,目的便是了解衡税法在安洲推行的效果,根据具体的情况,写成奏疏,可直接禀呈皇上。   所以最首要的,便是要看看这段时间以来,由于衡税法推行,当地的税收收益与各项开支的情况有何变化。   账册与文书档案全在府衙,几人乘马车而行,柳茯苓在赵云屹的眼神示意之下,尽量少开口,自上车以来,便没有与赵云屹说过话。   马车是许家提供,虽依旧让赵云屹与柳茯苓独乘一辆车,可终究不是自己的马车,前边用的也不是青叶,说话极为不便。   柳茯苓闲着无聊,便掀开车帘往外看风景。   安洲城颇为富庶,街边极为干净整齐,店铺林立,街巷纵横,路上行人最差也是身穿棉麻,看着面容干净整齐,一幅繁荣安宁之象。   只是看着久了,柳茯苓却觉得似乎哪儿有些不对劲。   她微微蹙眉,继续往外看……   许家的宅子虽然在城中,可也不算最为繁华的街巷,一路走来,间或也穿插有光线阴暗的小巷,可一路走来,竟然连一个乞丐、流民、或是连衣裳稍稍差一些的穷苦之人都没有。   街道上甚至连常见的摊贩,也是衣着光鲜的很。   奇怪,太奇怪了……   虽街巷华美,整洁之至,可这并不像是一座真正的、百姓们日日居住在其中的城,倒像是一座漂亮的假城 。   柳茯苓极想与赵云屹聊此事,她放下车帘,转身看向赵云屹,却见赵云屹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   二人眸光对视,赵云屹微微挑眉,似乎在朝她说,“你看出来了?”   柳茯苓微微蹙眉。   赵云屹嘴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不再看她,只懒懒的靠在软垫上,开始闭目养神。   柳茯苓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忍着。   几人到了府衙,里头的人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府衙中的同知、通判、知事等等诸如此类一干人等都在门口迎赵云屹,待赵云屹下车,面前早就跪了一片,可谓是声势浩大,礼数相当的到位。   “太子殿下,要不要去府衙中四处看看?”胡定音脸上带着一丝谄媚。   “可。”赵云屹自然是配合的,对方准备了这么久,若是不看,岂不是可惜。   府衙很空,看起来颇有些“清廉”的味道,赵云屹手指抚了抚桌上那枚上好花梨木制的镇纸,笑而不语。   “嗐,这是许老爷非要送的,非说下官平日里也没个排场,吃穿用度还不如他一介草民 ,若不是两家儿女结亲,下官是断不会收这贵重之物的。”胡定音连忙道。   “正是,一旁的许明山也一脸讪笑,“胡大人推拒了许久,废了好大功夫才让他收下……”   赵云屹腻了他们拙劣的演技,也看得有些烦了,便打断他的话,道,“账册呢?”   “账册,账册!”胡定音立刻喊道。   知事立刻派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账册都送了上来,足足有一大桌子,摆的整整齐齐,每本都有近乎三指厚。   赵云屹便当场坐下,开始翻看。   可他没看几页,便似是有些腻了,不耐烦将手中账册扔给柳茯苓,道,“不长眼吗?你帮我翻。”   柳茯苓立刻听话的上前几步,胡裴奚见她站着伺候,立刻吩咐一旁知事 ,“还不快给柳姑娘加个座儿?”   胡裴奚此话一出,胡定音沉默的剜了他一眼,赵云屹抬眸悠悠看了他一眼,笑道,“胡公子倒是贴心。”   胡定音立刻赔笑。   柳茯苓管不了那么多,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坐下之后,看似专心为赵云屹翻页,实则自己认真看着账册上的数字,努力将各项款项记下。   赵云屹装作随意看,可越看却越发觉,柳茯苓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沉沉看了一眼柳茯苓,却见她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柳茯苓发觉赵云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无力的看了他一眼。   完了。   她从没看过账册,看不懂,数字量又太大,极难记住……   赵云屹猜到了缘由,眯起了眼。   二人沉默对视,柳茯苓扭头,耳根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这就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赵云屹:老婆终于翻车了……   二更老时间!感谢在2022-08-08 23:58:32~2022-08-09 22:0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ent° 10瓶;十里故清欢. 2瓶;草莓泡芙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柳茯苓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翻页的时候手指也有些不自然。   赵云屹见她如此,知道今日这个账本是无法好好看下去了。他便轻声道,“翻快一些。”   柳茯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准备自己看。   她便继续翻页, 赵云屹却时不时说一句,“再快些。”   柳茯苓一惊, 越翻越快, 很快,柳茯苓发觉他几乎一眼便能看出门道来, 也大致掌握了他看完一页的速度,二人配合默契,很快,一本账册便翻完了。   柳茯苓无言看着他……有这速度,为何要让她记下这些数字?他自己看不就好了?   而一旁的胡大人却与许明山对视一眼, 二人几乎要笑出来。   哪有这么看账册的,原本翻页的速度还算正常,倒像是在认真看似的, 后来赵云屹开口说“翻快些”的时候, 便已经是看腻了, 随意翻翻了事。   这太子不过也是个草包罢了。   “累了。”赵云屹演戏便演到位, 他将那本账册胡乱扔在一旁,轻轻咳嗽两声, 看向一旁静静等着的众人, 貌似毫不在意这些账册的内容似的,“还有什么有趣一些的东西拿来看看, 没有的话就不看了。”   “可是殿下, 这都是安洲最重要的账册了, 您只看一本会不会……”胡定音试探着问道。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赵云屹猛烈地咳嗽起来,柳茯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上前替他轻轻拍了拍背脊,一面拍一面轻声开口道,“胡大人,殿下本就有旧疾在身,这阵子舟车劳顿,已是极为辛苦,昨夜醉了酒,也并未休息好,今日又连着看如此繁杂的账册……身子怕是顶不住。”   “茯苓,此言差矣。”赵云屹又稍稍咳了咳,缓缓道,“胡大人也是为了社稷百姓,你懂什么,罢了,我现在实在累了,胡大人,不如这样,您将账册送到许家,拿到我房中去,我空闲时翻翻便是。”   “这……”胡定音似乎有些犹疑,“这账册若是丢了……”   “父亲,太子殿下要看,还能弄丢不成?”一旁的胡裴奚小声劝道,并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安心。   “好吧,来人啊!将这些这账册都送到许家去,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损坏了!”胡定音吩咐道 。   赵云屹这才满意,缓缓起身,“还有何处能散心,我有些乏了……刘俞山呢?“   柳茯苓急忙扶着他,赵云屹垂眸看了她一眼,两人眼神交汇,这个瞬间,赵云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眼,却让柳茯苓感到一丝安心,仿佛只要跟着他,配合他,纵使身边全是财狼虎豹,她也能与他安然站立。   “啊……这,刘大人他……”许明山似乎是安排此事的人,听到刘俞山的名字,顿时有所反应,“刘大人昨日醉了酒之后,便一直说想要出门醒酒……”   “在哪?”赵云屹问。   “在醉香楼。”许明山有些尴尬,“刘大人进去了便不想出来,我们也没办法,他现在应当还在醉香楼中……”   “醉香楼。”赵云屹细细品咂这三个字,几乎不用过脑子,便知道这是什么场所,他嗤笑一声,“刘大人倒是会享受。”   “殿下恕罪,下官也劝过,实在是有些劝不动……”胡定音就这句听起来像是真情实感,刘俞山最是好女色,醉香楼这种地方,对刘俞山来说便跟回家一样,自然是舍不得走的。   “又何妨,一起去看看。”赵云屹道。   “这……”胡大人犹疑不已。   “一起去便一起去,胡大人怕甚,我们是去寻人,又不是去寻欢作乐。”许明山道。   几人便一同前往醉香楼,柳茯苓一介女子混在他们之中,来到醉香楼门口的时候,听到熟悉的丝竹之声,不由得想起明月楼。   这儿应当便是安洲最大的风月场了。   到此处后,一走进门,柳茯苓便有些忐忑,浑身上下的充斥着不适应,她跟在赵云屹身后,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来此处。   “哟,这不是胡大人吗……您怎么……”一身着艳丽衣裙的女子迎上来,才刚开口,便撞进了胡定音警告的眼神中,她当即反应过来,笑道,“真是贵客,您各位是要厢房啊,还是……”   “最好的厢房,再要几个乖巧干净的。”许明山开口道,“艳兰,昨夜那位大人如今在何处?”   “在呢在呢,在天字二号房,一号房已经空出来了,这就各位安排。”名为艳兰的女子立刻吩咐身边小厮,动作极快,说话之余,艳兰不由注意到柳茯苓,眼眸微微一亮,笑道,“哟,带着姑娘呢,这姑娘可真是……”   “咳!”许明山猛烈地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   柳茯苓看了艳兰一眼,目光清澈,眸光泛着水光,艳兰一愣,心中却扎扎实实的一惊 。   不仅是因为她难得一见的容貌,也不是因为她眼眸的清澈澄净,而是因为她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寻常女子的鄙夷、羞涩、难堪、羡慕、嫉妒……任何一种都不是,她仅仅便这样看了一眼,带着几分友善。   艳兰虽然嘴快,可她这个身份,识人颇广,即便如此,她也极少见到这样的奇怪女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几人来到天字一号房,厢房中摆设皆是充斥着一股华丽与豪气,虽没有明月楼那般有格调,却也不差。   很快姑娘们便入了厢房,厢房中顿时充斥了女子身上熏香的甜味,赵云屹微微蹙眉,猛地将柳茯苓拉的进了些,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才觉得窒息感稍稍缓解。   那些姑娘见赵云屹身坐主位,便要上前伺候,却听赵云屹淡淡道, “不必了。”   姑娘们只好悻悻而退,到了胡裴奚身边时,他也彬彬有礼拒绝道,“我也不必。”   如此一来,在场的胡定音和许明山瞬间尴尬起来,胡定音一挥手,道,“弹琴的留下,其他的离开。”   “是。”姑娘们瞬间只留下两位,一个拿出琵琶,一个搬来琴,开始演奏。   气氛陷入尴尬之中,赵云屹轻轻把玩着手中的平安扣,若有所思。   很快,房门打开,刘俞山衣衫凌乱的走进来,浑身浸满了香风,有些惶恐的跪在赵云屹的面前,“殿、殿下 ……”   “慌什么。”赵云屹笑了笑,道,“在此快活吗?”   “殿下恕罪!”刘俞山惊恐不已,他已经学乖了,赵云屹越是笑,他越是害怕。   “怕什么,难得来安洲一趟,自然要体验一些风土人情。”赵云屹语气暧昧,“这儿的姑娘,伺候得如何?”   “……自然是好的。”刘俞山不知赵云屹是何意,只能如实回答道。   “乐曲呢?” 赵云屹问。   “也是不错……”刘俞山点头道,然后他自作聪明的补充了一句,“当然,自然是比不上明月楼第一乐伶柳茯苓姑娘。”   柳茯苓浑身一僵,胡裴奚猛地抬头,看向柳茯苓,柳茯苓自然垂眸,不动声色,手指却微微发凉。   “哦?原来茯苓姑娘竟如此厉害。”许明山发觉胡裴奚的反应,故意问道。   “那是自然,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自然是厉害的,柳姑娘不仅在明月楼是魁首,还曾在皇上面前演奏,获了皇上的亲口夸奖,还赏赐了……”   “刘俞山。”赵云屹眯眼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你话不少。”   刘俞山一惊,立刻垂下头,不敢再开口。   胡裴奚的脸色变化不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旁的胡定音看着儿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怒其不争。   一旁的许明山见此状况,他知道胡裴奚与这柳茯苓过去的关系 ,为了给以后的计划铺路,他便忽然接茬,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柳姑娘演奏与我们听听,看看是柳姑娘的琴技强些,还是醉香楼的姑娘们更厉害。”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僵。   赵云屹缓缓阖眼,并未开口,可柳茯苓却感觉到,他显然在抑着身上的戾气。   柳茯苓显然是赵云屹的人,他说这话,等于在打赵云屹的脸。将赵云屹身边的人跟醉香楼的女子相比,便如同在说赵云屹将风尘女子带在身边四处招摇,实属讽刺。   赵云屹戾气颇重,他缓缓睁眼,看向许明山,那眼神晦暗,让许明山暗暗心惊,自知说错了话。   柳茯苓心中一个咯噔,赵云屹若此时开口,说得太狠,日后便多了许多麻烦……他们还要在安洲乃至江南待一阵子,该查的事情也未查清楚,如今与许明山弄得太不愉快,实在不是时候。   可若是若说得软了,便被人轻视,也是不利。   不至于如此,不必他开口。   于是厢房缓缓乐声之中,一个轻柔温和好听的女声缓缓响起。   柳茯苓开口笑道 ,仿佛开玩笑似,声音中有些令人无法拒绝的清澈,“许老爷想听,可不能白听。”   “皇上听小女子一曲,赐一匹蜀锦,十匹云缎,汝窑器具数十,白银三百诸如此类十箱,在明月楼内,我弹一曲便是一百金,且需何掌事亲选客人,即便是太子殿下要听曲,也须在乐伶酒会钱送给教坊司,请问许老爷出得起哪一种价?”   赵云屹倒是没想到她会开口,且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他轻扫了她一眼,微一挑眉,唇角微微勾了勾。   许明山没料到柳茯苓居然自己开了口,且说出的话如此不客气 ,虽是仗着太子殿下的面子,可刚刚确实是他先开的口,先辱了对方的身份,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赵云屹悠悠看了许明山一眼,缓缓开口道,“许老爷自然出得起价,对吗?”   许明山如今骑虎难下,价他自然是出得起的,可他如今品出了赵云屹的意思,他对这位柳姑娘竟是如此重视,刚刚那番话,不仅是冒犯了这位柳姑娘,也显然是冒犯了太子。   “出,出得起……不过今日还是不听了哈哈,柳姑娘自然是比醉香楼的姑娘强的。”许明山讪笑着说。   “那倒不至于。”赵云屹缓缓道,“伺候人方面,她就生涩的很。”   “……”柳茯苓抬头看他,有些不可置信,他在说什么?   “刘大人,醉香楼的姑娘们,真有那么好?”赵云屹接着笑道,“明月楼将茯苓宠坏了,我又舍不得让她受苦……既然这醉香楼这么厉害,不如让茯苓在此跟那艳兰学学,如何伺候人,茯苓,你看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09 22:04:49~2022-08-09 23: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观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月 3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赵云屹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柳茯苓被他说得耳根通红,心中也不由得生气一股怒气。   刚刚她还在帮他挣面子,还未过一会儿, 此人便将她直接扔出去当挡箭牌!   说这些浑话, 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又想了什么鬼主意?   感觉到柳茯苓幽怨的眼神,赵云屹顺着她笑了笑, 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那动作便如同逗小猫小狗似的,带着几分江湖上纨绔子弟的放浪气息, 又带着一些安抚的色彩。   可那放浪之气恰到好处,所应用的场面十分适合现在——   困在深宫的闷骚草包太子爷终于见识到真正风月场的向往与好奇,却又挑三拣四,不愿去碰陌生女子,便想出新奇的主意, 让柳茯苓去学那些“技巧”。   柳茯苓被他惊住了,此人演技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赵云屹朝她轻轻眨了眨眼, 他上下睫毛一碰, 深褐色的眼眸伸出, 便闪现出一丝淡淡的狡黠。   “殿下对妾身哪里不满意吗?”柳茯苓仿佛没有看到他眨眼, 假装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她声音微颤, 眼眸中浮现一些水色, 一幅极委屈的样子,“殿下若是对妾身不满, 不如去找其他姑娘伺候。”   “……”赵云屹倒是没想到她跟自己来这招, 便直接单手楼住她的腰, 将她扯到跟前,一口咬在她的耳朵上,“怎么愈发任性起来,是平日里太宠着你了么,嗯?“   “殿下!他们还在呢……“柳茯苓一面娇嗔着,一面故意掐住他胳膊下的一股嫩肉泄愤,顺便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想要做什么?我不明白。”   赵云屹胳膊被她故意掐住,轻轻“啧”了一声,声音低沉悠缓在她耳边响起,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摁在一边,俯身倾覆而上,将她堵在厢房主位的长椅角落上,带着调笑,“胆子挺大。”   两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一旁诸位面色则是五彩纷呈,各有不同。   刘俞山看得心头发痒,却不敢造次,只敢悄悄的偷瞄,而一旁的许明山眼眸带着笑意,看戏似的,眼神却时不时的瞄向胡家父子俩。   胡定音面带警告,看着自家儿子,以防他做出什么啥事。   脸色最难看的当属胡裴奚。   胡裴奚看着赵云屹擒着柳茯苓的手,她细白的手指尖宛如刚剥好的葱白,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弱不堪折,柔嫩易断似的,惹人心生怜惜。   胡裴奚不由想起当年,她恬静柔雅,双眸如春水,含笑看着他叫哥哥,他却连指尖都舍不得碰她一下,生怕折辱了她,毁了她的名节。   可如今,胡裴奚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狎玩,甚至说一些不堪入耳的浑话。   仿佛感觉到胡裴奚的目光,赵云屹微微侧身,眼眸挑衅一般扫向胡裴奚,二人目光对视的一瞬,赵云屹某眸中略过淡淡的笑意,如胜利者朝失败者的挑衅,又像是某种宣战。   胡裴奚蓦然捏紧了拳头,手指尖暴起青筋,眼眸死死地盯着赵云屹。   却见赵云屹愈发过分的搂住她的细腰,几乎是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不知说了些什么,柳茯苓原本还有些轻微挣扎,听了他的话,也停了下来。   “艳兰口无遮拦。”赵云屹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间,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道,“你且去打听,暗卫会跟着你,辛苦了。”   随后他缓缓松开手,嗓音稍大些,略带不满道,“看你这如木头般的模样,纵使抚琴再妙,也少了些趣味。”   柳茯苓依旧面露委屈,“妾身听殿下的。”   可她心中却有些微微的惊异……   这还是赵云屹第一次跟自己说类似于“辛苦”这样的话。   “叫那位艳兰过来。”赵云屹朝许明山吩咐道。   许明山立刻应声要去叫人,却听胡裴奚忽然开口道,“太子殿下,您……”   赵云屹听到这忽然而起,带着几分情绪的声音,微一挑眉,眼眸淡淡的扫了一眼胡裴奚。   厢房中的气氛顿时陷入凝滞,胡定音立刻呵斥道,“胡裴奚!”   胡裴奚眼眸中近乎含着灼灼的光,看向柳茯苓,柳茯苓被他看得几乎是不由自主浅浅后退了一步,微微一个咯噔,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嗐,这孩子,瞎叫唤什么,殿下,您忙您的,不要与犬子计较。”胡定音解释完看向胡裴奚,骂道,“还不快解释清楚。”   “殿下,我的意思是,我去喊人……”胡裴奚隐忍不发,脸上显出笑意来,气氛渐渐缓解了不少,胡定音也暗暗松了口气。   胡裴奚说完这句,便主动出了厢房门,快步离开。   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了柳茯苓一眼,柳茯苓不理他,只缓缓垂眸,假装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柳茯苓也极为庆幸,好在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否则,若是胡裴奚刚刚为自己说话,这件事情若是传开了,她和胡裴奚,都会受到牵连……   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她如今也没有什么奢望和留恋。   艳兰来的很快,一进来便娇艳笑道,“客官找到妾身,便是找对人了,妾身在醉香楼这么多年,再木讷的姑娘,到了妾身手中,保准温柔似水,娇美若花。”   赵云屹懒得听她说,只朝柳茯苓扬了扬下巴,“去吧。”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赵云屹重新坐下,眼眸懒洋洋抬起,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虽依旧是如往常那般,可他这眼神却让柳茯苓莫名安心了许多。   跟着艳兰出了房门,厢房门一关,整栋醉香楼便重新活生生地展现在柳茯苓的眼前。   与刚才跟在赵云屹身边的感觉全然不同,在他身边,即便楼内再乱,声音再杂,她仿佛都有所倚仗似的。   而如今她独身一人,目之所及,有浑身带着酒气四处对姑娘上下其手的男客、有身穿轻薄纱衣当众舞乐的曼妙女子、有吵闹大打出手被拿着棍子的小厮拖出去的浪荡子、还有满脸含泪大哭着上门来找相公的踏实妇人……   这才是寻常的风月场所,与明月楼虽没有太大区别,可看起来却大有不同。   看到一些乱象,柳茯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可一旁的艳兰还是看出她的不安。   艳兰似乎是从胡裴奚那儿听说了什么,知道她的身份和来历,见她如此,不由笑道,“原以为姑娘从京城明月楼来,已经见惯了这种景象,怎么?难道是有些害怕?”   “怕倒是不怕。”柳茯苓原本还在担忧如何与艳兰开口攀谈,如今见她主动开口,真与她说起话来,心情倒是平静了些,她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只是许久未见此景了,有些怅然。”   “怅然?”艳兰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事儿似的,惊讶的看着她笑了出来,“姑娘倒是有趣,怎么倒像是想家了似的,离开那明月楼跟在太子身边,你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你叫什么名字?”   “茯苓。”柳茯苓朝她笑了笑,眼眸清澈真诚,“怅然是真的。”   柳茯苓见她不信,便主动开口,先交底,以放下艳兰对她的提防。   “一来明月楼到底是教坊司所管,规矩众多,去消遣的多是些达官显贵,一是要脸面,二是要身份,面儿上看起来,比这儿冷清得多。”柳茯苓语气悠缓,娓娓道来,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二来明月楼的掌事是宫中出来的,近年来的那位掌事,心地好,知道疼我们这些受苦的女子,我们在明月楼中,便如第二个家似的,如今我离开明月楼伺候太子日久,见多了不平之事,到了这里,看到除了明月楼之外,还有这么多女子与我们相同,自然会有些怅然。”   “还有便是有些想何掌事和诸位姐姐们了。”柳茯苓认真看着艳兰,脸上依旧带着温和平静的笑意,“便是如此。”   “随意说一句,你倒是认真解释了这么多,也不怕姐姐给你卖了?”艳兰倒真是有些惊诧,这姑娘实在与寻常不同,看得出来确实过得不错,像是被保护得不错。   可她却又是极小心的模样,她一眼便看出她也是经过苦的,无端的让人看着心疼。   “你说明月楼面儿看起来,比这里冷清。”艳兰抓住了关键,“里子呢?”   柳茯苓垂眸笑了笑,“风月场,里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艳兰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年纪不大,倒是看得通透。”   柳茯苓见她笑意中已放下了不少提防,忽然开口说,“你笑起来真美。”   艳兰冷不防被她夸赞,微微一愣。   “你手底下的姑娘们,一定也过得不错。”柳茯苓这句话说得也是真心实意,“在这种地方想护着人,周旋其中,当是极难,姐姐人漂亮又有本事,姑娘们遇到你,便如我遇到何掌事,是一大幸事。”   她作为醉香楼管事,手下姑娘们各个听话,也时常讨好,艳兰早已习惯了。   如今这茯苓姑娘看似也是在刻意讨好,可面对艳兰面对她此时的眼神,听到她真诚的话语,居然心中一动,觉得她是认真的在夸赞她。   没有人能拒绝真心的夸奖,更何况是这样温和无害的软和妹妹,艳兰极为难得的感觉到有些心里暖融融的,嘴角扬起一丝真心的笑意,瞪了她一眼,“你再说下去,我便真要将你弄到楼里来,我手底下那些姑娘们如今一个比一个能耐,没一个懂事的,她们若是有你一半体贴人,我便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柳茯苓轻轻笑了笑,含笑的眸子与艳兰对视一眼,“姐姐辛苦 。”   柳茯苓笑起来更是好看极了,艳兰不由张嘴看着她,心中惊叹不已,这甜进人心坎的笑,可不醉死人了,她若是真来醉香楼,头牌直接给她让位。   艳兰心境与刚才全然不同,她原本想着敷衍敷衍便过了,如今对柳茯苓印象不错,便换了条路,带着她绕过回廊,来到接近顶楼的一处隐秘的房间门外。   柳茯苓看了看里头,心里一个咯噔……房间里黑洞洞的,什么声音也没有,看起来倒像是明月楼里惩罚人的黑屋子似的吓人。   她四处张望,想要找一找赵云屹所说的那些暗卫,找了许久,果然四处找不着,连个人影都不见。   柳茯苓更加忐忑起来。   “快进来,茯苓姑娘。”艳兰站在里头笑着跟她招手,“放心吧,我才不敢害你。”   柳茯苓进门之后,艳兰侧过身子,立刻将门从里头锁住。   ……   天字一号房内,赵云屹看着刘俞山那张脸,越看越是有些烦躁。   “刘大人且回去享乐吧,这儿不需要你。”赵云屹道。   “殿下,臣……”刘俞山听到这句,虽心中欣喜,却似乎良心发现,觉得只让赵云屹四处奔波,他留在醉香楼享乐,这样似乎不太好,可赵云屹的眼神一扫过来,他便立刻怂了,什么也不想了,立刻告辞离开。   刘俞山开门的一瞬,醉香楼外头的喧闹嘈杂,女子的娇笑声,男子猥琐的声音,还有杂乱的丝竹舞乐声顿时穿门而入,赵云屹睫毛一颤,手指飞快的把玩起腰间平安扣。   柳茯苓被那艳兰带去哪儿了?   她那么弱,若是艳兰给她来真的,她该如何抵抗?可别真伤了她。   今日此举……   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   作者有话说:   据宫廷史记载:2022年8月10日,太子赵云屹有史以来第一次认真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欠考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二更老时间!感谢在2022-08-09 23:58:57~2022-08-10 22: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昕彤、35152077、Mi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月 18瓶;一抹淡微岚、35152077 10瓶;Miny^ 2瓶;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赵云屹眼眸越来越冷, 面色也越来越阴沉,许明山几次与他搭话,他都爱答不理, 只半阖着双眸, 看似在闭目养神,可手指尖把玩的那块玉佩, 翻飞的速度, 几乎要跃出他的掌心似的。   他沉默靠在软榻上,不发一言。   在场几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却猜不出他究竟是因为何事如此。   似乎是……柳茯苓出去以后,他便如此?   难道是身边没有女人的缘故?   胡定音当即与许明山使了个眼色,许明山吩咐外头,再把刚刚那几个姑娘叫回来。   ……   黑屋子里头,艳兰点燃了火折子, 火折子又点亮了蜡烛和灯芯,房间里缓缓亮了起来,借着灯光, 柳茯苓小心翼翼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她冷不丁看到墙上挂着满满一墙奇形怪状的东西, 心中有些疑惑, 却不敢出口问什么,生怕露了怯。   艳兰倒是有些骄傲似的, 见柳茯苓大大方方的“欣赏”墙上挂的那些东西, 便知道她是个懂行的,笑着说, “这些可是安洲最厉害的匠人专为楼里的姑娘定制的, 不伤身, 一般的姑娘,我都不想给她们用的 。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挑几个适合你的,带回去玩儿。”   柳茯苓听得半懂不懂,大大方方笑了笑,说,“谢谢艳兰姐姐。”   艳兰只当她见惯了,却同时心中有疑惑,既是见过这些,应当是见过世面经了专人教过的,为何那太子还是嫌弃她?   艳兰不由上下打量柳茯苓,她眼光毒,早就看出柳茯苓是因为腰身太瘦、骨骼娇小,所以明面上不显,实际上要什么有什么,甚至比旁的姑娘更优越,这些穿上衣裳,都看不大出来。   她便更是疑惑,这样好的姑娘,究竟差在哪儿了?莫不是那太子太过挑三拣四?   艳兰皱眉,朝她招了招手 ,道,“妹妹你过来。”   柳茯苓便立刻上前去,这才发现,这边的一面墙边,立着一面巨大的书柜,书柜里头摆满了书,那些书有的陈旧有的新颖,封面上都是包了封皮的,没有字。   “挑一本看看。”艳兰指了指书柜,十分大方,“这都是姐姐这些年的藏品,找喜欢的看,姐姐看你喜欢哪一种,再按照你的喜好教教你。”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随手抽出一本,随意翻开一页,接着灯光仔细看了看,整个大脑便“嗡”得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她以前在明月楼也见过这些书,是那里的客人丢下的,画得很简陋,几笔画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纠葛宛如跳舞似的,讲究的便是个意象与想象。   可柳茯苓从未见过画得如此直白的,那画技近乎于写实,将每一点细节,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她脸猛地一红,将书“啪”的一声合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露馅儿 。   看到柳茯苓的反应,艳兰骄傲笑道,“如何?这其实是我请有名的画匠悄悄画的,都是孤本,那些男人啊,别看他们一本正经,脑子里头都装满了这些花样儿,稍稍逗一逗便不行了。”   “姐、姐姐真是厉害 ……”柳茯苓手指微微颤抖,将那书仔细的放了回去,呼吸都有些不稳 。   经历过的和没经历过的,到底是不一样,柳茯苓听过无数回猪跑,可没吃过猪肉,心底仍旧是发虚,她想转话题,赶紧进入正题完成任务了事,可如今艳兰一门心思地跟她介绍那些孤本,正在兴头上,一点要聊别的的意思也没有。   艳兰难得遇到一个和心意的姑娘,又不是楼里归她管的,不必摆谱立规矩,在这种情况下,她便仿佛回归了某种真我,此时的情绪十分沉浸。   柳茯苓硬着头皮迎合,随手一翻那些本子,都是些刺激的画面,看得她眼睛发酸,脑子发懵。   直到看到其中的一些画面,她终于反应过来,墙上挂着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蓦然间就是手一抖,书差点掉在了地上。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今天看到的东西震碎了,耳朵里不停地发出些奇怪的嗡名声,书里的那些玩意儿,似乎开始在她的大脑里叫嚣着蹦跶着,让她的神经绷紧的到一个诡异的程度。   身子居然能弯曲到这种程度吗?   这真的能站得稳吗?   这样真的不会被疼死吗?   书上那个女子,面容都痛苦得有些扭曲了,那是被画上那个男人折磨成这样的吧?   柳茯苓浑身发凉,脸色发白,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惊恐,再看艳兰,却见她一脸骄傲的带着笑,便像是那阎罗殿的鬼神。   她有些想跑,可那门已经锁住了,她不一定跑得掉……而且赵云屹要她完成的事,她还没有做成。   可恶的赵云屹……他是怎么想出这些馊主意的!   可柳茯苓瞬间想到今日她那未成功记下的账本,一时间又觉得有些理亏 。   “茯苓姑娘觉得如何?”艳兰笑着问。   “真厉害……”柳茯苓这句听起来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因为她的嗓音有些微颤,艳兰很快便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刚刚烛光昏暗,艳兰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如今她的脸刚好靠近旁边的一盏灯,那灯将她现在飘忽不定的眼神和有些惊惧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还有她颤抖的手指尖,那些都骗不了人。   艳兰眯了眯眼,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抓起旁边的一本书,打开其中的一大页,试探道,“茯苓姑娘,你看这一页。”   柳茯苓硬着头皮看过去。   艳兰注意看她的脸色,缓缓问,“太子殿下一般喜欢用哪一种?”   柳茯苓脸唰得泛红,整个人都懵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随意指了一种,艳兰一看,果然是最平淡的那种。   艳兰凝神想了想 ,缓缓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样感觉如何?”   柳茯苓顿时一躲,耳根也红了一片,退后好几步 ,眼眸里瞬间起了些水光,她哪里想得到,艳兰居然会冷不丁的动手。   她本就敏感,陌生人即便是女子,她也有些不适应。   “有,有些痒……”   “那这里呢?”艳兰又用轻柔的手指,轻轻的触了触她的颈后,这下柳茯苓忍住了,可隐忍之余,她面色却更加泛着淡淡的红色,她咬着唇,声音微颤,“还、还是有些痒……”   艳兰看着她如今的样子——眸中含情,眼中含泪,还未如何,她自己便已经把自己弄得慌乱不已,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神,别说是正经男人,就连她一个美人儿见多的管事,都有些忍不住心动心颤。   这样还嫌木头?那太子不如出家算了!   这种姑娘根本就不用教什么,便是这样自然的反应,便是最为心动撩人。   艳兰越想越是替柳茯苓感到生气和委屈,这种感觉就像是寒窗十年的苦读的青年才俊一路顺风顺水走到殿试,面见圣上,结果圣上不识字,硬指了个字如鸡爪一般的孬货说是状元。   艳兰伸手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把柳茯苓吓得一颤。   完了,暴露了?   “太过分了!”艳兰骂道,“这种男的我见多了!”   柳茯苓一愣,“啊?”   “自己不会疼人,不会花样,一上来就直接动手,弄得极疼 ,他们还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反过来怪女人,你说他们是不是亏心短行?”艳兰怒道,“即便他是太子我也要说,什么东西,还嫌你是木头,我看他才是个没用的大木头!”   柳茯苓直接呆住了……什么?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对了,他的身子如何?花样既不多,若是身子强些,有力一些,还是可以凑合的。”艳兰问道。   “……殿下他,身子一直有疾。”柳茯苓道。   “……”艳兰翻了个白眼,真心实意的说,“没用的东西。”   “妹妹,你的命太苦了。”   “……“柳茯苓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才过一会儿,艳兰的话,她便有些听不懂了。   ……   天字一号房内,赵云屹端坐在主位,原本被安排到他身旁的两位姑娘,都被他给吓得静如鹌鹑,一动不动,几乎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许明山和胡定音,可那两人也不敢动,一室安静,只有弹琵琶的那位姑娘还大着胆子在拨弦,满厢房的人 ,便只安安静静的听着琵琶声。   不过一会儿,赵云屹便听出这姑娘弹奏的曲子错了一个音。   论琴技……差远了。   赵云屹手上动作一停,胸口躁意涌现,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耳边仿佛能听到柳茯苓细弱的哭声似的。   不安与难言的胸闷缠绕着他,他终于缓缓开口,道,“茯苓怎么去了这么久?”   厢房顿时安静下来,许明山与胡定音对视一眼,胡定音缓缓讪笑道。   “殿下,这半个时辰还未到呢……”   “……”   “孤身子不适,要回去休息。”这是赵云屹第一次在这帮人面前用“孤”自称,此称谓一出,众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第一次搬出自己的太子身份来压人。   看来是真的很严重了。   几人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去找柳姑娘回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云屹耐心彻底殆尽,他站起身,冷声道,“人呢?磨蹭什么?”   “……殿下莫急,下官这就去问,这就去问。”胡定音立刻亲自去找人,可四处都找不到艳兰,他随手逮了个路过的小厮,问,“知道艳兰去哪儿了吗?”   “……大家都正在找呢!”小厮也正着急,“都没看到啊,不知道去了哪里,说不定进了哪个客人的厢房了呢。”   胡定音此时感觉到一股森冷的气息临近身侧,他倒吸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赵云屹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   “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10 22:01:04~2022-08-10 23: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鹿门、小熊特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7瓶;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你再说一遍。”   兴许是赵云屹的声音太过森冷, 又兴许是胡定音的表情太过严肃,那小厮吓得直接跪了下来,一开口便是求饶之声, “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云屹见状, 缓缓阖眼, 似乎想要平息心中的躁意。   ……若是青叶在此,便方便了许多。   今日有太多的巧合, 便这样恰好碰到了一处,导致了如今的场面。   可最关键的,还是他自己当时做下的决定。   赵云屹按下心头的情绪,让自己冷静,“让你们这儿能说得上话的人过来。”   “说、说得上话的人, 就只有艳兰……”那小厮几乎是哆哆嗦嗦的说出这句话。   下一秒,赵云屹几乎是忽然动起手来,周围的人都被吓得一震, 便见赵云屹拎着那小厮后脖颈的衣裳领子, 那小厮原本个子就不高 , 如今被赵云屹单手拎着, 强行被迫站起身,整个人便如一只被捉的老鼠, 哆哆嗦嗦的看着赵云屹。   “那就立刻, 让你们所有人,一间一间厢房, 慢慢找。”赵云屹几乎是咬牙吐字, 一字一句吩咐下去, 说完这话,便松开手,将那可怜的家伙扔在了地上。   那小厮欲哭无泪,惊恐万状,好歹忍住了没有吓得尿出来。   他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许老爷和胡大人居然一声不吭在一旁,时不时还赔笑几句。   这人怎么这么吓人!   赵云屹继续开口,这次开口说的,不仅是对着那小厮,还冲着身旁的其他人。   “她今日穿的藕色金丝纹刺绣云缎,头戴一只白玉簪,身量五尺上下。”赵云屹面容上看似恢复了平静,可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近乎于窒息的氛围。   “我这就去找。”一旁的胡裴奚见赵云屹如此,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讽刺,可面上却不显,只抱拳开口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赵云屹淡淡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后眸光便掠过其他人的脸上。   “我,我也去……”许明山一面走,一面拽上了胡大人,“我们都去,快,大家都去找柳姑娘!”   “是是是,下官也去,下官立刻去叫人!”胡定音也反应过来,立刻张罗着让跟过来的所有人都出马,一时间,醉香楼中混乱一片,各个厢房的门都被强行打开,四处都传来“找茯苓姑娘”的声音。   赵云屹见如此声势,面上依旧冷淡,他身形一动,来到僻静角落。   下一刻,一位身着暗灰色劲装的男子迅速落到他的面前,快速低声道,“殿下,柳姑娘在顶楼的房中,门已锁,与艳兰二人独处。”   “好。”赵云屹颔首,“继续跟。”   “是。”   暗卫离开后,赵云屹眯眼看了看顶楼,那儿黑沉沉的,没什么人出入,他背着双手,缓缓往上走。   ……   “茯苓妹妹,我俩相遇也是缘分,许久没有遇到你这么体己的姑娘了,日后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便直接找我来。”艳兰一面在柜子里头翻着,一面说道。   “多谢艳兰姐姐。”柳茯苓倒是真有些感动,艳兰着实是个不错的人,短短相处,她已经有些想与艳兰交个朋友了。   “只是我如今身不由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重得自由身,一定来找姐姐。”柳茯苓笑道。   “傻孩子,若是能重回自由身,还来找我做什么,好好过日子得了,别跟这种地方再扯上关系。”艳兰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 ,“你心地好,我看得出来,可别被人骗了,特别是那个太子。”   柳茯苓笑了笑,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外头似乎听起来有些杂乱,声响比方才要大了不少。   “艳兰姐姐,外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柳茯苓缓缓站起身,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妙,不会是赵云屹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艳兰眉头一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站起身,细细听了外头的动静以后,她面色一变,“糟了,恐怕出事了。”   柳茯苓也紧张起来,艳兰随意收拾收拾东西,立刻开门往外,“茯苓妹妹,你在里头等我。”   “等等……”柳茯苓还没来得及说完,门便在外头锁上了。   屋内一阵死一样的寂静,外头却能听到清晰地叫骂声和吵闹声。   柳茯苓有些手足无措,她站在屋内,隔着门,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开门。”那声音听起来冷静,实则压抑着情绪,听起来有些令人害怕。   门“咔哒”一声打开,赵云屹迈步上前。   柳茯苓只觉得眼前黑洞洞的门猛地打开,亮光骤然照进她的眼睛,她微微不适地眯了眯眼,便看到赵云屹大跨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可他的眼眸中,却深深地隐藏着几缕慌乱与着急。   在看到她的一瞬,他脚步一停,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微张开了些,却半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赵云屹不由上下打量她——面若桃花,眼若春水,眼波流转之间显露更多的是惊愕,似乎是在惊愕于他的出现。   可她看起来,情绪之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羞赧,从她淡红的脸颊和耳根便能看出来。   她头发也有些乱,看起来被人用手指简单的整理过,而她的衣裳,看起来也有些乱,像是被人动过。   “殿下?”柳茯苓不由开口,口中带着几分惊愕 ,“您怎么来了?”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声音便像是沾了蜜似的,比之前听起来,多了几分粘腻与娇柔。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妾身已经教过茯苓姑娘了,只是还未学完全,才刚刚让她试着做一些……”艳兰在一旁打量赵云屹,脸上带着笑,可那笑看起来假的很,便是管事的惯常用的那种笑。   柳茯苓几乎能看出来,此时艳兰面上在对赵云屹笑,心里头恐怕在对他翻白眼 。   “不必了。”赵云屹冷不丁打断艳兰,开口道,“孤身子不适,要早些回府休息。茯苓,走。”   艳兰听到他说“身子不适”,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云屹一眼。   柳茯苓听到赵云屹吩咐 ,急忙应声,然后朝着艳兰感激的福了福身子,道,“艳兰姐姐,那我便先回了,今日之事十分感谢,告辞。”   “妹妹慢走,下次再……”艳兰话还未说完,便见赵云屹微微侧身,用森冷的眼神瞄了她一眼。   艳兰剩下的话瞬间便卡在了嗓子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云屹临走前,扔下一句话,“刚刚为了找茯苓,将你醉香楼翻了一遍,你最好去处理一下。”   “什——“艳兰听到这话,立刻快步来到拐角处往下看,看到楼下的乱象 ,面色陡然一变。   柳茯苓也是一慌,皱眉看着赵云屹,悄声埋怨道,“你怎么能这样!”   “……”赵云屹冷冷看了她一眼,听到她这句,眯眼反问道,“怎么样?”   “你这样做,让艳兰怎么办,得罪了那些客人,生意都乱套了……艳兰姐姐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她……”柳茯苓还未说完,赵云屹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柳茯苓张了张口,无力的看着赵云屹的背影,咬了咬唇,看向艳兰。   艳兰朝她摆了摆手,用口型道,“你走你的。”   柳茯苓心中有些难受,她快步上前,跟在赵云屹身后,十分委屈。   她都按照赵云屹说的去做了,为何他还是这样生气,还把醉香楼翻得乱成一团……   二人下了楼,柳茯苓一出现,胡定音立刻松了口气,赶紧让人停下来不必再找,赵云屹心情极差,脸色也并不好看,其他人都怵他,不敢开口,最后只有胡裴奚上前几步,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是不是现在就回府?”   “嗯。”赵云屹上前一步,刚迈出步子,便是一踉跄,伸手扶住额头。   柳茯苓立刻上前扶住他,“殿下,您没事吧?”   她一面想着赵云屹这回演的实在是令她猝不及防,一面看向他,却见他嘴角居然真的流了血。   “!”柳茯苓一慌,赶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拭。   怎么回事?刚刚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吗?   看着柳茯苓担忧的目光,他缓缓喘了口气,道,“走。”   柳茯苓立刻应声,扶着他上马车。   不远处,胡定音、许明山和胡裴奚,都看到了太子殿下嘴角流下的血,一时间脸色千变万化。   胡定音刚刚还惊异于太子殿下那般恐怖的气场的心情,觉得这太子恐怕并不好对付,可如今看到那些血,他的心情瞬间陡然直下,变成了一种微妙的庆幸……身子已经成了这幅样子,皇上还派他来这么远的地方,恐怕是根本就没有想让他活着回去。   这样一来,事情便简单多了。   而许明山的心情又不一样了,他原本打得一副好算盘,在看到赵云屹嘴角的血迹时,尽数土崩瓦解,他也几乎要吐血了。   醉香楼的混乱渐渐平息下来,制造出混乱的人们离开了醉香楼,马车正要往前行,柳茯苓却忽然听到醉香楼门口传来喊声。   “茯苓妹妹!留步!”是艳兰的声音。   柳茯苓立刻掀开车帘,艳兰拎起裙子,一路小跑而来,手中捧着一个不小的木匣子。   “茯苓妹妹,这个给你。”艳兰将东西送上马车,脸上带笑,“姐姐送你的。”   “这是……”柳茯苓想到了那屋子里的东西,面色一红,“艳兰姐姐……“   “哎呀不必多言。”艳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云屹,道,“平日里若是不舒服,便自己用这些吧。”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你什么意思?   茯苓身高标准按照明清尺寸换算,一尺约合32厘米,即一米五八到一米六左右。谢谢评论区宝贝指正~mua   二更老时间!   手好痛呜呜呜要吹吹感谢在2022-08-10 23:57:20~2022-08-11 22:3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归悸、隰xi静~Katheri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封闭货车 20瓶;归悸 7瓶;一抹淡微岚、kiko爱吃鲜蛋卷 2瓶;如是、Miny^、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赵云屹一直在一旁看着柳茯苓, 听到艳兰的话,眼眸终于落在艳兰身上。   艳兰与他对视一眼,仿佛被他的眼神刺中了似的, 微微瑟缩了下, 心中不免暗暗骂道,“身体不行就算了, 脾气还这么坏, 只可怜了茯苓妹妹,每天都要吃这些苦。”   赵云屹静静看着她, 深褐色的眼眸中目光沉沉,那几乎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眸,还是让艳兰有些顶不住,她快速道,“茯苓妹妹走好, 我回去处理那些烂摊子去了。”   “谢谢艳兰姐姐。”柳茯苓立刻道。   艳兰离开后,柳茯苓放下车帘,坐回了位置上, 她看了一眼赵云屹, 却见赵云屹也在看着她, 似乎有些不满。   有什么不满的?柳茯苓着实是搞不懂他, 她已经成功套话,他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 只是现在不方便说而已。   “你与她这么快便成姐妹了?”赵云屹开口问。   “嗯。”柳茯苓点了点头, “不是殿下您让我……”   隔墙有耳,柳茯苓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可意思基本已经表达到了。   赵云屹难得的被她呛了一回, 没有再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而是扫了一眼那个木匣子,道,“里头装着什么?”   柳茯苓也很好奇,她抱着那匣子,缓缓的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摆着的几样东西以后,她面色“唰”的一红,立刻“啪”一声盖上了盖子,目光游移不定的摇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毕竟赵云屹让她去的目的是为了套话,而不是真的为了去学那些东西的,如今送的这些东西,柳茯苓已经完全知道如何去用,这才知道刚进房间的自己有多么的无知与胆大。   这些东西让外头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柳茯苓都觉得自己会直接原地挖坑将自己埋了,她立刻上下找锁头,想知道如何把这个大匣子给锁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   “打开。”赵云屹看到她面容通红,惊慌失措的模样,怎么可能允许她独自将东西锁起来瞒着他,直接开口道。   “不要。”柳茯苓第一次直接拒绝他,面色更加红了几分,“不要看! ”   赵云屹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的躁意显现,刚刚他便因为她心绪烦躁,竟无端犯了旧疾,废了这么多功夫找到她,得来的就是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一句“不要”?   “我再说一遍 ,拿过来。”赵云屹近乎于是在威胁她。   “不、不要……殿下还未有过……”柳茯苓刚想说司寝之人,可又怕外头的人听去了,便只说了一半,欲言又止,又略带顾忌的看了一眼赵云屹,那眼神便如同引线上的一簇火苗,几乎要将赵云屹点燃。   “不宜看。”柳茯苓说了三个字。   赵云屹听了这话,瞬间伸手,捉住了那匣子的尾端,柳茯苓便猜到他要抢,早就抱紧了那匣子的前端,一来二去,两人竟然在马车上开始拉锯。   柳茯苓用尽了全身力气,赵云屹刚吐了血,没甚力气,又不想伤了她,颇有些收敛,正在两人僵持的档口,车子压住了一块石头,猛地一颠。   “哗啦——”   柳茯苓直接傻眼了。   那木匣子没锁,轻易便能打开,两人这般拉扯,那匣子直接就被扯开了,里头的东西一个不落,瞬间撒遍了车厢里。   两人手都是一松,木匣子掉在了地上。   赵云屹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额头上青筋都要冒出来了,他忍着怒意,捡起地上的一本书。   打开一看,赵云屹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这都是什么?”赵云屹问。   “……”柳茯苓咬唇看着他,“是殿下让我去学的东西。”   “……”   赵云屹“啪”的一声将书盖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竟真的,认真去学了?”赵云屹问。   “嗯。”柳茯苓点了点头。   “……”赵云屹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知道她没有骗人,可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该死的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   二人沉默许久,柳茯苓蹲下身子,把匣子摆弄好,然后捡起车厢里散落在外的东西 。   “住手……” 赵云屹看到她那细嫩的手抓在那些东西上,甚至觉得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脏了她的手,顿时开口道。   柳茯苓手一僵,不懂他为何又要生气,不由解释道,“一会儿马车要到了,这些东西还是收起来的好。”   “放下。”赵云屹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耐心,开口道,“我来。”   柳茯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见他竟真的忍着身体不适,开始俯身快速捡起那些东西,扔进了木匣子里头,然后狠狠地盖上了盖子。   “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打开。”赵云屹盯着她的眼睛,带着几分严厉,“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柳茯苓立刻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赵云屹显然是因为身子不适脾气暴躁的时候,千万不要跟他对着干,这是柳茯苓总结得出的生存规律。   赵云屹听到她的回应,态度这才平和了些。   二人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直到抵达许府。   木匣子由许府的下人搬去赵云屹的房间,柳茯苓有些怕那下人走在路上绊倒了将那些东西摔出来,赵云屹又要发疯,便赶紧说了一句,“小心点。”   赵云屹听到她这一声,脚步一顿,猛烈的咳了几声。   柳茯苓听出他这句是装的,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赵云屹轻声道,“放松点,不然是个人都对那匣子感兴趣,到时候都要看,你怎么办。”   柳茯苓回过神来,脸瞬间通红。   别别扭扭地到了房间后,赵云屹被柳茯苓扶着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一干人等全部进屋,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都是一脸的担忧,赵云屹看到他们便觉得烦,挥了挥手,“都出去吧,茯苓在此就好。”   许明山是真的担心他在自己家出了事,倒时候惹得一身腥,赶紧道 ,“殿下要不要紧啊,大夫便在府上,很方便,要不要叫来替您看看?”   “不必。”赵云屹直接拒绝,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柳茯苓感觉到他的意思,起身“送客”。   “胡大人,胡公子,许老爷,今日劳烦各位,殿下病时不喜打扰,还请诸位先回去休息……”柳茯苓轻言软语讲他们劝走,胡大人一面往外走一面对柳茯苓说道,“柳姑娘,那账册已经送到了房中,就那软榻旁的木箱里,若是殿下近日无力看账,不如下官让人将那箱子先带走?”   “胡大人不必担忧,殿下心系百姓,即便是病中,也会仔细看那些账册的。”柳茯苓道。   胡定音几乎要笑出来,他听到这句话,反而放下心。   若真心系百姓,今日便断不会如此 ,这柳茯苓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帮太子殿下撑门面。   “那便劳烦姑娘伺候太子殿下了。”胡定音道。   “妾身应该的。”柳茯苓福了福身子,道,“诸位慢走。”   许明山有不少话要说,碍于胡家父子在场,不好说出口,只能憋着走人,胡裴奚深深地看了柳茯苓一眼,转身离开。   柳茯苓见他们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屋,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婵音。”   柳茯苓一怔,抬眸看向不远处快步回来的胡裴奚。   “明夜子时,我来找你。”胡裴奚声音不大,传不进屋子里,却刚好能让柳茯苓听见。   柳茯苓皱眉,想要叫住他跟他说清楚,胡裴奚却转身走了,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   这着实是给柳茯苓出了个难题,她觉得有些麻烦,暗卫都在此处藏着,刚刚胡裴奚的话,定然会被赵云屹知道。   她开门进屋,赵云屹正在给自己行针,他额间冷汗不断,柳茯苓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上前去,用帕子轻轻替他拭汗。   柳茯苓不敢胡乱说话,怕乱了他的心神,可他帕子刚触及他的额头,便听赵云屹冷冷道,“离远点。”   她心中一滞,缓缓退开几步,干脆远远坐在了软榻上静静看着他。   赵云屹不看她,只兀自平复刚刚被她带着幽幽香气的帕子扰乱的心神,继续行针。   直到最后一根银针拔出,他才缓缓舒了口气,看向柳茯苓,“怎么坐那么远,过来。”   “?”若不是赵云屹是男子,柳茯苓几乎要怀疑他是来了癸水,才如此喜怒无常,脾气暴躁不可理喻。   她只得缓缓来到他跟前 ,坐在凳子上,静静等他吩咐 。   “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赵云屹语气平静。   “刚刚胡裴奚临走前与我说,明夜子时,他会来找我。”柳茯苓老老实实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殿下,我该如何?”   “你愿如何便如何。”赵云屹浅浅地看了她一眼,道,“时至今日,现在最关键的事,你觉得是什么?”   柳茯苓低头想了想,道,“是治好您的病。”   今日诸事后,赵云屹原本对她极为不满,一肚子的火气,他听力绝佳,早就听到了那个姓胡的东西吠出来的声音,也知道柳茯苓定会如实告知。   他却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心中十分不爽利。   可如今听到柳茯苓这句话,赵云屹顿时心头一松,且深觉意外 。   一直以来,她似乎都没有怎么关注过他的病,甚至之前看见他行针,也毫不好奇。   如今柳茯苓冷不丁说出这一句,赵云屹睫毛一颤,竟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去看着软榻,不自然缓声道,“不,是让你学会看账本……”   他说着,柳茯苓看着,便眼睁睁的,看见他侧面的耳朵,缓缓变红了。   作者有话说:   下集预告:文艺女班委和暴躁数学课代表在补习班の爱恨情仇。   爱你们,mua!感谢在2022-08-11 22:33:59~2022-08-11 23: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鹿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青叶心不在焉的划着船, 今日阳光明媚,日头正盛,他有些热, 随手摘了一片荷叶放在脑袋上, 遮挡这初秋夏末的阳光。   许灵珍手中擒着一个莲蓬,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有些想笑。   他时常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板着张脸, 就像别人欠着他几百万两似的,如今戴着这荷叶,巨大的绿叶子盖在他的脑袋上,趁着他这张严肃的脸,却愈发显得有些搞笑。   “青叶公子, 我也想戴。”许灵珍朝他一笑,跟他搭话,“可以帮我也摘一个吗?”   “嗯。”青叶随手摘了个小的, 直接扣在她的脑袋上。   许灵珍感觉到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她也不恼, 只静静的剥手中的莲子, 笑着说,“青叶公子, 我想把船划到中间去, 你快点。”   青叶看了她一眼,没有多想, 手上便动了起来。   采莲的船本身便不大, 最多只能容纳二人, 青叶和许灵珍独自在船上,岸边,许灵珍的贴身侍女抱着三花猫儿,担忧的看向湖中央,有些着急的问身边的侍卫,“他们的船怎么越来越远了啊,你们快喊他们回来!”   侍卫一看不妙,那船居然穿过了原本说好的区域,缓缓的穿过丛丛荷叶,去到了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湖中央。   “小姐!小姐快回来!”侍女朝着湖中央大喊。   许灵珍听到了也假装听不到,笑眯眯的看着青叶,道,“不用管他们。”   青叶有些迟疑,可如今他只是出来陪着许灵珍出来,依太子殿下的意思,恐怕也是以讨许灵珍的欢心为主,其他人的话并不重要。   他便闷不吭声,缓缓划桨,船儿听话的来到了湖中央。   许灵珍喊道,“你们不许烦我!”   侍女担心极了,又不敢让侍卫们也划船上去,生怕惊着了许灵珍,她若是小心一动,掉下了水,那就完了。   一句话喊完,许灵珍快活多了,脸上又显出笑意来,在荷叶丛中盯着青叶那张清秀的脸,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开口问,“你不跟我说话,怎么套我的话呀,这样太子殿下会生你的气吧。”   “……”青叶目光略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哈,被我猜中了。”   许灵珍眼眸滴溜溜的,乌黑发亮,那绿色的荷叶在她的头顶上摇摆,倒是显得她有些可爱。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许灵珍朝他眨了眨眼,“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青叶无言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是怎么得出的这么个结论。   “你喜欢花花吧?”许灵珍朝他眨了眨眼。   “花花是……”青叶迟疑道。   “花花是猫猫呀。”许灵珍托腮看着他,“花花是母猫呢,今年生了一窝小猫,一只白的,一只黑的,一只黑白的,还有一只橘色的。”   “真是奇怪,也不知道猫爸爸究竟是什么花色的,花花能生出来这么多颜色。”许灵珍似乎有些疑惑。   “应该是黑白色的,橘色应该随……花花。”青叶干巴巴地认真说。   “你说的对诶,我之前都没想到。”许灵珍见似乎终于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开心的笑了起得来,“你当时果然是在看花花,而不是在看我,对不对?”   青叶一愣,缓缓低下头,没有开口。   “会喜欢花花的人,都不会太坏的。”许灵珍缓缓道,“姐姐不喜欢花花,爹爹也不喜欢花花……这些我都知道,你们是来查他的,对不对?”   “……”青叶忽然想逃。   这姑娘看似单纯可爱,实际上敏锐地很,且思路清奇,让他根本跟不上趟。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套她的话了,青叶还未开口,便要被这个姑娘扒出底裤来。   ……   许府房中,赵云屹给自己施针之后,便要了些水,要洗沐。   柳茯苓看着赵云屹离开时微红的耳根,一时间有些不解。   他这是怎么了?   待他洗沐回来,已是满身的水汽,乌黑的长发湿漉漉披在肩上,他身上穿着白色的里衫,天气还热,他简单穿了一件,胸口露出一些皮肤,颜色偏白,倒是不难看的。   柳茯苓只看了一眼,却见他的耳根仍旧是红的。   “殿下,您身体还是不舒服吗?”柳茯苓问道。   “何出此言。”   “您耳朵怎么这么红,是发热了吗?”柳茯苓问道,缓缓伸出手,似乎要去试着探他的额头。   赵云屹迅速躲开,有些不自然道,“没有。”   柳茯苓见他似乎有些抵触,便不再凑上前去,转而说起刚刚的话题,“殿下是要看那些账册吗?”   “是你看,不是我看。”赵云屹终于缓缓放松了些,靠在一旁的软榻上,有些惫懒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学会看账本,如何记住那些数字?”   “可是殿下您……”柳茯苓看向赵云屹,迟疑道,“您自己不是看得很快吗?为何一定要让我记下?”   赵云屹恨铁不成钢一般的看她一眼,“若是我不在场,你单独看到账本,该如何?”   柳茯苓一愣,抬眸看着他,“那我便跟着您,寸步不离。”   赵云屹睫毛一颤,深深看了她一眼,差点气笑了,“去把账本拿来。”   “哦。”柳茯苓见躲不过,只得乖乖去拿账本去。   赵云屹见她磨磨蹭蹭的样子,大抵猜到了她对于账本的抵触,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打开那木箱子,皱眉看了看,转头看向赵云屹道,“殿下,拿哪一本,这里有很多很多……”   柳茯苓眼花缭乱,在箱子里翻了翻,“拿今年的行吗?”   “可。”赵云屹应声道。   柳茯苓便拿了那本账册,放在了赵云屹面前,又从一旁拿出了许明山他们贴心送来的算盘,一同摆在桌上。   赵云屹原本靠着,见此,微微咳了咳,坐直了身子。   “殿下,您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多休息会儿吧?”柳茯苓看似贴心道,“这看账册的事情,什么时候学都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赵云屹用眼刀剜了她一眼,“我虽然身子不适,却仍在此准备教你,你还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一些?”   柳茯苓咬了咬唇,缓缓点了点头。   “以前学过算珠吗?”赵云屹问。   “学过。”柳茯苓点了点头,“但是只会一点点。”   “打一遍给我看。”赵云屹将算盘摆在她的面前,见她看着算盘发呆,不由用中指关节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快些。”   柳茯苓打起精神来,坐直了身子,伸出手,轻轻的拨了一颗算盘珠上去。   “一。”柳茯苓说,然后抬眸,眼巴巴地看着赵云屹。   赵云屹冷冷看着她。   “二、三、四……”柳茯苓白皙纤长的手指拨琴弦时轻巧灵活,跃动在琴弦上快起来甚至没有影子一般,可如今打起算盘,却像是感官失调,跟个笨拙的孩子似的。   “这叫学过?”赵云屹几乎无言,“三岁小儿都比你能耐些。”   “就是因为学得不好,才不爱学。”柳茯苓眨巴眼睛看着他,“小时候父亲教过的,那时候桂枝才五岁,她学会了,我还没学会……后来我便去学琴棋书画去了,父亲说,反正到时大抵不会嫁给家境太差的男子,给我寻个管家便是。”   赵云屹缓缓扶了扶额头,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学不好才更要学,手拿开,我教你。”   柳茯苓急忙缩回手,看着赵云屹将手摆在了算盘上。   “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二下五去三,二去八进一……”   “三……”   赵云屹口中一面说,修长的手指一面拨动算珠,便只听得房间里噼里啪啦的算珠声不断响起,赵云屹将那珠算的口决念了一遍,也演示了一遍,一遍结束,他的大手覆在算盘上,手一晃,算珠回归原点,发出整整齐齐“啪”的一声。   “看明白了吗?”他看向柳茯苓。   柳茯苓一脸迷茫的看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赵云屹动作极快,手指灵活,那些算珠便如同被他意念掌控似的,上下飞动,整齐听话,根本不像她动手的时候,那些算珠到处跑。   没想到他在这方面如此的厉害……   柳茯苓不禁在心中感叹道,难怪他那么多心眼,自己果然是玩不过他的。   “……”赵云屹见她又开始发呆,心神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不由得颇有些无奈道,“认真看没有?”   “认真看了,这个我会背。”柳茯苓立刻将那口诀原原本本的背了一遍,一个字不差。   “既然会背,为何不会算?”赵云屹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确实是充满了无助与迷茫 ,一时间缓缓吸了口气,道,“刚刚太快了,这次我慢一些,你细细看好。”   “嗯。”柳茯苓急忙点头。   赵云屹修长的手指轻动,一面说着,一面与她细细解释。   柳茯苓频频点头,一面看一面认真想,眉头时而皱着时而松开,时常认真看着赵云屹的眼睛,听着他解释。   赵云屹见她脑袋歪着,一只手撑着下巴,耳边细碎的发丝缓缓滑落在她脸颊,她却并未发觉,嘴里嘟嘟囔囔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渐渐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似乎是搞明白了一些什么。   赵云屹看着她眼中略带些兴奋的笑意,心中一动,伸手缓缓地,将她耳边细碎的头发拨弄开,捋到了她的耳旁。   柳茯苓一愣,疑惑的看着他。   “头发掉了。”赵云屹平静道。   “谢谢殿下。”柳茯苓并未发觉不对劲,她似乎有些开心,对赵云屹道,“我好像知道了,您看这样对不对?”   她拿过算盘,轻轻根据口诀,一下一下的拨动算盘,手指尖有些略微的笨拙,算珠上下都有些晦涩,不如赵云屹打算盘时那般快速熟练,可她却每一个的拨对了。   她兴奋地抬起头看着他,“这样对吗?”   “对。”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接下来可以开始学着看账本了。”   柳茯苓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什么 ?”   刚刚他们,难道不是在学着看账本吗 ?   “刚刚只是教你如何计算罢了。”赵云屹打开账本第一页,密密麻麻数字和款项用度结余便是扑面而来,柳茯苓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数字,只觉得眼前一花。   “这一项是什么?”赵云屹问。   “河道修缮款。”柳茯苓道,“文字我还是认识的。”   “这个呢?”   “赈灾粮款。”柳茯苓依旧不想去看那些复杂的数字。   “这一页看得懂吗?”赵云屹将账本放在她的面前。   柳茯苓皱眉仔细看着上头的内容,脑袋歪了歪,舔了舔唇,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挠了挠头发……她怔愣了许久,看向赵云屹,眼睛里充满了无助。   “……”赵云屹见她这反应,便知道如今的她还是跟本看不懂这些。   赵云屹从一旁拿过笔,在那账册上画了个圈,道,“其他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数字,这是府衙的结余款项,也就是各项款项最终使用后,还留下了多少银子 。”   “殿下!您怎么能直接在这上头画?”柳茯苓忽然有些慌乱道,“这可是他们的账本……”   “你以为,真的账本会被送到我房间里来吗?”赵云屹将那账本囫囵翻了翻,笑道,“这账面做的这么完美,不用来教你,实在是可惜了。”   柳茯苓惊愕的看向赵云屹,“这么多账本,都是假的吗?”   “真真假假。中间的内容有些是真的,但是关键的部分,定是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绝对不会用真的。”赵云屹眯眼道,“将这么麻烦的账面做平,也是有些本事在里头的,大抵是许家的手笔。”   毕竟是江南首富之家,算账的事情 ,还得让他们来。   这次安排他们住在许家,恐怕也是怕其他地方的人漏了馅儿。   “也就是说,他们费尽心思做了假账,却还要冒着风险将实际的账册留下,放在他们的跟前?”柳茯苓一时有些想不通,“他们就不怕那些真的账册被人发现,变成指证他们的有力证据吗?这岂不是将能够杀自己的刀时时放在自己的身边?”   她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将真的账册毁掉呢?”   赵云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因为他们并不止一家获利。”   “之前你反应倒是挺快,怎么一扯上账本,你便又愚钝起来。”赵云屹无奈道,却依旧耐心与她解释,“获利之人一多,便需要分赃,分赃不均,对他们这些贪婪之人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   柳茯苓瞬间明白了赵云屹的意思,她不由觉得有些头疼,“那他们便是为了对付我们,专门让人制了假账册?”   听到“我们”这个称谓,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心情愈发好起来,缓缓道,“是。”   “他们若依旧用的云州那样的手段从衡税法中获了利,那么我们如果能找到他们用于分赃的账册,便能够抓住他们的破绽,殿下便能阻止衡税法的推行了?”柳茯苓问。   “是。”赵云屹缓缓道,“说起来简单,可那账册在何处,还需进一步查探。”   “最麻烦的是,不知道对方究竟牵扯到多少人,若是不能一网打尽,几人推出一人来顶包,这次江南之行,便是打草惊蛇,收效甚微。”赵云屹看了她一眼,见她皱着眉头,极为认真的在考虑此事,不由笑了笑。   “你若想阻止衡税法,便要认真学看账册,我会尽力制造机会,你若是关键时刻看不懂账册,孤要拿你是问。”赵云屹道。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账册。   道理她都懂,口诀她也会背,可那数与数之间纠结曲折的关系,她却觉得几乎要了她的命。   “殿下,您今日也累了……”柳茯苓一面说,一面觉得有些心虚,她忽然反应过来,道,“殿下,您让我去艳兰跟前套话,我已得了些消息,不如现在跟你说说吧。”   “你就这么怕学这些?”赵云屹一语点破她的意图,接着便看她渐渐红了脸。   他无奈,道,“罢了,今日便到这里,今晚你把算盘带回去练,我明日查验你学得如何。”   “好。”柳茯苓忙不迭的点头,立刻与他转移话题道,“殿下,今日我与艳兰接触,她对安洲十分了解,还真套得了一些消息。”   一说今日便学到这里,柳茯苓便再次精神起来,赵云屹见她如此,心中浅浅泛起些笑意。   倒是没想到,她竟会怕学这些 。   无奈之余,倒是有几分可爱之处。   赵云屹想到刚才她苦恼挠头的样子,缓缓勾起唇角,听着她娓娓道来 。   “艳兰姐姐说了,安洲近日的粮价极低,醉香楼买了许多米囤在库房里头,就怕日后出事。”柳茯苓道,“我猜测,大抵是安洲也同云州一样,用了同样的法子压低粮价,迫使百姓变卖田地。”   “嗯。”赵云屹早就猜到会是如此,并不多言。   “今年上半年,安洲和其他各县都发生了水患,大大小小的都有,有阵子连安洲城都给淹了不少地方,现在已经恢复如常。”柳茯苓联想到刚刚自己看过的那份账册,道,“账册上也有说到此事,可是奇怪的是……”   柳茯苓皱眉看着赵云屹,“殿下,虽说是几个月前发生的水患,可是整个安洲城,却看不到一个流民,这也太奇怪了。”   “这也是我正在考虑的 。”赵云屹道,“流民都去了何处,这是接下来要查探的重点之一。”   柳茯苓见他认同自己的猜测,松了口气,道 ,“还有一桩,便是关于胡大人时常联络的几位大人,他们偶尔一同去醉香楼,我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柳茯苓一面说,一面在一旁的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递给赵云屹。   “这两人,与胡大人,还有许明山,他们四人,总是都在场的,其他还有几人,艳兰说那些官员都是些小喽罗,不值一提,没有与我说他们的名字。”柳茯苓道。   赵云屹看了看上头的名字,微微一挑眉,唇边缓缓显出笑意来,他目光灼灼看着柳茯苓,道,“做得好。”   柳茯苓一愣,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赵云屹这是在夸她 。   赵云屹捏着那张纸,垂眸思忖片刻,便单手将那纸折起,伸手放在烛火上。   他手指微动,那火顺着纸往下燃成了灰烬,在他的手上碎成了粉末。   柳茯苓心中一动,眼眸清亮的看着他。   “殿下有胜算了吗?”柳茯苓问。   “还需继续查。”赵云屹道,“只是之前没有方向,如今你提供了最关键的线索。”   “看来找艳兰姐姐还是很重要的。”柳茯苓松了口气,“此番还得亏殿下,我才能去找艳兰姐姐打听到这些 。”   听着她“谦虚”的语气,赵云屹忽然想起他刚找到柳茯苓时,她那盛满了整个眸子的水光,还有羞涩的模样。   那艳兰,究竟在那个难言的古怪房间里,对她做了什么?   之前一直不好问,如今关键之事都已经处理,二人又无事 ……赵云屹轻轻咳了咳,忽然开口道。   “除此之外,艳兰还教了你些什么?”他语气相当的一本正经,让柳茯苓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她仔细搜罗大脑,缓缓道,“除了男女那档子事之外,刚刚那些便是全部了,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   男女那档子事……   这便是赵云屹此时想听的内容。   那艳兰究竟是如何跟柳茯苓说的。   只是这话不好问,问得太直接,便显得无礼且冒犯。   赵云屹沉吟片刻,道,“你说你认真去学了那些,都学了些什么?”   柳茯苓经此提醒,便又想起了那个匣子,她左右看了看,却见那匣子已经被赵云屹塞进了床底下,只露出一个角。   “便是匣子里那些东西的用法。”柳茯苓缓缓道,“还有一些……”   她迟疑片刻,似乎在想,这话应当如何说。   赵云屹目光灼灼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还有一些……方法。”柳茯苓舔了舔唇,抬眸看向赵云屹,“艳兰姐姐说,那样做,可以让男人更加温柔怜惜。”   二人目光对视,赵云屹声音略有些沙哑,“你经历的事情太少,小心被人诓骗了。”   柳茯苓认真的点了点头。   “都如何教的。”赵云屹看着她,睫毛微动,“我看看,看她有没有骗你。”   “在……在这儿试?”柳茯苓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若是之前,她确定赵云屹身子不行的情况下,她倒是可以试试的,可如今万一真的……她岂不是亏大了。   “在这儿,有什么不方便吗?”赵云屹反问道。   “倒也不是不方便……”柳茯苓脸渐渐红了红,“只是,有些羞涩,此举是伺候客人的,如今对您,有些不合适。”   赵云屹见她垂眸捏着手指说话的模样,微微蹙眉道,“你还想去伺候客人 ?”   “不,不是的。”柳茯苓急忙否认,“我只是觉得……”   “只是依此来看看,艳兰是否对你都说了实话而已。”赵云屹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可担忧的?”   柳茯苓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那动作归根结底也没什么,似乎……确实可以试试看。   于是柳茯苓缓缓上前,深吸一口气,声音轻软道,“那殿下您,站起来……”   赵云屹睫毛一颤,喉结动了动 ,缓缓站起身。   柳茯苓紧张的咬住下唇,慢慢蹲下身子,将手指轻轻的放在他的腰带上。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都学了什么?   今天二更合一了,来得迟了点,今晚没有了!   周末加更日万,记得来!么么么么!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2-08-11 23:55:43~2022-08-12 22: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月 12瓶;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赵云屹身子微地一僵, 却不动声色,只低头静静看她。   他不久前刚洗沐过,并未穿那些繁复的长袍, 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腰带也是简单的一束,上头用银丝线绣了细纹, 却极为柔软, 触在上头,几乎等于是触到了他的腰际。   柳茯苓眼眸盯着那些漂亮的纹路, 想到了艳兰吩咐自己的话。   “要仰头看着他,让他误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你。”   “但其实你才是主导的那一个,他在你的手上,就在你指尖的腰带上。”   “你单手捉住他腰带,不要用太大的力气, 只让他浅浅的感觉到,然后缓缓抬眸,眼睛看着他, 再进行下一步……”   柳茯苓缓缓抬眸, 长长的睫毛一颤, 便缓缓掀起, 露出了晶莹漂亮的一双眸子。   赵云屹呼吸一滞,静静地盯着她。   柳茯苓十分紧张, 她手指有些发凉, 微微颤抖着,却依旧咬牙捉住了他的腰带。她感觉到赵云屹似乎身子一僵, 却并没有阻止她继续。   随后, 她眼波流转, 浅浅的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摸到自己头上那根束发的白玉簪,轻轻一拔——   她的头发长而软,散落下来的时候,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柔和媚态,原本梳得齐整的青丝,便在她这一念之间,凌乱散落,宛如某种献祭的仪式。   赵云屹呼吸越来越沉,中途,他试图不再看她,却数次失败,他的视线便如同被什么摄取了似的,根本没有办法从她的身上挪开。   柳茯苓偏过头,轻轻地将发丝捋至一边,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将耳旁的零散头发往耳根后捋了捋,细白的手指轻轻一拨动,她漂亮的耳朵和白皙的脖颈,便像是某种准备好的祭品,等着人去品尝,去毁坏,去让她变成极为糟糕的模样。   最致命的是,赵云屹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动作生涩,充满了顾忌,却仍旧硬着头皮撩拨,可她却明明一次都没有经历过……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似懂非懂,朦胧无知的状态,才更让她看起来如同一只撞上狼的兔子,那兔子非但不怕,反而上前嗅了嗅狼的耳朵。   赵云屹猛地伸手将她拽起,看着她略带惊愕的眼神,咬牙道,“艳兰骗你的,这样没用。”   “真的吗?”柳茯苓几乎要信了,“殿下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赵云屹道,“以后不要再这样做。”   柳茯苓听到赵云屹的回应,不由得皱眉认真思忖,“那殿下,艳兰姐姐说的其他事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不一定。”赵云屹气息有些不稳,他穿的衣裳薄,柳茯苓但凡低头,便会露馅儿,看到他此时的状态。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她说的其他事情,我可以深入去查验,可你学到的这些,如何查验?”赵云屹认真的诓她,语速加快,“把今日她说的事情都忘掉。”   柳茯苓有些迟疑。   “你且先回去休息,我要去洗沐。”赵云屹转头便走,步履匆忙。   “殿下?”柳茯苓发觉他的状态似乎跟之前不大一样,脚步似乎有些凌乱。   难道其实刚刚自己那些动作,是有效果的?   她转身准备出门回房,却冷不丁看到了一旁铜镜中的自己。   虽然不大清晰,可她脸上那如春水般明媚撩人的表情,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刚刚,在干什么?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   她居然听了赵云屹的话,主动将那些手段用在他身上?   她恐怕是看账本看得太多,脑子都看坏了。   柳茯苓反应过来以后,心绪不稳,逃也似的跑出了赵云屹的房间,回自己的房间独自冷静一下。   ……   青叶与许灵珍坐在船上,船上已经多出了许多个莲蓬。   太阳也快要下山了。   “今日我与你说的话,你是不是要回去告诉你们太子殿下。”许灵珍问道。   “是。”青叶老老实实的点头,看着她说。   “你怎么这么老实,你其实也可以骗我的。”许灵珍朝他笑了笑,“你就说不会告诉殿下就是了。”   “但是我会说。”青叶道,“你若是不想让殿下知道,可以不用告诉我。”   “……”许灵珍看着他板着脸的模样,顿时笑出声来,“你真好玩。”   “我在利用你,你知道吗?”许灵珍凑近看着他,“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吗?”   青叶眼眸一动,静静看着她,面目平静,“不知道 。”   “笨。”许灵珍又笑了笑,她如今这样笑起来,倒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她笑得很洒脱,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青叶觉得这个姑娘的性格,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他微微皱眉,并不搭话。   “你去把话告诉太子殿下吧,他会明白的。”许灵珍说。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殿下说,要废这么大的功夫跟我说?”青叶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许灵珍朝他竖起拇指,“青叶公子居然开始动脑子了。”   青叶一向平静的心里忽然冒出些愠怒的感觉,他原本就板着脸,如今虽然有些怒意,却也与平日里看起来差不多,反而没了什么震慑力。   许灵珍不管他,开口道,“有几个方面,第一嘛,姐姐听了爹爹的话,在想办法接近太子,我若再去找太子,岂不是跟我自己的亲姐姐有了嫌隙?她这个人可太爱多想了,若是被她发现,麻烦死了。”   “第二嘛,太子殿下虽然韬光养晦,可我知道,他这个人……太聪明了。”许灵珍似乎有些怵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事似的,有些后怕,“我记得他的,是个不能招惹的狠角色……对了,这一点你可别告诉他。”   青叶眼眸淡淡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   “算了算了,你肯定要说。”许灵珍摆摆手,“这是第二点,就是我不愿意跟他多说话。”   “第三点,你喜欢猫,我喜欢你,我就要把你拖过来陪我玩,这算理由吗?”许灵珍眼神定定的看着他。   “……算。”青叶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其他表示,只垂眸看着船上的莲蓬,似乎有些兴致缺缺。   “时辰不早了,我带你去看看花花生的孩子们?”许灵珍忽然说。   青叶猛地抬起头看着她,他没有说话,但又像是说了,而且情绪还很鲜明。   许灵珍微一挑眉,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一面拿了个莲蓬在手中剥着,一面用了然的语气道,“划船呀青叶公子。”   “好。”青叶觉得自己似乎有个什么地方被面前的姑娘狠狠拿捏了。   可他虽然知道,却根本没办法挣脱。   那可是……小奶猫。   ……   是夜,赵云屹披着发坐在桌前,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静静地等着什么似的。   夜凉了,他衣衫有些薄,面色却比夜色还冷淡许多。   半晌,房中落下一位灰衣暗卫,在他耳边说了些话,赵云屹颔首,“辛苦。”   随后,赵云屹的房门便被轻轻敲响了。   敲门的是青叶,用的是惯用的方式,他似乎有些忐忑,敲门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接近于悉悉索索的试探。   “进。”赵云屹意味深长地抬起头,看向青叶,青叶不敢直视赵云屹,进来便单膝跪地,“殿下,属下……”   “问到了?”赵云屹看了一眼他的脑袋,上头还留着几根显眼的猫毛。   “问,问到了。”青叶点头。   “是你主动问的,还是人家主动告诉你的?”赵云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青叶猛地抬起头,后又缓缓低下头去,低声道,“回禀殿下,是许姑娘主动告诉属下的。”   赵云屹早就猜到如此。   那猫毛是刻意放上去的,那是许灵珍在对他暗示。   “自作聪明。”赵云屹冷哼一声。   青叶一怔,低下头去,似乎是想要认错,却听赵云屹补充了一句,“不是说你。”   “说吧,许灵珍都说了些什么。”赵云屹问。   “许姑娘说,家里有一本账本,不知放在哪里,但是据她所知,淮州知县崔宁和宁州知县厉昌二人,每三个月的初一,都会在某处与许明山和胡定音聚在一处。”青叶有些不大明白,却仍旧照实将许灵珍的话对赵云屹道。   “她想要什么?”赵云屹对许灵珍的“诚意”颇为满意。   “许灵珍说,她不想被牵扯进去,许家的事情与她全然无关,她让您给她留点银子,她还想嫁个不错的男人过好日子。”青叶道。   “呵。”赵云屹冷哼一声,“想得倒挺美。”   “殿下……意下如何?”青叶问。   “考虑考虑,不急着回她。”赵云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今日陪她,感觉如何?莲蓬好吃吗?”   青叶略一低头,“没有如何,属下不吃外头的东西。”   “她若看上你,你会怎么样?”赵云屹试探道。   “遵从殿下吩咐。”青叶道。   赵云屹浅浅笑了笑,“许灵珍遇到你,也是她的劫难。”   青叶一脸莫名的看着赵云屹,赵云屹笑而不语。   夜渐沉,兴许是因为白日那事的缘故,赵云屹没有去柳茯苓的房间,他注意到房间里的算盘被带走了,不由得挑眉,叫来暗处的暗卫。   “柳茯苓在做什么?”赵云屹问。   “您吩咐过,她独自在房中时我等不准暗探,但是方才属下注意到,柳姑娘房中的灯还亮着,里头传来类似于算盘珠子的声音。”暗卫回应道。   “下去吧。”赵云屹面容平静,心中却觉得有些微妙。   他看得出来,柳茯苓是抵触这些的,她不笨,只是不喜欢这些,不爱学而已,如今挑灯夜读,倒是用了几分功夫。   是……为了什么?   或是……为了谁吗?   赵云屹躺在床榻上,耳边仿佛响起轻轻地算盘珠拨弄的声音。   隐约间,他发现房门开了。   他缓缓坐起身,看见柳茯苓一身单薄里衣,披着头发,手中抓着算盘,缓缓地朝他走过来。   他心中一动,冷声道,“怎么穿这么少?”   柳茯苓却没有说话,只对他笑。   她的面容如月,眼眸莹润若水,她将算盘随手放在桌边,缓缓走上前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柔软酥糯到了骨子里。   “云屹,今日艳兰还教了我其他的,左右无人,你要与妾身试试吗?”   “……”赵云屹心中狂跳,伸手搂住了她纤细若柳的腰肢,近乎是死死地掐住了她,情绪近乎失控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与您在一起,当然不会后悔。”柳茯苓轻轻地踮起脚尖,在他的耳根处留下一个轻轻地吻,如云飘过一般轻柔,却轻易勾起了赵云屹隐忍已久的地火。   “我喜欢你。”柳茯苓朝他笑。   赵云屹再也忍不住,将她反手摁在墙边。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她浅笑着,面带羞赧,比海棠花儿还要娇艳。   她身形柔软似无骨,轻易便将他拉进了情意绵绵之中,他几乎要疯狂,低头咬住了她的——   …………   赵云屹猛地惊醒,额头上满满都是汗,他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床榻,哪里有什么柳茯苓?   他缓缓阖眼,手无力地撑住了额头。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茶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壶水。   该死的。   “来人!”   “备水。”   隔壁房间,柳茯苓一晚上都在研究那可恶的算盘。   一根蜡烛,一张桌子,一只笔 。   她心中后悔,年幼时为何要那般偷懒,只学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不喜欢的便统统丢在一边,如今一看,逃不掉的终究是逃不掉,还不如当时就好好学了,今日便不必耗费睡觉的功夫来补课。   一直在静谧夜晚中独自头疼的柳茯苓忽然被隔壁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冷不丁听到隔壁传来的巨大动静,她手中的笔都差点掉在算盘上。   “来人,备水!”   赵云屹的声音似乎有些躁意,听起来情绪似乎很不好。   他怎么了?   柳茯苓疑惑不已,他怎么又要备水?今日不是已经洗过两次了吗?   ……   第二日,赵云屹并不想出门,只在房中装病。   柳茯苓早早将算盘拿过去,并待在赵云屹的房间里陪着他,佯装伺候他的病情,应付那些过来“看望”赵云屹的人。   只是柳茯苓发现,今日赵云屹对她似乎极为冷淡,似乎根本不想看到她似的,二人一旦四目相对,赵云屹便将眸光转开,仿佛看到她便会伤着自己的眼睛似的。   “?”柳茯苓十分不解。   “你回去吧。”赵云屹看了她一眼,“不要在此碍事。”   “……”柳茯苓这就不乐意了,皱眉看着他,“刚刚许老爷来的时候,您怎么没嫌我碍事?”   用的着便用,用不着了便挥之即去?   “你回去休息。”赵云屹换了个借口。   “是您昨日吩咐我,今日务必要过来,您要考我算盘的。”柳茯苓几乎是咬牙道 ,“您不会忘了吧。”   她昨晚熬到丑时,就因为他一句话,他居然忘了?   他居然忘了?   柳茯苓盯着赵云屹,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却又飞快的挪开了目光,不敢讲自己的怒气显露太多。   赵云屹淡淡扫了她一眼,眸光却是微微一滞。   她今日穿着的是之前在京城定制的衣裳,那衣裳将她身子衬得颀长曼妙,楚楚动人,该衬得突出的地方突出,细瘦的地方细瘦,她却恍然不觉,只一心在与他生气似的。   美而不自知……便是如此。   可她撩人,也相当不自知。   赵云屹想到昨夜梦中的情景,只觉得呼吸一紧。   柳茯苓对他的反应浑然不觉。她眼眸中带着几分委屈,说话时带着几分情绪,可她的委屈却并不像赵云屹之前接触的那些姑娘那般惹人生厌,反而让他觉得……   甚至想看她更加生气的样子。   赵云屹眯眼,按捺下心中纷乱意动的情绪,缓缓道,“自然是记得的,却没让你夜里练到那么晚。”   “……您都知道?”柳茯苓有些意外,却忽然想起昨夜他似乎很晚了还在叫水,原来自己这边的动静,他都知晓。   “昨夜睡得晚。”赵云屹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暗卫听到了你的动静,过来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柳茯苓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觉得我昨夜没睡好,关心我的身体,才让我早些回去休息吗?”   “……”赵云屹看着她的眼睛,半阖双眸,沉默半晌道,“算盘拿来,看看你练得如何。”   柳茯苓见他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做什么?”在柳茯苓清澈的眼神之下,赵云屹仿佛感觉自己隐匿在心中深处的那些对于她某种程度的渴求缓缓浮出水面,几乎要被她看出棱角。   “殿下昨夜也睡得晚,也该好好休息才是。”柳茯苓道。   “你说得对。”出乎柳茯苓意料的是,赵云屹居然赞同了她说的话,他缓缓垂眸道,“若是你觉得还未练熟,便回去再练练,不用着急。”   “殿下昨夜在忙什么?”柳茯苓实在是有些好奇,“殿下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吗?为何昨日洗沐了三次?”   “……此事。”赵云屹没有抬眸看她,只淡淡道,“与你无关。”   柳茯苓撇了撇嘴,她也真是多嘴,问这些做什么?   “那便请殿下看看我练习的结果罢。”柳茯苓将算盘摆在他的面前,“劳烦您把把关,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指正。”柳茯苓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指放在算盘上。   她一面拨算珠,口中一面念念有词,赵云屹明显感觉到,她对口诀已经滚瓜烂熟牢记于心,对于她的记忆而言,记下这些口诀只需听一次而已。   她的手指显然也是灵活的,不止因为她时常弹琴的缘故,还有她连夜练习之后才有的熟练。   柳茯苓确实尽力的、认真的在练习。   一遍结束,柳茯苓目光晶莹的看着赵云屹,眼眸中带着几分期盼。   “将这一页算一遍。”赵云屹扔过去账册的一整页,指了指上头的数字。   柳茯苓傻眼了, “殿下,我还没有练到这里。”   “试试。”赵云屹道。   柳茯苓皱眉看着那一页的数字,手指有些迟疑的波动算珠,时而飞快,时而凝滞,许久后,她的算盘上终于出现了一个数。”   柳茯苓上下对了对,发现算出来的结果……并不对。   赵云屹缓缓的看她一眼,见她有些许沮丧,不由开口道,“一夜能练得如此已是不易。”   他是在安慰自己吗?   柳茯苓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居然只错到了百位。”他补充道,“我还以为你至少错到千位数。”   “……”这安慰她并不是如何想要。   “我回去接着练。”柳茯苓道,半晌,她忽然开口道,“殿下看账本速度如此快,是如何做到的?”   “你将这后一页最后的数字捂住。”赵云屹道。   柳茯苓应声而动,手指翻到后一页,将最后遮住了,抬眸看着他。   赵云屹垂眸看了几眼,缓缓道,“白银六百七十万两。”   柳茯苓早就记住了那个数字 ,听到赵云屹原封不动的说出这六百七十七万,她几乎有些怀疑是他刚刚偷看了。   “是天赋。”赵云屹大言不惭地说。   “……”柳茯苓几乎想要将那账本扔在他的脸上。   “赵云崇知道此事,夜夜练习心算,这么多年也不是我的对手。”赵云屹并不如何谦虚,虽然他之前从来没有提过此事,可是如今有机会说,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话匣子打开之后,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正如你听一次便能记住别人说的话,我即便是刻意去练习,也不一定能达到你如今的程度。”   柳茯苓缓缓点点头,表示赞同。   “继续练吧。”赵云屹将算盘重新放在她的面前,道,“你只需能看懂账本,一眼能记下数字便是,还有时间。”   “好。”柳茯苓觉得赵云屹今日总算是说了些人话,心中稍定。   她抱着算盘,在他面前福了福身子准备回房,刚走到房门口,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忽然转身。   “殿下。”   赵云屹抬眸看着她,见她刚好抱着算盘站在门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羞赧无奈,那纠结犹豫的神情,让他猛然想起昨晚那个荒唐不羁又令他混乱了一整晚的梦。   “何事。”赵云屹嗓子发干。   “殿下,今夜胡裴奚要见我,您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柳茯苓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赵云屹沉默看着她,半晌才道,“随你。”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随(别)你(去)。   二合一在此,二更肥章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12 22:11:08~2022-08-13 02:5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o爱吃鲜蛋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柳茯苓跟着赵云屹这么长时间, 赵云屹的指令也听了许多次,每次的指令几乎都是确定的内容,如今日这般模棱两可的话, 还是第一次。   她不由一愣, 十分不解的看着赵云屹,“殿下不如……说得更加明确一些?”   “这是你自己的事, 自己定便是。”赵云屹话语平静, “我会安排暗卫在附近。”   柳茯苓犹豫片刻,道, “殿下不想通过胡裴奚知道什么事吗?”   “他会告诉你?”赵云屹反问道 。   柳茯苓迟疑片刻,道,“若是胡裴奚来找我的事情刚好被抓个正着,您不是正好可以利用此来威胁他吗?”   “他有什么利用价值吗?”赵云屹再次反问道。   柳茯苓再次无言。   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我明白了。”柳茯苓再次朝他福了福身子,告辞之后, 离开了赵云屹的房中。   外头的阳光正盛,洒在门上,将她身影也照在门上, 形成了一个细瘦的黑影。   赵云屹看着她的身影缓缓往前走, 阳光照出她额间碎发, 活泼而生动。   他垂眸, 缓缓阖上眼,心头竟然生出一股无奈。   若是寻常, 他定会让她去赴约, 愈是撩拨越好,最好将那胡裴奚撩得神魂颠倒, 好搅和在那几人之间, 让安州的情况更加复杂。   情况一复杂, 利益相关的人冒出来的越多,他便愈是有胜算。   可经了醉香楼之事,赵云屹发觉自己此时居然已经做不下这个决断。   凡事扯上柳茯苓的,他似乎都无法如之前那般随意处理决断……他的心中仿佛存着一个黏腻的角落,挤满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火烧不尽,刀砍不入,唯一的原则便是……他不想让柳茯苓再度至于危险之中。   当然,不排除他在此事上的一点……仅仅是一点点的私心。   胡裴奚看柳茯苓的眼神,叫她“婵音”时的声音,都让赵云屹想让人将那胡裴奚扔进护城河里去。   ……   许府,许明山与许灵珊坐在假山旁高高的小亭上,俯瞰小小的院落。   曲水流觞,风吹绿叶,鸟儿啾鸣。   许灵珊看了许明山一眼,缓缓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是上好的毛尖,茶汤清亮,许明山浅浅喝了一口,终于开口道,“女儿,下人来报,今夜胡裴奚会去私会柳茯苓。”   许灵珊手上茶壶猛地一颤,她惊愕抬眸看向许明山,几乎不可置信,“我就说他怎么忽然今夜要留宿许府,还说是要替许府分忧,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你如何看?”许明山仿佛看不到女儿脸上屈辱和气闷的情绪,只静静地端着茶,一幅老谋深算的模样。   “我,我……我要退婚。”许灵珊耻辱不已,她愤恨道。   许明山不置可否,他缓缓喝了口茶,“再想想。”   许灵珊正在气头上,怒道,“还能怎么想,爹爹,他便是看在我们家是商人的份上,随意欺辱,我们一定不能让他逞心如意。”   “还有呢?”许明山似乎想要“点拨”许灵珊似的,反问道。   “还有,还有最可气的便是那个柳茯苓,原本上次我差点便接近了太子,都是因为她……”许灵珊气得胸口起伏,委屈得看向许明山,“爹爹,我该如何是好?”   “这难道不是一桩好事?”许明山缓缓笑道。   “好事?都这样了,还是好事?”许灵珊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许明山嘴里说出来的。   “胡裴奚要与柳茯苓私会,是谁决定的?”许明山问。   “反正不是我。”许灵珊气鼓鼓道。   “傻丫头!”许明山呵斥道,“你怎么这么傻,你要退婚,也要有个确切的由头,如今二人私会,若是能将二人的奸情捉个正着 ,岂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许灵珊微微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你今夜便带人守在太子殿下所在的院子里,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小心行事。”许明山道,“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在二人刚说上话的时候便冲上去,要等到两人搂搂抱抱,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时,直接带人上去,此事便是坐实了,任他长了十张嘴,也无法抵赖。”   “如果他们不搂搂抱抱呢?”许灵珊问,“如果他们真的只是聊聊呢?”   “女儿,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你辨认不出来吗?”许明山冷笑一声,“在醉香楼,你那未婚夫,近乎要为了柳茯苓与太子殿下作对,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梦?”   许灵珊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   ……   是夜,打更之后,赵云屹缓缓抬眸 ,看向月色照在房门上,外头有些安静,就连虫鸣似乎都比往常的声音更小了。   一旁的房门许久没有动静,赵云屹眉头渐渐舒展,面色也松快了些。   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刚咽下去,便听到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云屹手一僵,缓缓抬头,果然见柳茯苓的身影伴着月色渐渐走远。   屋外,夜凉。   柳茯苓并不想出来见胡裴奚,可她知道今日她必须跟胡裴奚说明白。   原本她以为,胡裴奚对她只是普通故人,与她之间早已没了什么关系,可是如今看来,他的想法似乎跟她并不相同。   又或者,今夜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她。   她虽然之前都已经不大记得胡裴奚此人,可如今日日见他,柳茯苓便也想起了往日……他以前虽然对她温和,可是骨子里却也是极为倔强的人。   她还记得他曾极喜欢梨花,往常总用梨花来类比她,觉得她如梨花一般纯白美好。   柳茯苓屡次都与他说明,自己并不太喜欢梨花那般寡淡的花朵,他却依旧如此,柳茯苓不爱与人争辩,便随他去了。   后来他时常采一只梨花送她,她也笑着接受,即使她并不太喜欢。   这样的人,若是不与他说清楚,将事情问清楚,他便能一直按照自己心中的那股劲儿去行事。   对于柳茯苓来说,这着实是有些麻烦。   她缓缓走在小院儿中的水塘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静静看着趴在睡莲上的青蛙,正在一鼓一鼓地发出单调的声音。   睡莲已经开了,淡紫红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在水面上飘荡。   “婵音。”   柳茯苓缓缓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五官清秀,面容温和,眼眸中却燃着一股微妙的执着,“婵音,你真的来了。”   柳茯苓礼貌的朝他福了福身子,轻柔道 ,“胡公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   这句话显然是充满了疏离,意思是……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此番见面,便是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胡裴奚显然能够听出她语气中的言外之意,他捏紧了拳,缓缓伸出手,拿出一支梨花。   柳茯苓一愣,惊愕的看着他。   早已不是春季,他手中的梨花是从何而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胡裴奚缓缓走向她,“现在的季节早已没了梨花的踪影,可梨花却仍旧在我的心中盛开。”   “……”柳茯苓头皮有些发麻,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梨花,凑近看,发现树枝上的小白花,居然是他剪的纸花,一个个黏上去的。   她冷不丁的退后两步,非但没有接他手中的花儿,还往后退了好几步,面带疏离道,“胡公子有心了,只是茯苓还要去忙其他更重要的事。”   胡裴奚眼眸一冷,伸出去的手陡然僵住了。   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许灵珊抱着胳膊站在栏杆处,目光灼灼看着院子中央站着的两人,眼眸中几乎燃成了一团火。   二人说的话声音不大 ,却也不小,安静的院落中,只要距离不是太远,都能听得清。   胡裴奚刚刚那番肉麻的话,让许灵珊对于自己在胡裴奚心中的地位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并不是不会说情话,也并不是不会送讨人欢心的东西,他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面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他会想尽办法的去达成该有的一切。   许灵珊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嫌弃胡裴奚的那个,如今看到此情此景,她只觉得胸口好似一团火在烧似的,让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同时喘不过气的还有胡裴奚,他看到柳茯苓带着冷漠疏离的面容,心中顿时发出钝痛。   “只不过这么几年,你就变心了吗?”胡裴奚问。   柳茯苓倒是顿时懵了。   “变心?”   “从前你从不会拒绝我送你的东西。”胡裴奚似乎有些上感,“婵音,你变了。”   “胡公子,你恐怕是误会了。”柳茯苓见他如此,不由觉得自己今晚过来的选择还是正确的,他都在想些什么?   “我从来都是我自己,即便去了明月楼,成了乐籍,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可我依旧还是我,从来没有变过。”柳茯苓缓缓道,“胡公子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没有家以后经历了什么,又何谈说我变了。”   胡裴奚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不由张口想要解释什么,柳茯苓却直接开口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辩解。   “柳家在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对你只如同对待哥哥一样,从未想过许多,只是履行婚约罢了。而如今,柳家没了,胡公子也有了自己的婚约,与我在此说这些话,有没有替许小姐考虑过?” 柳茯苓反问他。   胡裴奚直到听到这句,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柳茯苓,仿佛面前的人是个践踏他一片好意的疯子。   “胡公子自便吧。”柳茯苓转头欲走,胡裴奚却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袖。   许灵珍立刻站直了身子,不远处的房门口的树下,某人指间微微一紧,差点一声令下,让身后的暗卫冲上去。   柳茯苓却用极快的速度甩开了胡裴奚的手,“胡公子请自重 。”   “自重?”胡裴奚眼眶发红的看着她,像是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柳茯苓,你跟我说自重?”   柳茯苓冷不丁从他口中听到自己在明月楼用的名字,心中一震,咬唇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被太子搂在怀里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自重?在众人面前被太子支使去学那些令人不耻的床笫之事,便是自重?日日陪那赵云屹税睡觉,无名无分,便是自重?”胡裴奚狠狠看着她,“你这是自甘堕落!”   柳茯苓死死捏着拳头,想骂人,声音却有些微颤,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努力吸了口气,忍住眼眶中的泪,缓缓开口道,“是啊,那与胡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胡裴奚怔住了。   “你竟……承认了?”   “你都看在了眼里,我为何不能承认。”柳茯苓极少有如此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在胡裴奚对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这种厌恶几乎达到了顶点。   “是,自从柳家没了,我便不再是柳婵音,而是柳茯苓。”   “柳茯苓是明月楼姑娘的名字,明月楼你知道吗?教坊司下的风月之地,太子殿下心地好,将我收在身边,我从那一日起,便已经是太子的人。”柳茯苓语气愈发平静,胡裴奚却脸色愈发苍白。   “你口口声声说我自甘堕落,是,没错,我早已非良家女子。”柳茯苓静静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她冷笑时,不由心想,自己这笑,愈发像赵云屹了,阴阳怪气,嘲讽效果倒是不错的。   “那么胡公子您呢?”柳茯苓看着胡裴奚的眼睛,“柳家被抄家时,父亲好友都来替他求情,独独未见你胡家,便是君子所为?”   “明知我有主还约我在夜里相见,与我说那些暧昧的话语,便是君子?”   “你与许灵珊早有婚约,如今还在此招惹我,便是君子?”   “不必再多说了胡裴奚,我与你,如今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没有,胡公子请回吧。”   柳茯苓说完这些,缓缓喘了口气,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胡裴奚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房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夜色朦胧,十分寂静。   赵云屹缓缓来到柳茯苓门前,伸出手敲了敲柳茯苓的房门,里头无人应声。   他微微皱眉,推门而入 ,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   “怎么不开门。”赵云屹道。   “若是殿下,会自己推门而入。”柳茯苓似乎在角落里,她声音有些发闷。   赵云屹拿起火折子,点了蜡烛。   他拿着蜡烛缓缓走向柳茯苓,柳茯苓迎着光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眼睛已经哭红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晚安!   感谢在2022-08-13 02:56:37~2022-08-13 23: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歧、506664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4瓶;Miny^ 2瓶;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看到柳茯苓此时的模样, 赵云屹一颗心近乎停止了跳动,凝滞的情绪仿佛一把钝刀,她掉一滴泪, 他的心头便被那把钝刀磨一下, 艰涩又难忍。   房间里烛光昏暗,可那微亮的烛光却让柳茯苓面上的泪痕微微泛着晶莹。   她不仅哭得眼眶泛红, 眼眶里盛了一半的泪, 且她的睫毛甚至都被泪水打湿了,她一眨眼, 那睫毛上的珠子被震颤下来,眼眸中盛满的泪水,也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   她看了一眼赵云屹,眼中并未显出惊愕,与她的眼泪相比, 她的态度十分沉静,仿佛早就料到赵云屹会进来似的。   赵云屹缓缓将手中的蜡烛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烛光拉远了距离, 柳茯苓的身上仿佛被裹着一层暖暖的柔光。   二人沉默, 柳茯苓抱着膝盖,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又是一颗大滴的泪水顺着她的鼻尖滑落, 掉在她的手背上。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 微微皱了皱眉,缓缓在床边坐下 。   柳茯苓也不出声, 只默默地掉泪, 没有让他出去, 也没有让他做什么。   赵云屹便这样等着她的心情平复,可她却一直静静地哭,如同要将这么多年委屈的泪水全部都哭出来似的,膝盖都被她哭湿了。   赵云屹想要开口,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柳茯苓也抱着膝盖不动,仿佛赵云屹根本不在她面前似的。   半晌,赵云屹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我会来?”   “我方才声音不小,惊动了您也是……正常。”柳茯苓抽噎了一声,“您不用管我,我一会儿便去看账本。”   她鼻尖红红的,说话都带着鼻音。   “为那么个东西,要流这么多泪?”赵云屹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这么在乎他?”   柳茯苓皱眉摇头,像是在否认,又像是在让赵云屹不要再问了。   赵云屹静静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哭?”   “殿下,我哭一会儿都不行吗?”柳茯苓听到这句话,更委屈了,“您若是不想看……您就、您就回您自己的房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云屹试图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就像是卡在了口中似的,他张了张嘴,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出不口。   柳茯苓并不回应他,只闷声不语,她经历了情绪的起伏,正在难受的时候,难得任性一回,这次她是真的没有心思去应付面前的这一位。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柳茯苓见他一直在自己屋里待着,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缓缓开口问,“殿下还有……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她一面抽噎一面问他,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却兀自动了起来。   他只在床边轻轻一拽,便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柳茯苓自然想要挣扎,可才挣了一会儿,赵云屹便伸手摁住了她的脖颈,仿佛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似的,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   柳茯苓动弹不得,几乎有些愤怒之时,却听赵云屹在耳边说,“母妃曾说,这样能让人好受一点。”   “……”柳茯苓缓缓停止了挣扎,手指紧紧地捏着赵云屹胸前的衣衫。   “殿下难道是特意来安慰我的?”柳茯苓闷声问。   “……”赵云屹没有开口,半晌,仿佛终于找到了借口似的,他缓缓说,“只是想过来警告你,胡裴奚那样的人,你不要再接近为妙。”   “嗯。”柳茯苓的脸贴着赵云屹的胸前,听着他胸口规律而快速的心跳声,竟真缓缓觉得心情好了些。   “殿下觉得胡裴奚是个什么样的人?”柳茯苓闷声问。   “虚伪,自私自利,好色,又矮又丑。”赵云屹说。   前两项柳茯苓也认同,可是后两项是怎么回事?   “殿下怎么知道胡裴奚好色?”柳茯苓问,胡裴奚在旁人看来往往是“正人君子”的代名词,为人随和温柔,若不深入接触,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而且胡裴奚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对女子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因为他的目光除了看你的脸,便是看你的胸前和腰际。   男人才了解男人。   此话只在赵云屹心中默念,他并没有将这话说出来,而是将话题转了个方向 ,“那你觉得胡裴奚如何?”   “除了您说的后两项,其他都与殿下的感觉相同。”柳茯苓抬眸看了赵云屹一眼,虽然声音还有些闷闷的,可心情却平缓了很多。   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刚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脑子里总是回荡着胡裴奚的话语,眼前也总是浮现出自己与父亲母亲还有桂枝一起的过去,情绪沉浸其中便容易出不来,越是出不来,心中便越是难受。   以前在明月楼的时候,何掌事就时常与她说 ,既然已经重新开始了生活,便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因为那样的话,除了将自己陷入绝望的境地之外,对她不会有半分好处。   她之前确实照做,也确实何掌事所说……不去想,不去回头看,心中的那块伤痕便渐渐地会被麻木的日子磨平。   可架不住“故人”出现,将她硬生生拖回了过去的深渊。那些埋葬的记忆与对失去的亲人的思念让她感到痛苦万分,几乎要崩溃,她仿佛从来没有一刻比刚刚离过去更加接近,让她无法维持正常的情绪。   胡裴奚说得那些侮辱她的话并不重要,她在意的也不是他的感受,而是暗藏在那些话语当中的,其他的东西。   “我其实不想哭的。”柳茯苓乖乖闷在他的怀里,周身被赵云屹裹得极暖和,仿佛多了几分倚仗,多了几分人间的温度。   柳茯苓的声音柔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赵云屹说这些,也许是因为她心中实在是难受,也许是因为她身边确实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吐露心声,也许是因为赵云屹的身上太过温暖,也许是因为今天的赵云屹与那胡裴奚相比,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顺眼一些……   “旁人的说法,我曾在意,如今却也并不是那么在意,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她自嘲道。   听到她的话,赵云屹微微皱眉,心头顿时如被密密麻麻的小针扎中了似的。   “可我……想我爹娘了。”柳茯苓说起这个,声音又变了调子。   赵云屹手指微微一缩,捉紧了她的肩膀,终于明白了她的伤心处。   “爹娘过去时常对我说……不求我富贵,只求我平安,只要我过得好,过得幸福,便是他们最大的期盼。”柳茯苓说道此处,几乎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说,她靠着赵云屹,将眼泪尽数抹在了赵云屹胸前的衣服上。   “他们对我可好了。”柳茯苓苦笑了笑,声音却变了调子,“桂枝身体不好,他们也没有只顾着妹妹不顾及我……知道我喜欢乐曲,喜欢弹琴,便请了禹州最好的乐师教我,知道我不喜欢算珠,便由着我不去学,只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我,如今活成了这样,我一想到他们在九泉之下……还在为我担忧……”柳茯苓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女儿不孝……”   赵云屹心头已经疼得密密麻麻一片,他手上用力将她搂在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便过得开心一些。”   柳茯苓闷头不语,眼泪依旧不停地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来,赵云屹感觉到她的情绪,却觉得有几分无力。   他哪里会劝人,讽刺和呵斥才是他的强项。   寻常倒好,柳茯苓脾气好,说些不好听的,她也已经习惯了。   可如今这种情景,若是胡乱说话,说错了,柳茯苓的情绪恐怕只会更加糟糕……他不想看她情绪糟糕。   原本以为她是因为胡裴奚而哭,心头倒还有些不爽利,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赵云屹居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他只希望日后柳茯苓不要再哭得如此伤心,希望谁也不能再伤到她才好。   他蓦然想起,从前自己年幼不高兴时,母妃时常抱着他哄,一开始会声音轻柔地说一些道理,可若是半晌说不通,她便不说了,只轻轻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哼曲儿。   那曲子很简单,似乎是安洲的民谣,有抚慰人心的作用,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母妃一唱这首曲子,他便能缓缓恢复平静,渐渐睡着。   感觉到柳茯苓哭得有些颤抖的身子,他喉结动了动,艰涩地开口……   “远山翠柳……天蓝云清……”   他平日说话声音好听,是极有磁性的那一类,可如今一开口,声线却有些微微的不稳,似在紧张,可仔细听却又不是。   柳茯苓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僵。   “山月来兮……思君不息……”   柳茯苓死死地揪住了赵云屹胸前的衣襟,这次攥得比之前更紧了。   赵云屹还想继续往后唱,可他忽然发现,柳茯苓的身子彻底僵住,颤抖得比刚刚更加厉害了些。   他便不再继续往后唱,而是开口问她,“你还好吗?”   柳茯苓将脸闷在他的怀中,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身子不适?”   柳茯苓不肯抬起脸,赵云屹发觉不对劲,将她一把从自己怀中扯出来,当即便看到柳茯苓此时的表情,面色便是一僵。   柳茯苓眼泪还未褪去,此时却笑得脸颊通红,她极为努力地忍着,终究是没忍住。   “没……没事……”柳茯苓又哭又笑,刚刚还是满心的悲伤情绪,如今冷不丁听到赵云屹这曲调歌声,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没有想到,赵云屹唱曲儿。   ——居然这么难听!   说难听,似乎也并没有非常难听,毕竟他的声线是天生,再怎么发声,也是原本那样,总归是好听的。   可那曲调,一旦从赵云屹的口中冒出来,便让柳茯苓没有办法保持原本的悲伤情绪。   那调子便像是被风吹到了天上,忽上忽下,根本没有个准调儿。   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别扭的歌声,若不是他唱出了歌词,柳茯苓基本完全听不出来这曲子原本叫什么名字。   赵云屹眯眼看着她,眼眸中露出一丝警告之色。   “殿下是想……安慰我吗?”柳茯苓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抬眸问他,可一与他严肃的眼眸对视,柳茯苓便顿时没有忍住,直接低头笑了出来。   “……”赵云屹咬牙看着她,耳根已经红得发紫。   她这回是直接笑出泪来,原本的悲伤情绪被他这两句民谣唱得飞到了九霄云外,刚哭完,情绪总是如此难以控制,刚刚难以控制得想哭,如今却难以控制得想笑。   她越是回想起刚刚赵云屹唱曲的声音便越是想笑,柳茯苓数次努力的板起脸,想让自己认真严肃,可每次坚持不了多久,便又会笑出声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再这么笑下去,赵云屹恐怕要跟自己翻脸。   “有那么好笑吗?”赵云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其实……还好……”柳茯苓说到这里,便又说不下去了。   赵云屹松开她站起身,头发衣裳皆凌乱,胸前还有柳茯苓弄出来的一大块泪渍,柳茯苓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袖。   “殿下别生气。”柳茯苓仰头看着他,“我……只是刚刚没忍住……没有其他意思,其实殿下唱的……挺、挺好的。”   “少跟我来这套。”赵云屹哪里会信,他伸手扯了扯衣袖,柳茯苓却抓得紧,眼巴巴地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略微的讨好。   见她如此,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胸前的一大块泪渍出了门便会被暗卫看到——他还要脸。   “谢谢殿下今日来安慰我。”柳茯苓眼眸含着笑意看着他,觉得他今日倒还是有些人情味,不枉她替他认真干活这么久。   “……”赵云屹还是如刚刚那般没有回应她的道谢,却也并没有否认,只是沉默不语。   托赵云屹的福,柳茯苓终究是恢复了情绪,如今已经如常,只是眼眶和鼻头已经红红的,有些惹人怜的模样,眼眸中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亮光。   “殿下这首曲子是从何处学的?”柳茯苓好奇问道,“这首曲子在禹州也有传唱 。”   “母妃过去时常唱这首曲子与我听。”赵云屹冷冷道,“今日我不过是……随意唱几句……”   柳茯苓含着笑意看着他,她眼眸现在水汪汪的,更显得动人极了,赵云屹见她如此,呼吸一窒。   “你如此自信,不如唱几句与我听。”赵云屹见气氛不对 ,立刻转移话题,“我倒是要听听,你唱出来是什么曲调。”   柳茯苓弹琴时也时而唱曲,这事对她而言,信手拈来,她沉吟片刻 ,缓缓开口。   “远山翠柳兮,天蓝云清兮;山月归来兮,思君不息……”   柳茯苓的声音软软的,宛如天空的一片云,悠悠缓缓地飘来,落在赵云屹的心头。   赵云屹睫毛微动,静静地看着她的脸,眼中却浮现起,母妃从前的模样。   “待你日后寻到喜欢的姑娘,便与她唱这首曲子。”李妃笑意盈盈地看着赵云屹,“这首曲子,是唱给喜欢的人听的,特别是最后一句。”   柳茯苓一面唱,一面看着赵云屹。   赵云屹心头一跳,目光灼灼看着柳茯苓。   他仍记得最后一句是,“心悦君兮,双生并蒂,生死为契,繁繁心事,说与君听。”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我老婆要跟我表白了,紧张……   二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13 23:33:48~2022-08-14 22:0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L鲜蛋奶 20瓶;如是 2瓶;Miny^、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曲子很长, 柳茯苓缓缓唱着,赵云屹静静地听。   夜色朦胧,赵云屹脸上显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柳茯苓终于唱到了最后, “双生并蒂, 与君相知……”   赵云屹顿时眯眼看着她。   柳茯苓被他忽然地眼神吓得一怔,口中的曲调登时停了。   “殿下?”她疑惑问道, 不知道他忽然这是怎么了。   “接着唱!”赵云屹立刻道。   柳茯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态度变得如此生硬,便硬着头皮唱完最后一句, “与君相知,是为我幸。”   唱完之后,赵云屹皱眉看着她,“唱完了?”   “……唱完了。”柳茯苓道。   “歌词不对。”赵云屹蹙眉看着她,“你记错了, 再仔细回想一下。”   “我不会记错的。”柳茯苓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若说听人说话我要记住要颇费些力气,那么歌词曲谱方面, 我根本不必费力, 听一遍便能记清楚。”   “你从哪儿听来的?”赵云屹问道。   “民谣曲子, 大家传唱 , 便学会了。”柳茯苓道。   “我听得词与你这个不同。”赵云屹说。   “何处不同?”柳茯苓疑惑问。   “最后一句不同,最后一句应该是……”赵云屹正要开口, 却猛然间想起什么似的, 忽然住了口。   “最后一句是什么?”柳茯苓追问道,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好奇那歌词究竟是什么, 好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记错。   “……”赵云屹欲言又止, 半晌不语,最后别扭地开口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总之不是你唱的那几句。”   “殿下这话说的……便没有可信度了。”柳茯苓并不相信他的话,“一定是殿下记错了才对。”   “你还听过其他的……歌词吗?”赵云屹问。   “没有。”柳茯苓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禹州都是这么唱的,这是民谣,传唱的地域不同,歌词曲谱可能都会有所不同吧……”   赵云屹见她如此,知道她确实是没有听过自己知道的那词曲,心中不由得一阵憋闷,他想开口,可看到她清亮的眼神,想起那次在灵石镇自己对她示好后她的反应,原本到嘴边的话,竟是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   “那便是如此了。”赵云屹话语间硬邦邦的,有些不自然,“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嗯。”柳茯苓朝他轻轻笑了笑,“今日还要谢谢殿下,若不是您,我恐怕要伤心一整夜。”   特别要感谢他唱的那首曲子,日后不开心的时候想起来,恐怕还是能让她笑出声。   “嗯。”赵云屹浅浅点了点头,也没跟她客气,只缓缓道,“不要影响到看账册便好。”   “我明白。”柳茯苓朝他点头。   赵云屹低头看了看胸前,他衣裳上头浸湿的那一大块布料如今已经干了,他整了整衣裳,缓缓道,“这几日许灵珊恐怕会来找你麻烦,你若不好处理,便来我房中。”   “嗯。”柳茯苓点了点头。   “……”赵云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柳茯苓忽然打了个哈欠,清亮的眼神中满是困倦。   这家伙……哭累了,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   第二日,许明山得知此事,气得骂了许灵珊一顿,“他送那劳什子梨花的时候,你就该直接带人上去捉奸,管她柳茯苓是什么态度,管她要不要接受,便是人赃并获,你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许灵珊泪眼朦胧,“爹爹,她拒绝的动作太快了,我才刚看到那支梨花,她便直接将手甩了出去 ,我也只能按兵不动!”   “甩出去也能上前,只要带着人上去,当时那个情景,两人私会,发生什么还不是随你说?编纂几句流言,不过几日,假的也能成真,你怎么这么傻?”   “爹爹!你能不能不要怪我了,从小到大,不管我帮您做什么事情,您到最后都是怪我,是,我笨我成事不足,妹妹最好,你就只顾着疼她!”许灵珊哭着丢下这一句,便转身就跑。   “……”许明山看着她跑得远远地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中用的东西。”   后院中,绿树青翠。   青叶想要伸手上前,可面前的小东西瞪着大眼睛充满防备地看着他,无情地亮出了小爪子,并长大了嘴巴,露出了尖牙,“ 哈!”   青叶手上顿时迟疑起来,他若是用暴力,这小奶猫绝对躲不过他练武多年的手……可是,这黑白色的小奶猫一看到他,浑身的小绒毛都几乎炸开了,那防备和不信任的眼神顿时伤害了他的一片“真心”。   他缓缓缩回手,看了看旁边的小姑娘。   许灵珍坐在大树下的草地上,怀里抱着胖胖的花花,花花眯眼看着青叶,缓缓地发出一声慵懒的叫声,“喵……”   黑白色小奶猫顿时一激灵,立刻掉转了小屁股,小短腿迅速跑到了许灵珍的腿边。   随后是一群小奶猫发出稚嫩地“喵喵喵”声,声音一顿此起彼伏之后,四只小奶猫全部都聚集到了许灵珍的周围,将她团团围住。有的用小爪子在背后扒拉她的头发,有的在她的手边抱着她的手指啃得不亦乐乎,有的甚至蹦到她的身前,直接扒着她的胸口往上爬。   许灵珍含着笑意,浅浅的看了青叶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炫耀,却又有些可怜青叶似的,缓缓道,“青叶公子是不是太凶了 ,他们看到你似乎很害怕。”   “……“青叶无言,眉头重新皱起,没有回她的话,便只保持着距离,远远看着许灵珍浑身都是猫的幸福模样。   “青叶公子来摸摸花花吧。”许灵珍道,“花花最懒,一直要人抱着,跟大家都熟,脾气很好,你来试试。”   青叶一听这话,便像是来了兴趣,他缓缓站起身,来到许灵珍的面前,缓缓伸出手,便要落在花花的身上。   花花精神顿时紧绷起来,扭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青叶,似乎想要抬脚跑掉,可许灵珍的手指按着它的后脖子,它挣扎了一会儿,没有挣扎出去,便只无奈的弓着身子,视死如归似的等着青叶来摸。   正在青叶正要摸到花花时,忽然听不远处传来一人愤怒地呵止声,“你在做什么!”   青叶手一僵,花花听到呵斥声,吓了一跳,挣脱了许灵珍的手,顿时窜了出去,叼上它的孩子便往树丛里躲。   青叶转头一看,便看到许明山正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许老爷。”青叶站起身,朝许明山拱手 。   “你们在此做什么?你的手……刚刚放在哪儿?”徐明山怒气冲冲地问。   “爹爹,你干什么呀,青叶公子想要跟花花玩而已,刚刚花花在我腿上!” 许灵珍不满道,“您看见什么了,便对青叶公子大呼小叫的,他对我可好了,还喜欢小猫,您不要凶他!”许灵珍撒娇道。   “……”许明山看着女儿一幅跟青叶要好的模样,心中无奈,可随即又心中一动,缓缓对青叶道,“青叶公子,方才是我不好,误会了,您请恕罪。”   “不必,误会罢了。”青叶颔首道,“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青叶说完,转身就走,脸上显出一丝懊悔与可惜……   差一点,就差一点便能摸到了!   待青叶走后,许明山仔细的看着许灵珍,缓缓道,“你对青叶感兴趣?”   “嗯。”许灵珍笑着点头 ,“爹爹不觉得青叶成天板着脸像个木头似的吗?看到他脸上露出表情,比做什么都有趣。”   许明山看着她脸上天真的笑意,知道她心思纯真,定是想不到那些事情上去的。   可是如今,她姐姐没用,便只能动用他这个宝贝小女儿了……许明山心想。   “你对青叶感兴趣,那太子呢?”许明山问。   许灵珍惊愕地反问道,“太子怎么了?”   许明山看不见的袖底,许灵珍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面上却依旧露出天真好奇地笑意。   “你对太子殿下感兴趣吗?”许明山循循善诱,“太子殿下更加深不可测,你看他脸上带笑,实际上根本捉摸不透,你想不想看他为你……无法自控?”   “不想。”许灵珍立刻拒绝,“太子殿下太凶了,我不喜欢。”   许明山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拒绝的如此快速而直接,他顿时皱眉,声音冷冷道,“若是爹爹偏要让你对太子殿下感兴趣呢?”   “爹爹?”许灵珍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明山,“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家里现在很困难。”许明山已经动了念头,原本不打算动用的小女儿,便也入了他的计划。   “你姐姐与胡家闹翻了,你也知道我们是商贾之家,又有许多产业,被多方觊觎非常危险,若是没有胡家这些人的庇护,我们家早就被其他势力蚕食鲸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许明山对她叹了口气,“你姐姐近日做了许多错事,需要人来弥补。”   许灵珍用半懂不懂地眼神看着他,呼吸却愈发急促起来。   她怕的就是这个,父亲看似喜欢她、疼爱她,可若真沦落到这一步,她这个已经养得膘肥体壮地诱饵,便可以出去勾猎物去了。   “你这样做……”许明山将她拽到自己跟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想好的计划说了一遍。   ……   几日过去,柳茯苓已经将手中的账册学得差不多,她日日无事便在房中看账册,而赵云屹借着养病的借口,让暗卫出去按照线索探听消息,顺便搅浑这潭水,好让他浑水摸鱼 。   这一日,正在柳茯苓跟赵云屹询问账本的记账方法的时候,赵云屹忽然噤声,朝柳茯苓使了个眼色。   柳茯苓立刻将那账册放回了箱子里,静静等着。   外头的人,似乎有些忐忑,缓缓敲了敲门 ,声音稚嫩,“太子殿下。”   “谁。”赵云屹假装没有听出来来者何人。   “小女子许灵珍,来找青叶。”许灵珍道。   “青叶不是已经去找你了?”赵云屹微微一挑眉,看着门外瘦小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进来吧。”   柳茯苓上前开门 ,许灵珍见门一开,迅速进门,进门之后,径直跑向赵云屹,“噗通”一声跪在赵云屹的面前。   “殿下,我是站您这边的!”许灵珍睁大了眼睛抬头,“您一定要相信我。”   柳茯苓还未反应过来,刚关好门便看到此场景,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赵云屹微一挑眉,看了许灵珍一眼,“许明山让你来做什么?”   “邀宠。”许灵珍直接了当,“殿下知道我的心思,我哪里敢!”   “知道就好。”赵云屹淡淡看了她一眼,“别跟我玩花样,否则……”   “殿下饶命!我万万不敢!”许灵珍看起来是真的害怕赵云屹,直接认怂,“殿下英明!”   柳茯苓疑惑地看了一眼他们二人,看似……这二人早就认识?   “上次的消息不错,但是不够。”赵云屹手指轻轻捏着算盘珠,“你这次来,是带着什么诚意?”   许灵珍犹疑地看向柳茯苓,赵云屹几乎在同时开口,“自己人。”   柳茯苓听到这句,有些耳热,却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了一旁,并不否认什么。   “账本。”许灵珍道,“您应该知道,他们有四本账本分账……”   “这些青叶已经说过。”赵云屹道。   “那殿下可知道,安洲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一个流民都……”   “知道。”   赵云屹早就让人查了。   柳茯苓惊愕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不声不响就把安洲摸透了?流民的事情,上次说起的时候,他似乎还不清楚。   “胡裴奚买通科考官员,是我家出的钱……这个您应该知道……”许灵珍皱眉低下头,叹了口气。   赵云屹听到这个,微微一挑眉,缓缓笑了笑,“说下去。”   柳茯苓见他露出笑意,顿时感觉后背一寒,有相同感觉的,还有许灵珍。   ……   正午,众人传言,三小姐许灵珍带着太子殿下和柳姑娘出了门,似乎是要出去吃饭,至于吃什么,三小姐没有透露。   许府传遍了这个消息,许明山听闻此事,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出门时,为了做样子,许灵珍与赵云屹走在前,柳茯苓走在后,一旁的家丁小厮窃窃私语,都在讨论三小姐居然会与太子殿下一道,而且看样子,那位柳姑娘似乎失了宠似的。   柳茯苓走在后头,觉得自己心中并不太在意这些,可她一抬头,便看到赵云屹微微侧过身子,正面容带着笑意浅浅看着许灵珍,目光温和,她登时觉得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不想再看那个看起来有些美好的画面。   许灵珍要上车,赵云屹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人却丝毫不动,根本没有半点扶她上马车的意思。   “……”许灵珍个子矮小,站在高高的马车边,无奈地看向一旁的青叶。   青叶本想伸手,却想到世俗的男女大防,沉吟片刻,想起柳茯苓以前上车的方法,便拿起马鞭甩出去。   许灵珍一惊,却已经来不及,那马鞭便跟活了似的缠在了许灵珍的腰上,下一秒,许灵珍被狠狠拽到了马车上,发出一声响。   “青叶公子……”许灵珍被磕到了膝盖,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你扶我一把,你,你……好疼啊!“   “对不住。”青叶第一次拽柳茯苓比这个力道还大,今日他已经收敛了些,却没想到现在是夏末时节,衣裳单薄,根本没有的东西可以遮住许灵珍的膝盖,她直接磕在木板上,登时疼得站不起来。   “让让。”赵云屹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只跟许灵珍说了两个字,待她艰难挪开以后才缓缓上了车,然后回头朝着柳茯苓伸出手。   柳茯苓缓缓伸出手,将手指尖放在他的掌心。   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在挖掘她此时的情绪似的,把柳茯苓一时间看得浑身不自在极了。   为什么要这么看她,倒像是觉得她在吃醋似的……柳茯苓心想。   上了车以后,一个主位两个侧位,两个女子分别坐在侧位上,赵云屹坐主位,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只淡淡看着窗外。   许灵珍无聊至极,手中又没有猫可以摸,便将目光看向了柳茯苓。   柳茯苓此时也没什么反应,但是却感觉到了许灵珍的目光,不由得抬头一看。   二人目光对视,许灵珍朝她甜甜一笑,柳茯苓也朝着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下一秒,许灵珍瞬间挪了位置,坐在了柳茯苓的身旁,缓缓道,“姐姐。”   “不许叫姐姐。”赵云屹冷不丁不满地开口,“叫她茯苓姑娘。“   “……”许灵珍吓了一跳,不知道赵云屹会因为一个名字有这么大的反应,委屈道,“怎么了 ,姐姐不是更亲切吗?”   “不准。”赵云屹冷冷道。   柳茯苓顿时想起之前许灵珊到自己房间来叫她姐姐的时候,赵云屹曾说过她年纪比许灵珊小……而现在,许灵珍还为及笄,确实是比柳茯苓要小一些,怎么赵云屹还是不让她叫?   难道他是怕自己尴尬吗?   柳茯苓控制自己不要多想,原本想与许灵珍应承几句,可还未开口,便看到了赵云屹不满的眼神。   柳茯苓顿时也跟许灵珍一样,静如鹌鹑,两个人手挽着手,一个也不说话,保持着宝贵的沉默。   几人到了酒楼,进了最上层的天字厢房,厢房中一个巨大的圆桌,周围是可以容纳十几人的座位。   赵云屹径直走到主位上去,然后柳茯苓和许灵珍都站住了……地方太大,座位太多,二人同时产生了犹豫,究竟要坐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赵云屹冷冷看着她俩,道,“坐。”   柳茯苓和许灵珍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了相同的担忧。   赵云屹有些不耐烦,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外头青叶的敲门声,“殿下,殿下,外头有人吵闹 ,还有人……在……说您的坏话。   用“说您的坏话”这样的词,属实是将事态降低了严重性,当着人的面说坏话,那便是骂人。   “我去看看。”赵云屹起身离开,离开前看向柳茯苓,“你们在此等候。”   “是。”   “是……”   二人几乎是同时应声,同样的乖巧与安分,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赵云屹浅浅扫了许灵珍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许灵珍肩膀缩了缩,一幅什么也不敢做的模样。   赵云屹走后,柳茯苓看向许灵珍,许灵珍看向柳茯苓,二人沉默了半晌 ,都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赵云屹临走前眼神的警告,又也许是因为柳茯苓一直没有开口主动与她说话,许灵珍虽然一直在座位上坐不住,一会儿抖抖腿,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又戳戳桌面上的勺子,发出叮当地声音。   柳茯苓浅浅看了她一眼,并不与她多言。   最终还是许灵珍先开口,她忽然说,“茯苓姑娘,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与太子殿下看起来这么熟悉,对吧 ?”   许灵珍一开口便说出了柳茯苓最为关注的问题,柳茯苓一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的。”   “我以前……其实认识太子殿下。“许灵珍说。   “以前?”柳茯苓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所说的以前,是多么久远的以前。   但是联系到赵云屹之前的经历 ,据说他是从民间寻回宫中去的,想必,便是入宫之前认识的许灵珍?   “太子殿下是从民间寻回宫中去的,当年他们就在安洲,我还认识他的娘亲。”许灵珍道,“柳姑娘请放心,我现在已经完全不喜欢他了!”   “啊?”柳茯苓疑惑的看着她,不由得脱口而出,“那姑娘的意思便是……以前曾喜欢过?”   许灵珍有些追悔莫及一般的点了点头,沉重道,“嗯!年少无知瞎了眼!”   柳茯苓一愣,心中不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   许灵珍看到她的神情,立刻找补道,“不不不,我不是说喜欢太子殿下不好的意思,只是太子殿下实乃人中龙凤,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   “不,不是驾驭,怎么说呢?太子殿下心太黑了,若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人,跟他玩心眼,他是真的会下狠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长相,什么性别……”许灵珍说到这里,几乎还有后怕,仿佛曾经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人间惨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4 22:08:09~2022-08-14 23: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姜住了 3瓶;一抹淡微岚、桃之夭夭、kiko爱吃鲜蛋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那段时间我还年幼, 刚到读书的年纪,城中父亲与另一家商户有矛盾,他怕那家人使歪点子对我和哥哥不利, 便将我和哥哥送去了安州城外的一家书院读书。”   “太子殿下当时应当是与他的母妃沦落在外, 寄人篱下,托人帮忙, 才进了书院。”   “当时书院里都是些泥腿子, 大家耽于玩乐,成天不干好事, 只有他不一样,他长得最好看,比所有人都白,眼睛也亮,虽然只有他穿着粗布衣裳, 可是在人群中,你绝对一眼就会被他吸引住。”许灵珍道。   柳茯苓静静地听着许灵珍说过去的事,听到这里, 柳茯苓的脑子里瞬间便浮现起赵云屹平日里那张脸。   好看……确实是好看的。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城镇的简陋书院学堂, 学堂上歪歪斜斜坐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富贵子弟, 而赵云屹白净着一张脸, 一身粗布衣,严肃而厌世。   “本姑娘自然会被最优秀的少年郎吸引。”许灵珍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不对?”   “嗯。”柳茯苓笑道。   “我见他家境贫寒,就时常带些东西送他……明和堂的砚, 宣品居的纸, 蜀锦的荷包, 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玉印,结果他一样都不收!”   “哥哥见我日日被拒绝地灰头土脸,便要为我撑腰,要带人去欺负他,我让他下手不要太狠,只撕坏他的衣裳就是,我便可以送上一套新的给他。”   柳茯苓惊愕地看着她——这算什么“撑腰”,依赵云屹的脾气,这恐怕是要记恨上他们。   “结果我哥哥刚将他的衣裳撕破一个角,他便直接将我哥哥撂倒掀翻了,然后把哥哥带去的五个大哥哥,五个!他们一起六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哥哥的牙被打掉了两颗,话都说不出来!”许灵珍说到这里,仿佛回到了从前,脸上显现出些许惊恐之色。   她说话实在是很声情并茂,一惊一乍,柳茯苓听得津津有味,眨巴着眼睛问,“然后呢?他打了人,你哥哥如果去教书先生那儿去告状,他不是会有麻烦吗?”   “然后啊,更过分的来了!”许灵珍一拍腿,“你猜他怎么着,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他当场拿出纸笔,挥毫泼墨,写了一份道歉书……对,帮我哥写的。   “……”柳茯苓微微睁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是啊!我哥哥他也想不到啊!”许灵珍一提到这个就痛苦地捂脑袋,“我还抱着准备好的衣裳在旁边傻站着呢,便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将他们几人一个个的脑袋按在地上,逼他们将名字写在了那张纸上。”   柳茯苓抿了抿唇,拼命忍着笑。   “没事,你想笑就笑吧……太子殿下让那几个人签了字后,便来到我跟前,只说了几个字。”许灵珍学着他的语气,压低声音缓缓道,“没有下一次。”   柳茯苓觉得她学得实在是像,这事绝对是真的。   “哥哥和他的朋友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结果到了书院,又被教书先生好好教训了一顿,再一打听,好么,一大早赵云屹便将昨日那封信给了书院的管事,管事告诉了所有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又告诉了所有的学生们,那封带着我哥和我哥朋友们的道歉信,被贴在书院的大门上,不管是书院里头的人还胡扯书院外头的人,每日都指着那封信笑话我哥!”’   柳茯苓心中感叹,不愧是赵云屹,做出的事情果然滴水不漏,这样一来,他纵使只是被撕破了衣裳,而真正受伤的是许家哥哥,但是最后他依旧能够占据道德制高点,成为书院先生们心疼的对象。   “后来呢?”柳茯苓好奇问道 。   “后来他就更过分了!”许灵珍说道后续,简直是痛心疾首,“我以为我是个姑娘家,年纪又小,还倾慕他,便能幸免……”   “难道他也打你?”柳茯苓惊愕问道。   “那倒没有,但是他还不如打我一顿。”许灵珍欲哭无泪,“他把我吊在树上,吊了一整夜,跟我一起的还有我哥……“   柳茯苓心中一震,居然做到如此?   赵云屹心可真是够黑的,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狠的手?   柳茯苓听了许灵珍说的这些话,当即便想起了自己在明月楼时撞破他对付冬青的时候,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几乎要当场弄死她。   可当时,他是因为被撞破他的伪装才会如此,那么许灵珍做了什么,才惹得他这般发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柳茯苓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当年太傻,甚至觉得他打我哥的样子真是好好看,把我哥气个半死,这都不提了,只是后来我一直死性不改,被他的那张脸迷惑,想方设法的继续纠缠他……后来……”   正在许灵珍说得兴致勃勃之时,楼下传来喧闹之声,柳茯苓看了看许灵珍,许灵珍也看了看她,两人同时站起身,探头朝着窗外望去。   楼下聚集着一些人,那些人看起来十分狼狈,衣衫褴褛,口中激烈地说着什么,远远地听不清晰,但是听起来绝对不像是什么好话。   许灵珍和柳茯苓趴在窗边露出两个脑袋,看了半晌没有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同时面面相觑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缩回了脑袋。   “太子殿下会解决的。”许灵珍道。   “嗯。”柳茯苓点点头。   “那咱们继续说?”许灵珍看她。   “好呀。”柳茯苓点了点头。   “你怎么……”许灵珍看着柳茯苓的眼睛,眼眸中不由得闪现出一些类似于母性的光辉来,“这么乖巧可爱……你看我,这么丢脸的事儿,‘呼啦’就全告诉你了。”   柳茯苓一愣,朝许灵珍笑了笑,“许小姐才乖巧,大家都喜欢你。”   “我根本不乖巧,都是装的。”许灵珍坐回了座位上,“所以赵云屹才会喜欢你这样的吧……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透了我。”   喜欢自己这样的?赵云屹?   柳茯苓一愣,耳根有些发热,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许小姐活泼可爱,是有福之人。”柳茯苓笑道。   “你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听得人心花怒放的,若我姐姐能跟你这般,现在哪会是这副模样……”许灵珍说道这个,便想起自己似乎已经沦落成了姐姐一般的境地,脸上顿时严肃了些,她缓缓道,“茯苓姑娘,我可以直接叫你茯苓吗?”   “当然。”柳茯苓见她确实与许灵珊极为不同,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那你也别叫我许姑娘了,就叫我灵珍吧。”许灵珍说完摆了摆手,“怎么说得这么远,我一定要跟你说完,让你知道太子殿下以前是怎么欺负人的!”   岂料这句话刚说完,厢房门便被青叶一把推开,赵云屹缓缓迈步而入,身形挺拔修长,面容冷峻,眼露寒光地扫了许灵珍一眼。   许灵珍便跟触着雷电似的猛地从柳茯苓身边弹开,一脸惊慌地看着柳茯苓,眼眸中似乎在求她替自己打掩护。   “我以前怎么欺负人的?” 赵云屹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眼眸似笑非笑地看了柳茯苓一眼,随后转向一旁的许灵珍,“你倒是说说看。”   “……”许灵珍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磕磕巴巴地说,“殿下,我开个玩笑而已,还没开始说呢,是吧茯苓……姑娘?”   “是。”柳茯苓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朝她微微眯眼,柳茯苓瞬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微微垂下眼眸,不与他目光直视。   二人就像是两个被吓着的鹌鹑似的,一个垂着头,一个低着眼眸,一脸“我们刚刚确实是在说你坏话”的模样。   “坐吧,吃饭,说正事。”赵云屹也懒得与她们计较什么,许灵珍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过去那些小事。   柳茯苓便乖乖的坐在了距离他两个座位的地方,许灵珍见此情景,也有样学样的坐在了另一边,同样的距离。   “过来些,有话要与你说。”赵云屹漫不经心道。   柳茯苓便起身走近了些,在他的身侧坐下 。   “你,坐那儿去。”赵云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许灵珍一愣,转头看向赵云屹指的方向……那儿距离赵云屹一整个圆桌的距离,他是有多么不待见自己!   可许灵珍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照着办,缓缓的挪到了他的对面,心想着离他远一些也好,能少些麻烦。   可许灵珍没想到,麻烦确实是少了许多,却也少了……许多菜。   吃饭的时候,许灵珍眼巴巴地看着酒楼的菜基本都放在了赵云屹的眼前,而她要吃到,只能起身去夹菜。   许灵珍欲哭无泪,只能静静地扒干饭。   柳茯苓看不过眼,趁着赵云屹与青叶说话的间隙,端了两盘菜到许灵珍的面前,许灵珍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仿佛在说,“真是我的好姐妹”。   柳茯苓坐了回去 ,赵云屹喝了口茶,看着正要将菜吃进嘴边的许灵珍,缓缓开口问道,“流民的事,你了解多少?”   许灵珍瞬间停下了嘴边的动作。   “殿下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许灵珍反问道。   “今日得到了其他的消息。”赵云屹淡淡看着许灵珍,“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据我所知,因为前段时间的水患,还有农田之类的问题,安洲和周围的城镇都出现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也就是流民,那些人吃不饱饭,衣衫褴褛十分可怜,可是胡大人他们觉得,这些人十分影响安洲城中的繁华样貌,太子殿下您正好要来,他便用这个为由,送所有流民出城,安置在不远处的禹州和其他区域。”许灵珍道。   “有趣。”赵云屹缓缓开口,“这也是我之前了解到的,可没想到,今日竟然有新的收获。”   柳茯苓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她想象不出,还会有什么“有趣的收获”,将流民送出城已经很离谱了,难道这位胡大人还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赵云屹似乎感觉到她疑惑的眼神,浅浅的扫了她一眼,缓缓道,“别光顾着听,吃些菜。”   “嗯。”柳茯苓夹了一筷子清炒三鲜。   “你太瘦了。”赵云屹见她吃得清淡,伸手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进她的碗里。   柳茯苓一愣,抬眸看着他。   远处的许灵珍看到此情景,正在吃凉拌黄瓜的她,差点嘎嘣一声把筷子咬了。   作者有话说:   许灵珍:从此被虐的狗又多了一条。   青叶:(拍肩)这算什么,习惯就好。   来晚了,这章粗长一些,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14 23:58:31~2022-08-15 22:2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之夭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赵云屹居然会如此温柔的给人夹菜?   许灵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让她看到赵云屹对别人这样好的模样?   这是当年那个赵云屹吗?   这柳茯苓究竟是哪位天上的神仙降世,专门来降服这位阎罗的?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许灵珍仔细看柳茯苓的脸, 漂亮, 非常漂亮,可赵云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因为脸而对人有所不同的人, 这柳茯苓定是还有其他本事在身上……   也许是感觉到了许灵珍的目光, 赵云屹转头看着许灵珍,“怎么, 许姑娘有什么事?”   “没、没有。”许灵珍立刻低头乖乖吃饭。   柳茯苓低头看着碗里的那块肉,心中依旧有些震荡。   她还记得之前在东宫时与赵云屹一块儿吃饭的场景,那时的他与现在……似乎发生了很微妙的转变。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云屹却没有继续说流民的事,反而是再次问许灵珍,“淮州和宁州那二位, 许姑娘所知,都是什么性子。”   许灵珍刚吃了两口白饭,艰难咽下, 赶忙回应道, “淮州知县崔宁, 他好色且贪, 家里有六房小妾,宠妾灭妻, 还时不时地出门寻花问柳, 声名远扬。”   “崔宁胆大,因几年前治河有功担此任, 可他也在这次治河中搜刮了许多油水, 赚的盆满钵满, 他还不满意,要继续搜刮银子,可能是为了养那些小妾吧。”许灵珍道,“宁州知县厉昌便不一样了,他崇尚‘无为而治’,素日万事不管,每次三个月分账的时候甚至都懒得跑一趟,甚至有时候托管家来代算。 ”   赵云屹对她的话颇为满意,稍稍点头道,“不错,与我查得的结果没有太大差别。”   柳茯苓便狠狠为许灵珍捏了把汗……赵云屹到如今,还在试探她。   许灵珍额头上确实也见了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谎。   “明日我与茯苓去淮州。”赵云屹忽然道。   柳茯苓与许灵珍皆是一愣,心中所想一致——这么突然?   “青叶,你与许灵珍待在安洲不动。”赵云屹看了青叶一眼,青叶刚刚一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听到这句,也是一愣,开口急道,“殿下,属下还是跟在殿下身边,此行危险……”   赵云屹冷冷扫了青叶一眼,未开口,只沉默,似有些不快,青叶皱眉半晌,缓缓道,“是,属下领命。”   一顿饭吃得并不安生,柳茯苓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她有太多想要弄清楚的问题要问赵云屹。   赵云屹见她胃口不好,也不勉强,吃了几口,便打道回府。   回许府后,许灵珍终于可以回去跟许明山交差,与赵云屹告辞后便急匆匆逃也似的走了,赵云屹带着剩余二人回房,门一关上,赵云屹便呵斥青叶,“许灵珍在场,竟也如此肆意了?”   青叶噗通一声跪下,后悔不已,连忙道,“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弄清楚,将你留在许府,是为了控制住这边的场面,若是许明山有什么动作,及时差人联系我,至于许灵珍,她的话可以信,却不能全信……”赵云屹道。   “是,殿下!”青叶说完这句,不由自主的看了柳茯苓一眼。   “看什么?柳茯苓与许灵珍能一样?”赵云屹冷冷道 。   “是。”青叶应声后,便离开了赵云屹的房间,到外头去布置其他适宜。   柳茯苓知道赵云屹有话要告诉她,便在房中乖巧的等着,果然,青叶走后,赵云屹便来到她面前,开口便是冷冷一句 ,“账册会记了吗?”   “会了,只是速度没有寻常书籍那么快,可能需要双倍的时间。”柳茯苓道。   “足够。”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学得这样快。”   “以前没有什么动力去学,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下功夫。”柳茯苓应声道。   “没有其他办法?”赵云屹捉住了这句话,反问道,“因为我逼迫你?”   “不,殿下。”柳茯苓朝他笑了笑,“殿下答应过我的,衡税法的事。”   “你担忧那些百姓?”赵云屹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你倒是比我还忧国忧民。”   “爹爹做过父母官,成日为百姓忧心,也时常与我说些天下之事,他觉得,做官便要无愧于心 ,无愧于民,这是做人的准则……如今江南这副模样,我只觉得这些人……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柳茯苓轻声道,“我自己已是如此,却不想让曾经受爹爹荫蔽的百姓们受这样的苦。”   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间有些复杂,许久才缓缓道,“那我若是与你说那些流民的事,岂不是更让你难受。”   柳茯苓抬眸看着他,问,“那些流民究竟去了何处?”   赵云屹缓缓道,“有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想要集合力量去京城,被人拦下后打算造反,便被官兵关押在地牢拷打,剩余追随他们的人,被人秘密押送到深山里,每日只有一顿稀米糊。”   柳茯苓简直不可置信,“胡大人的意思?”   “不然?”赵云屹蹙眉道,“胡定音让人告诉那些流民,他都是出于无奈,衡税法是太子殿下来推行,关押流民也是太子的意思。”   “什么!”柳茯苓几乎无法想象,这么一大口黑锅便扣在了赵云屹的脑袋上,难怪他今日进厢房的时候心情那么差。   “那殿下准备怎么办?将那些人先放出来?”柳茯苓皱眉思忖片刻,瞬间觉得不妥,那些人说不定已经被胡定音那帮人洗脑,已经将仇恨转移到了赵云屹的身上,若是将他们贸然放出来,有危险的便成了赵云屹。   可若是不放出来,再这样下去,那些流民迟早会被活生生折磨死或是饿死。   柳茯苓左想右想想不出个妥帖的解决方法,满脸疑惑的看向赵云屹,却见他面容平静,似乎早已有了主意。   “殿下有办法了?”柳茯苓问。   “当然。”赵云屹缓缓道,“自然是有办法,才有安排,只不过与原计划有所出入 ,这次去须得快一些,且路上恐怕会有危险。”   说完这句,赵云屹看向柳茯苓,似乎想问她怕不怕。   可看的柳茯苓此时一脸欣慰,似乎在庆幸,还好他有办法。   她冷不丁抬眸,撞上了赵云屹的目光,两相对视,柳茯苓登时觉得有些耳热,缓缓垂眸,不敢再与他直视。   赵云屹见她唇色粉艳,眸光似水,睫毛轻轻眨了眨,便侧过脸去,一幅害羞的模样,他心中一动,眯眼看着她,忽然便有些期待这次与她单独成行的路途。   当夜,派出去探查的暗卫来到赵云屹房中,禀报了两条消息,一是确实在城郊的山洞里找到了不少流民,二是确实查出胡裴奚日前在科考中的排名有些蹊跷。   赵云屹缓缓点头,吩咐道,“想办法给流民送些吃的,胡裴奚的事情,传信给京城,调人来查。”   “是。”暗卫应声道。   “这次去淮州,留一半人给你,够不够?”赵云屹问。   “够了,殿下。”暗卫点头。   “流民的事情处理起来不容易,缺钱找青叶要,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再动。”   “是。”   完事安排妥当,已接近天明,赵云屹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待天亮一出门,果然便看到胡定音和许明山带着一干人堵在了院子门外。   “殿下怎么走的如此突然,怎么不在安洲再多待些时日?”   “殿下身子能不能吃得消啊,从安洲到淮州要走将近两日,您不如再多休息几日,我们差人陪您一起去。”   “不必。”赵云屹懒洋洋道,“实不相瞒,胡大人,江南虽好,可我终究是京城住惯了,有些想回去,安洲的账册没什么问题,多留些时日,反而给你们多添麻烦。”   “怎么会……”   “不麻烦不麻烦。”二人异口同声。   “父皇定好,行程中需得去这三个地方,我抓紧时间去一趟,过几日便回来,青叶和刘俞山刘大人便留在此处。”赵云屹缓缓道。   “青叶?”胡定音微微一愣。   一旁的许明山脑子一转,登时开口道 ,“青叶公子留下来好啊,灵珍最喜欢缠着他,哈哈,给殿下添麻烦了……”   “无妨。”赵云屹与二人又寒暄了一阵,这才与柳茯苓上了马车。   马车逐渐离开许府,柳茯苓看了看在后头目送的众人 ,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此番去淮州,也不知赵云屹究竟有何打算。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赵云屹有些疲惫,他昨夜没睡好,如今看着柳茯苓,便不由得开始困倦,他朝她招了招手,柳茯苓明白他的意思,缓缓靠近了他一些。   下一秒,赵云屹便躺了下去,熟练地枕在了她的腿上。   “我有些担心。”柳茯苓缓缓道。   “有我在,担心什么?”赵云屹懒洋洋看了她一眼,“怕我护不住你?”   正是因为有你在才要担心……   柳茯苓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踟蹰片刻,换了个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许灵珍与我说,您小时候曾经欺负她,将她和她哥哥挂在树上,这是真的吗 ?”   “真的。”赵云屹对自己的做过的事情,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为什么?”柳茯苓十分好奇,“许灵珍年纪那么小,您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她?”   “我欺负她?”赵云屹眯眼看着她,“她怎么跟你说的?”   作者有话说:   这时许灵珍在许府:阿嚏——   明天开始二人世界,明天见宝贝们!MUA!感谢追更的你们!感谢在2022-08-15 22:25:05~2022-08-15 23: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52098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沐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八章   “她怎么跟你说的?”赵云屹的话语间带着一丝审问似的语气, 柳茯苓喉间一紧,不由自主地将之前听许灵珍说的那些话,尽数托盘而出, 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赵云屹听着柳茯苓说的内容, 一开始面容还保持着沉静,到了最后, 便眯起眼, 缓缓坐起身,静静看着柳茯苓。   柳茯苓被他盯着, 十分不自在。   待她说完,赵云屹问,“你信吗?”   柳茯苓起先摇了摇头,后来又点了点头,“只相信一部分。”   “哪一部分?”赵云屹挑眉问。   “您……以一敌六的部分。”柳茯苓想到他写道歉信的, 不由得抿嘴轻轻笑了笑,补充道,“还有殿下您帮他们写信, 逼他们按手印的部分。”   这些事情, 都像是赵云屹做得出来的。   “至于挂在树上的……我猜测应当是有其他原因。”柳茯苓朝他眨了眨眼, “是吗?殿下?”   原本赵云屹听到柳茯苓说自己欺负年纪那么小的许灵珍时, 心中是有些不满的,可柳茯苓这两句话一说, 他的情绪便像是风雨后慢慢平静下来的水潭, 渐渐连情绪的波纹都消失了。   柳茯苓安抚他,往往只需要一句话。   “嗯。”赵云屹简单颔首。   “是什么原因?”柳茯苓好奇问道。   “你想听?”赵云屹反问。   “嗯。”柳茯苓点了点头……   赵云屹轻轻干咳了咳, 道,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我便告诉你……起因其实很简单,许灵珍的哥哥当时对我写道歉信的事情怀恨在心,他对我有所不满,便想报复我,而许灵珍……她当时对我应该是爱恨交加,便与她哥哥一道,让人将我引到了山上。   “当时母亲……母妃李氏身子弱,需要药材和银两,他们兄妹让镇上的药材商告诉我,山上有药材。”赵云屹坐在柳茯苓身边,情绪浅浅淡淡,声音有些低沉,不如许灵珍那般绘声绘色,倒是听起来有些沉重感。   柳茯苓心中也是微微一沉……这兄妹俩,也真是想得出这样折腾人的办法来。   “当时正缺那味药,我便带着柴刀上了山,顺着山路走,却被捕猎网网住了。”赵云屹道。   “是他们干的?”柳茯苓瞪大了眼睛。   “是,两兄妹带着家丁一道上山,已经蹲守我多时。”赵云屹笑了笑,似乎如今想到那场面,都觉得有些可笑。   “后来呢?”柳茯苓显然是个不错的倾听者,她眼眸灼灼的看着赵云屹,手指攥得紧紧地,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赵云屹原本被回忆场面拉扯的心情,看到她如今的表情,倒是忽然明媚了不少,他轻笑一声,道,“你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   “哎呀你快说……”柳茯苓正听到关键的地方,听他不继续往后说,顿时着急起来,不由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要打岔。”   赵云屹见她着急的模样,勾唇看了看她扯住自己袖子的手指,又缓缓看了看她,然后在她快要着急上火再次开口的档口,说,“后来——”   柳茯苓顿时精神起来,继续听。   “我带了柴刀。”赵云屹声音低缓,极为温和,可柳茯苓却从他温和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淡淡的戾气,她背后发毛,若不是之前才见着了许灵珍,她听到这里,恐怕要以为许灵珍已经被他弄死了。   “柴刀砍网,十分费劲,他们站在地上笑,让我听从他们。”赵云屹平静道,“我从捕猎网中出来的时候,他们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出来的瞬间,家丁一拥而上,我将他们都放倒后,将这些人,一人一根绳子,倒挂在树上。”   柳茯苓几乎无法想象那个场景,当初的赵云屹应当还是少年,一个人对付那么多的家丁,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如今他倒是轻描淡写,仿佛之前那些事他根本不在意一般,可是柳茯苓却能感觉到,当时的他应当非常、极其的恼怒。   他的自尊心本就强,被这样侮辱,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许灵珍他们的。   “殿下……”柳茯苓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殿下从前吃了不少苦……”   “不,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罢了。”赵云屹轻笑一声,看着她惊愕的目光,缓缓道,“这是我最轻松的日子。”   柳茯苓愕然抬起头,看着他沉沉的眼眸,想着他身边的那些危机四伏,几乎是第一次开始有些庆幸,好在……好在赵云屹够聪明够狠辣,不然,如何在那波澜云诡的深宫中生存下来?   “说累了。”赵云屹冷不防道。   “嗯?”柳茯苓还未转过头,便感觉他的温度蓦然靠近自己,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沉沉的脑袋,落在了她单薄的肩头。   “殿下——”柳茯苓被他压着肩膀,死沉,“殿下你起来。”   “让我靠一会儿。”赵云屹缓缓挪了挪,让自己的面颊更加靠近她的颈窝,在她脖子附近缓缓道,“我好累 。”   那几乎等同于撒娇一般的声音在柳茯苓的耳边响起,她只觉得脖子发热发烫,被他滚烫的气息烫得身子都有些僵住了。   “那……那只能靠一会儿,你真的很重……”柳茯苓跟他讨价还价。   “好。”赵云屹嘴角带着笑,轻声道。   马车往前行,绿树青山连绵不绝,天气正好,许久没有下雨,泥土路面都已经被压得十分平整,一路上也十分顺利。   抵达淮州的时候,淮州城门口已经列好了队列,一堆人站在太阳下迎接赵云屹,看起来声势浩大,十分有排场。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淮州知县崔宁亲自站在城门口,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赵云屹下了马车。   “崔大人太客气了,这还迎得不够远吗?”赵云屹笑着看了一眼崔宁,然后转身朝着马车厢伸出手。   随后,崔宁便看见一只如白玉一般无暇手落在太子的手掌心中,那手白的几乎透明,手指细长,指尖在阳光下,近乎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她的手腕也十分纤细,如刚剥了皮的细藕,脆生生的几乎要流出水来。   崔宁向来好色,一看到这双手,眼眸便立刻亮了起来,心中也是一紧。   他的目光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很快便看到柳茯苓的脸——   面若芙蓉,笑若海棠,明眸皓齿,言笑盈盈,且美得极清雅,令人一眼难忘。   崔宁原本对这位太子爷的光临并不是很热衷,巴不得他早些看完那些造假的账本早些离开,他好继续过他的快活日子,可没想到,这位太子也是个性情中人,来这淮州,不带随从,不带婢女,不带侍卫,不带小厮,却只带了一个大美人儿。   怕不是个缺心眼!   胡大人果然没有骗他,这太子果然不足为虑。   心中这样想着,面上还是得保持相应的礼节,他立刻上前假惺惺道,“殿下,您不带侍卫在身边,是不是太危险了?”   “崔大人此言差矣。”赵云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的人多了,多没意思,听闻崔大人品味绝佳,此次淮州之行,低调为上。”   崔宁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他看了看一旁的柳茯苓,笑容中带着几分猥琐道,“没想到殿下,身边有这么一位,还想着别的呢?我们淮州可没有比这更漂亮的了。”   “原以为崔大人娶了这么多位回家,最是懂我的心情,怎么,崔大人,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家花……哪里有野花香?”赵云屹面容带笑,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浪荡之感,柳茯苓看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也不知他现在是在演戏,还是在真情流露……   正这样想着,柳茯苓便忽然感觉到手上一紧,赵云屹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在对她暗示什么似的。   柳茯苓假装不明白,继续低头不语。   崔宁却是终于在赵云屹的身上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感觉,缓缓放松下来,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调侃,“殿下所言极是,下官也时常这样想……只不过……“   崔宁看了一眼柳茯苓,似乎有些震惊于她的听话乖巧,惊叹道,“殿下这位,属实省事,像臣家里头,唉,属实是闹得不可开交,你吃我的醋我吃你的醋,日日闹得不停歇,惹得下官头疼得很!”   “闹啊,怎么不闹。”赵云屹笑了笑,“你别看她现在不吭声,晚上回去可要闹腾了。”   “……”柳茯苓睫毛一动,手在他的掌心里动了动。   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不像样了。   赵云屹感觉到她的不满,轻轻用拇指抚了抚她的手背。   “殿下有福气啊。”崔宁又看了看柳茯苓那张脸,馋得口水都要出来了。   “有什么福气可言,她嘛,不过尔尔。”赵云屹大言不惭,朝着崔宁笑了笑,“不知崔大人将晚上歇息之处安排在哪儿?”   崔宁刚想开口,却听赵云屹道,“崔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们今夜再您府上借住?听闻崔大人府上,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连京城的姑娘都比不上,不知崔大人,可方便?”   崔宁倒是没想到赵云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太子殿下这是……冲着他的几房小妾来的?   见他迟疑,赵云屹继续加柴添火,“崔大人不舍得?   柳茯苓听到这里,着实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伸出手指,轻轻在他的手掌心掐了一下。   大庭广众的,说这些也不知羞的吗?   “嘶……”赵云屹吃疼,一把搂过柳茯苓,轻轻吻了吻她的耳朵尖,在她耳边沉声问 ,“现在就闹了?”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不要脸!   赵云屹:谢谢老婆夸奖。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15 23:58:20~2022-08-16 22:1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666446 10瓶;观月 9瓶;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柳茯苓冷不丁被他吻住耳朵, 身子一僵,却不能挣扎,只能轻声嗔道, “去你的。”   她不出声倒好, 一出声,便听到耳边传来赵云屹低低的笑声, 像是被她这声“去你的”给逗笑了, 又像是浪荡子在因为这句娇嗔而笑。   崔宁看到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便猜到了这位太子的惯来作风, 就连他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与女人狎玩,好歹要收敛些要些面子,可这太子显然是个会玩的,平日里应当也没少与女人玩乐才是。   崔宁这下彻底放下心来,不再担忧赵云屹会在自己这里查出什么东西, 便笑道。   “太子殿下与……这位姑娘的感情真不错,太子殿下多虑了,下官住处属实是太方便了, 正好适合您与这位姑娘同住, 下官这就为您安排, 您先上马车?”崔宁十分上道的说。   “好。”赵云屹搂着柳茯苓不放, 手指一面轻轻在她腰间滑动,口中一面说, “那便劳烦崔大人了。”   柳茯苓与赵云屹重新上了马车, 柳茯苓立刻从他怀中挣扎出来,耳根微红, “殿下下次要这样, 能不能……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下次……   赵云屹听到这个词, 眼中不由得浮出些笑意来,“你这不是反应的很快吗?”   “可我不能保证每次都能……”   “你可以。”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大局为重,不是么?”   “……”柳茯苓总感觉自己被他诓了似的,仔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那您下次提前暗示一下?”   “刚刚我已经暗示过了。”赵云屹指的是刚刚捏紧了她的手。   柳茯苓皱眉仔细想了想,似乎好像确实……是他的暗示。   赵云屹随口一说罢了,见她如此认真的思忖,不由得轻轻咳了两声,带着笑意道,“淮州便是如此,你随时做好准备就是。”   谁让他崔宁好色呢?装成好色之人,最方便。   “随时?”柳茯苓听到这两个字,登时感觉到了不妙,随时的意思……便是他有可能时不时地就会做出刚才的举动?   看着柳茯苓眼眸中慌乱的模样,赵云屹勾起嘴角,轻轻道,“嗯。”   城门口距离崔府很近,没过多久便到了,崔宁本来是想将赵云屹安排在府衙附近的客栈里头,随便诓骗几天,带他四处逛逛,便可以了事。   却没想到这赵云屹居然对他提出要住在他家的要求。   崔宁虽然觉得有些蹊跷,可是那太子看着身边那位美人儿那色/咪米的眼神,不像是假的,说出的那些话 ,也像是个玩得开的,他便只好变更了原本的计划,听赵云屹的要求来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云屹与柳茯苓抵达崔府,一看那高高的门庭和颇为气派的大石狮子,便知道这崔宁干净不了。   走进府中,也是假山小桥流水,弄得极为清雅舒适,虽然比不上安洲的许家,可对于一位每年俸禄只有那么几石米的知县来说,这栋宅子,已经超出了好几辈子的俸禄。   “没有办法,小妾多,便只好在郊外买了栋大宅子,好安置她们。”明眼人都懂,可崔宁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以防万一,“殿下这边请,下官已经让人去收拾屋子去了。”   “好,崔大人辛苦了 。”赵云屹十分“满意”道,“今日便不出门了 ,明日你带路去看看账簿便是,其他的也不必多看了。”   “殿下英明。”崔宁听到这话,便知道赵云屹是真的来“玩”的,笑道,“下官定让人将殿下伺候的好好地!”   赵云屹笑而不语。   崔宁只为二人安排了一间大房间,柳茯苓不好开口,赵云屹自然也没有开口,她便只能忍着。   好在赵云屹说过,在这淮州不会待太长时间,心中不由得稍稍松快了些。   崔宁走后,赵云屹静静在屋子里转了转,看了看窗外,查了查床底,没有查出什么端倪,这才缓缓在椅子旁坐了下来。   柳茯苓刚想开口问他下一步的打算,便听到赵云屹轻轻咳了一声,下一刻,一个灰衣劲装男子不知道从哪儿落了下来,柳茯苓吓得惊叫了一声,把那灰衣男子倒是下了一跳,落地时直接“噗通”一声磕在地上。   赵云屹似笑非笑地看了面前的灰衣一眼,那灰衣立刻诚惶诚恐道,“殿下……”   “无妨。”赵云屹缓缓道,“有事让你去办。”   “是。”灰衣倒是有些惊愕……   无妨?赵云屹居然会对他们说无妨……   殿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容大度了。   “带人搜遍崔府,今夜跟踪崔宁,看他留宿在哪位小妾那里,打听一下崔宁最喜欢哪个妾室,寻常护得最多。”赵云屹道。   “是。”灰衣人并未多想便一口答应。   “先去吧。”赵云屹道。   灰衣人身形一闪,上了房梁,一会儿便不见了,柳茯苓吓得目瞪口呆,久久看着房梁——那么高,他是怎么上去的?   “怎么?”赵云屹看向柳茯苓。   “他好厉害……”柳茯苓不由感叹道,“这么高的房梁,居然悄声无息便上去了。”   “我也可以。”赵云屹缓缓道,“这些都是简单功夫。”   “是吗?”柳茯苓有些犹疑地看向赵云屹,“您不是……身子不好吗?”   “咳咳……”赵云屹这一声咳嗽明显是被她气得。   “身子不好,这些也能做到。”赵云屹不满道。   “是。”柳茯苓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莫名的胜负欲从何而来。   当夜,崔宁安排了晚餐,赵云屹与他喝了些酒。   赵云屹间或不停暗示柳茯苓给崔宁倒酒,崔宁本就抵抗不住美人儿,如今柳茯苓总是亲自给他倒酒,他也不好推拒,只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崔宁不胜酒力,半醉半醒间,赵云屹缓缓道,“之前在安洲啊,我倒是发现,安洲的账册,做的真是不错。”   崔宁正在微醺中,听到账册这敏感的字眼,登时酒醒了一半。   “也不知崔大人这儿的账册是哪位能人做的,明日一定要让我见识见识。”赵云屹的话语间不停暗示着账册,围着账册说来说去,柳茯苓便看那崔宁原本极为镇定,越说到后头,越是心神不宁,酒的作用放大了他的不安,一场喝下来,柳茯苓觉得崔宁已经恨不得现在就想回去检查自己那份账簿有没有做得滴水不漏 。   晚宴后,赵云屹朝着某处使了个眼色,柳茯苓登时感觉到一阵微风,当是暗卫开始跟上崔宁去了。   她看了一眼赵云屹,赵云屹却神色镇定,他今日喝酒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灌崔宁的酒,如今看样子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问题。   崔府这儿没有专门的洗沐间,二人回房后,崔府的下人备了水,柳茯苓便见他们在房间的角落里原地支了一个屏风,并在屏风后放了一桶水。   柳茯苓看了一眼赵云屹,赵云屹面容平静,“你先去。”   柳茯苓便也不跟他客气什么,她换了衣裳以后,看了一眼屋内,只见烛光莹莹之间,赵云屹坐在床边的软榻上,正在低头翻书,并没有往自己这个方向看。   她缓缓舒了口气,入了水。   水声轻响,淅淅沥沥的,衬得屋里愈发安静,柳茯苓从水中出来后,飞快的披上衣裳,收拾得能看了些,这才闷着头出去,率先爬上了床。   赵云屹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去屏风后头换衣裳。   他正换到一半,忽然便听柳茯苓用近乎惊慌的语气道,“殿下!”   “何事?”赵云屹垂眸。   “洗、洗沐用的水,还没换!”柳茯苓几乎要羞死了,“我,我去叫下人来给您换水。”   “不可。”赵云屹道,“会暴露。”   “暴露……什么?”柳茯苓几乎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开口都是干巴巴的。   “以我们的关系,应该一起洗才是,用不着两桶水。”   柳茯苓听到这句,只觉得一股热流缓缓爬向耳畔,她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便眼睁睁看赵云屹褪了衣裳,便直接进了水中。   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如刚刚柳茯苓在水中时那般,她呆呆的看着屏风,却见屏风似乎从这面往里头看去,反而能够……看清木桶里头,人的轮廓。   柳茯苓蓦然一惊,想到自己刚刚洗沐时……赵云屹所坐的角度,不是正好可以看见——   不会的。   柳茯苓呼吸急促,想起当时赵云屹手中拿著书,他应该是在看书。   他一定是在看书……   正在柳茯苓纠结他究竟是否看清了自己的时候,便只听“哗啦”一声,柳茯苓透过那屏风,便看到了他清晰的身影,他的肌肉轮廓 ,他的上半身,他的腿还有他的……多余的腿。   柳茯苓只觉得脑子轰然炸开,一股热流直接窜上了她的脸,她呜咽一声扑进了被子里,将脸埋了进去。   她看到了什么啊啊啊……   柳茯苓虽然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子,艳兰给她的书她也见识过。   可,可是,这是……这是赵云屹……   赵云屹穿了里衫出来时,看到的便是柳茯苓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如鸵鸟一般的模样。   赵云屹回眸看了看那屏风,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面上,他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静静地上了床榻,躺在外侧,然后侧身,看向里侧。   “睡了。”他沉声道。   柳茯苓身子一颤,闷在被子里说,“嗯。”   “不热吗?”他问。   柳茯苓闷着摇了摇头。   赵云屹看她如鹌鹑似的躲着,嘴角勾起,却没有再逗她那敏感的神经,只假装不知,“熄蜡烛了,你盖好被子。”   “唔。”柳茯苓死死地闭着眼,脑子里却时不时地浮现起刚刚看到的轮廓。   救命……她还不如瞎了!   ……   第二日,暗卫来报,昨日崔宁歇在六房院子里,可今天早上却去了二房的房中。   赵云屹捏着手中的白玉平安扣不住把玩着,眼眸泛起一丝丝冷意。   “查二房娘家,弄出点事来。”   “是!”   柳茯苓似乎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赵云屹知道她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让她做好准备。   柳茯苓被他这么一看,却缓缓红了耳根,眼眸看向了别处。   “……”赵云屹想到昨夜的事,喉结一动,不再出声,脑子里也不由得浮现起,昨夜折磨他一整晚的画面,口中却沉静道,“引开崔宁和那二房之后,你随我去她房中找账册。”   柳茯苓点头道,“是。”   二人脑子里却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今夜还是让人换个屏风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明天见!   给专栏预收文宝宝们求一波收藏鸭!爱你们~感谢在2022-08-16 22:10:16~2022-08-16 23: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月 28瓶;一抹淡微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房间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且奇怪。   两个人都不开口,似乎各自都在思忖些什么,神情上也有些压抑。   暗卫跪在地上, 许久没有得到新的指令,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一眼赵云屹, 又看了一眼柳茯苓, 忽然开始明白青叶时常在他们面前抱怨跟班比暗卫难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确实难做。   暗卫正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开口, 赵云屹终于打破了沉默,“崔宁如今还在二房处?”   “回禀殿下,崔大人已经去准备早点了,一会儿应该会带人过来请殿下。 ”暗卫对崔宁的行踪了如指掌。   “好,你去办吧, 尽快,时间不多。”赵云屹缓缓道。   “是,殿下。”暗卫立刻应声离开, 似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殿下找到账簿之后, 要如何?”柳茯苓不禁好奇问道, “要我记下来吗?”   “嗯。”赵云屹道,“这只是其一, 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柳茯苓似懂非懂, 缓缓点了点头,他做事时常有后招, 他若是现在不说明, 只静静等着便是。   二人又回归了沉默, 现在没有暗卫在场,两个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如些,可越是如此,越是觉得尴尬。   柳茯苓便坐回了床边,静静等着崔宁过来,一时无聊,她抬眸看向昨晚赵云屹所在的软榻,看到软榻上依旧摆著书,便伸手拿起来,好奇的翻了翻,看看赵云屹当时究竟看得是什么。   书刚拿起来时,柳茯苓便感觉到那手感有几分熟悉,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的,登时“啪”的一声盖上了书,面容通红的将书丢到了软塌上。   赵云屹注意到她的动静,扭头一看她如今的模样,轻笑一声,“把书拿过来。”   柳茯苓抓起那本书,拿来送到赵云屹的面前,道,“青天白日的,殿下要看这本书?”   “有何不可。”赵云屹翻了翻里头的内容,面不改色,“你不都看过了?”   “我没有都看。”柳茯苓立刻反驳道,只是反驳的样子有些心虚,并随之补充了一句,“只看了一部分罢了。”   “哦?”赵云屹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看了哪个部分?”   “就看了……这里开始……”   柳茯苓凑过去,将书页翻到了自己之前被艳兰强行带着一起看的页面,“艳兰姐姐说,这个还是比较常用的,让我多看看……”   赵云屹看了一眼书页上的动作,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喜欢这种?”   柳茯苓猛地摇头,耳根有些泛红,“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种?”赵云屹挑眉问道。   “都不喜欢!”柳茯苓咬牙道,“殿下不要再跟我说这个了!”   “是你先看的。”赵云屹似笑非笑地逗她,“倒是怪起我来?”   “我,我以为是什么正经书!”柳茯苓耳根通红。   “这书不也挺正经的。”赵云屹随意翻了翻,“在艳兰送你的书里头,内容算是比较保守的。”   “殿下居然把那些书都看过了?”柳茯苓抓住了重点,惊愕的看着他,“您什么时候看的?”   “也没有,只是随意翻了翻……咳咳。”赵云屹有些不自在地挪过头,“只是为了防止里头写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若是被人瞧见了,反而牵扯进麻烦事里。“   “原来如此。”柳茯苓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还是殿下细心。”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崔宁的敲门声,想必是早点准备好了。   柳茯苓上前去开了门,崔宁躬身有请殿下,眼眸却瞄到了赵云屹手边那本还敞开的书页上。   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什么内容,登时脸色就变得好看起来。   “殿下……这是……”   “近日寻得的好书,怎么,崔大人也感兴趣?”赵云屹问。   “殿下可真是性情中人,这书居然也随身带在身上,殿下可真是……力学不倦。”崔宁努力找到了一个拍马屁的词语,柳茯苓听到这话,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那是自然。”赵云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崔大人要看吗?茯苓近日看了,觉得不错,刚刚我们正在探讨,你若需要,可以借给你。”   “……”柳茯苓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也给扯了进去,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赵云屹却不理会她的眼神,只兀自与崔大人说着话。   “殿下真是大方……”崔宁接过书来,打开一看,一时间颇为惊愕。   作为懂行的,他对这些书籍实际上了解颇深,原本以为自己那儿的藏书已经是相当少见的绝本,却没想到太子殿下这里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当即便是眼睛一亮。   “这,这是南知先生的画本啊!绝品,绝品啊!”崔宁似乎有些激动,他完全没有想到,赵云屹这儿竟然会有自己寻找了很久的书。   “崔大人这么喜欢,送你也未尝不可。”赵云屹笑道。   崔宁微微一愣,惊愕不已,“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这样的书,我还有不少。”赵云屹道。   柳茯苓发现,赵云屹说了这句话之后,崔宁看赵云屹的眼神都变了,他原本似乎根本看不上赵云屹这个“层次”的,如今却忽然发觉,赵云屹真是个“懂行”的,在这方面的钻研,可能并不比自己差。   “殿下属实大度,那下官便……嘿嘿。”崔宁将那本书极为仔细的卷好,收在了袖子里,他眼眸的余光看了看房间里那面屏风,眼中带着笑意。   “殿下对房间里的陈设,还满意否?”   “还不错。”赵云屹缓缓道,“只是那面屏风……有些不对。”   “殿下,那屏风本就有些窍门,它……”崔宁似乎想要解释。   “它遮得还是太多了。”赵云屹道。   柳茯苓听到这句,手指捏着衣角,几乎要觉得赵云屹实在太过火,可是她没想到,他接下来的一句,才更是让她无法直视他。   “还是多谢崔大人好意,我和茯苓,一向一起洗沐,用不着屏风,屏风本就是要遮挡其他人的视线,你不如送个正常的过来,反而有趣些。”赵云屹抬眸看向崔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颇有些深意道,“崔大人明白了吗?”   崔宁连忙点头,虽然还是不大明白,可个人有个人的玩法,他也不便多问,只赶紧道,“好好好,立刻便差人换上!”   说完这番话,崔宁便引路,带着二人去用早点。   淮州的包子十分出名,皮薄馅儿大,皮也软弹,柳茯苓一口气吃了两个,却见赵云屹没怎么吃,像是有什么心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茯苓见此状况,不由得从旁边那过来一个,递给赵云屹,“殿下,您多吃点。”   柳茯苓五指细长,捏着包子,更显得那包子更大更软,白白的大包子热腾腾的,散发着热气,带着一丝香甜的肉味。   赵云屹眯眼,接过包子,睫毛颤了颤,驱赶走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奇怪的画面。   “殿下怎么了?”柳茯苓趁着崔宁不注意,凑过来悄悄问道,“在担心什么事吗 ?”   赵云屹缓缓阖眼,将那包子放在一旁,“不是很有胃口。”   “殿下身子不适?”柳茯苓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要不要今日就在府中歇息?”   “不必。”赵云屹端起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面容沉静,“吃完快些离开便是。”   “好。”柳茯苓点了点头。   赵云屹垂眸,扫过她的脖子以下,飞快的挪开眼,沉默不语。   崔宁带着二人前往府衙,府衙距离宅子倒是不近,正印证了崔宁之前解释的话……为了买大宅子,特意选的距离较远宅子,比较便宜。   二人在马车上,柳茯苓看着窗外,似乎也没有多少流民,偶尔可以看到,但是很快便不见了。   到了府衙以后,柳茯苓继续用之前在安洲用的那一招,静静地替赵云屹翻账册,只是这次赵云屹只是稍稍扫一眼罢了,主要还是她看,与上次不同,这次她一开始速度慢,越到后来速度越快,赵云屹似乎颇有些惊愕,时不时看她一眼,见她口中微微动着,聚精会神,极为认真。   今日阳光正好,赵云屹低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笑意,觉得她在某些方面,倒是比面前这些真正的父母官们,还有着超乎寻常的责任心。   自从他与她说了这些账册关乎那些百姓之后,她便开始认真起来。   从她一开始的表现来看,她大抵是不喜欢学这些的,排斥也是真排斥,可认真起来,却抓耳挠腮皱眉苦恼,倒是颇为可爱的。   她这样的学生,应当也是私塾先生们最喜欢的那一种。   一本记完,柳茯苓的额头上见了汗,她还是记得很吃力,可是已经比之前进步了太多,如今一本账册要完全记住,只需要花半个时辰。   好在淮州账册的体量不大,拢共只有十本账册,柳茯苓记了赵云屹仔细挑拣过的两本之后,便没什么力气了,浑身绵软,只想回去吃饭睡觉。   “辛苦。”赵云屹看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道,“还有力气去应酬吗?”   柳茯苓缓缓摇了摇头。   “那便回去休息。”赵云屹几乎没有多想,便抱着她站起身,朝着不远处正在等候的崔宁走去。   崔宁见他看得这样快,也有些惊愕,“殿下全都看完了?”   “嗯,没什么问题。”赵云屹笑道,“倒是茯苓有些困了,今日就到此吧,若是有什么问题,不如崔大人当面与我说。”   崔宁见他如此敷衍,脸都快笑歪了,他不由问,“殿下,要不要,带您去一个好地方,休整休整?“   “今日没什么力气了。”赵云屹低头看了看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的柳茯苓,朝崔宁眨了眨眼,“改日……”   崔宁立刻懂了赵云屹的意思。   改日改日,等到面前这姑娘不在场再去寻欢作乐。   啧啧,太子殿下居然也被管的这么严,这姑娘倒是有几分本事……崔宁心想。   ……   与此同时,安洲城内,刘俞山在醉香楼中醉生梦死,他刚喝了酒,脸颊通红,抱着怀中的女子,却已经有些懒得动了。   这种事情,要的便是个新鲜,他在醉香楼里已经有些日子,里头的女子都被他玩遍了,他的身体也有些顶不住,如今只能喝喝酒,过过手瘾,其他的事情,他都已经没了兴趣。   这时候他想要出去,却发现已经极难,他一到门口,便被人给劝回去,甚至出不了这醉香楼的厢房门。   他发现——自己居然被软禁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16 23:58:53~2022-08-17 22:0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月 41瓶;沫沫 9瓶;啊姜住了、52520987 5瓶;山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老子要出去撒尿!”刘俞山大声吼道。   “刘大人, 房间里不是有恭桶吗?为何要出去?”外头的守卫腰间配刀,脸上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纵使是刘俞山, 看到这样的守卫在面前, 心里也有些发憷,加上这几日他在这个小厢房里寻欢作乐, 腿脚已经很有些发软, 如今用蛮力,也一定会输。   刘俞山皱眉, 面上却依然不想认输似的,“你,你是谁派来的,敢来拦老子!”   “刘大人,奉劝您一句, 不忠之人,死于不忠。”那守卫阴恻恻的朝他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关上了厢房门。   刘俞山像是想到了什么, 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不忠……不忠……秦贵妃!   她, 她要对自己动手了!   刘俞山想到赵云屹, 赵云屹呢?赵云屹去了哪里!   他不是答应了要保自己的吗!   刘俞山近乎疯狂, 他狠狠地将手边的花瓶狠狠砸在了地上,怒道, “该死的赵云屹!”   正在这时, 外头忽然悉悉索索的从门缝里塞进了一张字条,刘俞山皱眉看了一眼, 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打开看了再说。   可看到那字条上的话,刘俞山却瞪圆了双眼,猛地打开了厢房门。   “刘大人想好了吗?想好了,便可以出去了。”守卫看着他心慌的模样,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想好了。”这种时候,刘俞山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先出去再说!   他坐上马车,刚才那位守卫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他。   “刘大人要去找谁?您带的那些人,可不是赵云屹那些暗卫的对手。”守卫在一旁道。   “当然是找……找……”刘俞山已经许久没有出醉香楼,对于外头的事情十分迷糊,他动了动他那几乎要麻木的脑子,开口道,“胡定音?”   “他啊,他帮你的机会不大。”守卫笑了笑,刘俞山看了他一眼,见他面白无须,虽然有所遮掩,可是说话间还是有些无法遮挡的娘气。   当是秦贵妃身边那位公公的人。   “请您指教。”刘俞山此时只当保命要紧,管不得那么多了,该伏低做小,就做小。   “胡定音的儿子,胡裴奚,赵云屹正让人查他科考舞弊之事,如今他还不知道呢,你去告诉他一声,事情便有人牵头了。”守卫轻轻笑了笑,“刘大人觉得呢?”   “好,听你的。”刘俞山带着几分酒意,狠狠点头。   ……   赵云屹带着柳茯苓回到崔府后,便不想再动弹,靠在软榻上休息,阖着眼,手指不停地玩腰间的平安扣。   崔宁安排了不少玩乐的事项,都被赵云屹给拒了,美其名曰茯苓姑娘缠着他不让去。   柳茯苓回到房中倒是真的有些累了,稍稍小憩了一会儿,睡得很沉。   赵云屹盯着天花板,手指快要将那枚平安扣玩出花儿来,心里头依旧静不下来。   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做,明明眼前的境况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他微微侧眸,看向床边。   柳茯苓应当是真的累了,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毫无防备的模样,单手枕在脸颊边的枕头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边,整个人处于乖巧且放松的状态,呼吸绵长。   记两本账本,便把自己弄成这样。   赵云屹眯了眯眼,缓缓下了软榻,来到她的身边,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近看她……便更是清晰。   她的睫毛,她透白的皮肤,她脸上淡淡的绒毛,她白皙而薄的耳朵。   赵云屹缓缓垂眸,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她额间的发丝。   她微微蹙眉,嘴里嘟囔了一声不知所云的话语,缓缓转了个身,将侧躺翻转为平躺,十分安然的将两只手都规规矩矩的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赵云屹喉结动了动,静静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睡姿倒是规矩的很。   这一觉睡得异常漫长,柳茯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顿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落感,揉了揉眼,她缓缓坐起身,却感觉自己腹上搭着一手。   转头一看,果然是赵云屹,只见他依旧闭着眼,似乎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他伸出手一把捞住她的腰,将她直接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午间小憩本就容易发热,如今赵云屹的怀里却是异常的热,柳茯苓挣扎着动了动,口中喊着,“殿下,您醒醒,已经不早了!”   赵云屹却不动,只搂着她不放。   不久后,只听房梁上发出几声响动,像是刻意弄出来的一般,柳茯苓一听便知道那是暗卫有事情要禀报,立刻挣扎地更加厉害,大声在他耳边喊,“殿下!醒醒!有人来了!”   赵云屹哪能听不到,他根本就没睡。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着急的柳茯苓,也许是刚醒的缘故,她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泛红,血色聚集,有些可爱。   “怎么?”他佯装没听到。   “应该是有人来了,在房梁上,我听到动静了。”柳茯苓着急解释道,“您快放开。”   房梁上的暗卫见此状况,有些尴尬的捂住了眼。   他这样,是下去呢,还是不下去呢?   赵云屹终究是缓缓放开了柳茯苓,看向房梁处,不过一会儿功夫,那暗卫便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低头道,“殿下,都安排好了,二房家的哥哥的儿子被我们送给了山匪,山匪已经开始勒索崔宁,不久他便会去二房老家处理这件事。”   “好。”赵云屹缓缓点头,“做得不错。”   事情安排妥当,只等机会到来,只是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什么消息,直等到了崔府的小厮来送晚饭,顺便让人将屋子里的屏风给搬了出去。   “太子殿下,我们家老爷说了,这屏风现下没有多出来的,已经派人去街上采买,明日便能送来,您今夜不如便将就一晚……”小厮附身讪笑道,“老爷实在是忙,没时间亲自来解释,您看……这样行不行?”   “……”柳茯苓看了看一旁边,有些无言。原来那遮不住什么东西的屏风已经被搬走了,现在空荡荡的浴桶已经完全暴露在外,什么也没有……很是干脆直接。   还不如有个东西,好歹能挡一挡。   “需得明日才有?”赵云屹再次问道。   “是的,铺子里也没有现成的,只得去其他地方弄来,明日才能到呢。”小厮道。   “其他房间呢?”赵云屹问,“居然连一个屏风都没有?”   “其他……那都是用过的,不大干净,且旧了。”小厮皱巴着脸解释道,且崔大人说了,您与这位姑娘,素日用不着屏风,便……没有给您安排别的,只等那个新的送来给您用,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柳茯苓看了赵云屹一眼,很想跟他说一句,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夜就别想沐浴了,随便擦擦便是。   不行啊,不管如何随便,总是需要换衣裳的……   小厮说完便离开了,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木盆赫然在房间一角,十分显眼,想忽略都有些忽略不掉。   柳茯苓捂脸,心想今夜不如便不换衣裳了,将就将就也是可以的。   却听赵云屹道,“你洗沐,我出去便是。”   柳茯苓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愕然。   “殿下……”   “无妨,不用客气。”   是夜。   柳茯苓洗沐时,赵云屹果然开了门出去,身影在门外走动,她一抬眸便能看到他被月光照亮在门上的身影。她心中稍安,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换上了衣裳后,开门让他进来,自己便要出去。   “干什么?”赵云屹猛地捉住她的手,将她扯了进来。   “我,去门外等……”柳茯苓道。   “不必。”赵云屹将她拽进了房间,“外头冷,你头发又未绞干,若是染了风寒,没人照顾你。”   柳茯苓有些迟疑,“那殿下……”   “你随意便是。”赵云屹说完,便转身去浴桶边,解开了衣裳腰带。   柳茯苓当即捂住了脸,快步回到床上,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他……他怎么如此……   水声响起,柳茯苓一想到如今什么遮挡都没有,便觉得脸上灼热,她闷在被子里,全程不敢抬头。   好不容易等水声停息,她缓缓起身抬眸,却见他已经穿上了亵/裤,上半身却仍旧光着,他皮肤不错,只是身上有些伤痕,柳茯苓一时间有些发愣。   没想到正在她愣神的档口,赵云屹忽然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   他刚洗沐过,头发潮湿披散在肩头,眼眸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慵懒,黑沉沉的眼眸带着几分湿气,有些撩人……   柳茯苓只觉得心口一颤,立刻转身躺下,面朝着墙,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赵云屹见她如此,轻笑一声,吹熄了蜡烛。   许久未下雨了……倒是,可惜。   ……   第二日清晨,二人醒来不久,便听崔宁在门外着急道,“太子殿下,打扰,出了些急事,需要处理,官家会守在此处,您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他说,下官要走半日左右,请您多多包含!”   赵云屹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便听着崔宁急匆匆得走了。   柳茯苓立刻起身,捆好了裙子,赵云屹与暗卫里应外合,安排了一个暗卫在屋子里守着,应付那管家,他则抱着柳茯苓从窗户跳了出去,一路隐蔽而行,朝着二房所在的小院儿走去。   一路上被暗卫清了场,没什么家丁小厮,柳茯苓脚步慢,怕拖累了赵云屹,便干脆任他抱着。   柳茯苓很轻,赵云屹抱着她脚步利索,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只觉得怀里的姑娘今日异常的乖巧,一脸的“使命”感,仿佛自己要做什么大事似的,眼中还有些紧张,差点便没忍住笑意。   柳茯苓确实紧张,她还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以前只看话本上说过这类侠肝义胆的义事,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插一脚。   她紧张地捉住赵云屹胸前的衣襟,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   二人顺利的来到二房的房间,外头无人看守,房门是锁着的,赵云屹撇了根树枝,轻轻拨了拨窗户缝隙,那窗户咔哒一声开了,柳茯苓惊愕的看着赵云屹,他居然还会这一招!   二人进了屋子,房间里有些凌乱,赵云屹将柳茯苓放下以后,便开始四处翻找,二人极为小心,不触碰原有的东西位置,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账簿。   “会不会不在这里?”柳茯苓皱眉问。   “应该在此处。”赵云屹皱眉站在屋子中央,眯着眼细细思忖,“若你是她,你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在何处?”   “梳妆台,床下,衣柜深处,或是某种机关……”柳茯苓看向梳妆台。   梳妆台已经找过,没有发现什么。   赵云屹走上前去,缓缓摸了摸梳妆台的铜镜,然后按了一个什么,发出“咔”的一声,梳妆镜后头打开,露出了一本账册。   柳茯苓眼眸一亮,冲上前去,二人迅速开始翻看。   柳茯苓十分紧张,努力将那数字牢记在心,赵云屹也眯眼细细看着里头的内容,越看目光越是沉重,二人花了不少时间在账册上,同时看完最后一页之后,柳茯苓缓缓舒了口气,道,“殿下还要再看吗?”   “要,你去找笔墨。”赵云屹道,“不急,还有时间。”   “好。”柳茯苓便去桌边研墨,她不敢弄太多,只滴了几滴,研磨后将笔送去给赵云屹。   赵云屹在手上试了试墨迹,调了调,然后伸手在后面几页,改了几个数字。   柳茯苓瞪大了眼睛,将他改的那几个字也记了下来。   他改的极为巧妙,二改为三,一改为捌,上上下下,改完之后,居然根本看不出痕迹。   “记下了吗?”赵云屹问。   “嗯。”柳茯苓认真点头。   “准备走。”赵云屹轻轻吹干墨迹,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暗卫着急的声音。   “殿下,快走!崔宁回来了!”   赵云屹手一僵,柳茯苓神经猛地绷紧,可那墨还未处理,她迅速上前,用帕子擦干净那墨迹。   赵云屹也迅速的吹干墨迹,将手中的账册放回了镜子。   为什么会这么快回来!   二人刚处理完一切,便已经听到了外头传来崔宁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在耍人玩!还好那山匪认识我,看在我的面子将人送回来,真是的!”   “是啊大人,妾身都快吓死了!”   门被砰得打开,去窗边的路已经被堵死了,柳茯苓脸色苍白看向赵云屹,赵云屹眼疾手快,轻轻打开一旁的衣柜门,一脚踏入,迅速将柳茯苓也拽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一百零二章   “累死了。”崔宁的声音透过木柜子从不远处传来, “X的,耍老子玩。”   “老爷,您息怒, 都是妾身不好。”那二房声音娇滴滴的, 十分体己的模样,“妾身没把娘家的事情处理好, 劳烦老爷跑一趟了。”   “啧, 你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就容易被人欺负。”崔宁听了她的话之后,明显情绪舒缓了不少,男人到底是吃这一套,谁不希望身边有个贴心人儿,能为他分忧便更好了, “你也要精明点,东西都藏好了……”   “老爷放心,老爷的东西, 我在心窝儿里贴着, 心肝儿护着呢……”   “小东西, 你这张嘴啊……”   两人发出些不明的声音来, 房间里顿时没了什么声响,只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另一边的衣柜里头, 便没有这边这么好受了。   赵云屹身量高, 那衣柜堪堪到他的头顶,稍稍挺直身子, 便容易撞着脑袋, 他稍稍弓着身子, 还是费劲,这衣柜虽然宽敞,但是装下两个人成人,还是显得十分狭窄,赵云屹将柳茯苓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一手撑着衣柜边,才堪堪站稳。   柳茯苓紧张地捏紧他的衣襟,整个人都往他的身上靠。   衣柜里都是女子的衣裳,柳茯苓背后便是软软的布料,她不敢乱动,怕碰着那些衣裳发出声音来漏了馅儿,便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衣柜里只有两个人稍稍急促的呼吸声,有些闷,还有一股女子衣物的气息。   赵云屹不喜欢那股味道,在衣柜里又不能站直身子,干脆低下头,将自己的鼻息埋在她的颈窝与头发的交界处,让柳茯苓身上的香气将自己彻底裹挟起来,与那些香味隔绝。   只是苦了柳茯苓,她本就站不稳,如今又被他靠着搂着,脚边几乎在发抖,她只能使劲捉住赵云屹的衣襟,几乎将自己完全与他靠在一起,二人之力形成了一种奇怪的落脚点,让二人都能稳稳地保持如今的状态。   赵云屹感觉到她的战栗,搂着她腰肢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柳茯苓被他勒得喘不过气,缓缓动了动,赵云屹轻轻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嘘……”   柳茯苓耳根子一痒,几乎要将脖子缩回去躲起来,可赵云屹根本不让她动,她又紧张又难受,只想尽快出去,便只好忍着,现在便乖乖任他去。   外头终于传来了二房的声音,“老爷,您好些日子不来了,妾身好想你。”   柳茯苓心中打了个抖,那二房的声音几乎是掐着嗓子说出来的一般,娇柔万千,几乎要将人给缠碎了。   “怪我,这阵子不是要应付那太子么,一直没空过来。”崔宁气喘吁吁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您今日不用去陪那太子么?”二房好奇的问。   “我与他说过了,上午不在,不去了,偷闲半日又何妨,他还成天玩乐呢,苦的都是我们,我才不干。”崔宁骂道,“狗东西,就他那样还下来查衡税法,能查出个屁来。”   柳茯苓听到崔宁背地里这么骂赵云屹,眨巴眨巴眼睛,静静地抬头,看了赵云屹一眼。   她已经适应了衣柜的半黑状态,如今也能看清赵云屹的脸色,只见他目光淡淡,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被这么骂居然都没有反应……柳茯苓有些惊愕,想了想,似乎也能明白原因。   他时常装模作样的演戏,恐怕早就被骂习惯了。   那二房“咯咯咯”地笑了半天,娇嗔道,“老爷小声点,被人听了去可不好……那他什么时候走啊?”   “账册已经给他糊弄过去了,什么时候走看他心情。”崔宁道,“我给你的那份账册收好了吗?”   “当然。”二房娇笑着,“老爷,你急什么啊老爷。”   “想你了。”崔宁声音闷闷的,“老爷今日想疼你。”   “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害臊不害臊啊,欸……”二房娇声叫着,随后是“咯咯咯”的笑声,二人便开始说些没脸荤话来。   “……”赵云屹睫毛一颤,心道这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柳茯苓听那声音听得心慌,脑袋动了动,却听到二房似乎发出一声类似于痛苦的惊叫,那惊叫声像是痛苦,仔细听又不像,诡异的很。   柳茯苓浑身一颤。   开始了,女子受折磨的开始。   她在明月楼的时候,时常能听到这种痛苦的声音,每次她听到,都觉得可怕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女子真的能在这种事情上取乐享受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赵云屹感觉到柳茯苓身上微微的颤抖,听到外头那不堪入耳的声响,皱了皱眉,忽然放开了搂着她的双手,然后缓缓往上挪了挪,挪到她的耳边,将她的双耳轻轻捂住了。   柳茯苓一怔,抬头看他。   赵云屹双手滚烫而温暖,仿佛热水浸过帕子一般,将她的耳朵捂得严严实实,那热气滚烫沾染上她的耳朵,她陡然心跳加快了些,眼眸盈盈地与他对视,仿佛在表达感激。   赵云屹一低头,便看到她这副表情,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紧紧地绷住了。   衣柜有些旧,漏出丝丝缕缕的光线,光线穿透飞舞细碎如粉般的灰尘,轻飘飘落在她颤颤地睫毛尖儿上。   许是因为衣柜憋闷,许是因为他双手滚烫,又许是因为……外头那不堪的声响,柳茯苓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那红绝不艳俗,只让人想起花瓣在经过露水清洗过后,晨光熹微之中清透的一抹颜色。   还有那双,透着对他的信任和些许依赖的清澈的眼睛——只静静地这么对视一眼,赵云屹心头仿佛被刚烧开地沸水直接浇了似的,整颗心被烫得一哆嗦。   他手上微动,摩挲她的耳垂,然后是下颌线和脸颊,柳茯苓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外头的声音越发夸张,床榻几乎有些撑不起崔宁似的,咯吱咯吱叫得很响。   那噪音闹得赵云屹心头升起烦躁,那情绪先是淡淡的,却在触及她脸颊的一瞬间,小小的山林之火忽然遇到干枯的树枝,轰然燃起一整片大树,大火灼烧着他的心,他额间显出了些许忍耐的青筋,鬓角微微见了汗。   见他如此,柳茯苓的第一反应是……他发病了?   这时候发病可不妙,若是一会儿晕过去或是吐了血,仅凭她自己,怎么将他这么大个人扛回去?   柳茯苓不禁担忧起来,她微微蹙眉,眼眸中盛满了关心与忐忑,缓缓伸出手,放在他的心口处,关切的眼神仿佛在开口问,“殿下你还好吗?”   实际上,赵云屹近日,已经有无数次无法忍受的反应。   他毕竟年纪不大,即使一直中毒,使他日渐虚弱,可也终究是经不起什么撩拨。   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柳茯苓。   如今在这密闭的环境之中,他深褐色的眼眸几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那阴霾就像是一切理智的阻隔,又像是血液逆流的信号,乃至于柳茯苓将她的手放在他胸口的时候,便立刻感觉到他猛烈地心跳。   柳茯苓觉得他状态不对,迟疑着想要缩回手 ,可已经迟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捉住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柳茯苓被他捉住,搂紧,他低头,不像上次那般粗鲁直接,而是轻轻用拇指腹,缓缓碰了碰她娇艳的唇。   柳茯苓疑惑又惊惧地看着他,仿佛猜到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她不能乱动,外头的声响还在继续……他们,他们明明在危急的时刻,明明被发现以后便会有非常麻烦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赵云屹还能如此有恃无恐的做这种事?   柳茯苓脑子一团乱,一颗心却在他气息靠近的时候,止不住地狂跳。   她的手轻轻推着他的胸膛,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结果便成了欲拒还迎,那滋味比寻常的模样更加让人无法抵抗,让赵云屹的神经更加紧绷,他不受控制的将她摁在怀中,直到轻轻触到她的唇角。   到这时,柳茯苓已经没了思绪。   她彻底僵住,呆呆的任他磋磨,随后牙关被撬,她被迫仰起头,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他疯了……   这种时候,他发什么疯?   为什么?因为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吗?赵云屹并不是自制力那么差的人,难道说,他是身子不适,才用这种方法来纾解痛苦吗?   柳茯苓想到这,都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都到这个程度了,自己还在为他找理由。   他……   柳茯苓被他的大手扶住了后脖颈,靠近之后,感觉到他的反应,她顿时什么也无法再考虑下去。   她快不能呼吸了……   这次与上次完全不同,上次在船上,几乎是单方面的虐她似的,让她惊恐不已,可是这一次,这一次他动作轻缓,也许是因为环境的限制,他很柔和……柔和到,柳茯苓的脚已经有些发软。   赵云屹睫毛轻颤,缓缓试探着她的底线。   也许是环境的限制,她一直极为乖巧,一动也不敢动,似乎生怕自己挣扎了之后,便会发出不该发出的声音,让外头的人发觉。   赵云屹的手缓缓扶着她的蝴蝶骨,缓缓往下……柳茯苓身子一僵,缓缓地软下去,像是站不稳了。   正在此时,外头的崔宁发出了一声怪叫。   随之而来的,是二房的娇声,“老爷,你好厉害啊。”   赵云屹缓缓一僵,眯了眯眼。   这才多久?真是废物。   作者有话说:   我尽力了!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17 23:59:08~2022-08-18 22: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生生 2个;糖醋味奶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观月 20瓶;糖醋味奶茶 14瓶;dhdhdbbd 10瓶;一抹淡微岚 3瓶;回响、昕彤、桃之夭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外头继续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柳茯苓被亲得双脚发软后又当即被他捞起,她呼吸不畅,几乎要憋坏了, 便微微使劲的推他。   赵云屹却皱眉, 加深了自己的动作,柳茯苓仰着头无措地推着他, 却依旧被他禁锢着, 她的唇被他亲得发烫发疼发麻,他仿佛赶时间似的, 那边声音停下之后,他的动作却更加过分起来。   直到外头的崔宁收拾完,穿好了衣裳,又与二房温存了会儿,便准备离开房间。   “老爷, 您这就要走啊。”二房的声音有些微哑,像是刚刚喊哑了一般,却仍旧带着几分娇气, “什么时候再来呀。”   “有时间就来看你, 你好好的, 没事别出去。”崔宁的声音严肃起来, “分账的时间虽然还久,但那账册随时要记录, 你一定要看管好。”   “好的老爷, 您放心吧,孰轻孰重, 我还是分得清的。”二房轻声道。   门啪得一声关上, 不久后, 便缓缓传来二房的一声叹息。   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悠悠叹道,“拎起裤子就跑,哼,老东西。”   她的脚步声慵懒,缓缓朝着衣柜的方向走来,似乎想要换件衣裳。   柳茯苓头皮发麻,赵云屹也终于缓缓松开了柳茯苓,紧张关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眸中氤氲着泪水,被他亲得整个人都成了一团糨糊,脑子登时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只想尽快的逃离这个鬼地方。   正在二房即将打开衣柜门的档口,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二奶奶,二奶奶,不好了。”   二房登时缩回手,转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快步朝着门口走去,“怎么了,号丧似的烦死了。”   “有人在我们院子里头扔了一恭桶的……粪。”那丫鬟带着哭腔,“好臭啊二奶奶,怎么办。”   “怎会如此!”二房几乎要疯了,“什么时候扔的!你们怎么回事,一个院子都看不好,好嘛,老爷这么久没来一次,就来了一次,就有贱人嫉妒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小贱人干的好事!”   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屋内,赵云屹单手抱起柳茯苓,从床边跃了出去。   到了户外,登时空气清新了起来,柳茯苓大口呼吸着,心跳依旧极快。   树影间,赵云屹的脸仍旧那般精致好看,柳茯苓此时却有些不敢看他,她不明白刚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更不明白自己……她居然,对刚刚那个吻,并不如何讨厌。   可不讨厌并不代表着喜欢,她感觉到自己的唇似乎已经被他吮地有些肿了起来,唇边火辣辣的,被他不知隐藏在何处的胡渣快要磨破皮,她的舌头整个都是麻的,此时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混蛋……这算是,趁虚而入吗?   柳茯苓抬眸瞪了他一眼,赵云屹却没有什么反应,用最快的速度回了房间,第一件事便是找人叫水。   柳茯苓见他不搭理自己,不自觉得咬了咬唇,发现感觉有些奇怪,便找了镜子低头一看——已经肿了半边。   她着实有些生气。   上次他情绪不稳,在船上那般发怒,她有些怵他,再加上受制于人,便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可这次又是如何?   帮他记账本,难道还要任他欺负不成?他也不能这样过分!   柳茯苓越想越气,抬头一看,洗沐间那人正在专心洗沐,他半果身子,目光沉沉,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走到软榻边,侧身躺着背对着赵云屹,只想着那新的屏风什么时候才能送来。   水声渐渐大起来,柳茯苓脸微红,又想起刚刚在衣柜里发生的事情。   他定是因为崔宁和那女子,起了色心……吧。   混蛋混蛋!   混蛋此时正在水中泡着,可那股火却如何也无法驱散,这次与以往都不同,这一次……他得到的太多了。   她唇齿间的触感和她颤抖抗拒的身子仿佛依旧残留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缠绕在他的心头。   上次在船上,她疯狂地抗拒,他单方面的压制,那是不一样的。   这次她乖巧极了,甚至……为了顺畅地呼吸,她竟有些动作在迎合他。   这几乎让赵云屹无法轻易纾解,他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躺着,乌发垂在软榻上,因为侧着身子,所以纤瘦的弧度尽显。   他目光悠悠盯着她的身影,无奈又难受,泡在凉水中也一点用也没有,这一次恐怕……无法轻易消解下去。   他咬牙,水拍打着捅壁,发出些许声响。   柳茯苓只觉得赵云屹这个澡洗得太久,他似乎是嫌弃那衣柜的味道,还是嫌弃那儿不干净似的,钻进水桶之后便不出来了,只不停地听到细碎的水声,他似乎洗得十分认真。   柳茯苓侧身不敢看他,只得继续闭目养神,可她忽然听到赵云屹发出了一声轻喘,似乎身子有些不适。   她有些担忧他的身体,刚刚在衣柜里他便不对劲。   柳茯苓皱眉,缓缓起身想回头看一眼,却正好用眼眸的余光看到赵云屹迅速起身,准备出木桶。   柳茯苓立刻跟眼睛被烫着似的,继续回身躺着,不敢再看那个方向。   直到赵云屹悉悉索索穿好了衣裳,人模狗样的往一旁的椅子上懒洋洋坐下,柳茯苓才敢朝他看去,只见他眼眸中显现出几分慵懒,二人两相对视,赵云屹眼眸眯了眯,柳茯苓缓缓起身,“我也去洗……”   赵云屹却猛地站起身捉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摁回软榻,再次起身到房间门口,喊人立刻换水。   柳茯苓见他如此,不由问道,“殿下不怕旁人怀疑我们……”   “这是冷水,无妨。”赵云屹道,“你不能用。”   “好。”柳茯苓乖巧点头。   两个人都极为默契的没有提起刚刚在衣柜里发生的事情,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二人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家丁小厮上来,将木桶抬下去洗了,换上了新的水,又重新抬了回来。   房间门重新被关好,柳茯苓再次看向赵云屹,似乎想从他那儿,等到一个解释。   赵云屹却没有看她,只淡淡问,“要去洗吗?”   “殿下……”柳茯苓耳根微红地看着他,“刚才……”   “砰砰砰!”外头传来敲门声,是崔宁。   “殿下,下官可算是忙完回来了,您在吗?”   柳茯苓的话卡在嘴边,又咽了回去,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去给崔宁开门。   柳茯苓再次看到崔宁那讨好的笑脸时,想到刚刚听到的话,还有他那声怪叫,登时有些想吐,只眼睛看着此人都觉得脏。   赵云屹却看起来极为能忍,面上还挂着笑意,客客气气的与他周旋。   “殿下还想去什么地方?下官随时奉陪,若是您没有其他想法,下官便替您安排一些好玩的、有趣儿的地方,殿下意下如何?”崔宁笑道。   “没什么想去的了,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想去安洲疗养,给崔大人添麻烦了。”赵云屹这话一出口,崔宁暗地里狂喜,面上却极为遗憾道,“那怎么行呢,殿下才来几天功夫,还未来得及多给您安排些乐子。”   “乐子倒是不必,对了崔大人,我这回来啊,除了看账簿,还有几件事想要问你。”赵云屹缓缓道。   “什,什么事啊?”崔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便是关于淮州与安洲交界处,一同建桥的那笔款项。”赵云屹缓缓道,“胡大人之前与我提起,是崔大人你这边出的银子少,他那边出的银子多,所以造成他那账本上的亏空,对吧?”   “啊?”崔宁顿时有些微愣,他极快地反应过来,笑道,“是是是,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还有前几年,有一笔赈灾粮款……”赵云屹稍稍数了几笔款项出来,柳茯苓发现,那都是他刚刚亲手改过的项目。   “这,对,您说的事。”崔宁眼睛里有些慌乱起来,目光虚浮,左右摇摆。   “那就没问题了,我就跟胡大人说了,这账本,哪有那么容易平的,你们之间肯定有所协调,那此行我要做的事情,便已经完成了,若是没问题的话,我打算将安洲的账本带回京城去,毕竟安洲地块儿大,体量大,给皇上看,更方便。”赵云屹笑道。   “啊,这……”崔宁有些急了,“这,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还是用我们淮州的。”   “诶,这就不好了,崔大人,淮州体量与隔壁宁州一样,我若是带了你的不带他的,岂不是顾此失彼?这样我也不好做。”赵云屹一幅老油子的表情,不想背任何锅,脸上仍旧带着笑意,把崔宁唬得一愣一愣的。   “好了,今日就到此吧,我们收拾收拾东西,过会儿便要动身了,这些日子,劳烦崔大人。”赵云屹笑了笑,伸出手,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他本就是刚洗沐后的样子,身上的袍子宽敞松垮,看起来慵懒极了,一伸手,身上却蓦得生出些威势来,让崔宁心中一抖,不敢再与他扯皮。   崔宁走后,赵云屹冷笑一声,缓缓道,“等着他们狗咬狗吧。”   柳茯苓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坐在软榻上,只静静看着他,一声不吭。   赵云屹一转身便看到她沉默不语的模样,登时想起刚刚她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事,若是不出所料,应该是关于刚刚衣柜里发生的事情。   想到此,他心中却是一颤。   面对崔宁胡定音这帮人,他心如磐石,半点也不虚,可面对柳茯苓此时的眼神,他深褐色的眼眸中,却浅浅的略过一丝凌乱与不堪。   “殿下……”柳茯苓声音干涩,却依旧咬牙开了口,“刚刚衣柜之中,您为何……要,那样对我?”   作者有话说:   二更奉上!   今天这两章,很多词不能写,尽力了,只能这样了。   建议细看,并往晋江不能写的方向使劲想,就是真相。   笔芯!感谢在2022-08-18 22:01:54~2022-08-18 23:5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5L鲜蛋奶、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渣女全都爱 10瓶;啊姜住了、kiko爱吃鲜蛋卷 5瓶;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四章   崔宁刚走, 房间里归于安静,柳茯苓的声音在房中显得十分突兀,她口中干涩,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也有些耳热。   仿佛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便如同将时间扯回了崔宁来之前, 把空间扯回了衣柜之中。   柳茯苓轻轻咬了咬唇角, 缓缓垂下头,静静等着他的回应。   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希望他能说清楚罢了。   赵云屹静静看着柳茯苓,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对自己主动开口。   她似乎有些局促,双手静静地摆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时不时的手指微动, 捏捏自己的手指头,睫毛颤颤的。   见她如此,赵云屹只觉得心中一紧, 心中那只压抑许久的困兽几乎快要挣脱牢笼冲向她, 他缓缓张了张口, 那几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下一个瞬间,理智将他扯回了牢笼, 他看到柳茯苓头上戴着的那只簪子, 陷入了沉默。   她戴的,是那根自己随手做的木头簪子, 简陋的很, 堪堪绾住发鬓, 在头上极不显眼。   他不由想起自己为她买那根白玉簪时,柳茯苓朝着他,带着几分歉意说的话。   “日后殿下可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殿下的白玉簪,日后还是送给您未来的太子妃比较合适。”   “我不过是一介乐伶……您只要能按照原本答应我那般,到时候让我安然离开,如今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声音几乎还残留在他的耳畔,他缓缓垂下双手,看着她头上那简陋的簪子,沉默了一会儿。   “冲动之举,不必介怀。”他说。   柳茯苓猛地抬起头看他,眼眸中充满了惊愕,她几乎没发觉自己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看着赵云屹略显淡漠的眼睛,手指头微曲,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她的胸口翻涌,压下那股奇怪的情绪之后,柳茯苓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必介怀?”柳茯苓声音有些颤抖,“殿下您……您也太……”   太不要脸了。   可这话她到底是不敢直接说的。   在衣柜里,好歹也是她被占了便宜,虽说自己也不算是什么良家女子,可好歹也是……还未真正出阁的姑娘。   可赵云屹这句话说的,倒像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柳茯苓站起身,呼吸急促地看着他,“我是不是还要跟殿下说声,不必客气?”   “倒也可以。”赵云屹道。   “你……”柳茯苓气得几乎要咬牙,嘴巴上的便宜占完,他还要占嘴巴上的便宜,他怎么这么讨厌……   她一句“你”才刚说出口,却见赵云屹缓缓朝她走了过来,她一愣,看着他似乎心情并不如自己刚才想的那般好,眼眸中盛着些许不明的情绪,看起来幽暗极了,她心中猛地一咯噔,不由自主的便要往后退。   可她却忘了背后便是刚刚坐过的软榻,那刚好挡着她的退路,她稍稍一退,便撞在边角上,当即便是站立不稳。   下一瞬,赵云屹一伸手,便将摇摇欲坠地她轻轻捞起来,柳茯苓无助的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绪十分不稳。   自己这是怎么了……   柳茯苓心里乱成一团,再次被他搂着,她几乎忘了呼吸,也不敢抬头看他,只闻到他身上淡而诡异的药香,心跳得极快。   赵云屹却没有轻易放过她,他见她如此,按捺着翻腾的心绪,单手轻轻掐住她柔滑的下巴,缓缓往上抬。   柳茯苓睫毛轻颤,被他强硬的抬起下巴,双眸湿漉漉的看着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脖颈处的经络顺着她白皙的皮肤缓缓轻动,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   赵云屹深褐色的眸子几乎扎在她的皮肤上,缓缓的从下往上,一直扫到了她的眉眼处,在她几乎屏住呼吸不敢动的档口,他终于开了口。   “或者……”   柳茯苓听着他低沉地有些可怕的声音,心中轻轻一颤。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样的答案?”   柳茯苓呼吸一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希望……要什么样的答案?   赵云屹当即便从她湿漉漉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慌乱和闪躲,她想要挣扎出去,赵云屹却继续他的力道。   如何不将她弄疼,又让她无法挣脱——如今他对此已经是得心应手,他静静地看着柳茯苓在他的怀里无望的挣扎,却永远也挣不开他的掌心。   柳茯苓觉得有些心慌,不是因为他此时的禁锢,而是因为自己……是啊,她想问什么?   “嗯?回答我。”赵云屹一把捉住她,呼吸也有些急促。   若是她愿意,一些事情,他也不是不能为她去做。   “我,只是问问而已。”柳茯苓终于也缓缓开了口,她声音软和,如今刻意小声,更显得柔柔弱弱的,一字一句,都在百爪挠心。   “我只被殿下这样亲过,问一问,有什么问题吗?”柳茯苓硬着头皮道。   赵云屹听到这句,几乎是深吸一口气,柳茯苓明显能够看到他眼眸中灼热的情绪,烧在她的身上,烫得吓人。   许久,赵云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微哑,“没问题。”   “殿下若是因为生病,身子不舒服,要这样的话……”柳茯苓磕磕巴巴地说,“若是这样能让殿下舒服一些,您直接,直接告诉我就好。”   赵云屹原本心绪已经平息了不少,如今听到她这句话,睫毛微微一颤,浑身又灼热起来。   竟对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就不怕自己真的会……将她……   “但,但是……”柳茯苓紧要关头再次开口,声音颤颤巍巍的,有些忐忑似的说,“但是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赵云屹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不由想她可真是聪明,在这个关头提出要求,若是普通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拒绝她。   “就如今日崔大人……与二房,做的那事,您能不能…… 不要那样对我。”柳茯苓想到那惨叫声便觉得毛骨悚然,她最怕疼……   她说完这话,再抬头看赵云屹,却仿佛看到他表情登时一僵。   见他沉默,柳茯苓忐忑问,“行吗?”   赵云屹睫毛轻颤,许久没有回应她的话。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时常以为,自己几乎能够看透一切,人情世故、冷暖真心……   可他却根本看不透眼前人。   明明是利益交换的紧要关头,纵使她此时跟他提出要当皇后,他都可以为她稍稍考虑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可她却提出了一个这样诡异的要求,几乎将他所有的欲念与妄想,都切断了。   “你便……这么不想做那档事?”赵云屹看似极为冷淡地问。   柳茯苓几乎没有多想,立刻摇头,“不想。”   赵云屹见她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登时冷笑一声,“呵,孤向来也从不喜欢勉强女人 。”   柳茯苓抬头看他,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多谢殿下!”   “收拾东西,准备回安洲。”赵云屹将袖子一甩,兀自喊人去了。   柳茯苓站在屋内,听着赵云屹声音平静的与暗卫说着话,听到暗卫说起“二房”、“恭桶”之类的字眼,心说果然二房院子里的恭桶是暗卫扔的。   不过,扔什么不好,扔个恭桶过去……   柳茯苓想到二房看到恭桶时慌乱的叫声,不由得笑了起来。   赵云屹正在与暗卫说着后续的安排,眼眸的余光却一直看着房中的情况,他轻轻一瞥,便看到柳茯苓一面低头理着东西,一面露出甜极的笑容,登时只觉得一股火烦扰在胸腔之中,憋得他额头的青筋直跳。   暗卫正听着太子布置后续,忽然间发觉他没有开口说话,便疑惑的抬头看去,却见赵云屹浑身戾气,近乎满身写着“不爽”二字。   “殿下?”暗卫疑惑问。   “迅速去办!”赵云屹不耐烦道。   “是!”暗卫立刻闪身走人,生怕惹火烧身,烧着了自己。   赵云屹一心要走,崔宁当然不会阻拦,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事,看到赵云屹,多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选择了沉默。   刚刚与赵云屹聊过以后,崔宁立刻去了二房处查了账,果然,那账册有问题!   原本答应的分账,明明是几家平分,可到头来却被那胡定音骗了,根本就少了他崔宁的那份银子,不仅如此,还被胡定音给甩了一口大黑锅,这气,他根本就不可能忍下去。   崔宁想过要将这件事透露给赵云屹,让他给自己说好话,可是如今,他看到赵云屹着急要走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两日招待不周到底还是被太子感觉到了,这位荒淫无度的太子殿下,最终会站在谁那边,还是个未知数。   他最后还是决定,送走赵云屹之后,他便要立刻传信给各家,重新对账!   赵云屹临走前笑着扫了他一眼,见他那暗暗咬牙切齿的模样,便知道事情成了大半。   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这些人,最忌讳的就是分赃不均、替人背锅。   赵云屹放下车帘,了然一笑,缓缓道,“启程。”   车夫驱赶马车向前,柳茯苓看着他面上的笑容,缓缓垂眸不语。   可半日的车程之后,柳茯苓却忽然发觉不对劲。   外头传来明显的水声,像是经过了山间溪流,可是,来程时……路上根本就没有小溪大河,全程都是山路。   她掀开车帘,果然看到绿树青山和山间小溪,景色美极,四处无人,十分清净。   “殿下,这……不是回安洲的路吧。”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沉沉的发出一声,“嗯。”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呵,我向来不喜欢勉强女人。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18 23:56:14~2022-08-19 22:3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蕾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520987 33瓶;困困 20瓶;白喵浮绿水 10瓶;小璇璇 8瓶;sunshine、小白乖不乖 2瓶;桃之夭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五章   这确实不是回安洲的路, 她看了赵云屹一眼,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有些疲惫。   柳茯苓再次掀开车帘往外看, 发现今日的天气似乎有些阴沉沉的, 阳光刚刚似乎还在云层间穿行,现在却已经被云层遮盖地死死地。   树林间穿梭着鸟鸣, 鸟儿时而贴地而飞, 溪水面上也有不少鸟儿,鸟儿一多, 听起来便有些杂乱。   不是去安洲,那是去那儿呢?   荒山野岭的,会有什么?   “我让暗卫回去散播消息,太子摔下山崖是失踪,给他们创造机会重新分账。”赵云屹缓缓道, 幽幽的睁开眼,“现在去治病。”   柳茯苓呼吸一紧,他终于要去治病了?   “您身上的毒, 真的能彻底解了?”她不由得关切地问。   赵云屹却有些兴致缺缺, 他本身便对解毒没有太强求, 剩下的这些时间, 足够他做完他想做的事,可是渐渐地……   他看了柳茯苓一眼, 却见她清澈的眼眸中露出几分实实在在的、真情实感的担忧之色, 不由得心中一颤,缓缓道, “你希望呢?”   “当然希望殿下能够身子康健。”柳茯苓这句话倒是出于真情实感, 她看到赵云屹咳血的模样、扎针的模样, 到底是有些不忍,她本身就是怕疼的人,看到他经受的这些痛苦,她只觉得他有点……惨兮兮的。   “你难道不觉得我死了更好?”赵云屹今日戾气颇重,带着几分情绪,“我死了,你便离开皇宫,带着你的妹妹和那个冬青,快活去。”   “……”柳茯苓怔怔的看着他。   他……他竟是这么想的吗?   柳茯苓原本想要反驳,可是她仔细想了想,却发现他说的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期盼,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带着桂枝和冬青,还有冬青的妹妹,两家人便这样平静地、相安无事的,好好活着便是。   见柳茯苓不出声,赵云屹心中躁意更甚,外头忽然传来雨声,那雨滴还颇大,砸在马车上,发出霹雳啪的噪音。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道,“过来。”   柳茯苓想到今日自己的说的那些话,心中一抖,可手脚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缓缓地挪到了赵云屹的身边。   赵云屹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眼眸间暗藏着深如夜空般的情绪,柳茯苓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睫毛颤了颤,感觉到他的靠近。   “殿、殿下……”   “我答应了你,你也不能食言,柳茯苓。”赵云屹捉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在软垫边,手指没有用力,却只抚着她的脖颈,他凑在她的耳边,缓缓道,“下雨了,我很难受。”   柳茯苓睫毛轻颤,心跳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她缓缓地“嗯”了一声,仿佛祭品般紧紧地闭上了眼。   赵云屹心中暗骂,却依旧是不受控制地俯身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柳茯苓依旧不能适应,她眼眶渐渐冒出泪花,口中也发出不适的声音……只是她不知,她不发出声音倒好,一挣扎,便如在火上浇了一大勺油,火焰猎猎,火舌升腾而起,将她裹挟在狭小的车厢中,几乎被他控制了所有的呼吸。   正在柳茯苓以为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赵云屹腻了为止时,忽然间,马车忽然诡异的一动,只听“咻”一声,一直箭簇“砰”一声扎进了车厢厚实的木头里。   “弄死他们!”外头传来声音。   “那女的要留活口!”   “少废话!”   柳茯苓听到这声音,寒毛直竖,她惊恐地看了赵云屹一眼,二人分开,她颤抖着说,“殿下,有,有……刺客。”   怎么办,荒郊野岭,暗卫少了一半,且听外头的声音,似乎有两伙人以上,脚步声也众多,恐怕是下决心要治他们于死地。   赵云屹立刻一把搂过柳茯苓,将她安排在车厢最安全的角落里,并将软垫都挡在她身前,面容冷峻道,“躲好,别怕。”   柳茯苓嘴唇还微肿红润,头发凌乱,乖巧地坐在角落里,用力地朝他点了点头,不忘颤颤说了一声,“殿下小心……”   赵云屹正准备下车,外头刀枪剑戟之声嘈杂,呼喊声尖叫声怒吼声四起,他却深深看了柳茯苓一眼,猛地回身,在她额头上迅速落下一个吻。   他迅速下了马车,速度极快,柳茯苓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耳边却依旧飘着赵云屹如云一般在她耳边响起的一句话,“放心。”   她躲在软垫后,听着不停有箭簇射中马车壁,心跳过速,耳根通红,又有点想哭。   对方来了不少人,赵云屹一下车便陷入包围圈。   他挑的暗卫都是精英,对付这些人,至少一敌五,可架不住这次的人实在是太多,赵云屹深知自己若是不下车,他和柳茯苓很快便会成为瓮中之鳖。   他飞速拔剑,守在马车边。   人太多,柳茯苓绝不能出来。   他眉头微蹙,雨淋湿了他的衣裳,大雨倾盆,对方的血混合着雨,滑得几乎让他拿不住剑柄。   “殿下,您快走!”暗卫凑近他,喊道,“人太多了,已经损失了两个兄弟,再这样下去……”   赵云屹何尝不知,可怎么走?柳茯苓还在车里。   她那脆弱的身子,轻轻一碰便要碎了,更何况这不长眼的刀枪剑戟?   雨越来越大,眼前几乎都有些不大清晰,雨水滴在他的眼底,赵云屹眼眸泛红,他的眼眸一眨不眨,随手便是一条人命。   他额间的青筋开始疯狂跳起来,雨声中,雷鸣不断,人越杀越多,他心底的戾气升腾而起,雨中再次出现了一抹幻影。   “娘亲如何与你说的?”那女人流着泪看着他,“你身上的戾气够重了,你要心怀仁慈……”   赵云屹猛地挥剑,却什么也没有斩到,他瞬间凝神,可一瞬间的恍惚,足以让他露出破绽——有人迅速近身,阴狠挥刀,赵云屹闪身一躲,那刀没有伤到赵云屹,却伤到了拉车的马儿。   马车激烈地惨叫嘶鸣,拖着马车径直冲入人群中,几人躲闪不及被马车撞飞,可一旁便是山崖,那马儿却疯了一般的朝无人处跑去,赵云屹见此状,脸色骤变。   他立刻冲上去,挥剑舞向所有要阻拦他的人,却依旧赶不及马车的速度,眼看着马车便要坠落悬崖,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中似的,浑身的血液都要倒流。   正在此时,他却忽然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儿头发凌乱,咬牙从马车窗户边艰难地往外爬,刚要爬出马车时,她却被马车颠得狠狠撞了一下肋骨,疼得她顿时手脚一僵,脚步一慢,便随着马车坠了下去——   “柳茯苓!”赵云屹伸手一拉,捉住了她的手指,可她下坠的速度太快,赵云屹死死捉住她的手指不放,直接便被她拽了下去。   “殿下!”   “太子殿下——”   原本他们经过溪流时,山崖不算太高,只浅浅几人高,可一路来,他们都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那山路一面是悬崖峭壁往上,一面是悬崖峭壁往下,山谷中的溪水道越来越细,水也越来越深。   马车掉下山谷,许久才发出一声颇为惊人的水声,刺杀者凑上去看了一眼,喊道,“掉下去了!”   “去找!说了不留活口。”为首之人喊道。   “休想!”剩下的暗卫睚眦欲裂,几乎疯狂地冲上去,拦住这些人的去路,与他们拼命。   ……   溪水滩边,是嶙峋的石头,那些石头不如下游那般圆润,都还颇有些棱角,柳茯苓艰难地拽着赵云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脑袋放在了岸边的石头上,剩下的她实在是拖不动了,便随他泡在了水里。   她也分不清自己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天边还打着雷,她不敢去树下躲雨,便陪着赵云屹,在雨里淋着。   她的肋骨疼得几乎要了她的命,刚刚在马车上,好像就被撞伤了……现在又废了这么大的力气,疼得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赵云屹……”她轻声地喊他的名字,“你快醒醒。”   那些刺客随时会找下来,可她真的拽不动他了。   柳茯苓急得想哭,“赵云屹……”   她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她感觉车子往前疯跑,便知道事情不妙,她掀开车帘便发现不远处是悬崖,当机立断从车窗上往外爬,原本很顺利,可马车正好在悬崖边卡了一下,正好撞着她的肋骨。   接下来她便看到赵云屹一脸严肃地朝着自己跑过来,捉住了她的手。   只是她已经完全在往下坠了,她还记得当时赵云屹的手,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搂在怀中,马车边角处似乎碰到了他的胳膊,发出一声响,赵云屹倒吸一口冷气,在坠落溪水的一瞬间,翻转身子,以背脊接触水面,水面拍打他的背脊,他闷哼一声,二人便双双沉了下去。   好在柳茯苓会水,将昏迷的赵云屹硬生生拖回了水边。   柳茯苓手指冰凉,触着他的脸颊,带着哭腔,“赵云屹!”   赵云屹缓缓睁开眼睛,柳茯苓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殿下,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你还能站起来吗?腿还能动吗?我实在是拖不动你了……”   赵云屹眨了眨眼,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晰。   他几乎动不了,许久,他才倚着柳茯苓坐起身,闭上眼,又睁开了眼,睫毛上的水珠被他震颤着往下掉。   柳茯苓感觉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茯苓,你,在吗?”   作者有话说:   没瞎,但瞎了。(狗头)   赵狗的好日子来了。   周末愉快,又到了加更的季节,明天等我的肥肥肥章!爱你们!感谢在2022-08-19 22:32:11~2022-08-19 23: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洛 6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六章   赵云屹眼前雾蒙蒙的, 几乎看不清什么人影,他能感觉到柳茯苓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可他却无法像过去一样轻而易举看到她的脸, 大抵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光影, 与周围有些许不同。   “我在。”柳茯苓立刻上前,她发现赵云屹有些不对劲, 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 赵云屹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的眼睛不会是……柳茯苓心中一颤,几乎不想往那个方面去想。   荒郊野岭, 没有暗卫,没有青叶,没有其他人,唯一一个看起来有些靠谱的赵云屹,此时若是忽然看不见了……   柳茯苓根本不想继续往后想……他的身子本就虚弱, 再经过这一遭,还能好全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的所有头发都散了,黑发披肩, 平日里精致且极让人有压迫感的脸, 此时双眸无神, 略有些迷蒙之色, 倒是显得人畜无害。   再加上他被水打湿的脸,面色苍白, 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脆弱感, 如冰块似的,坚硬, 却易碎易溶。   他忽然反手捉住柳茯苓的手腕, 声音沙哑道, “茯苓。”   “我在。”柳茯苓再次轻声道,她便在他的身侧,靠得极近。   赵云屹睫毛微颤,缓缓开口道,“我看不清了。”   果然如此……   柳茯苓心中一沉,口中却安慰道,“兴……兴许是刚刚掉下水时,后脑撞到了什么……又或许是,殿下后背直接接触水面,冲劲太大,您只是一时看不见,说不定,说不定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柳茯苓越说越难以说下去,别说安慰他了,柳茯苓现在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你说得对。”赵云屹口中这样说,可做法却并不如他口中那般乐观。   他无神的眼也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他的手原本捉着柳茯苓的手腕,现在却缓缓松开了。   “殿下,您还能走吗?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那些刺客随时有可能找过来。”柳茯苓有些着急。   若是那些刺客真的找过来,那他们就真没有任何活路可言了。   “我动不了。”赵云屹语气平静道。   柳茯苓一怔,雨水淋在她的身上,她开始觉得那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流,冻得她手指有些发颤。   坠下来的时候,马车撞到了赵云屹的大腿骨和手臂,再加上以身为垫坠入水中的冲击力,他浑身的骨骼都在叫嚣着,这种疼痛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早就鬼哭狼嚎地满地打滚。   可他忍耐度极高,如今已经有些习惯了疼感,没觉得十分难忍,只是身子已经不听他的使唤,现在让他站起来,的确十分困难。   “殿下您……”柳茯苓彻底慌了。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你走吧。”赵云屹忽然道。   柳茯苓一愣,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流,她的头发也基本全散了,全靠那只木簪子勉强绾着她的发,碎发贴在她的脸颊边,不断坠下雨水,滴在她的手背上。   “我……”柳茯苓几乎说不出话来。   “如今情形,你若等着我一块儿走,可能两个人都会死。”赵云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说出的话是“今晚几时用饭”这样的话。   “您说这话,是认真的?”柳茯苓声音依旧如以往那般轻软,完全无害,可赵云屹听到她这句疑问,心中却清楚,会这样问,说明她正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说不上来如今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即使她就在自己身边,可那雨水却冷得刺骨。   “不然?”赵云屹清清冷冷地笑了笑,他脸色虽差,可架不住底子好,忽然一笑,那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纯粹和温和,柳茯苓看到他的笑,微微一怔,登时沉默了。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赵云屹的声音仍旧平静,他不像是赶她走,倒像是在诱惑她离开,他扯下腰带上的平安扣,摸摸索索地放在她的手心,“随你如何,有这枚白玉在手,他们不敢动你。”   “——这不仅是母妃的遗物,也是父皇曾经的随身之物。”   柳茯苓手心掂着那沉甸甸的白玉,觉得那块玉几乎是烫手的。   “该说的都说了,自便吧。”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依旧沉默,她垂着头,想起了何岁年过去提醒她的话。   “孩子,你也别傻兮兮的跟着他,若是发现不对,立刻要躲开,永远以自己为重,知道吗?”   她还记得诸位姐姐经常与她说起的自保之道,不要对男子投入太多的感情,不要被他们表面现象所欺骗,不要被他们的甜言蜜语所哄骗。   如今,似乎正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了。   柳茯苓静静地看着赵云屹,他似乎极为平静,仿佛死亡对他而言,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罢了。   那么她呢?   她走了以后,便可以去找桂枝,与她一道离开这些是非。   有了赵云屹的平安扣,她可以用赵云屹的名头在外生活,永远不用回去明月楼。   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未来。   柳茯苓缓缓站起身,拖着潮湿的衣裙,缓缓后退。   赵云屹眼前朦胧,隐隐看到她纤细的身影静静地往后退,她有些踉跄,看起来十分脆弱。   赵云屹手指猛地捏紧,又缓缓放开,他垂下头,雨滴顺着长睫缓缓往下流……从未有过的颓然和迷茫笼罩了他的全身,替她挡掉的那些伤口开始疯狂地叫嚣着疼痛,他却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只有胸口处那块地方,层层叠叠的疼,一层一层地犯上,让他喉咙口泛起一丝腥甜。   他勉力控制,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可片刻后,他却感觉到她踉跄的脚步,缓缓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立刻冷笑道,“怎么?想将我灭口再离开?”   听到对方沉默,赵云屹的语气更加尖锐讽刺,“你心思倒是缜密。”   柳茯苓咬唇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也不回应他的话。   她手上都是泥污,下着大雨,她在烂叶子里头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根勉强能用的。   柳茯苓到河边,俯身洗手,顺便清洗木棍,做这个动作让她肋骨疼得要命,她有些后悔,脏就脏点,给赵云屹用而已,洗那么干净作甚……他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令人生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柳茯苓叹了口气,用那根粗壮的木枝撑着自己艰难地站起身,可河边碎石不稳,她木棍没撑住,差点摔进河里去。   赵云屹听到她凌乱的脚步声,眉心一紧,忍不住道,“小心点会不会?你……撞伤处还疼吗?”   “好像有骨头断了,但是好像又没断,反正疼得很。”柳茯苓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却仍旧将那根极好用的木棍塞进了他的手中,开口道,“拿着这个,刚刚替你找来的,你这只手没事吧?抓稳了。”   赵云屹刚刚用那只手捉过她的手腕,倒是挺有力气的,柳茯苓便知道他右手应当没有受伤,应该能撑着点,若是能自己站起来就更好了。   “……”赵云屹摸清那东西是何物,微微一愣……她刚刚,居然是去给自己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用作拐杖。   “你好歹撑着点,我力气小,扛不住你,你自己用些力气,我倒是能给你撑一撑。”柳茯苓一面说着,一面捉住他的胳膊往上拽。   赵云屹被她那小小力气拽着,胸口重新泛起一丝热度,他能感觉到,她在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努力的将他撑起来。   蚍蜉撼树一般,令人发笑。   可赵云屹却觉得心头发热,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来,居然真的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果然有些站立不稳,柳茯苓当即撑在他的胸前,几乎是扛着他似的。   她累极,咬牙撑着,“殿下,就这样,您忍一忍,慢慢往前走吧。”   赵云屹试着往前迈步,居然真的能成行。   “往左一些。”柳茯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温柔又轻柔,“你慢点。”   赵云屹喉结微微一动,乖乖的按照她的指令往前,怀中的她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冲淡了她身上的淡香,可她的气息那样鲜明的在他的耳边,那般生动。   “刚刚让你走,你为何不走?”赵云屹终于开口问道。   “殿下不要太小看人了。”柳茯苓瞪了他一眼,“哪有这样将人甩在荒郊野岭等死的?我若真这样选,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做噩梦。”   “只因为这个?”赵云屹声音缓缓。   “这个还不够吗?”柳茯苓反问。   “……”赵云屹心中的暖意登时被泼了一盆冷水,被浇了个透心凉。   “而且方才……殿下护着我,我很感激。”柳茯苓垂眸缓缓说了一句,耳根微微有些发热,缓缓说了句,“谢谢。”   赵云屹稍稍好受了些,口中却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一声谢谢就够了吗?   这可是她自己选的,她这次不走,便再没有离开他的机会。   柳茯苓听到他那硬邦邦的语气,撇了撇嘴,借着他看不见的档口瞪了他一眼,刚想怼回去,却听他说,“顺着水流往上走,丁太医的哥哥就在上头的山谷不远处,水边也能走通,应该很快便能到了。”   柳茯苓听到丁神医所在的山谷竟然距离这样近,当即便发现了他的意图,“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赵云屹沉默不语,就当是默认了。   “你怎么这么……”柳茯苓气得肋骨疼。   “如何?”赵云屹反问。   “若今日受伤的是你,你会相信,我会全力护着你,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吗?”赵云屹反问道。   “……”柳茯苓忽然说不出话来,说实话,她不信。   从过去他的总总行为来看,柳茯苓倒是真的不太信任赵云屹,他总是利益为先,以此衡量一切。   刚刚生死关头的悬崖边,他能来救自己,已经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觉得,或许他有时,还是有些“怀仁”在身上的。   “信任是互相的。”赵云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中仿佛带着几分蛊惑,“你信任我吗?”   “我……”柳茯苓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今日之后,我试着相信你……”   赵云屹听到她轻柔的声音,缓缓勾起唇角,“好。”   大雨渐渐小了,阳光缓缓从云层间爬出来,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林枝杈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两人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溪水的上游走去。   马车轻易便能抵达的地方,二人走了几乎两个时辰,被雨水打湿的衣裳被阳光晒干了,又被汗水浸湿,二人都狼狈不堪,谁也嫌弃不了谁。   山谷原本狭小,二人越是往上走,那溪水便越是狭窄,终于,柳茯苓看到一条堪堪能通过两人的石缝,两人缓缓走过石缝,便是眼前一亮。   这是山谷中一块并不算小的平地,土地泛着深黑色,一看便是极为肥沃的土壤,下过雨之后,那土更显深黑,上头种植的大大小小的药材,翠绿欲滴,十分肥壮。   “殿下,我们好像到了。”柳茯苓喘着气,将面前的状况告知赵云屹,赵云屹听到她的形容 ,缓缓点头,“就是此处。”   “不远处有间平房,挺宽敞的,似乎还有个小仓库,现在还没有看到有人在。”柳茯苓继续扶着他往前走,“殿下,往右边走两步,再径直往前走便是。”   赵云屹依言而动,柳茯苓却发现,他脚步迈出的比自己意料的要大一些,他一脚下去,终还是踩着了地上某种药草支出的一条枝丫。   柳茯苓几乎在同时见看见不远处的屋子里窗户边人影一动,随即便有人扛着一把锄头飞快的朝他们跑了过来,那人收拾得齐齐整整,一身麻布衣裳,脸上蓄着整整齐齐的山羊胡,头发也完全被发簪拢住,一丝碎发都没有。   他一路走过来,完全踩着药材地的田埂,一点也没有踩着地里,更没有碰着任何一株药材的叶片。   柳茯苓见他皱眉,似乎很是愤怒的看向赵云屹,抗在肩膀上的锄头也举了起来,竟有些烈烈生风。   “哪里来的狗东西,居然敢踩老子的药材!”山羊胡一脸怒意,劈头盖脸便要将锄头往赵云屹的脸上砸,赵云屹感觉到他的动静,捏紧了手中的拐杖,随时准备反击,却忽然感觉一旁一直撑着自己的柳茯苓缓缓一动,竟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丁神医抱歉!我们是来求医的!”柳茯苓大声道 。   与此同时,山羊胡瞬间在她面前站定,他定睛看着柳茯苓,忽然眼眸一亮。   这姑娘……好生漂亮。   只是她看起来狼狈了些,衣裙也破了,听声音,胸腔发声无力,似乎还受了些外伤。   山羊胡眯眼端详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锄头,盯着赵云屹的脚,“小年轻 ,没长眼睛吗?踩着我的药材了!”   他话音刚落,便发现赵云屹眼眸无神,登时一愣,“还真没长眼睛?”   赵云屹不爽的眯了眯眼。耳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丁神医看着柳茯苓,忽然反应过来,“听谁说的?”   “丁太医告诉我们的。”柳茯苓轻声道,“麻烦您,一定要替他医治……”   “救他?凭什么?”丁神医脸上露出玩味的笑,看了看赵云屹的脸,缓缓道,“扰我清净,还有理由了?丁太医,什么丁太医?”   柳茯苓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无助地看向赵云屹。   听到此话,赵云屹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丁神医,事前,我已经让人给您送过一千两银子,如今您若是不认账,我们立刻就回去,日后江湖上,我保证,您绝对会比您的弟弟出名不少。”   “什——”丁神医面色陡然尴尬起来,顿时换了个笑脸,“你早说是你嘛,太子殿下,原来丁太医是舍弟啊,我就说怎么会有闲杂人等找来我这儿。快快快,进来吧,走得动吗?啧,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来扶着您……”   看着丁神医翻书般骤变的脸色,柳茯苓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怔忪地看着赵云屹,又看了一眼丁太医,原以为要费不少口舌,结果居然这么轻松便解决了?   ……   此时,安州城内,许家。   忽然有人前来传信,说是太子殿下掉下悬崖,行踪不明。   那人一身灰衣,说是赵云屹的随从,太子殿下跌下悬崖之后,他便提前回来报信了,后头的事情全然不知。   消息瞬间传开,许明山几乎是大惊失色,当即便要派人去找,消息传到许灵珍的耳朵里,许灵珍心里一咯噔,立刻飞快的跑去找青叶,四下找不到,最后皱眉去了后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果然又在这里玩猫咪,他是有多喜欢猫啊?   只见青叶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眼睛直直的等着不远处扑树叶玩闹的几只小奶猫,一脸岁月静好的模样。   许灵珍见他如此,有些恨铁不成钢,快步走过去,“青叶,你主子坠崖了!”   “嗯,我知道。”青叶看了许灵珍一眼,不紧不慢道。   许灵珍当即便是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怕不是要谋反。   赵云屹知道自己贴身的侍卫居然是这么个德行吗?   聪明一世,赵云屹居然也有今天?可是柳茯苓呢!她还跟着赵云屹呢,赵云屹耐摔,柳茯苓可不一样!   青叶缓了缓,见许灵珍一直站在他面前不走,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不得了,只见许灵珍瞪大了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五颜六色的情绪,吃惊、愤怒、不屑、不耻、鄙视……   青叶当即有些微微后仰,似乎被这小姑娘丰富的情绪吓着了,他愕然开口,“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太子殿下坠!崖!了!”许灵珍开口骂道,“不是吃好饭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还不快派人出去找?”   “消息从你这儿传来,不妥。”青叶语气平静,“我一会儿去外头逛一圈,许明山告知我才好。”   许灵珍几乎要破口大骂了,正要开口,青叶便无奈道,“这是殿下自己放出的消息,你放心,殿下无事。”   许灵珍一愣。   她不知道的是,那灰衣人早在去与许明山禀报情况之前,便先来找过了青叶,与他说过了赵云屹的意图。   而且,在赵云屹离开安州之前,便已经与青叶说过他的打算,其中便包括要传出坠崖的消息……这一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青叶的任务,只是装模作样的着急一会儿,剩下的时间,要用来盯着胡家与其他各家准备何时、何地重新分赃而已。   许灵珍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嘴巴里悠悠然冒出四个字来,“老奸巨猾。”   差点把她都唬住了。   毕竟,在安州与淮州禹州的三地交界处,确实有一处深崖,特别是受到惊吓的马车,极容易整个儿冲下去。   平日里经常听说有人不慎坠崖的消息。   知道事情是如此,她也放下心来,与青叶一道逗猫,她轻轻一喊“咪咪”,那些小奶猫便一个个“咪咪咪”叫着朝她奔来,青叶吃力的掩藏着心中的羡慕,看着那些小奶猫在和许灵珍怀里可爱的模样,不禁疑惑不解。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无论是什么猫咪,都从来不肯靠近自己?   ……   另一边,胡裴奚与刘俞山也听到了太子殿下坠崖的消息,刘俞山听到成功了,当即心中一松,胡裴奚却接着问来传信的人,“柳姑娘呢?”   “那人没说,估摸着是都掉下去了。”   胡裴奚闻言,脸色一白,怒气冲冲道,“不是说不让人伤她么!”   来人缓缓垂下头。   胡裴奚心中却知道,柳婵音能够安然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去袭击他们的人不仅有自己的人手,还有刘俞山所说的,“上头派来的人”,一旦袭击开始,刀枪不长眼,谁会去刻意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想——婵音,走到这一步,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已经对你留情,你不要怪我。   一旁的刘俞山却疑惑道,“不对啊,咱们的人昨晚才出发,怎么这一大早的就有人来传信了,我们的人呢?怎么还未回来?”   “许明山作何反应?”胡裴奚问。   “告知青叶之后,带着衙门的人手去寻人了。”传信之人立刻说。   “我们的人呢?”胡裴奚觉得刘俞山的话颇有些道理,转而问道,“他们到哪儿了?”   “按照一般脚程,也须得今晚才能抵达……”传信人猜测道,“那灰衣恐怕是太子的人,轻功好,脚程快,所以提前到了?”   “不无道理。”胡裴奚静静想了想,“我们也派人去崖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找着活的,便直接弄成尸体。”   “是。”   刘俞山缓缓看了胡裴奚一眼,有些咋舌,这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下手可真够黑的。   ……   山谷中,天渐渐有些黑了。   丁神医为赵云屹粗粗把了脉,便是皱眉不语,说是情况太复杂,需歇息一晚再给他细看。   柳茯苓伤口的疼痛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柳茯苓猜测自己骨头恐怕没事儿,应该还是撞击造成的外伤。她去跟丁神医要了水,丁神医本想让她自己去井里提水,可一抬头,看到她那张苍白可怜的脸,又想了想那一千两银子,当即便心软了, “走吧,我同你一起去抬水。”   柳茯苓十分感激,在井边,她见丁神医抬水吃力,上前扶了一把,却扯着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近日不要做重活儿了。”丁神医看了她一眼,“你的伤也不轻,骨头没断,却有些内伤,好好养着。”   “好的。”柳茯苓缩回了手,“那就……劳烦丁神医。”   丁神医缓缓叹了口气,“嗐,也不多带几个人伺候,真是的。”   他口中抱怨着,手上动作却仍是没停,给二人一人准备了一盆水,放在安置二人的小房间里头,道,“没那么大的烧水炉子,这边烧好那边就冷了,徒劳无功,你俩凑合用吧。”   他甩出两身新的粗布衣裳,“才去外头镇上新做的,我还没来得及穿呢,送你们了。”   说完,丁神医便关上了房门 。   柳茯苓看了看赵云屹,却见他正在一旁闭目养神。   她缓缓道,“殿下,您自己……能洗吗?”   “我看不清水在何处。”赵云屹缓缓道,“劳烦你了。”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肥章奉上,加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19 23:55:38~2022-08-20 18: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鹿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52098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engjingya 8瓶;如是 5瓶;kiko爱吃鲜蛋卷 4瓶;小白乖不乖 2瓶;尘衍十三载、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七章   柳茯苓一愣, 拿着帕子缓缓上前,将帕子在水中浸了浸,细细绞干后, 便轻轻将那帕子放在了赵云屹的手里。   “喏。”柳茯苓将帕子给他, “您自己来吧。”   “我看不见。”赵云屹道。   柳茯苓抬眸,睫毛眨了眨, 不解道, “您可以自己擦脸,擦擦身子……”   “我看不见。”赵云屹再次强调。   “您……”   “我看不见。”赵云屹微微蹙眉, 似乎不想再重复这个令他“痛苦”的事实。   “好吧……”柳茯苓感觉他应当是心情不好,所以如此,便问,“那我帮您擦身子……方便吗?”   “有何不便?”赵云屹立刻反问道。   柳茯苓见他确实是懒得动的模样,无奈之下, 只得帮他动手。   她将帕子叠成小方块,开始轻轻的擦拭他的脸。   赵云屹眉头微蹙,柳茯苓当即送了手, 抬眸问他, “不舒服?”   “太轻。”赵云屹道。   她似乎过于小心翼翼了些, 那小猫挠人似的力道, 说是在替他擦脸,不如说是在轻抚他的脸, 原本极为普通的动作, 她一做起来,便总是能让他心猿意马。   柳茯苓见他不满, 下手便稍稍重了些, 原本以为会将他白皙的面颊擦红, 可半晌她才发现,到底是他皮厚,她的那点力道,便是刚刚好。   “殿下,上衣……”柳茯苓轻声说。   “嗯。”赵云屹面朝向她,淡淡应声道。   柳茯苓见此状况,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她帮他解衣裳?   她将帕子放回水里,坐在他身边,手指触在他的腰间。   赵云屹睫毛微颤,浅浅一低头,便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一缕香。   柳茯苓动作不太熟练,废了好大功夫,才将他腰带解开,随后便将他身上残留着河中砂砾的衣裳轻轻扯了下来。   他身上也有些细细的砂砾,柳茯苓看到一个大颗的砂砾,正黏在他的胸前。   她心中微微一紧,伸出手指,轻轻的将那大颗砂砾捻了下来。   手指冷不丁的一碰他,赵云屹不由得微微一颤,那只完好的手猛地一动,将她的手尽数握在了掌心。   “一,一颗砂砾,挺大的……“柳茯苓立刻磕磕巴巴解释道。   “怕痒。”赵云屹轻声说,“宁愿重一些,不要这么轻。”   “听到了吗?”   “嗯……”   柳茯苓抿了抿唇。   他的要求还真多。   “听您的。”柳茯苓道。   话虽这么说,可赵云屹手臂上被撞伤的地方已经有了淤血,柳茯苓只浅浅看了一眼,便觉得疼得要命,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忍过来的,这样的伤口,若是到了她的身上,她恐怕需得卧床不起。   小心翼翼将他上半身擦拭好之后,柳茯苓将那一套干净的衣裳拿来,替他穿上。   那衣裳是粗布衣,赵云屹穿了也没说什么不好,只是这衣裳系带太多,前前后后的,侧面还有系带,柳茯苓系了前面的够不着后头的,也不麻烦他挪位置了,直接手臂环着他的腰,几乎是耳朵贴着他的怀里,替他系上衣带。   正艰难系着,柳茯苓忽然发现,耳边正好能听到赵云屹的心跳声。   她本没有太在意,可待她将那系带系紧了,即将退后之时,却冷不丁的发现,他的心跳声变快了许多。   她惊愕的抬眸看他,发觉他看似镇定,眼眸无神,可耳朵后头却是泛起层层叠叠的红,虽然有些浅淡,可也与寻常颇有不同。   柳茯苓不由得饶有兴致多看了几眼,趁着赵云屹看不见的功夫,明目张胆的观察他。   赵云屹半阖双眼,双眸无神,却能看到人影。   他明显看到柳茯苓在看自己,也不知是在看哪儿,兴趣正浓似的,都忘了继续给他穿上衣裳。   “还有衣裳吗?”他不由开口。   “还有外衫。”柳茯苓将那粗布衣裳的外衫给他套上,便见他上身是粗布,裤子却依旧是锦缎,整个人如同割裂了一般。   柳茯苓看他一本正经的坐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偷偷地捂嘴笑了几声,道,“殿下,剩下的,您还是自己来吧。”   “嗯。”赵云屹也正有此意。   剩下的若是让她动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他无法控制的事。   柳茯苓贴心的将他的帕子清洗干净,并帮他换了干净的水,便去洗自己的去了。   ……   安洲。   当夜,胡裴奚的房门被人敲开,他静静看着本被派出去的人一身是伤,踉跄着喘着气朝他禀报,“胡公子,太子坠崖了,那刘俞山的人,下手真够狠的,若不是他们,今日之事恐怕还成不了。”   胡裴奚皱眉问,“那柳茯苓呢?”   “啊?”那人有些疑惑。   “便是那个跟太子一道的女子。”   “哦,她啊,就是她先跟着车子一道坠下的山崖,跟马车厢一道滚下去的,肯定死了。”   胡裴奚眉头一颤,道,“尸体找到了没?”   “没有,胡公子,那悬崖高的很,看着他们掉下去,被水冲的没了影,我们后续去找过,只找到这个……”那人抬起手,手上抓着一块布料碎片,那布料,正是柳茯苓临走时穿的。   胡裴奚接过那布料,手指发僵。   “胡公子放心,那是山上流下去的溪水,又恰逢下雨,有些山洪,那水流湍急,到处都是暗流,时而有巨石在水底,就算坠下时没死,放水里被水流卷一会儿,也必死无疑。估摸着尸身是冲到下游去了,我们正在派人接着找。”   “好。”胡裴奚捏紧了手中的布料,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了些,似乎终于放下了心。   夜色晦暗,看不到月光。   许府中,青叶的房中也进了人,那灰衣男子受了内伤,面上不显,动作有些僵硬的来到青叶床前,青叶好不容易在夜晚睡个整觉,如今感觉到异样,便猛然惊醒,看着床边熟悉的面孔,皱眉道,“你不是跟在殿下身边吗?怎么回来了?”   “殿下坠崖了!”那人着急道,“咱们还有人手吗,快去找殿下!”   “在我面前演什么?”青叶缓缓躺下,“早上已经有人告诉我了。”   “你!”那灰衣人见青叶如此,几乎不可置信,内伤被激起,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青叶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脸色骤然变了。   “你,你跟我说清楚。”   灰衣人喘着气,半晌回不过劲儿来,手指指着青叶,眼中满是气愤。   “殿下事先与我说过,假装坠崖拖延时间,他去山谷中找丁神医治病,怎么,究竟发生了什么!”青叶见殿下的随身暗卫如此,当即便知道,这恐怕是真的出了大事!   除非殿下准许,他身边的暗卫,一般是不会轻易乱动的,更何况,此人现在还受了重伤。   灰衣人咳了半晌,将那口污血吐干净了,才咬牙道,“马车快要到山谷的时候,被刺客袭击了,刺客不止一伙人,除了原来那帮死士之外,还有一堆半吊子,人海战术,半吊子在前面冲,死士在后收割,我们抵不过,殿下亲自上阵,中途马车被惊,柳姑娘在马车里,被携着掉下悬崖,殿下便冲了上去。”   青叶脸都白了,手指尖轻轻颤抖。   “人呢!”   “找不到!”灰衣人着急道,“按照太子殿下的机敏,我们都觉得殿下一定还活着。”   “青叶,我已听说这次许明山要去寻人,你仔细看还有谁要带人跟着去,一定要小心那帮人,不要让他们先行找到太子殿下,不管是死是活,我们都要先找到太子殿下!”   “你放心。”青叶几乎有些无法呼吸,“我来安排。”   ……   山谷中,夜已深。   这儿比安洲和淮州都凉快了许多,夜晚有阵阵凉风顺着窗户往房间里头吹。   柳茯苓将窗户轻轻关上,再次仔细看了看赵云屹的眼睛,并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确定他是真的看不见了。   丁神医这屋子,便只有三个房间,一个厅堂,一个丁神医的主卧,一个平日里用来放草药的房间。   柳茯苓与赵云屹二人,住的便是这间放药草的房间,房子里简单收拾了一条窄小的床,堪堪容纳二人,柳茯苓还不知今夜要怎么睡……   她一时考虑不到那么多……现在她身上实在难受得紧,又不能出门去洗沐,只得在这小房间里将就。   可即便赵云屹眼睛看不见,可柳茯苓总觉得心中不安,脱衣裳的时候,时不时的便要朝他那边看一眼,确保他眼睛处于无神的状态 。   但是很快,赵云屹开始动作缓慢艰难地换起裤子……   柳茯苓看到他的动作,脸一红,立刻转身,不敢再看他。   她独自在角落收拾自己,将脸洗了脖子擦了,便将上半身的衣裳都解开。   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外,她轻轻打了个哆嗦,用盆里的干净水,擦拭着胳膊。   赵云屹换好了粗布裤子之后,发觉有些紧窄,他低头一看,果然,他果然露出了脚踝,丁神医个子不高,衣裳还好,裤子就很不合身。   等等……   赵云屹一怔,再次低头。   一瞬间,他的眼睛似乎看清了脚踝的轮廓和粗布裤子布料的颜色……是土白色,跟一旁的墙面差不多的颜色。   他一愣,飞快的闭上了眼睛,又再次张开。   好像看得更清楚了。   仿佛一个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他只觉得后脑勺到眼睛的有一块通路似乎有所恢复,他的眼睛愈发清明,原本的模糊不清,都缓缓褪去,仿佛眼睛从来没有出什么问题。   这时柳茯苓解下了小衣。   赵云屹瞥见角落里的姑娘,眸光一滞,手指瞬间收紧。   柳茯苓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视线,不自觉的抬头看向他。   赵云屹提前察觉到她的动作,登时将视线虚化,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一般,坐得端正。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你是不是看见了?   赵云屹:我不是,我没有,我瞎了,且将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丁神医:我信你个鬼。   明天继续加更,爱你们!   作者专栏求个收藏,这样以后看大白会很方便!嘿嘿嘿~感谢在2022-08-20 18:09:16~2022-08-20 23:3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蕾蕾 40瓶;沫沫 10瓶;啊姜住了 6瓶;60687760 5瓶;桃之夭夭、一抹淡微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八章   柳茯苓总觉得不太对劲, 捂着胸口盯着赵云屹看了好一会儿。   只见赵云屹正襟危坐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无聊,转头面朝她的方向不耐烦地开口, “你好了吗?怎么没有声音了?”   “快了, 殿下稍微等等。”柳茯苓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继续清洗, 她解下小衣, 头发披散在她的后背上,白皙的一片中夹杂着发丝的乌黑, 视觉上有极大地冲击感。   赵云屹撇开头,有些不自在。   可这房间着实不大,他眼眸只要睁着,便可以用眼眸的余光看清她的身影,她动作悠缓又轻柔, 手指在床上干净的粗布衣服上翻找了一会儿,找了半天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人似乎有些愣住了。   那粗布衣是男装, 里头哪有什么贴身小衣。   柳茯苓咬唇皱了皱眉, 试着直接穿上那身粗布衣……她皮肤细嫩, 寻常衣裳虽然不算太好, 可最差也是棉衣,这粗布衣贴身穿起来, 实在是有些磨人。   柳茯苓又发现那衣裳有些不合身……之前的衣裳, 胸前都有留一些地方出来,可这男装却没有, 前边莫名的便短了一截……还好这衣裳比较宽松, 稍稍遮一遮, 换上裤子,勉强能对付。   她擦洗过后,便要出去,将自己原先的衣裳洗干净,明日便能换上了。   刚打开门,却听赵云屹冷不丁开口,“你去哪儿?”   “殿下,我去将我们的衣裳都洗了。”柳茯苓道,“您在这儿等我便是,我不走远。”   “我跟你同去。”赵云屹说着便要站起身。   柳茯苓见他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却又着急想要上前来与自己一道走,脸上强忍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倒像是忍着惊慌似的,强作镇定的模样,一时间心中一颤,心想他如今看不到了,一定很有些不安吧。   若是自己忽然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也一定会害怕的,他要面子,一定也不愿意说出口。   柳茯苓想到此,心中蓦的一软,放下手中的脏衣物,几步朝他走去,捉住了他的手掌。   “我在这儿。”柳茯苓柔声道,对他多了几分耐心。   赵云屹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面上却恢复了原样,他用寻常的语气说,“好。”   柳茯苓只得将他一起带去洗衣裳。   她一手牵着他,一手端着装着脏衣的木盆,柳茯苓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带着儿子的孤寡妇人,这好大儿还是个比自己高几个头的瞎子加瘸子,半点活儿都不能干,寻常没事的时候,还会爆发一些小情绪,需要她去安抚。   柳茯苓浅浅的叹了口气,牵着他往井边走。   “你叹气做甚?”赵云屹问。   “衣裳不合身。”柳茯苓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她看了赵云屹一眼,只见他脚步有些许踉跄,看着有些瘸,却与她以往见过的那些瘸子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可以说,他即便是脚步踉跄,走路狼狈,看起来也是好看而有气势的,与寻常人十分不同。   柳茯苓细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觉得有些可惜。   也不知他这双眼睛还能不能恢复,若是不能恢复,回了宫中,他周围潜伏的那些豺狼虎豹,可不都要开始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位置不放?   “不合身便不要穿了。”赵云屹道。   “那我穿什么?”柳茯苓觉得有些好笑,她总不能光着吧。   想到这里,她也确实是无声的笑了出来,然后朝他道,“我去将衣裳洗了晾在外头,明日便能穿了。”   二人一面走着一面出了丁神医这间平房的大门,月亮已经挂在了枝头树杈上,丁神医门外的那片巨大的草药地,此时看起来比白日里更显得壮阔非凡。   柳茯苓吃力的将手中的木盆放下,有些惊愕的看着面前这块草药地。   丁神医恐怕在草药田地分割的时候,耗费了不少的功夫,如今看起来,这草药地整齐划一,一小块田地便是一种药草,整整齐齐,草药叶片都几乎没有一片是分叉长开伸到其他田地里去的。   而且这些田地非常对称,从中间的中轴线一字划开,中间连个脚印都没有。   “好漂亮。”她惊叹道,然后转头看向赵云屹,“殿下你快看……”   赵云屹沉默着,眼眸无神。   “抱歉……”柳茯苓暗自懊恼,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无妨。”赵云屹淡淡的用他眼神余光看了一眼柳茯苓。   她身上那粗布衣裳属实是大了,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除了某处撑起一些之外,其他地方,风一吹便会直接瘪下去,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瘦弱。   柳茯苓本就是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即便是这身土白色的粗布衣裳,穿在她身上也并不难看,只让她看起来仿佛山村之中不谙世事的姑娘,眼眸清澈而生动。   二人到了井边,柳茯苓把赵云屹安排在井边的石墩上,自己则从一旁端了个一旁摆着的小木凳来,坐着洗衣。   柳茯苓打不动一整桶水,便一次只打少量上来,耐心的装进木盆里,浸湿那些衣裳以后,便坐在小凳子上搓洗衣物。   井水很凉,如今又已经是初秋,夜晚凉的很,柳茯苓动作轻柔,搓衣裳缓慢,且有些笨拙,稍稍搓了一会儿,手指便开始泛红。   赵云屹坐在一旁,余光看到她泛红的手,还有她似乎因为肋骨处泛疼而皱紧的眉,不由得捏紧了手指。   不久后,他开口道,“我帮你。”   “嗯?”柳茯苓惊异看着他,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   “我帮你洗,你在一旁浇水就好。”赵云屹道。   “殿下您……您会洗衣裳?”柳茯苓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她着实有些惊愕,他竟然会主动提出要洗衣裳?   “会,你拿过来。”赵云屹面容淡淡的,对她的怀疑之色并不异样。   柳茯苓这才想起,赵云屹与赵云崇不同,赵云崇从小在宫中长大,而他,则是从民间寻回的太子,与他的母妃在外头生活日久,且似乎过得并不算富裕。   她见他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乐得他帮忙,便将木盆吃力地挪到他身边,牵过他的手,让他的手接触到水中的衣裳。   “搓衣板呢?”赵云屹问。   “没,没有……”柳茯苓倒是真没想到还要用到这个,反而是她,从小到大没有自己洗过衣裳,进了明月楼之后,也就是自己洗洗私密的小衣,其他的衣裳,都是有专人洗的。   赵云屹也没强求,两套衣裳罢了,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   他已经许久没有自己洗过衣裳了,手上一动,双手轻轻搓洗那布料,动作竟是看起来越来越熟练。   柳茯苓蹲在他面前,惊愕的看着他的动作,嘴都差点儿没合拢……   好厉害,她以前看到家里的洗衣嬷嬷,也是这样洗的。   一整套衣裳,他三两下便弄完了,中途柳茯苓只需端着舀水的木勺浇浇水,然后递上衣物过去,便不用再操心其他的,那衣裳洗得干干净净,两人衣裳里头兜的那些沙子,都被洗得沉在了木盆底。   “殿下好厉害……”柳茯苓不由得感叹道,“您以前经常自己洗衣裳吗?”   “母妃身子弱,不好碰凉水。”赵云屹手背青筋绷紧,绞干了衣裳,手轻轻一抖,将湿衣裳仍向柳茯苓,柳茯苓急忙接过,挂在了一旁的晾衣杆上。   “可她又心疼我读书累,抢着洗,平日里若是看到,我便直接洗了。”赵云屹淡淡说着,“读书,有什么累的,看看就会了。”   柳茯苓撇了撇嘴,他这话要让那些寒窗苦读的正常人听到了,非得骂死他。   赵云屹一面说着,一面从水中捞出一件单薄的小衣。   柳茯苓顿时一惊,立刻冲到他的面前,将小衣夺了过来,“这件我自己来。”   她有些窘迫,将小衣挂好之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接着他的话说,“殿下的母妃一定是极好的人。”   “是。”赵云屹缓缓直起身子,有些难以名状的怀念情绪在他周身缠绕,“她确实很好。”   “殿下的童年过得……快活吗?”柳茯苓好奇问。   “不算快活。”赵云屹今日似乎情绪不错,柳茯苓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可与宫中比,算是不错的日子。”   这倒是……   不然他母妃也不至于……在宫中丧命。   柳茯苓缓缓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沾湿了水的手臂和接触了井水后有些微微泛红的手指,心中微微一动,觉得他若是一直在民间的话……如果他的母妃没有那么早就离开他,如今他应该也会长成一个优秀的公子。   没有那么狠戾决绝,也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缠绕周身,甚至有些孝顺温和那种聪慧的男子。   是她一向欣赏的那一种,可以一起安稳过一辈子的男人。   气氛有些尴尬,柳茯苓将水中沉了泥沙的水都倒了,还有半勺干净水,她一抬头,忽然发现赵云屹额头附近,有一个小小的泥沙粒。   应当是刚刚衣裳里,顺着水珠儿蹦上去的。   柳茯苓不由自主的用手指沾了沾勺子里头的干净水,然后朝着赵云屹伸出手,口中缓缓道,“殿下您别动。”   赵云屹看到她的动作,眉头微皱。   他坐在石墩上,有些低矮,而柳茯苓站着,微微朝他俯身。   随后,她冰凉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附近。   赵云屹眼眸眯了眯,伸手便是一拽。   “啊!”柳茯苓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她怕把他的腿压疼了,立刻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赵云屹摁回了怀里。   “做什么?”赵云屹低声问道,假装不知道她刚刚动作的目的。   “我只替您将沙子,将沙子弄走……”柳茯苓一面磕磕巴巴的说着,一面被他抱了起来。   “回屋说。”赵云屹抱着她,“帮我看路。”   “朝左,快要撞着了!”柳茯苓搂紧了他的脖子,“过了过了,往右边点儿!”   赵云屹听着她略带惊慌的声音,掩藏着心中的笑意,继续刻意往另外的方向走。   果然又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声音,她的手也不有自主搂紧了他的脖颈,“又过了,您慢点!啊!要撞上了,放我下来!”   丁神医本来都快睡着了,自柳茯苓那声惊叫声响起之后,他便立刻爬起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现在,他终于是轻轻地“啧”了一声,道,“哼,这些男女啊。”   “真是有伤风化。”他一脸羡慕地自言自语道。   “有伤风化“的这对男女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房中,柳茯苓被他吓得不轻,直到落了地之后才喘过气来,她刚刚差点就被他抱着直接往墙上撞了。   看不见了便消停点吧……   柳茯苓刚想说这句,一抬头,便又看到赵云屹独自站在一旁,手上撑着桌角站定,一动不动,也嘴硬不开口,就撑在那儿等她来领似的。   柳茯苓觉得他就像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大黑狗,一人高,闹腾的很,时常扑人玩,扑了也不咬,就照着脸舔来舔去的,把人弄烦了要凶它,它又一幅委屈的样子,怪可怜的,让人不忍心。   算了……   她咬了咬唇,主动上前去牵他的手,轻声道,“殿下您身子还没好呢,最近都别抱我了。”   赵云屹感觉到她柔软的手,反手捉住她,缓缓发出个鼻音,“嗯。”   这就挺乖的。   柳茯苓伸出手,将他头上的发髻解下,浅浅帮他梳了梳头发,便将他带到床前,“您早点歇息,明日丁神医还要给您治病。”   见他坐上床之后,那床便已经被占了一半,她登时有些退意,这样狭窄的床,睡一晚上太艰难了。   所以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缓缓往后退,顺便帮吹熄了蜡烛,准备往外走。   她记得还有个小柴房,看起来挺干净的,里头有一大剁稻草 ,整理整理,应当还是好睡的。   可柳茯苓脚步只迈开两步,便听赵云屹冷冷道,“你去哪儿?”   “我出去睡,这床太窄,容不下两个人。”柳茯苓道。   “过来。”赵云屹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道。   “我……”   “不许走。”赵云屹的语气比刚才稍稍软了些,听起来却仍旧有些生硬,听起来更多的是命令的感觉。   柳茯苓沉静许久,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外头夜风吹拂,吹到窗边,窗户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怪声,说实话,她若是一个人睡,倒确实也有些害怕。   “嗯。”柳茯苓缓缓靠近他,躺在了他的身边。   床实在是小,柳茯苓已经很小心的侧身,还是会碰到赵云屹,她缩手缩脚,换了一边,背对着赵云屹,却感觉赵云屹身子动了动,伸出手,将她直接捞进了怀里。   “!”柳茯苓浑身一僵,可随即,她却发现,这样确实比之前舒服了一些。   赵云屹身上滚热,这床上的被子只是简单的麻布床单,二人依偎在一起,安全感备至,也不冷了。   柳茯苓甚至没有挣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直到外头鸟儿鸣叫声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时,赵云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晨光有些刺目,他伸手挡了挡,却见床边不远处,柳茯苓正在换衣裳。   晾了一晚上,原本那身衣裳已经干了,她正将那粗布衣裳换下来,穿上自己原本的小衣。   她身上的皮肤柔嫩处,似乎确实是被磨得有些发红,特别是胳膊底下那块地方,还有胸前……   柳茯苓专心穿衣,根本没有注意背后的动静,她动作很快,衣裳换好后,她又对着洗面的水盆,开始绾发。   只见她手指穿梭于发间,不一会儿便是一个发髻,然后她用赵云屹亲手雕刻的木簪子插入发间固定,便都弄好了。   赵云屹立刻浅浅的闭上了眼睛。   果然,柳茯苓弄好了头发以后,立刻便往他这儿看了一眼,见他睡得熟,便没有惊动他,推门而出。   赵云屹本想直接起来,可他原本就抱了柳茯苓一夜,刚才一睁眼便看到那些不该看的,一时间那儿根本下不去,他尴尬的躺着,缓缓运气,待它自然倒下。   这一来,起床自然是废了些功夫,待他拄着拐杖从房中摸摸索索出来时,柳茯苓甚至已经将早点都备好了。   “啧,太子殿下真有福气,茯苓姑娘的手艺真厉害。”丁神医笑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了,太好吃了,我要吃五个,你们别跟我抢。”   柳茯苓低头笑了笑。   赵云屹愣了愣,柳茯苓当即将他扶到桌边坐下,给他递了个馒头。   赵云屹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做的极好,只是味道极淡。   柳茯苓看了赵云屹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心中也觉得十分正常,这家伙就爱吃甜的,恐怕得在馒头里面放满糖,他才会说好吃。   “确实不错。”出乎意料的,赵云屹冷不丁开口道。   丁神医“啧”了一声,“你可真替她谦虚,夸夸你的女人很难吗?”   柳茯苓一口馒头差点呛着,她耳根一红,却没有多解释,只埋头吃饭。   吃完以后,丁神医便开始专心为赵云屹医治。   开始之后,柳茯苓便终于知道为何丁神医昨晚不替他细看……望闻问切倒是花时间最少的,丁神医拿出自己的一大卷银针,一根一根的往他身体各处学位试探,像是在试探他体内的毒素究竟在何处,又像是在试探他身体究竟何处受到了损伤。   过程中,赵云屹一声未坑,眉头紧紧蹙起,额间冒出冷汗,看起来应该是极疼的。   “疼就叫出来。”丁神医瞪了他一眼,“这么疼竟然能一声不吭,殿下也不必如此要面子,一般人早就疼得鬼哭狼嚎了,不丢人。”   “……”赵云屹无言。   然后丁神医将针扎入了他后脑附近的某个穴位,他将那一指长的针稍稍捻了捻,眉头稍稍一抬,“嘶……不对啊。”   柳茯苓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这一声,不禁问道,“丁神医,怎么了?”   “他眼睛应该没问题啊。”丁神医道。   柳茯苓登时瞪大了眼睛,皱眉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浑身放松 ,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会不会是心情上的缘故,目前我确实看不清晰。”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丁神医皱眉问,“你是不是很多心事?”   “嗯。”赵云屹说。   “操心什么?”丁神医问。   “家事、国事、天下事。”赵云屹一本正经道。   “啧。”丁神医想到他的身份,摸了摸他的下巴,“见你们过来遭了难似的,我便知事情不妙,堂堂太子沦落至此……确实会心气郁结,好吧,不管这个了,先帮你解毒。”   丁神医从一旁的药柜拿了几位药粉,然后取了几个药膏,揉揉捏捏捏成了一个乌黑的药丸,递给柳茯苓。   “给他喂下去。”   “好。”柳茯苓立刻端水喂药,那药丸大的很,柳茯苓替他贴心的捏成了小颗,一粒一粒地喂他吃下去。   当即没有什么反应,赵云屹缓缓靠在床边,觉得腹中有些不适,面容有些恹恹的。   “殿下还好吗?”柳茯苓关切问道。   “你去拿个盆子来。”丁神医吩咐柳茯苓,手中却未停,一直在揉捏药丸,“快。”   柳茯苓立刻去取,取来以后,刚往床边放下,赵云屹便忽然坐起身,猛地吐出一口血。   “殿下!”柳茯苓头皮一麻,心中有些犯疼,她没有在意,着急的问丁神医,“怎么办,怎么会吐血?”   “正常。”丁神医看了看那黑血,眉头一皱,“啧,不行,差一味新鲜药,你去药田左数第三行的那块地上挖一株药草来,小心别踩着其他的叶子!”   正在此时,赵云屹又吐了一口血,这次成了鲜血。   柳茯苓眼眶陡然一红,看到他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心情顿时沉入谷底 ,他不会真的病死吧……   他皮那么厚实,平日里生病还那么皮糙肉厚的四处折腾,这次掉下山崖,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抱她走来走去……他跟牛皮糖一样扎实,应该不会死的。   不会死的……   “快去!”丁神医见她有些发愣,大声喊道。   柳茯苓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吐血喘息间,赵云屹抬起头,不满说了一句,“凶什么凶,好好……咳咳,好好跟她说话。”   “……”丁神医无言看着他,“啧”一声,道,“你俩倒是恩爱的很,不过,这么好的姑娘确实难找,是要好好疼她才是。”   赵云屹又吐了一口血。   “我看她眼眶都红了,心疼你了。”丁神医手上的活儿都忙完了,就等着柳茯苓带着东西过来,他为了不让赵云屹晕过去,不停地跟他说话,“待你治好了病,生龙活虎了,可别负了她。”   “呵。”赵云屹无力笑了笑,“她不负我,就已经不错。”   “嗯?”丁神医立刻发觉他语气不对,“怎么着的,堂堂太子居然这样幽怨?她心里有别人?”   “不知。”赵云屹虚弱道,口中不住地流出血来,他轻飘飘一抹,语气平静道,“我不知道她心中……究竟如何想。”   “她不会,还不是你的女人吧?”丁神医愣住了,“你还没……还没与她……”   “没有。”赵云屹想到这里,胸口更难受了,又吐了一口血,艰难道,“她不愿。”   “啧。”丁神医闻言,摇了摇头,缓缓道,“真没用啊。”   “……”赵云屹怒火攻心,刚想说什么,下一刻却面容扭曲,痛苦不堪,额头上汗水大颗大颗往外冒,许久后,终于将一大块黑血块给吐了出来。   晕过去之前,赵云屹艰难道,“这才叫……君子,懂?”   作者有话说:   丁神医:重新定义《君子》   柳茯苓:重新定义《君子》   青叶:重新定义《君子》   许灵珍:重新定义《君子》   李忠:重新定义《君子》   赵云屹:……   二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20 23:36:53~2022-08-21 21: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棠、橘园奈、50666446、南堇子 20瓶;嘴巴嘟嘟? 19瓶;rodgri的小娇妻 8瓶;荟蔚_gd、如是 5瓶;1234la 4瓶;kiko爱吃鲜蛋卷、小白乖不乖 2瓶;桃之夭夭、......、诗诗、鹿清、sun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九章   赵云屹晕过去的时候, 柳茯苓刚好抱着药材跑回来,看到他口中流出鲜血缓缓倒下的模样,柳茯苓心中一凉, 几乎以为他已经不行了。   “赵云屹!”柳茯苓着急的跑到他的床前, 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几乎已经失了生气。   柳茯苓伸出手指在他鼻尖探了探……没气儿了。   她不由得眼眶一红, 差点掉眼泪。   完了, 忙活了这么久,还是让他死了。   柳茯苓胸口有些刺疼, 她觉得那是在心疼自己跟着他这么久以来自己的努力。   可是随即她便发现好像不是。   她轻轻用手指擦拭他嘴角的鲜血,眼泪不自觉的便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不应该这么伤心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好好想想日后的退路 。   退路……想退路,要想退路……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坏, 紧要关头他都会尽力护着自己,包括青叶在内,那些护卫对他都十分忠心, 他可能也会是个不错的君主, 他对阴谋诡计那么信手拈来, 若是真当了皇上, 那些巨贪们肯定会被他耍的团团转……   柳茯苓心情一团糟,哪里有心情想什么退路, 她抬头看向丁神医, “他,他还能救得活吗?”   “没死透呢!”丁神医飞快地磨手中的药草, 也有些焦急。   他刚刚本想气气赵云屹, 让他吊着一口气与自己争论, 便能撑着不晕,等药材来了,便能撑过这个难关。   没想到赵云屹心气儿倒是挺大的,居然被这句话气得晕过去,不过好在,这样反而起了些作用,最顽固的那块黑血,原本丁神医是想循序渐进的解决掉,比较耗费时间,也容易留下病根,可对身子的伤害最小。   可如今歪打正着,那血块竟然被赵云屹直接吐了出来,虽说是替他省事了,可对赵云屹那残破的身子来说,还是有极大地损耗。   “没死透,还能救吗?”柳茯苓问。   “这关他若是能熬过来,慢慢养好,便能活到古稀,若是熬不过来,那就直接下去见阎王吧。”丁神医说。   柳茯苓无法言语,只静静在他身边坐着,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丁神医忙活 。   “哎呀你不用管他了,坐在那儿看也看不醒,过来帮我捣药。”丁神医开口道,他本有些不耐烦,可一想到赵云屹刚刚临死前……不,临晕倒前说过,不许对柳茯苓这么凶恶。   好吧。   丁神医语气放缓了些,“那儿,看到了吗?使劲儿捣,捣成粉。”   柳茯苓立刻动手。   “我没想到他这毒中的如此深,需要这么大的药量。”丁神医叹道,“寻常我都不爱用这种虎狼药剂,也就是我弟弟能吊着他的命,不然太子早就死了,能给他折腾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柳茯苓咬了咬唇,“他能挺过来吗?”   “你觉得呢?”丁神医看了她一眼,“你了解他,他这人若是倔强一些,脾气硬气一些,大抵是能醒的。”   柳茯苓眉头不由得松了松,他脾气最硬了。   “你若是希望他早些醒啊,我教你。”丁神医道,“你便坐在他床边骂他,骂得越狠越好,最好是能把他气得从床上蹦起来那种骂法,待他一醒,立刻给他把药灌下去,基本就没事了。”   柳茯苓一愣,还有这种方法?能行吗?   丁神医见她满脸写满了不信,想到刚刚自己那么几句话便让赵云屹吐出原本要施针一个月才能逼出来的毒血,信誓旦旦道,“姑娘放心,绝对有用!”   丁神医将药准备好之后,放在柳茯苓顺手的地方,然后便将柳茯苓独自留在了房间里,他自己去采些新鲜药草回来炮制,若是后续赵云屹能醒,还需要大量的药来撑着。   柳茯苓从一旁拿出湿帕子,轻轻地擦了擦他的嘴角。   他的血不止嘴角处有,胸前也有,脖子上也有,柳茯苓轻轻替他擦着血迹,一面想,说些什么才能让他生气。   “赵云屹,你身子好弱。”她说。   赵云屹一动不动,没有一点生气。   柳茯苓十分不习惯他这副模样,毕竟他睡着了都从不消停,手时常动来动去的不规矩,时常从她的敏感之处一带而过,像是不小心似的。   这样可气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赵云屹……”柳茯苓有些骂不下口。   半晌,她垂眸,轻轻地勾起他的手指,将他的食指握在手中,轻轻捏了捏,“你醒醒好不好。”   赵云屹睫毛颤了颤。   柳茯苓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过了半晌,她眼眶已经不红了,手里仍旧捉着他的手指。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还过得去。”柳茯苓轻声道,“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当时我觉得你身子虚弱,应该不会像刘俞山那样凶狠地对我怎么样。”   “可是还没过多久,我看到你真面目,你那么凶,比刘俞山还要凶,真的很吓人。”柳茯苓低头玩弄她的手指,一面轻轻捏着他手指关节骨。   “我畏惧了你很久,后来发现,可怕之余,你其实更可气一些。”柳茯苓想起过去,仍旧有些咬牙切齿,“那手炉是白芷姐姐送给我的,你直接扔了,甚至连问都没有问我!”   赵云屹睫毛又微妙地颤了颤。   “真真假假,演来演去,我看不清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目的,猜来猜去,心惊胆战,居然也这么过来了。”柳茯苓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是漂亮的,即便如今无血色地躺着,也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   “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若是不能赢了这场争斗,我也根本活不下去 。”柳茯苓轻声道,“你说那玉佩能护我,你都不在了,谁能护我?”   “我记得可清楚了,殿下,您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柳茯苓轻轻掐了掐他的手指尖,咬牙道,“当初从秦贵妃那儿吃了糕点回来,你曾与我说过——你带去的人,自然会全须全尾带回来,否则,没人敢为您卖命。”   “我现在跟着您来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您也要将我全须全尾的带回去才行。”柳茯苓道,“否则,否则……”   “否则我就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告诉赵云崇。”   赵云屹手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柳茯苓一个激灵,见他睁眼,立刻捉过一旁的药汤,准备给他灌进去,可他睁眼之后虚弱至极,几乎再次便要晕过去,柳茯苓想将他扶起来又没有力气,若是直接喂,那药只会直接浇到他脑袋上。   柳茯苓愣了愣,见他马上就要闭眼,一咬牙,将药汤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唇贴着唇,喂进了他的口中。   赵云屹当即有了吞咽的动作,他睫毛一颤,缓缓聚焦在柳茯苓的脸上。   柳茯苓是闭着眼的,她耳根有些微微泛红,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也不是没有亲过。   一口喂完,柳茯苓又喝了一口,接着喂。   赵云屹缓缓眯着眼,感觉到她松软的唇一次又一次地凑上来,闻到她身上独属于她的味道,只觉得失去了太多血的周身,似乎缓缓涌现出热流,那热流流向身体各处,流向他的手指他的小腿,浑身上下,重新有了知觉。   一碗药喂完,柳茯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赵云屹依旧闭着眼,只是脸色稍稍比之前看起来好了许多,但是状态仍旧非常糟糕。   “你还好吗?”柳茯苓不由得开口问,“醒了吗?”   “嗯。”赵云屹有气无力的发出一个鼻音。   柳茯苓总算是松了口气, “殿下皮糙肉厚,果然是耐得住的。”   “?”赵云屹若不是此时无力,早就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来好好修理一顿。   什么叫皮糙肉厚?他这分明是身残志坚。   好在,后续的治疗倒是十分顺利,赵云屹好得很快,他身体中的余毒已经被他吐完,吐完污血之后,最大的问题便是血流失得太多,丁神医说,多吃点好的补一补,大抵就能恢复了。   给赵云屹准备药草之余,丁神医还给柳茯苓也捏了一些药丸,说是让她受撞击的内伤好得快一些。   柳茯苓感谢至极,本以为要继续在山谷中住下去,可才第二日,赵云屹便苍白着一张脸,提出要离开。   “这么快便要走?”丁神医愣住了,“药丸倒是可以给你多捏一些带着吃,可你身子虚弱,这山路可不好走。”   “从这儿下山便是禹州地界,不远处有个小镇,我们从那儿可以坐马车去其他地方。”赵云屹眼眸望向虚无,缓缓道,“再不走,追兵恐怕要来了。”   “追兵?”丁神医皱眉看着他,登时变了脸色,“你说清楚,追兵怎么回事,不会找到我这儿吧。”   “会找到。”赵云屹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丁神医要与我们一块儿走吗?”   “不可能!”丁神医眉头都要气得飞起来了,“太子,我救你命,你就这样恩将仇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我就是为了种草药!”   “没错我就是喜欢种草药,而且必须按照我的想法种,要种的整齐划一,要漂亮,不能乱,不能时不时就有熊孩子过来我的药材地里跑来跑去,他们老爹老娘冲着我说‘哎呀你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什么呀,真是小气’!“   “也不能有那种狗屎邻居没事过来摘一颗名贵的药草,转头告诉我‘不就一颗药草嘛你种了那么多,就不能送我一颗?’我受不了!”丁神医几乎暴怒,“现在你告诉我马上有追兵来?啊?”   “那些追兵要是踩烂我的药草,我就跟你拼命!”丁神医吼道。   “待我回京,再让人给你一千两。”赵云屹说。   “你走吧,要不要我给你们点干粮?”丁神医变脸极快,瞬间面色平静,十分有礼有节地问,“太子殿下以后如果还需要我的话,我就每个月去镇上给您寄一封信,告诉您我在哪儿可好?”   “好。”赵云屹浅浅笑了笑,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东西收拾好之后,赵云屹拄着拐,柳茯苓搀着他,一同缓缓的从山谷的后侧小道上走出去。   丁神医一路将他们送到山脚处,才放心离开,他走后,柳茯苓当即好奇问道,“他不是喜欢种草药吗,为何银子也能行得通?”   “喜欢种,不代表喜欢苦行僧一般的种草药。”赵云屹道,“有了银子,他可以专买一大块田,雇人按照他的喜好种,田里随时有人看守,他可以穿锦衣华服,在家看医书,不必将大把时间花在挖地上,岂不美哉。”   柳茯苓不禁咋舌。   “我便是让人用这话说服他替我治病,给更多的钱,换个宽敞地方,说不定还能娶个漂亮媳妇儿,他当然愿意。”赵云屹解释道。   “还得是您。”柳茯苓不禁佩服。   二人缓缓下了山,看到不远处的小镇,柳茯苓一看,顿时觉得异常熟悉……   这地方,距离禹州城,真的很近了,小时候,爹爹还带她来这儿游玩过,买过风筝和小玩具。   她不由得问道,“殿下,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休养。”赵云屹说,“拖时间,等他们开始分赃。”   “殿下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去处?”柳茯苓问,“我们可以坐马车直接过去。”   “暂且没有,可以一路寻找,安洲那边大抵会花很多时间在山谷里寻找,青叶知道后,应该会带人来禹州。”赵云屹道。   “殿下,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柳茯苓缓缓道。   赵云屹眼眸微微眯起,半晌,道,“既然你愿意,那便去你家老宅叨扰。”   “……”柳茯苓还未将自己想法说出口,赵云屹便迫不及待说这话,她立刻就反应过来。   ——这家伙早就计划好了。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计划通。   加更完毕,明天见宝贝们!   感谢在2022-08-21 21:55:46~2022-08-21 23: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hdhdbbd、61018291 10瓶;尘衍十三载、一名伤心网友、偷吃月亮忘擦嘴、小白乖不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章 (修小BUG)   柳承民为官清廉, 每年的俸禄便只有那么几石米,要养一大家子的人,且小女儿还时常生病, 家中有些拮据, 好在柳夫人娘家家底算是殷实,柳承民省吃俭用, 省出银子给两个女儿用。   能省的地方便省了, 比如宅子的位置。   禹州城不算小,可柳家却在禹州城靠山的偏远地方, 去城里还要走不少路。   柳家老宅一直空空荡荡,无人打理,荒废了两三年,一直无人接管。   如今外头看着,杂草丛生, 独有院子靠外头的地方,有一棵大树。   柳茯苓记得,那是棵枣树, 小时候每年到了秋季, 那颗树便会结满满一树的枣子, 树枝丫长得极高, 父亲便带着洗衣嬷嬷拿着一人高的竹竿子去打枣儿。   枣儿只有拇指大,脆生生甜津津的, 父亲扒拉一箩筐枣儿, 用井水冲了便给两个女儿吃,被娘看到, 一顿好骂。   想到当年在这老宅里的情形, 柳茯苓心中生出许多怀念。   在禹州时的日子, 可以说是她最快活的日子,她在这儿长大,与爹娘和妹妹一起,一家团圆,生活中的烦恼,大抵是些琐碎的小事,对未来,她还是有很多的期盼。   来禹州,柳茯苓也是有私心的,她还是想看看,看看老宅如今是什么模样。   去年,她通过九王爷打听到了老宅的现状,得知当年抄家后,因为柳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家底,抄家的官兵来到这老宅搜来搜去兴致缺缺,只搬走了一些不错的木柜和小摆件,其他东西几乎都懒得动,官府原本还想将那宅子变卖了换些银子,可到最后,根本就无人买 。   这宅子,不上不下,太难卖:看上这大宅子的,都不想在这偏僻地方住,且柳家当年在京城发生的事情也算是在禹州传着满城风雨,被抄家之人原本的宅子,住着也不吉利,买得起的人根本不会买它;穷人便更不想住这耗银子的大宅了,弄个温馨的小宅院难道不好吗?根本没人愿意去当这个冤大头。   赵云屹恐怕也事先调查过此事,得知宅子荒废,早就做了计划。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处,方圆几里几乎无人,阳光照着那宅子,有些冷清。   柳茯苓和赵云屹骑在马上,二人同乘一匹马,柳茯苓在前,赵云屹在后,柳茯苓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宅,眼眶一红,赵云屹听到怀中人不自然的吸鼻子的声音。   他缓缓将她搂紧,轻声问,“到了吗?”   “嗯。”柳茯苓点头。   在小镇上,他们俩发现浑身上下所有的钱都买不起一辆马车,只好斥巨资买了一匹老马,马儿驮着他俩慢慢走,赵云屹御马,柳茯苓调整方向,走了一上午时间,终于来到禹州城郊的老宅门前。   柳茯苓先下马,然后捉住赵云屹的手,将他扶下马,马儿就着地上的草便开始缓缓咀嚼起来,柳茯苓将马拴在门口瘦弱的小树上,便牵着赵云屹缓缓往里走。   一片废墟。   好在已经到了秋季,地上原本应该十分茂盛的草都枯黄了,趴伏在地上,倒是不难走。   柳茯苓忍着心中的难受与怀念,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   “地上有很多杂草,殿下小心。”   “这儿荒废很久了,要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住……”   这是个大工程,恐怕弄到天黑都弄不完,柳茯苓皱着眉头想。   只是他们真的没有银子了,不然铁定去住客栈。   “你的房间是哪儿,带我去。”赵云屹语气平缓的说。   “应该已经不成样子了。”柳茯苓缓缓道,“快三年了,定是一层灰。”   一面说着,柳茯苓还是带着赵云屹缓缓往前走,长廊上,微风起,柳茯苓仰着头,时不时轻轻擦擦脸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家破人亡以来,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一日能回到此地。   赵云屹眼角余光看着她拼命拭泪的模样,眼眸一动,眸间露出几分不忍。   柳茯苓如做梦一般,牵着赵云屹来到她的房间门前。   她极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柳茯苓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猛地看向赵云屹。   “殿下!”   “嗯?”赵云屹发出个鼻音。   “是,是你让人做的?”柳茯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这房间里头……”   门打开之后,便是与外头的荒凉凌乱完全不同的情景,整齐的桌椅板凳,干净的地面,墙上也没有蛛网的痕迹,像是有人专程过来打扫清理了,柳茯苓缓缓走进门,打开了床边的大箱子,果然……里头居然还有干净的被褥。   柳茯苓无看向赵云屹,“这房间里头居然可以直接住人。”   “不错,他们好歹没有打扫错屋子。”赵云屹缓缓道,“厨房也可以直接用,不必担忧。”   “……”柳茯苓几乎无言,沉默了半晌,她才无奈地问,“您什么时候就开始打算了?”   “日前。”赵云屹说得模棱两可,“以备不时之需。”   柳茯苓瞄了他一眼,几乎要被他逗笑了,“殿下怎么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不时之需?您难道之前就料到自己会掉下悬崖?”   “不掉下悬崖,也迟早要带你来的。”赵云屹缓缓仰起头,眼眸似乎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或许是解决掉安洲之事以后,又或者是其他的情况,治病之余,与你来此处,是我原本就打算好的。”   事实上,自从赵云屹决定将柳茯苓留在自己身边之前,他便已经派人来禹州看过一遭,问过柳家原本的情况。   后续的事情,他也早已做过了安排。   “你忘了吗?我答应过你,要为柳家正名,这儿说不定会有线索。”   “如今在此,再说一遍。”赵云屹声音有些清冷,“答应你的事,我不会赖账。”   即便狼狈不堪,即便面色苍白,赵云屹的声音却依旧在柳茯苓的心中震响,他身上仿佛自然而然便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那股气势恢弘如钟鸣,玄袍加身,便已是帝王,正在金口玉言的与她作出承诺。   “当年在京城,他们的尸骨被随意埋了,我也已经直接让人敛了,送回了禹州,算是魂归故里。坟冢暂且安置在后山,待青叶他们来了,带你去看看。”   柳茯苓下唇有些微微发颤,她便死死咬住……不暴露自己此时的心绪。   爹爹娘亲的尸骨,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心事,他居然能想到此处。   而且如今他都这样了,还在想着自己这边的事情。   柳茯苓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心中是有些暖的,虽然这些事他早就答应过自己,她一直在按照原本的要求来配合他,若是他不遵守诺言,应当要怪他的。   可如今他这样一做,主动这样一说,她便感觉到了他对此事微妙的重视感。   柳茯苓感动道,“那殿下可让人多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   “……”赵云屹沉默半晌,轻缓开口,“未曾。”   “……”柳茯苓看着他瞎了许久的眼,衬着他如今的表情,似乎有些无辜,那面容仿佛在说——为何要收拾两间?   柳茯苓无奈道,“好吧。”   看在他对柳家的事情如此认真的份上,看在他眼睛看不见的份上,近日依着他一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剩下的时间,柳茯苓都用来收拾庭院了,厨房里东西都齐全,就是没有引火的稻草,柳茯苓便拿着耙子将庭院里的杂草铲至一堆,堆在厨房拐角,防止万一下雨打湿,便白忙活了。   干这样一件事,柳茯苓细胳膊细腿的,干活无力,在院子里耗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赵云屹一直在旁边打下手,可他身子虚弱,铲了两下便腿脚踉跄,柳茯苓有些嫌弃的将他扶到一旁的木椅上,让他乖乖坐着,继续自己干。   夜晚,两人没有开火,只简单洗沐、吃了最后一点干粮,那干巴巴的东西一下肚,柳茯苓便觉得自己累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已经许久没有干过这么多的体力活了……   虽然身边有赵云屹……罢了,中看不中用。   她倒在床上,脑袋一沾上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云屹在她身边,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他缓缓睁眼,定神,深褐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她累了一天了,头一次在他身边睡得这样沉,沉得毫无防备。   赵云屹眸色泛着深意,缓缓靠近她,轻轻在她耳边喊了一声,“茯苓?”   柳茯苓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睡得十分香甜。   赵云屹一挑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她胸口上下起伏,嘴唇微张,睡得昏天黑地。   他浅浅一笑,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了个深深地吻。   柳茯苓做了个梦,梦见她与赵云屹坐着马车在山谷中前行,遇着了刺客后,双双掉落在山谷之中。她浑身酸痛,从水中爬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山中的野猴子。   那些野猴子似乎从没见过人,看到人十分兴奋,一个个都往她身上扑。   猴子的爪子使劲的抓着她的胳膊,在她的胳膊上、腿上、脖子上揉捏,她浑身酸痛又难忍,几次扭头要甩开那些可恶的猴子,却根本甩不掉。   “啊……“柳茯苓的腿被猴子狠狠捏了一下,她大喊着惊醒,却冷不丁吓了一跳。   只见赵云屹摸索着正在给她揉捏小腿,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分明就是那些可恶的“猴爪”,弄得她生不如死。   “你,你,你在做什么?”柳茯苓惊慌地要缩腿回来,整个人往后缩,可赵云屹却像是力气回来了些,轻而易举捉住她的脚踝,一扯,便将她整个人平移拽到了自己跟前。   然后他轻轻一捏她的小腿根。   “啊……疼……”柳茯苓刚睡醒,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酥麻入骨。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辛苦了,我帮老婆按摩。   柳茯苓:救命!!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21 23:56:52~2022-08-22 22: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5252098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Lye 4瓶;不能说的名字、回响、moiu 3瓶;一名伤心网友、桃之夭夭、kiko爱吃鲜蛋卷、小白乖不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这声音一出, 赵云屹原本的动作便平添了一份暧昧,可柳茯苓根本控制不住,她本来就怕疼, 赵云屹力道不小, 原本就酸胀的小腿,被他这样一动, 更是疼得她冒出了冷汗。   “殿下……殿下不要了!”   柳茯苓喘着气, 声音里带着几分欲哭无泪,“别, 别碰那里!”   “……”赵云屹睫毛一颤,手上僵住了。   他本想将她浑身上下都揉捏一遍,如今听到她几乎要软到骨子里的娇喊声,再加上她柔软的身子原本那微妙的触感,他几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你这是什么反应?”赵云屹无奈道,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您……这还算没做什么?”柳茯苓都快哭了,她缩回自己那酸痛的腿,“您都快把我给拆了。”   他倒是真想把她拆了, 赵云屹缓缓调整呼吸, 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再想她刚刚叫的那几声, “你昨日太过劳累,今日身子定会酸痛, 我帮你揉一揉, 你会舒服很多。”   柳茯苓并不是很信任他,不过她还是缓缓缩了缩腿, 却忽然发现……似乎确实有些作用。   被他折磨过的这条腿, 酸痛感确实比另外一条要好得多。   柳茯苓缓缓看向他, 疑惑道,“竟然真的有用?”   “不然?”赵云屹道,“还揉吗?”   “……”柳茯苓认真的考虑了一瞬,“劳烦殿下。”   长痛不如短痛。   柳茯苓转身趴下,静静等着,下一瞬,赵云屹的手触到了她的另一条小腿腹。   “唔!”柳茯苓将自己的脑袋闷在了被子里,“殿下,轻点!”   “轻了没效果。”赵云屹一面说,一面手指微微用力。   柳茯苓登时整个身子都绷紧了,痛苦发出一丝颤抖的低吟。   赵云屹看她面红发乱的模样,手上却丝毫不手软,柳茯苓疼得开始挣扎,赵云屹却又忽然松了力道,让她缓口气,可她还未缓过来一些,赵云屹却又重新开始。   循环了几次,柳茯苓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发丝黏在她的面颊边,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谢谢殿下……”柳茯苓经受了一番“痛苦”之后还得谢谢他,她缩回身子,缓缓道,“我、我已经好了。”   “手呢?”赵云屹问,“疼吗?”   柳茯苓拼命摇头,却忽然想到他根本看不见,赶紧补充道,“不疼,不疼。”   “不疼便好。”赵云屹终于收手,他闭着眼,将他的情绪都藏在了里头。   柳茯苓踉踉跄跄的起身,问,“殿下,什么时候会有人找来?我们只剩下一两银子了,还有几块铜板,今日得出去买些吃的回来,您在家里等我回来?”   赵云屹听到“家里”两个字,指尖微微一紧,说,“我与你同去。”   “好。”柳茯苓其实也不太想一个人去,城中的人虽说认识她的不多,但是万一碰上什么故人拽着她不放,她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柜子里有衣裳,换上吧。”赵云屹道。   柳茯苓一愣,打开了一直没有注意过的衣柜,顿时一惊。   里头衣裳式样很多,棉布衣裳居多,十分实用。   他居然让人准备到了这种程度?   他究竟准备在这儿住多久?   柳茯苓盯着衣柜里头的衣裳看了半晌,赵云屹听她许久不出声,问,“怎么?”   “殿下让人准备了这么多衣裳,为什么不多准备一些银子?”柳茯苓问。   “……”赵云屹像是有些语塞。   半晌,他说,“实在不行,可以卖衣裳。”   柳茯苓祈祷,还是期盼赵云屹的人早些过来为妙。   二人换了衣裳,骑马出门,正是清晨,街上熙熙攘攘,特别是卖蔬菜瓜果的市场,人很多,讨价还价声四起,人声鼎沸,十分杂乱。   马儿被栓在集市外,柳茯苓为防止有人认出来,戴了棉布面巾,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她牵着赵云屹的手,二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自从来了禹州之后,赵云屹似乎比之前多了许多耐心,脾气也比以前好了不少,时时都不离柳茯苓。   来这外头的集市上,柳茯苓原本以为他定会讨厌这种脏污的环境,却没想到他全程面无表情,柳茯苓让他如何,他便如何。   柳茯苓额觉得惊异不已,时不时地看他一眼,赵云屹感觉到她的疑惑,假装看不到她的眼神,只静静地捉着她柔软的手指。   出门以后,她就没有放手过,时不时的要注意他的脚下,提醒他小心慢点。   ……若是他的眼睛早早“恢复”,哪会如此。   一旁路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二人的异样,有人小声开口,“唉,你们看,那两人长得真是出众,就是看起来怪怪的。”   “确实有些奇怪,那女子梳着姑娘的发髻,却与男子手牵手,啧。”   “那男子好像看不见啊。”有人道,你看他走路都需要那姑娘提醒。   “看不见啊,那倒是可惜了。”   “那姑娘那眼睛也好看啊,这倒让我想起原来那柳家的姑娘,传闻她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眼睛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看。”   “什么柳家?”   “就几年前听说去了京城,就被抄家那个,你忘啦,柳大人啊,好官啊,唉,算了不说了,晦气。”   柳茯苓动作微微一僵,赵云屹手指捏了捏她的手心,似在安抚。   柳茯苓更加惊异,他如今怎么这样温柔,让人颇有些不适应。   柳茯苓压下不适的情绪,终于看到一处小摊,摊上支着的菜看着倒是新鲜,水嫩的很,一看便是早上刚摘的。   她拉着赵云屹来到摊子前,见摆摊的是个大娘,便缓声问,“大娘,这莲藕怎么卖的?”   大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赵云屹一眼,脸上有些惊艳之色。   她哪里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后生,还有这姑娘,虽然遮着面,可露出的那双眼睛,稍稍朝你眨巴眨巴便觉得心里头动个不停,还有她伸出来摸冬瓜的细嫩的手指头,水葱儿似的,嫩白无暇,好看极了。   “都是新鲜的,姑娘随便挑吧,挑完了给你一起算。”大娘喜上眉梢,极为热情。   这两人一看便是养尊处优,虽然穿着棉布衣裳,可是寻常人家的儿女,哪里会有这样细嫩的皮肤 ,还有问价的时候那个气势,大娘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不常来集市上买东西,客客气气的,可不就是任宰。   柳茯苓不觉有异,便认真的挑拣起那些新鲜菜。   莲藕上有淤泥,豆角、青菜上有泥土,柳茯苓那白嫩的手指捉着那些菜,卖菜大娘都觉得是那些菜沾了光似的。   “就要这些。”柳茯苓口气脆生生的,将菜整齐放在大娘面前,露出笑来,眼眸弯弯的,极为客气的说,“劳烦您帮我算一算。”   大娘心中一动,有些不忍,可她家里也难,能多赚点,何必不赚?   她乐呵呵的将东西挂在秤杆上,看了一眼,说,“姑娘,这么多一共是五百钱。”   柳茯苓一愣,不禁重复了一句,“五百钱?”   她虽然不怎么买菜,可在明月楼的时候,时常托人出门带些东西,桂枝平日里用的名贵药材在京城里也就一抓五百钱,这么点菜,居然也要五百钱?那他们这一两银子,可不就只能买两次菜就没了?   “是啊,五百钱。”大娘有些心虚,但是她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   这两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太贵了。”柳茯苓让大娘把菜放下,“我们不要了。”   “诶,那怎么行!”大娘着急了,立刻道,“这样吧,我今日与你们有缘,给你们便宜点,二百五吧!”   “……”柳茯苓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二百五也不对啊!   她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赵云屹缓缓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罢了,娘子,我们走吧。”   “啊?”柳茯苓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他这话,不由得抬眸看他一眼,这一看了不得,只见赵云屹面露哀愁之色,一幅怨夫的模样,似乎有无数冤情在身上似的。   他……他又想做什么?   “唉,别走啊,小公子,东西都挑好了。”大娘急了,赶紧用手拦下他们,只是她手都伸到了赵云屹的跟前,可赵云屹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直到撞倒大娘,才赶紧停下脚步,面上有些窘迫。   大娘一愣,终于发觉眼前这个公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公子?”大娘伸出手,在赵云屹的面前挥了挥。   赵云屹却一面茫然的看着虚空,根本看不到大娘的动作。   “这……这位公子,怎么……看不见?”大娘惊道。   “嗯。”柳茯苓点了点头,为了配合赵云屹,她只得做出痛心的模样,低头假装伤心。   赵云屹见她如此,忍住笑,沉痛道。   “实不相瞒,我与娘子,是私奔出逃的,娘子家里富裕,一向爱干净,我们一路风餐露宿,娘子也将一切打理的极好,只是到禹州时,如今身上只有几块铜板,我们……”赵云屹说道此,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面露痛苦之色。   柳茯苓挑眉,看着他到底能演到何种程度。   “竟然如此!”大娘听到这等事,立刻开始感兴趣,果然她猜得没错,这二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   “实际上我们不缺银子,安洲有娘子的铺子,五百钱又算什么,只是我们一路过去,实在是快要饿死了,大娘,这样,您按照低价把那些菜卖给我们,过几日我们到了安洲,便给你送二百五十两纹银,您看如何?”赵云屹语气平实,大娘听了这话,却是眼前一亮。   “……”柳茯苓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登时无言。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卖菜大娘收到赵云屹短信“我是未来皇帝,现在落难在外,给我打两千元,等我登基,我给你打一万块。”   卖菜大娘:哼,骗子。   怒删短信。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22 22:15:21~2022-08-22 23: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hdhdbbd 10瓶;沫沫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二百五十两纹银, 对于卖菜大娘来说,不知道要种多少年的菜才能换得这么多的银子。   她今日狮子大开口,也就只敢往五百钱说, 超过一两, 她都觉得对不起良心。   可如今这位公子张口便是二百五十两纹银,那语气和魄力不像是硬撑着骗人的, 可这一开口, 谁能不心动?   大娘眼睛一亮,可下一刻立马反应过来, 脸色一变,皱眉问,“那公子如何能证明,我若是在此傻傻等着,你拿着菜跑了怎么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娘你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赵云屹一幅“我该说的都说的,你不信我们就换一家买菜反正不缺你那么一点”的模样, 牵着柳茯苓的手, 缓缓低头温声说, “我们走吧。”   “诶!等等等!”大娘赶紧叫住他们, 若赵云屹继续开口,任他说的天花乱坠, 这大娘还真不信他, 可他一幅要去找别人求助,懒得花时间的模样, 倒是让大娘着急起来。   那万一是真的呢?   大娘似乎发现赵云屹能说会道, 不太好糊弄, 转而看向一旁的柳茯苓。   卖菜大娘看她眼眸清灵,看着就一幅温柔好骗的样子,开口问,“这位姑娘,你家真那么有钱?”   “也不算吧……大娘,您不必在意,我们大不了饿两天,应该能撑到安洲,您不必费心。”极温和地说完了这些话,柳茯苓捉着赵云屹的手便要走,一面走一面低声说,“相公,你许什么二百五十两,你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二百五十两可以置办不少东西了,大不了饿着,算了,走吧……”   赵云屹睫毛低垂,遮掩着眼眸中的笑意……与她一起,甚是轻松。   起个头儿,她便能顺着他的意演得活灵活现的,比他原想的效果还不错。   她的声音不大,但细细软软的语句清晰,刚好可以被大娘听得清清楚楚,大娘这一听不乐意了,煮熟的鸭子怎么还能飞了?   卖菜大娘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一面喊着“二位等等,二位先等等”,一面着急忙慌的将刚刚柳茯苓挑出来的菜都装在结实的麻布网兜儿里头,顺手还抓了两个莲蓬,塞进里头,递给柳茯苓,“姑娘,十个铜板,给你们了。”   柳茯苓手上一沉,拽不住那个沉甸甸的网兜,赶紧将赵云屹的手甩开,双手去拿那网兜,轻轻地将那兜菜都放在地上,然后从小荷包里头一枚一枚的数出了十枚铜板。   她总共只剩下十六枚铜板,刚好买了菜以后,还能买些别的。   “谢谢大娘。”柳茯苓笑道。   实际上,正常的菜价就是十枚铜板左右,只是后来大娘还加了两个莲蓬,算是送给他们的。   “不必客气,遇到你们也是缘分,姑娘姓什么啊,我一直在这儿摆菜摊,若是要送钱来,便让人上这儿来找王大娘,便是我了。”王大娘乐呵呵的说。   “好的王大娘,日后定会感谢您!”柳茯苓笑道。   她收好了瘪瘪的荷包,低头刚准备拎起刚刚那兜菜的网兜儿,却发现那网兜已经在赵云屹的手上。   “殿……相公,你怎么看到这网兜的?”柳茯苓一时惊愕不已,不觉问道。   “听到声响了,刚刚试了试,正好能拿住。”赵云屹不动声色,“娘子,我们先走吧。”   一面说着,他一手拎着网兜,另一只手腾出来,朝着柳茯苓的方向伸出了手掌,那表情似乎在示意她——继续牵着吧。   柳茯苓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为了拿这网兜,她似乎无意识的甩开了他的手。   他应该是在意这个,才摸索着要去捡起网兜拿着的吧?   柳茯苓一时间有些愧疚,她伸出手,捉住了他温热的手掌,缓缓凑近说,“抱歉,刚刚把你甩开了。”   赵云屹听到她温柔到近乎酥麻的声音,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他缓缓低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吗,娘子。”   赵云屹仿佛不知远近似的,他这话低头与她说,却“一不小心”凑地太近,刚好碰到她的耳朵尖,沉沉的声响在她的耳廓周围响起,让柳茯苓耳根缓缓冒出了些许红色。   “好。”柳茯苓按捺着心跳,轻声回应他。   王大娘见他们二人亲密说小话的模样,不仅觉得养眼又舒心,这两人也真有本事,居然敢顶撞家里的长辈独自出来,年轻啊……可真好。   柳茯苓牵着赵云屹,赵云屹另一只手拎着菜,二人继续缓缓往前走。   二人又在调料店里头买了些调料,花了两块铜板买了一小布袋子白面,顺手的,她在摊子上悄悄多买了些糖。   趁着赵云屹坐在摊子上等她的档口,柳茯苓几步小跑,跑到对面支着的小摊点的老板那儿,用最后两块铜板,买了一根糖葫芦。   买了糖葫芦之后,她将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尽数塞进了那网兜里,又将糖葫芦抓在了手里,抿嘴抓在手上,没有告诉赵云屹,忍着脸上的笑意朝赵云屹道,“相公,我们回家吧。”   赵云屹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如今却用眼角余光看她,见她抿嘴忍着笑意,脸上有几分雀跃与期待,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脑袋,轻轻地喊他相公。   小集市上熙熙攘攘,充满了烟火气。   没有景致……她便是所有的景致。   赵云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机关算尽,深宫权数,三智五猜,勾心斗角。   不如她浅浅一声相公。   他微微仰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好。”   二人并肩而行,柳茯苓心情也极好,话也变得多起来,在往栓马处走时,四下无人,她一路都在笑,“卖菜大娘也真能信我们,殿下,您说她一会儿是不是就反应过来了?”   “不一定。”赵云屹声音平静,“喜欢占便宜的人,不愿意相信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柳茯苓缓缓笑了笑,“不过好在后来的价格还算公道。”   “她不会吃亏的。”赵云屹说,“既然这么贪心,便让她好好等着那二百五十两吧。”   “殿下演的真好。”柳茯苓走到马儿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他,“省下的银子,给您买了些好东西。”   赵云屹嘴角勾了勾,明知故问道,“什么?”   柳茯苓拿出那糖葫芦,仰头看他,“殿下张开嘴。”   赵云屹张开嘴,她立刻将上头最大的那颗糖葫芦塞进了他的嘴里。   赵云屹佯装一愣,接着咬下那枚糖葫芦,极甜,咬一口,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山楂的酸味儿。   “好吃吗?”柳茯苓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不错。”赵云屹含糊地说。   柳茯苓不由得悄悄笑了起来,笑得眼眸弯弯的,她一时间觉得他咬破糖衣被里头山楂冷不丁酸着时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傻傻的。   不管怎么样,瞎了眼之后的赵云屹,好像也不坏。   二人同骑一匹马慢悠悠的回了老宅,抵达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柳茯苓去厨房做饭,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指挥赵云屹打下手,洗洗菜,摘摘豆角……   柳茯苓忙碌之余,看到赵云屹坐在小凳上,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脸,此时正在微微蹙眉,打算盘噼啪响的竹节般细长好看的手指,正在极不熟练地摘菜,她便觉得有趣,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心情大好。   不管他日前怎么对自己,如今看到他这吃瘪的模样,柳茯苓便觉得心头苏爽极了。   为了犒劳他将那么重的菜拎回来,柳茯苓用白面在锅子里烤了薄皮糖饼,面粉和糖而已,极简单的食材,被她弄得外壳极薄,且微微焦脆,一掰开,便是浓浓的白糖浆汁水流出来,甜而不腻。   简单的菜和汤,配上糖饼和米饭,便是二人的午饭。   房间里,赵云屹接过柳茯苓递过来的糖饼,轻轻咬了一口,那口甜得发腻的糖浆便热乎乎的递满他的味蕾,赵云屹不由惊艳。   “你做的?”   “不然?”柳茯苓自己拿过一块,浅浅尝了一口,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么齁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怎么吃得下去。   “你现在对我愈发不客气了。”赵云屹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柳茯苓这才发觉,“不然”这类反问的话,平日里都是赵云屹对自己说的,自己不知何时被他影响,竟也用起这些她平日里根本不会用的词句来。   她立刻反应过来,“殿下不知道吗?这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你的意思是……”赵云屹微微眯眼。   是的,就是近墨者黑的那个意思。   “近朱者赤,不错,有向好之心,值得鼓励。”赵云屹道。   柳茯苓浅浅皱眉,朝他吐了吐舌头。   ——还是一如既往的脸皮厚。   赵云屹咬了一口糖饼,糖浆流入口中,他装作看不见的眼眸中,映着她吐舌头的清晰模样,不由心中轻笑一声。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几日便过去了,柳茯苓将吃不完的菜放在井水中浸着,足足吃了三日,还有不少。   如今青叶等人依旧没有找上来,也不知道还要在此等多久,柳茯苓有耐心,老宅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乐意在此,赵云屹也并不着急,每日不是跟着柳茯苓跟她拌嘴,就是躺在躺椅上休息养身子,日子过得倒是快活的很。   柳茯苓觉得,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洗沐,她这几日只能用帕子自己擦拭,还要帮赵云屹,总觉得不干不净的,十分不便。   她记得老宅里是有一个大浴桶的,一日闲时,她四处晃荡,总算是在角落里将那个半人高的大浴桶给找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二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22 23:56:52~2022-08-23 22:0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一抹淡微岚 5瓶;小白乖不乖、一名伤心网友 2瓶;kiko爱吃鲜蛋卷、桃之夭夭、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一日, 京城城门大开,七皇子得胜而归,班师回朝, 百姓挨肩并足, 夹道欢迎。   众人传言,七皇子勇猛果敢、锐不可当, 一到边关, 便击退敌军,将敌军驱赶到了距离边关几十里外的地界, 并节节败退,不敢再犯。   战马上,赵云崇身披铠甲,脸上带着疲惫之色,硬撑着回应百姓们夹道呼声, 眼中却看不到胜利的欣喜。   或者说,他这次打的胜仗,根本就不是他预想中的那样的胜利。   赵云崇的车马队伍抵达宫门之后, 宫中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一路的红毯直达宫殿, 他随着太监相迎的路程, 直达勤政殿,在皇帝面前跪下, 铠甲叮叮当当发出撞击声, 却没有刚从战场上凯旋的那股赫人的气势,反而显出一些疲态。   赵云崇似乎勉励在忍, 可一路上内心的担忧和焦灼, 却让他再怎么遮掩, 也遮掩不掉。   瞒过寻常人倒也罢了,面前的皇帝,一眼便将他看透了。   赵靖却并不显露心思,只热情走下龙椅,缓缓扶起赵云崇,笑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解决外患如此迅猛,乃是我国之大幸,你呀,也颇有大将之才。”   “父皇……”赵云崇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便只好随着赵靖的手缓缓站起,道一声,“多谢父皇!”   “一路回来,路途遥远,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你的母妃已经等你许久了,每天在朕耳边催催催,让你早日回来,给朕都快烦死了。”赵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四哥恐怕遇了些麻烦,至今未归,到现在也没个消息,终究是不如你啊。”   赵云崇一愣,不敢多说什么,只点头谦虚了几句,便出了勤政殿,回到玉景宫。   玉景宫内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秦贵妃一见到他,便泪流满面嘘寒问暖,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赵云崇看到秦贵妃,感觉身上才稍稍松快了些,他不急着被安排去洗沐,而是与秦贵妃单独进了殿内,关上了门,细细问如今的情况。   秦贵妃见他开始关心如今形势,不如之前那般稚嫩,仿佛在军中锻炼这么久,成熟了不少,她又红了眼眶,心中的感情便跟海浪似的一波一波来来去去。   “如今赵云屹在江南没有消息,九王爷近日忙于家事和打理他手下那些挣钱的营生,如今京城正是空虚的时候儿,好儿子,你如今回来的正好,这段时间,你得多去你父皇那儿,替他分担些政务。”秦贵妃道。   “可是……”赵云崇心事重重,忽然开口道,“母妃,这次与鞑靼,我们甚至没有交战。”   秦贵妃一怔,眨了眨眼,缓缓问,“没有交战,鞑靼便退了?”   “是。”赵云崇便是觉得蹊跷,“他们的队伍,远远地见着我们的大旗,直接吹响号角转头便跑,我带着人追出十几里路,那些人跑的极快,根本追不上,退出边界之外,儿臣又不敢贸然冲出去来硬的,若是陷入了包围圈,便中了敌人的奸计。”   秦贵妃眸光一闪,见赵云崇苦恼不堪,不由得劝慰道,“兵不厌诈,既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鞑靼还未来犯,那说明他们确实是惧怕我朝的兵马,也有可能,他们听到了你亲自带兵……”   “母妃不要再安慰了。”赵云崇摆了摆手,“这些事,你不明白。”   秦贵妃缓缓吸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洗洗吧,一身的灰,臭死了,晚上还有晚宴,你先忘了这些烦心事,洗沐后美美的睡上一觉,晚上才有精力应付群臣。”   “是。”赵云崇缓缓点了点头。   赵云崇走后,秦贵妃叫来侍女,浅浅抬眉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知根知底的干净姑娘,没什么背景,按您说的,性子极好,□□过的,不会伤着七殿下。”贴身侍女轻声回应道。   “不错。”秦贵妃缓缓叹了口气,“这孩子,去边关这么久了,自己定是也不会纾解的,真是让为娘的操心。”   赵云崇进了浴池之后,缓缓放松身子,可不过多久,便有轻轻脚步声,猫儿似的传来。   赵云崇一抬眸,便看到一身着轻纱的女子光着脚,面上含着笑,却有些羞怯,浅浅的在赵云崇面前福了福身子,缓缓道,“见过七殿下。”   他当即明白,这是谁安排的。   那姑娘长得像是有福气的,面容端正,只是清秀而已,不过她声音十分轻柔,说起话来柔柔糯糯的,一句“见过七殿下”,倒是让他的心中发痒。   他不由想起柳茯苓那日在马车边看到他时有些微讶的模样,可爱至极。   纵使这么久未见,他仍记得柳茯苓的声音,也是这般细软,更好听些。   她竟然还未归……四哥,赵云屹……究竟在搞什么?   赵云崇想到赵云屹,想到得不到的柳茯苓,想到边关敌军莫名其妙的直接败退,气闷不已,他看了那女子一眼,缓缓道,“下来吧。”   情绪,身体,都已经憋闷到了临界。   在那姑娘下水之后,赵云崇直接将她摁在水池边,那之后,宫人便只听到拍打的水声和姑娘压抑的哭声。   ……   柳茯苓一面洗着大木桶,一面打了个喷嚏,柳茯苓抬头一看,天上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她看了一眼正在井边将盛满了水的木桶轻而易举提上来的赵云屹,忽然发觉这才过了几日,他的面色就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得多。   他原本就长得好,曾经有些羸弱的样子,主要是由于他面色苍白,如今他日日吃丁神医给的药丸,再加上柳茯苓的投喂,他面色变得有血色了很多,整个人原本的阴沉气质弱了一些,面无表情的时候虽然仍旧有些凶巴巴的,却比之前看起来好看了很多。   不愧是他啊赵云屹……柳茯苓不禁感慨,吐了整整一盆的血,居然恢复的这么好,生命力这般顽强,无人能及。   赵云屹将水打好了,便静静在井边坐着,等着柳茯苓。   二人花了不少时间,临到傍晚,终于烧了适温的水,依旧是柳茯苓先洗,她将衣裳脱了,兀自进去,舒服地松了口气。   她已经习惯了赵云屹在一旁,反正他看不见,她心理安慰般的用帕子浅浅遮着胸前,便开始认真打理自己。   赵云屹看着她水中的起伏,缓缓挪开了眼,眼眸的余光,却仍能看到她一大片的白皙。   她何时才能不抗拒他的进一步要求?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挪开眼。   现在他明白,看得见得不到,才是最残忍的酷刑。   柳茯苓穿好了衣裳,便开始给他倒水,赵云屹本已经懒得折腾,可柳茯苓却问了一句 ,“殿下,你自己洗方便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赵云屹沉默片刻,道,“需要。”   下了水之后,赵云屹觉得水有些凉,正好能驱赶他身上泛起的热度,可一抬眸,却见柳茯苓拿着一张帕子过来,伸手在木桶里沾了沾水,便开始替他擦背。   这比之前更要命,带着水流软帕在她的手上仿佛一个挠痒痒的工具,在他背上跟羽毛似的挠痒痒,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他眉头一皱,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忍了片刻,赵云屹终于无法可忍,猛地伸出手,回头捉住她抓着帕子的手,道,“别擦了。”   柳茯苓一愣,猛地抬眼,却冷不丁的撞进他那双夹带着火热的眼眸之中。   赵云屹当即发觉不对,想要挪开目光,却发觉为时已晚。   柳茯苓缓缓睁大了眼睛,登时明白过来,她想到刚刚自己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洗沐,他当时虽面无表情,可却一直面朝着自己的方向。   “!”柳茯苓呼吸急促起来,一股血从她的脖子冲上脸颊和耳根,“太子殿下!”   “我刚刚才恢复!”赵云屹一手扔捉着她,将她硬生生扯到木桶边缘,语速极快解释道,“之前都看不清,刚刚下水才看清。”   “你骗我!”柳茯苓才不信,哪有那么巧,眼睛恢复又不是一瞬间的事,定然是慢慢恢复的,她就不信,只间隔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便能从刚刚那看向虚空的懵懂模样,转而恢复的这样好!   柳茯苓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费心费力照顾他,他居然这样骗她!   这样很有趣吗?   她挣扎着要走,“殿下自己洗吧,看自己的脏污看得更清楚些!”   “柳茯苓!”赵云屹站起身,捉着她不放,赵云屹见她气得眼眶泛红,是真有了情绪……这时可不能让她真跑了。   赵云屹想到此,手上不由得一使劲——   柳茯苓本就气昏了头,站立不稳,被他一拽,她惊叫一声,被他直接拽进了木桶里。   柳茯苓当赵云屹平日里看不见,她今日洗沐之后,便只随意套了件衣裳,舒服为上,如今被拽进木桶,她薄薄的棉麻衣裳立刻透出水来,她满脸的水珠,头发凌乱而狼狈的黏在脸上,被他这么一拽,柳茯苓只觉得一股愤怒直冲头顶。   “赵云屹!”她气得如同一只刺挠的猫,“你,你,你这人真的……真的太可气了!”   柳茯苓生气时都说不出重话来,只觉得异常委屈,“我还给你做饭吃,给你做糖饼,我……”   赵云屹见她嘴唇都气得哆嗦,心中一紧,俯身搂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柳茯苓一愣,随后更加猛烈的抗拒他,她用手推他胸膛,却发现入手便是一片灼热的皮肤……   他,他没穿。   柳茯苓被烫得一缩,连推他都无从下手,无助地发出“呜呜”声。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我真的很生气!赵云屹你看我像大冤种吗!   赵云屹:对不起,我看你像我老婆。   柳茯苓:走开吧!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23 22:05:20~2022-08-23 23: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06664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4la 4瓶;是⑦⑦鸭、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木桶中的水发出“哗啦”的响声, 水花四溅,打湿了地面。   柳茯苓被他环在怀中,被迫仰着头承受他的吻。   她终于接触到赵云屹的皮肤, 生硬的想要推开他, 可如今的她已经被逼到了木桶的边缘,毫无退路可言, 要推开他也是难上加难。   柳茯苓想咬他, 可赵云屹便像是猜到她的动作一般,她刚刚起意, 他便灵活的躲开,转而吮上了她的唇瓣。   这个混……   柳茯苓猛地一震。   二人过于接近了。   柳茯苓感觉到他的起意,登时浑身一僵,呜咽着要骂他,可她嘴唇被噙着, 即便是骂人,也只能骂出囫囵得声音,听起来倒是有些可爱。   赵云屹轻笑一声, 对她的骂声根本无甚在意, 他低头, 缓缓从她的唇角吻到耳朵尖, 然后缓缓往下。   柳茯苓现在有些懵,明明生气的是她……为什么他能这般毫不在意的做出这样的事?   赵云屹深褐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呆滞的表情和慌乱又生气的模样, 熟悉的心浮气躁之感又回来了。   自从他那病治好之后, 浑身血液沸腾的怪异气息便弱了不少,不会时不时气血翻涌令他烦躁不安, 可现在, 柳茯苓在怀, 再也不是之前那般让他平息躁意的感觉,反而令他生出了一股熟悉的躁动感。   她衣裳单薄,入水即透,凌乱的发丝被水打湿了贴在她的脸颊边,赵云屹伸手轻轻捋了捋,将她的碎发捋至耳后,可他的手指尖所到之处,却激起一阵阵战栗,柳茯苓抬眸含着怒意看着他,看似有些气势——   “你放开我!”   可她一开口,那颤颤柔软的声线便暴露了她此时的惊慌,如同纸糊的小凶兽,一碰就化了,咬人都咬不上。   柳茯苓越是这样,赵云屹越觉得心思躁动,如今二人都在水中,他与她靠得极近,火热与温凉,柔软与剪影(同音字),他不觉心猿意马,非但没有按照她说的那般放开她,反而手上的动作愈发不规矩起来。   既然都已经生气了,不如……   他的手在水下灵活自如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你做什么!”柳茯苓感觉衣裳一松,低头一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掉进了他暗沉沉的眼底,那深褐色的眼眸之下沉淀着看似星星点点的浴火,她却不知道,那些星星点点,只需一碰,便能直接燎原。   她立刻伸手用那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衣裳将自己裹起来,赵云屹却在她耳边低声缓缓说,“看都看到了,还挡什么?”   “……”柳茯苓呼吸急促起来,原本就泛红的脸染上了更深的红,艳丽如海棠。   这家伙是破罐子破摔了么?他居然承认了!   “从,从什么时候开始?”柳茯苓咬牙问他。   “嗯?”赵云屹明明听清了问题,仍旧含糊哼了个鼻音。   “什么时候开……”柳茯苓话说一半,却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无法控制的、难以言喻的声响,软如糖饼里的糖浆,甜腻到极致。   她自己也并不想发出这样的声音,可是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赵云屹很显然想要更进一步,而且他的手正在这样做。   这回柳茯苓真的慌了。   他要来真的!   赵云屹依旧在试探,之前她虽挣扎,却并不激烈,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如今见她小脸苍白慌乱的模样,他心中缓缓一沉。   他半阖双眼,眼眸晦暗,手上的动作未停,看她能忍到哪一步。   “不……”柳茯苓被他沉默的动作吓得不轻,“殿下,您答应过的……您说的话难道又要不作数了吗?”   看着她受惊吓浑身僵硬的模样,赵云屹喉结微动,愈发无法克制自己。   他倒是想不作数。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   忽然间,赵云屹眉头一皱,伸手将柳茯苓挡在了身后,看向不远处,声音冷峻夹带着些许寒意,“谁,出来。”   树下缓缓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因为木桶太大,二人并不是在房间里洗沐,而是在庭院中,庭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棵枣树,柳茯苓也没有刻意去注意周围。   木桶距离枣树有一段距离,柳茯苓顺着赵云屹的目光,看到那个人的人影——只见他浑身躲在黑暗之中,只隐隐看出个人型,看起来极其吓人。   柳茯苓吓得一颤,虽仍旧心中有气,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赵云屹身后缩了缩。   “有我。”赵云屹在水下捉住她的手,木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可赵云屹的手依旧滚烫。   “……”柳茯苓咬了咬唇,这种时候倒是显得靠谱了。   这人,独在自己面前为何就能那般离谱!   树下的人听到赵云屹森冷的声音,缓缓从黑暗的树影底下走了出来,今日没有月光,乌云笼罩似乎要下雨,那人再稍稍靠近几步,二人这才看清他的脸——   青叶此时的面色异常复杂,他担忧了许多天,一直带着人监视着在山谷中搜寻的那帮人的动向,提前让人搜寻其他地方,不让那些歹人在他们之前找到赵云屹。   这段时间,他吃不好睡不好,先是悄悄去了山谷,却见山谷中的所有药草都被挖走了,小屋子也付之一炬,只留下一摊废墟。   他怀疑是太子干的,这样做是为了掩藏行迹,却又不知道太子如今究竟如何,若真的掉下了悬崖,身体一定受到了损伤,也不知道有没有治好,有没有留下更多的伤。   还想继续顺着路往前找的时候,却没想到刘俞山和胡裴奚又吵了起来。   刘俞山说太子已经死了,就不必再找了,从山崖上掉下去又被水卷走,最后能变成什么模样,找到也就是一滩肉泥。   而胡裴奚却似乎异常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两帮人冲突,青叶便不能再自顾自搜寻,被他们耽误了时间,一直到刘俞山带人离开,纷乱的事态才终于暂告一段落,青叶也终于循着机会,悄悄来这赵云屹早就吩咐过的柳家老宅看看。   这一看,他却傻了眼,远远地他就看着赵云屹抱着柳茯苓,即便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青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太子殿下在柳姑娘面前是什么模样。   原本是期望着太子殿下无事,可他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担忧与难受自责之后,再看到赵云屹如此,心中却实在不是个滋味。   “殿下。”青叶缓缓跪在地上,“让您久等了。”   “确实久等。”赵云屹说,他刚刚就猜着会是青叶,果然不错。   “殿下……”青叶欲言又止,“殿下受苦了。”   “嗯。”赵云屹是受苦了没错,他本想按照往常那般回一句“你知道就好”,可如今美人在怀,此等尴尬场景,他却说不出原本那些话来。   因为青叶此时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眼底一片青黑,一看就知道这阵子他绝对没有过什么好日子。   再看赵云屹,治好了病,面容红润,精力恢复,眼眸发亮……每日还有柳茯苓在一旁嘘寒问暖,一时间也分不清受苦的到底是谁。   青叶先行回避,赵云屹抱着柳茯苓出了木桶后,将她放在床边木椅上,她低着头不语,手指紧紧拽着衣裳,似乎一眼也不想与他对视。   赵云屹飞快穿了衣裳,湿漉漉的发丝披散,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快换衣裳,别着凉。”   这句话带着几分温柔,柳茯苓却垂着头不理他。   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还在跟自己置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去外头与青叶商讨接下来的打算。   柳茯苓湿漉漉的衣裳基本上什么也没遮,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模样,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都看见了。   他没有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   是什么时候?   是集市上吗?那时候她将一兜子菜放在地上,他直接便拿起来了,仿佛看得见似的。   可是后来吃糖葫芦,他显然是看不见的模样。   柳茯苓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的演技好到了这个份儿上?   堂堂太子,在自己身边装瞎,柳茯苓越想越觉得此人不可救药。   愣神太久,柳茯苓打了个喷嚏,赶紧来到衣柜边换上干衣裳。   此时门外,青叶看着赵云屹,眼眶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红。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青叶是知道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来,因为那毒吃了多少苦的。   明明是最该富于春秋,身强体健的时候,赵云屹却只能在房中喝着苦兮兮的药草,忍受着毒发之苦。   原本他身上便暗藏着帝王般的凌厉气势,却被病态所累,看起来阴鸷恐怖。   如今只是短时间不见,却见赵云屹器宇轩昂,气度非凡,矜贵的气息仿佛刻在了骨子里,只一眼便令人心中生寒。   “殿下。”青叶再次在他面前跪下,这一声,涵盖了他这段时间的所有情绪,令赵云屹也不禁动容。   “起来。”赵云屹单手扶起他,面色淡淡,却缓缓说了一句,“辛苦你。”   “不,不辛苦。”青叶立刻摇头道。   “此次坠崖,虽出乎意料,却也大抵在控制之内,你可见着丁神医了?”赵云屹问。   “没有,丁神医已经将屋子烧了,药草拔了,没有留下什么。”青叶道。   “倒是挺聪明。”赵云屹勾唇,带着笑意,“若我没猜错,安洲来寻我的,应是刘俞山和胡裴奚,胡定音应当没来,许明山来了几日便回了,对不对?”   青叶一愣,他刚想跟赵云屹禀报此事,可如今一看,殿下应当都猜到了。   “一个是秦贵妃的人,一个是视我为眼中钉的人,二者联手再好不过。”赵云屹缓缓说。   青叶深吸一口气,“殿下可要现在反击?“   “不急。”赵云屹问,“安洲留下的暗卫有没有消息,淮州宁州近日可有人来?”   “有!”青叶立刻点头,“殿下之前吩咐过以后,属下便让人去关注此事,崔宁已经快要到了,宁州厉昌还在途中,来得不情不愿。“   一道闪电骤然而起,随之“噼啪”一声惊雷,几乎在不远处的山峦中落地炸响。   赵云屹心一颤,抬眸看向天边的乌云,不过片刻,狂风起,豆大的雨点砸在泥地里,登时便有了好几滩水洼。   青叶随即紧张起来,开口问,“殿下,您的身子如何……”   青叶仔细一看,只见赵云屹面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解毒之后,之前极易出现的头疾和幻觉,都被治好了。   “我……”赵云屹刚一开口,却听到背后不远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柳茯苓缓缓抬眸看向他,似乎想要确认,雷雨之下,他的身体如何。   赵云屹原本无事,可听到背后的声响之后,却忽然皱了皱眉,刚刚如常的神色骤然一变,面露些微痛苦之色,脚下也是一踉跄。   “……”青叶有些呆滞,这……殿下以前犯病是这么突然的吗?   作者有话说:   青叶:????????殿下您这是什么表演?   赵云屹:成人的世界你不懂,玩你的猫去吧。   青叶:……(被冒犯到)   (文中某些非错别字,不用捉虫,谢谢宝们!)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23 23:56:05~2022-08-24 17: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素瓷雪色缥沫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4瓶;小白乖不乖 2瓶;不能说的名字、落落、如是、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雨中, 柳茯苓打开门,大风吹着她额间细软的发丝,她头发披散, 手指捏紧了门框。   她一开门, 便看见赵云屹动作踉跄,不禁心中一紧, 隐隐有些担心。   他居然还未好全?   难道雷雨天的头疾, 不是那毒导致,而是因为……他曾经说过的, 他的母妃便是在下雨的日子死在他的怀里。   柳茯苓皱眉看着他,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却见青叶面上似乎有些意外之色,似乎对赵云屹会出现这样的反应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她当即觉得不对劲,一旁的青叶看了一眼赵云屹, 似乎怔愣了一瞬,随即便立刻上前,大声喊道,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殿下!是不是头疾又犯了?殿下你不要有事啊!”   “……”柳茯苓刚想过去, 听到青叶这夸张的喊声, 脚步一顿, 缓缓吸了口气,咬牙退后, 关上了房门。   这主仆二人, 把她当傻子呢!   赵云屹听到柳茯苓赌气地关门声,缓缓阖眼站定, 再次睁眼时, 青叶一抬头, 却登时吓了一跳。   “殿,殿下……”   “还有事要与我说吗?”赵云屹虽然不如以前那般浑身充满戾气,可如今看着青叶的眼神,却显然是略有些嫌弃。   “没有了。”青叶赶紧说。   “嗯,自便。”赵云屹转身,去了小厨房。   “……”青叶看着赵云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刚刚似乎好像做错了什么,可是他……他不是顺着太子殿下的意思来的么?   夜渐渐深了,雨一直下个不停,天气渐凉,柳茯苓躺在床上,单盖着一层被子,却根本睡不着。   赵云屹呢?   她缓缓坐起身,完全睡不着。   柳茯苓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抿着唇,脑子里却浮现出赵云屹拼命吻她的模样。   她耳根一红,将脸埋在膝盖里,仿佛将脑袋埋进沙子的鸵鸟。   这段时间以来,她对赵云屹这个人,了解也愈发深入,逐渐也有所改观。   柳茯苓知道,赵云屹想要她。   之前只是隐隐的,如今愈发明显起来,特别是今日,他的剪影是真的吓着她,仿佛在腰间藏着一弯狠厉又锋锐的刀剑,捅人几乎要见血,她怕极了,她知道那东西是如何用的,越是知道,就越是担忧。   她有何能力可以容纳,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非把她给敲晕过去,否则她不被吓死也要被他弄死。   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柳茯苓一直麻木着不敢去细想的一点,那便是,她发觉自己对赵云屹,似乎愈发依赖了。   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自小以来,她也只依赖过爹娘,可这种感觉与对爹娘的依赖感是完全不同的,它就像是一块黑洞,明知道结果是什么,却无形的扯着你,把你往里头拽,不顾一切的,为他做出无数个妥协。   柳茯苓缓缓闭上眼,十分无力。   以前她明明那么不喜欢赵云屹,恨不得能早早远离他,可这次他坠崖时朝她冲过来的冷峻模样,还有他用自己的身子护着自己的模样,都深深印在了她的脑里。   是感激吗?   还是如白芷所说的那样,“栽在了男人手里?”   怎么办?   她好想与明月楼见多识广的姐妹聊聊,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栽了。   夜愈发深了,外头的雨依旧不停,杂乱的雨滴仿佛砸在柳茯苓的心头上,她冷不丁抬起头,发现几乎一个时辰过去了,赵云屹却还没有来。   整间老宅,便只有这间屋子是收拾干净的,难道……他今晚去别处睡了?   柳茯苓心情复杂,缓缓躺下,用被子蒙着头,心道他不来就不来,自己一个人睡也宽敞。   她闭眼半晌,睫毛微颤,忽然睁开了眼。   潮湿的空气之中,缓缓飘来一股淡淡的焦味,闻着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柳茯苓猛地坐起身,披上衣裳便往厨房去。   ……   夜深了,玉景宫内仍旧点着宫灯,秦贵妃端着白玉小碗,里头盛着上好的杞子冰糖血燕窝,她用白玉勺浅浅尝了一口,缓缓道,“如何了。”   跪在她面前的林文进缓缓回应道,“刚接到的消息,坠崖了。”   秦贵妃手上一颤,眼眸缓缓一亮,她将手上的碗缓缓放在一旁,这才猛地凑近林文进,眼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喜悦和激动,急迫地问道,“何处坠崖,多高?找到尸身没有?”   “在禹州和淮州的交界处的山崖上,我们的人将他们逼上了绝境,连人带马,一同掉下山崖,派人去寻了,尸骨无存。”林文进不紧不慢,仿佛在说什么寻常事情。   “尸骨无存?”秦贵妃犹疑了一瞬,“怎么回事?”   “传信人说,已经在找了,不知现在有没有找到,过几日还会有加急奏报,一但有新发现……”   “一但有消息,立刻报来。”秦贵妃手指紧紧掐着黄花梨木椅扶手,尖锐的指甲掐在木头上,几乎要掐出印子似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可功亏一篑。”   “是。”林文进缓缓点头。   “那姑娘如何?”秦贵妃问。   “也与太子一道坠崖了。”林文进缓缓道。   “砰”一声,殿门忽然被打开,秦贵妃大赫,手一挥,那盛着血燕窝的白玉瓷碗“啪”一声在地上摔碎,她大惊失色,抬眸一看,却见赵云崇一脸震怒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崇儿?”秦贵妃极小心的开口。   赵云崇几乎不敢认面前的母妃一般,面色苍白,缓缓道,“我带了些……糕点,见母妃还没睡,便想来看看。”   “崇儿!”秦贵妃惊慌不已,她朝林文进使了个眼色,林文进立刻告退,秦贵妃急匆匆的将赵云崇拽进屋内,关上了大门。   “崇儿,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母妃……母妃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你千万不要乱想,刚刚你听到多少?”秦贵妃想要尽力补救,她眼神殷切的看向自己优秀的儿子,语速飞快。   “听到那姑娘与太子坠崖。”赵云崇看向秦贵妃,几乎不可置信,艰难道,“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秦贵妃浅浅松了口气,缓缓点头,摸了摸他的肩膀,“真的,这次你四哥遇到麻烦了。”   “柳茯苓她也……”赵云崇胸口起伏,“还有希望么?”   “你母妃也是刚听说,后续有消息会告诉你,你不要担忧。”秦贵妃看了他一眼,觉得还是有些奇怪,刚刚推开门的时候,赵云崇似乎有些震怒之意,可如今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前面所言一般。   “你与那茜儿不是挺好,怎么还这么在乎柳茯苓?” 秦贵妃缓缓转移话题。   “那不一样。”赵云崇深深看了她一眼,“茯苓姑娘着实不是那些宫人可比,她若死了,是一大憾事。”   秦贵妃皱眉看他,心中有些压抑,她为他殚精竭虑,为他手染鲜血,到头来,这孩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   “崇儿,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母妃什么时候能让儿臣长大?”赵云崇静静地看了一眼秦贵妃,话语间充满深意。   与谁有鱼水之欢,都由母妃挑选,他这个七皇子,也当得太窝囊了些。   ……   柳茯苓披上衣裳,冒着雨来到小厨房。   小厨房升起一股黑烟,远远看去,就像是着了火似的。   她快步朝着小厨房跑去,捂着口鼻,却见小厨房锅灶边,有个人正在往锅里浇水。   “哗啦”一声,那锅冒出更浓重的黑烟来。   “殿下,你在做什么!”柳茯苓将他从小厨房拽了出来,来到墙边的屋檐下,有些生气的瞪着他,“您要把我家老宅的小厨房给烧了?”   赵云屹心情极差,板着脸冷着面不说话。   柳茯苓刚刚拽他的手,此时却发现手上的感觉有些怪异……好像黏糊糊的。   她低头一看,那黏黏的东西,像是面粉加多了水,糨糊一般的黏在手指上。   柳茯苓闻了闻手指尖,那面糊还有些甜香气,于是柳茯苓惊异的看着他。   “您想做糖饼?”   糖饼可不是这样做的,糖水和面很容易糊。   “……”赵云屹沉默不语。   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被柳茯苓看出意图,他僵着脸冷声道,“不。”   “那您想做什么?”柳茯苓问。   “饿了,自己做些吃的。”赵云屹语气冷淡。   “是吗?”柳茯苓狐疑的看着他,“那您想做什么?”   “……”赵云屹缓缓看了她一眼,许久后,缓缓道,“……做个糖饼。”   柳茯苓有些无言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惊,太子亲自下厨炸厨房,竟为哄妻!》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24 17:51:21~2022-08-24 2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嘴巴嘟嘟? 40瓶;素瓷雪色缥沫香 20瓶;啊姜住了 11瓶;十里故清欢. 4瓶;48713064 3瓶;桃之夭夭 2瓶;一名伤心网友、rodgri的小娇妻、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在锅里的火势已经被扑灭, 柳茯苓顶着烟气进去开了窗子,将那口黑乎乎的锅中倒满了井水泡着,然后拿出那袋所剩不多的白面, 倒进干净的盆子里, 加了一碗水,开始搅和。   她清水洗过的手指如水葱一般, 轻柔的搅和着那白面, 白面和了水,极听话的在她的手上变成絮, 絮又被她干净的手指揉捏成光滑的面团。   切了面剂子之后,她不见赵云屹,却见他不知何时去洗好了锅,开始准备柴火。   刚刚他糊了满手面糊糊的手已经洗干净了,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柴刀, 一刀劈下去,那柴火便整齐得被劈成了两半。   二人便沉默着在小厨房里头各自忙着,赵云屹似乎像是早已熟悉了她做饭的顺序, 总是能在合适的时间给她合适的帮助, 柳茯苓不与他对视, 心中却有些异样。   二人时而有些莫名的默契, 可时而却仿佛全然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就像手中捏着的, 忽远忽近的风筝。   柳茯苓做了五个糖饼, 糖饼出锅后,她将那饼递给赵云屹。   饼正是热乎的, 还有些烫手, 外头有些酥脆, 里头是松松软软的浓浓糖心。   “你吃。”赵云屹接过糖饼,皱眉道。   “这是给殿下做的。”柳茯苓将糖饼放进他的手中,简单的说了一句,轻轻看了他一眼,“殿下,我先去歇息,您……随意。”   柳茯苓说完这句之后,便从他身边侧身离开,香风掠过他的鼻尖,那香味带着一丝淡淡的清甜。   赵云屹闻言,睫毛一颤,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跟前,低头看着她,眼眸中泛着一丝恼意。   “殿下?”柳茯苓看到他的面容,心中一颤。   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柳茯苓习惯了近日以来温和的他,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来有些不习惯,二来也有些微微发憷。   赵云屹这是生气了?就因为自己不吃这糖饼?   “要我喂你吃?”赵云屹声音不大,却有些低沉,听起来……如同在威胁她吃糖饼。   柳茯苓原本觉得离谱,可当赵云屹真的将那糖饼拿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呆住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让她吃这个?而且大半夜的,他在折腾什么?   刚刚青叶来过,安洲那边应该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可是他却在这儿跟她塞糖饼?   “我……”柳茯苓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且她这饼是特意给赵云屹做的,几乎用了糖罐子里所有的糖,一定甜极了,她吃不了。   赵云屹见她迟疑为难的模样,干脆动手扯了一块饼皮,送到她的嘴边。   柳茯苓皱眉看着他,“殿下,我不想吃。”   赵云屹的手一僵,感觉到她从头到脚的抗拒,睫毛颤了颤,缓缓缩回手,将手中的饼“啪”地扔到了一旁。   糖饼内极软的糖心缓缓流在了碗里,柳茯苓虽然不爱吃甜的,可那糖心是她认真调制的,全都流出来…… 实在是有些浪费。   柳茯苓见他如此,心中不免愤然……大半夜的给他做糖饼,他居然就这样?   之前他对自己那么过分,她自己默默想了一晚上,情绪上也并不是很想继续跟他计较下去跟他置气,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可如今他这副模样,柳茯苓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白费。   实在是……不可理喻!   柳茯苓挣脱开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瞪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虽仍旧如她本人一般绵软无害,可这个瞬间,赵云屹却觉得心头仿佛被扎了一根小刺,又痒又疼。   他没有再强行让她留下来,只静静站着,听着柳茯苓的脚步声离去,心中交杂着复杂的情绪。   柳茯苓走到回廊边时,不自觉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背对着自己,双手撑在灶台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有些失意的模样。   柳茯苓撇了撇嘴,转身回去睡觉。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早才停。   雨后初霁,空气中弥漫着清爽干净的湿气,柳茯苓缓缓睁开眼,缓缓侧身一看,果然是空荡荡的一片……赵云屹一晚上都没过来。   实际上,她也没怎么睡好,精神不振,四肢都有些无力。   柳茯苓都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有些奇怪,她本不是那种容易生气的人,只有将她惹到了极致,她才会如此无法自控。   可是昨日以来,赵云屹做出来的事情,却屡屡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她胸口闷着怒气,心里头难受,却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生气,轻易间也无法排解。   她叹了口气,艰难地起了床。   柳茯苓一面想着昨夜发生的事,一面换上衣裳,净面梳头之后,推门而出。   她一打开门,却是微微一愣。   赵云屹正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背着双手,颀长的身形挺拔伫立,他听到声响,微微侧眸,看了柳茯苓一眼,又缓缓转过头看向面前的灰衣暗卫,继续低声说着什么。   雨后干净的阳光下,他五官仿佛精细雕成,侧面更是极为俊俏,稍稍侧眸,一眼便是令人窒息的压制感。   柳茯苓心微微一颤,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实际上,她现在觉得……他还是瞎了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如今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他折伤冬青的那一夜,他也是这般冷峻可怕的模样,令人不敢接近。   赵云屹看着她不动声色的离开,口中的话顿了顿,像是一时间忘了自己准备说的话。   灰衣暗卫见状,疑惑看着赵云屹,不由提醒道,“殿下?”   赵云屹眉头微微蹙了蹙,缓缓道,“刚刚说到哪儿了?”   “……守在许府,等人到齐。”暗卫提醒道。   “嗯。”赵云屹语气平静,“援兵到哪了。”   “已经到安洲城郊。”暗卫应声道,“只是人不多,若是要控制流民,还是需要驻军协同。”   “嗯。”赵云屹道,“流民安抚为主,先发粮,立规矩,不可争抢,如非必要,不必动武。”   “是,殿下。”   事情正向着赵云屹预想的方向发展,柳茯苓知道,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老宅。   她收拾完东西,去了小厨房一趟,却见灶台是热的,炉灶下边也烧着柴火,只是那柴都已经烧尽了,剩下些木炭,烘烤着锅子,有些余温。   柳茯苓有些好奇,她打开锅盖一看,却见里头是一锅白米饭,米饭上头撑了竹篾做的蒸笼,蒸笼上摆着几个昨夜的糖饼,那个被撕了一块的糖饼已经不见了,余下的都是些完好的。   柳茯苓盖上盖子,一时无言,这是谁干的?不会是赵云屹吧?   刚想到此,柳茯苓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正看到赵云屹缓缓朝她走来,只是他的眼神却没有与她对视,只是半阖双目,面容平静道,“饿了?”   “嗯。”柳茯苓觉得与他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菜已经做好,我们用过早饭就离开这里。”赵云屹浅浅看了她一眼,态度平静而温和,“看你已经在收东西,猜到了?”   “嗯。”柳茯苓点点头。   灰衣暗卫已经抵达,青叶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应该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准备一切。   这种气氛,今日不走,明日也要走。   “去用饭,在房间,饭我让人送来。”赵云屹说。   柳茯苓到底还是有些惊愕,她看了赵云屹一眼,赵云屹却仍旧没有看她。   来到房间里,柳茯苓才是真的惊了,虽是早饭,可桌上却摆地满满的,各式蔬菜小炒,几乎是他们存在井里的所有菜都在这儿了。   丰盛的令她咋舌。   赵云屹拿了饭和糖饼,走进屋内,将一小碗饭放在她的面前。   柳茯苓一看,正是刚刚锅里闷着的那锅白米饭。   大早上的,虽说也不是不能吃白米饭,可是这白米饭,看起来并不像一开始便要做白米饭,而是……煮稀饭却焖过了头。   她总觉得这餐早饭丰盛的有些过分了,再加上赵云屹此时不咸不淡的态度,倒让这一桌饭菜颇有些“断头饭”或“送行饭”的感觉。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默默坐下,缓缓问,“这都是……您做的?”   “嗯。”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似的,“实际上我会做饭。”   柳茯苓拿起筷子,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想说,什么意思?   昨晚被他弄焦的那口黑锅,是意外?   他赵云屹其实很厉害,各方面都没有短板?   赵云屹话到此,便不想再继续解释下去,他抬眸,深深地看了柳茯苓一眼,心道她惯来不笨,应该能明白他这一番忙碌,便是道歉的意思。   母妃离世后,能让他亲手下厨之人,便再也没有了。   他近日一吃糖饼心情便不错,昨夜见她那般生气,本想亲手做个给她赔罪,没想到闹了一出乌龙,反而让她更气闷了些。   “尝尝。”赵云屹夹了一筷子青菜肉末,放进柳茯苓的碗里。   柳茯苓客气的跟他说了声谢谢,用筷子夹起那根青菜,咬了一口。   “咳咳——”柳茯苓猛地咳嗽起来,不好吐出来,又实在咽不下去,她一抬头,看到赵云屹此时的眼神,心中一咯噔,立刻嚼吧嚼吧将那玩意儿咽了。   他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吗?   柳茯苓被齁得要哭了,他是把小厨房的盐罐子打翻了吗?为什么能咸成这样!   而且那青菜半生不熟,泛着青绿色,她刚刚看到还以为是青菜颜色明艳,没想到竟是根本没熟?   青菜稍微煮一会儿便烂了,能让青菜半生不熟,也是一种本事。   “如何?”赵云屹眯眼问她。   “……”柳茯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还行。”   “还行?”赵云屹眼角抽了抽,转手夹起一筷子豆角,放进了她的碗里。   柳茯苓低头看了一眼那沾满了盐巴的豆角,嘴角抽着笑了笑,缓缓问,“殿下,我见识短浅……这菜,叫什么?”   “盐焗豆角。”赵云屹道。   盐焗的豆角,确实是盐焗的没错,里里外外全是盐不谈,最离谱的是,这豆角泛着翠绿色……根本没熟。   她还记得桂枝吃过一回没熟透的豆角,上吐下泻了三天,最后送去看了大夫吃了药才好,人已经虚脱了,从此她便不敢再吃这种半生的豆角。   “不然……您自己尝尝?”柳茯苓声音都有些发颤,她还想活着呢。   早知如此,昨夜她就该把那糖饼给吃了。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赵云屹这样折磨?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救命!   隔壁片场给老婆做菜一把好手の沈大人:(一脸嫌弃)啧,就这?还男主?   赵云屹:(恼)你来凑什么热闹,回你自己的文待着去!   二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24 23:59:32~2022-08-25 14:0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素瓷雪色缥沫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里故清欢.、团子猫猫猫 10瓶;1234la、咔咔 4瓶;山茶 3瓶;小白乖不乖 2瓶;60262504、kiko爱吃鲜蛋卷、不能说的名字、如是、北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赵云屹见她如此, 大抵是猜着自己做的菜是什么口味。   他清晨刚做完菜,灰衣暗卫便来了,他忙着安排公务, 根本来不及细尝。   赵云屹用筷子夹起豆角, 正要咬下去,却见柳茯苓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来, “殿下,您不如还是尝尝青菜?”   马上要回安洲, 他病才刚好,若是吃坏了身子,在安洲实在是太危险。   赵云屹深深看她一眼,不明所以,却依旧掉转筷子的方向, 夹了一口青菜。   青菜一入口,他便面色一滞,艰难将那青菜吞了下去, 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久才缓缓道, “你吃糖饼吧。”   柳茯苓见他如此, 都有些替他感到窘迫,她轻声说, “其实……味道还不错, 就是盐巴放的多了些,涮一涮水就能吃了。”   “是吗?”赵云屹听到这话, “那你接着吃吧。”   “……”柳茯苓筷子一僵,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顿艰难吃完, 柳茯苓不停喝水,赵云屹一直盯着她吃,直到她艰难地将那碗干巴巴的饭吃完,似乎才缓缓松了口气。   “好吃吗?”赵云屹问。   “……挺好吃的。”柳茯苓昧着良心说。   “还生气吗?”赵云屹问。   “啊?”柳茯苓疑惑地抬眼。   “昨夜本想给你做些糖饼,岂料出了些意外,今日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烧的。”赵云屹看着她惊愕的面容,声音温和了些,“还满意吗?”   “满、满意。”柳茯苓哪敢不满意。   “好。”赵云屹悠悠看了她一眼,“我们回安洲,日后不许再与我置气,好吗?”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僵硬的点了点头,“好。”   柳茯苓怎么也想不到,赵云屹居然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她。   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   安洲城内,许家宅院的后院有一间暖房,暖房外头看起来不如何,可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这暖房前头通向后院,后头通向院落的小门,十分隐蔽,且方便进出。   暖房内更是不用多说,里头的摆设看起来陈旧,可那只是外头看,只要走到隔断的里间,便会发现这里头竟是十分奢华,不仅有暖炉冰窖,笔墨纸砚,还有茶水瓷杯,各种花样的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这儿是用来暗地里接待一些贵客的,胡定音便经常借用这个地方招待地方总督和巡抚大人,用于秘密商谈一些事情。   还有一个作用,便是用来分账。   这暖房后头还有一机关,直接通往许家的秘密库房。   这日,暖房前后门时常开启关闭,许明山也吩咐了两个女儿在房间里待着,若是没什么事,不要出房门。   许灵珍坐在房间里,心神不宁,时而站起来时而坐下,时而开窗看看外头。   青叶让她这日乖乖在屋里待着,不要掺和进这件危险的事情里,可许灵珍心中忐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无聊地紧,探头在窗外四处张望,却忽然发现一个像是许灵珊的身影从不远处走过,许灵珊的身后,竟还跟着胡裴奚,还有一大队人马,看他们走路的模样和腰间的佩剑,倒像是衙门里的人。   许灵珍猛地站起身,瞪着那些人……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她要赶紧告诉青叶才行。   而另一边的暖阁之中,气氛却并不如料想的那般好。   四方汇聚一堂,却并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分赃环节,而是某一方那边出了问题,临时召请大家过来商讨。   说是商讨,却少不得一些争吵,毕竟事关银钱,没人愿意吃暗亏,都要为自己这方争得应得的利益。   地位最高的胡定音坐在首席,看着大家似乎都不大快活的样子,缓缓开口主持道,“ 这样,大家来一趟也都不容易,既然崔兄这儿出了问题,那我们便再对对账,确认一下,也好,我们几人说起来各挣各的,却都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扯一个,大家都要死,这样吧,大家都把各自的账本拿出来,时间还早,我们一条一条把账对上,找到错处,日后也方便。”   许明山叹了口气,却还是伸手,从身后的心腹账房先生那儿接过自己那踏厚厚的账册。   他这儿的流水最多,也最为繁杂,每次对账都一个头两个大,不仅要兼顾自己这边的铺子收益,还要贴补三位大人,三位大人时常逮着他薅羊毛,能多薅一点是一点,他若是不加倍小心,多得是亏损,又敢怒不敢言。   本来距离下次对账还早,他也没有提前准备,如今出了问题,他几乎一夜没合眼,光顾着搞这账簿了。   崔宁看了许明山一眼,有些不乐意,“许老爷叹什么气啊,您可是拿银子最多的,这衡税法若不是咱们几个罩着你,你得损失多少银子?光是每年多上缴的税款,便能抵你半个宅院了吧。”   胡定音看了一眼崔宁,皱眉道,“崔兄,大家也都配合你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崔宁见胡定音发话,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缓缓点了点头闭了嘴,可他心里头却嗤笑一声,暗想,就你会做人,拿的好处最多,锅都给别人背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厉昌懒洋洋的看了眼他们,终于开了口,“你们不是忙着应付太子吗?怎么现在倒是都有空了,不怕被太子抓个正着?”   “唉,坠崖了,生死不明。”许明山接过话茬,叹了口气诉苦道,“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死了,皇上应该已经知道消息,很快就要派人下来,所以我们才要赶在现在召集大家过来,处理完这些事再应付别的。”   “哟,真死啦?”厉昌呵呵一笑,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还好没去我那儿,不然我也要烦死了。”   许明山一想到太子之前便是住在自己宅子里,又狠狠叹了口气。   “啧,你总叹什么气,晦气。”胡定音皱眉看向许明山,“好好看你的账。”   许明山咽了口唾沫,缓缓点点头,“好的,胡大人莫生气。”   太子死了,他的一切计划都是白搭,如今还是只能靠胡定音,可经过之前那一遭,胡定音也发现了他想要摆脱自己的意图,这段时间对许明山也是态度极差,原本两家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如今倒是许家求着胡家,就连许灵珊,也只能跑去哄着求着胡裴奚,履行原本的婚约。   如今这形势,对于胡家是最差的一种了,可许明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灵珊去迎胡裴奚了吗?”胡定音问。   “胡大人放心,小女已经去迎了。”许明山道。   崔宁却皱眉,“怎么,胡大人要将胡公子也加进来?”   “不。”胡定音解释道,那太子赵云屹此次前来安洲,表面上没带什么人,却带了不少暗卫,我们选在暖阁虽然安全,可之前太子便住在许宅,万一留下一个两个暗卫,被他们发现了上报朝廷,划不来。   “胡裴奚是带人来守着暖阁的,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跟我们通风报信。”胡定音笑了笑。   “胡大人细心。”许明山僵着脸笑了笑。   其他人神色也有些微变。   其他人都是孑然一身过来,已经成了习惯,只有胡定音,带了兵马,这岂不是……大家只能听他的了?   “大家不要多想,安全起见。”胡定音老狐狸般的眸子扫了扫桌面众人,露出笑来,“那开始吧?”   众人即便不满,却也不敢在这儿提,只得憋着火气对账。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在账册上,最后发现,问题独独出在崔宁的那本上。   “崔大人,你这账册上被做了手脚啊。”厉昌直言不讳,“数字都被改大了,怎么回事?”   “厉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故意改账册吗?”崔宁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也是发现有问题才召集大家来啊!”   “都别吵!”胡定音开口镇场子,“崔宁,赵云屹去你那儿,是住的什么地方?”   “住的……我的官邸。”崔宁缓缓道。   胡定音眯了眯眼,一把抓过崔宁的账册,凑近了细细看了半晌,蓦然脸色一变,将那账册摔在桌上,“上当了!”   崔宁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账本上有改过的痕迹!”胡定音皱眉道,众人气嘴八舌,立刻讨论起来,纷纷拿着那本账册细看,看了许久,才发现了极细小的改动痕迹。   “怎么回事?”厉昌还在迷茫。   “崔宁,若不是太子已经死了,不然你上了当,将我们齐聚一处,他若是做了准备,不正好将我们一网打尽?”胡定音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后怕,“这赵云屹,完全看不出来他竟有这样的心机,蛰伏这么久,与我们周旋,挑拨我与许老爷的关系,左右探听消息,细细想来,实在是令人后背发凉。”   “他若不死,必成后患。”胡定音叹道。   “那就很抱歉了,胡大人。”门被人“砰”一声踹开,踹门的是青叶,他这一脚可不轻,直接便将那实木的门直接踹碎了,那木片四处飞溅,砸到屋里的人身上,里头的人都发出惨叫声。   灰尘扬起又缓缓落下,赵云屹背着手逆着光,站在门口,他脚边是已经晕死过去的胡裴奚,身后是几个身着灰衣劲装的男子,一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模样。   “不好意思,后患又回来了。”赵云屹勾起唇角,眼眸中浮现出一丝久违的阴鸷与戾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宝贝们期待的剧情应该在这周末安排,提前@晋江白清溪。   感谢在2022-08-25 14:05:05~2022-08-25 23: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棠 38瓶;1.5L鲜蛋奶 20瓶;50666446、dhdhdbbd 10瓶;1234la、桃之夭夭 2瓶;sunshine、如是、北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胡定音满脑袋沾着灰尘泥土, 头顶甚至还有一块木屑,他原本就有些白发,如今被这木屑灰尘沾染了之后, 原本的黑发也沾上灰败感, 显得更加夸张而狼狈,哪里还有刚刚坐在主位上号令众人的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瞪着眼看向门口的男子, 眼眸陡然间睁大, 瞳孔猛地一缩,一时间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许明山的语气显然是相当复杂, 他虽想要依附太子,可是如今这情景被赵云屹抓个正着,他想要依附,恐怕已经没有了机会。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许明山后悔地眼睛都红了。   一旁的崔宁也是一脸惊惧, 对方来的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现在他知道, 账本恐怕就是太子在他那处改的!太子一早就知道了他们一伙人定时分账的事情, 这才从他这处着手, 用这样方便的方法, 用他作为诱饵……   崔宁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哆哆嗦嗦地看了赵云屹一眼, 见他双眸如星, 气势逼人,只随意一眼, 便让人觉得腿脚发软, 恨不得给他跪下, 这是什么样的气势?当初他怎么就会觉得这样的男子是个愚蠢的草包?他崔宁自己才是那个愚蠢的草包!   赵云屹缓缓上前,抓起桌上其中一本账簿,胡定音脸色一变,当即便要扑上来抢,赵云屹发现他的动作端倪,眉头一挑,根本不需发话,他身后的灰衣便一个箭步上来,一手劈在了胡定音的肩膀上,胡定音发出一声惨叫,当即脸色铁青,一只手便再也提不起来了。   厉昌刚刚还有些不明所以,他没见过赵云屹,反应慢了半拍,如今看到这帮人居然敢打人,打的还是胡大人这样的人物,吓得差点尿出来。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都是胡大人指使的,他是主犯,我是从犯啊太子殿下!”厉昌立刻跪倒在地求饶起来。   胡定音听到厉昌说的话,气得差点吐血,他瞪着赵云屹,骂道,“殿下,我可是朝廷命官,即便是犯了滔天大罪,您也不能直接就对我用刑,在我朝,处理官员,除非是皇上金口……”   赵云屹平静地看着他,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东西,稍稍晃了晃,动作懒洋洋的。   那东西金光一闪,便像是一只无情的手掌,狠狠地将胡定音的脖子掐住了。   “还是得谢谢你们。”赵云屹收起那块皇上御赐的金牌,抖了抖那账册上的灰尘,又看着桌面上的其他三本账册,齐齐整整,一本不落,不禁感慨道,“大老远的跑一趟,诸位大人,你们辛苦了。”   “不然光这枚金牌,孤就算耗费再多的精力,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赵云屹勾唇,朝着胡定音露出个笑来。   那笑透着一股冰冷的嘲讽,让胡定音觉得自己的自尊和多年的苦心经营,就像一个玩笑一样,被赵云屹轻易地揉圆搓扁,狠狠践踏。   他们完了!   不等胡定音再次开口,一旁的许明山便大声喊道,“殿下,殿下,我愿意说出全部实情!胡定音他侵占我家财,逼我与他同流合污!”   “许明山!”胡定音仿佛一头困兽,狠狠地看着许明山,“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你想死吗?”   “太子殿下!”许明山知道已经完了……那可是皇上的御赐金牌,若不是知道江南这边有问题,皇上怎么会赐金牌让赵云屹过来?这原本就是一个死局,只是早死与晚死的问题。   许明山大喊道,“太子殿下,救我,我全都供出来!”   胡定音睚眦欲裂,大喊一声扑了上去,动作疯狂,几乎要与他来个鱼死网破。   许明山吓得赶紧抱住赵云屹的大腿,赵云屹低头冷冷扫了他一眼,许明山心中一咯噔,极大地恐惧感袭来……此时的赵云屹,甚至比一旁疯狂咬人的胡定音还要吓人。   青叶上前一步,轻易制服了发疯的胡定音,其他人按照赵云屹之前的吩咐,分头行动,有的去暖阁其他地方搜索其他证据,有的安排人,将这几位大人押送监牢。   赵云屹让青叶将账册收好,跟着一部分人去了暖阁更里头的房间。   如他所料,暖阁的里间后头还有里间,装了机关,看守的仆役没有任何抵抗便哆哆嗦嗦的打开了机关,露出了通向底下的长长阶梯。   底下是许家暗藏的金库,不少不义之财和与这些官员贪赃的银钱,都藏在下边,青叶擦亮了火折子,差点被金子的反光亮瞎了眼。   他惊愕地看向赵云屹,见赵云屹的眼中也反射着金色的光,不由道,“殿下,这,这么多金子!”   青叶不算是没见过钱财的人,赵云屹的金库便是由他来管,如今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似的,张着嘴许久都没有合拢。   赵云屹微微挑眉,轻笑一声,“算是没白忙。”   该关押的关押,该审问的审问,赵云屹“赋闲”许久,今日之后,才回到了日前那种夙兴夜寐的日子,忙得不可开交。   那胡裴奚原本守在暖阁门口,还未看到什么便被打晕了过来,等他醒来,入眼就是囚牢的栏杆,直接人都傻了,大喊大叫狂怒不已,喊着“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是胡定音的儿子胡裴奚,即将进京的进士!”   喊了一整天,嗓子都喊哑了,都没有人搭理他。   大家都在忙,没空跟他解释。   直到赵云屹亲自审问胡定音时,大步走着从胡裴奚的牢房前经过,胡裴奚才心中一咯噔,连滚带爬的从稻草床上踉跄着来到门边,透过栏杆看到冷着脸的赵云屹,这才知道外头变天了。   赵云屹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侧身回首,与他目光对视,一瞬间,高下立现。   胡裴奚腿一软,瘫倒在地,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赵云屹一挑眉,缓缓来到胡裴奚的囚牢门前,背着手,居高临下看着他。   胡裴奚一句话也不想说。   赵云屹主动开口,道,“在你房间搜出了她的衣裳布片。”   胡裴奚一怔,没想到赵云屹第一句开口竟然说的是这个,他缓缓抬眸,赵云屹缓缓阖眼,道,“你可比我狠,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放过。”   胡裴奚眼眶一红,捂住了脸,痛苦地哀嚎起来。   “啧,去阎王那儿哭吧。”赵云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他忙得很,没空听胡裴奚在这儿嚎。   这几日,赵云屹每日几乎只睡两三个时辰,偌大一个安洲,还有淮州宁州两地,还有之前曾经去过的云州,赵云屹调遣的人也将那边控制了起来,开始搜罗证据,将那些地方官员的账册全都查了一遍。   他一个人指挥着这几个地方的所有探查进度,调遣着所有能调遣的人马,人手还是不够用。   夜晚,他疲惫地揉了揉额间,看向牢狱中厚厚的一沓口供,缓缓问青叶,“跟京城送的文书有回应了吗?”   “还未。”青叶为难道。   赵云屹浅浅皱了皱眉,站起身,头一阵眩晕。   “殿下,您已经有五天没好好休息了。”青叶急忙扶住赵云屹,“您身子虽然已经好了,可正常人也经不起您这么折腾啊,而且柳姑娘她……”   “她怎么了。”赵云屹立刻抬眸看着青叶,“不是让你至少留三个暗卫在她身边守着吗?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青叶赶紧解释道,“就是……柳姑娘已经五日没有见到您,今日……今日喊出暗卫,询问您的情况,暗卫让我转告您,柳姑娘,恐怕是有些思念您。”   赵云屹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微微动了动,见青叶一直看着他,赵云屹顿时收敛了表情,干咳两声,道,“你说得对,是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   柳茯苓这几日在许府,几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许灵珍心情不好,时常忧虑爹爹的事情,许灵珊与一些事情相关,也被关进了牢里审问,她无人说话,便时常来找柳茯苓,与她说一些他们家的奇葩事情,纾解心头的郁闷。   柏秀一直住在许家,吃吃睡睡,胖了些,不像之前那般骨瘦如柴,眼睛也亮了起来,她们三人便聚在了一块儿,日日在一道。   柳茯苓一个人听许灵珍说话,听得累了,便换柏秀上,三个人一开始在后院待着,一人手上抱一只猫,谈天说地、吃点心、喂猫,好不快活。   后来腻了,许灵珍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两天便恢复了心情 ,不怎么为那些倒霉家人担忧了。   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三根鱼竿,带着另外两个姑娘,在自家的大池塘里头钓锦鲤玩。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许灵珍一扯鱼竿,鱼竿一沉,一只巨大的红色锦鲤上钩!   “我小时候就想这么干,被爹爹骂了一顿。”许灵珍一面咬牙拽鱼竿,一面说,“虽然不应该,但是我还挺庆幸爹爹能进牢房里待着,他罪不至死,我会经常去给他送牢饭的!”   柳茯苓见她脚已经踩着了池塘边缘,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小心!”   那鱼一甩尾巴,一扯线,许灵珍被那鱼直接扯进了池塘里,柳茯苓正在拽她,一个脚步不稳,她身后的柏秀大惊失色,连忙拽住柳茯苓——三个人跟下饺子似的,都掉进了池塘里。   几人被侍卫和跟着柳茯苓的暗卫拽上岸之后,不由得发笑,一同去洗沐间洗沐。   晚上戌时,柳茯苓哼着歌儿回到房间,打开门,还未点开火折子,一抬头,便发现房间里的蜡烛竟然是亮的。   赵云屹坐在桌面,一脸疲惫之色,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他回来干什么?   赵云屹:思念我?就这?   二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25 23:56:09~2022-08-26 22: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摩卡不加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爱喝茶 20瓶;摩卡不加糖 10瓶;A 3瓶;1234la、小白乖不乖 2瓶;诗诗、如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柳茯苓吓得一怔, 没想到赵云屹居然会在今日忽然回来。   怎么回事?昨夜她还特意叫出跟在身边的暗卫问过赵云屹的动向,得知他一直在忙,便悄悄安下心来, 所以今日才与许灵珍和柏秀玩得那么开心, 不用担忧赵云屹忽然回来的问题。   “殿下 ……”柳茯苓赶紧规规矩矩的来到他面前,解释道, “许灵珍心情不好, 这几日我都在陪她解闷。”   “心情不好?”赵云屹已经从暗卫那儿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他轻笑一声, 缓缓抬眸,深褐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真的心情不好?”   柳茯苓被他盯得忽然呼吸不畅,知道瞒不住他,只好实话实说。   “一开始她还挺不开心的, 后来……”柳茯苓想到许灵珍这几日脸上挂着的大大笑脸,实在是无法将她和不开心联系在一起,“后来她就习惯了 。”   “她巴不得送自己那倒霉父亲进牢房。”赵云屹看着她, 提醒道, “许灵珍可比你精明, 此事一出, 许灵珊别想有善终,许灵珍的哥哥虽然不在安洲, 可他是许家未来的顶梁柱, 也必然牵扯进这些污糟事情。”   “偌大一个许家,只有她独善其身, 未来只有她掌管。”   这些柳茯苓都明白, 许灵珍都与她如实说了。   当然, 她承认,这也是许灵珍的聪明之处,柳茯苓也明白,这几日许灵珍与自己相处,也带着几分讨好之意,仿佛只要与自己关系好了,未来便能跟赵云屹套上近乎,博得一些关照。   柳茯苓心中清楚,可她很享受跟古灵精怪的许灵珍一起的时间,而且,她也能在许灵珍的眼眸中,看到一些真情意,这便够了。   毕竟,讨好自己,实际上并不能让许灵珍获益,许灵珍这么忙活,也是白忙一场。   “太子殿下说的是。”柳茯苓点头乖乖应道,“与她说话,我会注意的。”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见她对自己有些疏离感,心中便觉得有些异样,再想到刚刚她忽然开门看到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些被吓得怔住,心中便更是不爽。   这便是那暗卫所说的思念?   他倒是觉得,这几日自己不在,她反倒是过得滋润的很。   “过来。”赵云屹开口,“站那么远做什么?”   柳茯苓一看,自己距离他一臂的距离……这,不算远吧。   她便缓缓上前一步,垂眸不语。   “过来。”赵云屹重复说道。   柳茯苓又浅浅的上前一步。   赵云屹不耐烦看了她一眼,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扯到了他的跟前。   柳茯苓呼吸一滞,想起之前自己与赵云屹之间的那些别扭的事情,她心中还未纾解,在赵云屹去处理那些事情之前,二人之间的氛围便怪怪的。   她有些不想太靠近他,便想着要后退,可她还未来得及动脚,便见赵云屹疲惫地抚了抚额头。   这时她才发现,赵云屹的脸色有些难看。   虽不至于如之前中毒时那般虚弱,可如今的他像是真的累着了,眼底有些青黑,脸色也有些泛白,看起来像是几日没睡一般。   “殿下没有休息好?”柳茯苓微微蹙眉,忍不住问。   “嗯,几乎没睡。”赵云屹缓缓抬眸看着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人手不够。”   柳茯苓几乎不敢去看他此时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心软。   再怎么说,赵云屹在这些大事上,还是绝对不会出纰漏的。   他做事严谨细心,处理那些人,光是搜罗罪证,三地四人都是地方最主要的官员,他们带头贪赃,下边牵扯了多少桩案子进去……   他若是不敷衍,一桩桩一件件细查,柳茯苓稍微想想,便觉得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殿下需要我帮忙吗?”柳茯苓问道,“我可以去记一些……”   “太累,你不要去了。”赵云屹道。   “如今已经不必你记什么,你只需将原本记住的账册复原,再把之前云州那帮人的名单写下来给我就行。”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忽然话锋一转,缓缓道,“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柳茯苓问。   “帮我揉揉肩。”赵云屹道。   “……”柳茯苓一愣,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带疲色,一时间有些心软。   “好。”她缓缓绕至他身后,手指缓缓放在他的肩膀上,稍稍用力揉起来。   他肩膀确实有些生硬,看得出来紧绷了很久,只是柳茯苓力气小,捏了半天,对于赵云屹来说便跟挠痒痒似的,基本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一会儿,柳茯苓便累得直喘气。   “殿下……您……您好点没?”她的手指已经有些酸疼。   “揉这儿。”赵云屹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柳茯苓松了口气,额角不需太过用力,稍稍揉揉便是。   于是她因为用力而微热的手指轻轻地触在了赵云屹的额角处,她指腹有些薄茧,手指却又是柔软的,那奇异的感觉和恰到好处的力道让赵云屹的呼吸都绵长起来。   揉了半晌,柳茯苓手都举得有些累了,赵云屹却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柳茯苓见他闭着眼不说话,便试探着缓缓的放下了手,可下一秒,赵云屹便立刻动了起来,他一伸手,便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轻轻一使劲,她便不受控制的跌进了他的怀里。   “殿下!”   赵云屹的气息扑面而来,柳茯苓登时惊慌起来,他却将她直接抱起身,走向床榻边。   “陪我睡会儿。”   柳茯苓紧张不已,手指不由自主的揪住了他的衣襟。   赵云屹刚将柳茯苓放下,刚要倾覆而上,吻上她的唇,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殿下!不好了。”   柳茯苓立刻推开他坐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裙。   赵云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内心的烦躁,缓缓道,“进来。”   来的是灰衣暗卫,他额头上都是汗,有些惊慌之色,语速极快地说,“殿下,安置流民的地方闹起来了,有人带头闹事,您吩咐过,我们不敢伤及他们,可流民情绪激动,现在有些不好收场,若是让他们闯入城里闹事,那就麻烦了。”   赵云屹微微蹙眉,快步往前走,“带路。”   柳茯苓见他头也不回便要走,上前几步轻声道,“殿下,我也去吧……”   “太危险。”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在这儿待着。”   柳茯苓见他不答应,转头往床边快步走去,从床边的匣子里拿出自己带来的琵琶,看向赵云屹,“殿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赵云屹睫毛微微一颤,瞬间做下决断,“走吧。”   他知道,柳茯苓的乐声能够影响人的心绪,在之前的无数场合都已经证明过,就连父皇都无法免俗 ……带她前去,说不定真的有奇效。   二人乘马车,很快便抵达城郊的一片巨大的空地上,这里为流民支了无数帐子,有些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中间还有施粥的摊儿,都是十分有用的东西。   可是看起来缺人打理,乍一眼看上去,显得异常脏乱。   空地是用栅栏围住的,正是夜晚,明月高悬,栅栏附近的流民无数,不少人都想冲破围栏出去,却被周围把守的官兵阻拦,那些官兵凶神恶煞,有的甚至用起了兵器,用长矛的尖头抵着人,威胁他们回去。   长矛不长眼,拥挤推搡间,未免会刺伤人,待赵云屹与柳茯苓下马车时,流民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一股又一股的人要闯出去,且有不少都已经快要成功了。   这时柳茯苓听到有人说,“我们被那帮畜生关在山洞里,已经死了一半的人,大家都看到了,原以为太子有多好,还以为是我们误会了他,没想到,到头来,是将我们换个地方关着,等着我们死绝!他们都是一伙的!”   “都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放我们走!”   “我们要出去!”   “放我们出去!”   ……   事态十分紧急,这些流民若是去了城中,免不了又是一场骚乱,如今人手本就不够,根本就忙不过来,再出乱子,遭殃的也是城里头普通的百姓。   赵云屹看了柳茯苓一眼,柳茯苓立刻拿出自己的琵琶,她缓了缓神,手指一动,舒人心脾的悠扬曲调,便缓缓倾斜而出。   月色下,流民堆的争吵推搡在这琴声之下,都仿佛缓缓放慢了一些动作。   一开始,情绪激动的人根本就听不到这边的乐声。   可是柳茯苓开始弹奏以后,起先,是一部分距离极近的人们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中间有人发现了旁边人们的异样,也安静下来观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这样一片影响一片,渐渐地,争吵的人发现自己成为了少数,便也渐渐平息了下来,皱眉看四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的在弹琴。”   “好听……”   “前面说那女人长得很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仙女会来这儿?嗤……”   “别吵,我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调。”   ……   柳茯苓弹的曲子叫《皎月》,这曲子应景且悠扬,极适合安抚人心。   群情激荡的流民,被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无处释放,此时与他们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他们不识字,不懂太深的道理,可琴声却不需要这些附加的条件,只需静静地用耳朵听,便能自然而然的感知到曲调中的情绪。   她浅浅弹拨,曲调从她指尖倾泻而出,便如同那月光一样,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慰着在场的众人,一时间,那些嘈杂喧闹纷争杂乱,都纷纷安静下来。   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她浑身仿佛镀了一层银,柔亮而温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不似人间物。   赵云屹眼眸温和的注视着她,呼吸也变得平缓了许多……果然有用。   她可真是……难得一见、世间独有的女子。   忽然,赵云屹感觉到什么,忽然抬眸,却见月色下,一人身穿锦衣,端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大批人马,那些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连夜奔波赶来。   月色下,来人没有下马,他像是忘了下马一般,只静静坐在马上,目光灼灼的看着正在专心弹琴的柳茯苓,眼眸中闪着异样的光,仿佛被她此时的模样所惊艳,整个眸子都要长在她的身上去了。   赵云屹看到来人,睫毛颤了颤,狠狠地眯起眼。   那人感觉到赵云屹的目光,一抬头,二人双目对视。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燃烧了起来,火星子四溅。   那男子浅浅露出一个礼貌温和的笑来,嘴唇轻动,似乎在喊,“四哥。”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日万!   宝贝们周末愉快,明天见!感谢在2022-08-26 22:05:28~2022-08-26 23: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 2瓶;北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章   月色下, 人群聚集,兵马陈列,周围却安静异常, 只听到柳茯苓舒缓平和的琴声悠扬而起, 缓缓而落。   直至最后一个音色缓缓收尾,她的手随之垂下, 眼眸中还残留着一丝停滞在乐曲之中的情绪, 她缓缓平复心绪,转而抬眸, 下意识便开始找寻赵云屹的身影。   可她还未看到赵云屹,便看到不远处有一男子缓缓下马,朝着自己走过来——   今夜是个月圆之夜,月色正浓,虽是夜晚, 可周围的景物清晰可见,柳茯苓看到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男子,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却是直接愣在了当场。   她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琵琶, 惊愕地看着他。   赵云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去边关打仗了?   太突然了, 他来做什么?赵云屹这边好不容易有了些成果, 他是来直接收割胜利的果实,还是来搞破坏的?   不, 赵云崇不是那种人。   难道他是来帮忙的?   柳茯苓不由得转头看向赵云屹, 果然,赵云屹的面色看似平静, 可是他眼眸中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情绪还是透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若是以前, 柳茯苓倒是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可是这次来江南,她全程跟着赵云屹,他看似轻松,装聋作哑演演戏似乎便能骗过不少人,直接搞定那些繁杂的事务一般,可是这中间有多少次,若不是赵云屹提前有所准备,若不是他随机应变脱离危险,他们恐怕早就成了尸体供人吊唁。   这种即将收尾的时候,来了个赵云崇,除非他是圣人,否则任何人都会怀疑他来此的目的。   赵云崇看着柳茯苓眼眸中的惊愕神情,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这么惊讶?”   柳茯苓有些无措,她朝着赵云崇福了福身子,低声道,“见过七皇子殿下。”   赵云崇与身边人说了些什么,他带来的那些人便迅速的将这片安置流民的区域包围起来,而赵云崇自己,则眼里装的全都是柳茯苓 ,直接走到了柳茯苓的跟前。   “许久不见。”赵云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欲继续与她寒暄,脸上带着笑意。   赵云屹眉头一皱,看着他的人马开始接管这片区域,而一旁的流民刚被安抚好的情绪再次翻腾起来,看起来都十分不安。   赵云崇这么做,柳茯苓的努力便等于白费了。   “都别动!”赵云屹冷冷看向赵云崇,声音却极为平静,“赵云崇,管好你的人,现在不是你插手的时候。”   “四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赵云崇轻轻笑了笑,待看清赵云屹此时的模样,他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赵云屹的身体……已经好了?怎么看起来,与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   “七殿下,请快让他们回来,大家情绪不稳,正是安抚的时候,这时候若是轻举妄动,很容易出事。”柳茯苓距离赵云崇较近,怕赵云屹与他折腾半天耽误了事情,便擅自开了口,一双温软的眸子看着他,声音也十分好听,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想听她多说些话。   “既然你这么说……”赵云崇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道,“让他们都回来。”   消息传下去,下边的动静终于收敛了些,凶神恶煞的兵马一经停下手下镇压的动作,流民却重新开始涌动起来,其中有人带头道,“大家不要上当了,他们的援兵来了!他们就是想弄死我们!”   赵云屹一转眼,便看到了人群中说话的人,他与身边暗卫道,“把他带上来。”   暗卫立刻有动作,来到人群中的开口的那人面前,那人见此状 ,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开口道,“乡亲们,我们原本也是安安分分的百姓,天灾人祸,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民,我们没有错!我王二就算做了鬼,也不会轻易饶了哪些吃人骨头吸人骨髓的达官显贵!”   赵云屹微一挑眉,听这人说话,倒不像是什么普通的流民……倒是有些意思。   赵云崇却皱眉看了那人一眼,轻声道,“此非良民。”   柳茯苓缓缓抬眸,看了赵云崇一眼,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有些许惊讶。   仿佛是感觉到了柳茯苓的眼神,赵云崇低头迎上她的目光,温和笑了笑,笑容在月色下更显得温文可亲,“此地还是良民居多,你看那些衣衫狼藉的老弱,他们能做什么?只要将人群中那些故意挑事的人抓捕了,动乱便能平息……自古以来,这样的人往往将民间搅得天翻地覆,甚至能推翻一个王朝,不可小觑,定要提前防备。”   “七殿下说的是。”柳茯苓乖巧的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有些怪异,不由得问道,“那该如何防备?”   “这便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赵云崇柔和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柳姑娘心善,一些事情恐怕是听不得。”   柳茯苓心中一颤,大抵是知道了该如何“防备”,不由得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并不看她这边,他此时眸色冷冷的,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仿佛一块顽固的寒冰。   暗卫很快便把那个叫王二的流民给带了上来,王二看起来与其他的面黄肌瘦的流民倒是有些不同,可以看出他原本身体不弱,骨架不小,只是近日饥饿的缘故,看起来瘦瘦黑黑的,衣裳破烂发污,狼狈的很。   只是他的眼睛还是亮的,黝黑的眼直愣愣的瞪着赵云屹,像是一头在山野中饿了许久的,离群的瘦狼。   “我是不会跪你的,呸!”   他大声道。   他身后不远处的流民立刻有人叫好,那声音便像是一根脊梁骨,撑住了他的背脊,让他的背脊挺的笔直。   “王二?”赵云屹半阖双目,悠悠看了他一眼,“听口音,安洲人……不,应是安洲与淮州交界处,定河镇,我记得那边山地众多,少有耕地,前几个月发了大水,是不是遭了灾?才沦落至此?”   王二一听,缓缓瞪圆了双眼,眼眸中缓缓浮现出一缕异样之色,“你查我?”   赵云屹笑了笑,轻轻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逗我?你算哪根葱?”   王二陡然一震,几乎不敢相信有人能够将自己的来处猜得这样准。   “定河镇大姓便是王姓,你们镇上有个乡绅叫王荣,你们流离失所,是不是与他有关?”赵云屹问。   “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不可能……”王二一听到王荣的名字,立刻开口痛骂,可话说到一半,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然间一愣,恶狠狠的看向赵云屹,“你套我话!”   “近日我在查安洲、淮州、宁州类似的所有案件,你们跟官府呈过状子,那状子确实被压在箱底,无人去管。”赵云屹缓缓看了他一眼,趁他怔愣愤怒之际,忽然伸出手,捏住了他肩膀,靠近他,缓缓用暗力捏了下去。   王二双目圆瞪,恶狠狠地盯着赵云屹,竟是开始咬牙与赵云屹的那股力对抗,赵云屹摁住的是他肩胛骨的关键处,只要再稍稍用些力,便能将他一只胳膊卸下来。   可他居然硬生生忍了下来,嘴巴里咬出了血,也没有哼唧一声。   赵云屹眼眸中露出些欣赏,可语气依旧冰冷,“若我与那些官员是一丘之貉,何苦在此地与你们浪费时间,即使今日援兵不来,光我手下之人的身手,杀你们比杀鸡还简单,你信吗?”   王二张了张口,刚刚赵云屹按过的肩胛骨处仍在剧痛,他明白,这位太子是会功夫的,且功夫极好。   “杀了你们,一把火烧了,何苦耗费本就不多的粮食……如今我在这儿支粥铺,派遣本就不多的人手伺候你们,还请了大夫为你们治疗瘟疫,你自己动动你愚蠢的脑子想想。”赵云屹悠悠看了他一眼,“谁怂恿的你。”   “我,我不会出卖兄弟。”王二低头硬气道。   “那真是兄弟?你仔细想想,那人,真的是流民?”赵云屹猜都猜到这其中定有人在捣乱,连续问道,“你知道他真名?家住何处?口音如何?是不是上来就跟你套近乎?他身上穿的衣裳真的合身吗?你们相处了多久?是在山洞认识的,还是……今晚才认识?”   王二越听脸色越难看,他也不是傻子,稍稍一想,便想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草!我被骗了,殿下,我带您去找他!”   柳茯苓听完了全程,抿了抿嘴,掩饰心中的欢欣……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赵云屹去做。   若真如赵云崇刚刚说的那般,不仅冤枉了好人,还会上了对方的当,激起民愤。   正当暗卫要跟随王二进去寻人时,却听到流民中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有人痛呼,“杀人了!杀人了!”   赵云屹使了个眼色,很快,两名暗卫冲进人群,一番追逃之后,终于捉住了一个看似流民的男子。   那男子被押解到赵云屹面前,口中塞了防止他自尽的布块,赵云屹随手从暗卫手中接过一块湿布,在他脸上一抹……与流民相比,他的皮肤是相当的白皙光滑。   王二当即开口骂道,“马德!骗子!居然挑唆我!老子上了你的狗当!”   一旁的赵云崇看到那人的脸,眼皮一颤,只是一瞬,之后他便恢复了平静。   这人他认识,是镇国公府以前的旧部。   只听命于镇国公……和他的母妃。   那伪装的流民被带走,赵云屹看向王二,还未开口,王二便朝他跪了下来,“殿下英明!”   “安置流民需要时间,我会一一解决,你们在此先住着,且忍一忍。”赵云屹语气明显温和了些。   经过此事,王二已经心服口服,他听赵云屹这样说,顿时放下心来,立刻跪在地上大声说,“刚刚我说那些污糟的话,全部收回,殿下英明神武,知善恶,明是非,我愿将真相告知所有流民,让大家都懂事一些,不要再为殿下增加负担!”   赵云屹听了这话,心中倒是舒坦了些,缓缓拍了拍他的肩,“拭目以待。”   这王二,还挺会用词的,也难怪在流民中声望如此之高。   王二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刻抱拳道,“定不辜负殿下期待!”   王二回去之后,立刻召集自己之前在流民中树立威信笼络的一群人,开始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起刚刚的事情,一脸的兴奋,柳茯苓见此,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赵云崇见她低头轻笑,不由得被她的笑容吸引住。   柳茯苓抬头看着他,笑道,“我很开心,不用费一兵一卒,便能有如此结果……这儿都是可怜的人,七殿下带来兵马,应该用在刀刃上,不应该耗在这里。”   “你这么认为?”赵云崇与她对视,“没想到,柳姑娘心中有如此大局,令人刮目相看。”   柳茯苓知道他是在客气,浅浅一笑,回应道,“七殿下过奖,我今日斗胆开口,也多亏了七殿下不与我计较许多。”   赵云屹解决完这些事,一转身,便看到了眼前的场景——柳茯苓微微仰着头,与赵云崇说笑,赵云崇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柳茯苓,眼眸里盛着的心猿意马,已经可以绵延几十公里。   赵云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瞬间刺疼起来,他上前几步,缓缓道,“茯苓。“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他一开口,赵云崇便能感觉到,赵云屹在跟自己宣布对于柳茯苓的占有权。   柳茯苓听到这一声,便朝着赵云崇福了福身子,转而立刻快步来到赵云屹身边,乖巧的站在他身后,轻声道,“殿下。”   开玩笑,这时候若是不给赵云屹的面子,那回头她便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赵云屹内心的烦躁被她这一声柔柔软软的“殿下”抚平了大半,可只要赵云崇在这儿存在,他心中便不可能舒服。   “七弟远道而来,应当累了,不如先去歇息。”赵云屹与赵云崇目光对视,语气颇为客气。   “四哥才辛苦,独自在江南这么久,父皇听闻你坠落山崖生死未卜,这才命我来寻你下落,如今一看,四哥身体强健,倒是父皇与我,白担心了一场。”赵云崇的语气更加客气,可客气的语句之中,却暗藏着种种玄机。   柳茯苓觉得他似乎有些变了,若是之前的赵云崇,应该说话更直白些。   赵云屹似乎也发觉到他的不对劲之处,眼皮抬了抬,懒洋洋道,“也是九死一生,幸好有茯苓在,一路贴身照拂,我也算是大难不死。”   “贴身照拂”四个字,被他着重说了出来,赵云崇听了,果然脸色有些不好看。   柳茯苓站在赵云屹身边,感觉周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对了柳姑娘。”赵云崇忽然将柳茯苓扯了进来,“我送你的那根簪子,怎么没带,却带了这么……简陋的发簪?”   “……”柳茯苓原本都快忘了那根碧玉簪子,如今赵云崇提起,她心中一咯噔,一是怕得罪了赵云崇,二则是怕自己回答不好这个问题,惹恼了赵云屹。   上次因为那根簪子,赵云屹没少折腾她。   “七殿下那根簪子太过贵重,如今东奔西跑的,就怕掉了,或是被人抢了。”柳茯苓艰难解释,这句是说给赵云崇听的。   “木簪虽然简陋,可是轻便,日常戴着很方便舒适。”这句是说给赵云屹听的。   “哦?是吗?”赵云崇看了一眼那明显有些粗糙的木簪,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赵云屹也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说是我亲手做的。   柳茯苓垂头不语,假装没有看懂任何一个人的意思。   好晚了,她实在是有些困,他们想杵在这儿,别拖着她啊!   “今日便到此吧。”还是赵云屹率先开了口,“七弟也累了,既然七弟是父皇派来助我,那你的兵马,我便收下了,今夜在流民处安排几个施粥的,剩下的人去衙门职守,在分出一部分,跟我的人去山林里挖些东西。”   “挖什么?”赵云崇问。   “尸首。”赵云屹缓缓笑道,“这儿的冤案错案可不少,挖出的尸首要一一核对身份,交给家人回去入殓,我的人夜以继日,忙了很久,已经没这等力气了,七弟,你来的正好。”   赵云崇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安排好一切之后,赵云崇手下的人马基本被遣散至各处,且在各个并不能起到关键作用的位置上,做的基本上是些没用的杂活。   赵云崇只留了两个贴身护卫在身边,几乎是孑然一身。   赵云屹原本想将他安排在醉香楼,却被赵云崇拒绝了,理由是他不随意碰外头的女人,然后话锋一转,“四哥竟对醉香楼如此了解,那里头的姑娘如何?”   “七弟若感兴趣,可以自己去试试。”赵云屹并不接招,转而开口道,“我上次是与茯苓一同去的,茯苓,你觉得醉香楼的姑娘如何?”   “挺不错的。”柳茯苓认真回答道。   赵云崇脸色一变,几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赵云屹……   四哥居然……如此!茯苓这么单纯的姑娘,怎么会被赵云屹这般对待,带她一个去醉香楼那种地方也便罢了,居然还有其他姑娘加入,实在是……   丧心病狂!   赵云崇便这样跟着他们一同住进了许家,许灵珍提前听人来通报了此事,立刻让人临时准备房间。   许家够大,临时收拾个房间不难,只是应对赵云崇的态度,让许灵珍十分苦恼。   她早就听闻赵云屹与赵云崇不对付,如今二人一道出现,她一个也得罪不起,对二人的态度便要控制在一个微妙的点上,保持平衡。   许灵珍想了许多一直想得头疼,可是当赵云崇出现之后,她便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么多。   因为不管是赵云崇还是赵云屹,心思显然都在柳茯苓的身上,特别是赵云崇,每次看向柳茯苓的时候,那双眼眸便温柔地几乎能挤出水来,许灵珍看得都有些吃不消,更别提一旁冷着一张脸的赵云屹。   这……兄弟相争,茯苓吃苦啊。   许灵珍看着夹在中间战战兢兢应付这兄弟俩的柳茯苓,不由得满心怜爱,朝她送去一个心疼的眼神。   直到各自回房,赵云崇被许灵珍带去了其他小院儿,赵云屹看了一眼正要回自己房间的柳茯苓,沉默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缓缓开口道,“过来。”   柳茯苓开门的手一滞,认命的朝他走去。   进了赵云屹的房间后,赵云屹立刻关上了房门,手上不轻不重,发出“砰”的一声响,还是让柳茯苓吓了一跳。   他生气了?   因为赵云崇?皇上这时候让赵云崇过来,他应当心中很不舒服吧 。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微蹙,便主动开口道,“殿下,七皇子殿下此时来,皇上是不是故意的?”   赵云屹正在准备笔墨,听到她这话,动作微微一滞,缓缓道,“当然。”   “也难为你能想到这一步。”赵云屹扫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很关注自己此时的心情,连带着,她看着自己的神情中都充满了担忧。   见她如此,赵云屹不由挑了挑眉,原本糟糕的心情顿时被抚平了不少,缓声说,“父皇时常做这样的事,我早已习惯。”   “故意让人抢功?”柳茯苓问。   “是。”赵云屹颔首,“以他看来,守不住功劳,等于没干,守不住成果之人,也等于无用之人。”   “那便故意让人在最后关头来争夺?”柳茯苓几乎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也太不公平了,而且七殿下他真的会抢功吗?”   赵云屹原本听到前面几句,倒是颔首表示同意,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直接冷冷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他不会抢功?你以为,衡税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柳茯苓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是我中毒前完成的一篇策论,那时我太年轻,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自以为十分不错,可还未呈上去给太傅,便不知何故落到了赵云崇的手中。”赵云屹语气平静,可这番话却激起柳茯苓心中的轩然大波。   柳茯苓彻底愣住了,一直以来,引起如此多麻烦事情的衡税法,居然一开始……竟是赵云屹提出的?   “为何我要来江南收拾这个烂摊子,实际上,便是因为这件事。”赵云屹道,“归根结底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如今事情成了这样,我需得负起一半的责任。”   “这怎么能怪你,明明是他……”柳茯苓皱眉道。   听到柳茯苓这样说,赵云屹眸光缓和了不少。   “他……他将你的策论,据为己有?”柳茯苓有些不大相信,“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   “那时恰好中毒,母妃离世,生死之间,哪里有力气去管一篇策论?”赵云屹缓缓道,“我看过,他废力气修改了许多,还不如我原来那版,之前我的写的,至少在对民之策,没有这样混账的做法,对乡绅官员,也有些约束,他却将这些都改了。   “也许是实施起来,担心得罪人……毕竟,现在这些入狱之人,都是他赵云崇,还有秦贵妃的得力干将。”   “那皇上知道此事吗?”柳茯苓不由得问。   “皇上耳目众多,宫中鲜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未处理,只是放任而已。”赵云屹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知道为何我重病时,他仍没有将太子之位换做他人吗?”   柳茯苓立刻摇头。   “他喜欢……”赵云屹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柳茯苓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惊得嘴巴久久没有合上,可下一秒,她瞬间反应过来,“殿下为何与我说这么多,这些事情都不是我该知道的……”   知道了如此多的宫中秘事,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不懂我的意思?”赵云屹眯眼看她。   “殿下是……什么意思?”柳茯苓确实不解。   废了这么多口舌,说到底,赵云屹其实只想表达一个意思。   “别靠赵云崇太近,知人知面……不知心。”赵云屹眼含深意,缓缓道 。   柳茯苓一愣。   虽然她觉得这话是对的,可是从赵云屹的口中说出来,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特别是他在吹熄了灯之后环着她入睡,口中的热气不停往她脖子里钻的时候,柳茯苓更觉得,她最不应该靠得太近的,应该是他赵云屹!   第二日,几人相聚在一处用早饭。   赵云崇仍旧如清风拂面,许灵珍安排了一大桌的菜,有甜的有咸的,有南方的小笼包,有北方的大馒头,甚至特意让厨子炒了些清素的小菜,摆在桌上,任君取用。   柳茯苓本不想上桌,赵云屹看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嘴,还是在赵云屹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太瘦了,多吃点。”赵云屹夹了一块糖饼,放在她的碗里。   柳茯苓嘴上说了声谢,手上却是极为艰难,根本不想碰那一看就甜糊糊的糖饼 。   一旁的赵云崇见她如此 ,当即明白过来,忽然站起身,夹了一筷子那清素的小菜放在她的碗里,“是啊,柳姑娘多吃点。”   柳茯苓干巴巴的说了声谢谢七殿下,便垂着头看着碗里的两种东西,一动也不动。   她……哪个也不敢吃。   一旁的许灵珍看到此情景,脸都要扭曲了。   茯苓太惨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二更十二点前。   感谢在2022-08-26 23:58:06~2022-08-27 22: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林、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寒 2个;4212015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ent° 28瓶;忘羡 23瓶;橘园奈、杯莫停、岁寒 20瓶;十里故清欢. 8瓶;48713064、落落 5瓶;小白乖不乖、暖妹是吃货阿西巴 2瓶;A、哄哄、sunshine、山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柳茯苓虽然垂着脑袋, 却仍旧可以感觉到赵云崇和赵云屹兄弟二人此时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与许灵珍的感受一样,她哪个也得罪不起, 如今糖饼和小菜都在她的碗里, 她只觉得脑袋不住地发出嗡嗡声,实在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她此时的感觉是……宁愿回去学看账本, 也不愿在此受这种折磨。   可是她不能不动。   “为何不吃?”赵云屹浅笑看着她, “不合口味?”   “不是。”柳茯苓硬着头皮笑了笑,干脆伸出手, 抓起碗里的那块糖饼。   赵云屹微微挑眉,不远处的赵云崇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然后柳茯苓用筷子夹起赵云崇的那些小菜,放在了糖饼上,合在一起咬了一口, 面无表情的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   “……”   看到桌上两位皇子那微妙的表情,许灵珍转过身去,差点没忍住笑。   ……   不管赵云崇来了还是没来, 都改变不了安洲此时的定局, 所有的证据已经被赵云屹搜集保留, 有些已经秘密让人押送回京, 有些大箱子目标太大,不好被秘密送走, 赵云屹便打算亲自带回去。   只是目前, 刘俞山是个比较难以处理的大问题。   原本赵云屹打算将刘俞山押解回京,用他扯出他身后之人, 可是现在赵云崇忽然到来, 赵云屹知道, 这刘俞山,恐怕是用不上了。   果然,不过两日功夫,便传来了刘俞山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   柳茯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与柏秀说笑,许灵珍说到此处,二人都是一僵,惊愕地抬起头。   “死了?”柳茯苓几乎不敢相信。   “死了?”柏秀也不敢相信。   柏秀被刘俞山折磨许久,即便是被柳茯苓救了,可每日还是担忧会被刘俞山要回去,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有些发自内心的欣喜。   而柳茯苓欣喜之余,眉间却显现出一抹忧色。   “你怎么了?茯苓?”许灵珍见她面色不对劲,便知道她应当有话要说。   “他虽然无恶不作,迫害了不少女子,好色贪得无厌,可是……他应当不是会寻死的人。”柳茯苓想起这些日子赵云屹与他周旋的一幕幕,想起他为了活命而不顾任何自尊的跪在赵云屹的面前,这样的人,会在狱中自尽?   按照他的性子,难道不该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在狱中活下去,然后尽量活得更好一些吗?   “他是怎么死的?”柳茯苓问道,“自缢?”   “服毒。”许灵珍道,“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毒,根本搜不出来,也不是没人怀疑是别人害的他,可是那牢房被太子殿下派人守着,几乎是盯着他,他回见任何人,都要经过太子殿下的亲允。”   柳茯苓听到这里,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有谁能在赵云屹的暗卫眼皮子底下杀人?这不可能。   难道真是自尽?   “听说死的可惨了,忽然便开始七窍流血,那血吐得到处都是,据说临死前相当的痛苦……”   柳茯苓面色一白。   类似的话,她听过。   那是赵云屹当时与自己说过的话。   “当年母妃死在我怀中……她七窍流血而死,我触碰到了她的血,便是那么一些,便让我昏睡吐血三日,若不是丁太医,我早就死了。”   柳茯苓只觉得背后发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夜,柳茯苓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到床头站着一个人,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却被那人提前一把捂住了嘴。   是赵云屹。   赵云屹面色有些难看,眼眸间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似乎陷入了什么里头,有些痛苦。   柳茯苓想到今日听说的刘俞山的死状,大概明白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她有些不忍,缓缓地,用手抱住了他的后背,然后在他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仿佛安抚,又仿佛在让他放松下来。   赵云屹感觉到她的动作,睫毛一颤,伸出手,用力将她搂在怀中,抱得死死地。   柳茯苓被他楼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刚想开口安慰,却听赵云屹咬牙道,“还是没有证据。”   柳茯苓一愣。   “眼睁睁看着他死了,却不知他是何时服毒。”赵云屹几乎在咬牙恨自己,“找不到证据!”   “殿下……”柳茯苓抬眸看他,居然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柳茯苓当即耳心里头也难受起来,她极少看到他这般失控的模样……今日的场景他居然是亲眼看见的,也不知他现在回事什么样的心情……   她伸出手,缓缓用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轻声道,“没事的,殿下,放松一些。”   “总会解决的,我相信你。”柳茯苓的声音便如她的琴音一般充满了蛊惑,甚至比琴音更甚,赵云屹缓缓闭上眼,轻轻俯身,却没有对她做其他任何事,只是靠在她的心脏一边的胸口,手臂环着她,听着她的心跳声,满心的绝望与恨意居然便这样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还好有她在。   第一次,赵云屹高傲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深深地畏惧……她会离开吗?   不,她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不管用什么手段。   ……   安洲的事务终于告一段落。   行李收拾好之后,柳茯苓站在马车前看向身后……长长的车队几乎一眼望不到头,柳茯苓想起来时的场面,她原以为那时的车队便已经够长了,却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会更加的浩浩荡荡。   车队不仅满载了口供和证据,还带着几个囚车,甚至还有一个马车里,带着裹了刘俞山尸身的草席。   除此之外,还有赵云崇的那些兵马,看起来倒是很有牌面。   许灵珊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与她作别。   “姐妹,你一路要小心。”许灵珊抱着猫,热泪盈眶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赵云屹欺负了去……”   赵云屹刚好路过,听到这话,冷冷扫了她一眼,许灵珍立刻缩了缩肩膀,假装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   “你也要小心为上。”柳茯苓道,“家大业大,你还是多雇一些打手护着自己。”   “是了,没了太子的暗卫,我还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哪儿有这么厉害的人,给我一个都够了。”许灵珍瘪了瘪嘴,“算了,跟赵云屹讨人,我还不如把银子都拱手送给他。”   “可是你已经将金子都拱手给他了。”柳茯苓一阵见血。   “那是保命钱!”许灵珍想到那些金子,一时肉痛不已,“罢了罢了,不能再说了,再说我想哭。”   青叶收拾好东西,时不时地看一眼许灵珍……手中的猫。   许灵珍看了他一眼,朝他眨了眨眼,喊道,“青叶公子。”   青叶似乎就等着她喊,立刻快步跑了过去。   “你快要走了,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许灵珍看着青叶,眨巴着可爱的眼睛。   “……”青叶摇了摇头。   许灵珍气得深吸一口气 ,“本来还想给你摸一下猫儿,现在不想了!”   青叶一愣,缓缓道,“你,保重……”   许灵珍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算了,给你摸一下吧。”   青叶眼眸一亮,便看着许灵珍无情的拎起了那只三花胖猫的后脖颈,三花猫惊恐的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吓得发出一声凄惨地“喵呜!”   青叶缓缓伸出手,摸到了它的小脑袋。   软乎乎,毛茸茸……   青叶顿时觉得一股奇妙的感觉直冲他的大脑。   他陡然间笑了起来,这一刻仿佛惊天地泣鬼神,他笑着,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酒窝,单边的。   许灵珍一愣,静静地看着他的脸,缓缓的红了耳根。   ……   车队重新启程,路途遥远,中途休息的时候,赵云屹几乎从不让柳茯苓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一旦赵云崇靠近,他不管在忙什么事,都会找借口接近,顺道将柳茯苓带走。   柳茯苓夹在中间,恨不得直接回到京城躲回东宫泾香阁里去,不要在参与他们二人的纷争。   可是路途中,还是出了事。   一日下大雨,后头装各项口供证据的马车忽然莫名其妙翻了,里头的箱子全都被震出来,箱子里的东西被洒在地上,被雨淋湿。   柳茯苓听说此事,急得想哭,却见不远处的赵云崇,正目光幽幽的看着赵云屹。   她心中一咯噔,想要提醒赵云屹,可赵云屹似乎一心扑在那地上的口供上,让人立刻捡起来处理好。   可是不等赵云屹的人上前,赵云崇带来那帮人便一拥而上,直接用手将那几乎已经被雨淋得湿透的纸张捡起来,动作十分粗鲁暴力。   很快,原本还有救的那些口供和各项账簿证据,全都成了湿乎乎的纸浆。   柳茯苓心疼得几乎要吐了,赵云屹忙碌了这么多天的成果,便这样……成了垃圾一片?   她记得赵云崇刚刚的样子,她敢肯定,这就是赵云崇干的!   柳茯苓只觉得浑身上下冒出一股寒意,不知如何是好,大雨中,赵云屹似乎有些失神颓然,柳茯苓心疼不已,靠近他缓缓道,“没事的,我还记得账本。”   赵云屹低头看了她一眼,冷不丁的,忽然朝她单眨了眨右眼。   柳茯苓心中一动。   狡兔三窟,赵云屹恐怕有九九八十一窟。他不可能大剌剌的将证据放在车里,这回是她低估赵云屹了,他一定有后招。   下一秒,赵云屹在雨中狠狠地搂住柳茯苓,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可以被不远处的赵云崇听到。   “证据没了,你跟着我来一趟……一切辛劳白费,后悔吗?”   那声音听起来伤心欲绝,若不是刚刚柳茯苓亲眼看到他眨眼,几乎要被他的演技给骗了。   “不后悔,殿下,我愿意跟着你。”柳茯苓无奈道。   他这又是要做什么?   下一瞬,柳茯苓感觉到自己身上落下一股炽热的目光,那是……赵云崇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要素齐全,明天见。   @,记得去。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XP相似的我们!同样的傲娇真香,我看她的存稿已经写到追妻了!(她存稿巨多!)可以放心入坑。   《与你奏响的乐章》作者:晴空岚   贺乐涵搬去交响乐团职工公寓的第一天,就因为敲得摇滚味十足的架子鼓被隔壁找上了门。   隔壁男人高大英俊,气质矜贵,话不多却字字都在嫌弃她所挚爱的摇滚乐是噪音。   被他惹毛的贺乐涵忍不住怼了他两句,才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狗男人,有本事赶她走啊!   但贺乐涵没想倒是,去乐团排练时她又遇见了隔壁那男人。   只不过他不是她所想的钢琴,而是她乐团新来的首席指挥,她的顶头上司。   祝辰宵微眯起眼睛看了看染着金发,带着夸张大耳环的贺乐涵,薄唇轻启道:“你看我有没有本事赶你走?”   贺乐涵脸色一白,心想:现在滑跪还来得及吗?   -   交响乐团都知道新来的首席指挥是个不近人情,要求极其苛刻的业界新星。   他出身音乐世家,17岁就拿下了国际钢琴比赛的金奖,20岁出头就指挥过世界知名交响乐团。   但他高冷又毒舌,即使长了张神仙般好看的脸,乐团里也无人敢主动靠近他。   除了那个整天追在他身后帮他端茶送水的定音鼓手。   小提琴:还真有人敢追我们的高岭之花?   圆号:我看她也就是他的小跟班   大提琴: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哭着离开了吧   几个月后,乐团众人发现这定音鼓手确实辞职离开了。   但和他们所想不同是,失魂落魄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祝辰宵。   有人听到,他在她搬走的那一天,将一首萨蒂的钢琴曲反反复复弹奏了好久。   那首曲名叫《Je te veux》,译做《我需要你》。   #1v1双洁HE,偏双向救赎   #摇滚乐队鼓手X交响乐团指挥   感谢在2022-08-27 22:05:26~2022-08-27 23: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忘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5瓶;啊姜住了 3瓶;1234la 2瓶;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柳茯苓在这个瞬间似乎明白了, 她抬头看向赵云屹,赵云屹却没有看她,而是浅浅的抬起眼皮, 望向赵云崇。   赵云崇静静地看着赵云屹, 兄弟二人雨中四目相对。   这个瞬间,柳茯苓仿佛感觉一层极为脆弱的窗户纸被捅破了, 原本还在互相装模作样的兄弟二人, 在这个瞬间,仿佛都确认了对方的意图, 与对方的敌意,变得愈发不加掩饰。   而且柳茯苓能感觉到,赵云崇去边关回来之后,虽然面上仍旧温和如初,可他的眼神却变了。   他原本的眼神虽然说不上清澈, 可言语之间,确实是透出几分真诚,柳茯苓能够感觉到他的善意。   可是如今, 那份真诚被一层薄雾遮盖, 再也看不清晰。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便在此时, 赵云屹缓缓低头, 亲了亲她的耳朵,在她耳边笑着说, “他在看你。”   柳茯苓呼吸一滞, 抬眸看他,他在吃醋吗?   却见他缓缓抬眸, 勾起唇角, 朝着不远处的赵云崇, 露出了一个挑衅般的笑。   赵云崇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赵云屹“放了火”之后,便捉住柳茯苓的手,不再管地上的一片狼藉,缓缓回了马车。   车队重新前行,赵云崇上车之后,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几乎达到了顶点,他怎么不明白赵云屹的意思?即便他弄坏了那些东西又如何?他想要的女子,依旧在赵云屹的怀里。   赵云崇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车辙压成烂泥浆的那些证据口供,大雨滂沱,那些东西稀烂,可是又如何呢?几人已经被押解回京,他总不能真的将那几个官员尽数弄死。   母妃说的对……他确实,还是心地太仁慈了。   若一开始赵云屹病弱在京时,他便听母妃的,用其他手段将赵云崇斩草除根,如今也不会发展成这不可收场的样子。   临到京城前,车队又修整了一次,柏秀被人秘密送走,临走前,柳茯苓在她手中塞了两盒糕点,托她带给桂枝他们,柏秀知道自己马上要见着哥哥,眼眶通红,千恩万谢,柳茯苓看到她,不由想到桂枝,心头也是一酸。   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桂枝?   车队抵达京城时,天上依旧下着大雨,潮湿的空气令人心生烦躁,柳茯苓回了京以后,感觉到一层淡淡的压抑。   她看向赵云屹,见他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他依旧如之前一般懒散地倚在软榻上,手中习惯性的把玩那枚白玉平安扣,可他面容比之前多了几分冷峻,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如他们在老宅时那般放松自在。   柳茯苓低垂眉眼,心中担忧。   “怎么?”赵云屹似乎发觉她情绪不对,开口问道。   “有些担心。”柳茯苓道,“此番回去,殿下会如何做?”   赵云屹道,“你待在泾香阁不要出去,我会忙几日。”   此间,赵云屹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带忧色,嘴角勾起笑来,“这么担心我?”   “……”柳茯苓心中不安,“殿下若是不能赢,这么久的辛苦便是白费了。”   赵云屹觉得她的话异常中听,“不错,有良心了。”   柳茯苓轻轻地瞪了他一眼,赵云屹眸色缓和,她瞪那一眼便是小猫崽子挠人,没多大杀伤力,反而让人觉得她可爱至极。赵云屹眼中带了些笑意,马车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柳茯苓咬了咬唇,缓缓补了一句,“我没良心,我就是希望能早些与桂枝团聚罢了。”   多说多错,这个瞬间,柳茯苓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赵云屹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她,甚至身子一动也没动,可柳茯苓却陡然发觉,车内的气氛渐渐冷了。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赵云屹也并不恼怒,只是淡淡的,可柳茯苓却能看出,他的心情,似乎被这句话毁了。   她好像……说错话了。   一路向前,他们在抵达皇宫之前下马车前,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去时还是烈日炎炎的夏末,回来时已经是秋末时节,原本在江南时天气暖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一到京城,时时刻刻便有大风平地刮起,夹带着枯黄的树叶,而周围宫墙高耸,人群齐整,便有一股肃杀之气。   柳茯苓看着周围的壮阔景致,经过江南之行,她再次站在此处,只觉得自己在这宫中,甚是渺小。   “跟上。”赵云屹冷冷道。   “是。”柳茯苓乖巧的快步朝他跑去。   赵云崇跟着下马车,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在前,面容淡然却气势逼人,一幅帝王之气,她在后,虽一路小跑有些狼狈,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跟在他的身后似的,眼眸沉静,面容柔美……真是一对璧人。   他眼眸晦暗,沉默不语。   时间还早,赵云崇与赵云屹一道去了勤政殿。   柳茯苓便由宫人带着,回了东宫。   她本没有多想什么,却没料到,刚一回到宫门口,便有不少宫人迎了上来,看到她时,脸上露出欣喜与雀跃。   “我就说茯苓姑娘会先回来,你们不信!”李玮身上还系着油腻腻的围裙,像是刚从小厨房赶过来,手上还端着一叠小点心,“茯苓姑娘,一路辛苦了吧,这是我给你做的酥茉糕,不甜的!”   “就你会巴结,我们手上都没东西,让我多尴尬!”这是李忠开了口,娇嗔的很,他挡住李玮一步上前,“茯苓姑娘,一路累了吧?被子都给您洗了晒了,暖融融的!”   茯苓受宠若惊的看着他们,又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她临走前也托许灵珍在江南买了些小点心,不光给桂枝他们买了,还给宫里的大家和明月楼的人带了,她立刻让人拿出来发给大家一人一小盒。   众人虽然在宫中不缺吃不短穿,可这些市井小点心却许久没吃过了,点心虽小,可柳茯苓能记着他们,已是实属难得。   李玮和李忠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些愉悦与赞赏之意。   不愧是太子殿下,这姑娘一挑便是最好的……若是李妃还在世,恐怕会把这姑娘宠成亲闺女。   “太子殿下去了勤政殿,一时间恐怕回不来,大家要不要回屋等?”柳茯苓问。   “等太子殿下?为什么要等太子殿下?”李玮问,“候着太子是李忠的事,不是我们的事。”   “我们都是来等你的。”李玮身后的小帮厨笑道。   柳茯苓一愣,眼眶有些红润。   有时候她时常觉得,虽然家破人亡,可爹娘时常在天上照拂着她,让她身边有这么多善良的人们,如家人一般温暖。   李玮凑上来悄声说,“悄悄告诉你茯苓姑娘,我们早听说太子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才敢出来迎你,不然他若是看到我们这样,恐怕得黑脸。”   柳茯苓忍俊不禁……她倒是能想象赵云屹黑着脸的模样。   她不由想,赵云屹虽然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可实际上,他似乎确实也没有做什么真正意义上不好的事情,从应对流民之事上,柳茯苓便能看出来。   柳承民在柳茯苓小时候便与她说过,要想识人,不仅要看他如何,还要看他周围的朋友如何,近墨者赤是其一,其二便是,相似的人,也会被相似的人吸引。   众人很快便回去各自忙碌,只留李忠跟在柳茯苓这儿嘘寒问暖,柳茯苓一时没忍住,问道,“李公公,太子殿下的母妃,是不是……是不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是。”李忠不假思索应道,“柔韧之人,让人敬重,我和李玮都是她同乡,在宫中时就时常被她照顾,她怀上龙子之后,便是我们帮她逃出去的。”   柳茯苓一愣。   “李妃并不是心甘情愿,且当时秦贵妃盛宠,视李妃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李妃出事,我们都怀疑……唉,不可说不可说。”李忠知道自己犯了禁忌,“此乃宫闱秘史,你心领神会吧。”   柳茯苓心中一咯噔,想到赵云屹透露过的那些话语,心中大抵猜到了一些,她看了看李忠难受的模样,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谢谢李公公。”柳茯苓安抚道,“李公公放心,我口风紧。”   李公公看着她认真承诺的模样,忍俊不禁,“心照不宣罢了,宫里人心里都明白,茯苓姑娘不用紧张。”   与李公公闲聊后,柳茯苓本想去洗沐休息,可才备了水,她便听到有人急冲冲的喊她 ,她赶紧扔下衣裳从泾香阁出去,却见一个面有褶皱的老太监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她心中一沉,一看这老太监的衣裳和一旁李忠恭敬的态度,便知道此人地位如何。   “柳茯苓?”老太监声音尖细,睨了她一眼,“万寿节见过的。”   柳茯苓急忙跪下,在脑子里细细搜寻,总算回忆起之前万寿节盛宴上,那站在皇上身边的太监便是此人。   若是们没猜错的话,此人应当是司礼监掌印徐公公,皇上身边的红人。   柳茯苓不知赵云屹那边出了什么事,口中立刻道,“见过徐公公。”   徐公公一挑眉,见她知道自己,面上严肃之色稍缓,“跟我走一趟吧,皇上要见你。”   柳茯苓心中一咯噔,看向李忠,李忠眼中充满担忧,“徐公公……”   “嗯……“徐公公懒洋洋睨了他一眼,李忠知道自己不该问,赶紧垂头不语 。   柳茯苓只得跟徐公公走。   一路无话,柳茯苓心中忐忑,想着皇上究竟找自己有何事,殿门打开,柳茯苓进殿根本不敢抬头看龙椅上的人,直接在殿门口跪下,“皇上万岁。”   “起来。”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看了柳茯苓一眼,微微一挑眉,笑道,“妆容淡些倒是更漂亮了,过来,朕有话问你。”   柳茯苓心中紧张,动作却利索,礼数到位,也没如何出错。   她四下没见着赵云屹,心中担忧,她却不知,此时侧面的屏风后,坐着两个人,便是赵云屹与赵云崇。   “你如实回答。”说到此,皇上面容冷峻起来,龙威乍显,声如洪钟,一般人见此状,早已心中畏惧,可柳茯苓却面色不改,轻轻说了声,“是。”   也许是见惯了赵云屹气势逼人的模样,此时看到皇上,柳茯苓也只觉得他与赵云屹没甚区别,只是看起来更老更丑一些而已。   “听闻路上口供被毁,是何故?”   “车子翻毁,大雨冲刷。”柳茯苓没有提及赵云崇,面色不改,“纸张全成了泥浆。”   “关于账册,你知道多少?”皇上问。   “妾身……看不懂账册。”柳茯苓缓缓道。   “那就麻烦了。”皇上缓缓开口,“那这一份账册……如何证明是原来那份?”   柳茯苓一看,那正是自己手写的账册,之前在崔宁家记住的那份原版。   “虽然看不懂,却能记住。”柳茯苓道,“不会出错的。”   “哦?”皇上挑眉看她,“你……能有这等记忆?”   “回皇上,小女子无才,天生便善于记忆曲谱,后来便发觉这方面有些才能。”柳茯苓不紧不慢,“此番能起到作用,也是巧合。”   屏风后,赵云屹面色不改,赵云崇看向赵云屹,微微蹙眉。   他全然不知,柳茯苓竟还有这样的令人惊喜之处……赵云屹在这方面,也过于幸运了。   “你将万寿节上,朕当时对你说的话,再说一遍。”皇上道。   “皇上您一开始说了一声“好”,随后便中间的那位出来……“柳茯苓回忆从前,将之前的场景如实复述了一遍。   皇上挑眉,竟是跟着她的话语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听你这般说起,倒是有些想听你弹的琴了。”赵靖细细看了她一眼,缓缓笑了笑,“太子倒是会享受的,将你占着,得省多少功夫。”   柳茯苓垂眸不说话,如今她面上是太子的人,也不好说什么要给皇上弹琴的话,不知如何说,便干脆不说,以免出错。   “这些也是你写的?”赵靖将面前几样东西拿出来晃了晃,柳茯苓抬眸一看,见那些分别是自己写的柏秀说的,关于刘俞山家贪赃的口述,还有云州商贾和大小官员的名单。   她立刻应声说是。   “不错,你们出来吧。”皇上忽然开口道。   柳茯苓一愣,见从屏风后走出的二人,立刻垂眸不敢言语,心道刚刚说起那车被毁的证据时,没有告赵云崇的状。   皇上将赵云屹褒奖一番,脸上带笑,却忽略了一旁的赵云崇。   他说着“等你身体彻底恢复之后,朕便能放心将江山交到你手中”诸如此类的话,一旁的赵云崇几乎被忽略的彻底,柳茯苓越听越觉得不适,几乎觉得皇上这是在羞辱赵云崇。   赵云崇的脸色也属实异常难看,毕竟,这么多年来,二人一直是角色互换的状态。   曾经父皇也是用这样满怀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离开宫殿后,三人刚走出宫门,赵云崇便独立离开,柳茯苓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猜到了他产生这样变化的原因。   之前,人人都说该是赵云崇继承皇位,说得人多了,局中人便已经当了真。   即将到手的东西转瞬失去,他心中应该很难受吧……   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   柳茯苓有些担忧,想到刘俞山之死,又想到赵云崇的眼神,她总觉得浑身发寒。   “怎么,心疼?”赵云屹冷冷看了她一眼,“跟我回去!”   柳茯苓咬了咬唇,老老实实跟着他,却悄悄在背后瞪了他一眼。   凶什么凶。   赵云屹回去之后也没空与她多言,夜晚也没有让她去寝殿,柳茯苓乐得无事,便独自在泾香阁待着,没事去小厨房转悠两圈,听李玮聊聊八卦,吃吃点心,摸一摸胖胖,生活倒是舒服极了。   她现在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静地等,等赵云屹将赵云崇那边的势力缓缓弄垮便是。   另一项让柳茯苓觉得安心的事情便是,虽然柳茯苓不问赵云屹的去向,赵云屹却还是时不时让青叶来与她说一声,比如谁问起什么事,如何应付,什么宫里的人来不要搭理之类的,导致柳茯苓完全不用动脑,日渐迷糊。   可忽然有一日,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赵云屹一早便出去了,说是有关键的线索要去印证,柳茯苓听青叶说了此事,打着哈欠点点头,并不如何在意。青叶与她说完也离开了,李忠也不知去了哪儿,整个东宫里空荡荡的,只有李玮在厨房里闲着。   正在这时,有人急冲冲来报,说玉景宫来人邀请,让柳茯苓去赴宴。   柳茯苓心里一咯噔,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这是鸿门宴啊。   她当即婉言相拒,结果那人出去回复后,又哭着一张脸回来,身后却是跟着……赵云崇。   柳茯苓正坐在花园中摸胖胖,看到赵云崇,吓了一大跳,猛地起身,胖胖一下从她的膝盖上摔了下去,不满地“喵”了一声跑了。   赵云崇的笑容一如既往,“茯苓姑娘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柳茯苓有些害怕,她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李玮刚刚还在小厨房,跟柳茯苓说偷懒去打个盹,此时能说得上话的人都不在,只有柳茯苓一个。   “殿下不在,我……独自一人如何赴宴,七殿下太看得起我了。”柳茯苓艰难扯出个笑容,“不如等太子殿下……”   “我请的是你一个人。”赵云崇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话想对你说。”   柳茯苓还是笑着拒绝,“殿下有什么话,可以在这儿说,我若是擅自出去,殿下他回来……”   “柳茯苓,你以为你是什么?”赵云崇冷冷看着她,“七皇子的命令,你也敢拒?”   “七殿下恕罪!”柳茯苓立刻跪下,她猛然间想到七窍流血而死的刘俞山和李妃,声音微微颤抖。   此时她根本不敢冒险,听他的,也许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妾身刚刚只是担心宫中规矩,七殿下说的是,妾身这就去赴宴。”柳茯苓立刻改口。   赵云崇见她如此,面色这才缓和下来,露出温和的笑意来,“还要这样你才肯应允,可真是不易。”   柳茯苓扯出个笑,只得跟着他离开。   临走前,她回身一看,正看到暗卫一脸焦急的看着她,一副要来救她的样子 ,她皱眉摇摇头,飞快用口型,“去找赵云屹!”   她回身,赵云崇恰好回眸看她,她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浅浅笑了笑。   赵云崇看出她笑意勉强,微微眯眼,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将柳茯苓带去玉景宫,却是带着她乘坐轿撵,去了宫中一处偏僻的院落。这儿有些像冷宫,周围秋叶萧索,植物败落,四周无人,静谧无比。   柳茯苓心跳极快,缓缓问,“七殿下,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一些……私密话。”赵云崇走了几步,推开院落中的房门,里头是一桌的好菜和酒。   “这儿是我幼时发现的空院子,以前也不知是谁住的,无主之地,倒是干净清爽,我没有带其他人来过这里。”赵云崇看了她一眼,伸手示意她过来坐。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磨磨蹭蹭的来到桌前。   “你知道吗?每次被赵云屹欺负了,我便会单独来这里。”赵云崇见她坐下,心情似乎好了些,没有刚刚那般咄咄逼人。   柳茯苓能想象到,赵云屹那自诩聪明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承认,我没有他那般有计谋。”赵云崇缓缓看了她一眼,“处处争不过他。”   柳茯苓不敢轻易回他的话,只能沉默。   “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赵云崇问。   “赤诚之心最为难得。”柳茯苓轻声说,“每个人都有长处,殿下的长处不在心计。”   赵云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柳茯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那你为何,当初不选我?”赵云崇声音沉沉地问。   柳茯苓呼吸一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她当初本是该选他的,可是谁能想到,赵云屹居然会那样做?   可是如今若是将真相说给赵云崇听,他会不会又多想?   “我,我当初确实是身不由己。”柳茯苓轻声道,“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改变,还望七殿下不要再多想此事……”   “可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赵云崇眯眼看着她,那目光里隐藏着一丝疯狂,柳茯苓吓得一颤,心道他是受了赵云屹的多少刺激,今日恐怕是要气都撒在她的身上。   “七殿下息怒。”柳茯苓声音发颤。   “当年也是。”赵云崇回忆起从前,“那把琴,凤凰羽,当初也是我先拿到的,后来也被他抢走……”   “还有那次……”   赵云崇回忆起过去,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柳茯苓见他眼眶泛红的难受模样,手指紧紧捏着,不敢轻举妄动。   赵云崇一一说完,见她眼神惊恐,不由苦笑一声,“今日就是请你来听我诉苦,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柳茯苓不敢应声。   “陪我喝一杯。”赵云崇眸色晦暗,将桌面上的酒壶抓起,在她杯子里倒满了酒。   柳茯苓犹疑道,“殿下,我,我不会喝酒。”   “……”赵云崇冷眼看她,“身在明月楼,居然不会喝酒?”   柳茯苓摇了摇头,原以为赵云崇会松口,却听他冷冷道,“让你喝,你敢不喝?”   柳茯苓呼吸一颤,手指缓缓抓住杯子。   赵云崇深深地看着她。   “三杯,陪我喝三杯,我就放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赵云崇:这是评论区两个月以来大家众筹的酒,你不喝也得喝。   柳茯苓:QAQ   二合一,二更应该十一点左右。(我尽快)   感谢在2022-08-27 23:58:57~2022-08-28 21:0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520987、小白乖不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713064、咔咔 6瓶;山茶、纯纯粹粹、56753020、sun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不会下毒了吧?   这是柳茯苓的第一反应, 可是听到“三杯”这个数量,柳茯苓却缓缓放下心来。   毕竟要下毒,往往只需一杯, 何必一与她说三杯这个具体的数字, 反而会让她容易拒绝。   三杯……   柳茯苓看了看那小小的杯子,她的酒量虽小, 三杯却应当可以勉强撑住, 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异样,若要她醉倒, 起码要七八杯的量。   柳茯苓缓缓放下了心,举起手中的杯子,“谢谢殿下能够体谅。”   赵云崇松了松眼眸,也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柳茯苓见他用的也是那酒壶, 更加放松了些。   赵云崇见此,率先喝下手中的那杯酒,喝完之后, 他将空杯示意柳茯苓, 下一刻, 他便看到柳茯苓瓷杯碰到唇边, 那酒液便缓缓流入她的口中。   他低头一笑,又给她斟了一杯。   赵云屹, 你恐怕来不及了。   而此时, 京城中隐秘雅座处,赵云屹面容严肃, 正在与人商谈着什么。他面前坐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有些西域的样貌, 说话却丝毫没有口音,快速与赵云屹说着话。   赵云屹眉头紧皱半晌 ,终于舒展开来,缓缓道,“辛苦。”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有人破窗而入,赵云屹眼眸一眯,动作迅速拔剑,来人语速飞快,额头满是汗,“殿下,自己人,柳姑娘被七殿下强行带走了!”   赵云屹瞳孔微缩,朝那西域男子告辞,飞速离开。   他此行本是乘坐马车,他面色黑沉,拔剑猛地切断缰绳,飞身上马,驰骋而去。   那日,百姓见到有一男子在京城策马狂奔无一人敢拦,那人眉眼极为俊俏,飞身而过宛如天神。   进了宫门之后,赵云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下马,宫人想拦他,赵云屹眯眼瞪了他一眼,驱马直接冲过关卡,朝宫里头飞奔而去。   后头的宫人哀嚎一片,“太子殿下怎么这样,也太放肆了。”   “皇城岂能纵马?”   “以前太子从未干过如此胆大之事,好像听闻自从他病好之后,皇上便颇为宠爱他。”   “那咱们还是别管了。”   ……   柳茯苓喝下三杯酒,面色有些微红。   “酒已经喝了,还请七殿下让我离开……”柳茯苓轻声道。   “这么着急?再坐会儿。”赵云崇细细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尾处微微泛红,眼眸中略有些水光,倒像是真有些醉意似的。   他不禁笑道,“你酒量确实不大。“   “妾身说的都是实话。”柳茯苓缓缓站起身,想要告辞,可脚下一软,她居然有些站不稳,赵云崇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来到她身边,不紧不慢地捞住了她。   “瞧你,站都站不稳了。”赵云崇笑道。   不可能……   柳茯苓喘息急促起来,三杯酒,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你放了什么?”柳茯苓无力的说。   “刚好身边有会制药之人。”赵云崇眼中笑意明显,“这药有几分好处,它会保存你的神志,还能放大你的感官,比原来的香露好用。”   “什……什么……”柳茯苓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舌头发麻。   “可你却不能出声……多有趣。”赵云崇俯身将她抱起来,她软绵绵的,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你放心,结束后,我还会把你送回去。”   柳茯苓无法控制自己,她浑身发软,她无助的被抱着,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赵云屹……   她很害怕。   看着柳茯苓慌乱的眼神和无助的泪水,赵云崇心情极佳,这样的她,多像这些日子苦痛难言的自己。   上次听到母妃所说之事,他细细查了查,一查才知道,母妃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多少事。   枉费他对人良善,对待小小的太监都报以笑脸,可在其他人的眼中,他便像是一个被母妃保护已久的废物点心,即便是刘俞山那样的人,都能瞧不上他,不听他的,只听秦贵妃的直接命令。   可他才是皇子!   可他根本无法反抗什么,他能如何?这么多年,他经营了什么?在父皇面前表现气度,日日乖巧,换来的依旧是父皇对赵云屹的青睐;   他要夺权,不听秦贵妃相劝带人前去江南,回来便迎来母妃燥怒,要控制他,说是为他好,将他手下兵力都调走,说是要阻止他做傻事。   而他最近才知,母妃居然联络鞑靼,双方演戏,让儿子无仗可打;   他要争位,赵云屹又在另一头苦苦相逼,将他手中所剩无几的势力都瓜分殆尽。   多么可笑,堂堂七皇子,便如别人手中的玩具,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   他便像柳茯苓如今这样,必须憋着心中的委屈,张口难言,无法告诉任何人。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缓缓说,“也不是没想过,杀了你更好,可是舍不得。”   “赵云屹不是跟我炫耀么?”赵云崇俯身而上,伸手解开她的衣带,“以后你便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你若是在他身边待不下去,便来找我,他若是嫌弃你了,我要你。”   “不……”柳茯苓想哭,却发现连泪水都没有办法控制,她哭不出来了。可她的身体却随着那酒起作用,有了另一种反应,她闭着眼,毫无抵抗之力。   赵云屹能找到这儿吗?   他会来吗?   “砰”一声,房门被踹开。   柳茯苓看到赵云屹的身影,就像是看到了救命之人,终于松了口气,她只见赵云屹大步走来,面无表情,可他伸手拽起赵云崇,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后脑撞上墙面,发出一声响。   若不是赵云屹控制了力道,柳茯苓觉得,此时的赵云崇恐怕已经头骨碎裂而死。   “四哥好快。”赵云崇笑了笑,后脑流出血来,“为了一个女人,要杀我吗?”   “不会让你轻易死。”赵云屹眼瞳如寒霜,手指猛然锁紧,柳茯苓听到赵云崇发出一声窒息声,很快便浑身瘫软地倒了下去。   柳茯苓呼吸起伏,想到当初他掐住自己脖子时的那股力道,这才明白,当时他着实是手下留了情,给了她充分的辩白时间。   赵云屹处理完赵云崇,便来到她跟前,将她松开的衣带束紧,睫毛微颤,仔细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   “抱歉。”赵云屹抱着她,缓缓道,“我来晚了。”   柳茯苓没有什么表情,她身体血液翻滚搅动,令她难受至极。   赵云屹见她如此,微微皱眉,抱她离开。   这儿不愧是赵云崇精心挑选的地方,十分偏远,一路上几乎没见到人。   赵云屹抱着柳茯苓缓缓地在路上走,柳茯苓身子发麻,浑身无力。   “为何不说话。”赵云屹问。   柳茯苓想开口,却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轻吟。   赵云屹身子一僵,低头看她,眼眸泛红,眸光潋滟……恐怕是中招了。   赵云屹冷不丁加快了脚步,抱着她往回赶。   刚刚那一声后,柳茯苓感觉自己似乎找回了一些,控制自己的力气,她手臂缓缓往上抬,搂住了他的脖颈,怕他听不清,便努力的凑到他的耳边,想要跟他说那酒的事,开口艰难道。   “赵……”   “什么?”赵云屹脚步一顿,侧过脸,几乎要贴着她的面容,温柔道“你慢慢说。”   “赵……赵云崇……给,给我……“   下药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柳茯苓便感觉到赵云屹烫人的气息触到她,她浑身一颤,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后,便低头喘息,眸光有些涣散,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云屹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也有些颤抖。   什么叫……赵云崇,给我?   赵云崇?   这种时候,她喊的人名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傻子,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顿时想起,当时赵云崇解她衣带时,她一点也没有挣扎的意思。   赵云屹呼吸急促起来,眼眸中升腾起怒意。   他费劲心力赶过来,是不是还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他一路上对她如何?可她却屡屡抗拒。   甚至于之前的乐伶酒会,她甚至也……是选的赵云崇。   赵云屹抱着她,睫毛微颤,沉着脸回到宫中,众人见柳姑娘被带回来了,都松了口气,却见赵云屹脸色难看又可怖,那神色仿佛谁惹他他便要杀了谁似的。   柳茯苓闭着眼躺在他怀里,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如何,似乎有些身体不适,呼吸有些急促,脸上也有些发烧。   赵云屹看向刚刚一同赶回来的青叶,冷冷道,“守着寝殿。”   青叶有些疑惑。   “谁也不许进。”   “是。”青叶虽然不懂,却觉得今日的赵云屹与之前有所不同,他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人手守住。   赵云屹面容冰冷,抱着她走进寝殿,关上了门。   柳茯苓是被他扔在床上惊到的,她有些畏惧地睁开眼睛,可一睁眼,便看到赵云屹冰冷的面容和灰暗的眼神。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样东西。   “这么喜欢他?”赵云屹干涩开口。   “?”柳茯苓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只觉得浑身难受。   “可惜。”赵云屹露出手上的盒子,柳茯苓认出来了,那是白芷姐姐送的……油脂。   他要做什么?   柳茯苓呼吸愈发急促,她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便只能眼睁睁的,看他挖了一些油脂,不紧不慢,便如拆一个礼物。   柳茯苓缓缓动了动,开口道,“不……”   赵云屹动作一僵,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他,还在思考这么做的后果,可如今这一个“不”字,便如打碎了平和湖面的石子,将他的最后一丝体面砸得粉碎。   他喉结一动,毫不留情的将那油脂抹了进去。   放大的感官将柳茯苓折磨得几乎要死过去,她快不行了。   可这才到了哪儿?   那油脂很快便起了作用,加上赵云崇那酒里古怪的东西,是真的可以放大她的感知,柳茯苓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赵云屹缓缓俯身,在她耳边说,“最后一次机会,要谁?”   可柳茯苓此时根本无法说话,那酒的效果已经彻底发挥出来,她连张口的力气也没了。   赵云屹便只见到她痛苦地闭眼,看她如此,他眼眸一凉。   既然如此。   ……   直到第二日午时,柳茯苓才浑浑噩噩地醒过来。   她试了一下,身子根本就动不了,也不知是那酒中的药效还在残留,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呆呆的看着白色的墙面。   赵云屹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寝宫空空荡荡,鸦雀无声。   她无法言说自己此时的心情,脑子里仿佛一片糨糊,身上依旧还有他残留的体温。   他明明知道自己怕疼。   他明明之前信誓旦旦的与自己承诺,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柳茯苓无力的闭上眼睛,再次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听的曲子是,关大洲的《折柳》。   明天见!   应该快要完结了,一周内的事。   感谢在2022-08-28 21:07:28~2022-08-28 22:5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n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叶在门外守了一整夜。   东宫之外也热闹了一整夜, 据说七殿下遇袭,后脑撞伤了,人也晕了过去, 玉景宫那边乱作一团, 秦贵妃扬言一定要找出打伤七殿下的人,杀无赦。   宫里的太医们一批又一批的往玉景宫去, 就连皇上也连夜亲自探望了一回。   扎了针, 点了穴,泡了药草疏通经脉, 身子无大碍,可人却一直没醒。   东宫中太子寝殿中的那个人也一直没醒。   昨夜,青叶时不时听到里头传来撞击声,却没有听到人声,寝殿里头太大,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便没有太在意,只关注着宫殿外头的情况, 提防着外头万一出了什么事, 他好尽快与赵云屹禀报。   好在, 玉景宫的纷乱并没有影响到东宫。   只是第二日出寝殿大门的, 只有赵云屹一个。   青叶打了个哈欠,正好见赵云屹缓缓迈步出来, 他面色不错, 唇有些泛红,眼底仍旧有阴霾, 却比昨日那几乎要杀人的眼光看起来要好了许多。   看来还是柳姑娘有本事, 能安抚下殿下……青叶心中想。   “叫丁太医来一趟。”赵云屹吩咐道,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倒不是身子不适的那种低哑,而是某种方面得到了饕足的,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   青叶不由得一愣,道,“殿下身子不适?”   “不是我。”赵云屹想到柳茯苓,睫毛一颤,眼眸中多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心虚。   除了太子殿下之外,还会有谁,这几乎是不言而喻,青叶立刻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去。”   青叶离开后,赵云屹站在寝殿门外,许久不动,只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花叶草木,背着手,脑子里却仍旧盛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被汗水打湿的脸颊边黏着发丝,黑与白与脸颊的粉色仿佛构筑了一幅泼墨山水,山峦巍峨,精致瑰丽,她无力的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一双眼一开始还静静看着他,后来一双清澈的眸子,便因为他,跌入了无尽的失神之中。   他本不该如此……   那药有古怪,她昨日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赵云屹伸手,折了一支绿叶,在手中把玩,他低头蹙眉,愈发焦躁。   正在此时,青叶回来了,面上带着一丝为难。   “殿下,太医都被请到玉景宫去了,说是七殿下昏迷不醒,宫中所有太医都留在那儿不许走。”青叶皱眉道,“丁太医也被困在那儿了。”   “属下说殿下身子不适,需要太医,秦贵妃……不让。”   赵云屹眼眸骤冷,抬脚便走,青叶正要跟上,赵云屹却道,“你在殿门口守着,若她叫人,你便找个侍女进去伺候。”   “是。”青叶缓缓道。   赵云屹走后,青叶不免有些疑惑。找个侍女伺候?茯苓姑娘一般都是自己动手,从不要人伺候的。   茯苓姑娘是出了什么事了?   玉景宫内,赵云屹直接踏门而入,宫中的太监赶紧迎上去在拦在他的身前,“殿下,殿下留步,前面是七殿下的寝殿,七殿下身子不适,奴才先去通传一声?”   赵云屹低头睨了那太监一眼,把那小太监吓得一怔——太子殿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既然知道是奴才,便不要挡道。”赵云屹扔下一句,快步往前。   那小太监被他说得眼眶泛红,腿上还有些打哆嗦。   传闻太子殿下病好了之后变得极为厉害,原本他还不信,这下子他可算是信了。   寝殿外跪了一片的太医,里头还有,寝殿大门未关,里头还能听到太医说话的声音和秦贵妃的呵斥声。   “废物!都是废物!”秦贵妃的骂声十分尖锐,“要你们有什么用,一个个都说他没事无大碍,那没事的话为什么醒不过来?你们回答我!”   “秦贵妃息怒。”赵云屹背着手,缓缓走近殿内,“一早便听闻此事,立刻过来看看七弟,娘娘还是要保重身体。”   赵云屹面色悠然,秦贵妃一看便来气,她之前找人查过,昨日赵云屹骑马赶回宫后便不知踪影,方向是往找到赵云崇的偏僻小院儿而去,她一直就怀疑是赵云屹下的手,如今见他这态度,更觉得他可疑。   “何方歹徒,居然对七弟下手?”赵云屹缓缓在赵云崇的榻边坐下,浅浅看了一眼,便悠悠然看向秦贵妃,“巧了,我病了这么多年,倒是懂些医术,不如让我试试?”   听着他气定神闲便如来看热闹似的态度,哪里有任何身子不适的模样?   秦贵妃瞪着他,“你……”   你敢!   可她想到赵云屹如今的地位,尖锐的话语,到底还是被迫收了回去。   今时不同以往,如今的赵云屹……她无法正面与他为敌。   可她心中不甘,眼眸死死盯着赵云屹,仿佛在警告他不许对赵云崇轻举妄动。   赵云屹不管她如何瞪着自己,抬手便是朝着不省人事的赵云崇脖颈处一捏,赵云崇便如同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猛然间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喘息,随后吐出一口血来。   “崇儿!”秦贵妃立刻失声惊叫起来。   赵云崇剧烈的喘息着,眼眸逐渐清醒了一些,可一抬眸,他便看到了赵云屹勾起的唇角。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撅了过去。   “崇儿!”秦贵妃带着哭腔喊了几声,转而看向赵云屹,“太子殿下,你对崇儿做了什么?”   “我做的,在场的各位太医,都眼睁睁瞧着。”赵云屹白净的面上居然露出了些无辜之色,“诸位都看着呢,我能做什么?我在救七弟,诸位太医可以作证。”   秦贵妃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赵云屹居然敢不要脸到了这等地步,他当她是死人吗?   “诸位太医,孤方才只是疏通了七弟的筋脉,你们可以来把脉,他吐出的污血,有助于他更好的恢复,你们不如上来把脉试试?”赵云屹缓缓道。   众太医都不敢出声,丁太医在人群中低着头,眼中颇有些无奈。   “你说!”秦贵妃指着一位年过半百的太医,“他刚刚做了什么?”   “殿下刚刚,确实是在帮七殿下疏通经脉,吐血也是寻常,再过几个时辰,七殿下应当就该醒了。”太医回应道。   秦贵妃不信,又问了几个,众人都说是,让她等一等,秦贵妃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却是有苦难言,大口喘着气,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赵云屹浅浅看了她一眼,道,“既然秦贵妃身子不适,孤也不就久留,只是巧在孤身子也不大舒适,只带一位太医走,不知秦贵妃可有意见?”   秦贵妃被气得上头,根本说不出话来,赵云屹便浅浅拱手,看了一眼丁太医,却叫走了他身边的另一位太医。   那是丁太医的学生王瑾,常给宫中的妃子和公主看病 。   丁太医一愣,低头不语。   王瑾从未来过东宫,恭恭敬敬地跟在赵云屹的身后,待四下无人时,才道,“太子殿下,臣恐怕无法为您看诊,您的身子,只有师父他……”   “不是给我看。”赵云屹看了他一眼,“给女子。”   王瑾这才点了点头,女子门类倒是他的强项。   李忠见赵云屹带着人回宫,有些反应不过来,除柳姑娘之外,太子殿下从来不带任何陌生人回宫,这次是怎么了?   李忠刚要上前伺候,却见赵云屹烦躁地摆了摆手让他别跟上来,然后李忠便看到太子殿下领着那人进了寝宫的大门。   李忠张大了嘴巴,久久想不通。   太子寝殿内空空荡荡,鸦雀无声,王瑾进了寝殿之后,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有些发冷,他缓缓往前走,这才看到里头不小的床榻。   远远地看不清,走近了之后王瑾这才看清楚,床榻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她气息微弱,皮肤白得仿佛一碰就破的琉璃,即便她穿了衣裳,可只看她的脸,便能看出发生了某些事情的痕迹,且看她苍白的面色……看来是被折腾地不轻。   王瑾当即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心中微微有些恐惧。   “帮她看看。”与在外头不同,进了寝殿之后,赵云屹的声音收敛了很多,似温和,似不敢吵醒她一般。   虽然此时的她半睡半昏迷,根本就吵不醒。   王瑾立刻点头,打开药箱,在柳茯苓的手腕下垫了软垫,然后在她手腕上搭上帕子,只是盖帕子的时候,他不慎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却是手指微微一滞。   那白玉一般的手上,有着鲜明的指痕,有些发青。   王瑾咽了口唾沫,飞快的将帕子盖了上去,心跳飞快。   他进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女子是这种状况……   赵云屹便坐在榻边看着他,王瑾紧张地额头冒汗,开始替柳茯苓把脉。   他越是把脉越是心神不宁,眼神飘忽,心里想着他师父曾说过太子殿下是不错的人……这,这哪里能算是不错的人。   “她如何了?”赵云屹见他神情有异,冷声问。   “身子虚弱,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清醒过来。”王瑾缓缓道,“按照这脉象,应是……纵雨过度……”   赵云屹睫毛一颤,转脸看向别处,喉结动了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初次,应当还有些内伤。”王瑾干巴巴地说,“药膏要现做,臣再去搭配一些温补的药剂,劳烦您想办法让她喝下去。”   “嗯。”赵云屹点了点头,半阖双眸,遮住了他眼中的心虚。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我下次不敢了。   柳茯苓:不想说话。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28 22:57:32~2022-08-29 22:0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素瓷雪色缥沫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音音怪 4个;一抹淡微岚、50666446、小白乖不乖、5252098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舒 20瓶;阿拿、岁寒、摩卡不加糖 10瓶;A、舒芙蕾 6瓶;慕棠、Caca 5瓶;小白乖不乖、偷吃月亮忘擦嘴、Miny^ 2瓶;sunshine、诗诗、北洛、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瑾临走前, 赵云屹多问了一句,“可会留下什么病根?”   “这倒不会。”王瑾解释道,他见赵云屹眼眸似有关切, 想到师父对于太子殿下的态度, 欲言又止半晌后,还是艰难开口道, “殿下昨日, 这个……臣也不知该不该说。”   “直说。”赵云屹蹙眉道。   “这个不大好问,但是事关这位姑娘身体, 臣觉得还是应当斗胆问问,殿下您与这位姑娘……多少时辰?”   赵云屹头皮一麻,他沉默许久,还是缓缓道,“申时到寅时。”   “申……”王瑾也头皮发麻, 一时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片刻,王瑾皱眉想了想,还是觉得蹊跷。   他还是将自己怀疑的问题说出来, “即便如此, 这位姑娘也不至于伤到如此境地, 她虽然瘦弱, 身体却坚韧,并不是容易生病的体质, 此时昏迷不醒, 应当另有原因。”   赵云屹想到了昨日她的状况,眉头微蹙, 应当是赵云崇……   他给柳茯苓吃了什么?   王瑾急着去配膏药, 赵云屹浅浅看了看天色, 转脸看向青叶,让他去查昨日的那些东西去向,以及赵云崇这几日都去过哪儿,与哪些人见过面。   青叶立刻去办,赵云屹徘徊在寝殿门口,低头回忆昨日。   当时她浑身无力,面上也不如之前有活力,看起来整个人有些呆呆的,只有中间一瞬,她仿佛恢复了些,却只搂着他的脖子叫赵云崇。   赵云崇……给我。   赵云屹心中一窒,心绪翻滚,一想到这句话,他便不能冷静下来思考。   难道,说这句话,是那药物的作用?   当时她表情有些急切,随即便发生了那些反应。   到底是如何?   赵云屹闭上双眼,心中如有火焰煎熬,他希望柳茯苓能醒来。   可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   若她真的与他说,她爱的人是赵云崇,该当如何?将她囚在东宫一辈子吗?   可若是误会,她又会如何看他?   赵云屹此生中从未有一刻,是这样的心境,之前他杀伐果断,何曾如此优柔?   可一碰到柳茯苓,他心中的所有衡量尺,都变得尽数无效。   李忠闲着没事,自从王瑾进了寝宫,他就一直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休息,顺便看看太子殿下在忙些什么。   于是他便眼睁睁看着太子的殿下送走了那人之后,就一直在寝宫门口不停踱步,徘徊,时不时看一眼寝宫大门,然后低头继续徘徊。   李忠皱眉看着他,“啧”了一声,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还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副模样,日前李妃离世时,他重病在身,四面楚歌,每日都在濒死边缘徘徊时,都没有露出如今这般犹豫的神情 。   一直到了午时,李玮见李忠一直没去小厨房吃饭,便找了过来,看到李忠躲在屋檐下悄悄地看着不远处,不由得靠上去,小声道,“看什么呢?”   “看太子呢。”李忠看了一眼李玮,“你来做什么?”   “用饭啊,太子还没用饭呢吧,柳姑娘呢?”李玮问。   “不知道啊,应该在寝宫里吧。”李忠想了想,“青叶不在,出去办事了。”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柳姑娘那么瘦,我去跟太子殿下说。”李玮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将围裙摘了扔给李忠,便往赵云屹那处去了。   赵云屹一抬眸,便见李玮朝他这儿走来,他一挑眉,心中意外。   这李玮一向在小厨房待着,从不爱过来打扰自己,怎么今日倒是主动来了。   “殿下,该用饭啦。”李玮一向是笑眯眯的,与李忠长得相似,却胖了许多,看起来少了几分世故,多了几分和蔼。   赵云屹眼眸温和了些,他想起柳茯苓似乎一直喜欢去他小厨房玩儿。   “你让人将东西送来,今日在寝殿用饭。”赵云屹说完,补充了一句,“还有茯苓的。”   “欸!好嘞,正好我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糕点,一点糖都没放,但是放了些今年新采的晒干的桂花,可香可香,殿下定是不爱吃的,但是茯苓姑娘口味清淡,最好这一口。”李玮笑道。   “殿下您真是慧眼,柳姑娘啊,真是不错,待人心诚,今次从江南回来,还给宫里头每个人都带了小点心,哎哟我这颗心哦,都要给她暖化了,以前李妃就常说,殿下您该找个温柔的姑娘,要聪明些,能拿得住您,哈哈……”李玮一说起柳茯苓便是夸得停不下来,絮絮叨叨的,他也许久没跟太子殿下说过话了,一开口便是心里话。   “柳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瘦,该多吃些,她最爱吃我做的点心……”   李玮说到这里,听赵云屹一直没开口说话,便不由自主抬起头看他。   这一看,却看到赵云屹脸色发白,眼神里仿佛涌起无数情绪的潮水奔腾不息。   “殿下……”李玮一颤,“殿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不该提李妃,殿下息怒……”   “不。”赵云屹干涩开口,“你刚刚说……她口味清淡。”   “啊对。”李玮笑道,“太甜的和太咸的太辣的口味她都不喜欢,吃不下去,这事咱们宫里人都知道。”   赵云屹脑子里回忆起无数片段,她为他做的糖饼,还有他强行让她吃糖饼时为难的神色。   赵云屹呼吸不畅。   “你先下去。”   李玮见他情绪不好,赶紧谨慎退下,不敢再多说什么。   赵云屹终于推门进入寝宫他缓缓来到床榻边,看着仍旧闭着眼的柳茯苓。   她似乎动过,手臂的位置有些微微移动的痕迹,可似乎有些撑不住又继续昏睡。   赵云屹伸手,极轻的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极软,如她的人一样。   柳茯苓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脑子逐渐从麻木的睡梦中恢复过来,渐渐地有了清醒的意识,她听到赵云屹在耳边说话,那声音轻柔的仿佛不像是他,他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十分小心的触着她的手。   她很想抽离,可是没有什么力气,手根本动不了。   放大的感知依旧存在,它们就像叫嚣着的鬼魂,不断地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酸到无法动弹的腰,几乎要嘎吱作响的骨节,隐隐作疼的各处,还有那个关键的地方,难受得让她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还能感觉到他在里面残存的温度,有些温热,她稍稍一动便要流出来似的,她无法忽略,这令她不断地回忆昨晚的一切,让她不想醒过来。   随后她听到外头有人敲门,身旁的气息缓缓消失,她的神经放松了些,刚想接着睡,便又听到那人走到了她的跟前。   然后那人掀开了被子。   接下来的一切让她无法言说,她即便无法恢复意识,却也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痛苦的声音,可是她不知道,那声音真正发出来有多么的奇怪。   难受的地方逐渐清凉温缓下来,他在往伤处抹药。   柳茯苓迷迷糊糊地哭了一声,再次昏睡过去。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她被人喂了水,喂了苦苦的药剂,好几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茯苓终于听到了窗外的一声鸟鸣。   她缓缓睁开眼,却看到眼前躺着那个在噩梦里见过好几次的人。   她呼吸急促,缓缓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子,想要离他远一点。   可赵云屹并未熟睡,他这几日一直守在柳茯苓的身边,喂她喝药,给她上药,循环了好几次。   他感觉到动静,猛地睁眼,将柳茯苓吓了一跳,几乎是惧怕地拖着她虚弱的身子,往角落里缩。   赵云屹见她竟如此,心中一阵刺疼,他缓缓道,“柳茯苓。”   “……”柳茯苓抱着膝盖不出声。   赵云屹一双眼眸深深地看着他,动作却极为小心翼翼,像是不敢再做出什么举动,怕吓到了她。   “抱歉。”他说。   柳茯苓依旧不开口 。   赵云屹心中堵得慌,刚想接着说什么,却见她忽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赵云屹缓缓朝她靠近,轻声问,“哪里疼,跟我说。”   柳茯苓羞辱地摇头,她哪里都疼,可是现在那处实在难受,也不知被塞了多少药膏进去,一经温热,全都化成了水,一动便流了出来。   她声音干哑 ,有些羞耻,“要水。”   赵云屹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柳茯苓再次摇头,“要洗沐。”   “不行,太医说了,你近日最好不要洗沐。”赵云屹缓缓靠近她,轻声哄她,“会伤着你。”   “洗沐不会伤我。”柳茯苓咬牙道,“可你会。”   赵云屹睫毛一颤,一时竟有些无言。   她说的没错,她这一身的伤,都是自己留下的。   接着,她红着眼眶,艰难说 ,“我那天是想说,赵云崇给我下药。”   赵云屹一惊,“柳茯苓……”   “你听我、你听我说完。”柳茯苓即便再生气,也想将那天的事情说清楚,她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   “我多想告诉你,可是我说不出话,那药效太强了,我想让你带我去丁太医那儿,我怕疼,我不想……”柳茯苓说道这里,仿佛再次想起了那日的种种,身子缓缓一抖,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云屹见她如此,呼吸也有些不稳。   “赵云崇说,那药会保存我的神志,还能放大我的感官,让我经受更多的苦,可我却发不出声音 。”柳茯苓红着眼看着他,哽咽道,“我原以为折磨我的会是赵云崇,却没想到,会是我一直信任的你。”   赵云屹脑子里有根弦,在这个瞬间,直接绷断了。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分手吧。   赵云屹:QAQ老婆……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29 22:03:45~2022-08-29 23: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713064 6瓶;一抹淡微岚 5瓶;北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赵云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到了这幅田地, 他本以为之前自己所想的那种情况已经很糟,可是如今看来,现实居然比他意料之中的更加差劲。   他向来不惧以言语与人斗, 信口雌黄与巧舌如簧他都不在话下, 可这一刻,看着柳茯苓眼眸中氤氲的水汽和受伤、失望的眼神, 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 就像是被粗粝的石头,一点点的磨出了后悔的血肉。   他词穷了。   柳茯苓的泪珠根本控制不住, 盈盈地从眼眶中冒出来,不间断的往下掉。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他,见他深褐色的眸光中流露出的惊愕,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知善恶、知好坏, 她知道赵云屹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他此时……应该也在后悔。   可他后悔又能如何?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做出的都是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不管是在乐伶酒会那次, 还是这一次。   她也清楚的记得, 当时在老宅时, 他目光灼灼的模样,多少次了, 她是真的想要相信他的。   “茯苓。”赵云屹口中干涩, 微微蹙眉,试探着开口, 与他平时比较而言, 着实是有些小心翼翼。   “抱歉。”他轻声说。   柳茯苓睫毛一颤, 垂眸不语。   赵云屹见她如此,知道他这次实在是将她伤得太厉害了,他缓缓道,“外头,李忠给你送了点心,不甜的……”   “你不要转话题。”柳茯苓委屈地抬头,声音颤颤悠悠地,“这事儿还没说完。”   赵云屹赶紧道,“好,我不转话题。”   “你以前说过,对睡我没有兴趣。”柳茯苓声音柔柔的,脸色苍白的看了他一眼,“你亲口说的。”   赵云屹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情,微微一怔,耳根有些泛红。   “你还答应过我好几次,不会真的动我。”柳茯苓缓缓说,“你还说,答应过我的事情……不会赖账。”   “你还……”   “茯苓……”赵云屹赶忙开口打断她的话头,不敢听下去。   他耳根红得发紫,差点忘了,柳茯苓什么都记得,他的话,她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如今一条一条当着他的面数出来,他出生以来,还从未如此窘迫过。   刚开始与她相处时,自己确实是……相当的肆意。   如今却到了后悔的时候。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看她委屈巴巴抱着膝盖的模样,头发有些凌乱,乌黑的发丝荡在她耳边,可爱又可怜,实在让他想要好好的疼惜,可当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如以往那般将她抱在怀中的时候,柳茯苓却冷不丁地瑟缩了一下,抬眸看着他,眼眸中有下意识的提防与惊惧。   赵云屹心中酸苦,手僵在空气中,见她如此,他不敢贸然强迫,只能缓缓的缩回了手。   “抱歉,昨日之事,实在是情急之下的误会,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赵云屹说。   “无论是……什么?”柳茯苓抬眸看着他。   “嗯。”赵云屹点头。   “放我走。”柳茯苓轻声说。   “……”赵云屹身子一僵,一颗心骤然变得冰冷。   柳茯苓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反应如此,惨笑一声,“我就知道。”   “什么都行。”赵云屹艰难道,“只有这件事,不行。”   “那么,殿下答应过我,待事成之后,会放我走,如今还……作数吗?”柳茯苓看着他精致的面容,她不讨厌他这个人,甚至于,在正常情况下,在不那么疼的情况下,她可能会答应,与他的那档子事儿。   她知道,自己在老宅时,已经对他有些非同寻常的情绪。   可她却讨厌他一次又一次的食言。   他似乎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即便他是太子,是帝王又如何?   她也不求权势名利,她只想过得称心如意。   若是日日被他哄骗着过日子,她不如不长脑袋不长眼睛不长耳朵,便浑浑噩噩活在明月楼,最起码还有家人一般的姐妹们抚慰身心,好过这冰冷的宫里。   楼里的姐姐们都说,不要相信男人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睡觉前一套,睡了之后又是一套,从来没有什么真心。   柳茯苓觉得……赵云屹也许会是例外,他若是能待她真心一些,也许她可以冒险一试。   若他这次能够实现承诺,柳茯苓觉得,自己可能便不会那么生气了,日后也许,还能再跟着他。   寝殿里一片死寂,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云屹缓缓道,“我会给你名分。”   柳茯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呼吸急促起来,浑身都在发抖,“赵云屹!”   “你出去!”   赵云屹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柳茯苓伸手,抓过枕头,用力的砸在他身上,那枕头绵软,不痛不痒,却将赵云屹砸的生疼。   “出去!”   赵云屹眼眶有些微红,他呼吸不畅,缓缓道,“好,我出去。”   柳茯苓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浑身颤抖的抱住膝盖哭了起来。   她眼前仿佛回到了明月楼,白芷姐姐在自己临走前,正在告诫自己。   “千万不要动真心。”白芷清冷的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在明月楼……不,在这世上,女子动心即死。”   “怎么办呀。”柳茯苓呜咽着,“白芷姐姐,我好像已经动心了。”   也许是在云州城外的马车上,赵云屹说要为那些百姓负责的时候;也许是在崔宁家的衣柜里,他轻轻吻她的时候;也许是在自己坠崖的那一刻,他不顾自己安危冲上来护住她的时候……   这个无耻之徒,便这样慢慢的将她扯进了深渊里去。   赵云屹出了寝殿,脚步略有些踉跄,呼吸也有些不受控制,狼狈之色尽显,可他刚一出门,便见李忠、李玮还有其他闲散宫人都站在寝殿门前,一个个眼眸震惊地看着被赶出寝殿的太子殿下,微微张着嘴。   他们刚好依照吩咐,来将一些柳茯苓用得上的东西送来,还有刚刚熬好的补药。   刚刚四下安静,寝殿颇大,却空旷,柳茯苓那几声带着愤怒的“出去”回荡在寝殿四周,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他们看着面前的太子殿下,集体陷入了沉默。   赵云屹皱眉道,“都在这儿做什么!”   “殿下,我们来给茯苓姑娘送药呢!”李玮说 。   “殿下,我们来给茯苓姑娘送些干净衣裳和她爱用的面脂。”李忠讪笑道。   赵云屹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也不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心中灼痛难忍,却无处宣泄,只能任由那难忍的情绪在自己的胸腔中蔓延灼烧。   他回到书房,在书柜后翻出那箱子碎糖。   没有柳茯苓的时候,他每次毒发,疼痛难忍之时,他都是用那敲碎的麦芽糖熬下来的。   他将一块糖塞进嘴里,原本令他觉得舒适的甜味,居然带了几分苦涩,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味道。   赵云屹颓然坐下,缓缓闭上眼,用手撑着额头,许久不想动弹。   ……   在那之后,李忠便带人进了寝殿,他们看到柳茯苓虚弱的模样,震惊之余满是心疼,李玮亲自送饭进来,看到她的模样,也是心疼得眼睛一红,破口骂道,“若是李妃在世,恐怕要骂死他的。”   李忠无言看了他一眼,说,“你胆子也忒大了,敢这么说太子殿下,也就茯苓姑娘骂他他不发怒,你敢在他面前骂他?”   “那我倒是不敢的。”李玮飞快道。   柳茯苓嘴角勾了勾,拿起一块酥茉糕,吃了一口。   “好吃。”她轻声说。   “好吃就好,姑娘多吃点,看你瘦的,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吧。”李玮赶紧从一旁拿出自己带来的饭菜,“来吃点米饭,我还做了三鲜丸子,鲜掉牙那种。“   柳茯苓泪盈盈的看着李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哎哟我的天爷诶,姑娘别哭,我心疼。”   等柳茯苓吃完饭,兄弟二人走出寝殿,唉声叹气。   “殿下今日没来吧?”李玮问。   “没呢,说句公道话,近日宫中乱的很,殿下也辛苦。”李忠叹气道。   “狗屁,再忙也不能把人扔寝殿里啊,没看到茯苓姑娘站都站不稳!” 李玮气得不行。   李忠也无话可说,“那我也没办法,殿下都被骂出去了,他能怎么办?”   正说着,他们便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   “殿下回来了。”李忠急忙迎上去。   “我要去说他去!”李玮挺着大肚子上前。   “哟,我的兄弟,你什么身份啊。”李忠赶紧拽住他,“你就是个太监,是个厨子!”   “我还是他母妃家的心腹!”李玮气道,“年轻气盛 ,老了有他后悔的。”   “你看他手里拿着东西呢,先看看,别急 。”李忠赶紧道。   赵云屹早已听到二人说话声,他无暇搭理,快步朝着寝殿走去,可走到了门口,他却踟蹰不前,犹豫的站在了寝殿门口。   她还在生气吗?   赵云屹想到她那日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一时间居然有些……忐忑不安。   作者有话说: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29 23:56:42~2022-08-30 22:0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 2个;Eki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容 58瓶;观月 32瓶;eyuni 13瓶;62467492 11瓶;咔咔 7瓶;舒芙蕾 6瓶;是⑦⑦鸭、Ekix 5瓶;山茶 2瓶;A、诗诗、不能说的名字、sun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正在赵云屹犹豫踟蹰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寝殿内,传来一阵琴声。   那是柳茯苓的琵琶声,那琵琶声悠扬平静, 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愤怒的情绪, 只是那琴音听起来有些孤寂,让人心疼。   赵云屹听了一会儿琴声, 静静等着, 等到琴声停后,他才轻轻的敲了敲殿门。   寝殿内瞬时间鸦雀无声。   他再次抬手, 缓缓地敲了敲门。   里头沉默了许久,才有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你以前可没有敲门的习惯。”   赵云屹手一僵,缓缓推门而入。   李忠他们将她的琵琶也送进了寝宫,柳茯苓懒懒靠在床边, 浅浅的拨弦,看着赵云屹进来,她也没什么反应, 也并不像他行礼问好, 便这样面容平静的靠着, 手边还有李玮送来的民间的小人画册, 花花绿绿的,看起来便不怎么正经。   赵云屹见她脸色稍红润了些, 看起来已经比那日恢复了许多, 心下微微一松,缓缓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她的跟前。   柳茯苓低头一看, 竟是京城里有名的糕点坊的糕点, 也是自己在明月楼的时候最爱吃的那家, 只是那家糕点实在太难买到,除了冬青之外,几乎没人乐意去排队,除非加钱。   柳茯苓不想多花银子,便每次都忍着。   赵云屹见她惊愕不语,也不说话,伸手将那盒子打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小糕点,正是十二生肖的模样,什么颜色都有,口味似乎也不尽相同,闻起来也是极香。   她咬了咬唇,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欢。   这点心看着漂亮,闻着极香,也并不是齁甜的那种省事的味道,像是用心做的,且以前没有见过,应当是当季出的新式点心。   “你去找何掌事了?”她抬眸问他。   “嗯。”赵云屹大方承认了,“仔细想来,也并不知道你的喜好。”   柳茯苓目光幽幽的看着他,“殿下只要放我离开便是,不用如此费心。”   赵云屹便仿佛听不见她的这句话似的,将盒子推到她的面前,“趁热尝尝,买的人很多,应该还不错,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   “殿下亲自去买的?”柳茯苓略有些诧异。   “……嗯。”   柳茯苓这回真有些惊愕,惊愕之后,便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会又是骗自己吧?   赵云屹却没有多解释,轻柔说了声,“你好好休息。”   柳茯苓抬眸看着他快步离开,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知道他近日应当非常忙碌,七殿下被他弄伤,他要摆平,还有无数事务要处理……她深吸一口气,阻止自己想下去。   可还未等赵云屹走远,她便听到了青叶急匆匆的声音,他喘着气,似乎刚从外头赶回来,急着见赵云屹,“殿下,殿下……查出来了,七殿下在找柳姑娘的前一日,见的是之前从东宫赶出去的那位林琪儿姑娘。”   赵云屹眉头一皱,“林琪儿?”   柳茯苓一愣,听到此,她站起身,想起一些事来,想要去告诉赵云屹,可是她身子仍旧虚弱,刚刚站起来,便觉得脚下一软,直接便摔在地上。   赵云屹听到声响,一怔,立刻转头回去,见柳茯苓摔倒在寝殿中,挣扎着正要坐起来,立刻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将她缓缓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怎么了?”他关切问。   “林琪儿善用药,您还记得吗?”柳茯苓回想起从前林琪儿说过的话,“您说过,她是秦贵妃的人,她还年轻,用药便如此厉害,身后可有高人指点,刘俞山若也是秦贵妃的人,当时给冬青的药,很可能也是出自她手,而且那日见到您之前,九王爷给我香露,说是来之不易,耗费千金高人所制,若那药物也与林琪儿有关,是不是这两种药物之间有什么关联?”   赵云屹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听到她也如此说,二人目光相视,几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香露还有,冬青日前的茶也还有剩,需得试试。”赵云屹道,他眼眸发冷,“母妃过世那晚,我也在她的身上闻到了那香露的味道。”   “香露恐怕是以气味做引。”柳茯苓说,“再辅以另一种毒……”   赵云屹缓缓点头,也是如此认为。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那正是他今日刚刚收到的,丁神医“讨债”的信。   他将信交给青叶,快速道,“你叫人快马加鞭,去这个地方请丁神医入京,告诉他再加一千两,并带几个暗卫去护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是。”青叶接过信,快步离开。   柳茯苓皱眉想着那毒的问题,心中有些后怕,若那毒真是两者合一才起作用的话,如果赵云屹当时让自己留下,且喝了那杯中的茶,岂不是会暴毙在自己面前?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便无形中被人利用,且会成为毒害太子的凶手。   原来自那时,自己与赵云屹的命,便绑在了一起 。   她垂眸皱眉想了许久,待缓过神来一抬眸,却见赵云屹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愣 ,转过脸不看他。   “你还是关心我的。”赵云屹缓缓问,“对吗?”   “我希望您早日去往自己该去的位置。”柳茯苓轻声说。   “然后你便要离开,是吗?”赵云屹问。   “若是殿下肯放我走的话。”柳茯苓道。   “那就,到时候再说。”赵云屹头一次松了口,透露出一些到时候似乎可能可以放她离开的意思,柳茯苓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信。   他若还是骗自己呢?   见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怀疑之色,他缓缓垂眸道,“近日不让你离开,是因为京中即将大乱,外头不安全,桂枝、柏秀和冬青我都让人送出了京城,你若想与他们联络,可以写信。”   柳茯苓清澈的眸子似信非信的看着他。   还将桂枝他们挪了地方……她怎么想都不敢相信他。   “早些休息。”赵云屹看着她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的唇,单薄的衣衫,心中一动,极想上前轻轻吻她,抱着她,告诉她自己对她那些夜夜诉诸于梦境的心思。   可如今若是这么做,似乎也有些太过无耻了些。   他便缓缓起身,“你好好休息,王太医说你近日可以洗沐了,我会让人送水来,附近都有暗卫,你有什么需要,喊一声便是。”   柳茯苓便看着他离开了原本属于他的寝殿,关上了大门。   她缓缓舒了口气,转身躺下,抱着被子,将脸闷在了被子里。   乱她心者,坏人也。   第二日,她醒来不久,便有人送了水来,她洗沐之后,李忠又来到寝殿,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盒子,他脑门上都是汗,却小心翼翼的将那木盒子端着,来到柳茯苓的面前,才将盒子缓缓打开。   “柳姑娘,这是殿下让拿来给您的。”李忠的口中又多了几分尊敬,他的语气便仿佛在伺候未来的女主子似的,“请您笑纳。”   “这是何物?”柳茯苓却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   明显是个琴盒。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之前李忠说过的,太子殿下从七殿下那儿赢回来的那把珍贵的好琴。   李忠缓缓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盒子,果然,一把一看便是价格不菲的琴便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一把古琴,状若天成,木质泛着幽幽的黑,这正是那把传说中的凤凰羽。   “我不能收。”柳茯苓虽喜欢这些,却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收下这把琴并不合适,她摇头说,“李公公,您也知道,我只不过是明月楼的姑娘,如今甚至还是乐籍,若是收了皇家如此名贵的琴,岂不是让殿下招人笑话。”   “我只知道,殿下是认准了柳姑娘了。”李公公缓缓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把琴,其实并不是皇上的,而是前人流落在李家的传家宝,后来因为李妃入宫,便被皇上所知,实际上,这把琴,是李家的自古以来的定情之物,若是将这把琴送给谁,意思便是……”   “李公公。”柳茯苓打断了他的话,“您先不要再说了。”   李忠一愣。   “这琴,暂时放在太子寝殿。”柳茯苓看着他,缓缓笑了笑,“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公公看到她的笑容,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明白。”   “李公公不必如此。”柳茯苓缓缓扶起他,轻声道,“他若想说,自己会跟我说的。”   李公公一愣,连连说是。   柳茯苓回身看了看那把琴,轻轻拨了拨琴弦,悠扬的乐声铮然而起,倒是有几分内敛的气度。   李公公看着她纤瘦的身影,有些愕然,这姑娘……竟能将这把琴弹出如此乐声。   上一次能驾驭这把琴的,还是李妃本人。   ……   不久后,丁神医被接来京城,赵云屹让人将那两种毒送到他手里,最后得出了结果,正是两种毒二合一,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最严重的,可让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赵云屹得知此事之后,黑着脸,将自己这么多年来手中所有关于秦贵妃过去的那些事情的证据,尽数送到皇上的桌边案前。   皇帝赵靖正在御书房喝茶,看到赵云屹呈上来的这么多东西,不由得眉头一挑,幽幽的看着赵云屹。   “这是什么?”他缓缓问。   “禀告父皇,多年前,我状告秦贵妃毒害我母妃,您便说过,指认他人,要有证据。”赵云屹缓缓抬眸,“这便是证据。”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表白居然要别人开口,真没用。   明天见!感谢在2022-08-30 22:09:53~2022-08-30 23: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0瓶;耶嚯、厌离 5瓶;left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赵云屹话音落, 便见赵靖轻轻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赵云屹感觉到他的目光, 眼角一抽, 心知不妙。   果然,下个瞬间, 他便眼睁睁看着赵靖将手中的瓷杯随手一放, 那瓷杯中满是茶水,茶水滚烫, 直接洒在了赵云屹送去的那些东西上。   那些大抵不过是些纸上记录的东西,赵靖却连瞧都懒得瞧一眼,便将那些东西尽数损毁在赵云屹的眼前。   赵云屹静静看着,没有任何反应,手指用力握成拳, 又缓缓松开,面容沉静不语。   “啧,朕老了。”赵靖深深看了他一眼, “手上无力, 你别怪朕。”   “父皇怎会无力, 王朝万千兵马尽在您手中。”赵云屹缓缓勾唇, 不动声色,将赵靖桌案上那些被浸湿了的纸尽数揉捏成一团, 扔在了一旁。一旁的徐公公飞快走上前来, 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赵云屹,然后便抱着那团东西, 将那团东西弄出去处理了。   赵靖知道赵云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缓缓笑了笑, “国库空了这么久,朝上也已许久无可用之将士,边境除鞑靼之外,其他各异族也在蠢蠢欲动……千军万马?哪里还有千军万马。”   “不是朕不想为你母妃要个说法,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你这次虽带回来一些金银,可对国库而言,杯水车薪,那些银子送去军营,很快便被耗光了,能抵得上什么用?”   “此番让你去江南,没想让你捉那么多人。”赵靖悠悠看了他一眼,“但既然你都捉回来了,朕便帮你解决掉,莫要牵扯他人,引起朝廷动荡。”   赵云屹低垂双眸,并不答话。   “至于你的母妃,人早已经死了,可江山以后是你的。”赵靖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不可太小家子气,目光要长远。”   赵云屹垂眸不语。   “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镇国公一家,朕是留给你用的。”赵靖看了他一眼,“等朕死了,等边境平了,他们这些人的利益耗干,你想怎么杀,用什么理由杀,那都是你的事。”   “费这么大功夫在证据上,朕该说你执着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帝王需要的是权衡之术,而非对错。“   赵云屹缓缓勾唇一笑,眼眸半阖,遮住了眼中掠过的一丝阴霾,他缓缓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教诲。”   “下次不要再犯了。”赵靖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有你七弟的事,也稍稍收敛一些,不要做的太难看,让天下人耻笑。”   “父皇说的是。”赵云屹声音极为平静。   赵云屹告退后,赵靖盯着他平静的身影,思考良久,跟一旁的徐公公开口道,“牢里那几个都处理了吗?”   “皇上,已经干净了。”徐公公上前几步,犹疑道,“只是这么做的话,太子殿下会不会心生怨恨?”   “朝廷的利益和私人的情感,他迟早要做决断。”赵靖缓缓叹了口气,“现在学会,日后便习惯了。”   “可我到底没发觉,他居然还有良善的一面,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赵靖嗤笑一声,“可到底还是像那李妃,优柔寡断了些,这么多年的磨砺,居然也没磨光。”   徐公公似乎是想到了李妃,眼眸一颤,低头不语。   赵云屹抬腿走出勤政殿,稍一抬头便是碧蓝的天空,今日天气好,晴空万里,湛湛青天一望无垠,光线明亮,他眼眸不适微眯,原地站了一会儿,回东宫。   路上,匆忙赶来的青叶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赵云屹猛地顿住了脚,过了片刻,又重新面无表情的抬腿往前。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青叶急得皱眉,“江南带来那几位官员包括许明山都死了,江南的事情便彻底没了头尾。”   “你想如何?”赵云屹看了他一眼,轻声问。   “我想?”青叶愣了,“殿下,难道不该找出杀害这些人的凶手吗?\"   赵云屹忽然笑了,他看向青叶,缓缓冒出一句,“愚钝。”   “如我一般愚钝。”赵云屹一面走,一面缓缓道,“父皇说得对,我走了这么多弯路,属实可笑至极。”   青叶疑惑的看着赵云屹,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心中咯噔一跳。   虽然此时天气晴好,晴光普照,可这个瞬间,青叶却觉得后背发寒。   他仿佛又回到了太子殿下几年前的时光,那时的赵云屹便如同阴沉沉的黑云一般,从未露过笑脸,且一桩桩一件件,下手都极狠,不给人留余地。   “殿下。”青叶想劝他,可是他本来嘴就笨,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张嘴喊了一声殿下之后,喉咙口便卡住了,不知后一句该说些什么才好。   赵云屹浅浅看了他一眼,见他担忧又有些着急的模样,活像个装着饺子的茶壶,费劲巴拉倒不出东西来,可是赵云屹却明白他这笨拙的忠心。   他缓缓勾了勾唇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干你的活儿去吧,不用担心我。”   “可是殿下……”青叶低头道,“殿下不如让柳姑娘陪陪您,或许心情会好些。”   赵云屹心中一颤,想到她之前看到自己时,眼眸中的逃避与躲闪,心情更差了。   ……   玉景宫内,秦贵妃亲自去门口迎来秉笔太监陶金,脸上带着客气的笑意,“陶公公近日费心了。”   “秦贵妃跟我客气什么,我陶金也是镇国公给脸才走到这一步,若是不向着您,岂不是枉为人。”陶金缓缓来到赵云崇的床前,脸上露出些可惜,缓缓道,“也不知是谁下得狠手,竟让殿下昏迷到如今。“   秦贵妃一想到这里便来气,“我猜便是那赵云屹,手段狠辣,定是要谋害我儿,前几日他还来过,将崇儿弄得更加严重了,太医们竟还说他的好话,他可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皇上竟让这样的人做太子这么多年 ,实在是皇家的耻辱!”   “说起太子,我倒是有些新鲜的消息。”陶金笑眯眯看着她,“我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勤政殿当值的小子们刚刚与我说,那太子殿下今日清晨便带着一摞东西去了勤政殿,与皇上在里头说了半晌,据说是指认当年,您毒害李妃的事情,他已拿到了证据。”   秦贵妃听到陶金的话,脸色一白,眯眼看着陶金,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陶公公可真会说笑,那李妃死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陶公公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所以皇上,一杯水泼了上去,那些东西,却成了废纸,被徐公公啊,给扔出去了。”   秦贵妃一怔,看了陶公公一眼,还是没忍住,似笑非笑道,“真的?”   “真的。”陶公公低头一笑,“什么证据不证据的,皇上才懒得看,您且看着,那太子殿下哪会送去的东西,皇上理会了?当初万寿节盛宴那刘伶,他不也查得清清楚楚,又如何? ”   秦贵妃缓缓垂眸看着自己的长指甲,面带微笑,若有所思 。   “皇上还与他说什么了?”秦贵妃问。   “后来屏退了众人,我那些小子们也待不住,被徐公公赶出去了。”陶金道,“如今还是等七殿下醒过来,您看看,要如何做,我们下边人都等着呢。”   秦贵妃带着笑意看着他,打趣道,“陶公公日前不是不参与这些事的吗,上次让您送点东西,您都不乐意。”   “唉,后来不是让人去了吗?我与何岁年不对盘,你也是知道的。”陶金看了秦贵妃一眼,似乎想让她安心一般,“说实话,这次也是他动了我们家的人,贵妃娘娘您也知道,云州城那是我陶家的地界,也是您庇护的地方,他太子一去,说动就动,多年的经营付之一炬,您让我怎么办?”   “那这么说,本宫还得感谢他动了云州城了?”秦贵妃笑了出来。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床上的赵云崇忽然发出一声呓语,秦贵妃面色一变,立刻站起身,来到赵云崇的身边,缓缓道,“崇儿,崇儿你醒醒!”   陶金也立刻冲了上去,用他娘里娘气的声音喊,快,叫太医,叫太医!   ……   赵云屹回到东宫以后,拿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去了寝殿。   到了寝殿门口,他却刚好撞上拿着托盘的李玮,李玮看到赵云屹陡然一惊,有些慌乱的开口道,“殿下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赵云屹皱眉看着他,见他心虚的样子,眯眼道,“说。”   “给柳姑娘送了些东西,她似乎没胃口,我便与姑娘聊了聊。”李玮想到刚刚与她聊的事情,有些害怕,缓缓低头道,“殿下,柳姑娘心情不好。”   赵云屹见他如此,没有再为难,让他离开。   他正准备进寝殿,却听到里头传来的琴声。   “远山翠柳兮,天蓝云清兮;山月归来兮,思君不息……”   正是那曲民谣,赵云屹脚步一顿,心中情绪翻滚。   她并非弹的琵琶,却是用的自己送的那把凤凰羽,凤凰羽的琴音醇厚悠长,颇有些气势,柳茯苓完全将那琴的好处发挥了出来,简简单单的民谣,仿佛献乐入耳,耳目清明。   赵云屹极为小心的推开门,来到寝殿内。   却见柳茯苓席地而坐,简单用自己送的木簪束发,一身简单的里衫在身,听到声响,微微抬头,并不理会,继续弹琴。   他缓缓来到她的身边,在她身旁坐下。   柳茯苓不理他,继续弹琴,直到弹完了最后一个曲调,她双手缓缓覆在颤颤悠悠的琴弦之上,并不看他,只轻声道,“殿下这次来,有何事要吩咐。”   疏离的声音,让赵云屹心中发闷。   她越是平静,赵云屹越是发慌,前几日她看着自己哭的时候,他反而只是有些不敢去惹她哭,想着让她自己安静几日,也许情绪会好一些。   可如今她情绪确实是好了,昨日看她,她便似乎是如此,只是他当时想着林琪儿和毒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并没有细想,可如今看到柳茯苓这样淡淡的神情,他却终于是慌了。   “没有事吩咐,便不能来吗?”赵云屹虽是反问,可出口却是祈求般的语气,他拿出自己让人从外头的街市上买来的茅草编的小蚂蚱,还有一个九曲连环解闷小玩意儿,缓缓道,“送你的。”   柳茯苓抱着琴起身,一如往常的面容,带着笑,“殿下这是做什么?”   “给你解闷。”赵云屹缓声道。   “殿下费心了。”柳茯苓笑了,可那笑容只是她往常在明月楼中与客人客套般的笑容,毫无任何主观的情绪。   赵云屹原本看到她笑,心下微微一松,可发现她笑容之下的疏离之后,他身子僵住了。   柳茯苓看道他失神的模样,心中一乱,不再看他。   “如今我在殿下身边,只是辅助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柳茯苓将那凤凰羽缓缓放在桌上,道,“凤凰羽是把绝世好琴。”   “您放在此处,我还能弹弹,实属荣幸。”柳茯苓笑道,“说要送我,实在是折煞小女子了。”   “谢谢殿下送的这些的东西。”柳茯苓指了指桌上的那盒糕点,赵云屹眼眸一扫便知道,那糕点她竟一个也没有动过。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殿下若要道歉,我也接受。”   她话语平静,没有怒气,没有泪水,可赵云屹越听越是心沉,缓缓走向她。   “我实在是不擅长和人纠葛,也不喜欢跟人吵什么,上次喝酒后的事情,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便当做……当初乐伶酒会您应得的。”柳茯苓清清灵灵的眼眸静静与他对视,“与殿下那般闹,实在是耗费您的精力,您近日事务繁忙,我不想让您难受分心。”   “在殿下登基之前,我在此完成我的承诺,并等着殿下,完成您的承诺。”柳茯苓低垂双眸,朝他行了个大礼。   起身后,柳茯苓静静看着他,笑了笑,“别无他求,其他的事情,殿下不用再花心思了。”   赵云屹额角青筋颤动,他呼吸不稳,缓缓走近她。   柳茯苓抬眸看着他,二人双目对视,气氛陷入一阵僵持中。   “茯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赵云屹眼眸泛红,他声音几乎在颤抖,“你可知道,我……”   “这都是殿下从前亲口许下的承诺。”柳茯苓轻声道,“希望殿下能够,金口玉言,不要再食言。”   柳茯苓说出这句话,自己心中也便跟空了什么似的,有些难受,却能忍住情绪,让自己平静。   实际上,昨日赵云屹走后,柳茯苓的心头便有些纷乱不堪。   自从发现自己对他有些动心的情绪之后,她便乱了方寸,乱了自我,再也没有了从前那般简单的心思。   她甚至单纯的想着若是日后真的留在宫中,有李玮李忠这样温柔的人陪着,她日日也不用做什么别的,便只看着赵云屹成为帝王,看着他打理江山社稷,自己只需要陪在他身边,便如之前在老宅那般与他相处,似乎也还不错。   她向来不爱与人生气,她心中也明白,赵云屹那日大抵是因为自己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引起了误会,毕竟,他扔下手中的一切过去从赵云崇的手中救了自己,却听到那么一句,自然是会生气。   她从不以恶意揣度人,也不善于与人交恶,更无法长期与自己动心的人生气,即便她心中还有气,还有许多失望,可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又有些不忍心。   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一个女子,浑身是血,站在大雨滂沱之中,她七窍流血,缓缓朝柳茯苓走来。   这个场景之后,她又看到大雨中,年轻的赵云屹满脸的雨水抱着怀中的女子,那女子七窍流血,浑身泛着死一样的苍白,僵硬的手臂缓缓落在污水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柳茯苓夜半猛地惊醒,一身的冷汗。   清晨李玮来了,送来了吃食,柳茯苓面色苍白,一点也吃不下,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李妃在梦中的模样,心中微颤,她总觉得,应该是冥冥中,有什么在提醒她似的。   李玮见她脸色难看,十分担忧,问她是不是身子不适。   她便旁敲侧击的问起了当今皇帝赵靖与李妃过去的事情。   李玮本不想说,可见她眼眸中露出忧虑之色,看起来乖巧可怜,不忍拒绝,最终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之前李忠也说过,当年李妃并不是心甘情愿,只是李忠说得不清不楚,柳茯苓也不清楚其中的关窍,只觉得李妃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可没想到的是,李妃的经历,居然比柳茯苓想象的还要悲惨。   ——李妃弹琴绝妙,特别善与弹奏古琴,她原本是安洲的小官女儿,善琴音,因为家中遭难,父母皆亡,她不愿被卖身,便想方设法进京献凤凰羽,岂料善音律的她长相绝佳,琴声温柔,被皇上看中,强行要了她。   当时的李妃无名无分,留在皇帝身边,如履薄冰,得知怀孕之后,害怕家世非凡的秦贵妃对她和腹中胎儿不利,便逃回了民间。   皇帝见人跑了,找了一阵,没找到便罢了,毕竟身为皇帝,身边哪里会缺可心人儿,不过跑了一个女人,也就怀念几日便忘了。   可秦贵妃却一直没有放弃,她有耳目在宫中,知道李妃当时是得知怀了龙种才跑的,于是派人四处悄悄寻找,担心日后有人跟她儿子抢太子之位。   秦贵妃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   赵云屹长大成为翩翩少年,还比赵云崇大了几岁,是长子。   她筹谋多年,岂能坐以待毙,便派人暗杀赵云屹数次,好在赵云屹从小练功夫,屡次艰难脱险,李妃见终究是躲不过去,便干脆直接带着赵云屹回京,寻求皇上的庇护。   多年后皇上见着许久未见仍旧貌美的李妃,旧情复燃,直接立她为妃,长子赵云屹也顺理成章的立为太子。   可皇上终究也没庇护她多少,后来,便有了李妃被毒害的事,赵云屹运气好,侥幸艰难活了下来。   李玮说完这些,补充了一句,“当今皇上,万事权衡利弊,我们太子殿下,终究不是皇上那样无情之人。”   也这正是这一句,彻底将柳茯苓迷糊的脑子敲醒了。   要不怎么说,女子动情必死,她之前日日听着姐姐们的告诫,看着明月楼痴情女子被辜负的事情屡见不鲜,如今轮到自己,却也依旧舍不得看到赵云屹伤心难过,即便后头是万丈悬崖险峻深坑,她甚至有冲动,想陪他跳下去。   这是万万不能的,她还有桂枝要照顾,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她也不希望,自己日后,要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抱着其他女子上龙床。   ……   寝殿中,四下安静。   柳茯苓大胆的与赵云屹对视,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诉求。   赵云屹看着她通透的眼神,感觉她终究是前几日不同了,也不知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或是想通了什么,或者是对他终于没有什么失望可言,她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了以往那淡淡的期待。   刚刚在勤政殿,看着自己苦心找了许久的东西被父皇亲自毁掉,他一点也不慌;听到江南那几位他们辛辛苦苦押送京城的人被父皇悄悄处理了,他也不慌;可如今看着她这几乎是打定主意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赵云屹却真的慌了。   他伸出手,动作极为轻缓,想要将她搂在怀里。   可柳茯苓瑟缩着后退了一步,呼吸急促,抗拒的看着他。   赵云屹低头看她,却见柳茯苓睫毛微颤,抬头时,眼眸中还有些被之前的他吓到那般浅浅的畏惧,她只轻声说了一句,“殿下,我经不起了。”   “我不会再伤你,让我抱一会儿,茯苓。”赵云屹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他也快撑不住了,这么多年的筹谋,付之一炬,而柳茯苓却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柳茯苓刚想拒绝,赵云屹却已经轻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伸手推拒,可赵云屹动作虽轻柔不会弄疼她,却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依旧如之前那般固执自我,柳茯苓苦笑,推了半天也推不开,却被他越抱越紧,她无奈之下只好任他抱着。   可下一秒,她却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颈窝里。   “求你。”赵云屹声音微颤,“别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   柳茯苓眼前出现两个选项:   A:答应他。   B:拒绝他。   柳茯苓:求助场外热心观众,急急急……   今天二更合一,今晚没了,明天见!感谢在2022-08-30 23:57:52~2022-08-31 22:3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志燮呀 86瓶;月半小姐姐 45瓶;咔咔 7瓶;Ekix、慕棠 5瓶;山茶、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柳茯苓看来, 赵云屹其人,乍一看上去可以用几个词来概括——骄傲自负,黑心善演, 不惧苦痛, 心硬如石。   虽说这些日子与他朝夕相处,发现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样毫无可取之处, 可大体上还是与这些词语差不离的。   柳茯苓仍旧记得, 他毒发吐血时的一声不吭,扎针治疗疼痛难忍时额间留下的冷汗, 还有浑身受了重伤时的平静冷漠……这些记忆中的情形,这些寻常人明明应该痛苦哀嚎哭叫的场景,放在赵云屹的身上,便仿佛只是简单的小划伤似的。   过去的种种场面,都让她无法想象如今的赵云屹落泪时, 会是什么模样。   她本也以为赵云屹是演的,可他说完那句后便不发一言,甚至于一直将面容埋在自己的颈窝, 不愿抬头。   柳茯苓感觉到他周身的纷乱的气息, 彻底愣住了。   二人僵持了许久许久, 久到柳茯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她的身子被抱得有些发僵,久到她几乎有些站不稳时, 她才轻轻地开口道, “好。”   赵云屹喉结一动,缓缓抬起头, 他缓缓松开手, 继而将双手放在她的腰肢上, 掐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桎梏在窗边,他眼眸泛红,一双眼眸沉沉的盯着她。   窗边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照的几乎如无暇的玉石一般,她没有看他,只浅浅垂眸,长睫在她的脸颊上投下一小块浅浅的阴影。   “真的?”他声音与之前相比,有些微的沙哑。   柳茯苓缓缓抬眸,二人双眸对视,空气中飘扬的灰尘几乎都在这个瞬间凝滞下来,二人仿佛在进行一场安静的角力,柳茯苓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安抚之意。   “嗯。”她声音极轻,像是一片羽毛似的,稍稍用力便会飞走,捉也捉不住。   可她越是如此,赵云屹却越是觉得不安,他的心中仿佛空了一块什么无法堵上。   在这一刻,赵云屹仿佛终于明白为何柳茯苓为何如此痛恨自己一次次食言。   他看着她平静的眼眸,想继续与她确认,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   可他却担心,若是开口问了,她会不会觉得厌烦自己。   “可以放开了吗?”柳茯苓轻声问,朝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殿下,我站得有些累了。”   赵云屹却依旧不放,他还想与她确认什么似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他低声开口,“我可以亲你吗?”   柳茯苓一愣,惊愕看他,刚想说什么,可赵云屹根本就没有想要等她的答案,他掐住她的腰,一俯身,便侵略了她的唇,将她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柳茯苓呜咽一声,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她推不动他,便只捉住他的衣襟,手指缩紧,将他的衣衫拽得皱巴巴的解恨。   她被迫仰起头,被他亲得双腿都有些发软,混身也变得软绵绵的,赵云屹感觉到她的变化,眯起眼,俯身将她一口气抱了起来。   柳茯苓呼吸一滞,急切地说,“放我下来!”   可她出声之软糯,让她自己都觉得过分了些,赵云屹听到这一声,喉结一动,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子有些紧绷。   “你,你不能这样……”柳茯苓尽力让自己说话正常一些。   赵云屹沉默的来到床边,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低头俯身,只静静地看着她的脸,然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触了触她耳边的发丝,动作极为悠缓,眼眸中的神色也愈发深邃,“别害怕我,好吗?”   柳茯苓目光盈盈的看着他。   赵云屹微微上前,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唇上。   柳茯苓本就敏感,她死死捉住他的衣襟,不让他再继续亲下去。   “饿了吗?”赵云屹见她抵触,便不再亲她,只轻声问,“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殿下您……您做?”柳茯苓想到当初在老宅那齁咸的一桌菜,有些惊惧的看着他。   “细细想想,还是要学一学的。”赵云屹声音温和道,“近日赵云崇昏迷,我正好有些空闲时间,可以练练,日后我们若是有机会单独出宫,不可让你总是亲自下厨。”   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   赵云屹便这样起身,整了整衣襟上的褶皱,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好休息。”   柳茯苓撑着手坐起身,看着他离开了寝殿,眼神愈发复杂。   今日的赵云屹,属实是有些不像他了,为了留下她,他几乎是极尽温柔之能事,甚至让柳茯苓觉得他十分陌生。   柳茯苓微微皱眉,伸手轻轻触到自己的颈窝,那儿温热干燥,那滴泪早已经没有了痕迹,可她心中却觉得窝心极了。   他也许也感觉到了。   柳茯苓缓缓垂眸——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骗他。   玉景宫中,在太医的诊治之下,昏迷已久的赵云崇终于缓缓苏醒,他看着面前有些微微憔悴之色的秦贵妃,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陶金,面目苍白,眼神无光。   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他做了无数个噩梦,也听到了无数对话,其中大抵是秦贵妃与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她的各种筹谋计策,让他心中烦躁不已。   如今看到秦贵妃,他甚至不想再看她第二眼 。   “娘娘,既然七殿下已醒,杂家便先退下了。”陶金缓缓笑了笑,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赵云崇被人扶起身,开始喝一些汤汤水水,汤汤水水刚进肚子,他便疼得捂住了腹部,许久未进食,胃里刚吃了东西进去,疼痛难忍。   “崇儿。”秦贵妃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心疼道,“告诉我,究竟是谁将你害成这样,是不是赵云屹!”   “母妃不要再问了。”赵云崇冷冷开口,自己接过那碗,颤颤巍巍的自己喝,“你们都下去吧。”   周围的侍女太监听到赵云崇的这一声吩咐,却都没有动,而是纷纷看向一旁的秦贵妃,像是只有等到秦贵妃的指令,他们才敢动。   赵云崇见此情状,微微抬头。   “我说话,你们都听不到吗?”   众侍者纷纷低头。   赵云崇陡然皱眉,暴怒起来,将碗狠狠地砸向墙面,他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力道不大,却也将那手中的瓷碗砸了个粉碎,白瓷片飞得到处都是,侍者惊恐地躲避,似乎没有想到一向温和待人的七殿下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秦贵妃也瞪圆了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似的,惊愕的看着赵云崇,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都滚!”   在场的众侍者这才纷纷动了起来,缓缓退下,一会儿功夫,整个房间内便只剩下赵云崇与秦贵妃二人。   秦贵妃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许久不敢开口,赵云崇缓缓靠在软垫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崇儿,你究竟是……怎么了?”秦贵妃轻声问。   赵云崇不开口,只静静的看着她,问,“您跟鞑靼那边是怎么联络上的?”   秦贵妃身子一僵,脸色微变,“崇儿,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哪个多嘴的告诉你……”   “秦贵妃!”赵云崇怒意重重的看着她,“您真希望我继承大统吗?“   “你这话说的是何意!”秦贵妃语气也尖锐起来,“我若是不希望你成为太子,那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又是为了谁!”   “万事都在您手中。”赵云崇眼眶通红,“看看他赵云屹,独当一面,而我呢!我只是在您庇护下的一只鸡!”   “胡说八道!”秦贵妃猛地站起身,浑身的珠宝缀饰叮当作响,眼眸泛红,沉默了半晌,终是落下泪来,苦口婆心的说。   “崇儿,你自小心善,母妃也是为了让你过得去心底里那一关,才将这些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若非如此,我何苦去做那毒妇,若是被人发现,我秦贵妃岂不是被人唾骂一世?”   赵云崇眸光动了动,缓缓看着她。   “而且,母妃也不希望你亲自下场去做那些事,太难看了。”秦贵妃轻轻抚了抚他的额角,苦笑道,“你父皇太难取悦了,他看中你,便是看中你的干净,你比他赵云屹纯良心善,比他君子,比他有风度。如今虽然赵云屹在风口处,可我们总归是有其他依仗的,他一时半会儿,根本赢不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不必着急。”   赵云崇眼眸中闪过点点泪意,他哽咽道,“母妃……”   “母妃怎么会害你。”秦贵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为娘的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你告诉母妃,那日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是……赵云屹。”赵云崇静静开口。   “崇儿,别急,也别怕,母妃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出气,将你的东西抢回来给你。”   ……   赵云屹说去小厨房,便消失了一天,中途柳茯苓还是吃了李玮送来的吃食,顺便问了问李玮,殿下在做什么。   李玮支支吾吾半晌,眼眸中满是委屈,“我不敢说。”   “悄悄告诉我。”柳茯苓朝他眨了眨眼。   李玮快要哭了,实际上他倾诉欲已经抵达了极点,他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开口,“殿下快把我小厨房炸了,呜呜,我的锅啊,我精心用了这么多年的大铁锅啊,茯苓姑娘,求求你了,快点让他不要再去厨房了,我教不了他啊……”   柳茯苓看到李玮委屈的脸,抿嘴忍住笑,缓缓道,“我尽力。”   “茯苓姑娘你是不是偷笑来着,我看见了。”李玮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没有……还是你做的饭好吃。”柳茯苓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地三鲜,缓缓道,“我身子差不多好了,李公公,明日你不要送来寝殿,太辛苦,我自己过去吃。”   李玮立刻被她带偏了话题,说起送饭的事情。   当夜,直到用晚饭的时候,赵云屹才带着食盒过来,柳茯苓抬头看他,见他一手拎着食盒,另一只手……却拎着一只肥乎乎的猫。   这显然是在小厨房附近神出鬼没的胖胖。   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您这是?”   “秦贵妃去勤政殿大闹了一场,说是我将赵云崇打伤,父皇嫌她闹腾,将她禁足在玉景宫半月不许出来。”赵云屹缓缓道。   “不是,我是问……”柳茯苓看着他手中的猫。   出乎意料的,胖胖在赵云屹的手上,就跟一只假猫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圆溜溜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这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她虽禁足,却不一定安生,明日起我会比较忙。”赵云屹试探着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怕你闷,把它弄来给你玩。”   作者有话说:   此时青叶正在门外,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对不起宝贝们来晚了,长时间的加更,身体实在是有点疲惫,(工作党连轴转太久了,肾虚ing)今天想早点睡休息一下,刚好明天是个大剧情,明天我多更一点!   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我看到了有些宝贝的留言,笑死我了!   你们太牛了!   番外我会尽量多写,甜死人不偿命那种,尽量满足大家,大家放心!   爱你们!么么   明天见!   感谢在2022-08-31 22:33:03~2022-09-01 23:0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乖不乖、5252098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沫沫、观月 20瓶;纯纯粹粹 19瓶;翩翩 10瓶;50666446 8瓶;咔咔 6瓶;Ekix、李相赫的甜心、阿靛、一抹淡微岚、Caca 5瓶;落落 3瓶;山茶、诗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章   柳茯苓便眼睁睁的看着赵云屹将胖胖放在了地上, 胖胖腿脚发软,缓缓蹲下,小腹贴在地面上, 瞳孔圆溜溜的小心试探着看了看赵云屹的方向, 它胖胖的、毛绒绒的四只爪子紧贴着地面,瞅准了机会, 直接跳上了柳茯苓的膝盖, 钻进了她的怀里。   柳茯苓低头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笑道, “胖胖,是不是他欺负你啦。”   “猫呜!”胖胖把脑袋闷在柳茯苓的怀里,发出了一声敦实的娇声。   “我没有欺负它。”赵云屹干咳两声。   柳茯苓带着笑意看他,赵云屹耳根略有些红,他拿出食盒, 打开食盒的盖子,却只见一盘小小的糕点,是一种奇怪的黄色, 宛如泥土一般。   柳茯苓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赵云屹又打开了下边一层食盒, 是三鲜肉丸。   香味倒是有些诱人, 只是那肉丸的形状有点不太规则, 略有些凹凸不平。   “你尝尝。”赵云屹用手指轻轻将两个盘子推到她的面前,柳茯苓一手摸着猫, 一手拿起筷子, 尝了一口那宛如泥土捏成的小糕点,一时间有些怔愣。   那糕点中竟用了桂花酿, 糕点酥软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却丝毫不腻, 十分好入口。   柳茯苓忍不住又吃了一口,有些惊愕,这真是他做的?   “如何?”赵云屹面容淡淡,掩藏着眼眸中的情绪,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手上的动作却略有些僵硬。   “好吃。”柳茯苓舔了舔唇,将嘴角边的糕点碎舔进了口中,赵云屹一抬头,正好看到她的动作,一时间喉结上下一动,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喜欢的话,以后得空时,再给你做一些。”赵云屹道。   柳茯苓手边的动作僵住了,她垂眸片刻,缓缓开口道,“殿下不必如此,您的心思应当放在江山社稷……”   “就要如此。”赵云屹看着她,“以你心悦为重。”   “你……”柳茯苓卡壳了,她耳根缓缓泛起红色,一路蔓延至脸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眼眸中有惊愕,也有惊吓。   他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以前让他说句好话,跟要了他的命似的,随口而出的不是“愚钝”就是“蠢”,如今忽然好好说话,柳茯苓竟然觉得有些惊悚。   “尝尝丸子。”赵云屹给她的小碗碟里夹了一个奇形怪状的肉丸,“你这么瘦,该多吃一些。”   柳茯苓实在是不适应,她用小勺子舀着肉丸,轻轻咬了一口,鲜咸的口味顿时从舌尖蔓延开来,竟是她没有想到的美味。   她眨了眨眼,实在是不敢相信,这菜居然是他做的。   “李玮公公今天告诉我,您去了他的厨房……”柳茯苓开口道,“殿下是在小厨房待了一天吗?”   “嗯。”赵云屹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也没待多久。”   大抵不过是将这些菜都做了五遍以上。   “烹饪,不过如此。”赵云屹说。   柳茯苓抿唇看着他,竟觉得他如此,倒是有些可爱。   ……   自秦贵妃被禁足之后,玉景宫那边便消停了不少,可是赵云屹却一日比一日的忙碌起来,宫中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那股一直以来都在勉强维持的微妙平衡,似乎正在倒塌的边缘。   书房中,赵云屹看着青叶送来的布局图,垂眸深思,缓缓道,“这架势,近日便要谋反逼宫。”   青叶闻之脸色一变,皱眉道,“殿下,如何是好。”   “急什么。”赵云屹眸光微冷,看起来十分平静。   如今的赵云屹,似乎与从前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明明此时的他看起来面容平静仿佛岁月静好无事发生,可青叶却能感觉到,赵云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青叶猛然想起近日赵云屹有意无意与自己布置下的一切,忽然微微张口,仿佛瞬间明白过来,他惊愕道,“殿下您已经……布置好了?”   “不然呢。”赵云屹深色的眸子仿佛黑色的夜空,一点星子也没有,只剩单纯的、看不见底的黑,“早该如此。”   他的言语间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让青叶心中生寒。   秦贵妃半个月的禁足终于过去,十五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做足了准备。   在这期间,柳茯苓身子已经恢复如初,她左右无事,便在天气晴朗时在庭院中坐着,怀中抱着猫发呆,时而将琴带去院子里,弹琴给众人听。   赵云屹经常不在东宫内,只几日功夫,柳茯苓便看他愈发瘦了,一双眼眸却炯炯如星,每次看到她时,她都不免心中一颤。   他确实是没什么功夫陪着她,时常看她都是在深夜,柳茯苓已经睡着了,他便蹑手蹑脚上前,轻轻吻一吻她的额头或唇,有时偶尔在她身侧躺一会儿,有时静静的看她一眼就走。   终于到了这一日,深夜,无月无星,天空黑如幕布,四下一片黑暗。   这一夜,东宫中来了位不速之客,柳茯苓看到他时,微微一愣,反应了半晌,却听那人说,“柳姑娘,这才多久,你就不记得我了?”   “丁神医?”柳茯苓是当真没有想到会在此见到他,实在是惊愕不已,随即她便想到赵云屹近日忙碌之事,一时间仿佛猜到了什么,心中登时紧张起来。   今夜赵云屹和青叶都不在东宫,惯常柳茯苓身边只留两个暗卫,今日却留了四个,反而让她心中不安。   虽然赵云屹什么也没告诉她,但是柳茯苓知道,他今夜也许要做个了断。   让丁神医过来,应当也是为了这个。   “柳姑娘看起来有些虚弱。”丁神医一看到她便觉得她的状态不大对劲,“怎么到宫中后锦衣玉食,反倒憔悴了些?”   “之前误食了一些东西。”柳茯苓道,“损伤了身子,宫里的太医已经帮我看过了。”   “看过了?”丁神医嘴角一撇,“就我弟弟那样的就已经是宫中太医之榜首,足可见宫中太医都是些废物,不行,你过来,我再帮你看看。”   柳茯苓依言过去,露出手腕,丁神医直接把了把脉,微微皱眉,“谁给你吃药性那么凶的春99药?属实是畜生!”   “过了这么多天,您还看得出来?”柳茯苓实在佩服。   “自然,身体的亏空骗不了人,虽然补了些,却是不够,需要好好调养。你这身子底子本不差,弄成这样是怎么回事,赵云屹干的?他也忒不是人了呸!“丁神医破口大骂。   “……”柳茯苓本想替他解释,可仔细一想,虽然给自己吃下那虎狼药的不是他,可是将自己弄成这样的,确实是赵云屹没错。   “不过这也好办。”丁神医道,“谁让你遇上我呢?看在赵云屹给了那么多银子的份上,我给你开几服药,你吃一个月便能好全。待日后你生子时,记得叫我,我也有办法,可让你减缓疼痛。”   柳茯苓耳根一红,却又对“减缓疼痛”四个字十分感兴趣,纠结再三,最终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   阴暗处,赵云屹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喷嚏,声音极轻。   “殿下,是夜风太冷吗?”青叶一面说着,一面要替他披上披风。   “无妨。”赵云屹英挺的鼻尖有些微红,他声音沙哑道,“人都到位了?”   “是。”青叶点头。   赵云屹颔首,不动声色。   一盏茶前,如他所料,赵云崇搀着秦贵妃往勤政殿去了,二人面色都有些异样,赵云崇手中拿着一幅画卷,秦贵妃的手中拎着一份食盒,二人一路无话,十分安静。   今日的皇宫中静得可怕,也许是因为秋末,也许是因为天凉,周围失却了秋蝉名叫声和野鸟嘈杂声,安静地有些可怖。   一阵寒风吹过,秦贵妃打了个哆嗦,看向赵云崇。   赵云崇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如今下地行走一切正常,只是眼眸中有些冷意,看起来与之前已经有些不同。   “崇儿,你真的要……”   “母妃不用再说了。”赵云崇缓缓往前走,“兵马已到位,如今再说,太迟了。”   “赵云屹那边怎么办?”秦贵妃平日里小打小闹还好,真到了这一步,她实在是心里头发虚。   “探子来报,他还在寝殿内与柳茯苓促膝长谈。”赵云崇缓缓垂眸,“既然他耽于女色,便不要染指这江山。”   二人到勤政殿门口,通传进去,很快里头便有人来开了门,请二人进去。   赵靖正在批阅奏章,听到声音,他缓缓抬头,见赵云崇母子二人站在门口恭敬行礼,他眉头一挑,缓缓道,“这么晚了还来?”   “儿臣来替母妃赔罪来了。”赵云崇浅浅笑了笑,“近日祖父寻到了前朝颜卿乐谱的真迹,送来宫中,儿臣想着父皇惯来最爱乐曲,这谱子,当然是要呈给父皇的。”   “哦?”赵靖听到是乐谱,果然感兴趣,他笑道,“好啊赵云崇,你身子不适,还想着朕,倒是不枉我一直看重你。”   赵云崇缓缓笑了笑,一面上前,一面道,“母妃也做了些小点心,要给您赔罪呢,您尝尝?这是刚做好的梅花糕。”   “哦?”赵靖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秦贵妃一眼,眼眸中有些温和之色,“倒是许久没有吃过你亲手做的梅花糕了。”   秦贵妃极为温柔的抬眸看了赵靖一眼,赵靖缓缓一笑,朝她伸手,“爱妃,过来。”   秦贵妃端着梅花糕上前,温柔小意的坐在了赵靖的身边,一阵香味袭来,赵靖眯了眯眼,沉声问,“你身上是什么香?”   秦贵妃听到赵靖骤冷的语气,惊恐的站起身来,“皇上,臣妾不过是换了一种头油,有些香气……”   赵靖却冷冷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她带来的梅花糕,浑身气息顿时凉了下来。   周围一片冰寒之气,赵靖只一瞥二人,二人便有些腿软,赵云崇硬着头皮道,“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   赵靖看了一眼那梅花糕,指了指,阴沉一笑,“朕今日不大想吃梅花糕。”   赵云崇和秦贵妃眼眸都是一变 。   秦贵妃硬着头皮委屈道,“皇上不吃便罢了,臣妾拿回去自己吃!”   赵靖冷冷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杀意顿现,正在此时,徐公公却缓缓上前来,轻声道,“殿下,皇后娘娘那边送来了西域近日供上来的雪莲做的雪莲羹,您要不要尝尝?”   “雪莲羹?可,端上来吧。”赵靖一面说着,一面扯了扯那乐谱,可那乐谱上却也铺面而来一股诡异的香气,他眼眸一凉,不动声色,缓缓收起那乐谱,状似不满道 ,“乐谱是假的。”   赵云崇一愣,惊愕抬头,有些不解,眼眸中情绪翻滚,有些猜不透赵靖究竟是看出来了什么,还是没有看出来。   可事到如今,梅花糕不起作用,赵云崇只好作罢。   他的腰间还藏着一把匕首,若是暴露,他便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雪莲羹被呈了上来,徐公公见二人在此,便贴心的将那雪莲羹分成了三份,三人移步一旁黄花梨方桌,皇上坐在上位,看着捧着白玉碗的二人,缓缓笑道,“秦贵妃今日身上香气,倒使我想起一个人来。”   秦贵妃紧张,端起玉勺,喝了一口雪莲羹,那雪莲羹微甜滋补,味道鲜醇,她动作不自然地多喝了几口,小心翼翼开口道,“皇上是想起了何人?”   皇上看了一眼赵云崇,赵云崇浑身僵住 ,一动不动。   “不爱喝这个?”赵靖见他手放在背后,身子有些僵硬,缓缓一笑,“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雪莲,崇儿不给面子?”   赵云崇见赵靖一直盯着自己,只得缓缓将手拿出来,舀了一勺雪莲羹吞下。   作者有话说:   搞事了,今天加更,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9-01 23:07:58~2022-09-02 22: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66446、一抹淡微岚、艾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309285、卡皮猫 20瓶;礼、舒芙蕾、厌离 10瓶;fengjingya 8瓶;咔咔 5瓶;一抹淡微岚、不能说的名字 3瓶;kiko爱吃鲜蛋卷 2瓶;浪漫.、sun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雪莲羹味道十分突出, 比那梅花糕强了不少,赵靖缓缓开口道,“不知爱妃还记不记得李妃。”   秦贵妃喝雪莲羹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勺子, 有些惊惧的看着赵靖, 随后猛地垂下头,“殿下所说何人, 臣妾……记不清了。”   “是吗?”赵靖淡淡一笑, “真的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秦贵妃惊恐万分,声音颤抖。   她心中明白赵靖已经发现了自己在梅花糕上做的小动作, 她惊慌的在桌底轻轻扯了扯赵云崇的袖子,赵云崇缓缓不动,却早已做好了准备。   “朕却记得很清楚,她死后,身上还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味。”赵靖缓缓道, “那种香,当初是你先在后宫用起来的,你不仅自己用, 还送了各宫的妃子, 那味道便如你今日所用的香, 一模一样。”   秦贵妃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自己当年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李妃之死过去已经好几年,赵靖到今日为止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也不是没有臣子说过要严查此事, 后来都不了了之, 她发觉这种组合毒的好用之处,让人难以查出中毒的原因, 便总是在关键时用这种毒, 比如刘俞山之死, 便是她让人下的手。   她肆意为之,依仗的便是其他人根本查不出来。   可是如今,皇上却是一幅自己早已清楚的神情,似乎对她所做之事,了如指掌。   当年便是她,往李妃宫中送了香,然后在送往李妃宫中的梅花糕中,加了另一种毒。   李妃吃了梅花糕之后,便毒发身亡,她的毒血触碰到赵云屹,连带着赵云屹也差点被毒死,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   应当没有人能够发现才对,皇上应当不知道此时才对,难道、难道是前几日赵云屹送来的那些所谓的证据?   赵云屹!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秦贵妃心中狂跳,扭曲的愤恨让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起来,赵靖见她表情扭曲,状似要爆发,忽然伸手拂过桌面,白玉碗一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同时间,赵靖的身后便迅速窜出几个贴身侍卫来。   “护驾!”   赵云崇登时迅速反应过来,知道事情不妙,赵靖竟然有所准备,但是事到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怎么可能退缩!   贴身侍卫刚刚上前,赵云崇便借着自己靠近赵靖的优势,迅速跨出一步,兵刃顿现,一抹银白便抹在赵靖的脖颈上,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赵靖愕然,他怒道,“侍卫!护驾!”   侍卫仿佛迟钝了一瞬一般,无一人上前,徐公公见此情景,几乎要捂着嘴巴惊叫起来,他惊恐着红了眼,颤颤巍巍的喊,“皇上啊!”   怎么回事,不是说都布置好了吗?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徐公公看着面前场景,眼眸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闭嘴!”赵云崇已经被逼上绝路,他用刀刃比划着赵靖的脖颈,手指微微颤抖,凑在赵靖耳边咬牙道,“现在就拟旨!”   赵靖也在迷茫与愤怒之中,他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登时怒道,“好,好,朕的好儿子们!一个个都出息了,拟旨,好哇,你说如何拟,朕照办可好?”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尖锐和讽刺,可赵云崇此时根本顾不上他的态度如何,只狠狠地将那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徐公公见此状,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应皇上的吩咐去取拟旨用的丝绢,正在踌躇时,他忽然听到秦贵妃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声。   “母妃!”赵云崇惊恐的大喊一声。   徐公公一愣,抬头一看,只见秦贵妃口中源源不断的开始流出鲜红浓艳的血来,她努力的用手捂住嘴,可那些血仿佛开了闸似的,根本拦不住,血不断地从她的手指缝之间流出来,她无措的看着赵云崇,眼眸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崇儿……”这是她最后说出的两个字,话音刚落,便只见她身子无力的倒下。   生命缓缓抽离开她的身子,她的七窍缓缓流出血来,便如之前被她毒死的那些人一般,死状相当的凄惨。   赵靖见此状,缓缓道,“朕本也不想如此,若是你们没有带香,便不会死。”   你们,你们……秦贵妃之外,包括自己,应当也中了毒。   赵云崇一愣,想要忍下胸口翻涌的气血……问题出在那碗……   “雪莲羹 !”   “轰隆!”外头响起一声炸雷,赵云崇到底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由于距离赵靖太近,他的血沾染在赵靖受伤的脖颈上,赵靖近乎癫狂的大喝一声,一巴掌推开赵云崇,疯狂的用袖子擦脖子上的污血。   “父皇对我下毒?”赵云崇一面吐血,一面红着眼,“父皇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们会……”   “杀父弑君的畜生,畜生!”赵靖一面骂,一面大喊,“太医!宣太医!”   又是轰隆一声雷,勤政殿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大风卷起来人的衣衫,他脚步缓慢,沉沉的踏在勤政殿内,冰冷的雨应声而落,噼里啪啦的砸在大殿的屋顶上,发出烦人的噪声。   “赵,赵云屹!”赵云崇口中吐血,“是你,是你下毒。”   “七弟错了,这毒是父皇准备的。”赵云屹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疯狂擦拭脖子的赵靖,哪里还有帝王的风范,满脸都是对死亡的惊恐之色。   “孤会将今日的真相,告知百姓,留在史册,赵云崇,你与你母妃安心去吧,你我恩怨已了,剩下的我便不追究了。”赵云屹带着平淡的笑意,他话音一落,赵云崇便应声倒了下去。   “这毒确实方便。”赵云屹扫了赵云崇断气的身体一眼,缓缓道,“七弟实属可惜,本是君王之质,却有这样一个恶毒的母妃,又遇到父皇您这样的对手,敌之刃以制敌,不愧是父皇,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赵云屹,你好大的胆子!”赵靖已经感觉身子不大对劲了,那毒血不如直接服毒厉害,却也有势不可挡之势,让赵靖觉得浑身血液沸腾,经脉几乎要逆行。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七弟竟是如此乱臣贼子,该当诛之。”赵云屹装摸做样的在他面前跪下,一脸诚恳。   “你,你,好啊,赵云屹,我倒是小看你了,太子之位已经在你手中,你还想如何 ?”赵靖怒道。   “想如何?儿臣只想让地底的冤魂能够安息,二十多位言官,还有我可怜的母妃,还有那些黎民百姓,父皇,你玩得一手好权术啊,可如今国将不国,外敌被秦贵妃放入京城中屯兵,这可真是令儿臣佩服,大开眼界!”赵云屹的声音夹杂着雨声,赵靖耳鸣不断,几乎头疼欲裂。   “孽子!朕都是为了大局!”赵靖骂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父皇最好还是对儿臣客气一点。”赵云屹缓缓抬头,“不过儿臣孝顺,已经替您请了神医,不会让您这么快死的。”   赵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已经有些眼前发黑。   他将赵云崇他们玩弄于鼓掌?可笑至极,他赵靖,还是第一次,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中,没有当成黄雀,却成了螳螂。   “您该感谢柳茯苓。”赵云屹轻轻笑了笑,“待我们大婚之前,您可不能死。”   “毕竟,守孝啊,国丧的,实在是很麻烦。”   赵靖彻底被他气得吐了血,晕了过去。   ……   一夜的纷乱,京城中隐隐有兵刃四起之声,连累了不少寻常的百姓,第二日京城的百姓才知,竟是鞑靼伪装成为寻常百姓进了京城,屯扎在郊外,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后来,宫中传来消息,七殿下和秦贵妃竟联合外敌与京中镇国公府原本的兵马准备逼宫毒杀皇上,好在太子殿下救驾及时,避免了弑君逼宫的惨案。   只是那秦贵妃实在恶毒,悄悄给皇上送了有毒的梅花糕,皇上吃了一口,性命垂危,好在有太子殿下从民间请来的神医吊着一条命。   据说,皇上毒发的症状与太子殿下患病之时一模一样,百姓们纷纷猜测,这七殿下与秦贵妃当年,是不是也用这种毒药来谋害的太子。   “着实恶毒至极!”   “皇宫里不能待啊,太吓人了,你毒我我毒你的,居然连皇上都敢动手。”   “居然还联合外敌,这贵妃娘娘失心疯了吧。”   “人家本就是镇国公府的,镇国公府当年有多厉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一并铲除了。”   京中乱了一阵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百姓如往常一般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上头的那位皇上暂时在宫中静养,无法理政,只能由太子监国,暂代朝政琐事。   一夜之间,天地变化。   无人知晓,柳茯苓那晚待在寝殿内,送走了急冲冲赶去给皇上医治的丁神医之后,后来又听到李忠传来的各种消息,一时间面色复杂。   她从结果来看,大概能猜到,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那晚柳茯苓没有睡,她坐在床边看书等着,她下意识的感觉到,赵云屹应当会来。   不出她所料,深夜,赵云屹洗沐之后回到寝殿,大雨滂沱,他看到守在寝殿中纤瘦的人儿,烛光照着她,她低头翻著书,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   赵云屹看着烛光照耀下的她,一颗疯狂弑杀的心,蓦然柔软下来。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真好,我爱老婆。   宝贝们明天见!感谢在2022-09-02 22:04:23~2022-09-03 00:0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kix、浪漫.、frees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外头雨势一直不小, 柳茯苓察觉到什么之后缓缓一抬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赵云屹。   赵云屹头发还有些湿润未绞干,那黑发披散在肩头, 令他那张精致的脸, 看起来比往常多了几分惑人。   他伸手,缓缓关上寝殿门, 朝柳茯苓走来。   柳茯苓缓缓站起身, 起身后,只见她衣衫单薄垂坠, 勾勒出她纤秾合度的躯体,乌黑的发丝落在她的周身,令她整个人美好的如同天上的皎月。   她声音轻柔道,“殿下,您回来了。”   赵云屹什么也没说, 单手搂住她,将她抱上榻后,轻轻捉住她的手腕, 二人单薄的衣裳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柳茯苓还未来得及开口, 赵云屹便一个深吻, 将她所有话都堵在了嘴里。   柳茯苓感觉到他此时的心境也许是有些复杂,他吻得轻柔, 却极深, 令她几乎无法招架,眼眸缓缓冒出了生理的泪。   她开始推拒, 挣扎了一会儿, 赵云屹却直接松开了手, 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她的发间,缓缓道,“赵云崇死了。”   柳茯苓呼吸停滞了一瞬,便恢复了自然,好在之前李忠已经将外头传言的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倒也并没有怎么失态。   对于赵云崇,她接触的不多,唯一感觉便是他人可能并不坏。   可惜,倒是有些可惜,只是这些并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   “秦贵妃也死了。”赵云屹说。   柳茯苓也没有开口,只静静听着他说。   “当年我便知道,应该是秦贵妃动的手,可是我没有证据,随意指控秦贵妃,只会让我的处境更加危险。”赵云屹竟是开始与她说起那些过去的事情,他娓娓道来,声音平静,单手搂着柳茯苓的腰肢,将脑袋靠在她的身前。   软绵绵的柳茯苓,以及她身前传来的平和的心跳声,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   柳茯苓却感觉到他的脑袋……有点重。   “我趁着某次机会与父皇说起此事,父皇让我去找证据。”   “这几年,我明哲保身,寻找秦贵妃的破绽,她破绽很多,却不至于死,且我一直找不到那毒的用法,只记得当时母妃身上有一股诡异的香味,那香味便与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身上的香露一般。”   这些柳茯苓都大略知道,她静静地倾听,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怕自己因为知道太多而有什么危险。   因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大多都参与过了,多知道一些和少知道一切,大体上没有什么区别。   “殿下将证据呈给皇上时,他如何说的?”柳茯苓轻声问。   “嘲讽。”赵云屹说的很简单,可柳茯苓却能从他平静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压抑的痛苦。   “不懂审时度势,不懂弄权,不懂知人善用。”赵云屹语气平缓。   “这次得知秦贵妃要逼宫,他倒是很紧张,与我商量好了应对之策,打定了主意,若是他们真要谋害他,父皇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这次,毒不是我下的,而是父皇。”赵云屹轻声说,“全程,我便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而我只是安排了侍卫在一旁不轻举妄动而已,他们便能把对方都弄死。”   “请丁神医来,便是要救父皇的,另外二人中毒太深,已经救不了了。”   赵云屹缓缓起身,单手撑着床榻,黑发从他的脸侧缓缓滑落,朦胧的灯光中,他深褐色的眼眸中潜藏着阴霾,却在看向柳茯苓的瞬间,显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期盼。   这感觉仿佛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狗狗,此时正趴在身边,静静的看着她似的。   柳茯苓试探着伸手,缓缓抚摸他的脸颊,轻轻说了一声,“殿下这阵子,辛苦了。”   赵云屹伸手捉住她的手指,轻轻一拽,便将她拽进了怀里。   “一直陪着我,好吗?”赵云屹胸腔中心脏鼓动,在柳茯苓的耳边喧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赵云屹总算是松了口气似的,将她搂在怀中,久久不肯放开。   “殿下,我想去明月楼看看。”柳茯苓的声音从他怀里闷声响起,“许久没有回去了。”   赵云屹温和应声说,“好,待我闲时,陪你去。”   “不必了。”柳茯苓不紧不慢说,“我自己去就好,殿下接下来一定事务繁忙,您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暗卫么?不会有事。”   赵云屹听到她急切的声音,浓墨般的长睫微微一颤,缓缓垂眸看着她。   她手指轻轻捉着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看不清神情。   “柳茯苓……”他脱口而出。   柳茯苓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赵云屹许久未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   “早些回来。”赵云屹轻声说。   柳茯苓手指缓缓攥紧,轻轻“嗯”了一声。   “我让青叶送你去,酉时,我再去接你。”赵云屹道,“再晚,宫门便要关了。”   “嗯。”   ……   柳茯苓不记得自己昨夜是如何睡着的,只记得赵云屹紧紧抱着她,一整夜。   她有些不忍挣脱开,二人后来一直无话,直到天明。   二人仿佛达成了某种无法言说的默契,柳茯苓知道,对于赵云屹而言,能够妥协到这个程度,已是她认识他以来,她所知道的最大限度。   自从那次酒后彻夜之后,在柳茯苓的面前,赵云屹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他的要求和忍耐度,近乎放纵的随她所愿。   她悄悄收拾好东西,青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奉赵云屹之命送柳茯苓出宫去明月楼,看到她收拾了东西,不以为然,只以为那是她给明月楼的众人捎的东西罢了。   毕竟她人缘好,给人带东西是常事,青叶想到赵云屹所说,让他一切都听柳茯苓的,他便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只在心中感叹,去年冬日在明月楼,殿下对她还是态度还是那副仿佛柳茯苓欠了他几千两银子的模样,如今这一年,他算是眼睁睁的看着柳姑娘,占据了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位置,无法动摇。   出宫门后,青叶驾车,柳茯苓坐在车里,忽然轻声开口。   “青叶公子。”   青叶拉着缰绳的手一顿,赶紧说,“您叫我青叶就好。”   柳茯苓发现了他称呼上的变化,垂眸想了想,缓缓道,“胖胖它……喜欢吃鸡肉,白灼的那种,特别爱啃鸡翅膀,你带着鸡翅膀去,它肯定蹭你。”   青叶一愣,一脸不解,却听到她在车内接着说。   “厨房朝南的角落里头,有一种草,胖胖最喜欢,如果鸡翅膀还不行,你就用那草去逗它。”   “茯苓姑娘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青叶有些疑惑,又有些别扭的不好意思,“胖胖还是陪着您比较好。”   “日后还要拜托你多照顾它一些,它好吃,就怕其他宫里把它勾了去。”柳茯苓道,“你舍得吗?”   青叶憋着不开口。   “别饿着它就行。”   “好。”青叶终于应声。   马车快要到了,尚水街熟悉的吆喝声和明月楼内传来的丝竹声已经越来越近,柳茯苓说,“他如果累了,就多让他休息……不要连轴转,对身子不好。”   青叶一愣。   柳茯苓感觉车子停下,掀开车帘,缓缓下车,下车之后,抬眸静静看着青叶,温和叮嘱,“糖也要让他少吃些。”   青叶呆呆的看着她,却见柳茯苓说完这些话之后,便转身进了明月楼。   青叶有些迷茫,太累?吃糖?猫会累?抓老鼠太累吗?   柳姑娘还真是心细如发,可是猫每日累不累,这他想管也管不着啊。   ……   柳茯苓离开后,赵云屹来到空荡荡的寝宫。   实际上她的东西并不多,寥寥几样,其他的都是后来赵云屹陆陆续续替她置办的,她几乎什么也没带走。   凤凰羽那把琴还在,端正在桌面上放着,她自己那把琵琶被带走了。   之前在灵石镇买的白玉簪还在盒子里头,他亲手削的那根雕了海棠的木簪,被带走了。   他打开一旁的锦盒,他送的缠丝纹银手炉,被带走了一个,另一个躺在锦盒里,十分乖巧。   赵云屹拿起另外一个,面无表情在手上轻轻把玩着,一路踱步来到书房。   不久后,青叶敲门而入,开口道,“殿下,柳姑娘已经送到了。”   “嗯。”赵云屹道,“她与你说什么了?”   “说了一些,关于猫的事情。”青叶老老实实说。   “如实说,一字不落。”赵云屹道。   “她说让我喂胖胖……唔,就是那只胖猫,让我喂鸡肉,它喜欢吃白灼的,还有鸡翅膀,还有胖胖喜欢小厨房角落的一种草,让我多照顾它,不要让它太累,糖也少吃一些……”   “……”赵云屹无言的看了青叶一眼。   青叶这时才猛然惊觉,原来柳姑娘最后两句,说的不是猫,而是……殿下吗?   他怔愕的看着赵云屹,却见赵云屹疲惫的半阖双眸,缓缓挥了挥手。   “下去吧。”   “殿下,酉时之前我会将车备好,殿下还有什么其他吩咐?”青叶问。   “不用了。”赵云屹缓缓道,“她主意已定,近日,不必备车了。”   青叶一愣,似乎有些无法理解赵云屹的意思。   “你关注暗卫消息即可。”赵云屹懒得与他这个榆木疙瘩解释,“喂你的猫去吧。”   他拿起沾了墨的笔,手指轻轻触及额头,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   可他拿起笔,却发现根本无法下笔,他的手指一直在微微颤抖,墨汁滴在纸上,晕染开一大团,就像他此时无法平息的心。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想走,不能拒绝,又不能放手……心里苦。   柳茯苓:惊喜!   最虐的地方已经过去,后面都是甜,老赵要开大追妻了!   今天暂时一更,明天加更!么么哒!   感谢在2022-09-03 00:07:20~2022-09-03 23: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夏软绵绵 20瓶;杜若、咔咔 10瓶;舒芙蕾 6瓶;Ekix 5瓶;1234la 4瓶;39226041 3瓶;kiko爱吃鲜蛋卷、一抹淡微岚 2瓶;rodgri的小娇妻、浪漫.、sun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柳茯苓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回明月楼, 如今站在楼内,竟有一丝恍如隔世之感。   现在还是上午,楼内安静, 偶有丝竹声传来, 一会儿便也没了声响。   她站在门口,门口守着迎客的小厮看到她, 正要上前询问, 却听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茯苓姑娘!”   柳茯苓一愣, 微微抬头一看,见德子满脸惊喜的朝她跑了过来,大声喊道,“茯苓姑娘来了!”   德子这半年没见,又胖了一些, 看起来乐呵呵的,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的喜庆,她看了看她身后, 有些狐疑之色, 问道, “茯苓姑娘怎么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柳茯苓笑了笑, 不置可否,“何掌事呢?”   “何掌事在忙呢。”德子消息灵通, 悄悄凑到柳茯苓的耳边道, “听说何掌事要被重用了,恐怕现在正在楼上收拾东西呢。”   被重用?   德子极为顺手的将她的身上的行李接过, 笑道, “茯苓姑娘要去看看吗?其他姑娘都在的, 只是有些还睡着,白芷姑娘近日比较忙……”   说起白芷姑娘,德子脸上荡漾起笑意来,“白芷姑娘可算是要享福了。”   “怎么?”柳茯苓好奇道,“白芷姐姐近日有好事?“   “您还是自己问她吧,她不喜欢我们碎嘴子。”德子偷偷捂嘴笑了笑,若是茯苓姑娘,她定是会说的。   柳茯苓还是先去了何掌事那处,她敲门进去,何掌事正在收拾柜子里头的书册,听到声响手一抖,看到柳茯苓,有些愕然。   “你怎么出宫来了?”何掌事赶紧迎上去,“殿下来了吗?”   “没有。”柳茯苓说,“他忙。”   “怎么了?”何掌事见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上次看到自己时,她还一幅雀跃的模样,此时却笑得正儿八经客客气气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我听德子说,何掌事就快高升了?”柳茯苓轻声问,“是去哪儿?”   “太子殿下没有跟你说起?”何掌事反问道,“这是太子殿下亲自让人传的口信,就在昨晚深夜。”   柳茯苓一愣,摇了摇头。   “不过此事他也是事先告知我一声,正式的调令应该还有一阵子,在新的掌事过来之前,我还会在此处。新来的掌事,我也会仔细看着,若不是个东西,胆敢欺负楼里的姑娘们,我定不饶他的。”何掌事笑道。   柳茯苓缓缓笑了笑。   何掌事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在替自己担忧,立刻哈哈笑了起来,“你不必担心我,我虽然在这明月楼待了几年,可宫中的人脉都还在,一帮人等着我回去呢,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是。”   “日后在宫中,我们还能相互照应照应……”何掌事见她一直不如何开口,便只轻声道,“倒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能恢复了身体,走到这一步,可真是不容易,你可谓是他的福星。他可曾跟你说过,日后要如何安顿你?”   柳茯苓柔声说,“他近日太忙了,没空管这些。”   “这倒是,昨夜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何掌事缓缓叹了口气,“深宫可真是波澜云诡啊,等他当了皇上,你若跟在他身边,我倒是真不太放心。”   柳茯苓便猜到他会这么说,便道,“我还以为何掌事也期望我留在宫中。”   “宫里有多乱,我可是太清楚了。”何掌事开口道,“可谁不想往高处走?名、利、尊严、快乐,人想要的东西太多,丫头,我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从心之所欲,才是上乘。”   “那何掌事愿意去宫中吗?”柳茯苓问。   “嘿,你别看我道理一堆,实际上还是挺俗的,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请我回宫!名、利、尊严都捧到了我的面前,岂有拒绝之理,且宫里日前欺负杂家的人还多着呢,杂家要把受的委屈都一个个都给他们摁回去!这就是杂家的乐趣。”何掌事脸上已经抑制不住期待了,嘴角的弧度几乎要飞到鬓角去。   柳茯苓也忍不住低头笑了,她倒是从没见过何掌事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从前即便和蔼可亲,可面上总是蒙着一层顾虑与担忧似的,日日操心,看着便觉得他极累,如今见他,仿佛摆脱了那层束缚,整个人都敞亮了起来。   “何掌事说得对。”柳茯苓垂眸笑了笑,“我再想想。”   “你想什么?”何掌事好奇道。   “没什么。”柳茯苓顾左右而言他,“白芷姑娘在吗?听闻她近日有喜事?”   “喜事还早呢,看她乐在其中就是了,昨日那人没来,你且自己去问她。”何掌事笑道。   柳茯苓便去找白芷姐姐,她敲开房门,见白芷正在窗边的软榻上靠着,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脸上满是笑意。   阳光照在她的脸侧,柳茯苓觉得白芷姐姐似乎有些变了,她从前几乎不怎么笑,眼眸清冷无光,仿佛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动她似的。   “茯苓妹妹!”白芷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捉住她的手,“你回来了?太子殿下将你放回来了?还是……”   “只是有机会,过来看看姐姐们与何掌事。”柳茯苓轻声道。   “倒是想着我们的,算你有良心。”白芷看了看她,皱眉道,“怎么还瘦了?”   “近日有些累。”柳茯苓打了个哈哈,换了个话题,“白芷姐姐近日可是过得好了?看你容光焕发,比日前看起来明媚多了。”   “倒是还不错。”白芷垂眸一笑,将手边的画册拿给她看,“你看这个。”   柳茯苓接过画册一看,只见上头用简单的笔触勾勒了一个抱着琴的女子,面容扮相,都分明是白芷姐姐,而画册上这个女子面前,站着一个摸着脑袋的男人,那男人一旁还写了一行字,“心悦君兮君不知。”   “往后翻。”白芷说。   柳茯苓又翻了一页,便看那画上的白芷姑娘皱眉说,“郎君穷追,谁人不知。”   下一页,男子脸红窘迫,“我努力赚银子。”   柳茯苓被逗笑了,“这是什么?”   “这是这位郎君与我过往时发生过的事儿,他都画成了画册送我,这呆子。”白芷低头一笑,眼眸中浮现出亮色,“初见时便傻兮兮的,那一晚他什么也没做,便红着脸,正襟危坐在极远处看着我。”   “我在楼上看过他,当是被其他人带来的,清贫之人刚刚高升,一幅搞不清状况的模样,被塞进我的厢房里。”白芷姑娘一想起当时便想笑,“后来再想来,却没银子了,站在楼下傻傻的等我。”   “他在其他人面前倒是正儿八经官腔官调,一到我面前,便跟脑子搭错了筋似的。”   柳茯苓听她滔滔不绝,心中有些羡慕。   “白芷姐姐,你是不是……动心了?”   白芷闻言一愣,缓缓道,“是吧。”   她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自嘲之意,“你看,我日前还提醒你要小心,没想到我先栽了。”   “姐姐喜欢就好了。”柳茯苓说。   “那你呢?”白芷捉住她的手,轻声问,“人看自己总是有些看不清的,我如今看你,也是心事重重地模样,你与那太子……”   “我还在考虑。”柳茯苓缓缓道,“如今他肯放我出来,我便想借此机会,好好想清楚。”   白芷认真看着她,笑了笑,“我明白,我也是。”   “这世上不是没有好男人,只是太少……妹妹,你见识的还是太少,不如多见几个?”   柳茯苓一愣。   最终只在午时,柳茯苓便带着东西,从后门出了明月楼,她借了一辆马车,上车以后,自己驾车往外走,可那车似乎哪里有点奇怪,柳茯苓看了半晌也不太清楚这车该如何弄,只得将就着上车缓缓行。   可下一秒,两个灰衣暗卫忽然从周边落下,一个上前牵马,一个栓缰绳,二人一通捯饬之后终于算是将那马车弄好了,其中一人看向柳茯苓,行了个礼,“柳姑娘,驾车费劲,不如属下帮您驾车。”   柳茯苓沉默的看着他俩不说话。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缓缓低头,脸上有些窘迫。   他们奉命悄悄保护柳茯苓,如今柳姑娘显然是有跑的打算,他们这么一出现,倒是让场面显得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收场。   柳茯苓沉默了片刻,轻柔出声问,“你们知道桂枝和冬青现在在何处吗?”   二人抬头看着她,“知道。”   “劳烦二位,驾车带我去吧。”柳茯苓朝二人笑了笑,“辛苦了。”   两个暗卫倒是十分意外,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眼看着事情就要往最糟糕的地方去了,可没想到,这柳姑娘居然这么配合?   不,不是配合,她是十分清楚自己一直身处于太子殿下的耳目监视中罢了。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按照柳姑娘的吩咐行事,毕竟太子还有命令,不管情况如何,听她的。   二人坐上马车,车子平稳向前,柳茯苓静静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她心中十分平静……原本还担心自己不会驾车,辛辛苦苦半天找不到桂枝,如今这二位主动出现,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甚至于,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暗卫——毕竟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是路途中遇到危险,有人保护倒是很不错。   柳茯苓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由奢入俭难。   她有些羡慕何掌事,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如何。   甚至于不久前,她也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可自从发觉自己心中因为赵云屹所乱时,她便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   归根结底,她还是怕。   外头两人也不敢说话,只静静地将她带出了京城。   京城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名为穆青镇,镇上住户不多,但多为家境不错的商户,在这山水田园青山间置办了大宅。柳茯苓抵达赵云屹替他们安置的新居,看到桂枝与柏秀正坐在院子里头包饺子,冬青在一旁剁肉馅,发出“嘟嘟嘟”有节奏的响声,这场景,便美好的如同一幅画儿似的。   柳茯苓脸上露出笑意来。   日子过得极快,传闻太子监国之后,手段极为狠厉的处置了几位巨贪,包括在云州作威作福已久的陶家和一干人等,衡税法被叫停,并颁布了新的税法,很快便推行了下去。   百姓们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便听闻太子亲审几年前的大案,为二十二位被抄家的清官平反,降罪于镇国公府,府上相干人等一律入狱,镇国公当日畏罪自刎,镇国公府被抄,家财上缴朝廷,竟有金一千万两,银两千万两,以及其他珍宝无数,价值一时无法算清。   镇国公府被抄家那日,百姓欢呼雀跃,竞相去府前敲锣打鼓看热闹,仿佛过节一般。   当日,柳茯苓听到桂枝兴奋的与自己说了这个消息,微微一愣,低头轻笑。   ——他这次总算是,没有食言。   作者有话说:   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9-03 23:03:01~2022-09-04 22:1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抹淡微岚、506664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杜若、舒芙蕾 10瓶;咔咔 5瓶;粥粥喝了粥 3瓶;62611185、Ekix、真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柳家恢复了原本的清名, 柳茯苓曾想回禹州一趟,却因为天太冷而不能成行。   倒是赵云屹紧锣密鼓的将事情安排的十分妥帖。   那二十多位臣子依旧活着的家眷,都被特赦, 包括明月楼大部分的姑娘在内, 都被一并赦免,明月楼一时间名存实亡, 人去楼空, 诸位小厮也去了其他地方谋生存,何掌事也根本没有等到后续的掌事来接他的活儿, 便直接去宫内复命去了。   柳茯苓与桂枝都恢复了原籍,成了普通百姓,便在这穆青镇住了下来,安安稳稳的,十分平静。   不知不觉已是冬日, 柳茯苓穿上了厚衣裳,还是时常觉得有些凉意。   京城的天气不比南方,一到冬日便冷得人心颤, 柳茯苓翻出了她从寝殿拿走的那个银质手炉, 日日抱在怀里, 感叹这东西确实好用极了。   桂枝的身子好了许多, 但是到了冬日也冷得要命,手脚发凉, 于是一直跟着柳姑娘的暗卫便日日见着这姐妹俩, 太阳一出来,便双双坐在院子里头, 两个人抱着一个手炉取暖, 喊着好冷好冷。   二人说话间呼出白气, 桂枝轻声问,“姐姐,你与太子殿下究竟如何了?”   柳茯苓一愣,看了她一眼,笑道,“为何问这个?”   “白芷姐姐不是快要与那人成亲了吗?看到她如今幸福的模样,我便想到姐姐。”桂枝小心翼翼看了看柳茯苓。   她近日都不太敢问此事,柳茯苓时常忽然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实在是令桂枝有些担心。而且太子殿下做了这么大的事,将明月楼众人几乎是尽数赦免,这肯定并不是他闲得慌非得这么干,其中肯定有姐姐的关系。   姐姐近日虽一直待在此处,可周围还是有太子的人护着,原本的那些人,从未撤走过。   “之前姐姐跟着太子殿下之后,我与冬青时常听闻太子殿下对姐姐极好。”桂枝抬眸看着柳茯苓,睫毛眨呀眨,“殿下对姐姐究竟如何?”   “还不错。”柳茯苓似乎并不大想提起这个话题,她低垂眼眸,只简单说了三个字,便不再说其他。   桂枝见此,聪明的闭上了嘴,柳茯苓性子如何她是清楚的,她不怎么拒绝别人,不开口便已经是表明她很抵触了。   正在此时,冬青与柏秀从外头买菜回来,冬青扛着一堆大白菜,柏秀则手中拿着一个小匣子,面色有些泛红的跑进来,朝柳茯苓喊道,“茯苓姐姐,外头,外头有人想见你。”   柳茯苓猛地抬头,手指有些微颤。   “是谁?”   “不认识的。”柏秀将手中的匣子放在她面前,“茯苓姐姐你看看?”   不认识?   柳茯苓微微蹙眉,不对啊,柏秀明明认识赵……   柳茯苓心中一惊,她在想什么?   她脑袋发热,打开匣子,却看见里头装着一枚玉佩,那玉佩玉质一般,但是也算是白净,倒是不错的东西。   “人在门口等着呢,说想要见你一面。”冬青说,“我看他倒像是个正人君子,要我陪你去吗?”   “没事,我去看看。”柳茯苓站起身来,带着匣子出门。   打开院子门,她抬眸一看,一个身量颇高,面容清俊的男子正在门外,听到声响,转过脸来看到她的脸时,面容瞬间涨红,有些羞涩的缓缓朝她抱拳,“姑、姑娘,叨扰了 。”   “您是?”柳茯苓有些疑惑。   “鄙人姓张,名益之,家中世代经商,在此处有一座宅院,上次来时,恰巧路过,便见姑娘站在门前树下,面若桃花,一见倾心,回京之后念念不忘,此次专程前来,便是想与姑娘结缘……若姑娘有意,请收下此物,我回京后,便与父母言说,前来下聘。”男子说完这番话,已然是耳根通红,呼吸急促,十分紧张的模样,几乎不敢抬眸看她。   “公子说笑了。”柳茯苓倒真是被他逗笑了,“你连我姓甚名谁,家中情况都不了解,如何结缘?”   “家中状况都是小事,鄙人家中颇有些家财,一般的状况,都是可以负担的 。”这叫张益之的男子倒是有诚意的很,大方道。   “可我家不是一般的状况。”柳茯苓并不如何在意,对于这位看起来颇有些真诚的人,她倒是没有什么排斥之心,只娓娓解释,“我曾是明月楼的女子,侍奉过达官显贵,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张益之猛地一僵,反应了半晌,脸色也有些发白,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柳茯苓见他明白了,缓缓上前,将匣子放在他的手中,朝他平静笑了笑,“公子请回吧。”   说完这句,她便转身离开,回屋关门。   两个暗卫在屋顶看着,一个手里拿着馒头,一个手里拿着炊饼,面面相觑。   叫十方的暗卫说,“成风,要禀告殿下吗?”   成风说,“你觉得呢!”   十方说,“那你去吧,我看这人什么时候走,万一出什么事,我得护着柳姑娘。”   成风吞了口炊饼,“我吃完饼去。”   成风吃完饼,看了一眼门外,眉头直竖,“这人还没走?”   “发呆呢,估计打击太大了。”十方摇了摇头,“柳姑娘也是性子直,若是这人不是好东西,随意将她身份传出去,她日后岂不是名声都不好听?”   “他敢。”成风骂骂咧咧,“你说殿下会不会来接柳姑娘回宫?”   “不知道啊,青叶不是上次说殿下要来吗?后来临出宫,又收到边境急报,回宫去处理军务去了。”十方摇摇头,“我看柳姑娘心里也是有殿下的……不过,殿下再不来,再来几个今日这样的公子,柳姑娘心里就要没他了。“   “你好懂啊。”成风有点佩服,“你去跟青叶说说,让他转告殿下。”   “啧,你让青叶转告这种事,你疯了吧。”十方差点喷出馒头碎屑来。   当晚,成风到了宫中,见到了青叶,看到他的一瞬间,成风差点说不出话来。   “青叶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成风惊惧。   青叶顶着一幅大大的黑眼圈,眼神冷漠的看着成风,十分不爽,“快说吧,有什么消息。”   “我能进去告诉殿下吗?”成风问。   “不行,殿下太忙了,半个月以来,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如今正在与群臣商讨边境的事,你去不合适,有什么话便告诉我,我待殿下得空,再与他说。”青叶说。   “好吧,有人来挖墙角了。”成风道,“你快去告诉殿下吧,是个商人,俊俏的很,还送了柳姑娘一个玉佩呢!”   青叶皱了皱眉,心道这算什么事儿啊,然后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进御书房。   成风在他身后喊,“我就在此处等你,殿下有什么吩咐记得告诉我!”   青叶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御书房内,赵云屹面色苍白,眼眸冷漠,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群臣,声音极冷,“便一个都派不出了?我朝将士几万万,竟是一个将领都没有?”   其中一位老臣叹气答道,“原先能打的将军都被镇国笼络了,且之前秦贵妃让他们与鞑靼搞好关系,若是派上战场,恐怕直接带人逃了。剩下的稍稍干净一些的将士都经验不足,若是上战场,很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损元气啊,殿下刚刚监国,若是如此,人心惶惶,恐怕……”   “殿下,割地求和吧。”   “如今也只有此计了。”   “殿下,不得不忍啊,秦贵妃留下的烂摊子 ,需要时间来化解。”   赵云屹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半晌,缓缓道,“都退下。”   “这……”   “殿下……”   “退下。”赵云屹声音沉得吓人。   几位老臣被他周身的气势吓得一愣,连连告退。   他们走后,赵云屹疲惫扶了扶额头,他累极,想找一处靠一靠。   已是深夜,他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周身柔软的柳茯苓,她那令人惬意至极的香气,还有听了便觉得舒适的温软声音……   还有只有她能懂的,他的心。   青叶从外头走近来,缓缓道,“禀报殿下,暗卫来报,柳姑娘家墙角被挖了,是个商人干的,赔了她一块玉佩。”   赵云屹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暗卫是这么说的?”   “是的。”青叶有点晕,他也好久没睡了,困得要命,感觉下一秒就要撅过去。   “让暗卫进来。”赵云屹开口道。   青叶摇摇晃晃的出去把成风喊了进来,成风第一句便是,“殿下,柳姑娘没有收那玉佩,但是那公子长得很秀气,柳姑娘对他也算客气,就怕他日后再来,日积月累的,柳姑娘若是也看上他……”   至此,赵云屹终于明白何为挖墙角,他眯眼瞪了青叶一眼,缓缓起身,“备车!”   青叶一哆嗦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外头的月色,“殿下,夜深了,您现在去,柳姑娘恐怕也睡了,不如您今夜先歇会儿……”   “我看你需要去睡一会儿。”赵云屹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青叶,声音温和了些,不忍苛责,“你留在这儿睡一觉吧,我会在太阳升起之前回来。”   成风看到赵云屹面色苍白的模样,有些不忍。   收拾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殿下真是不容易。   穆青镇的宅子里,一片安静。   屋子里,简简单单的摆设,可有了她的呼吸,一切都显得极为温暖。   柳茯苓睡得很沉,她极少做梦,这晚上却梦见了赵云屹。   她梦见他轻轻吻她,对她说话,那声音极为轻柔,似乎想让她听见,又不敢吵醒她。   柳茯苓猛然惊醒,阳光已经透过窗棂洒在屋子里。   她只见自己枕边摆着一个黑色大氅,毛茸茸的极为暖和,上头摆着一封蜡笺纸写的信。   柳茯苓心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她手指微颤,打开那信,果然见着熟悉的行文走墨。   “婵音姑娘,天凉,安否?   余近日国事繁忙,夜不能寐,心灼也。   白日环顾庙堂,群臣膜拜,各思其利,竟无一知心人矣。   余思及过往,与卿共渡难关,实乃此生之大幸。   盼卿归。   怀仁。”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感谢在2022-09-04 22:18:05~2022-09-05 00:2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52098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柳茯苓将那封信看了三遍, 手指微微捏紧……原来昨晚不是梦境,他是真的来过。   柳茯苓看到他信中所言,耳根微红, 呼吸略有些急促, 一时间竟是被他只言片语所动。   她咬了咬牙,迫使自己冷静, 随后便将那粉蜡笺信纸放在一旁, 抓起那大氅来。   那大氅手感熟悉,仔细一看竟是自己与赵云屹初遇时, 他给自己系上的那身银灰狐毛锁边大氅。   柳茯苓登时想起第一次二人见面时的场景,她手指轻动,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免想到初次见他那一晚,他朝着自己冷笑那声, “确实愚钝。”   她垂眸浅浅一笑,将那粉蜡笺信纸塞进了梳妆匣的抽屉中,大氅也放进了衣柜, 并没有穿在身上。   十方与成风一直在外头悄悄守着, 殿下临走时吩咐过, 若是柳姑娘有要进宫的打算, 他们便用最快的速度备马备车护送她回去,二人左等右等, 终于等到柳姑娘开了门, 却见她面色如常,与往常一般先去了小厨房, 拿了些冬青一早弄好的葱油饼在手上捧着, 坐在阳光下的小椅子上, 惬意的看着院子里的小鸡四处乱跑。   “怎么回事?”成风疑惑问道,“柳姑娘这副模样,不像是要回宫。”   “我看也不像。”十方挠了挠头,“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过了一会儿,桂枝来了,也捧了个葱油饼,姐妹俩一起吃饼,桂枝顺手捏了一小块扔给地上的小鸡,小鸡瞬间聚集上来,闹成了一团。   柳茯苓笑了起来,桂枝看了她一眼,顺口道,“姐姐,你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些了。”   “有吗?”柳茯苓浅浅笑了笑,“你看错了。”   宫中,御书房内,赵云屹已在处理面前的军情急报,他微微蹙眉与面前的大臣讨论军情与军粮的运送问题,却见何岁年公公恭敬的进来,缓缓俯身道,“殿下,九王爷求见。”   日前,赵云屹已经将原本的徐公公安排去伺候皇后去了,原本徐公公要做的,目前都是何岁年在顶替,他办事利索,人脉广阔,倒是极好用的。   “他有何事?”赵云屹问。   “他说是与茯苓姑娘有关。”何岁年试探道,“殿下您看……”   赵云屹原本并不想见九王爷,甚至已经想好了不见他的说辞,如今听到与柳茯苓有关,他手指一顿,缓缓抬眸,看向一旁的大臣,缓缓道,“你先下去候着。”   “是。”   何掌事见他如此,心中明镜儿似的,知道这太子殿下对柳茯苓算是相当的在意,他当即便出去引九王爷进来。   九王爷看起来精神颇为不错,虽已不是青年,却仍旧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赵云屹眯眼大量着他,缓缓一笑。   “九王爷倒是过得不错。”   “太子殿下过奖。”九王爷倒是庆幸自己一早便开始与赵云屹交好,送了他一个柳茯苓以后,赵云屹倒是出乎意料的顺遂极了,一路走到现在,成了唯一的胜者,这他倒是万万没想到。   今日他来,便是想要巩固一下如今的成果。   他之前多方打听,听闻柳茯苓如今竟然已经不在东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赵云屹恐怕是对柳茯苓腻味了。   如今赵云屹无妻无妾,孤身一人,这么好的献殷勤机会,九王爷定是不肯放过的。   “近日听闻殿下殚精竭虑颇为劳累,我想着您好琴音,便送了两位姑娘来——来啊。”九王爷拍了拍巴掌,门口登时出现了两位身材曼妙、细腰若杨柳一般的美人儿。   两位美人一位抱着琵琶一位抱着筝,长得都相当不错,倒是难得的美人儿胚子。   “殿下。”二位美人声音轻柔酥骨。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艳丽的浓香。   赵云屹疲惫闭上眼,缓缓道,“何公公,开窗开门,通风。”   二位美人身子一僵,九王爷也有些尴尬,“殿下……”   “九王爷,您京城铺子众多,有这么多的闲钱买美人儿回来,倒是令人羡慕。”赵云屹悠悠看了他一眼,“不像孤啊,日日为了银子操心。”   九王爷身子一僵,有些想跑。   他平日里安分,却也有些经营钻空子的地方,这次京城中出了这等事,赵云屹等于是将整个京城的势力都翻天覆地的扫了一遍,很显然,赵云屹明显对他有些照拂,他赵瞻如今才能过得这般潇洒。   当然 ,也可能是太忙,将他给忘了。   可是今日,他这么一来,便等于是来给赵云屹“雪中送炭“来了。   “九王爷的心意,孤心领了,美人儿孤如今消受不起,若是九王爷有心,不如替孤操心操心粮草和兵马?”赵云屹嘴角勾起笑来,“九王爷您觉得如何?”   九王爷几乎是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好,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九王爷走后,何岁年端着茶上前,赵云屹却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殿下也要注意歇息。”何岁年看着他的面色,有些担忧,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殿下,茯苓她那日说了些话。”   赵云屹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有看何岁年,只是静止不动,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那日并没有如何提到太子殿下,我还以为她只是找机会回来看看我们,可如今一想,倒是发觉,她字里行间,都像是在考虑留在宫中或是不留下的问题。”何岁年恭敬道,“殿下若是在意此事……”   他抬眸试探着看了一眼赵云屹,见赵云屹依旧不动,似乎像是静静听着何岁年说下去,何岁年放下心来,知道他定也十分在意柳茯苓,便继续道,“茯苓啊,她心地最是良善,对陌生人都极好,耳根子软,经常听别人求几句便忍不住帮别人,是个心软的好姑娘。”   “她的性子,日后待在深宫,跟其他妃嫔相争,恐怕是极难的。”何岁年缓缓道,“殿下您不如让她……”   “其他妃嫔?”赵云屹反问一句,眯眼道 ,“不会有其他妃嫔。 ”   何岁年手上端着的茶碗“当啷”一响,他愕然看着赵云屹,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   十方和成风等了一日,也没有见着柳茯苓有离开的意思。   非但没有离开,昨日那不远处住着的混小子还又来了,手上还捧着礼,一脸想通了要一往直前似的。   这次十方没有让柳姑娘发现,便直接将那什么公子敲晕了拖回了他自己府邸,扔进了他自己家的院子里去。   深夜,青叶来了,交给二人一封信和一个匣子,让他们转交给柳茯苓。   第二日,柳茯苓一觉醒来便吓了一大跳,房门口蹲着两个灰衣男子,见她出来,立刻双双跪在她面前,一个呈上信件,一个呈上匣子。   “茯苓姑娘,这是殿下让我们转交的。”成风说。   “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殿下一定会处罚我们的。”十方委委屈屈的说。   柳茯苓看了一眼十方,见他五大三粗的模样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倒是有些滑稽,不由得笑起来,轻声问,“他会如何罚你们?”   十方看了一眼成风,倒是没想到柳姑娘竟真会认真问,想了一会儿,夸张道,“殿下会让青叶打我们。”   成风在一旁应和,“对,吊起来打!”   柳茯苓笑了笑,缓缓道,“少骗我。”   二人解释一愣。   “殿下的性子,不会动手,恐怕会将你们家人好吃好喝的安排好。”柳茯苓看了他们一眼,“对吗?”   十方和成风头皮发麻,成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们如此效忠的原因。   他们这样的人,家人便是软肋,赵云屹也只会用他们这些心系着家里头的人,方可保证他们的人品,也可以让他们一直为他效忠。   “给我吧。”柳茯苓没说什么其他的,只伸出手。   二人便赶紧将东西递给她,不敢再多言。   柳茯苓一一接过,回了房。   待她回房后,两人不由得小声讨论起来。   十方惊异道,“殿下会将暗卫的事情都告诉柳姑娘吗?”   “ 不会吧,我听柳姑娘所言,似乎是猜的。”成风道。   “猜的?”十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缓缓道,“怎么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算是懂了。”   “我也懂了,天生一对不过如此。”   屋内,柳茯苓坐在榻上,平复心情后,缓缓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没什么其他的,只有一枚平安扣,上好的白玉,白净无暇,皎洁如月。   这是他惯常喜欢随手把玩的平安扣,素日里系上腰上,他也曾说过,这是他母妃的遗物。   那玉触之微暖,并不如一般的石头一样泛着淡淡的寒气,那感觉很微妙,便仿佛这平安扣上,还沾着那人残留的体温似的。   柳茯苓又缓缓打开那封信,依旧是一样的纸,一样的笔触。   “婵音姑娘,安否?   今有人献琴女,以之为好琴音。   余笑其无知,退之。   回寝宫,思及卿,困顿不堪言。   他人不知余所好非琴。   余所好唯柳家长女,婵音也。   怀仁。”   柳茯苓猛地合上那封信,心中仿佛有水沸腾,灼人的很,她飞快将那信塞进了梳妆匣抽屉里,塞进去之后,她微微抬头,却正好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她面颊微红,头发有些微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   她从未见过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倒是在一些画册上看到过,那上面少女眼眸含着淡淡的春色时,便是如此,一双水眸盈盈,一颗心无风自动。   柳茯苓倒不知,他平日里嘴上极少说的话,在纸上写出来倒是如此顺畅,一字字一句句都仿佛烧着火似的,让她无法忘怀。   回去吗?   不行。   柳茯苓捂着脸,缓缓冷静下来,哪有两封信便把她骗回去的,到如今他本人都没有露面,便这样回去了……实在是有些……   她盯着镜子里凌乱的自己好好想了想 ,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   等个合适的时机,她还是想与他面对面的,说清楚。   ……   当夜,宫中收到边关急报,敌方竟已跨过边境,直逼赤塔关,赤塔关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是鞑靼的铁骑长驱直入,整个中原便是他们的囊中物。   赵云屹面前跪着一干人等,皆是朝中重臣,如今前方无可用之将领,若是不阻止,国将不国。   “不可再等。”赵云屹面朝百官,面容凝重 ,“孤亲自去。”   百官惊愕不已,“万万不可啊,殿下千万不能以身犯险,为一个鞑靼,不值当!”   “外敌进犯常有,土地被占,还能再抢,可殿下您若是出了事,国将大乱啊!”   赵云屹滚烫的手中揣着另一个银质手炉,只是沉默,却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便如此过了三日,三日后的一晚,天空下起了大雪。   柳茯苓正要睡下,可她却发觉外头似乎有些动静,悉悉索索的,像是有很多人似的。   她登时紧张起来,怕是有什么危险,她赶紧叫醒了刚睡下的冬青,拖着他一同到门口,轻轻地打开了门,往外边探头悄悄看。   外头的人仿佛也听到了二人的动静,在柳茯苓开门的一瞬间,他们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双方便这样在大雪中静止,面面相觑,柳茯苓看了许久,才看出,这些都是赵云屹的暗卫,其中似乎还夹着一个熟人。   “青叶?”柳茯苓一惊,缓缓走出门来,看着这帮人用马车搬来的东西,瞬间瞪大了眼眸。   好多个红木箱子,有些还在马车上,有些已经被搬下来,一地都是,红木与大雪的白对峙,硬生生的将整个冬夜生出一股暖意。   “这是……”柳茯苓惊愕问道。   “这,这 ……”青叶也有些磕磕巴巴的,他们是在为明早做准备,可谁料到,这晚上忽然下起雪来,原本可以安静干完的活儿,如今稍稍一动便是踩着雪的嘎吱嘎吱响声,果不其然,将柳姑娘惊动了。   他原本准备好的明日的说辞现在显然是行不通了,如今看到柳茯苓那双澄澈的眸子,他竟是窘迫不安起来,觉得自己似乎要坏了太子殿下的事儿 。   “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个……”青叶开口解释,“也不知该如何摆,柳姑娘您见谅。”   “这是什么?”柳茯苓走近,抬眸问他。   青叶登时感觉到一股压迫感,柳茯苓比他矮得多,如今抬起头来看他,长长的睫毛上盛着晶莹的雪,美艳逼人,又带着一股微妙的气势。   “这是,这是殿下让我们送来的聘礼。”青叶总算是将这两个字说了出来,“共一百二十八抬,里头都装满了,殿下的库房都被搬空了,好东西都在里头……柳姑娘,殿下说的,按太子妃之礼来办。”   柳茯苓听到“太子妃”三个字,睫毛一颤,愣住了。   她缓了半晌,反问道,“我若是不收呢?他人呢?”   “不收,不收殿下也说了,东西先放在姑娘这儿便是,不着急的,让你慢慢想,想几个月也不打紧。”青叶笨拙道。   “什么叫做让我慢慢想,他人呢?”柳茯苓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此时的心情,她想当面与他说。   “殿下原本是想明日一早,让我带着安排好的媒人,带着大雁来下聘,东西我们都备好了,这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太多,我们便想着晚上先搬一些来,不然明日一日来来回回,恐怕是来不及。”青叶啰啰嗦嗦的与她解释。   柳茯苓咬牙问,“他人呢?”   “柳姑娘,殿下留了一封信给您。”青叶顿时想起还有这个,见她情绪愈发不好,赶紧一路小跑进马车,拿出了一个小匣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她,“本来是准备明日清早……”   又是信,又是信!   柳茯苓不想再听他说了,她直接打开匣子,拿出那封信,在大雪中,借着寒冷的门前灯笼光线读了起来。   “婵音姑娘,安否?   此信所言,皆出于肺腑,望卿知。   余自幼以来,男女之事,知之甚少,断以利为衡,以安危为重,心间空空,除生母外,无一人可惦念。   犹记初见卿时,惊鸿一面,余心有所动,心钝之,警惕之,深藏之。   乐伶酒会,私心杂念实则多过利益纠结,心傲而不敢言。   留卿于身侧已久,恍然惊觉满腹真心已满,其间尽是婵音。   无可自拔矣。   曾念卿夙夜难寐;   曾怨卿不识真心;   曾思卿辗转反侧;   曾恨卿心若磐石。   万千心事,只言片语无力,只愿余生常在婵音姑娘身侧。   如歌所言,心悦卿兮,双生并蒂,生死为契,繁繁心事,说与卿听。   赵云屹”   柳茯苓抬眸,手指颤抖,眼眸间蓄着泪意,她问青叶,“他人呢?”   青叶纠结着不敢说。   “他总要来见我的,你说不说。”柳茯苓泪眼看着青叶。   “殿下,殿下他挂帅亲征,上战场去了。”青叶终于开口。   柳茯苓一愣,这才想起,之前秦贵妃通敌之事,赵云屹这一去,恐怕就是为了收拾当时的烂摊子。   “历朝少有太子亲征……”柳茯苓声音颤抖,“如今形势如何?”   “不太妙。” 青叶终是露出了为难之色,“殿下本不想告诉你,原本想着,先下聘……防着有人惦记你,随后让你在此处安心筹备婚事,待他战胜归来。”   “那若是他没胜呢?”柳茯苓问 。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除了柳姑娘,有谁敢这么说?   “若是没胜……殿下说了,若是他真出了事,便让你带着这些金银,雇佣我们,搬家去江南找许灵珍,可以过不错的日子。”青叶终是将原本赵云屹的吩咐,尽数在柳茯苓的面前捅了出来。   “这样他也无后顾之忧。”青叶闷头道。   柳茯苓呼吸急促起来,气得眼泪直掉,她低声骂了一声混什么,众人都没听清楚,便看她生气地转身回屋。   青叶有些颓然,完了,事情办砸了。   一旁搬东西的众人也不动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家问青叶,青叶也说不知道,让他想想。   众人便在雪地里坐着发呆,等着青叶想好该怎么办。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青叶猛地一抬头,却看到柳茯苓一身银灰狐毛锁边大氅在身,面白如雪,眼眸清澈微凉,看着他说,“丁神医他带上了吗?”   “没……没有。”青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去接丁神医,我们在城门汇合。”   “柳,柳姑娘你……”   “你若当我是未来太子妃,便立刻照办。”柳茯苓说。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周三晚上正文完结!感谢在2022-09-05 00:27:00~2022-09-05 23:0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山 30瓶;Tel 10瓶;52520987、Ekix、耶嚯、一抹淡微岚、一颗大柠檬 5瓶;月岛、1:23092304 2瓶;星星泡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赤塔关冬日里天寒地冻, 鸟雀无踪。   往常戈壁千里之内遍寻不着一个活人,可如今赤塔关内的乱石与低矮的山峦之间,却囤积着兵马和粮草, 军营绵延, 炊烟袅袅。   可即便人再多,也抵不过冬日的猎猎寒风, 那风刮在脸上, 便如那刀刃似的,一片片一刺刺的, 缓缓地割你的面皮。   赤塔关的背后便是赤塔镇,一个小小的镇子,却聚集了这个区域大部分的百姓,镇子虽然小,却是个边防重镇, 高高的城墙巍峨耸立,城墙的灰褐色表面经历了岁月的磨砺,变得沧桑。   那城墙既是人为, 又是天堑, 高耸的城墙之下是悬崖万丈, 悬崖的泥土泛红, 远远看去仿佛一座赤色的高塔,镇住了这块苍凉的土地, 这便是易守难攻的, 著名的赤塔关。   这也是鞑靼一直未能攻下此地的重要原因。   夜里的赤塔关异常的寒凉,此时, 中原来的兵马皆休憩, 只有寥寥几人职守, 能看得出来,中原的兵马到了这边域,都有些不适应。   然而本地驻扎的那些兵马,早就被鞑靼的铁骑踏遍,队伍里也是千疮百孔,甚至有将士逃亡鞑靼或是在战场上直接投降,再也无法撑下去了。   此次太子亲自率领五万大军而来,由于天气严寒,刚刚抵达赤塔关,兵卒将士们便有身体不适,五万大军,恐怕只有一大半可以直接上战场。   鞑靼在赤塔关安插的探子观察了数日,见那些兵将愈发萎靡,驻守的人一日比一日少,心中有了数,立刻回程禀报。   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半,子时末。   从一只流矢射中高塔上的将领开始,一场血腥的混战便冷不丁的开始了。   号角吹响,战马齐鸣。   鞑靼夜半偷袭,骁勇善战的兵马直冲入沉静在温暖梦乡的营地中,宛如一股巨大的洪流,铁骑踏遍军营,烧光粮草,点燃身边的营地,将看到的活人尽数杀了个片甲不留。   驻守士兵也毫不恋战,他们疯狂逃窜,混乱间,动作却略显矫健。   只是夜色迷蒙灰暗,鞑靼兵马沉浸在偷袭与癫狂之中,一路向前,待前面的排头兵陷入营地,后续的兵马径直往前推进之时,前边的士兵才发觉了不对劲。   可是此时后悔已经晚了,他们进入的营地是个葫芦形,前方是天堑悬崖与赤塔关天险,后方是山峦环绕的凹陷处,中有一小口,此时无数滚着火苗的巨石砸落,将鞑靼的兵马洪流从尾巴上截断,死伤一片。   “上当了!”鞑靼首领登时反应过来,正在此时,有将领来报,那一大片军营里,居然没有什么活人,寥寥亮着的几个营里的人影,居然都是些稻草人,烛光一照,朦朦胧胧透出来便以为是士兵的身影,再加上那些士兵白日里都在这一块懒洋洋的活动,鞑靼的探子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大片军营便是中原士兵的驻扎地。   实际上,这片营地只是幌子,将士们蹲守赤塔关,悄悄在夜晚修筑工事,准备火油,从后方运送巨石与投石车,到了白日,疲惫的将士们便去军营中休息睡觉,显出一幅真实的惫懒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真假。   夜晚守在营地中的,都是些身手极好的将领,他们装模作样显得心不在焉,实际上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鞑靼的动向。   毕竟,拿下赤塔关是鞑靼最大的野心。   且鞑靼最喜偷袭,时常在深夜惊扰当地百姓,将军队清扫一空,烧毁粮草夺取金银,最是嚣张。   在他们心目中,赤塔关一直攻不下,只是因为地势的优越罢了,中原的将士最是没用,最是软弱,大不了一会儿便要投降。   所以,这一次,他们听闻所谓的太子挂帅而来,便简单的试探了几日,如今这些远道而来的中原将士再次显露出疲软之态,他们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些兵将,与之前的那些并无任何区别,都是些贪生怕死,耽于安乐之徒罢了。   却没想到,这些,都是对方想让他们看到的。   赤塔关内,赵云屹身披黑甲,站在暗处,看着骑着马在空荡荡的“军营”胡乱踩踏的鞑靼士兵,眯眼吩咐道,“投石。”   一声令下,无数沾了火油的石头直接滚了下去,一时间火光点燃了地上的营帐,四下都是一片火海。   “放箭!”   箭如雨下,鞑靼首领满眼血色,盯着赤塔关的城门,怒道,“集结,破门!”   鞑靼马儿膘肥体壮,将士们动作灵活,骑在马上躲避落石与乱箭,损伤不大,却也不小,有些人避之不及,中间之后,来不及躲闪,还是被落石所伤,但是过不了一会儿,这些草原上驰骋惯了的将士们,便冲出了乱石阵,开始攻城。   “奸诈的中原人!有本事出来一战!”鞑靼将士怒声喊道。   “兵不厌诈,你们自己不也玩偷袭。”赵云屹冷冷看着他们,“弓*弩,上!”   一轮又一轮,终是将巨石与弓箭快要耗尽,副将一脸担忧看着赵云屹,道,“太子殿下,弓箭快用完了,粗略算来,鞑靼今日来袭的还剩两万大军,以我们的兵力,五万大军,恐怕无法与之抗衡。”   赵云屹面如寒霜。   五万打不过两万,这仿佛是笑话,可却是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中原的兵马被镇国公控制已久,耽于享乐,练兵操练极少,几乎是一盘散沙,此次也就是赵云屹亲自带兵,这些将士们才稍稍听话些,若是换个将领,便会如之前的无数次一般,不战而降。   “殿下,要打吗?”副将问。   “打。”赵云屹声音沉闷,却毫不迟疑,“且今日,必须打赢。”   副将惊愕看着他。   “将火油全数倒下去,继续拦截赤塔关外的鞑靼援军,迅速集结可用的兵马,跟我走。”赵云屹终是走出了暗处,快步来到他通体漆黑的战马边,翻身上马,拔剑。   “赤塔关现在只剩将近一万鞑靼士兵,将士们,我们有五万人,若是连这些人马我们都无法战胜,有何颜面去面对中原父老妻女?敢不敢上!”赵云屹的声音撞在高高的赤塔关悬崖上,产生了回音,声音一声一声的撞在将士们的耳朵里。   “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   士气是需要鼓舞的,平日里总是战败、或是听到战败消息的将士们如今看到大火中被乱石砸倒一片的鞑靼将士,仿佛看到了打赢这场仗的希望,眼眸中仿佛再次点燃了火焰,吼道,“敢!”   号角吹响,战鼓擂,士兵们如潮水般的冲入战场,短兵相接,兵器嗡鸣。   此时,就连早已心疲至极,宛如老油条在官场混日子的副将,胸腔里也难得的燃起了一丝对于胜利的渴望,那股渴望仿佛一朵火星子,燃烧起他身为将士的血液。   “冲啊!”他举起兵刃吼道。   这一场仗,宛如一场拉锯,赵云屹带来的将士虽短暂的拥有了士气,可鞑靼士兵的骁勇善战与疯狂也是名不虚传,双方伤亡到底是中原军居多,正在中原军觉得疲软之时,却见一黑骑闪电般的窜入战场中,一剑挥过,便斩下了两个鞑靼骑兵的人头。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神勇!”   “跟着太子冲啊!”   原本低迷的士气再次燃起,将士们拖着手中的刀枪,挣扎在战场之上。   赵云屹脸上已经沾了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鞑靼士兵的。冰冷的风割着他的脸,他看着满目的敌军,脑子里却浮现出柳茯苓站在庭院门前翘首以盼的模样。   “待我得胜归来。”赵云屹伸手,用衣袖缓缓擦拭长剑上的鲜血,从剑柄一直擦拭到剑尾,淡淡的杀气藏在他的眼眸。   “娶你。”   寒风中,柳茯苓睫毛一颤,她身披大氅站在赤塔关的顶楼处,寒风如刀,吹得她眼眸鼻尖泛红,她看着下边战场上的黑色人影,脸上的担忧之色尽显。   只见那火光冲天的战场之上,一袭黑色战甲的赵云屹如一把锋锐的利刃一般,带领着一对精兵直扎敌军心腹,生生为后头的士兵们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来晚了一步。”青叶看着依旧在喘气的柳茯苓,皱眉道,“竟已经打起来了。”   柳茯苓专心盯着战场上那个黑点,手指缩紧,看着他的动作险而又险,总是与兵刃擦肩而过,一颗心仿佛被人用一双手攥住了似的,紧张得面色苍白。   “我也去帮殿下。”青叶转头就走,走了两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柳茯苓,道,“柳姑娘,你……”   “你不用管我,我会待在安全的地方。”柳茯苓看了他一眼,“你们都去帮忙吧。”   柳茯苓所指,还有与他们一道来的那些暗卫们,青叶让十方和成风二人继续守着柳茯苓和丁神医,其余的人都与他走。   丁神医站在柳茯苓的身边,看了一眼下面战场的局势,有些担忧,“我方的将士太弱了。”   柳茯苓咬了咬嘴唇,并不答话。   她有限的阅历之中,对于战场的了解极少,不知排兵布阵,也不知行军打仗的道理,只是在以前偶尔翻到的书中,了解到一些皮毛而已。   如今,便只那么一丁点皮毛,便让她这个几乎是外行的姑娘都能看出,这场仗兵凶战危,并不好打。   好在赵云屹谨慎,他并不是一鼓作气猛地冲进敌营,而是有条不紊的冲锋,胶着之时,便带着精英上前撕开口子,势如破竹,给我方兵将以转机,看似冲进地方心腹之时,他又绝不恋战,迅速领着精兵后退,将士们便填入他们冲破的口子去,将敌方的阵营打乱打散。   这种气人的方式,也就是他能想到……   柳茯苓缓缓放下心,这种高难度的方式,也就是他能带人这样做。   他会赢的,一定会。   可是鞑靼却并没有让这样的状况持续太久,赵云屹很快便被人盯上了,身为将领如此生猛,在战场上并不是一件好事,鞑靼的弓N弩部队尽数将矛头对准了赵云屹,破风之声响起,赵云屹左臂和后背中箭,血流如注。   “殿下,您快往后!”   “殿下中箭了!”   “怎么办,殿下竟然受伤了!”   长时间的苦战让将士们都有些筋疲力尽,赵云屹中箭后,发觉那弓N□□虽然无毒,却射中极深,穿透了他的手臂。   那弩N箭有破甲之力,极为可怖,后背那支箭深入血肉,已距离他的心肺并不远了。   赵云屹并没有即刻往后退,他忍着剧痛,眯眼看着对方的弓N弩队伍,那些人躲藏在山峦的缝隙处,占尽地势优势,居高临下,即便是往后,也没有任何退路,反而会落入更多弓N弩手的射程之中。   可下一秒,敌方弓N弩手那边忽然发生了骚乱,赵云屹勒马一看,却见几个熟悉的矫健身影不知何时去往那艰险的山峦处,与那些弓N弩手战作一处。   “青叶?”赵云屹全程面无表情,满脸杀气,如今看到青叶,却蓦然脸色一变,他明明让青叶留守在京!   柳茯苓呢?难道——   赵云屹平静的心中蓦得起了波澜,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路程,这么危险的战事。   便像是印证他的猜测,他的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阵琵琶声。   琵琶曲《破阵乐》,曲调铿锵铮然,有破冰之势,乐曲声说不清来源,却顺着赤塔关的悬崖峭壁,声音回环往复,带着极强的情绪,莫名的便能鼓动人心。   “是我们中原的曲子!”   “是《破阵乐》!”   “为了家乡父老,冲啊!”   疲惫的将士们浑身浴血,士气被鼓舞,再次发起一阵冲锋,赵云屹身受重伤,血流如注,心思却百转千回,听着那曲调……   不需细听,他便能听出,那是谁弹得曲子。   只有她,只有她的曲调能如此饱含情绪,有着能够鼓舞人心的力量。   鞑靼首领见赵云屹身负重伤,听到曲调后便额仿佛陷入了感伤一般,面上竟有些怔忪之色,不由得心中狂喜……战场愣神,这可是大忌,机会来了!   他绕后接近赵云屹,猛然冲锋偷袭——他距离已经极近,背后受伤的赵云屹正常状态下,肯定是转不过身来的。   胜负只在一招之间,下一刻,他便眼睁睁看着这眼眸中带着戾气的年轻将领,竟是忍着剧痛转身,猛地照面砍了下来,以他受伤的程度,照理来说,是绝对达不到如此的速度和力度的。   可他就是做到了,鞑靼首领仰面倒下,彻底没有了呼吸。   实际上,赵云屹早就发觉鞑靼首领就在附近,故意做出听到曲子神伤的模样,引他上钩。   首领被杀,群龙无首,赵云屹背后剧痛,眼前一黑,却咬牙忍着,吼道,“鞑靼首领已死!”   副将眼含热泪,将赵云屹的话传了下去,“鞑靼首领已死!”   “鞑靼首领已死!”   群龙无首,终是免不了兵败如山倒的结局。   一场恶战,从夜半一直持续到了天明,赵云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赤塔关关口时,第一缕阳光已经升起,他额间流下血来,眼眸有些模糊,眼前也有些发黑。   他看到第一缕阳光下,关口门前的人群乱流之中,跑出来一个身穿银狐毛锁边黑色大氅的姑娘。   她眼眶泛红的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朝他跑了过来,她白皙如凝脂的脸被此地的寒风吹得泛红,她一跑动起来,大氅松散开一些,露出她内里的海棠色裙边。   艳丽而鲜活,便如他此时那颗滚烫的心。   赵云屹翻身下马,快步走向她 ,她仰起头,似乎有话要与他说,刚张开口,赵云屹便抚着她的侧脸,用力的吻了下去。   柳茯苓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僵住了 。   赵云屹身后归程的将士们也全都僵住了,有人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有人忍不住的咽口水,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青涩的胡渣扎得柳茯苓唇周犯疼,她不满的发出“呜呜”声,似乎在与他抗议,赵云屹这才低笑一声,声音有些低沉,却有些有气无力。   “婵音,你是喜欢我的。”   这一声充满了笃定,那语气令人听着十分不爽。   柳茯苓被他说中心事,又被他这语气惹得恼羞成怒,刚想反驳,却感觉他整个人都朝着她倒了下来,她惊呼一声,扶着他,可他浑身铠甲,实在是太重了,她根本撑不住,立刻喊青叶来帮忙。   青叶扛住他的身子,柳茯苓一松手,却觉得手上有些滑腻。   她低头一看,手上满是血。   “快叫丁神医!”她的声音发颤。   作者有话说:   其他男主这种时候抱住女主:(深情)我喜欢你。   本文男主赵狗子这时候抱住女主:(深情)你果然喜欢我。   柳茯苓:………………………………………………把写情书的怀仁还给我!   提前预定明天@   感谢在2022-09-05 23:08:11~2022-09-06 23: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躺躺、一抹淡微岚、茶茶爱喝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躺躺 20瓶;杜若、夏夏软绵绵 10瓶;希胖子的胶卷 9瓶;小五、Cxin_、咔咔、Ekix 5瓶;采瑾、不能说的名字 3瓶;真真、诗诗、kiko爱吃鲜蛋卷 2瓶;多格、簪星、月岛、41372877、偷吃月亮忘擦嘴、Lyn-随便改个名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赤塔关内的主营帐之中, 侍从与兵将来来往往,时不时从里头端出一盆血水,整个营帐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柳茯苓看着丁神医在赵云屹血肉模糊的伤口附近上药扎针, 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一旁的青叶面容上也露出担忧,只是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看了一会儿, 便按照赵云屹昏迷前的吩咐,与那位副将领出去收拾残局。   “柳姑娘别担心, 好在那些鞑靼还不算是太过阴毒,这弩n箭上只是涂了些活血的药剂,我倒是有法子医治。”丁神医开口道。   “丁神医辛苦了,您这是又救了太子殿下一命。”柳茯苓感激不已。   “没关系,我再救他一命, 宅子便可以买更大的了。”丁神医笑眯眯的看着赵云屹,柳茯苓看着他仿佛看着财神爷一般的眼神,不免有些怀疑, 若是可以的话, 他恐怕恨不得赵云屹再多伤几次, 他好再多赚些。   柳茯苓看着赵云屹流血不止的伤口,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丁神医, “这弩n箭上涂了药, 其他受伤的将士是否也会被影响,也如这般血流不止?”   丁神医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缓缓道, “你不说我还倒是真忘了, 我写一副方子,你拿去给军中的大夫们,让他们按照这个抓药磨成药膏,给受弩n箭伤的士兵立刻用上!”   柳茯苓便等他写了方子以后,亲自去给那些军中大夫们送药方,将丁神医所说转述他们,军中大夫们正为中弩n箭的士兵们伤口血流不止而发愁,看到柳茯苓送药方,原先还并不相信,却忽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认出了柳茯苓。   “这便是那位在赤塔关下弹琴的姑娘吧!”   “我看到她了,就是她!”   “这不是与太子亲z……唔呜呜!”   “亲嘴”二字还没说完,那人便被人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柳茯苓装作没听见,一阵风吹过,她的耳根却缓缓被染上了一层粉色。   “原来你就是那位弹奏《破阵乐》的姑娘。”军中大夫面上也露出些感激之色,“谢谢你,当时士气低迷,若不是听到那首曲子,恐怕战况焦灼,不一定能结束得这样快。”   “多谢姑娘!”有人大喊。   “多谢姑娘!”周围全都开始起哄,柳茯苓脸皮薄,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瞬间红了脸,加快语速跟军中的大夫说那药膏的用法。   “真漂亮啊,怎么这么好看……”有人在下面小声说,“我眼睛完全挪不开,真白啊……”   “闭嘴吧你,别肖想了,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女人!“   太子殿下的营帐中,丁神医正在为赵云屹拔银针,刚刚拔下最后一根,赵云屹便轻轻哼了一声,悠悠醒转,他眼眸扫了扫营帐内,似乎在找什么似的 。   “别找了,柳姑娘送药方给伤兵去了。”丁神医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找谁。   “你怎么来了。”赵云屹懒洋洋看了他一眼。   “还不是柳姑娘担心你。”丁神医说,“到时候问诊的银子,你记得给啊。”   “别跟我要。”赵云屹阖眼闭目养神,“我的银子都在茯苓那儿。”   “啧,你这人?”丁神医皱眉看他,“想赖账?”   赵云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朝丁神医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别说我醒了。”   丁神医瞪着他,站着不动。   “给你加银子。”   丁神医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柳茯苓回营帐,刚要掀开营帐的帘子,便撞上了正要出来的丁神医,二人都吓了一跳,柳茯苓赶忙问,“殿下醒了吗?”   “没,没有。”丁神医厚着脸皮说, “你来得正好,我要去做些药丸,你想办法将桌上的药给他喂下去,我一会儿再来。”   “好的。”柳茯苓认真点了点头,进了营帐。   淡淡的血腥气仍旧在营帐的空气中飘忽,她缓缓地靠近赵云屹,在他身侧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他失血太多,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的伤处理过了,血迹却没有擦拭干净,柳茯苓弄了些热水湿了帕子,轻轻地用帕子擦拭他的脸。   她动作极为轻柔,仿佛羽毛在赵云屹的皮肤上轻轻挠着,赵云屹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   好在她动作利索,一会儿便擦拭干净了,没了其他事情可做,她便只坐在床边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茯苓轻轻地喊了一声,“赵云屹。”   赵云屹喉结微动,几乎差点没忍住应声。   “你快醒醒。”柳茯苓声音很小,听起来便显得尤其柔弱可怜,仿佛在祈求着什么似的,是个人听了都觉得不忍心。   可赵云屹仍旧闭着眼睛。   “混球。”柳茯苓小声骂了一声。   赵云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曲了曲……怎么还骂起他来了。   “你繁繁心事呢,说给我听呀。”柳茯苓低下头,轻轻用手指抚了抚他的耳朵,还轻轻捏了捏。   赵云屹手指微曲,手背崩起青筋。   随即,她的长发缓缓触及他的面颊,淡淡的香气仿佛天边的云,若有若无的在他的鼻尖挠痒痒,她呼吸轻缓,轻轻地在他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便是在这时,她看到了赵云屹泛红的耳根。   “嗯?”柳茯苓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下一秒,赵云屹忽然伸出了他那双完好的手,一把捞过她的腰肢,顺势便将她一把捞至自己身边,他便俯身而上,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柳茯苓一阵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便他吻住,青胡渣又开始扎她,她生气地伸手推他,却听到他一声近乎于有些痛苦的吸气声。   碰到他伤口了吗?柳茯苓赶忙缩手,赵云屹却趁着她缩手的时候伸手,将手钻进了她腰间。   “唔!”柳茯苓头皮发麻,脸瞬间炸出红晕来,手忙脚乱地阻止他,却无意中碰到了他受伤的手臂,赵云屹这回是真的被碰着了痛处,他终于缓缓地放开她,半晌才缓过来。   柳茯苓快要被他气死了,“你还受着伤呢!”   赵云屹却眼带着笑意看她,低声道,“婵音姑娘这是在担心我吗?”   柳茯苓避开他挪下了榻,将那碗丁神医留下的药端了过来,没好气的说,“殿下趁热喝了吧。”   “手疼。”赵云屹使出了他一贯的招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柳茯苓一抬头,不小心与他对视一眼,手上一抖,差点把药给洒了。她心跳得飞快,心中嘀咕,赵云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眼神跟点了把火似的,几乎要将她隔空点燃。   相比之下,以前的他看着自己时倒像是很收敛,眼神十分克制,勉强倒是个正人君子,如今看着她时,一脸要将她吃了一般,让她几乎无法招架。   而且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正常与她说话,反倒是像在……撒娇。   “你好好说话。”柳茯苓在他身侧坐下,不敢看他的眼睛,将药碗递给他,“自己喝。”   “喂我。”赵云屹开口便是如刚刚那样的语气,哪里还有平日里颐指气使的气势,一双眼睛仿佛黏在她的身上似的,怎么也看不够。   柳茯苓最终还是招架不住他那灼热的眼神,无奈拿起勺子,喂他喝药。   喝了几口之后,赵云屹眉头皱起,轻声问,“有糖吗?”   “没有。”柳茯苓故意继续将那苦药喂进他的嘴里,看到他嫌弃的表情,她抿嘴拼命忍住笑,眼眸中却是不小心露出了点点笑意。   赵云屹看到她偷笑的模样,喉结一动,伸手接过药碗,一口喝下。   柳茯苓呆呆看他,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他喝完了药,将药碗放在一旁,“你有糖。”   “我没有……”柳茯苓抬眸看他,却见他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   “……”柳茯苓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心跳极快。   “在这儿,甜的。”他目光幽幽,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唇角,带着笑意说。   一室空气暧昧不已,柳茯苓垂眸,耳根泛红,赵云屹深深看着她,心中意动,手指缓缓从她的唇角一直附上她的脖颈,他微微低头,声音沉沉地撞着她的心,“你就是甜的。”   柳茯苓被他撩得头皮发麻,眼眸湿润盈盈,二人目光对视,空气中仿佛都变得黏糊糊的,扯不开道不明。   正在柳茯苓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青叶的声音,“殿下,副将刘将军求见!”   刘将军应声吼道,“殿下!有要事相告!”   柳茯苓被这声吼吓得浑身一颤,立刻仓皇站起身,前去掀开帘子。   赵云屹缓缓靠在软垫上,整个人瞬间变得无精打采懒洋洋的,一幅失血过多的模样,哪里还有刚刚的精神气。   柳茯苓见他如此,抿嘴笑了笑,转身出了营帐。   副将禀告赵云屹,鞑靼失了首领,按理说是原首领的弟弟继任,据传言,新首领不赞成动用武力,希望求和,正在亲选大臣前来,想试探这边的意思。   赵云屹自然是希望暂时和谈不要再打,如今他们兵力不足,还需养精蓄锐,只要争取几年时间休养生息,养足了兵力,便不用再受制于人 。   事情便这样推了下去。   为解决和谈的问题,赵云屹还要在赤塔关逗留一阵,正好养伤,柳茯苓则留在他的营帐照顾他,这样一逗留,便是半个月。   和谈时,赵云屹一身玄衣露面,气势逼人,鞑靼最敬重强者,对方首领见到赵云屹,便知道这是个狠角色,于是和谈顺利进行,达成了十年不相互进犯的约定。   和谈后当晚,军营举行了篝火露天宴会。   虽说是宴会,可他们也没多少粮草,众将士尽力打了一些野味,从镇上买了一些牛羊,一人分到几口解馋,也是十分欣喜,最重要的是,他们即将大胜回京,这是最大的荣耀与期盼。   青叶与暗卫们在篝火边说笑,众人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脸上都挂着笑,十方和成风暗地里说说笑笑,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山窝处,脸上带着暧昧的笑。   青叶顺着二人的手指往上看,只见月色之下,一高一矮二人坐在山上的石头堆上,互相依偎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青叶问。   “看风景啊。”十方喝了一口酒,打了个嗝,笑道,“那上面风景多好啊。”   “有什么风景,不就是戈壁滩吗?”青叶皱眉。   “……”成风无言的看了一眼青叶,“青叶,你有老婆吗?”   青叶耳根微微一红,摇了摇头。   “啧,你这样,有老婆就怪了。”成风说。   “?”   山峦上,月色下,赵云屹搂着柳茯苓,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柳茯苓靠着他,月亮照着她的面颊,她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月亮下的戈壁滩苍茫无尽,仿佛剩余的漫长时光,她心想,自己终究还是选择了冒险,相信他,与他一道走剩下的路。   她心中微动,轻声说,“殿下,你将那信上所说,再与我说一遍可好。”   “……”   柳茯苓等了半晌,什么也没等到,直起身子看着他。   赵云屹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   “赵云屹。”柳茯苓瞪了他一眼,“你都没有亲口与我说过那些话。”   “咳咳。”赵云屹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缓缓道,“有些话,信里说就行了。”   “我就不该来。”柳茯苓气鼓鼓地靠着他 ,“终究还是被你的花言巧语诓骗了。”   “啧,怎么能说那是花言巧语。”赵云屹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低声轻笑道,“满腔真心,便在那纸上了。”   “你是怕自己死了,便不能告诉我了,才写那信?”柳茯苓问。   赵云屹说,“最后一封确实如此。”   “那你如果真的死了怎么办?”柳茯苓仰头看着他。   “随你。”赵云屹道,“全部身价都给你了,日后能保你平安,我也无憾。”   柳茯苓眼眶一红,咬牙看着他,“可我会更加难过怎么办?你就是故意的。”   赵云屹低头看着她仿佛是被风吹红一般的红红的鼻尖,心中猛地一动,“是的,我就是故意的。”   “我希望你为我难过,为我伤心,在意我,想着我,永远不要忘记我……”赵云屹低头看她,“现在也是。”   “坏人。”   “嗯。”赵云屹忽然抱起她,朝着营帐走去。   柳茯苓捉紧他的衣裳,紧张道,“殿下做什么?”   “去做一些坏人该做的事。”   柳茯苓猛地一颤,立刻猜到他要做什么,这几日若不是他伤口没好,限制了他,他恐怕早就动手了。   她想到上次的痛苦经历,立刻挣扎起来,抗拒道,“放我下来!”   “……给我一次机会。”赵云屹轻轻吻她的额头,“好吗?”   柳茯苓红着眼眶看着他,有些犹豫。   “试试。”赵云屹轻声说,那画册,我有好好在学。”   “你学那个做什么!”柳茯苓声音都有些变调,“那些画册你竟然还留着?”   “都是好东西,为什么不留着?”赵云屹将她抱进营帐,声音中充满了蛊惑与抚慰的温柔,“我看过之后,颇有些心得,你要不要检验一番?”   “不要!”   赵云屹哪里听她的,他早就心猿意马已久,这些日子受伤口所限,一直隐忍,如今身体终于恢复了些,他哪里会放过。   营帐只留了一根蜡烛,外头的士兵也被遣离开营帐,远远守着。   柳茯苓原本还在抗拒颤抖,可后来那声音逐渐变了调子。   赵云屹确实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柳茯苓不知道这家伙究竟看了多少画册,一举一动都仿佛在守着她的敏感处,她欲哭无泪,抽噎难忍。   “这,这不对……”间歇间,柳茯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话。   “嗯?”见她还能分神说话,赵云屹不由得挑眉,眼神黑沉沉的看着她。   “我今日没有喝那药,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这种感觉?”柳茯苓拼命抑制着自己,总算是完整说出一句话。   “什么感觉?”赵云屹咬她的耳朵。   “是这样吗?”赵云屹眼眸带着笑意。   柳茯苓倒吸一口冷气,瘫在他的怀里。   赵云屹却无情的将她支起来,继续。   柳茯苓最终不得不承认的是,疼确实是不疼了,可是……难受却依旧是难受。   最难受之处在于,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实在是长了些,她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天便快亮了,好在赵云屹已经将她收拾清爽,浑身除了瘫软酸疼之外,并没有太多痛感。   她迷迷糊糊的被他抱着上了马,马儿走的极慢,凉风吹着她的脸颊,她渐渐清醒了过来,只是浑身依旧无力,只能依偎在赵云屹的怀里。   而她身后的赵云屹却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眼眸带笑,看见谁都面含笑意颔首示意,倒是把习惯了他冷峻面容的众人吓得不轻。   马儿缓缓地往前走,柳茯苓看着光秃秃的戈壁滩,轻声问道,“去哪儿?”   “带你看风景。”赵云屹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嗓音,垂眸柔声道,“马上到了。”   “一定要,现在?”柳茯苓靠着他的胸口问。   “嗯,明日我们便要回京了。”赵云屹单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搂着她,“便只有今日。”   马儿走过曲折的山路,上了山崖顶端,正在此时,朝霞万丈,旭日东升。   柳茯苓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自己酸疼的腰,瞪大了眼睛。   在江南一隅长大的她,从未见过如此壮阔雄伟的景致,赤塔关的万丈悬崖在朝霞的照射下显出一抹瑰丽而奇特的红,妖冶却又壮阔,实在是令人心折。   赵云屹从身后缓缓搂住她,朝阳下,赤塔关前,他靠近她的耳廓,开口道,“余生也想与你像这般,看遍山河,婵音姑娘可愿意?”   柳茯苓手指轻轻捉住他的手,眼眸中装着赤色霞光,心中却为他所动。   她犹豫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婵音姑娘放心,我赵某,其他都不小,就心眼最小。”赵云屹仿佛猜到了她的顾虑,再次开口,“一生只够爱你一人。”   柳茯苓怔住了,一动不动。   他这是……在与她口头表明心意?   赵云屹见她只顾着愣神却半晌没反应,气得忽然低头咬她耳朵,“你呢,你也说与我听。”   柳茯苓闻言,低头轻声笑了起来。   她缓缓说,“我也是。”   赵云屹愤愤然,“不是这么说。”   “那怎么说?”   “你说你也一生只爱我一人。”   “好麻烦……我好困,你昨日折腾太久了,我们回去睡会儿吧。”   “柳婵音!”   赵云屹带着一丝委屈和愠怒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的状态参考加菲猫经典语录:love me,feed me,and never leave me.(爱我,喂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今日曲目关大洲《九州同》。@晋江白清溪。 正文完。   番外想看啥都可以留言,之前宝贝的留言我已经记下啦,接下来都会写!番外纯糖各种日常互动拉扯少不了!   番外会更得慢一点,可能会隔日更,但是每次都会是肥章!正文写得太快,头发掉了大把,准备休整休整,走持续发展道路。   以及再次感谢一直陪着我的宝贝们,追连载很累,但是你们是我努力的根本动力!非常感谢有你们在,超级超级爱你们!   9月如果有空的话,应该会开一本现言换换脑子,是个小短篇,温暖开心轻松的校园暗恋文,十月底应该会继续开古言(这本我超爱!)希望还能见到大家!顺便求个收藏!   下面是文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