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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名：在你心上降落
　　作者：礼潇
　　简介：
　　叶允初主动勾引加送货上门，终于成功爬上了梦中情人黎泠的床。
　　一夜情夜夜情之后，原准备按照计划继续行动俘获黎泠的心的叶允初却突然发现这梦中情人和记忆里撩她那个开朗谦逊的温柔姐姐一点也不一样。
　　叶允初：不好意思，我要强制退货，这个高冷矜贵自视甚高的三金影后爱谁要谁要。
　　黎泠：迟了。
　　#撩完就跑后患无穷#
　　#天雷勾地火#
　　妩媚嗲精*高冷醋王
　　真不香*真香
　　1.双洁，双御姐，he
　　2.作者君觉得开头没写好，小可爱们可以从16章开始看（呜呜）
　　内容标签：强强，情有独钟，近水楼台，娱乐圈，现代，互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泠ling第二声，叶允初┃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那么，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立意：喜欢常常源自冲动，但爱是恒久的努力和不懈的坚持。


第1章 升空
　　六月，燕城。
　　正值夏季傍晚，天色微沉。道路因为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尤其在市中心，车队稍稍挪动一下还得等个几十秒的大红灯。
　　热浪卷着汽车尾气在人海中肆虐，行人步履匆匆，偶尔侧目扫一眼车队中的玫瑰色玛莎拉蒂。
　　隔绝了马路上的热气和喧嚣，车内凉风阵阵，响彻着欢快轻松的消消乐背景音乐，时不时冒出的几句【good】【unbelievable】引得驾驶座上的女人频频扭头看向身侧。
　　她咳了声。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没理会。
　　终于，在一声【bonustime】之后，顾怀瑾伸手遮住了手机屏幕：“别玩了。”
　　“干什么？”黎泠手上的动作停下，抬眸瞧她。
　　“让你去做导师的事，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黎泠掀眉，移开顾怀瑾的手，视线回到屏幕上，指尖点了点，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顾怀瑾理直气壮：“黎大影后，你不去的话这节目还有意思吗？以你这个业务能力，去了就是冠军导师啊！”
　　“不去。”
　　【Great！】背景音很及时。
　　顾怀瑾秉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啧了下：“昨天我可看到你上热搜了啊，你真的不去纠正一下传言吗？”
　　按理说照黎泠这个低调不爱炒作的性格，除了新电影上映和获奖是不会上热搜榜的，但是好巧不巧昨天热搜有一条是#影后们的狙心瞬间#。
　　九分钟的视频，其中有四分半钟都是黎泠的片段。
　　博主配字：是谁惊艳了你们的时光？
　　网友们在评论区发出一声声尖叫，哭着喊着“姐姐娶我”。这时就有热心科普人士列出了被视频中影后温柔了岁月的历任男友，俗称“姐夫”。可盘点到黎泠这儿，就一个字——无。
　　要知道，黎泠17岁出道，刚出道就在娱乐圈大红大紫，之后更是一路绿灯，20岁那年包揽了华语三大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三金影后。
　　虽然成为三金影后之后，黎泠不知什么原因息影三年，但这三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演技，黎影后走得不急不徐，复出后保持着一年至少一部高质量电影的节奏，在人群中获得了“黎泠出品，必属精品”的褒奖。
　　今年黎泠二十九岁，是真正的家喻户晓、老少皆知。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居然是单身？
　　不合理啊，没恋爱总得有绯闻吧？
　　网友顺着思路继续查，惊讶地发现，黎影后还真是洁身自好，别说绯闻了，就算在片场花絮里，也和别的艺人保持距离，那些尺度大的亲密戏用的都是替身。
　　粉丝早年给了黎泠“冷姐姐”的称号，虽说是戏称，但十分贴切。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黎影后，不会已经隐婚了吧？
　　瞬间“嫁入豪门”、“豪门老公不允许接亲密戏”、“秘密生子”等等短句跃入脑海。
　　网友们心中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顾怀瑾细细观察眼前这个在火焰中央淡定玩开心消消乐的黎影后，不禁叹一口气感慨：网友真是多虑了，黎泠自己本身就是豪门，不需要那一套。再说……这张脸要是英年早婚了，得哭晕多少人？
　　柳叶眉，桃花眼，黎泠今天画的是淡妆，只在眼尾轻轻勾了一笔，即便如此，也够撩人的了。鼻子小而挺，鼻梁优越，唇形饱满，唇线分明，唇珠可爱得恰到好处。
　　顾盼生辉，绝代风华。
　　顾怀瑾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喜欢，目光灼灼到能在黎泠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怎么了？”黎泠游戏中卡壳了，秀眉皱起来，不耐问，“她们说什么？”
　　顾怀瑾差点忘了，黎影后连新浪微博都没有，不可能会看热搜。
　　她刚准备解释，黎泠接话：“她们说什么？让她们说去！”
　　顾怀瑾：“……”
　　黎泠“冷姐姐”的人设又在她面前崩了。
　　她跟黎泠从小一起长大，自以为对黎泠不说了解全部，也了解十之八九。黎泠绝对不是外人传的那种冷漠人设，亲近她就会发现她善恶分明、待人真诚，有自己的温暖之处，也因为这个，黎泠在圈子里人缘极好。
　　她们今天要去参加圈内一个大导演的寿宴。顾怀瑾以顺腾娱乐公司的副总裁身份去，黎泠则是这位大导演的忘年交。
　　车子驶进一家豪华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黎泠让顾怀瑾先上去，自己去了停车场的洗手间。
　　洗手间在停车场的拐角处，门前阴暗。尤其今晚参加寿宴的娱乐圈人士太多，导演包了场，两人又因为堵车来晚了，停车场四下无人，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黎泠强迫自己不去多回忆，忽略掉不远处让她心悸的无尽黑暗，快步拐进洗手间。
　　刚刚靠近洗手间小门，黎泠发现门被锁了，门内传来女人的呵斥声，呵斥声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得清清楚楚。
　　“你以为你能红多久？你非科班出身，没有学历，没有背景，你凭什么在娱乐圈走下去？凭你那个吸血鬼爹还是那个势利眼娘？”
　　“你觉得你现在是流量小花了，我管不住你了是吧？叶允初，我告诉你，几个月前我能让你一夜爆红，现在我也能让你一夜之间声名狼藉，永无翻身之地！我奉劝你一句，听我的话，乖乖上去陪酒！”
　　“喝点茶解解酒。不就是被揩了两下油吗？至于这样跑出来？别人巴不得被蒋导包养呢，人家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补个口红，马上和我一起上去。”
　　洗手间内显然有两个人，可是黎泠只听到一个人在说话，句句尖酸刻薄、咄咄逼人。
　　黎泠双眉紧蹙，沉默一下，叩了叩门。
　　刚刚训斥人的女声显然有点慌：“谁在外面？”
　　没人回答。
　　“说话啊？”
　　经纪人温雯对叶允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躲一躲，向前几步解开门锁，却发现门外无人。
　　叶允初见没有动静，从隔间里走出来，洗手间门口的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甜香，是TFlostcherry的味道。
　　叶允初轻轻吸了吸，眸色深了点，若有所思。
　　“跟我走吧。”温雯警惕心提起来，招呼她赶紧坐电梯上去。
　　叶允初不着痕迹地关掉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踏入电梯。
　　她们坐的这一桌不算主桌，寿宴的主角陈卫国不在这里，不过同一桌的咖位也不小，其中咖位最大的是蒋平导演。蒋平是个年过半百的地中海老头，早年拍过一部获得金像奖的电影，吃老本吃到现在。
　　人过中年，蒋平却更加管不住自己，之前在饭桌上就搂上了叶允初的腰，全桌人知道他的脾性，权当没看见，蒋平得了便宜更加放肆，还想有更过分的举动。也不怪叶允初忍不了，摔了酒杯跑出去。
　　这回叶允初回来，却独独发现蒋平不在，她视线似有若无地在大厅内搜索，看到不远处蒋平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交谈。
　　一分钟后，蒋平面色铁青地回来，却是和同桌的一个女性制片人换了座位，坐得离叶允初远远的。
　　那个西装女人的座位在主桌，坐下之后和身侧一个女人耳语。
　　叶允初的目光定住。
　　那女人侧颜优越，黑色的斜肩鱼尾长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茶色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裸露出的肌肤皓白如玉。
　　她的身上汇聚了全世界的光芒，唇边挂着得体又不失疏离的浅淡笑容，高贵得如同人鱼女王。
　　叶允初认得她，
　　可是所有人都认得她。
　　是她帮自己的吗？
　　叶允初的目光在黎泠身上又流连了几秒，见黎泠丝毫没有要转头看她的意思，她垂下眼，却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另一边顾怀瑾嫌弃地弹了弹自己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坐下对黎泠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朋友是流量小花？”
　　黎泠斜乜她一眼，拿起酒杯浅抿一口不说话。
　　顾怀瑾放低声音：“娱乐圈没什么背景的流量小花遇到这种事太正常了。这个圈子里，想红，就得贴，这是潜规则。你今天让我赶走蒋平，明天还有张平李平，再说，人家以后不见得感谢你。”
　　黎泠眼波微漾，话锋一转问：“你说的那个《演员进行时》，也有潜规则？”
　　顾怀瑾：“当然。冠军位已经基本定了。”
　　“好，那我去当导师。”黎泠端着酒杯站起身离开座位，“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顾怀瑾：“……”怎么感觉不太对？
　　说是去转转，其实不过是找个地方躲一躲蜂拥而来找她约戏的制片人和导演。
　　黎泠有些醉，垂眸举着酒杯在酒厅的角落休息。
　　这种情况本该是无人打扰的，至少有眼力见的人不会去打扰。然而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踩地声，她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细白如玉的美足。
　　“黎老师。”
　　很甜美的声音，甜而不腻，干净得似一泓清泉，适合青春偶像剧。这是黎泠的第一反应。
　　她抬首看眼前的女孩，眨眼间眼底的打量尽然散去，换上了一贯的清冷保护壳，她保持着前辈的谦让态度，对女孩颔首：“你好。”
　　女孩有一双漂亮到足够让她心动的眼睛。
　　内眼角朝下，外眼角朝上，眼尾狭长，微微上翘，这是一双狐狸眸。而不同于其他狐狸眸，女孩的眼底还潋滟着清纯与妩媚交融的水光，让人情难自禁就在这如梦似幻的眉眼中沉沦。
　　女孩眼尾微粉，看来化妆时用了点小心思。
　　是个很擅长利用优势的小狐狸。黎泠又看了一眼女孩的眼睛。
　　顾怀瑾知道黎泠的十之八九，而她不知道的那一二，一是黎泠是个眼控，二是黎泠准备找个圈外的同性|伴侣。
　　她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是看五官和气质，应该是圈内人。
　　圈内人，可惜了。
　　黎泠掩饰住遗憾，勾唇淡笑问：“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酒精的作用下，她的声音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妩媚与蛊惑，与她刻意营造的冷淡大相径庭。
　　女孩没说话，迤迤然又是向前几步，和黎泠齐肩靠在墙壁上。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温热的吐息混在馥郁却不刺鼻的香气中轻轻刺激着黎泠的耳廓。
　　“黎老师，娄姐说，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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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
　　接档文《寄养关系》求预收，么么哒


第2章 升空
　　“黎老师，娄姐说，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娄姐？娄谊柯？
　　黎泠深深看了女孩一眼，淡抿着唇，招呼女孩跟她出去。她一路未语，带着女孩进入电梯，按下数字三。
　　电梯在三楼停下。
　　黎泠在前面走着，女孩就在后面跟着，像个影子，没有声儿。
　　终于，黎泠打开拐角处一间房，她让女孩先进去。
　　房间插上房卡之后才通上电，黎泠开了灯，可这灯光太暗，偏橘偏暖，光影之间多了点别的意思。
　　因为醉酒，黎泠头有些晕，进房之后就沿着床边坐下，手心撑着床，她微抬眼睑看女孩：“娄谊柯怎么跟你说的？”
　　她要找同性|伴侣这件事只有娄谊柯知道。和顾怀瑾一样，娄谊柯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家里开连锁酒吧，在燕城人脉很广。
　　本来是喝完酒之后的不小心说出口的，她以为娄谊柯不会当真，没想到对方真的给她找了个姑娘，还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寿宴上。
　　她正眼细细地注视起眼前的女孩。
　　女孩穿一身白色抹胸连身长裙，胸口有碎花点缀，黑长柔顺的卷发拢在一侧肩头，完美的直角肩和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单边高开叉，裙摆曳地，一双长腿又细又直。女孩看着瘦，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少。
　　看身材，确实是极品。
　　女孩长得精致，除了那双狐狸眸子，五官各个挑出来看都极为吸引人，组合起来又显得融洽和谐。细长的银白耳坠搭在锁骨上，反而衬得女孩的肌肤愈发瓷白细腻。
　　长得这么好看，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黎泠微愣，想起自己不久以前还在为怀疑女孩是圈内人而惋惜……
　　女孩用一种极其暧昧的方式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捧起她的脸，欺身吻上来。
　　一秒，两秒……
　　黎泠轻轻推开她，站起身，她只比女孩高一点，几乎鼻对着鼻，吐息交融着，她微微抬手抚上女孩的耳垂，指尖把玩着那细长的耳坠，她的声音低而哑：“小朋友，你太小了。回家吧，嗯？”
　　女孩环着她的腰，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我不小，二十了。”
　　说话间，黎泠蓦然觉得腰间一凉，一双手顺着她的腰间往上，宛若游蛇，三下两下就把她的束缚解了。
　　礼服散在地上。
　　女孩再度吻上她。
　　黎泠觉得娄谊柯肯定是哪里跟女孩转达失误了。
　　不过，也不赖。
　　——
　　“所以你昨晚……”顾怀瑾端着咖啡的手在抖，她看到了黎泠锁骨处那个吻痕，怪明显的。
　　黎泠感受到顾怀瑾的眼神，动了动领口，又把头发放下来遮一遮，神态自若地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香瓜放入口中：“吃啊，吃完就出发。”
　　这，这是第一次一夜情之后应有的态度吗？
　　顾怀瑾埋头喝了一口粥，还是没忍住：“你怎么想的啊？”
　　寿宴中途一声不吭突然消失，居然是去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一夜情。就这么把自己的第一次赔进去了，顾怀瑾是真的不懂黎泠是怎么想的。
　　黎泠沉默一会儿：“还行，不太疼，蛮舒服的。”
　　但是那个女孩看起来很疼。
　　顾怀瑾：“……我没问你感受！”
　　这时黎泠的手机闹铃响起，她把闹钟关掉，从包里翻出笔记本电脑：“该收菜了。”
　　顾怀瑾看着黎泠熟练地登录□□农场，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把那个女的留在房间里跟我出来吃早饭了？”
　　黎泠顿了下，慢吞吞说：“我还留了一张卡。”
　　几乎同时，一墙之隔，黎泠和顾怀瑾正上方的房间里同样响起了闹铃。
　　叶允初从昏睡中醒来，条件反射一般，按掉闹钟的瞬间打电话给她的助理小徐：“小徐，别忘了帮我偷菜。”
　　小徐：“当然没忘，已经偷了。小允，你昨晚去哪儿了？温姐发飙了，好恐怖……还有，你的声音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哑？”
　　叶允初：“……”
　　她瞬间清醒了大半，轻轻咳一声：“昨晚睡觉受了凉，有点感冒。这些不重要，偷到菜就行，我挂电话了啊。”
　　迅速挂掉电话。
　　一堆烂摊子。
　　叶允初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动了动身子，身下又酸又胀又痛。
　　昨晚那人比新手还新手，横冲直撞的。
　　好痛。
　　她倒吸一口凉气，强撑着坐起来，环视四周。
　　房里只有她一人。
　　窗帘拉得严实，只有丝丝缕缕的微风吹进来时才掀起小小一角，漏进微光。
　　空气中异样的气味几乎消失不见，仿佛昨晚的疯狂只是美丽的假象。
　　可是被单和枕套上还残留着淡淡的lostcherry的味道。
　　强忍身下的不适，叶允初掀开薄被站起身，不出预料地在大床中央看到了一小滩已经干涸的殷红血迹。
　　叶允初脑海中又出现了昨晚黎泠发现她是第一次时那个惊讶诧异的表情。
　　她这才看到床头柜上有纸条，还有一张银行卡。
　　她眸色深了点，拿起纸条：【卡里有二百万，密码六个零。】
　　纸条背面也写了字，是一串药名，药名下面还备注着：“听说这个药止痛效果很好。”
　　封口费？
　　叶允初左右翻看，也没能在纸条上翻出什么别的花样。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把纸条对折攥在手心里。
　　床尾搭着一套休闲装，显然是Balenciaga最新款夏衣。
　　叶允初正要去拿，余光瞥见床上有什么东西隐隐闪着光，她循着亮点，看到一只花朵形状的蓝宝石耳钉。
　　是梵克雅宝fleurette系列的耳钉。
　　叶允初捏起来，轻轻放在手心，搭在那张银行卡上，冷笑：“真大方啊，黎影后。”
　　黎泠几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叶允初穿上黎泠给她留下的衣服，洗漱，化妆。
　　酒店给每个房间配置两张房卡，现在一张插在门口续着电，还有一张应该被黎泠带走了。
　　叶允初留在这里，横竖都不合规矩。
　　她把那件有心挑选的纯白礼服打包好，离开房间前，余光扫到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支铅笔和一本备忘录。
　　叶允初几步踱至书桌前，拿起备忘录。备忘录是酒店标配的那种，看痕迹，被撕去了两页。
　　她面色不变，微弯身子，横倒铅笔轻轻在纸上刮出浅淡的字迹。
　　两张字迹重合着，叶允初依稀辨认出了被丢弃的那一张写的内容：
　　【你还小，这两百万，创业、投资，都是不错的选择。以后这种事，别做了。】
　　她终于弯眸，把这张充满铅笔痕迹的纸撕下来，小心对折好，和之前黎泠留下的那张纸条一起放在了口袋里。
　　她走出酒店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包厢里，黎泠对着电脑屏幕冷了眉眼。
　　顾怀瑾：“干嘛啊？”
　　黎泠：“……菜被偷了。”
　　顾怀瑾：“又是那个掐着点偷你菜的人啊？有劲吗你们？这都十年了，还在玩□□农场。”
　　黎泠没搭理她，轻车熟路地顺着消息记录去到了那个叫【落木】的网友的农场，偷完菜之后又在田地里解气似的放了几只虫。
　　那人又这样，只偷菜，不收菜。
　　薄唇蕴笑，黎泠的心情倏忽愉悦起来。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整个人沐浴在暖色的光里，笑得和煦暖人。
　　顾怀瑾微愣，动了动唇：“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娄谊柯会这么不知分寸。”
　　黎泠眼底笑意转淡：“嗯，是得好好问问。”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蛤？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把阿泠的事随便跟别人讲啊？再说，我根本没当真啊！阿泠是那种随随便便找对象的人吗？”
　　“搞错了吧？你确定那个女的跟阿泠说她是我介绍来的？她说出我‘娄谊柯’的名字了吗？”
　　黎泠隔着顾怀瑾和话筒把娄谊柯的一连串问句听得清清楚楚，娄谊柯话语里的着急和茫然不像是假的。
　　她微皱眉头，从顾怀瑾手里拿过手机：“娄，你再确定一下。”
　　“根本不可能啊……”娄谊柯后来又说了一大串话，总之是反复确认，坚决地否定了。
　　挂了电话，黎泠没再提这件事。
　　倒是顾怀瑾着急忙慌地说：“那女孩说不定现在还在酒店里，我们不如找到她，要个说法。”
　　黎泠指着手腕上的翡翠色表盘，似笑非笑的：“现在出发去机场，不会迟到。”
　　顾怀瑾一早给她定了去锦城的机票，昨天说的综艺《演员进行时》录制在即，导师要先会面熟悉一下选手资料和赛制。
　　“……”顾怀瑾蓦地生出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力感，还想说什么，想想又噤了声，身体乖乖向着停车场移动，边走边说，“别忘了多提点提点林浅那孩子。”
　　开往机场的路上。
　　黎泠点开了消消乐，她看着跃然于屏幕里的卡通狐狸图标，视野中又浮现了那双灵动的眼眸，那双眸子藏着很多人难以窥见的生气，对她简直有致命的吸引力。
　　小狐狸，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她指尖轻轻一划，三只狐狸碰在一起，伴着背景音乐欢快地消失。


第3章 升空
　　燕城去锦城的飞机上，黎泠捧着一本书在看。
　　“又是《荆棘鸟》。”顾怀瑾只瞄一眼书页的前两行就知道黎泠在看什么，她压低声音，“看来你在访谈里说最喜欢这本书，真是一点不假。”
　　顾怀瑾定的是头等舱，即便人已经少了很多，还是得避免被人听出什么端倪。
　　黎泠勾唇：“这才是爱情。”
　　“受虐狂。”顾怀瑾小声嘀咕，看黎泠几眼，突然问，“我送你的耳钉呢？”
　　黎泠微愣，手抚上耳垂，想到了什么，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她翻过一页书，戳起手边水果盘里的一小块苹果送入口中：“小鸟儿叼走，回不来了。”
　　顾怀瑾：“……嗯？”
　　她还想再问点什么，被一声极大的“施望哥哥燕城巡演加油！”打断。
　　和两人坐在同一排的一个小女孩似乎在看什么演唱会的粉丝应援直播，不小心外放了出来。嘈杂的背景音瞬时回荡在头等舱里。女孩的妈妈忙把手机静音，对着周围的乘客连连道歉。
　　谈话被打断，顾怀瑾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身侧戴着金丝眼镜静静看书的黎泠，心说这人还真是一点也不着急，暗叹一口气，戴上眼罩躺下来。
　　而另一边的施望演唱会后台，远没有这种恬静的氛围。
　　不算大的后台化妆间，挤满了演出服和化妆师。
　　叶允初坐在角落里，在做发型。她身边站着一个穿墨绿西装的女人，女人双眉紧蹙，一手拿热咖啡，另一手拎着袋全麦面包。
　　“叶允初，以后不许给我乱跑了！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
　　叶允初手里捏着半片面包，撕下小块放入口中，乖巧笑道：“我知道错了，温姐。我会乖。”
　　温雯纵然有千万句话想骂，也被她这棉花糖般的柔软态度堵得说不出口。
　　温雯皱着眉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没指望叶允初回应她，声音微低继续说：“等会的表演开始前又新加了一个你和施望拥抱的动作。轻轻搂一下就好。”
　　“现在你助演施望演唱会的话题排在热搜第四，等演唱会开始，话题一定会继续往上。”
　　“别忘了我们和他们签了合约，为了《温柔的起点》的热度，炒cp才能双赢。”
　　“上次综艺你甩开施望的手还可以解释，这次可不能再出差错。”
　　温雯又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只口红递给叶允初：“施望代言的品牌，你涂上，等下自拍发个微博，记得把这只口红拍进去。”
　　叶允初薄唇动了动，最终没能说出口，化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接过口红，轻轻涂在唇线分明的薄唇上。
　　粉嫩的唇被染上明艳的大红色，镜子里，叶允初眸中的温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原本就不算安静的氛围里，化妆间外突然有了更大的骚动，粉丝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如浪涛一般涌入，没过几秒，门外匆匆走进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身材高大，穿一身LV，进门就把自己摔进化妆桌前的椅子里，他摘下鸭舌帽，面带疲态：“化妆吧。”
　　这人是施望，她的“合作”对象。
　　施望没注意到她在，她也乐得清闲，本身两人也不熟，只是拍一场戏才结了缘，没什么好聊的，连朋友都算不上。
　　叶允初是这么觉得的。
　　她闭目养神，任由造型师给她喷发胶，不料身侧接连传来一声声响亮的“咔擦”，这是相机拍照的声音。
　　叶允初睁开眼，看到施望镜头对着她。
　　终于引起她的注意，施望唇角扬起一个笑：“兄弟，为什么总是不同意我的游戏申请啊？我不都说了捡到三级套都优先给你吗？”
　　麻烦了。
　　《温柔的起点》拍戏期间，她机缘巧合带施望玩了一把和平精英，那场游戏她正常发挥，展现了极强的游戏技术。施望躺鸡之后就赖上她了，先是利诱，好话说着捡到好装备都给她，软磨硬泡的，天天给她发微信。
　　叶允初觉得烦，早就把他的消息设置不提示了。
　　他后来又给她发了什么吗
　　叶允初没什么心里负担，泰然拿过化妆桌上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输入密码，身后传来一句：
　　“呦，你喜欢黎泠啊？”施望的声音。
　　他站在她身后，半弯着腰，盯着叶允初的手机微眯着眼：“你这锁屏，是黎泠的新电影吧？”
　　锁屏的图片上有一个身穿警服的女子的背影，拍摄的镜头很远，远到拍下了整个墓地，女子在暴雨中敬礼，身姿挺拔。
　　这是黎泠新电影《生还》的其中一张宣传照。因为在这张图片里看不到黎泠的脸，叶允初才放心大胆地用它作为锁屏。
　　没想到施望一眼就能认出来。
　　叶允初嗯了声，熄灭屏幕：“你也喜欢她？”
　　施望没能察觉出叶允初话语里似有若无的敌意，直起身子轻松否认道：“不是啊，我表妹喜欢她，拉着我看了十几遍这部电影，看得我都要吐了！台词我都能背出来，是那个什么，我站在罪恶里，凝视着什么来着？”
　　笨蛋。
　　是【我站在深渊里，凝视着罪恶，我会握紧你的匕首，坚定不移地奔向正义。】
　　【你是不变的夙愿。】
　　叶允初没有纠正他，话语里原本的敌意淡了：“你妹妹眼光不错。”
　　“她啊？她就一脑残粉，哭着闹着要进娱乐圈，就为了见黎泠，还让我给她提供机会。”施望耸肩，“不过黎影后确实敬业，我听她们剧组的熟人说，拍这场戏是在冬天，她淋了一身雨，夜里就感冒发烧了。”
　　叶允初没应话，垂着眼，消化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揪心。
　　施望：“怎么了？发什么呆？”
　　半晌，她回施望，声音淡淡的：“你妹不脑残，她值得。”
　　叶允初还是把施望的消息免打扰给解除了。
　　施望回座位化妆之后，没几分钟就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是一张图片。
　　图片里黎泠一手拿着护照，一手空出来跟认出她的粉丝挥手打招呼。
　　施望：【我妹刚发的朋友圈，你偶像去锦城了。】
　　施望：【嚯，你们这衣服，好巧，情侣装啊！】
　　——
　　这一晚热搜果然爆了。
　　可惜爆的不是#施望叶允初演唱会#那一条。
　　那条差点意思，只能排在第二，第一是#蒋平叶姓流量#。
　　【导演蒋平V：昨天晚上收到了小姜@姜莱V的感谢信，看完之后很感动，和小姜合作电视剧《飞鸟》的时候，我真的在她身上能看到咱们演艺圈的未来。小姜彬彬有礼、很知分寸，热度却没有在业内以轧戏著称的某叶姓流量强，真是心痛啊。】
　　轧戏，同时拍很多部戏。
　　叶允初爆红之后，温雯给她三个月内接了四部戏，好在都是在燕城拍摄，她每天少睡几个小时，熬一熬，偶尔输一输葡萄糖，那几个月就这么过来了。
　　好在这几部戏很争气，没有辜负她的辛苦，其中和施望一起拍摄的青春偶像剧《温柔的起点》上星播出，一播出就大爆，几乎天天都能在热搜榜上看到观众对剧情的讨论。
　　确实是，热度压了《飞鸟》一头。
　　蒋平这条微博指向性太明显，看过的人不需要怎么联想就能猜到是叶允初。
　　虽然蒋平挺爱搞事的，动不动就内涵圈里的某个明星，网友们对他的举动见怪不怪。但不管怎么说，蒋平都是大导演，话语有分量，或多或少都能影响到叶允初的戏约。
　　再加上评论区，除了姜莱粉丝的控评……
　　【叶姓流量，直接说叶允初不好吗？/吃瓜】
　　【路人，有一说一，单论演技，还是科班出身的姜莱比较好。】
　　【蒋平这次说得挺对，我们想看到的是演员塑造的角色，而不是没有演技的流量明星。】
　　【我觉得还好啊……叶允初演技挺自然的啊……】
　　支持叶允初的声音太少了。其中评判演技的大部分路人还都是披皮黑，以致于叶允初的口碑迅速下滑，坐稳了“轧戏流量”“没演技”的标签。
　　当晚，嘉盛娱乐公司开了个小会，原因是原先有意向要和叶允初合作的几个剧组都纷纷表示再商量商量。
　　“再商量商量”的意思很明显，基本上是黄了。
　　嘉盛娱乐是个小公司，没钱捧艺人，叶允初能红起来，靠得是命。
　　即使温雯一直觉得几个月前叶允初能火都是靠她谈下来的那部小成本网剧，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一开始没觉得那部网剧能大爆。
　　或许是穷习惯了，嘉盛吝啬到，在现在这个关头，不舍得出钱给叶允初买营销号和水军。
　　“这怎么办啊？”嘉盛的老板聂荣指节敲着桌子，这几个月以来叶允初给他赚来的暴利让他毫不节制地又胖上几圈，此刻五官皱在一起，滑稽又讽刺，“那个导演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家叶允初啊？”
　　一个工作人员在一边小声解释：“因为他之前对小允动手动脚，小允没让……”
　　“为什么不让？”聂荣好像找到了解决办法，他拍了下桌子，“现在让叶允初穿漂亮点去给蒋平登门道歉！”
　　那名工作人员不知是被聂荣的话还是被拍桌子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聂总，哪有这么简单啊？”温雯坐在聂荣右手边，浅抿着唇笑，“这红是热度，黑也是热度，我们不如利用一下这个白来的流量。”
　　“怎么说？”
　　“我准备让她空降《演员进行时》。”


第4章 升空
　　“这……那个综艺我记得已经招募完参赛选手了，我们公司不是塞了一个程露进去吗？”聂荣用他的指腹捏了捏他油腻的双下巴，“再说，不是比拼演技吗？叶允初她……”
　　叶允初她没演技。
　　这又不是秘密。
　　温雯：“所以嘛，热度肯定是有的，肯定很多观众等着看她出糗，这就是卖点啊。”
　　温雯：“出场费不会低。”
　　“那她以后可真的接不到好戏了啊。”聂荣有点担心，“咱们公司可没接她班的人。”
　　叶允初是摇钱树，不能倒，倒了就没钱赚。
　　聂荣担心这点。
　　“我让她带带程露。”温雯声音冷淡，“和叶允初的合约还剩三个月就到期了，她没打算续约。这三个月里，要合理利用她剩下的所有价值。”
　　一旁的其他工作人员打了一个哆嗦。
　　谁不知道现在网上的键盘侠有多厉害啊？现在这个风口浪尖，推叶允初去参加比拼演技的综艺。
　　这吃的，可是人血馒头。
　　聂荣还在犹豫：“你要不再劝劝？让她续约，没必要做绝嘛。”
　　温雯冷笑：“聂总，真不是我要做绝。这孩子翅膀硬了，想飞，把她爹妈搬出来都没用。”
　　“就让她看看这天有多高呗。”
　　——
　　黎泠顺利签了约，从现在起到节目录制结束，她都是《演员进行时》的其中一名导师。
　　顾怀瑾很满意这个结果，黎泠绝口不提，她也不在意什么一夜情了，晚上招呼着饭局。
　　说是饭局，也就三人一龟。
　　在申城的黎泠家里。
　　如果此时坐在林浅对面的只有顾怀瑾，那她绝对不会紧张。她乖乖吃饭，偶尔迅速地抬眼瞧一眼黎泠，很快又垂下头。
　　她是第一次亲眼见黎泠。
　　那人周身的气质都是冷的，从内而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单看五官，比电影屏幕里还要好看几分。
　　好看，却不易接近。
　　又一次接收到林浅打探的目光，黎泠放下刀叉：“怎么？我很可怕吗？”
　　林浅被吓得一颤，刀叉从手里滑落，她快速捡起，忖度着黎泠的语气，小心翼翼道：“不可怕。”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黎泠的语气有点散漫，散漫到林浅在其中找不到温度。
　　顾怀瑾打抱不平：“欺负小孩干嘛？有点良心行不行，咱俩去燕城那几天可都是浅浅帮你给那个臭乌龟换的水。”
　　“小孩？她多大？”黎泠找错了重点。
　　顾怀瑾：“人家是零零后，刚满二十。再过几天你可就三十了，人家小你十岁，有点爱幼思想行不行？”
　　“零零后？”黎泠的话语里带上了点荒唐，似乎是被这个词小小地吓到，她缓了一会，带着点笑气音问，“你们零零后都是怎么想的？”
　　她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女孩。
　　边解她的衣带，边说着自己年纪不小。
　　二十岁，也是零零年的吧。
　　她连那个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黎泠盯着林浅看了好几秒，看着她为难地纠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似是不经意地补充道：“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对感情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别太随便。”
　　她在心里把这句话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
　　得来全不费工夫。
　　温雯看着热搜，迅速编辑好微信发了出去。
　　没过两秒，对方回了个“OK”。
　　正好这时候叶允初也被工作人员带来了她的办公室。
　　温雯：“热搜看了吗？”
　　“蒋平那个？”叶允初在她对面坐下，摸着温雯办公室刚刚添置的真皮沙发，若有所思，“我是不是没戏拍了。”
　　她的语气十分温和，没有愤怒和不平，仅仅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就好像一开始就预料到结果一样。
　　温雯一点也不喜欢她的态度，从前就这样，一点也不能让自己享受到掌控感。
　　温雯冷笑着：“是啊，没戏拍了。”
　　叶允初没再说话，她觉得温雯找她应该不止这件事，毕竟这事都过去不少天了。
　　不过想想，温雯叫她过来只为了把她臭骂一顿，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在温雯脾气爆发之前先发制人：“我其实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底气不太足，她几乎可以肯定她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之后，温雯会觉得她有受虐狂倾向。
　　不过温雯也没让她说出口：“既然你也觉得是不成熟的想法，那就不必说了。”
　　“热搜看了吧？”温雯重复一遍，“《演员进行时》原定的选手有一个家|暴被爆出来，已经确定退赛。”
　　“我和聂总商量了一下，决定送你去填补这个空缺，正好磨砺一下演技。你知道那个节目的导师都是影帝影后吧？多学点东西，对你以后有好处。也可以趁此机会扭转一下观众对你的认知。”
　　“这是黎泠第一次参加综艺，噱头很足。不会吃亏。”
　　叶允初用力抿着唇。
　　“怎么，不愿意？”温雯两手抱臂，“那你倒是说说你那个不成熟的想法。”
　　叶允初看着温雯，尽力忍住雀跃，唇角却仍然没控制住向上弯了弯：“愿意。”
　　她为显合理，补充：“不成熟的想法，就不说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温雯是用漂亮的借口卖掉了她。
　　可是，这多好啊。
　　她和温雯难得能想到一块儿去。
　　要是能直接把她卖给黎泠，就更好了。
　　虽然她没了戏约，但热度持续上涨，工作量只增不减。这几天忙着跑宣传，还要去各个城市参加代言产品的带货直播，光是背诵台词就忙不过来了，几乎很难分心去想别的东西。
　　除了那张装着高额“封口费”的银行卡和那枚耳钉，还有她贴身带在身上的两张纸条，让她累到极致的时候，摸一摸，就能笑出来。
　　她的演技确实不好。
　　根本藏不住期待。
　　——
　　忙起来，时间就会走得快一些。
　　转眼间，六月即将到底，《演员进行时》的发布会也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果真如温雯一开始说的那样，节目组保持着神秘感，自那位家|暴的选手退赛之后，没有任何关于新选手是谁的消息流出。
　　如此刻意隐瞒的结果，就是叶允初作为名副其实的空降兵，出现在发布会上。
　　一如节目组所料，她成为了全体网友的惊雷，炸响在热搜榜第一。
　　叶允初作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流量咖，原本就争议很大、黑粉极多，再加上之前蒋平对她的评价，转眼间，黑粉和对家粉丝齐心努力改变风向，让话题从#叶允初参加《演员进行时》#变为#流量是否有资格比拼演技#。
　　黑粉十分努力地化身为考古学家，列举出其他选手获得的奖项和学历，强调叶允初非科班且大学肄业，这样的流量凭借人气极有可能会挤掉真正演技派的位置。
　　很快大部分路人被黑粉的言论煽动，选择“流量没有资格比拼演技”的选项。
　　叶允初的粉丝怎么说也经历过大风大浪，见势不妙，粉头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避重就轻发表长文回应。长文语言掷地有声，表示流量也可以努力拥有演技，不能以偏概全。
　　然而形式并没有好转，很快，有心人截图叶允初粉丝发的长文中的话发到黎泠的超话——
　　“比如导师黎泠，刚出道时也是流量，但现在她是三金影后，是名副其实的实力派。我们每一片小叶子都坚信，叶允初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复刻黎影后的轨迹。叶允初未来可期。”
　　黎泠粉丝：“碰瓷？你也配？”
　　下一秒，黎泠的粉丝不遮不掩，带着粉籍加入骂战。叶允初的粉丝杀疯了，来者不拒，开始无差别攻击。
　　就在这时候，《演员进行时》发布会现场，“骂战”的两位核心人物视线撞在了一起。
　　正是导师发言时间，现场另一位导师在侃侃而谈，而黎泠两手抱臂坐在导师席，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台下学员席的叶允初。
　　不知节目组出于什么考量，空降选手的身份也没有对导师公开。
　　黎泠微眯起眼。
　　喧闹的现场，刺目的镁光灯，拥挤的人群。
　　叶允初身着和其他学员同款的合身浅灰色学员制服，端正笔挺地坐在导师席对面的学员席上。黎泠抬了抬眼，注意到她今天的妆容和那一晚是一样的。
　　同样是眼尾加上了点暧昧的微粉，同样的清纯，又同样的妩媚，同样的矛盾到难以捉摸。
　　那双眼，也给她带来了同样的心动。
　　一个愣神的功夫。
　　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导师发言的声音，主持人提问的声音，全部都消失在血液的沸腾声里。
　　下一瞬，叶允初动了动唇。
　　那口型分明是：
　　“黎老师。”
　　“你想我了吗？”
　　她的唇偏薄，唇瓣微弯，精致好看。
　　黎泠的眼里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现场的空调凉气很足，气氛却很火热。
　　正在讲话的主持人很会调节气氛，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她弯了弯眸，微微掀眉，藏在那潋滟桃花眼深处的眼神却冷且淡。
　　“小狐狸。”她说。
　　--------------------
　　作者有话要说：
　　修过的已经都放上来啦，八月中旬回归，么么我的小可爱们。


第5章 升空
　　粉丝之间的骂战还在继续。
　　本来是两个小花粉丝之间的混战，这下加上黎泠的粉丝，事儿就闹大了，有势头冲上热搜榜。
　　娱乐记者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差把镜头怼到叶允初脸上拍了。
　　这每一个表情，都可以做文章。
　　没过一会儿，某个娱乐记者难掩喜悦，推了推身边的同事，悄声道：“你快看，叶允初和黎泠的耳钉是一样的！”
　　花朵形状的蓝宝石耳钉，随着镁光灯绽放出冷光。两人刚好一左一右，将耳钉大方地同时展露于镜头之下。
　　很快黎泠和叶允初的耳钉特写出现在了营销号的微博上。
　　其中一条热度最高：
　　【娱乐圈吃瓜大站：啊这……/吃瓜/吃瓜，这一左一右的，怕不是一对吧？突然有点磕到了是怎么回事？】
　　营销号配的图片里，叶允初垂眼微抬着手，将额前的碎发轻轻拨至耳后，红唇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说不清是羞还是诱，看上去欲拒还迎，风华绝代。
　　而黎泠的视线则定定地聚集在叶允初的身上，眸中有好奇，恍然间似乎还有惊艳。这位被众人戏称“冷姐姐”的三金影后，此刻竟然在别人身上展现出除了冷淡之外的神采。
　　而评论区则意见两极分化：
　　【这是一个小号：纯路人……/捂脸，真的感觉磕到了……有cp超话吗？】8.9w赞
　　【泠在我心上：也不红，倒是爱蹭。】5.7w赞
　　【叶允初的宝贝：没cp感，叶允初独自美丽。】5.6w赞
　　【别赞我没结果：流量小花*实力影后，我的天，上头。】4.6w赞
　　《演员进行时》发布会后台，叶允初用自己的小号点开这条微博的评论区，薄唇弯了弯，她双眸蕴笑，给每个说她和黎泠的cp好磕的评论都点了赞。
　　看到热评第三条的时候，她指尖在那句【没cp感】上顿了顿，唇角往下撇，回复：“叶允初可不承认你是她的宝贝。”
　　那名粉丝立刻回她：“你算老几，你是叶允初？有本事拿大号来说话，拿小号算什么本事？”
　　叶允初：“……”
　　算了。
　　她敛起情绪，振作精神顺着好心“路人”给的链接去到了刚刚建立不久的cp超话。
　　cp名叫成家黎叶。
　　不开心的情绪一扫而空，叶允初的眼睛弯成一轮漂亮的月牙：“这名字不错。”
　　她关注了成家黎叶超话，又切换登录了另一个账号。账号名称“落木恋水”。
　　叶允初揉了揉后脑，面无表情地编辑微博：
　　【预祝阿泠《演员进行时》顺风顺水。从这条微博转发里抽100个人瓜分10万红包，再抽一个人送阿泠同款耳钉。7.1阿泠生日开奖。】
　　配图九张黎泠发布会的现场美照。
　　没过几分钟，转发就破了三千。
　　【落木大佬果然来了，呜呜这次让我中奖吧。】
　　【落木每次出现都要花掉几十万】
　　【八年老粉，实在是狠】
　　网络上转发得火热，发布会现场也火药味十足。
　　正是导师分别采访的阶段。
　　话筒怼到黎泠的面前，好事记者直接问：“黎影后，请问你对流量学员有什么看法？”
　　黎泠垂眸看了眼话筒，沉默两秒。
　　她今天穿一件黑色抹胸连衣裙，收腰设计，腰带上缠绕着妖冶的手工玫瑰花，长发盘起，展现出曲线优美的精致天鹅颈，大气知性又不失冷艳。
　　尖头银色高跟鞋，闪着璀璨星光，鞋跟渐变色，一半银河，一半海洋。
　　短暂的停顿后，她轻轻扶了一下话筒，动作间尽显斯文矜贵：“不认识，也未曾听说过。没什么看法，当然是一视同仁。”
　　声音清清冷冷，话语冷冷清清。
　　看见叶允初不再看手机了，而是对着现场的采访直播镜头出神，助理小徐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瓶水：“小允，你大号要发微博吗？”
　　为避免出现手滑的错误，叶允初的大号和其他账号分开在两个手机上，登陆大号的手机由助理保管。
　　“好啊。”叶允初薄唇轻抿，视线从采访画面上移开，懒懒地接过小徐递给她的手机。
　　【叶允初V：#演员进行时#大家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叶允初。】
　　——
　　节目组安排得很紧凑，发布会的第二天就要正式开始录制。
　　利用这个空档，黎泠去做了心理咨询。
　　陈医生见黎泠那杯咖啡见了底，正要续上，黎泠摆了摆手，从沙发上站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要录节目了，我早点回去准备准备。”
　　陈医生动作停了，笑着说：“除了演电影之外，你可终于肯对别的事上心了。”
　　黎泠顿一下，嗯了声，提起包。
　　陈医生看着她的背影：“你看那个小姑娘的眼神，确实不一般。”
　　“什么？”
　　“热搜啊。”陈医生揶揄，“哦，忘了你是老干部，不玩微博。”
　　“……”
　　黎泠关门的时候，听到陈医生轻轻说：“都过去了，别总是一个人。”
　　——
　　录制上午十点正式开始。
　　不到六点的时候就有人按响了叶允初家的门铃，来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女孩清丽的脸上有隐隐的愤怒，叶允初差点分不清是谁扰了谁的清梦。
　　“我是你的新助理。”
　　谢渺渺说完，保持一脸冷漠，推着行李箱在叶允初的沙发上坐下。
　　换助理这件事，温雯昨天晚上给叶允初发了微信，说新助理是《温柔的起点》的导演推荐的，让她态度好点。
　　叶允初玩味地看了看谢渺渺穿着的一身大牌奢侈品，眨了眨眼，好脾气地去盥洗间洗漱。
　　她原先以为谢渺渺是自己的粉丝，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洗漱完，叶允初戴上一副黑框眼镜，站在冰箱前，默了默，问：“渺渺，你吃过早饭了吗？”
　　谢渺渺正在打游戏，像是没听见。
　　叶允初笑了下，并不生气，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和燕麦放进微波炉加热，又洗了一碗蓝莓放到谢渺渺面前。
　　她在谢渺渺对面坐下。
　　清香袅袅，在屋内扩散。
　　谢渺渺瞄一眼她碗里的食物，吞了吞口水没说话。
　　叶允初低头看手机，漫不经心道：“厨房桌上还有一碗。”
　　被侦破了心事，谢渺渺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厨房。
　　叶允初看她略带嫌弃地舀起一勺粥，勾了下唇，问：“为什么要当我的助理？”
　　谢渺渺冷哼一声，把勺子丢下，抱臂：“我要提醒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叶允初觉得好笑，“你是说我是你老板这个身份吗？”
　　她恍然大悟般，也放下餐具，单手拖着下巴，温和道：“小助理，去给我倒杯水。乖。”
　　清晨的阳光和她的语调一样温柔，细碎的光穿过落地玻璃洒进屋内，照得她的皮肤白皙到几近透明。
　　她刚起床，脸上未施粉黛，谢渺渺和她之间仅隔了一张桌子，可以看到她皮肤上细细密密的绒毛。那双精致勾人的眸子也被光照得晶莹，她的瞳仁是茶色的，漂亮得如同宝石。
　　除了眼下淡淡的乌黑略显疲态，几乎完美。
　　那声“乖”，带着懒散的温柔，拖足了尾音，像在哄人。
　　“你少对我放电！”谢渺渺感受到自己脸颊温度直线上升，慌乱移开视线站起身去厨房，边走边嘀咕，“狐狸精！”
　　叶允初：“……”她刚刚放电了吗？
　　“砰”的一声，谢渺渺把水杯放在叶允初面前，嘟囔道：“一天到晚这样勾引别人。”
　　几滴水珠被撞得溅落在桌上，分外刺目。
　　“我勾引谁了？”叶允初指腹碰了碰杯壁，懒懒道。
　　这个新助理自进她家门开始就没给她好脸色看，态度差也就算了，毕竟是温雯趋炎附势塞进来的关系户，她可以稍稍包容些，但不代表她可以无限退让。
　　谢渺渺从叶允初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她瑟缩一下，又给自己壮气：“你自己搞的事，你能不知道？”
　　谢渺渺：“你那个发布会全程对黎影后抛媚眼，贼兮兮地视线一直锁在人家脸上，你这不是故意吗？都上热搜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就你还想跟黎影后炒cp？我第一个不同意！”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
　　两人对视着。
　　突然叶允初轻轻笑了下，寒冰顷刻间瓦解：“我怎么了？怎么就不配黎影后？我不漂亮吗？”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调笑，尾音稍稍拖长：“你刚才明明都脸红了。”
　　原来是为这个事，原来谢渺渺喜欢那个人。
　　心情瞬间就好了。
　　谢渺渺见叶允初一点也没有要否认想跟黎泠炒cp这件事，先是被她的厚脸皮惊到，后又被她调侃脸红，整个人恼羞成怒，想要抨击她的颜值，却实在找不到攻击的漏洞。
　　最后谢渺渺闷着口气吼出来：“你就是不配！”
　　叶允初见谢渺渺气得脸通红，玩味地抬了抬眼，她身子往前移了移，两手交错放在餐桌上：“小助理，你喜欢黎泠？”
　　“挺好。”她顿两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漫不经心：“你的黎影后啊，曾经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


第6章 升空
　　“鬼才信。”谢渺渺觉得叶允初实在没个正行，说谎都不眨眼睛，她淡声道，“吃完咱们赶紧出发。”
　　黎泠和叶允初，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边，黎泠说要照顾她，怎么可能？
　　况且，叶允初那么多绯闻，足以见得私生活有多乱。
　　黎泠最讨厌爱炒作和私生活乱的人了。
　　不过，想到绯闻，谢渺渺追星这么多年，对明星营销十分了解，但凡公司上点心，也不至于有这么多负面新闻。
　　她心中的疑惑在看到叶允初的那辆杂牌SUV时得到了证实。
　　“你这车……买下来有五万吗？”谢渺渺扶着行李箱杆，觉得自己要站不稳了，这也太惨了吧，她再次吐槽，“你还是明星吗？我家买菜的车都比你这个好。”
　　叶允初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递给司机，脸上挂着很不在意的笑：“你家买菜的车是比这辆车多几个轮子吗？上车吧，你不是着急吗？”
　　谢渺渺这才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
　　她上赶着凌晨六点把叶允初吵醒，就是为了去看黎泠上班。
　　她是叶允初的助理，得时刻跟叶允初绑在一起，但她更是黎泠的忠实粉丝，怎么能错过女神的第一天综艺上班呢？
　　再说，跟黎泠的上班图比起来，叶允初算个屁。
　　“等会到了录节目的地方，你先进去化妆，我出去有点事。”即使觉得叶允初很惨，谢渺渺对眼前这个明目张胆勾引她女神的狐狸精依旧丝毫没有好脾气。
　　叶允初动作一顿，眼角微扬，看了一眼自上车以来就被谢渺渺紧紧抱在怀里的背包：“你要去给我cp拍照啊？”
　　谢渺渺无语死了：“少攀关系，什么你cp？”
　　叶允初没给她回应，眨眨眼，理所当然道：“化妆师八点才到，现在还没到七点。我和你一起去呗，正好见见我cp。”
　　谢渺渺觉得如果她总是跟这个狐狸精计较称呼，迟早会被气死，她冷笑一声：“我是不可能带你去的。”
　　叶允初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那我现在就开掉你，下车吧。”
　　谢渺渺：“……”
　　她就不该同情这个骚狐狸！
　　——
　　一大早录制现场的门外就人声鼎沸，大部分是四名导师的粉丝，只有少部分人是选手的粉丝，那零星的几个人还几乎都穿着叶允初家的应援服。
　　叶允初远远看到她们，把领口往上拉了拉，戴上口罩、帽子和黑框眼镜，乍一看还真看不出真面目。
　　她和谢渺渺早一步下车，装作是专程来看黎泠的粉丝。走到现场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粉丝柔柔地问她的司机：“请问一下，叶允初怎么没跟车一起来啊？”
　　司机大哥尴尬地笑笑，眼神下意识看了一眼叶允初：“不知道，可能生病了吧。”
　　在一旁健健康康听着的叶允初：“？？？”
　　话可不能乱说啊大哥！这样她的粉丝会担心的啊！
　　她看着司机拉着她的行李箱远去的背影，把帽檐往下压了压，指尖轻轻戳一下刚刚问问题的粉丝。
　　那粉丝果真满面愁容，回过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叶允初轻咳了声，压低声音说：“可靠消息，叶允初身体好着呢，一会就来。”
　　“真的吗？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也是小叶子？”那粉丝声音里还有疑惑，但惊喜更多，“既然都喜欢允宝，那我们就是一家人！”
　　叶允初刚要点头。
　　“咳咳！”谢渺渺站在叶允初边上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脱掉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黎泠粉丝的应援服，她扭头对叶允初说，“二狗子，你说黎皇怎么还不来啊？”
　　叶允初的额角抽了下。
　　“你是黎泠的粉丝？”那粉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叶允初解释：“这两个人我都挺喜欢的。”
　　“cp狗？”那粉丝嫌弃地看一眼叶允初，转身直接走了。
　　叶允初：“……”我宣布你不是我的小宝贝了！
　　“嘿嘿。见识到你粉丝的厉害了吧？”谢渺渺把外套穿上，欠揍地说，“为你cp，被粉丝两肋插几刀，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叶允初盯着她看了三秒，缓缓点头，勾唇：“是没错，确实是我cp。”
　　谢渺渺：“……”
　　她怎么就给这狐狸精机会了呢？
　　前方一阵骚动，好像有导师来了。
　　谢渺渺听了动静赶紧往前挤。
　　叶允初掌心压在口罩上，也向前走了几步。
　　心跳，开始骤然加快。
　　“害，是盛恒和吴青岳！”谢渺渺啧了声，“怎么泠泠子还不来呢？”
　　盛恒和吴青岳是节目组请来当导师的两位影帝。
　　“谢姐，小声点，别让他们家的人听去了。”谢渺渺身边一个同样穿着黎泠应援服的女生拽了拽她的衣角，又转移话题似的指了下叶允初，“谢姐，这是你朋友吗？以前没见过。”
　　“蛤？她不是我朋友。”
　　“可是我刚刚还看到你们说话……”
　　谢渺渺打断她：“她喜欢叶允初。”
　　“……哦。”女生闻言，躲避瘟疫一般，站得离叶允初远了点。
　　叶允初没来得及跟她解释，就听到她凑到谢渺渺身前小声说：“我看她的气质，还以为她是落木大佬呢。没想到她喜欢叶允初，没品味。”
　　没？品？位？
　　叶允初脸一黑。
　　谢渺渺恨铁不成钢地搡了下那女生的肩：“落木大神怎么可能长她那样啊？再说，落木从来不参加线下活动，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允初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这时候前面的粉丝呼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泠泠子！”
　　“冷姐姐！”
　　“黎皇！”
　　黎泠来了。
　　在听到对黎泠的呼喊声的那一瞬，叶允初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了不安分的躁动。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再近的距离也有过，近到赤|裸相见，近到能看清她身体的每一寸，近到能亲手触摸她腰间的纹身。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叶允初藏在人群里，黎泠在人群中心。
　　黎泠的仪态很好，即便只是走几步路也能体现出高贵优雅的气质。她今天妆容素雅，可能是只打了个底的关系，比往常多了几分平易近人。清晨阳光不刺目，洒在她的微卷的发梢处，映衬得她更有朝气，也更加温柔。
　　叶允初看到她放慢步伐，一件不落地接粉丝的信和一些手工礼物，看到她的眼里有和煦的暖意。
　　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温柔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叶允初就知道这点。
　　叶允初抿了抿唇，向前几步和谢渺渺并肩站在了最前面，黎泠在不远处，就要走过来。
　　谢渺渺看见自己的偶像离自己越来越近，根本顾不上什么叶允初了，大声示爱，言语露骨，成功吸引到了黎泠的目光。
　　黎泠是眼熟谢渺渺的，总能在现场看到她。其实在场的粉丝，她都能记个大概，除了谢渺渺身边那个大夏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
　　她走近了些，接过谢渺渺递给她的信，视线在叶允初身上顿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让叶允初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很强烈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心中愈演愈烈，很难偃旗息鼓。
　　“黎影后。”她轻轻出声。
　　黎泠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她微微向前，往黎泠手里塞了一个手心大小的粉色绒布袋，声音轻且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
　　“我想你了。”
　　——
　　看完黎泠上班，叶允初还得假装自己刚到现场，再和自己的粉丝见面。
　　她简单地换了装，托人开了一辆别的车，下车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之前那个骂她“cp狗”的粉丝。
　　那粉丝举着应援横幅，鬓角被汗水打湿，显然累到极致了，但却无视了夏季的高温，满心满眼都是她。
　　一下子，刚才叶允初心里那点小小的怨气就消失了。
　　她在随身的包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出了两颗糖，递给那位粉丝：“天太热了，我订的冰奶茶外卖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你们拿到外卖之后早点回去吧。”
　　她又笑了笑：“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你们放心。”
　　——
　　是一小袋手工的奶糖。
　　淡色琉璃纸包装，看起来简单又大气，很有年代感。浓郁的奶香味从糖纸中透出来，黎泠拆开一颗糖放入口中。
　　熟悉又陌生的香甜味道柔柔抚慰味蕾。
　　“粉丝给你送的糖啊？”身边传来一个带着点傲慢的女声，同时对方还伸出一只手，“分我一个呗？”
　　黎泠扫了一眼裴碧珺伸过来的手，收起那个粉色绒布袋，淡淡道：“一共就五颗。”
　　那只小狐狸，还挺小气。
　　裴碧珺：“黎大影后凭着关系抢了我那么多年的奖项，如今难得共事一回，连颗糖都不愿意给我啊？怎么说我也是前辈呢。”
　　黎泠不理她了，在裴碧珺怨怼的目光下，让助理杨瑜拿着衣服去更衣间更换。
　　节目组不走寻常路，对外说导师要先来了解学员的情况，实际上却是让导师扮演成工作人员混入学员当中。
　　听起来好像挺有趣的。
　　这种“有趣”的感觉，仅仅在黎泠这里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她戴着口罩和能遮住半张脸的眼镜框走入拍摄现场时，刚好听到谢渺渺问叶允初：“喂，你刚刚对我女神说了什么啊？她听完为什么看你的眼神别有深意啊？”
　　叶允初背对着她坐着，黎泠却无端从这人窈窕的背影中看出了点狡黠，她听见叶允初轻轻哦了声，从容道：“我对她说的是……”
　　“别追我，没结果。”


第7章 升空
　　节目录制现场目前人不多，还没正式开始拍摄，除了叶允初她们二人，只有最后检查现场设施的工作人员和事先做好伪装混入其中的四位导师。
　　别追她，没结果？
　　还真敢说。
　　黎泠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信口胡诌的小狐狸，觉得好笑，又觉得荒唐。
　　但她神奇地并不想阻止。
　　她唇角玩味地弯了弯，就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新香水味，上下看一眼叶允初的着装，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谢渺渺还没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对叶允初镇重建议道：“你可千万别去我女神的队伍，你去选那个影帝……选那个盛恒呗，他年轻，长得也帅，不比选我女神划算多了么？”
　　黎泠挑挑眉。
　　这是说她不年轻，还是说她长得不好看？她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那小狐狸像是不太赞成，又像是在考虑，沉默一会儿，轻轻念了一句，声音细若蚊蚋。
　　黎泠没听清她的前半句，但是听清了她的后半句：
　　“她挂着张扑克脸，估计没人选。”
　　——
　　这时前侧一个带着帽子的工作人员咳了声，走到二人面前，压低嗓音问：“这位选手，请问你最想加入谁的队伍呢？”
　　黎泠看出来这是吴青岳。
　　吴青岳早年拍戏的时候眼角受过伤，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小疤痕，虽然戴着口罩和镜框，但有心人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辨认出来。
　　一旁的摄像看到这边首先开始有了动静，默默地扛起摄像机走近，招呼谢渺渺离开，并给叶允初递上麦克风。
　　叶允初接过麦克风的瞬间，脸上已经恢复了正经端正的模样，她眨了眨眼睛：“四位导师都很优秀，我入圈以来就通过学习四位导师的演艺作品来提升演技，所以只要有导师愿意选择我，我就知足了。”
　　非常官方。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工作人员的语气里不经意带上了点搞事的兴奋，“你选谁啊？”
　　黎泠扶额，有些无言。
　　吴青岳是四位导师中最年长的，心态却最活泼。他的演技很好，却根本不适合这种伪装。
　　黎泠下意识地看了眼叶允初，果然，那双漂亮的茶色狐狸眸蕴笑，看表情已经猜到吴青岳的身份了。
　　下一瞬，叶允初站起身，微弯下腰乖巧问候：“吴老师好，您怎么来了？”
　　吴青岳一把摘下口罩，难掩惊奇：“小学员，你怎么认出我的？”
　　叶允初想也没想，笑道：“因为您身上有导师的气场啊。”
　　吴青岳即使知道是客套话，听了也心情很好，他嘿嘿一笑，迅速瞥了眼黎泠：“那你现在最想选谁当导师呢？”
　　叶允初决定顺水推舟：“那当然是……”
　　话还没说完——
　　身侧传来黎泠清冷矜贵的声音：“想清楚。”
　　她微微向前几步，摘下口罩和帽子放在叶允初身边的桌子上，眸光微冷，笑得依旧玩味：“想清楚之后，再回答。”
　　“……”
　　——
　　大半个节目组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这里。
　　副导演推了下眼镜，有些犹豫：“黎影后的性格好像不太会开这种玩笑，要不要跟摄像说先停止录制？”
　　总导演也摸不准黎泠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摆摆手：“再看看。”
　　他在现场嗅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可是至于吗？
　　还是说黎影后这是为了节目效果？第一次参加综艺，就这么有综艺感？
　　他又想了几秒，觉得自己猜得很有道理，用对讲机吩咐摄像：“镜头再近一点，重点拍黎泠的表情。”
　　摄像小哥只好认命地又向这座冰山靠近了点。
　　镜头里的黎泠唇角微勾，眼神锁在叶允初身上，瞳仁漆黑，危险又迷人。
　　叶允初愣在原地，还没有消化掉黎泠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事实。
　　她是一直站在后面，还是刚刚才来到后面的？她听到自己和谢渺渺的对话了吗？
　　她动了动唇，没来得及张口，黎泠又语调温和地接了一句：“我这样的扑克脸，应该没人选吧？”
　　叶允初：“……”
　　她！听！到！了！
　　黎泠看着叶允初的脸颊有些泛红，觉得这小狐狸是在羞愧，也没心思逗她了，摆了摆手，想要放过她。
　　哪知道叶允初说：“其实有一位导师，一直是我的心灵支柱，支撑我走到今天。”
　　黎泠抬起的手放下，结合之前谢渺渺说的话，想到了盛恒。
　　她眼睑微抬，看起来很不满意：“在娱乐圈，最好别把别的艺人当成自己的心灵支柱，支撑你往下走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生生堵住了叶允初想说的。
　　听在叶允初耳里，这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一旁的吴青岳见状况不对，笑着打哈哈，给叶允初台阶下：“是哪位导师啊？”
　　她没看黎泠的眼睛，心里有点堵，唇线费力地弯了弯，垂眸轻轻道：“是我小姑，裴碧珺老师。”
　　裴碧珺在《温柔的起点》中友情客串，饰演叶允初的小姑。
　　摄像小哥看这发展路线，举着摄影机低声问：“是不是可以不拍了？”
　　总导演却兴致变高：“谁说不拍的，继续拍！怼脸拍！”
　　不管叶允初情商低还是智商低，她不仅没看出来黎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甚至还选择裴碧珺。
　　这个回答对叶允初来说似乎合情合理，然而，要知道，裴碧珺是黎泠在娱乐圈里公认的对家，虽然黎泠早就隐隐压了裴碧珺一头，但也阻止不了两人一直以来的较量。
　　这次同时请来黎泠和裴碧珺做导师，也是节目组的一大卖点。
　　黎泠要是继续保持冷脸，播出去肯定是热搜预定。
　　“挺好。”黎泠却偏偏不让节目组如愿，她眼底的冷淡全然消失不见，笑得自然又大度，“裴老师是个好老师。”
　　“非常好。”她又重复一遍。
　　——
　　《演员进行时》共有四位导师，三十六位选手，十八男十八女。
　　刚开始录制并不会先分队伍，节目组挑选了三十六个独角戏的片段供学员抽签选择。三天后，每个学员表演自己抽到的片段，导师根据学员的表现给出“通过”或“不通过”，如果多个导师给了“通过”选项，则学员有机会选择想跟随的导师。
　　分队伍的套路很好理解，不过其中自然也有节目组的一些暗箱操作。
　　这些见不得光的操作从抽签就开始了。
　　叶允初抽到的是电影《烈日灼心》中真正凶手的审讯室独白。这段独角戏对演技要求颇高，可以说是这三十六个片段中最难演绎的。
　　节目组还真是生怕她演好。
　　叶允初眸色深了深。
　　也是，她要是表现出不错的演技，还怎么通过拉踩她来涨热度呢？
　　抽完表演的片段之后，节目组不给选手们释放悲喜的时间，直接进行分宿舍，选择的方式还是老套路，“抽签”。
　　叶允初抽到签回来的时候，谢渺渺已经提着行李箱在等她了。
　　谢渺渺语气凉凉地说：“你说说，你选谁不好，非得选裴碧珺。我真是想不开来当你的助理，以后节目里要是见不到我女神，都赖你。”
　　叶允初没回答她，只是默默打开了手中抽签的纸条，吩咐道：“去宿舍吧。”
　　谢渺渺拉着行李箱在她身后嘟囔：“之前我让你去盛影帝的队伍，你在那扭扭捏捏半天，不是说除了黎泠你谁都不要吗？”
　　“人家问你，你怎么就说不出口了？怂死了。”
　　叶允初顿了下，五指微微收拢。
　　心里似是被细细密密的银针划着，有些难言的痛。那人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都能牵动她的神经。让她心动，让她魂牵梦萦，让她难以自拔。
　　太不公平了。
　　她偶尔也想，让那人吃一次瘪啊。
　　——
　　宿舍三人一间，叶允初分到的舍友是林浅和何曼。
　　关于何曼，她的手上有一份相对完备的资历，十八线小演员，演过大爆剧的女六号，除此之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而对于林浅，叶允初则了解甚少，只知道是首都电影学院的学生。
　　还没毕业就能有《演员进行时》这样的综艺，并且跟她这样的流量学员分到一个宿舍，可以说资源很好了。
　　这种类似选秀的综艺，都有事先跟节目组打过招呼的所谓皇族，而林浅，很可能是皇族之一。
　　有的人，自出生以来就可以很幸运。
　　而有的人，却要拼尽全力才能到别人的起跑线。
　　叶允初掀了下眼皮，打开宿舍的门，率先走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惆怅。
　　林浅的行李箱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倒在了宿舍门口，箱子里的东西零零碎碎，散落满地。
　　一个发圈滚到叶允初脚边，她蹲下，捡起来，看着一地狼藉，散漫笑道：“衣服不叠，发饰不收纳，也难怪行李箱受不住。”
　　她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物，熟练地整理叠放，剩下的两个人愣愣地看着她，完全插不上手。
　　林浅有点不好意思：“叶前辈，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比你小四个月。”叶允初继续手里的动作，抬头对林浅笑，眸光灵动，“叫我小允吧。”
　　虽然林浅没有意识到叶允初早就记下了她的生日，但是何曼注意到了。她深深看了叶允初一眼，走近些也挑了一件衣服，边叠边问：“小允，你好熟练啊，我比你大六岁，还没你叠得好。”
　　叶允初睫羽颤了颤：“很小的时候就天天叠，熟能生巧。”
　　林浅：“你这么喜欢叠衣服啊？”
　　叶允初笑了：“嗯，喜欢。”
　　她补充：“特别喜欢。”
　　比起被竹条抽和饿肚子，她确实喜欢做家务。
　　就在这时候，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叶允初独自走到卫生间点开。
　　【叶昭灿：姐，爸又输钱了，你这个月转给我的钱全赔了，还差5w。妈跪着求我找你，我真他.妈没办法】


第8章 升空
　　叶允初直接回了一个电话。
　　对面迅速接起，没等她开口就说：“姐，我真他.妈难受！爸已经好久没赌过了，这次又赌！又他.妈赌！讨债的人找上门了，他才告诉我们欠了钱，我真想……”
　　叶允初眉头微皱，打断叶昭灿：“别说脏话。”
　　“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冷静？”她勉强勾唇，背靠墙壁，感受着冰冷的凉意透过轻薄的衣衫渗入骨血，眼眸慢慢被无奈和疲惫盈满。
　　她差点忘了，她今年也刚刚二十岁而已。
　　很多时候，她也想要大哭一场。
　　想要，不冷静一次。
　　但是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施舍给她这个时间。
　　叶允初扯了扯唇角，安慰叶昭灿：“别怕，我在呢。”
　　她给叶昭灿的账户上转了六万，五万还债，剩下的用来生活。
　　最后她叮嘱：“梅雨季节快到了，那一万块别乱用，给爸妈添置点衣服鞋子。”
　　叶昭灿告诉她，叶卫华这次去赌博，是因为邻居传言叶允初糊了，叶家没钱，再也赌不起。
　　于是叶卫华气血上头，赌了个10w的，输得什么也不剩。连对方是不是用的激将法，会不会出老千都没想过。
　　愚钝到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
　　可就是这样的父亲，在她年幼时，曾经很多次带着酒气大摇大摆地在炕上坐下，用那双被农活折磨得粗糙无比的手，笨拙地帮她叠衣服。
　　——
　　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之后，叶允初开始看剧本。
　　独角戏片段的剧本不长，对演技很具挑战性。尤其是她这次跨性别饰演一个强势的男性|杀|人犯。
　　温雯没有给她提供任何相关的辅助资料，似乎把她丢进节目组之后就再也和她无关了，就连简单的一句“录制顺利”都没对她说。
　　叶允初很清楚，在她决定不和嘉盛续约的时候，自己在温雯眼中就是一枚弃子了。
　　即使她知道有无数双戴有色眼镜的挑剔目光盯着自己，节目组也一定会恶意剪辑，或许怎样努力都未必有好结果，她还是想要把这出戏演好。
　　因为黎泠在看。
　　她可以沦为网络喷子键盘下的“冤魂”，她无所谓，但是她不可以在黎泠面前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她不允许。
　　批评也好，赞赏也好，她要在黎泠面前无愧于心。
　　为了等待一朵玫瑰的绽放，她愿意日复一日地拔掉小猴面包树。
　　哪怕力竭而亡。
　　——
　　看剧本一直看到晚上凌晨一点。
　　何曼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叶允初还捧着剧本在做标注，密密麻麻的批注布满了剧本。她悄悄看一眼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的林浅，搬了个凳子在叶允初身边坐下。
　　“小允，你还在背剧本啊。”她的声音也静悄悄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佩服，问，“需要帮忙吗？”
　　最开始何曼和叶允初分到同一间宿舍，喜忧参半，喜的是镜头有了保障，忧的是她早就听闻叶允初不是什么好人。
　　私生活混乱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很多圈内人传言叶允初耍大牌，红了以后四处刁难人。虽然何曼出道时间长，但是娱乐圈又不是看辈分的圈子，如果叶允初刁难她，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一天录制下来，她发现叶允初很好相处，甚至有意无意地让她和林浅展露出一些招观众喜欢的点。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走出浴室，何曼看到柔和灯光下聚精会神看着剧本的叶允初，鼻尖莫名其妙就有些酸了。
　　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刚刚进入演艺圈的自己。
　　那个眼里有光，曾经对演戏、对娱乐圈满怀热血的自己。
　　晚上十点的时候，林浅睡觉把摄像头给遮住了。从十点到现在凌晨一点，没有摄像头在一旁拍摄，叶允初一直在看剧本。不为做戏，而是单纯地努力，这样的态度在演艺圈里太罕见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些五花八门的谣言不攻自破。
　　何曼是科班出身，从业时间也很长，自以为对表演有自己的一番心得。如果能给叶允初帮上忙，那也算无愧于叶允初给她带来的流量了。
　　“这个本子的难点就在于对罪犯心理活动的演绎。”何曼循循善诱，“你把我想象成剧本中那个在一旁吵闹的阿婆，我打扰了你难得的悠闲。”
　　“你觉得我很烦，然后你就用花瓶砸死了我。”何曼顿了下，继续，“现在稍微能感同身受一些了吗？”
　　叶允初：“……”
　　好像似乎不太能。
　　何曼看着叶允初脸上浮现的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她其实也只会代入情境这一招。
　　恰好这时候林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也拉了把凳子在一边坐下。
　　林浅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愣了一会，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摞本子：“我有黎影后的剧本和笔记，你要看吗？”
　　空气凝滞了几秒之后。
　　叶允初轻轻点头。
　　——
　　林浅给完笔记就去睡觉了，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睡醒，像个完全的工具人。
　　叶允初也没多在意。她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笔记上。
　　笔记加了塑胶套，被保存得很好，封面正中间不大不小写了一个“黎”字，笔法流畅，遒劲有力。叶允初家里也有很多黎泠的签名海报，和这个字的写法如出一辙。
　　这真的是黎泠的笔记。
　　她呼吸的速度渐渐变缓。
　　叶允初把剧本捧在手心，仿若字里行间还能感受到黎泠的温度。
　　那炙热的温度透过纸张，穿过指尖，在血液中燃烧，几乎要把她融化。
　　幸好何曼打断了她。
　　“小允，黎影后在这写的方法特别管用，很适合你这样的非科班演员，我差点忘了。”
　　何曼专心看叶允初手上的笔记，“你先分析角色的感情，然后代入自己生活中经历过的那些事，找到相同的感觉。这叫感性表演。”
　　“你就先找到那种恨的感觉。”
　　见叶允初神情还有些微愣，何曼以为她是没听懂，想了想，举了个浅显的例子，“比如我们现在在一个小黑屋里，你看着我，我手上有把刀，要捅向你最心爱的人，那个人被绑了起来，无力挣脱，然后……”
　　然后，叶允初紧紧地捏住了何曼的小臂。
　　那白皙修长的五指，宛若能自由收缩的钢筋混凝土，箍在何曼手上，挣脱不开，带来揪心的疼。
　　昏暗灯光下，何曼清楚地看到了叶允初眼底不加掩饰的冷厉。
　　就好像真的恨她，恨到想把她杀掉一样。
　　“嘶……小允……”何曼想极力维持住冷静，语速还是急了许多，“叶允初，你松手！”
　　如梦初醒。
　　触电一般，叶允初迅速放开了何曼的手，垂眸，语调轻，带着惊慌和满满的歉意：“对不起，小何姐。”
　　她的呼吸也有些不稳，不似她平时总是含娇隐媚、带着隐隐的勾人。
　　何曼却莫名因为叶允初的这份惊慌，心定了些许。她轻轻撩起睡衣的袖子，反而扯着笑安慰叶允初：“你看，只是红了点，没什么事。”
　　她还想问为什么叶允初反应会这么大，却被叶允初先问了问题。
　　叶允初指着何曼无意中露出的上半截小臂：“小何姐，你这儿怎么有这么一大块淤青？”
　　“啊，这个。”何曼笑着拉下衣袖，“之前不小心撞到了。”
　　叶允初回想着自己的行李箱里有能有效快速去除淤青的药膏，想要拿给何曼，话还没出口，何曼只说自己困了，就迅速上床休息了。
　　寂静的夜，又只剩下叶允初一人。
　　脑海中回想起了何曼刚刚的话。
　　【那个人被绑了起来，无力挣脱。】
　　窗外，是无边的浓稠黑夜。
　　不知道夜色有没有记忆。
　　叶允初却因为汹涌的回忆再也无法安然入睡了。
　　桌上的手机里还有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是她的妈妈下午发的。
　　最上面一条是：
　　【叶允初，就这点钱，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的人生，好像总是有数不尽的麻烦。
　　可是还好，还有一束光，可以照进她的心里。
　　这次分宿舍，男生和女生分开在两层，每层除了三人一间的学员宿舍，还有一人一间的导师宿舍。
　　也就是说，黎泠跟她在同一层。
　　——
　　再回过神时，叶允初已经站在了黎泠的房间门口。
　　走廊上亮着清柔微亮的廊灯，四下无声。
　　凌晨两点。
　　这个时间点，应该没几个人还醒着。
　　她的怀里还抱着黎泠的笔记，脚上踩一双塑料拖鞋，身上穿的也是一件不算精致的普通棉质睡衣。看起来就是一个刚洗完澡的普通大学生，清纯有余，却完全称不上性感。
　　她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可笑。
　　真就所有情绪都因黎泠而起，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叶允初吸了吸鼻子，拢了下衣领，准备离开。
　　刚刚后退一步，黎泠的房门蓦然打开。
　　“在门外站了这么久，不进来坐坐？”
　　黎泠倚在门框上，半挑着眉看她。这人穿一身柔光发亮的绸质睡袍，腰带松松垮垮系在不盈一握的腰间，御而不自觉。
　　她还是那么清冷，那么从容。恍若之前的露水情缘，也是可以轻易掀开的一张纸似的。
　　叶允初动了动唇，想支吾几声，又说不出话来。
　　黎泠反倒笑了。
　　“我知道了，小狐狸。”
　　“你是不是特意来对我说……”她微微拖长尾调，“别追我，没结果？”
　　--------------------
　　作者有话要说：
　　玫瑰和小猴面包树出自《小王子》，略微改了下，么么哒。


第9章 升空
　　夜晚太安静了，安静到足以把一切感官都放大。
　　黎泠上下打量叶允初穿着的龙猫睡衣，笑得漫不经心。她口中说着邀请进屋的话，身体却一点也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在如鼓的心跳声中，叶允初反倒无端壮起了胆子，她也学着黎泠，笑得散漫，又带上了点似有若无的娇嗔：“你偷听我说话……”
　　她指尖下滑，勾了勾黎泠的腰带，微挑眉梢，尾音也上挑：“还说不想追我？”
　　黎泠的五官隐在昏暗里，半明半暗，叶允初只看到她的唇似是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随后她微侧身子，像在给她让道。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壁灯散发着暖光，柔和光芒洒满的茶几上有一个圆形暗黑色烟灰缸，烟灰缸里立着几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烟头，其中一根还有一半没燃烧完，应该是刚刚才被摁灭的。
　　叶允初瞥了眼已经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的黎泠，呼吸浅浅，小心试探：“睡不着？”
　　黎泠微抬眼睑，跟她衣领上正在憨笑的龙猫卡通图案对视一秒，嗯了声，又顿了顿：“这大半夜，找我来学演戏？”
　　叶允初的怀里还紧紧抱着笔记本，一下子，又无所适从了。
　　她几乎能感受到黎泠此时上下扫视着她的目光，只好低头垂眸数自己拖鞋上的卡通向日葵。一朵、两朵、三朵……每一朵，都坏得跟黎泠似的，一定在嘲笑她。
　　黎泠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觉得危险。她想起叶允初上午跟她说的那句“我想你了”，淡了声音：“那一晚，算不得什么。”
　　她的语调冷，不带感情：“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我一定会跟你保持距离。”
　　——
　　长得好看就可以这样擅作主张、为所欲为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叶允初想。
　　谁还不是个美女呢？
　　可她想想，又觉得，黎泠说这话就是合理的。
　　黎泠好像，就是值得被喜欢，值得被不冷静地喜欢。
　　她怀里的笔记，似乎又没有温度了。
　　冻得她指尖冰凉。
　　【怂死了。】
　　上午谢渺渺略带无语的吐槽涌入她的耳廓。
　　她的心脏重重一跳。
　　“谁说我喜欢你了？”这话顺理成章地从叶允初口中溜出来，可能她那半吊子的演技都充分发挥在这时候了，竟然还真的听起来有几分嘲讽，“黎影后可真是自恋。”
　　“哦，这样最好。”黎泠反倒像真的松了口气，话语终于有了几分调笑的温度，“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我什么？”
　　她想她的什么？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想她的全部。
　　这是能说的吗？
　　好像不能。
　　叶允初觉得，有时候自己也是挺聪明的。
　　就比如现在。
　　她单手环住黎泠细白的脖颈，侧坐在黎泠双腿之上，身体也严丝合缝地贴合于黎泠光滑的浴袍。她另一只手柔柔捉住黎泠的右手，五指攀上那微凉的指尖，细细搓揉。
　　叶允初身体微微前倾，吐息浅浅的，打在黎泠的唇上，挠得人心尖儿发痒。
　　“我想你，这个啊……”
　　——
　　凌晨四点半。
　　叶允初艰难抬起发酸的手臂，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
　　她把台灯的光调到最暗，将那本此刻沉重无比的笔记本轻轻放在了书桌上。暗夜无声，她静静地揉着自己酸痛的小臂。
　　啪嗒一声闷响，动作间，有什么东西从叶允初口袋里漏出掉到了地上。
　　没等她捡起来，一双白皙的手就已经摸到了那团东西。
　　“你抽烟？！”虽然极力压制自己的音量，声音中还是难掩满满的惊讶。
　　叶允初抬眸，撞上了林浅惊慌的眼眸。
　　她从林浅手里慢腾腾地接过扁长精致的烟盒，散漫地笑了下：“我说我喜欢烧香烟玩，你信吗？”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聪明，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特别蠢。
　　她看着那人又要点烟，就是忍不住，把烟盒给抢走了。
　　最后黎泠看着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的烟盒，调笑的语气，但叶允初知道这人很认真：“小狐狸，你真不喜欢我？”
　　她慌不择路地，撒了一个谎：“真不喜欢。我就是……烟瘾犯了。”
　　可她真的不会抽烟。
　　她只是，有点心疼。
　　有点……看不得黎泠点烟的时候眼眸深处的神采。
　　那个神采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是她曾经绝望到想抛弃自己的时候，才会有的神采。
　　——
　　林浅的生物钟让她凌晨五点左右就自然醒了，但是叶允初实在是太累，身心俱疲，纵然有继续看剧本的心，也确实没那个精力，几乎沾床就睡。
　　这时候，林浅的手机微微震动一下。
　　【顾怀瑾：浅浅，宿舍生活感觉如何？】
　　林浅眼眸里出现浅浅的欢喜和羞意，回她：
　　【舍友挺好的，谢谢怀瑾姐姐。】
　　【顾怀瑾：不谢，帮我盯着点黎影后哈，有情况告诉我哦。】
　　林浅准备敲击屏幕的指尖顿住，欢喜转为苦涩。她吸了口气：
　　【好哒，加油加油加油！】
　　窗外的天空，至黑至冷。
　　林浅甚至找不到那轮月亮。
　　她瞥了眼叶允初桌上的黎泠笔记本，又迅速收回视线。
　　林浅微侧过身子，连余光都不愿再涉及那块地方。
　　——
　　早上八点，节目组把所有学员都叫醒聚集在大厅。
　　节目组贴心地提醒学员，尤其着重看着叶允初的眼睛说：“如果不是做一些很隐私的事，晚上的摄像头最好不要遮住，这会影响到镜头。”
　　恐怕是会影响到你们炒话题吧。叶允初腹诽。
　　节目走亲和路线，力求营造一种轻松和谐的氛围。虽说导师是导师、学员是学员，但是很多学员都是在娱乐圈里混了不少年的老演员，平日里就算没和导师合作过，也是打过几个照面的朋友。
　　朋友之间在生活里相处，再谈什么导师什么学员，总归不合适。
　　节目组考虑到这点，也为了创造更多有趣的化学反应，三餐选用自助模式，导师和学员可以一起享用。
　　餐桌是四人一桌。叶允初端着餐盘，和何曼、林浅找到了一个角落。每一帧的镜头都要小心，叶允初懂得这些，让何曼和林浅面对面坐着，自己独自坐在了旁边。
　　摄像自觉地跟了过来，仿佛今天就打算盯着三人拍似的。
　　叶允初用餐巾擦了擦手中玉米棒木棒上的汁水，无意间撞上了摄像小哥向她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她眨了眨眼，递上手中的玉米：“你要吃吗？”
　　那摄像小哥原先只是好奇，在娱乐圈久负骂名的叶允初，平日里是否真的和网上传闻的那样蛮不讲理，没想到反而被叶允初搭话了。
　　他不敢直视那双恍若能勾人魂魄的狐狸眸，脸红了又红，支支吾吾几声。
　　“他们已经吃过了。”清悦的声音从他身后出来。
　　黎泠端着餐盘，坐在了叶允初对面，象征性地问问：“这儿没人吧？”
　　有没有人，你不都已经坐下了吗？摄像小哥无声地吐槽，为自己跟叶允初的谈话被打断，而感到有些遗憾。
　　“辛苦了。”叶允初却没有先回答黎泠的问题，而是看向他。
　　她的声音甜，软软的，像夏日里绵细的草莓冰沙。
　　摄像小哥又觉得此生无憾了，他垂下摄像机，摆摆手，状若无所谓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候，他的耳麦里传来总导演的怒吼：“拍黎泠啊！没看到黎影后刚刚黑脸了吗！你拍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摄像小哥一哆嗦，终于镜头又回归正常。
　　可是，黎影后明明脸上挂着笑啊，哪里黑脸了啊……
　　“没人吧？”镜头里，黎泠眼神锁在叶允初身旁的林浅身上，微扬唇角。
　　林浅愣了愣，点点头。
　　为什么要再问一遍。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黎泠叉起盘子里的一块面包条，送入口中：“你们正常聊天，不必在意我。”
　　虽然黎泠这么说了，但不可能真的不在意。
　　何曼原先还想吐槽一下节目组给叶允初选的独角戏，现在也只能选一些听起来不痛不痒的话题：“小允，我今天早上看你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你的脚受伤了吗？”
　　叶允初正在喝粥，被这句话呛了下，不住地咳嗽。
　　她能说是被黎泠弄的吗？
　　那她以后可能就得住在热搜榜上了。
　　黎泠也扬了唇，她微眯起眼，递给叶允初一张纸巾。
　　“是猫吧。”黎泠的语气里带着点笑，“昨天晚上，我听到一只小猫一直在叫，你是被它咬的吧？”
　　她顿几秒：“那小猫，叫得还挺好听的。”
　　四人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柔和的光透过玻璃，挥洒在黎泠身上，照得她的发尾颜色稍浅。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也蕴着光，眼眸深处，有林浅和何曼看不懂的深意。
　　叶允初接过纸巾，轻轻点在自己的红唇上。
　　这光是暖的，照得她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红。
　　“是猫。”她盯着黎泠看了一会儿，慢慢点头，“叫得确实好听。毛发也软，摸起来很舒服。只是可能平日没什么人逗她玩儿吧，一点也不熟练，挠得人好疼。”
　　“不过，黎老师听错了，不是小猫。”
　　“是只老猫，又当又立，还爱炸毛。”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快别说了！你们那点破事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吗！


第10章 升空
　　这聊的是什么话题？怎么越听越听不懂？
　　节目组陷入沉默。副导演戳了戳总导演的肩膀：“你昨天瞅见猫了吗？”
　　总导演一掌拍开副导演的手：“这重要吗！她们聊的这是什么啊，我还以为这两人能有什么爆点呢！”
　　副导演低声嘟囔：“挺有cp感的啊……”
　　“蛤？”总导演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副导演推了推眼镜，建议道，“是不是得带叶允初去打个狂犬疫苗啊？”
　　总导演这才从恼火中回过神，对副导演竖了个大拇指，立刻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带叶允初去医院。
　　——
　　在黎泠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被工作人员拉走、又莫名其妙挨了两针的叶允初走出医院时，医院门口已经挤满了媒体记者。
　　叶允初想想，也就知道是节目组散出的消息。
　　只放出她去医院的图片，却不言病因，任由网友去猜，再让营销号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推测，这是娱乐圈溜粉的老把戏了。
　　她可不能随了节目组的意，不顾及网友，也必须要顾及粉丝的心情。
　　她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取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手心画了一个笑脸。
　　对镜头微微勾唇，比口型：“不要担心。”
　　这个笑脸迅速登上热搜榜前三。
　　【浪浪娱乐：《演员进行时》录制第二天，#叶允初现身医院#，面色疲惫却强颜欢笑，为安慰粉丝，#叶允初在手心画笑脸#。】
　　营销号所配的图片里，叶允初被扛着短枪长炮的媒体拥在中间，素日里精致的面容微微发白，一副强打精神微笑的样子，惹人心疼。
　　评论区：
　　【允宝，自你出道以来我就一直关注着你，你从刚开始一直跑龙套，到现在能演女一号，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得见。小叶子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定要早日康复/爱心/爱心】
　　【不会是抑郁症吧？跟《温柔的起点》里比，看起来也瘦了不少……】
　　【呃，众所周知，娱乐圈人均抑郁症】
　　【评论里有的发言真挺恶心人的，我相信天道好轮回】
　　【不是，人家也没说是抑郁症啊……希望好好治疗，带来好作品吧。】
　　【抑郁就退圈啊，拿着那么高的薪水，享有这么高的关注，就得承受非议，没毛病吧。】
　　返回录制地点的路上，叶允初熄灭手机屏幕，有些无言。
　　她的微笑，怎么就变成“强颜欢笑”了？
　　而且……她真的只是，被黎泠搞得一晚上没睡而已。
　　想到昨晚，叶允初指腹轻轻触到了自己的下唇。
　　温热，又湿软。
　　她薄唇微勾，余光扫到旁边的谢渺渺，却发现谢渺渺脸色煞白，目光锁在手机上。
　　叶允初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她的手机屏幕，界面上是一条评论。
　　【小允都被挤成这样了，助理也不知道护一护，还要小允挡在她前面，干什么吃的？跪求换助理，养个废物干嘛？】
　　这条评论下的跟帖也都是吐槽谢渺渺不做实事，甚至有的评论开始上升家人，进行人身攻击。
　　那不大不小的方正键盘，是能吃人的怪物。
　　也难怪谢渺渺会有这样的表情。无论是谁第一次经历网络暴力，都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叶允初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轻轻用掌心拍了下谢渺渺的脑袋，收走她手中的手机，打趣道：“别看了。你老板我，不觉得你失职，这个月工资还是会照常发。”
　　她看谢渺渺还是没有反应，又捏了捏谢渺渺的脸，放软声音：“我看你对我有气势得很，怎么面对这些键盘侠就害怕成这样？也太不给我这个老板面子了吧？”
　　谢渺渺不应她，半晌，眼泪才慢慢吞吞从眼眶里溢出来。
　　叶允初抿了抿唇，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擦擦，有点丑。”
　　谢渺渺：“……”
　　她有点郁闷：“你就不能抱抱我吗？我哭的时候我闺蜜都会抱抱我。”
　　叶允初反问，语调凉凉的：“我是你闺蜜？”
　　谢渺渺接不上话，叶允初接着问：“还是说，你是我女朋友？”
　　谢渺渺被成功转移注意力：“你真喜欢女的？”
　　叶允初用沉默代替回答。
　　谢渺渺眼泪还挂在眼眶，现在又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那你对我女神，你对黎泠……也是真的？”
　　恰好这时候车子停了，到达录制地点。
　　谢渺渺盯着叶允初几秒，先一步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就在她以为叶允初不会回她的时候，叶允初轻轻地嗯了声：“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情难自禁。
　　叶允初看了一眼谢渺渺想要搀扶她的那只手，没有牵上去：“不是不待见我吗？转性了？可是你知道，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谢渺渺立刻缩回手，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对你这种总是受到网络暴力的小明星起了一点点的怜悯之心。”
　　叶允初脚步顿了下，眼底笑意转淡：“不用。我早就习惯了。”
　　哪有这么多的心力用来悲伤呢？她连怜悯自己都觉得累。
　　谢渺渺：“要我抱抱你吗？”
　　叶允初：“……”
　　“不好意思。”她眼角往下弯，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我只给女朋友抱。”
　　——
　　录制现场洗手间。
　　黎泠刚刚洗完手，正要吹干，听见门外有几个人在小声议论，声音由远及近。
　　“那个叶允初又上热搜了。”
　　“这人还真有手段。”这话的语气不像在夸奖，反倒像是讥讽，“程姐，我记得之前她爆红的那部网剧，也是抢了你的资源吧？”
　　第三个声音出现了：“那可不是，她那部网剧原定的主角是我，哎，可能是我那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机会，就让她找到空子替上了。”
　　这次的参赛选手里只有一位姓程的女演员，也恰好和叶允初同公司，黎泠不用猜也知道说话的人是程露。她回想起今天上午看到程露有意在镜头前强调她和叶允初是好朋友，一时间冷了眉眼。
　　她素来不喜两面三刀。
　　最开始说话的人又开始打抱不平：“讲真的，要不是为了噱头，这节目怎么可能请她来呢，怎么说节目的门槛也得是科班出身吧。她一来，直接拉低水准。”
　　“我记得她是高中毕业吧？也不知道怎么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家里有背景吗？”
　　黎泠又听到程露冷哼一声，把声音压低了点：“她能有什么背景？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点内情，她出身农村，本来要被自己爸妈卖给村里一家当老婆换聘礼的，结果人家叶大小姐不乐意，跪着求她那个经纪人收了她。”
　　“你说说，怎么谁都想当凤凰？”
　　“那她没背景，估计就是靠……靠睡吧？真恶心。”
　　“又爱炒作，又爱捡别人不要的东西，这种人怎么会有粉丝的啊？”
　　“她黑粉更多，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门外传来低低地嬉笑声，黎泠觉得刺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门把手。
　　程露的话又传过来了：“恶人自有天收，她这不就被骂出抑郁症了？”
　　“我听节目组的人说，她是去打狂犬疫苗啊。不是抑郁症。”
　　程露：“我没说这次。她刚出道那会儿，没有粉丝还天天被骂，就是那段时间得的抑郁症，听说自残了，现在身上还有疤呢。”
　　“我当时好心劝她退圈，结果人家不领情，死活不肯退，执着得很，非赖在圈里，我当时想不通是为什么。现在想想，不就是图钱吗？我看呐，她这种……”
　　“你们是来参加节目的，还是来聊八卦的？”黎泠推开洗手间的门，话语冷，眉眼更冷，“如果天天说些闲言碎语就能提升演技的话，恐怕你们已经登峰造极了。”
　　黎泠面前站着三个人，都是节目的学员，看样子是和程露一个宿舍的。三人年龄相仿，不过三十岁，也是出道过一段时间的人了，却一点也没有学会娱乐圈的规矩。
　　这三个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黎老师好。”
　　“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无聊至极的议论。”洗手间的台子上有漱口水，黎泠拿起一瓶递给程露，指了指边上的一次性漱口杯，“下不为例。”
　　说完，她转身离开。
　　走过一段距离，到了拐角处，她看到叶允初靠在瓷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在特意等她一样。
　　叶允初换了一套衣服，明亮的纯白T恤，浅蓝色的牛仔短裤，她额角有一层薄汗，看起来却清清淡淡的，少了点媚，多了份恬静。
　　“打完狂犬疫苗了？”黎泠被这样看着，也没觉得不自在，指腹下意识缕了下头发，才发现手指还是湿的，她勾勾唇，“下次喂猫，要小心。”
　　叶允初抬眼看她，没过几秒，忽而弯了眼眸：“平时没见黎老师这么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换做是别人，也一样会管。”
　　叶允初知道，她这是在和她撇清关系。
　　“可是啊，黎老师，我听了她说的话之后，有一点点小不开心。”
　　“你能不能，抱抱我呀？”


第11章 升空
　　叶允初也不知道她自己说出这句话是出于什么想法。
　　明明她知道，她清楚得很，黎泠不可能抱她的。
　　说不定，还会因为她说出口的这句话，对她敬而远之。
　　她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了解到的，黎泠有点回避型人格。
　　逃避、抗拒依恋。
　　把自己锁在小小的躯壳里，埋掉不安、悲伤，独自承受苦楚。
　　也大概率是这个原因，黎泠到现在没有绯闻，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亲密关系。
　　果然，如她所料，黎泠微挑眉梢，摇了摇头，定定地看了叶允初一阵，没有说话。
　　这短暂的静默似乎没给叶允初带来尴尬，她转移话题，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那你总得教教我演戏吧？”
　　空气短暂地停滞一下。
　　“怎么，这还可以讨价还价了？”黎泠笑了下，揶揄道，“你不是想去裴碧珺的队伍吗？”
　　她顿了几秒：“你的裴老师，肯定很乐意教你演戏。”
　　讲到后来，叶允初已经在她的话语里听不出情绪了。
　　这一瞬间，叶允初心里百转千回的。
　　她不是傻子，能听出黎泠这是在拒绝她。至于为什么会提到裴碧珺，她想，大概是因为之前她在摄像头前没给她面子。
　　怎么这么小心眼的？
　　她还想说什么，程露三人也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走到拐角处，看到她们，脸又白了白。
　　叶允初先打招呼，呼吸浅浅：“程前辈，中午好啊。”
　　程露勉强勾唇，对她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黎泠，看完神色一滞，转身就走。三人走得很快，像在躲避什么。
　　叶允初不知道黎泠给了她们什么表情，等她回过头看黎泠的时候，黎泠又在挂着那种勾人却不自觉的笑容看着她：“小狐狸，手伸出来。”
　　叶允初乖乖伸出手。
　　“生活就是有苦有甜的，多记得点甜，就没那么难受了。”
　　手心里，乖乖地躺着一颗奶糖，琉璃纸在灯光下微微发着暗光。
　　奶香味混在黎泠身上特有的冷冽香气里，瞬时间，叶允初觉得自己周身都是甜甜的。
　　是啊，多想点甜。
　　黎泠不会知道，她是她那段时间里，生活中唯一的糖。
　　“这是最后一颗了。”黎泠看着她手心的糖，很在意似的。
　　叶允初被黎泠的反应逗笑，就好像在抱怨之前她太小气，只肯给自己五颗糖。
　　她轻轻笑了下，微微向前探身，靠在黎泠耳边，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扑在黎泠耳廓。
　　“你就是喜欢我。”她低哑着声音说。
　　——
　　中午的午饭叶允初是在食堂吃的，吃的还是自助餐，黎泠这回没有和她们坐在一起。
　　叶允初失望一秒，也就知足了。
　　回想起刚才，虽然黎泠否定了她，但是她几乎可以确定，话说出口之后，黎泠的呼吸有了一点点的紊乱。不管会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好像成功地闯进了黎泠隐秘的、被隐藏好的角落。
　　这样就好，她要一步一步，徐徐诱之。
　　何曼打断她的思绪：“小允，你上午不在，太可惜了，黎影后来我们的排练室不少次，教了我们很多演戏的技巧。”
　　“去我们的排练室？为什么？”
　　何曼看了一眼林浅，不说话了。
　　林浅这才抬起头，压着声音说：“她是来看我的，受我一个朋友的拜托。”
　　她的声音涩涩的：“黎老师和我的那个朋友，快在一起了。”
　　——
　　下午排练。
　　叶允初魂不守舍的，背了一个晚上的台词，却怎么也念不顺畅，她一停下来，脑海里就蹦出林浅的那句“快在一起了”。
　　是谁呢，是哪个朋友？她完全想不出来。
　　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黎泠有了暧昧对象，却依旧和她上|床这件事。就像是一把锋利的斧头，足以砍掉所有她曾经在自己心中树立的黎泠的美好形象。
　　说到底，她在心里是不相信的，不相信人会变化这么大。
　　她想起最开始和黎泠见面的时候，那时候黎泠年岁也不大，在娱乐圈里略显青涩稚嫩，却比谁都认真，卯着一股冲劲。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黎泠的台词本，破破旧旧，到处是笔记，几乎要被翻烂了。
　　她当时问黎泠：“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啊，我看别的哥哥姐姐念台词也不会一字不错。”
　　黎泠那时穿一件白色的碎花裙子，坐在一堆半人高的草垛上，头上带着叶允初用野花编的花环。微风轻轻吹拂而来，她的裙摆随着风摆动，清新的花果香气合着麦穗的清香，一并向叶允初扑过来。
　　叶允初被迷得晕晕乎乎的，快要摔倒，黎泠连忙拉住她，牵着她的手，把她也拉上了那个草垛。
　　她们肩并肩坐着，她还记得黎泠的手的触感，温暖、滑腻，她能看到黎泠皮肤上的肌理，能看到乌黑柔顺的长直发，能看到黎泠墨色瞳仁里的她。
　　“小孩儿，这不叫执着。”黎泠合上台词本，正色道，“这叫认真。”
　　“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应该一直怀揣一颗认真诚挚的心，然后付出恒久的坚持和不懈的努力。”
　　“小孩儿，你懂了吗？”
　　她的声音柔柔的，本该像山间流淌的溪水，却莫名带着一股酒香。当然，小时候的叶允初不认识什么是酒，只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不然也不会七荤八素的。
　　小叶允初晕乎乎地点点头，学着黎泠的表情也正色道：“懂了，我会坚持爱姐姐一辈子的。”
　　黎泠噗嗤一声，刚才的严肃消失不见，笑得清悦，抬起那只刚刚牵过她的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又递给她一颗奶糖：“那姐姐也会坚持照顾你一辈子的。”
　　“不过，小孩儿，你以后要好好地去爱一个人，全心全意，从一而终，知道吗？”
　　“姐姐允许你，少爱我一点，多爱他一点。”
　　——
　　叶允初回过神，摸了摸口袋里的奶糖。
　　其实黎泠没有兑现承诺。
　　黎泠拍完那天的戏之后，再也没回来找过她。
　　她一点也不怪黎泠，毕竟没有谁会想要回到让自己受过重创的地方，只为了去找一个可有可无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乡村野小孩。
　　她去找黎泠就好了。
　　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在哪工作，拍了什么戏。她去找她，会容易很多。
　　她这不是坚持下来了吗？她连最苦难的时候，都努力战胜抑郁症，坚持下来了。
　　怎么现在终于近在咫尺，却反而觉得，有点找不到那个黎泠了呢？
　　明明她想要，一直一直给黎泠做糖吃的啊。
　　——
　　下午黎泠没再来她们的排练室，叶允初也不想去猜原因了，她自己心里五味杂陈的。
　　但是她还是坚持认为，既然参加了节目就要表演好自己的部分，下午裴碧珺和盛恒导师分别来指导演技，她在一边听得认真。短暂地把这说不上来的心思放在了一边。
　　教学指导完，已经临近傍晚，叶允初打算带着谢渺渺一起去外面吃一顿好的，毕竟小丫头白天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委屈还是因她而起。
　　她给谢渺渺发微信，谢渺渺好久没回，半天才回她几个字：“在仓库。”
　　她指尖摸了摸屏幕，眼底有疑惑一闪而过，而后还是向着仓库去了。
　　通往仓库的路没有灯，走廊逼仄狭窄，透出一股浓稠的窒息感。仓库是给参赛的选手和导师准备表演所用的演出服和道具的，她不知道谢渺渺为什么会去这个地方。
　　离得近了，才有微光从半敞的门里漏出来。
　　叶允初听见仓库里有人叽叽喳喳地在指挥。她推门走进去，看到盛恒站在仓库中心，双手抱臂，谢渺渺在仓库的角落里正在缝补演出服，手机被放在不远处的针线上，难怪很久都不看一眼。
　　她走近一些，身体挡住了微弱的光，谢渺渺才抬起头来。
　　“你在这干什么？”她问。
　　谢渺渺看见是她，又垂下头拿起针线，闷着一口气：“盛恒让我们这些没事干的助理什么的来帮他缝补道具服，他要用。”
　　叶允初轻轻拿过她手里的针线：“谁说你没事干的？你是我助理，我现在想吃饭，跟我走。”
　　谢渺渺没动，也没抬头：“盛恒不会同意的，这批道具服他急用。”
　　“那让他自己缝去。”叶允初声音低低的，把她拉起来，“你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这件事也没必要征求他的同意。”
　　或许是叶允初进门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即使她尽量减少动静，盛恒还是踏着脚步声来了。
　　“你是叶允初吧，话不能这么说。”他在她们身后，没打算遮遮掩掩，依旧抱臂，“这服装道具，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剧组的事。”
　　“别说你的小助理了，你要不要也留下来一起缝？”
　　叶允初回过头，看到镜头前心慈面善的导师，如今在镜头之外看着她，眼底全是讥讽，顿时心凉了半截，明白想要不声不响地带走谢渺渺是不可能了。
　　她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小臂被一只细腻微凉的手拉住，那只手领着她往外走。
　　空气中慢慢慢慢有了独特的清冽香气，叶允初看着眼前随着女人动作浮动的茶色长卷发，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心湖，又一次被扰乱。
　　“盛恒，这两个人我带走了。”


第12章 升空
　　叶允初看着搭在她小臂上的手，微微出神。
　　是黎泠来帮她解的围。
　　这人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爱多管闲事。
　　早知道这样，她就顺着盛恒的意思缝演出服算了，也不用跟着黎泠走出来。
　　终于走到仓库门外，她想要挣脱开黎泠的手，却在指腹附上黎泠手背的时候，再次动摇了。
　　就着昏暗的光，她看到黎泠脚步顿住，双唇被抿得发白。
　　黎泠在害怕。
　　害怕那浓稠的黑。
　　叶允初瞬间明白，黎泠独自穿过这段路来到仓库，是克服了多大的恐惧。
　　她指腹微微用力，把黎泠的手抓紧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想，现在她的手大概也是温暖的。
　　也算是，还了一桩以前的债。
　　快要走到有些光亮的地方，叶允初主动松开了牵着黎泠的手。
　　那温度还若即若离的，黏在她手上。她把手在裤管侧面蹭了蹭，和谢渺渺并肩走在了一排。
　　从后面看，黎泠很泰然，似是刚才无事发生。
　　谢渺渺没看到她和黎泠牵着的手，心境也和她完全不同，活脱脱一个受到偶像恩宠的小粉丝，眼里泛着光一直紧盯黎泠的背影，小声庆祝：“我女神一定是感应到了我发出的求救光波，呜呜呜她简直是救人于水火之中过的英雄，我得到了神的恩赐！”
　　“……”
　　黎泠带着她们来到一家火锅店。
　　她没说话，在黎泠斜对面坐下，谢渺渺帮她把道谢的话都给说了，还顺便点好了菜。
　　到最后，连叶允初最想知道的问题，也是谢渺渺问出口的：“黎老师，为什么你会去仓库啊？”
　　“给你家艺人送资料。”叶允初没抬头看她，只听到黎泠的语气里不带温度，然后自己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沓装订好的A4纸张。
　　“刚好认识演你这段独角戏的演员。”
　　“四颗奶糖换一本笔记，不亏吧？”
　　——
　　叶允初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她想要和黎泠保持距离的时候，黎泠会这样强势地出现在她面前。
　　明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
　　那人仅仅一个动作，一句话，又能让她溃不成军。
　　而她最最不愿意承认的是，这些喜欢、这些放弃、这些挣扎，或许可能永远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另一个主角，还可以这样泰然地坐在她面前吃火锅。
　　叶允初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火锅蘸酱，头一次觉得，人的记性差是一件不错的事。
　　她第一次这么想忘记自己喜欢黎泠这件事。
　　吃饭一直吃到晚上□□点，叶允初食不知味，漫不经心地听着谢渺渺给黎泠吹彩虹屁。黎泠视线像是一直落在谢渺渺身上，温温柔柔的。
　　这样温柔的目光，黎泠只会给自己的粉丝和心爱的人。
　　她从前能被这样温柔的注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
　　沾了年纪小的光。
　　叶允初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
　　她的喜欢开始得热烈，扑汤蹈火在所不惜，如今想要放弃，却无法干干脆脆，一定要撞到南墙才回头。
　　——
　　初选在第二天早上，开始得平平淡淡。
　　三十六个选手，要表演三十六个片段，虽然每个片段被压缩到仅有三分钟，但由于表演的人数多，整个初选下来，也是一场持久战。
　　表演的顺序还是“抽签”。叶允初毫无意外地被安排到了靠后的顺序，倒数第五个。
　　在导师手头名额都所剩无几，并且观众容易产生审美疲劳的时间段。
　　何曼顺序靠前，顺利地进入了盛恒的队伍。林浅在第八个表演，表演的是一个在雨夜中带着行李箱流浪的北漂族女孩，叶允初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能看出林浅这段演技不错。
　　也不知道四位导师是不是拿了剧本，除了黎泠严肃地提出了几个小意见，其他几位导师都是表扬，大有把林浅捧为未来演艺圈的希望的架势。
　　结果当然是全体导师都邀请林浅来自己的队伍，林浅没有犹豫，选了黎泠，成为黎泠队伍里的第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都到第八个学员表演了，黎泠队伍里才只有一个人，并不是因为选手不想选黎泠，而是黎泠按“通过”选项次数太少。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清清冷冷的黎影后，到了镜头前也没有什么想要扭转大众印象的想法，依旧是铁面无情的样子。
　　镜头每每切到黎泠，要么是她在凝神观察选手演戏，要么是她在蹙眉点评演技。
　　——“不够真实，台词也有疏漏。”
　　——“情绪不到位，功课没做足。”
　　——“表演得太碎，没有表现出这个角色生平的经历。”
　　以至于每次轮到黎泠点评的时候，在台上选手的神经都会绷起来，甚至有一位刚入圈的科班小演员被吓到结巴。
　　黎泠桌上那个通过键，倒是很少按到。
　　每个导师都要选择九位学员进入自己的队伍，到后来，选手表演过半的时候，黎泠队里也不过三人。这三个人还都不是高人气演员，除了林浅，都是在演艺圈有过多年演艺经历的老戏骨。
　　总导演在台下脸色焦急：“这个黎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台本上不是说把郑闵云分到她的战队里吗？”
　　郑闵云是这档节目里少有的高人气演员，虽然不及叶允初是个流量明星，但长相俊朗，身材高大，也有一批忠实的老婆粉。
　　说演技，他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论人气，他一定排的上名头。他所属的公司是顺腾娱乐公司，顺腾副总裁顾怀瑾打过招呼，要给他安排到一个好队伍。
　　顺腾娱乐给这档节目投了不少资金，不能怠慢。
　　这一来二去的，总导演自然想到了获奖含金量大、人气又高的明星导师黎泠。这种节目都有台本，他下意识就认为黎泠是会按照台本走的。
　　“那个……”一位工作人员挠了挠脸，轻轻拍了下总导演的肩膀，“黎影后把剧本丢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她说……她不需要这种东西……”
　　总导演：“……”
　　没想到黎泠是个bug！
　　程序员在吗？能不能把这个bug修复了？
　　台上还有人表演，总导演不好喊暂停，只好任由着她去，心里暗自后悔请了这位祖宗来当导师。
　　转眼就到了叶允初表演。
　　这时候吴青岳和盛恒手头各有三个名额，裴碧珺只有两个，而黎泠却有四个名额。
　　按照台本，这段叶允初的演技会得到四位导师的一致否定，而后进入待定状态，等待下一轮给队伍没满员的导师选择。
　　然后再在最后关头，被选入裴碧珺的队伍，也算是满足了之前叶允初想选裴碧珺做导师的心愿。
　　应该会顺利的吧，黎泠这么挑……
　　总导演心想。
　　表演很快开始。
　　舞台变暗，仅在中央聚下一束偏暗的光。
　　叶允初身穿一件暗橘色囚服，坐在舞台中央。暗银色的手铐紧紧拷住她污迹满满的手上，白皙细腻的肌肤被污渍遮盖，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
　　叶允初垂着头，手脚随意散着，四仰八叉的，流痞颓败之气尽显。
　　这时候，舞台的音响传出命令，语气严肃：“说吧。”
　　叶允初摊在地上的脚终于慢慢有了小幅度的动作。她微抬起头，似是笑了一下，极为无所谓地搓了下下巴：“是我干的。”
　　她开始陈述犯罪经过，轻松又坦然，讲到兴起，凌乱的发丝被拨开，露出一双裹着红血丝的眸子。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这双眸子震慑到。
　　狠戾、兴奋，甚至还有几分对警方的嘲讽。
　　这是一双犯罪多年，却一直逍遥法外的杀人犯的眼睛。
　　没有人能在这双眼眸里找到妩媚和清澈。
　　这是疯子的眼睛。
　　叶允初的眼神，穿透导师席，直直地撞上了黎泠。
　　她的眼尾纤纤上挑，放在平时，黎泠总要感慨这双眼睛生得太漂亮，现在再看，那眼睛浑然天成的媚态，全然被猩红狠辣喧宾夺主。
　　让人心生寒意。
　　没等黎泠反应，她浅抿着唇，又垂下了头：“死了好，死了好。杀了一大家子的人，总归不是一件小事。”
　　她语调微微上扬，噙着笑问：“你们说，是不是啊？”
　　末了，这位杀人犯，还是不知悔改。
　　舞台重新亮起光。
　　众人还是没有缓过来。
　　良久，待到叶允初摘下手铐向前几步走到话筒前，四位导师才回过神，除了黎泠，三人面面相觑。
　　叶允初表演得太好了，他们要是给不通过，那就是昧着良心。
　　吴青岳不得已暂停录制，对总导演招招手，总导演回他一个手势，意思是照原计划进行。
　　叶允初自然看懂了导演的手势，导师手上的台本，她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知道自己会被四票全权不通过，也不甚在意。
　　反正她自己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盛恒和裴碧珺率先按下不通过。接着吴青岳犹豫一会，说了几句中肯的点评表示鼓励，还是给了不通过。
　　就剩下黎泠没给结果了。
　　总导演看了一眼在导师席依旧板着一张冷漠脸的黎泠，舒出一口气，在胸口画十字：千万不要出差错，祖宗啊。
　　下一秒，黎泠冷着脸按下了通过。


第13章 升空
　　导师可以选择学员，当多个导师选择同一名学员时，学员才有反向选择的权利。反之，如果只有一个导师选择这名学员，那这位学员则失去了选择权。
　　叶允初：“……”
　　正所谓越想躲开什么，就反而越会与之产生交集。
　　进入某个导师的队伍，要在下场前和这位导师拥抱一下。
　　叶允初向黎泠的方向走了一步，脚步若有千斤重。
　　不就是拥抱。
　　黎泠在她之前还和五个学员拥抱过。
　　似乎好像只要轻轻地碰碰肩膀，虚掩着抱一下就好。
　　但是她……她有私心。
　　离得越近，淡淡的清香慢慢变浓。黎泠换了一款香水，清冷中藏着一股温和，飘渺如仙，却又温柔似水。
　　她看到黎泠从导师席后绕了出来。
　　因为是正式录制，黎泠的造型做得精巧，桃花眼下装点着颗颗碎钻，放在娇柔的女人身上，这碎钻是桃花泪，可此时在黎泠眼下，叶允初只觉得这碎钻和她本人一般锐利、光芒四射。
　　黎泠穿一身黑色轻纱裙，踩着八厘米长的高跟鞋，踏光而来。
　　她仅仅迈出了一步，但黎泠向她走了十几步。
　　叶允初看到黎泠黑色的裙边随着她步伐的迈动小幅度地浮起又落下，舞台的光洒在她身上，冷白肌肤被照得几近透明。
　　没有给她什么反应的机会，黎泠先一步拥住了她。
　　这拥抱轻轻的，隔着空气，没有温度。
　　黎泠原本就比她高一些，更何况现在穿着高跟鞋，叶允初穿着演出用的平底鞋，身高差距就更加明显。她刚好能把下巴轻轻搭在黎泠的肩上。
　　黎泠在她耳边轻轻地：“还不是落入了我这个扑克脸手里。”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叶允初却听出了点笑意。
　　她感受到自己的发顶被黎泠柔柔地揉了一下：“小狐狸，表演得很好，回去之后要好好休息。”
　　叶允初的眼眶因为这句鼓励性质的话慢慢发酸。
　　其实她很听话的，黎泠给她的笔记上写了演这场戏之前要熬夜，她昨晚就通宵没睡，终于熬出了满眼的红血丝。
　　她很听话的，黎泠让她做的事，她都可以去做。
　　唯独放弃喜欢，她努力过了，但真的做不到。
　　叶允初咬住下唇，上抬手臂，环在黎泠不盈一握的腰上，微微收紧力度，加重了这个拥抱。
　　空气被无情地挤开，透过薄纱，叶允初感受到黎泠微凉的体温。
　　明明之前连对视都要鼓足勇气，现在她却无比地贪恋这个拥抱，想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她有私心，也有理智。
　　在黎泠看不到的地方，她的下唇被咬得发白，却尽量保持着语气里的趾高气昂：“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仅仅一秒，她抽离了拥抱。
　　——
　　“你刚刚在台上跟我女神说了什么？怎么说得热泪盈眶的？”谢渺渺自从知道叶允初进入了黎泠的队伍，整个人就处于兴奋状态。
　　在台上两人都关了麦，观众看起来就是另外一番情景。
　　叶允初向眼里滴了一滴眼药水，想一会，回答她：“我跟你女神说她脑门反光，刺到我眼睛了，让她以后没事别往亮的地方走。”
　　谢渺渺：“……你把我当傻|逼？”
　　叶允初懒得理她了。
　　谢渺渺重振精神，重重地咳了一声：“既然你加入了我女神的队伍，那我就要好好跟你说说我女神的雷点，你可千万别踩雷，一定要想方设法赢得她的宠幸。”
　　“这又不是后宫……”
　　谢渺渺打断她：“这就是后宫！你是九个妃子中的一个！”
　　叶允初：“……”
　　她想，就算这是后宫，她也已经被宠幸过了，现在是她自己在想尽办法让黎泠撤掉自己的牌子。
　　“在我女神面前，最忌讳提到家人。其实也不算忌讳吧，就是能不提就别提。还有车祸的话题，也能别提就别提。”谢渺渺叹了一口气，“她19岁那年，爸爸妈妈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那年她还在一个小山村拍戏，在片场突然就得知了这个噩耗，还因为那个小山村交通不发达，她赶不回去，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件事对她影响挺大的，那部戏直接停拍，之后她还息影了三年。”
　　叶允初沉默了。
　　其实不是交通不好，而是有不能被知道的隐情。
　　她想起了当年，她在村里少数几家有彩色电视的小卖部里，看着屏幕里的黎泠红肿着眼眶，跪倒在墓碑前，泣不成声。
　　那黑黢黢的□□短炮，直直地对着黎泠，拍她怀里的花，拍她随行的人，拍墓碑。
　　那天飘着小雨，天阴沉沉的。
　　闪光灯却把那片小小的空间照得发亮。
　　叶允初当年不懂什么“黎氏”，不懂什么“大股东”“二股东”，也管不得新闻标题里的“顺腾娱乐从今以后姓江不姓黎”。
　　她只能看到，曾经那个在她面前温柔如水的大姐姐，在镜头里眼底只剩下刺骨的寒冰。
　　“拍什么拍？”黎泠眼角、脸颊上有很多细细密密的水珠，叶允初觉得那是眼泪。
　　她把一名娱乐记者的相机抢过来，重重地掷到了地上。
　　“拍什么拍！”她又重复一遍。
　　画面定格在她寒意彻骨的眼眸。
　　19岁的黎泠，第一次在镜头前失控。
　　“喂，你有没有在听？”谢渺渺打断她的回忆。
　　叶允初思绪回笼，淡淡嗯了声。
　　谢渺渺：“还有，我们家黎影后不喜欢跟别人亲密接触，所以从来不拍亲密戏，都找的是替身。你找机会跟你粉丝解释一下，别一天到晚说我女神不敬业。”
　　她补充一句：“你离我家女神远一点，少勾引她！”
　　叶允初沉吟一会，点了点头。
　　谢渺渺看她的反应，反而有点不习惯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你平时不都会说什么，是我女神喜欢你之类的吗？”
　　叶允初的唇角有了上扬的弧度，谢渺渺却莫名觉得这抹笑带着点自嘲的意思：“喂，小助理，陪我逛逛街呗？”
　　“给你的女神，选点拜师礼。”
　　——
　　初选到最后，黎泠手头没给出去的名额最多，俊朗小生郑闵云和程露都幸运地进入了她的队伍。
　　黎泠队伍里的九个人，除了林浅、郑闵云和叶允初，都是老戏骨。
　　晚上，四个组建好的队伍要分别进行团建，为符合众人的身份，黎泠挑选了一个十人本的剧本杀。
　　剧本杀的主题是爱情。十个人两两组cp，分为一个老年组，两个中年组，一个青年组和一对老少恋。
　　叶允初逛完街带着礼物赶到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个本子了，是中年组中的一位儒雅随和的男性角色。
　　十个人围在一个圆形桌子上，郑闵云左边留着一个位置，叶允初刚坐下，郑闵云就笑着对她比了一个兰花指：“老公，你可终于来了，等死人家了。”
　　听得叶允初一阵恶寒。
　　这群人选角色都喜欢逆转性别吗？
　　她环视四周，注意到黎泠的角色是青年组的，叫褚菁韵，是个冰山美人。
　　倒是挺符合黎泠的形象的。
　　剧本杀开始，第一回 合主要是演戏，照着本子念台词。背景在民政局离婚处，郑闵云整个人代入角色，对叶允初又哭又闹的，不想离婚。幸好叶允初的角色对郑闵云完全提不起兴趣，也算是出色出演，冷漠对待。
　　黎泠和林浅扮演一对青年夫妻，林浅还没完全入戏，倒是黎泠看她的眼神里，清冷又藏着情意，看得叶允初心里醋醋的。
　　演完戏，就要正式开始看剧本了。叶允初看完本子，抬起头，正巧对上黎泠的视线。黎泠面色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黎泠饰演的褚菁韵，是她扮演角色的初恋。
　　彼时两人抱憾分手。
　　此时两人婚姻都不顺利，离婚处再度相遇，旧情复燃。
　　剧本围绕爱情，而这个爱情却可能不是原配夫妻间的。
　　看完第一幕之后，开始第一轮讨论，黎泠和叶允初把她们之间的旧情隐藏得很好。倒是有另外两对夫妻聊爆了，也是出轨。
　　主持人五分钟后要求众人看接下来的剧本。
　　十人被邀请去了一个酒会，邀请人跟她们或多或少都有利益上的冲突。
　　叶允初看着看着，内心波涛汹涌。她就是杀死这个邀请人的凶手。
　　剧本上对犯罪手法描写得极为详细，叶允初为不让别人看出端倪，加快了看剧本的速度，看到后来，剧本上写她故意设计在杀人后和黎泠上床，让黎泠为她做不在场证明，叶允初的眼皮重重一跳。
　　到了之后的搜证环节，郑闵云在黎泠的浴室里搜出一个西装外套。
　　那是叶允初杀人时染血的西装，洗澡的时候特意清洗，藏起来的。
　　叶允初正要解释，黎泠先她一步开口：“这是顾宏斌的。他在我的房里洗澡，就顺便脱下来洗了。我可以为他做不在场证明。”
　　其他八个人开始起哄：“哇，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啊！”
　　黎泠款款几步走到叶允初面前，抬手理了理叶允初额前的碎发，轻轻别至她的耳后，清冷的脸上绽出一抹含羞的笑。
　　“他是我真正爱的人。”


第14章 升空
　　黎泠的指尖轻轻滑过叶允初脸颊的肌肤，带起一阵灼热的温度，身上特有的冷冽香气也随之萦绕在叶允初的鼻间。
　　吐字虽轻，却显酥麻，刻意营造出了一份热恋女人身上特有的蜜糖般的诱惑。
　　她原本的声音就偏低沉，不同于叶允初元气满满的少女音，更加成熟，平日里说话总是带着克制和疏离，现在却完全放开了，只剩下冷艳的性感。
　　她的妆容也换了一副，不再如台上那样凌厉，桃花眼下的碎钻已经尽数卸去，眉眼温柔，眸中潋滟着水光。此刻看着叶允初，饱含情意，既有跟天下昭告自己爱人的洒脱，又有告别旧爱的释然。
　　叶允初看到了她的眼中略微愣住的自己。
　　“哇哦，褚菁韵你犯规！你勾引我老公！你好坏！呜呜呜，我要打你了！”
　　郑闵云上前几步，原先想要拉开黎泠的手，后来想想似是觉得不妥，只好用手中的剧本轻轻拍打叶允初的肩，抹眼泪：“臭男人，你这个经不起诱惑的东西，我们不是假离婚吗？呜呜，你怎么真的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叶允初：“……”
　　被郑闵云这么一闹，叶允初算是终于分清了现实和剧情。
　　她差点就觉得，黎泠真的喜欢她了。
　　确实是，太犯规了。
　　林浅也来代入角色，她不敢用剧本拍黎泠，只是轻轻用指尖戳了下：“菁韵，你曾经说过你最爱我。”
　　“勾引我老公。”郑闵云跳着又哭又闹，口中一直喊着狗男女，叫到后来口齿不清，“狗女女，狗女女，呜呜呜……”
　　叶允初耳边还有未散的热气，黎泠的手没来得及完全放下，她忽然想留住这难得的温柔。
　　假装她现在是顾宏斌，面对的是褚菁韵。
　　叶允初一手轻轻捞起黎泠的手，贴着自己胸口，另一手环住黎泠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黎泠在被她环住的一瞬间，整个腰身僵住一下，但想到是演戏，也就还是由着她来了。
　　一瞬间，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息交融。
　　她睫羽颤了颤，直直望向黎泠的眼底，轻哂一声：“什么叫勾引？如果一定要把两情相悦说成一方主动勾引，那也是我先勾引她。”
　　“从见她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她是我此生唯一不变的真爱，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她。”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陈述一个事实的坦然，明明是出轨，这人坦然到有点贱兮兮的。
　　不单是语言，叶允初眼神中也写满【哦我的小宝贝我真是怎么宠你也不嫌多】，黎泠的演技自然不用说，迅速顺应叶允初的表演，眼神回她【那你就宠一辈子吧】。
　　郑闵云被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两人近乎零距离的接触，吞了一口口水，干巴巴道：“可是我的剧本上写着你真的爱过我，我们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而且、而且你这个人蛮呆板的。”
　　“不会说骚话。”
　　他这一开口，包厢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站着的两人之间。
　　黎泠微眯起眼，对着叶允初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叶允初松开手，将视线从黎泠身上移开，看起来很满意地翘起一侧唇角：“我的本子上就这么写的。”
　　“再说，不对你说骚话，是因为不喜欢你好吧？”
　　“我对喜欢的人，可是要多骚有多骚。”
　　理直气壮。
　　她本来就生得明眸皓齿，今晚出门逛街，又画得一副精致的妆容，肌肤在包厢的光照下显得冷白细腻，明艳得不可方物。
　　红唇勾一勾，眼眸弯一弯，真像只狐狸精。
　　总之是没人再把目光放在顾宏斌的西装外套上了。接下来的搜线索以及讨论，由于黎泠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众人都没有怀疑叶允初。
　　到了最后指认凶手，叶允初零票顺利逃脱。在众人一脸懵的表情中，主持人宣布了真凶。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郑闵云一拍桌子，“你好狠的心呐！”
　　主持人觉得他的戏太多了，按着他的肩把他压回座位：“我念一下结局哈。”
　　“结局就是警察来了，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真相永远藏在了漫天的冰雪里。众人参加完宴会，各自回家，回家路上看到远处有一对新人正在举行婚礼。”
　　叶允初指尖点了点桌面，问主持人：“是不是我回去就可以跟黎泠结婚了？”
　　主持人：“和谁？”
　　叶允初似乎没懂，漫不经心重复：“黎泠啊。”
　　主持人：“……”
　　“嗯，对，你们财富爱情双丰收，即将度过美满的一生。”
　　在之前讨论的过程中，由于cp的变动，叶允初坐到了黎泠的身边。
　　听完这话，她偏头看黎泠，笑得明媚，散漫道：“你瞧瞧，我以后能永远陪着你，光明正大地爱你，多好。”
　　似乎没人把她这句话当回事。
　　但黎泠总觉得，她这句话不是对褚菁韵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
　　可是看叶允初的神情，却没什么特别的。
　　应该是自己想太多。
　　黎泠收回视线。
　　就在结束剧本杀的功夫，一个老戏骨学员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这是送给黎影后的礼物。”
　　有这位老戏骨开头，送礼的环节就开始得自然且和谐起来。
　　也不是所有学员都准备了礼物，程露就没准备。待到其他有礼物的学员送完礼，大家视线自然地落在了叶允初身上。
　　其实自打叶允初一进包厢，众人就很好奇她要送什么礼物，毕竟她手上拎着那两大包购物袋，可不是说着玩的。
　　叶允初跟响应众人号召一般，拎起两个大袋子，袋面碰触到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她一件件把物品往外拿。
　　情侣水杯、情侣睡衣、情侣包、情侣钥匙扣、情侣配饰……
　　在场的其他学员目瞪口呆，尤其是郑闵云，嘴张大到可以塞一个鸡蛋进去。
　　他怔怔道：“你这是要把黎老师嫁出去了？”
　　他说完，收到了众人的眼刀，意识到说错话了，忙捂住嘴。
　　叶允初未置可否，第一个袋子翻完了，正准备把另一个袋子里的礼物也一一展示。黎泠制止住她：“别拿出来了，等我回去自己慢慢看。”
　　叶允初顺从地哦了声，乖乖把拿出来的礼物收回去，边收边淡淡道：“反正都是这类礼物。”
　　“祝黎老师百年好合，和和美美。”
　　——
　　黎泠不知道这只小狐狸是怎么了，阴晴不定的。一开始来招惹自己的是她，招惹完扭头就说不喜欢自己的也是她。
　　这要是换成男人来说，不就是那个什么，拔吊无情吗……
　　虽然黎泠也不需要叶允初有什么情就是了。
　　不过，这样三番四次表示不喜欢，现在甚至还送给她情侣用品，看起来就挺侮辱的。
　　她黎泠，不说什么大众情人，她不是那个气质，也是国民女神了。
　　再说，她不就是说了一句“你要是真喜欢我，我就会离你远点”吗？倒也不必这样撇清关系吧？
　　还有在舞台上，她好心鼓励这人，结果这人得了鼓励还在她耳边强调“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呵，谁稀罕？
　　演戏的时候对她又抱又搂，演完戏又翻脸不认人。
　　从来都是她被别人追，都是她拒绝别人，都是她高高在上，哪像这次，被占了便宜，还要被嫌弃，她就没这么憋屈过。
　　黎泠偏头看了眼房间角落处放的两个大袋子，心底飘来一股郁结之气。
　　她揉了揉眉心。
　　等等，不会叶允初觉得自己喜欢她吧？
　　手中的剧本突然就看不下去了，她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跟叶允初讲清楚，起码不能有这种误会。
　　——
　　开门的是林浅。
　　林浅刚洗完澡，正低头擦拭头发，边擦边说：“你终于回来了，小允。”
　　说完，没见来人走进宿舍，林浅抬起头，愣住：“黎老师，你怎么来了？”
　　黎泠冷冷吐字：“查寝。”
　　她没往宿舍里面看，直接问：“叶允初不在是吧，去哪了？”
　　林浅也没多想，‘查寝’二字在脑袋里滚了一滚，也就当真了，她摇摇头：“剧本杀之后小允就没回来了。应该有事吧。”
　　“呵……”黎泠冷笑一声，看了眼手表，凌晨十二点。
　　这个时间，有事？
　　所以现在不想她了，想别人去了？
　　——
　　第二天热搜榜爆了。
　　黎泠一大早起来去餐厅吃饭，听到身后几名工作人员议论纷纷。
　　“你们看热搜了吗？叶允初夜会小男友。”工作人员语气中透着一股兴奋，“我的乖乖，这还在录节目呢，就控制不住见面啦？”
　　另一位工作人员了然：“热恋期嘛，可以理解。”
　　“那个小男友长挺帅的，没想到是圈外人。”
　　“有图片吗？我还没来得及看热搜。”
　　“有啊有啊，给你看。”
　　“哇，真的诶！感觉跟施望比也不遑多让。而且，年轻，你懂的。”
　　“我记得施望已经27了吧？快三十岁的人，体力真的不行。”
　　“对对对……”
　　工作人员正笑着，突然头顶的光被什么影子挡住，她抬起头，看到面若冰霜的黎泠。
　　她回想着刚刚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得罪人的话，瑟缩一下：“黎、黎老师好。”
　　黎泠脸上的冰霜瓦解，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好，能帮我注册一个微博账号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叶·拔指无情·允初：年下无限好。
　　黎·29·泠冷笑：只是近黄泉。
　　小可爱们能猜出来“小男友”是谁吗？


第15章 升空
　　这年头不玩微博的人不多了。
　　这年头不会注册微博的人更少。
　　工作人员的思想在“黎泠这是变着法子捉弄她”和“黎泠真的不会注册微博”之间摇摆不定。
　　半晌，她接过了黎泠的手机。
　　手机界面空空白白的，壁纸也是纯黑色，手机上除了备忘录等自带的软件，就只有微信和开心消消乐。
　　工作人员不由得瞥了一眼黎泠。
　　这人是怎么把智能机玩成老年机的？
　　黎泠抓住她的视线：“能帮我注册一下微博吗？”
　　工作人员：“……能是能，等我先下一个APP。”
　　黎泠看着手机在工作人员操作下，浮现出一个被黄色方框包裹着的大眼仔，接着又是几下她看不清的操作，工作人员就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输手机号和验证码了。
　　她见黎泠的反应，像是真的不会用微博，于是耐下性子一步步引导：“黎老师，您在这个输入框里输入你的昵称。”
　　黎泠淡淡点头。
　　也不怎么难嘛。
　　很快微博让她选择感兴趣的标签。工作人员粗略看了眼：“这个全部都取消就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没事。”黎泠指尖在页面上那个微博自动推荐的【叶允初V】上逗留一会，“多关注点人也好。”
　　“省得我，融入不了那些小年轻。”
　　——
　　这天温雯难得给叶允初打了个电话，先是劈头盖脸一通骂，埋怨她耽搁自己难得的清闲，骂完，消了气，才问起那个小男友是谁。
　　叶允初听到那头终于安静了点，把话筒贴在耳边，和风细雨道：“温姐，哪有什么小男友，是我弟弟来找我了。”
　　“你弟弟？”温雯沉寂一会儿，狐疑道，“叶允初，你别骗我，真是你弟弟？”
　　叶允初淡淡睇了眼在梳妆桌前吹头发的叶昭灿，嗯了声。
　　“那你怎么拖这么久也不发条澄清微博？你知道网上闹成什么样了吗？”
　　“昨晚有点事情，等会儿就发。”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这样你让我怎么跟施望那边交……”温雯还想再骂几句，发现话筒传来嘟嘟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叶允初从沙发上站起身，拿出一卷纱布和一包酒精棉，表情也师从某著名扑克脸黎泠，彻底冷了下去。她拿出作为姐姐的威严，命令道：“叶昭灿，过来换药。”
　　昨晚叶昭灿一声招呼也不打就从老家来到了锦城，她大晚上接到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到高铁站，太着急只简简单单戴了个口罩。
　　叶昭灿来得时候除了脸上，一身都是伤，她不敢耽搁，又不方便带他去医院，只匆匆忙忙在酒店给他开了一间房，纱布和酒精棉都是跟前台要的。
　　没想到就这么个功夫，还给狗仔见缝插了针，送她又去热搜榜上游了一轮。
　　“姐，是那人先挑事，我根本就……嘶，姐！轻点！”叶昭灿明显感觉到叶允初把一整块酒精棉恨恨地擦在了他的伤口上。
　　“闭嘴。”
　　叶允初的声音太冷淡，叶昭灿不敢再说话，只好咬着唇忍痛，心里念叨着亲姐姐亲姐姐不能挑也不能退。
　　擦完药，叶允初递给他一件短袖，看着他穿上，在他对面坐下：“伤口怎么弄的？你来锦城干嘛？”
　　叶昭灿大气不敢出，怯生生地回答：“爸妈派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谈恋爱。伤口是在高铁站台遇到了一个猥琐男，我看不过，就揍了他一顿。”
　　“呵。确定是你揍他？”叶允初冷笑，“我谈恋爱？他们什么思路？哪里得出的结论？”
　　叶昭灿选择忽视第一个问题，低头碎碎念：“就看图片嘛，村头那个大叔家的姑娘好八卦，给爸妈看了你的剧照，爸妈就觉得千万不能让施望跟你在一起。正好我放暑假，就派我来盯着你搞事业。”
　　“姐。”叶昭灿突然抬起头，拖长语调，“其实我也觉得你有情况了。”
　　“不过，不是那个小明星吧？你是不是跟你暗恋很久的那个人在一起了啊？”
　　“我看你一脸春光的，铁树开了花，最近女人味十足啊。难不成你们终于见面了？”
　　叶允初：“……”
　　“给你报了雅思班。希望你多找点事做，少关心关心你姐姐的私事。”
　　她特意在【私事】二字上加了重音。
　　其实叶允初喜欢黎泠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几乎没人知道，叶昭灿能知道纯属是机缘巧合翻开了她的日记本。
　　那年叶允初才十三岁，在那个全员非主流的年代，叶允初自然也加入了写矫情日记的潮流中。家里穷，买不起带密码锁的日记本，就给叶昭灿钻了空。
　　叶允初至今还记得叶昭灿捧着她的小小日记本在她耳边声情并茂地朗诵：
　　【她最近过得如何呢？今天也没有她的消息，我好担心。今晚月亮好圆，我看着这皎洁的月，又想起了初见她的那个夜晚。那天很昏暗，她却带着月亮和星星向我走来。我想她了。】
　　没错，就是“她”。
　　叶昭灿是第一个知道她性取向的人，十一岁的叶昭灿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反而注意力都在措辞上。
　　什么月亮什么星星的……真是……
　　所以今天叶昭灿恬不知耻地重提：“姐，你的星星呢，你的月亮呢？”
　　叶允初只用了一个眼刀回他，又迅速给他加报了一门书法课和一门吉他课之后，接下来就都是庆幸。
　　因为十八岁的叶昭灿，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
　　叶允初的澄清微博是在给叶昭灿擦完药之后发的，配图是两人的合照。
　　网友看了高清大图，左比对比对，右比对比对，发现还别说，这两人长得真挺像，“姐弟”的说法又令人信服不少。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持怀疑态度：你说长得像，怎么就一定是姐弟，我还说这是夫妻相呢！谈个恋爱都不敢承认！
　　大多数人感慨叶允初家家族基因强大的同时，又有很多不明真相的颜控成为了叶昭灿的小迷妹。
　　叶昭灿美得很，在床上打滚，半晌才想起来问：“你说你那个暗恋对象会不会吃醋啊？”
　　叶允初把“黎泠吃醋”这四个字在脑海里滚了滚，就麻溜地踢了出去，也就叶昭灿这种完全不了解黎泠的人会异想天开。
　　所以她一直抱着这种成功解决掉绯闻的轻松心态回到学员宿舍，正巧看到怀中抱着她送给黎泠的那两大袋“嫁妆”在垃圾桶旁摇摆不定地黎泠助理时，心里只有一种受到奇耻大辱的感觉。
　　“你好，这是黎老师让你扔的吗？”叶允初皮笑肉不笑。
　　黎泠的助理小许不知道这是叶允初送给自家影后的，想了想黎泠的原话是“帮我把这两个袋子找个地方好好收起来，比如垃圾处理间”，再结合黎泠和眼前叶允初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皮笑肉不笑，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她就看到叶允初冲着黎泠的导师宿舍去了，敲门敲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的时候，只见黎泠给这个雷厉风行的当红小花旦开了门，还让叶允初进了房间。
　　小许：“！！！”大事不妙！
　　此时房内。
　　叶允初看了眼黎泠挺翘的鼻梁上夹着的那副金丝眼镜，失神一秒，在心里短暂地感叹了一句好禁欲好美，就迅速找回姿态，抱臂而立，勾着红唇冷笑：“黎老师，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黎泠眸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不过很快又想通应该是叶允初回来刚好看到小许拿着两个袋子，她原本想象征性地解释几句那只是气话，余光却注意到叶允初的衣服没有换。
　　还是昨晚剧本杀那件。
　　早上在工作人员口中听来的一句句话再一次在耳边回响。
　　窗外明日艳阳，宿舍附近林荫层层叠叠，声声蝉鸣刺破了夏日，直击她的耳膜，聒噪又让人心生厌烦。
　　她也冷了眉眼：“热搜我看了，我倒是觉得你比我更加适合情侣之间的礼物。既然你已经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再跟我有什么关系，也不要再随便说什么‘想你了’之类的话。”
　　叶允初足足缓了两秒，才弄清楚黎泠的意思，她暂且先把黎泠贼喊捉贼的言论放在一边，特意把自己的澄清微博点开，放大，给黎泠看了个清楚，顺便冷嘲热讽一般抛下一句：“差不多也升级一下你的2G网速吧？”
　　“再说，不是你先有暧昧对象的吗？林浅都跟我说了，是你那个暧昧对象让你照拂她的，我看你也确实尽心尽力。你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我会跟你保持距离的，可是你一次都没有说过，我劝黎老师你还是要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
　　叶允初嘚吧嘚吧嘚说了一堆，黎泠是第一次见炸毛的小狐狸，捋清思绪，了然了这小狐狸对她态度变化的原因，她看叶允初的眼神就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听到后来，叶允初差点要给她搬出《弟子规》中的内容了，她才打断她：“根本不存在什么暧昧对象。”
　　“别人一句话你就信了？”
　　最后这句话黎泠的语调是轻扬的，叶允初莫名就在这句话里听出了点“你觉得我能看得上世间的凡人？”的意思。
　　这句话宛若一捧清泉，把叶允初从头浇灌到了尾。
　　她定睛看了眼黎泠，黑色吊带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材，冷白皮在披散着的茶色大波浪中若隐若现，锁骨精致，天鹅颈优美。虽然穿得很性感，黎泠却从内而外透出一股子禁欲。
　　宛若仙女下凡。
　　叶允初炸着的毛瞬间抚顺了，她淡抿着唇，觉得耳根子有点热：
　　“那我现在想你了，还行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泠：哦，你还有暗恋对象啊？是星星还是月亮？
　　叶允初：……是陈年老醋精。
　　那个星星月亮是在微博看到的哦~


第16章 升空
　　《演员进行时》给导师宿舍的配置是顶配，光线有多种模式可调，由于还在白天，黎泠的房里调成了暖橘色的光。这说亮不亮、说暗不暗的光线从天花板中央的水晶大吊灯上会洒下来时，就恰如其分地制造出了一种暧昧缱绻的气氛来。
　　“想你了”，现在对于二人来说，跟暗号似的，比叶允初穿一身吊带真丝睡衣都管用。
　　黎泠面目表情地按下了遥控，窗帘就顺合心意地缓缓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等到室内真的没有窗外的光时，黎泠才发现，其实蝉鸣声很小，和叶允初缠绵悦耳的低吟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半推半就地，两人从玄关来到了浴室，一路上衣服都被褪去了七七八八，等到了花洒下面，神智也不清不楚的了。
　　叶允初看着黎泠眼底绽放出的欲念之花，倒是清醒了点。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就着半湿的手指，捏了下黎泠的脸，言笑晏晏：“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黎泠从来没被人捏过脸，上一次受到这种“袭击”还是在幼儿园，现在感受着叶允初更像是调情的捏脸，她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她想叶允初的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大概就只比火星撞地球高那么一点。
　　人生即将三十载，她确实没经历过几次□□，就那几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粉红经历，还都是和眼前这个小狐狸。
　　恍惚间，她头脑昏沉，真觉得这段关系开始得莫名其妙，现在能微妙地维持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她无视了叶允初为非作歹的手，不算温柔，在叶允初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褪下这人身上的最后一缕遮盖。
　　指尖触上指套盒的时候，门外一阵躁动。
　　透过氤氲的水汽和花洒肆意宣泄的滴水声，黎泠隐约听到自己的助理小许的声音。
　　小许：“黎老师！你没事吧！黎老师！”
　　叶允初进去之后，小许就在门外坐立难安，看这流量小花敲门的架势，明显是去干架的啊！她家黎影后高贵优雅，怎么可能上手碰叶允初呢！
　　她在门外待了许久，奈何宿舍隔音实在太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出于“我不保护黑天鹅还有谁来保护黑天鹅”的心态，她壮着胆子敲响了门。
　　敲了第一声，没人应。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到屋内乒乒乓乓的，有东西撞倒的声音。
　　小许满脑袋都是：真的打起来了！
　　就在小许胡思乱想，脑补出实力影后大战恶毒小花戏码的时候，浴室里的两人确实是擦枪走火，上演了一出精湛的动作戏。
　　叶允初显然也听到了小许的“问候”，她没有发那个大善心让黎泠中断和她难得的负距离接触去应付小许，而是颇有情致地轻俯下身，在黎泠耳边呼出一口热气，微喘着气问：“刺激不刺激？”
　　刺激不刺激？
　　小许眼中“绝对不可能上手碰叶允初”的黎泠压着欲|火，冷冷觑一眼她，指腹稍稍用了点巧劲，下一秒，细碎的言语化为春水，消失在流淌的水柱中。
　　叶允初失去神智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被水声敲打得不甚清晰，似乎是一句颇具嘲讽意味的：“比不上小鲜肉？”
　　她想再确认一遍，黎泠没给她机会，直接用更猛的攻势把她送上了新的领地。所以到最后，她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
　　黎泠的技术是怎么突飞猛进的？
　　门内热火朝天，门外冰天雪地。
　　小许等到心都凉了，正准备去找保安撬开锁，就看到自家黎影后过了好一会才在她满屏的问候之后冷冷淡淡回了一句：
　　【放你半天的假。】
　　她一半沉浸在黎泠既然还有心情回她微信一定没什么大事的庆幸中，一半陶醉在意外收获了半天假期的喜悦中，完全没意识到黎泠让她回家好好休息别打扰自己办正事的潜台词。
　　等小许美滋滋地坐上了回家的地铁，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有很大的正事。
　　这天下午要进行第一轮比赛的选题，简而言之，就是导师将第一次给自己组的学员分配合适的表演片段。
　　也就是说，她家黎影后要给人分戏了。
　　小许：“！！！”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吗！
　　她内心预感很不美妙，果然应验。
　　统共也就十二个表演片段，每个导师带的组分到三个片段，虽然大体难度差不多，但是还是有些微的差别。比如有的片段时间久远，很难引起现场观众的共鸣，比如有的片段过于轻松，不容易深入人心。
　　这些非专业人士看不出来的差异使每个导师都要尽量为自己的学员争取能得高票的片段，节目组玩得一手金蝉脱壳，完全把选择权交给四个导师商量解决。
　　商量？
　　这四个主儿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喝一盏茶的关系吗？
　　节目组明显就是想看黎泠和裴碧珺虚假影后前后辈情破裂的瞬间，然后报道出来大做文章大肆炒热度。
　　节目组生怕吵不起来，在片段中加入了黎泠和裴碧珺两人前几年争夺三金奖项的电影片段，一下子火药味十足。
　　吴青岳想做老好人，和盛恒一起把包含两人的电影片段包揽进自己的分组，结果想法刚迈出第一步，就在盛恒那边碰了坎儿。
　　盛恒捏了捏鼻梁：“我想黎老师和裴老师的戏，不如就交给她们两位细腻的女性导师的队伍互相演绎吧？我和吴老师两个没有经验，怕拿捏不好。”
　　这话纯属扯淡。
　　虽说是黎泠和裴碧珺两位影后主演的电影，但是片段中不可能只有女性角色，盛恒不过是找个机会看热闹，顺便报一下黎泠前天不给他面子当着他的面带走叶允初和谢渺渺的仇。
　　黎泠其实不太有所谓，因为说到底，分完戏，学员能演成什么样都是各凭本事，她属于做实事的类型，没有裴碧珺那么强的表现欲。
　　但她也有想要的戏。
　　有一段民国时期三姐妹的片段，三姐妹中排行老三的小妹张韩君天生媚骨、美若天成，却又饱读诗书，留洋归来，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
　　光听这段描写，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叶允初。
　　叶允初就是这样自带贵气的媚，美得很大气。
　　这段戏她想给叶允初。
　　不过当她提出要这个片段的时候，她也没料到裴碧珺会这么顺利地同意。
　　这部电影是裴碧珺的翻红作，裴碧珺当年扮演的是三姐妹中的老大张瑶，也凭这个一举夺下金马奖，婚后再次进入众人的视野。
　　黎泠在思索原因，裴碧珺也没遮遮掩掩，直接告诉她：“没想到黎老师这么喜欢扇巴掌的情节。”
　　黎泠这才了然，这个片段中最为精彩的环节是大姐和小妹的对峙，张瑶责怪张韩君迷惑了自己的男人，怒而扇了张韩君一巴掌。
　　打戏对演员的考验很大，如何演得逼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演技不好的演员通常商量一下，从假打变收力真打，大不了道个歉，最终的呈现效果最重要。
　　黎泠的电影《生还》中，也有一段扇巴掌的戏。
　　那个演对手戏的演员对她还是有敬畏心，下不了狠手，可是如果错位假打或者收力假打的话，电影呈现出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于是黎泠态度坚决让他放开力度真打。
　　那演员硬着头皮顺从，最后在花絮里忍不住爆料了这件事，顾怀瑾顺水推舟，瞒着黎泠派人发通稿漫天营销她敬业。
　　也难怪裴碧珺用话刺她，两个人经常放在一起比，那天黎泠的通稿压了裴碧珺的新电影一头，导致最后的宣传效果没有预期那么好。
　　黎泠扬起一边唇角，想起来裴碧珺金贵得很，那个豪门老公不允许她演被打的戏，于是擅自改了几次剧本，在业内也是暗地里受了不少非议。
　　被裴碧珺冷嘲热讽一通，黎泠反而觉得这事儿更有搞头了。她对着摄像头，也不太客气：“我相信我的学员不会娇气，可以完美呈现出这出戏。”
　　另一边，“不会娇气”的某学员正瘫倒在宿舍的床上，有气无力地叫嚣着把空调温度再开低一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成了一个优雅矜贵的大小姐。
　　林浅看了一眼床上披散着长发，穿长衣长裤的叶允初，友善建议道：“你要不要把衣服脱掉，换件短袖？”
　　哪成想这句话一出口，叶允初就跟被戳破了的气球，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裹紧了小软被，退到了床的另一端：“不要！”
　　林浅：“？？？”
　　林浅：“你的脸都热红了。”
　　“脸没红。”叶允初用长发遮住脸，闷着声音，还有些沙哑，转移火力，“何曼姐不也穿长裤长袖。”
　　幸好她带了一套长袖睡衣来到锦城，不然这满身的红梅该怎么遮？
　　黎泠跟吃了火药一样，前几次连亲她都是她主动，这次不仅把她的唇亲肿了，甚至还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点点吻痕。
　　她光是回忆黎泠的软润的舌尖在她锁骨处打转的画面，温度又几何级增长了不少。
　　哪成想何曼从浴室出来，刚好听到叶允初的这句话，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不好意思呀小允，我不能受凉气，所以才一直穿长衣长袖。”
　　温度又被打回了最开始的26℃。
　　就在叶允初垂着狐狸脑袋懊恼自己多嘴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何曼看她的眼神渐渐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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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啦！
　　随着某老牌无良影后的窗帘无声缓缓闭合，第三炮正式打响。
　　求小许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17章 升空
　　锦城的天气变化多端，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天空就被一场大雨洗刷成了灰白色。
　　雨点稍歇时，《演员进行时》录制现场门口驶进来一辆黑色SUV。这辆突如其来的未邀之客，连停车场都没有进，只是在门口稍停片刻，车门拉开走下来一个身着西装的女人。
　　女人雷厉风行，走进录制会场，没过二十分钟就又离开，离开时手中拉着另一位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明媚女人。
　　叶允初在座椅上坐定，还是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温姐，您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温雯不耐烦，简短解释：“活动通知得紧急，原定的艺人突然有事不去了，所以找的你。”
　　她原本还想再批评一下叶允初的长衣长裤，考虑到时间实在紧得很，没时间给叶允初重新换衣服，再者，叶允初这身搭配得很好，保持着被大众褒奖的一如既往的时尚品味。
　　所以她只是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眼，暗戳戳表示她对叶允初的这身丝毫不露肉的服装并不满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温雯口中所说的活动是一个国际知名美妆品牌新品面膜发布的线下活动，在京城举行。
　　坐上飞机辗转来到了现场，叶允初看着大大的宣传画报，才反应过来这个活动原定的艺人是施望。
　　她揉了揉眉骨，又把和施望签了合同要炒cp这件事在心里打了个着重号。
　　变故突然，活动开始前的几个小时才把这件事通过官博告知了粉丝，这就导致很多不远万里跑到京城只为看施望一眼的痴迷小粉丝扑了个空。
　　再加上施望跟粉丝道歉的微博只有只言片语，大致讲了有事不能来，却缄口不言原因。
　　网友的思维就开始发散了，一时间，“叶允初抢施望活动”的思路占据了顶峰，恶毒心狠小花和良家可怜男神的人设深入人心。
　　叶允初的微博评论区第一步沦陷，正沉浸在终于能见到自家女神的兴奋中的叶允初粉丝还没来得及抱着手幅转三圈，就又被迫进入反黑状态。
　　这一番混战下来，两家粉丝都有点杀红了眼，也有些不理智的念头诞生。
　　站在台上手里拿着面膜，听着主持人在一边激情讲解面膜成分、哄骗在场观众激情下单的叶允初，突然觉得眼前有一个小红点闪烁不停。
　　紧接着，现场某个角落一片躁动，几个粉丝推推搡搡，打了起来，很快两名保安上前拉开了打架的粉丝，从其中一个人手里拽出一样东西扔在地上。
　　叶允初定睛一看，是只激光笔。
　　她强作镇定，没有把事情放大，接过主持人的话茬，继续把话题引到产品身上。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甚至更过分的恐吓信、刀片、死老鼠她都收到过。
　　既然有了这份多数人梦寐以求的流量，那就注定没有办法再过平平安安、无风无浪的小透明生活了。
　　然而，尽管叶允初已经尽量想要平息这件事，还是被热心网友推上了热搜榜。评论区除了吐槽叶允初又双叒叕上热搜了的柠檬精，就是隐藏于民间的福尔摩斯，顺藤摸瓜摸到了投射激光的粉丝，扒出粉籍，俨然就是施望的一名死忠粉。
　　事情的转折还没有结束，风波将起，施望应援会就先下手为强，开除这名粉丝的粉籍，把伤害自家哥哥的小苗苗扼杀在了土壤里。
　　正当全体吃瓜网友在一片唏嘘中以为这件事的就此平息时，正主施望发微博了。
　　【演员施望V：错了就是错了，我为我的这名粉丝的行为向叶允初道歉。小允和小叶子们，正式跟你们说一句对不起。今天我的婆婆走了，我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才什么声明都没有发，导致小允帮了我的忙，却被大家误会。真的很抱歉。】
　　网友一看，这不是啪啪打应援会的脸吗？前一秒刚开除粉籍，下一秒正主就发博官方坐实了粉丝的身份。正当网友心里暗爽，想去看应援会尴尬的时候，却发现施望应援会乃至全体粉丝完全忽略了这个点。
　　施望粉丝：呜呜呜哥哥好可怜，他最喜欢婆婆了，之前在节目里提过好几次想给婆婆过最好的生活，怎么婆婆走了啊，我的哥哥怎么这么惨啊，哥哥别再管网络上的纷纷扰扰放心飞，旺仔永相随！
　　吃瓜群众：……
　　好吧好吧逝者安息逝者安息。
　　吃瓜群众平息了，cp粉却迎来了磕cp生涯中难得的高光时刻。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望哥有急事第一个找的是允宝啊！明明望哥跟允宝不是一个公司的！啊啊啊磕到了！还有还有，望哥发微博对允宝的称呼是什么！是“小允”啊！好甜好甜好甜，这个称呼简直带着三分宠溺三分霸道还有四分温柔！不结婚很难收场啊！
　　叶允初在活动结束之后，回到车上才有机会拿到手机，等她得到施望奶奶去世的消息时，事件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不会再有更多的变数。
　　她转发了施望微博，配字逝者安息之后，怀着点小小的不一样的心思，用小号点开了成家黎叶的超话。
　　一片死寂。
　　叶允初觉得两眼一黑，她好像不太能抢救了。
　　之前说磕到了磕到了好甜好甜的cp粉呢？怎么不出来！坚定一点啊，施望叶允初是假的，成家黎叶才是真的，我保证！怎么这点打击就受不了了？大大们快出来产粮！不看你们写的cp文我睡不着啊！
　　叶允初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却摆着一张黎泠同款扑克脸，平静得过分，除了抓着手机微微发抖的手，隐隐透露出一股悲哀来。
　　温雯看她的样子，想到了什么，扶了下镜框：“你弟现在还在酒店吗？”
　　当然叶允初不会让温雯看出什么端倪，她快速熄灭手机，收起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神色浅浅点了点头。
　　“酒店地址和他的手机号发给我，你在录制节目，不能总是抛头露面，我去找人照顾他。”
　　这话听起来合理，却不符合温雯一贯的甩手掌柜性格。叶允初盯着她看了一阵，见她神色无异，也没多想把地址给了她。
　　上飞机前叶允初最后看了一眼微信，发现除了圈里那些觉得她还有点价值的塑料姐妹花看了热搜之后发来了一些虚假的嘘寒问暖，没有什么别的私聊消息。
　　之前因为分组，四个导师都分别建了学员的学习群，现在学习群也安静如鸡。
　　叶允初点开群成员，精准找到群主，看着黎泠那个从内而外洋溢着岁月静好的白莲头像，她几不可觉地又叹了一口气。
　　在飞机上温雯一直跟她念叨带程璐的事，尤其点明她好不容易才把程璐安排到黎泠的队伍里，第一轮必须保证程璐的镜头。换句话说，就是叶允初第一轮必须和程璐搭戏。
　　等到了锦城，下飞机时，温雯终于结束关于程璐的话题，问起了谢渺渺：“谢渺渺今天怎么不在？”
　　“中午她跟我请了假，有急事回家去了。”
　　温雯哦了声：“记得对她好点。”
　　也不是因为温雯的提醒，其实叶允初挺喜欢谢渺渺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的，她这会儿想起谢渺渺跟她告假时略显惨白的小脸蛋，出于发自内心的关心，她给谢渺渺发了一句问候。
　　谢渺渺好久没回她，叶允初注意到她的头像被换成了黑色。相处时间不长，但叶允初也掌握了规律，每次谢渺渺心情不好时就把头像换成黑的，心情好点，又会换回原来的自拍，心情特别好，还会换成红色。
　　就比如之前黎泠选她进入自己的队伍，谢渺渺十分兴奋，把头像换成了喜气洋洋的大红色，挂了一个下午。
　　她点进谢渺渺的朋友圈，发现下午的时候谢渺渺更新了一条动态，动态仅有一句话：“婆婆去天堂了。”
　　同样都是婆婆去世，很难不联想到一起，正在叶允初想着该怎么措辞把疑惑问出来的时候，谢渺渺恰巧回她了。
　　谢渺渺：【我哥那事对不住了。谢谢你的安慰，我还想再请几天假，出去散散心。】
　　谢渺渺刚开始说“我哥”，叶允初还没反应过来，可联想到施望之前说他的表妹喜欢黎泠，她也就想通了，逝者为大，再加上确实这几天录节目用不上助理，她没有犹豫，批了假。
　　被黎泠折腾了一个上午，下午又南北奔波，叶允初几乎沾床就睡，可没过一会又被林浅拎起来拖到了练习室。
　　这会儿导师的片段已经分好了，人还没来齐，黎泠坐在圆桌的最中间，把玩着手机，那握着手机的五指修长，指骨分明，叶允初莫名从黎泠按键盘的动作里瞧出几分灵活来，红了耳根。
　　耳根虽红，叶允初明面上还是十分平静且得体，不动声色地在黎泠身边坐下，感受到熟悉地凛冽香气进入鼻腔，她的疲劳淡了好些。
　　她拢了下额前的碎发，牵了牵唇角，声音媚且低哑：“黎老师，你在看什么呢？”
　　黎泠柳眉轻轻一挑，没抬头：“在刷微博。”
　　！！！
　　她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干部什么时候会网上冲浪了？
　　叶允初刚扬起的唇敛了下去，她知道黎泠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可在经历了上午的有氧运动之后，真的这样当着她的面一点醋意也没有，更让她有挫败感。
　　她含糊应了声，不再说话。
　　叶允初在心里给自己重振旗鼓之后，原本以为接下来就要直接进入分戏的枯燥桥段了，她却听到黎泠在她耳边低低问了句：
　　“眼睛还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黎老鹅，你还知道关心老婆嗷。


第18章 开伞
　　“眼睛还好吗”是一句温雯都没有问过的话。
　　叶允初脑内瞬间冒出“别人都关心你飞得有多高，只有她关心你飞得累不累”、“先做后爱，越做越爱”以及无数颗粉红泡泡。
　　就在她以为黎泠终于对她心动了的时候，下一秒黎泠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把她的粉红泡泡统统泼灭。
　　“眼睛还好的话，就继续演戏吧。”
　　？？？
　　黎影后现在在跟她立戏痴人设吗？倒也不必如此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别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她关心你还能再飞多高”的上位者思维吗？
　　叶允初泄了气，眼底的光也黯淡下去，淡淡嗯了声。
　　黎泠看着这个小狐狸一会眸若熠星的，一会蔫头耷脑的，眸间疑惑一闪而过。
　　这个反应是眼睛没好，却不好意思提的意思吗？她看热搜，质疑叶允初演技的大有人在，以她的人生信条，既然做一件事，就要把这件事做好，她拍戏也有很多时候需要克服突发的状况，况且她觉得叶允初是有可塑性的，只需要合适的机会就能证明自己。
　　黎泠沉吟一会，淡着声音提醒：“眼睛重要，注意休息。但是这次第一回 合的表演也很重要，最好别放弃。”
　　从小就有人教育叶允初，一段话中一旦有一个“但是”，那么“但是”前面的话都可以当做是空气。
　　叶允初勉强点点头，重振旗鼓道：“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
　　铁树开花，何其不易？来日方长，她耗得起。
　　分组是枯燥且乏味的，可这些枯燥乏味的话从黎泠口中说出来，叶允初就是觉得无比动听。她离得近，黎泠分析每一段戏的感情变化、分析人物的性格经历，每一个字节都在她的耳膜上有节奏地跳动，清浅悦耳。
　　叶允初听着听着，动作就由一开始的正对着前方变为了单手拖腮、微侧着身子、眸光痴迷地看黎泠。
　　黎泠当然能感受到叶允初强烈的视线，她略微不自然地顿了顿，转头看叶允初：“你有什么疑问吗？”
　　叶允初含着笑意摇摇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能有什么疑惑呢光看你的这张脸我就觉得自己活得明明白白此生无憾了”。
　　黎泠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等等，定什么了？
　　叶允初的疑问浮出一会就又打消。
　　定就定呗。反正她家黎影后安排的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她继续含笑看黎泠。
　　她的笑意仅仅持续到了拿到剧本。
　　之前都在欣赏黎泠的脸和声音，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内容，现在拿到剧本，她才发现自己饰演的是一个狐媚众生的民国大小姐，这一切都不要紧，很符合她的外表，她权当是黎泠对她外貌气质的肯定。
　　重点是剧本的内容，她饰演的小妹张韩君和大姐张瑶的未婚夫孟令迪暗生情愫。张韩君是个接受过国外开放教育的，没把什么娃娃亲当回事，偏偏孟令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隐瞒了已经跟大姐张瑶交往的事实，在张韩君面前一副忠心耿耿、全世界最爱她的模样，把这个远近闻名的大小姐迷得七荤八素的。
　　后来东窗事发，大姐直接捉奸在床，这场戏演的就是大姐捉奸的过程。
　　叶允初一阵唏嘘，虽说是电影，但她这个小姬崽只为张韩君和张瑶不值，多好一个大小姐，就应该去跟民国第一舞女谈恋爱啊！
　　黎泠说她十分适合这个角色，是觉得她过于天真了吗？还是说她所托非人的意思？
　　不管怎么解释，这位张韩君大小姐的爱情结果都不令人满意，最后在电影里也是郁郁而终。
　　根本不适合她好吗？她是要和黎泠白头偕老、死磕到底的。
　　叶允初这里心思百转千回的，黎泠却毫无察觉，下了会就直接驱车开往锦城一家高定旗袍店。她信步走进店内。前台没人，她熟练地敲了下桌上的铜铃。
　　整个店面灯光昏暗，除了制作精美的旗袍，墙壁上四处悬挂着旧时的团扇和诗作，韵味十足，半明半昧间，隐隐有低低的音乐从里屋传来，黎泠最为熟悉，这是留声机放的一曲夜来香，也是这家店主人的最爱。
　　铜铃声落，里屋的帘子也被掀开，走出一位身着墨绿色旗袍的高雅女人来。女人看起来不过五十，眉目慈祥，气质淑雅，手执一把合欢扇，看到黎泠便笑了：“小黎，这么早就来了？旗袍还没做好呢。”
　　“梁姨。我这次不是来拿那件定制的旗袍的。”黎泠把手中提着的木盒放在桌上，牵起唇角，“这是给您求的紫檀木手串。”
　　“有心了。每次来都给我带礼物。”梁槿弯了弯眼眸，收下手串，转身欲往里屋走，“来，跟我去里面坐坐。”
　　黎泠没跟着走，轻轻拉了下梁槿的衣袖，拿出一张字条：“梁姨，这次来是想请您帮我按照这个尺寸改一件旗袍。”
　　梁槿顿住脚步，点点头，接过纸条，看几眼，微皱眉头感叹：“这姑娘有点太瘦了。”
　　黎泠未置可否，在旗袍店里转了转，选了一件粉色双襟削肩袖旗袍：“这件吧。”
　　看梁槿改衣服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每一步都细致入微、令人心静，由此也会忘记时间滴滴答答地在走，从未停歇。
　　“小黎，你小时候就爱坐在旁边看着我改旗袍。”梁槿手上动作顿了顿，眸光转晦，声音也淡，“后来你长大了，就不爱在旁边看了，都这么多年了。”
　　“书仪，也走了十年了。”
　　“你爸爸他开车技术很好，做事也很严谨，如果喝了酒，是不会开车的。书仪她也很注意这一点，她一直是个遵守规则的人。”
　　“书仪，她当时，怎么会没有提醒他呢？”
　　黎泠神色微动，轻轻抚上梁槿青筋浮现的手背：“梁姨，都过去了。”
　　梁槿声音哽咽：“她以前答应我，每年都会穿我做的旗袍过生日。可她现在抛下我走了。也抛下了你。”
　　夜来香的曲调配上梁槿低低的抽泣声，徒增一份繁华之下难以掩盖的悲哀。
　　黎泠不禁动容，无声地从里屋退出来。
　　漫步在被夜色盈满的锦城，树影斑驳，灯光清淡，街道上人群三三两两，身边总是有烟火气的。
　　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时黎父黎母也会带着她在这条街上漫步。
　　【也抛下你了。】
　　黎泠望着黑到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天空，觉得今天格外冷淡。
　　这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好友申请列表里有一个红点点。
　　叶允初：【黎老师，想你想你想你】
　　头像是一张超清的自拍，黎泠点开，看到小狐狸眼眸里闪着星光，明眸皓齿，笑可倾城。
　　几乎在她同意申请的一瞬间，叶允初就给她发了新的消息。
　　叶允初：【好快，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叶允初：【但是我不喜欢你，你放心】
　　叶允初：【你知道我想你是什么意思，对吧？】
　　叶允初发完这一串消息，紧张地搓了搓手，还在为自己的欲盖弥彰而忐忑不安，殊不知另一端的黎泠却全然未觉，反而因为她的这份“不喜欢”轻笑出声，产生了安全感。
　　接着叶允初看到那个槽点太多令人无从下嘴的白莲头像上亮起一个小小的红点。
　　黎泠：【嗯。】
　　嗯？？？
　　什么意思？
　　这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叶允初在床上翻了几圈，小软被蒙住脸，闷出一身薄汗，才把突如其来的羞意压下去，她又摸出手机。
　　叶允初：【那我现在去找你？】
　　啊，叶允初，你可太不要脸了！她把脸埋进手掌里，却提着耳朵，等待回复。
　　手机振动一下，叶允初迅速抬头。
　　黎泠：【不在录制现场。】
　　迅速浏览完消息的叶允初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瞬间泄了气，不过一会又在为自己隐隐的遗憾感到羞耻，她拍了拍脸。
　　叶允初：【好的。工作重要。】
　　作为一名黎泠眼中没有感情的炮|友，她这样也算是尽职尽责。本以为这场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就此结束，叶允初却又收到了黎泠的微信。
　　黎泠：【在给你准备拍戏用的戏服。】
　　！！！
　　《演员进行时》中学员表演所用的戏服都是节目组准备的，导师最多派助理检查戏服有没有问题，有了问题才会去找道具组。很少有导师会亲自准备学员的戏服。
　　况且，黎泠的这句话中说的是“给你准备”，也就是说，应该只有她有。
　　叶允初颇为做作地拢了下额前的碎发。
　　叶允初：【辛苦了，大晚上黎老师还要为我们准备三件衣服。】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有一分钟，叶允初收到一张截图，截图上是两人的聊天记录，其中那个“给你”被用红笔圈了出来。
　　叶允初绞了两下食指，明知故问：【哇，只有我有？】
　　叶允初：【乖巧.JPG】
　　某白莲头像：【不然呢？】
　　某白莲头像：【别的学员的戏服都合身，只有你的戏服，我担心你穿不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变了哈~


第19章 开伞
　　下午的那场雨连绵到晚上才将将停下，万里无云，如墨般倾泻的夜幕没有星星，只有一轮皎洁的月。雨后的锦城从内而外散发着泥土的清新香气和芳草的香甜味道。
　　叶允初在床上滚了两圈，思考揣摩着这句“穿不下”的意思。
　　好一会儿，她把手机放下，视死如归地从床底拉出一台电子秤，面无表情地站上去。
　　没过几秒，她哀嚎一声，重新倒在了床上。
　　一旁书桌前的林浅把视线从剧本片段上移开，瞥了眼叶允初的体重数字：“才97呀，不重的啊。”
　　“比之前重了两斤。”叶允初头闷在被子里，声音也瓮瓮的。
　　肯定是黎泠带她吃的那顿火锅导致的，哪有貌美如花的娱乐圈当红流量小花大晚上吃火锅的！
　　万恶的老艺术家！
　　叶允初这会儿还有倾诉欲，没结束和林浅的话题，顺着话题继续闷声问：“我看起来是那种胖到穿不上均码戏服的人吗？”
　　林浅：“……”
　　或许是林浅脸上的那副“我怀疑你想让我夸你才故意这么诋毁自己”的表情太过显眼，何曼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叶允初用的是防窥膜，但何曼还是在明昧之间看到了那朵白莲头像。
　　她似若不经心地问：“黎影后说你胖吗？”
　　叶允初摁灭手机屏幕：“没直接说，但她说她觉得我穿不下均码戏服。”
　　“你们说她是认真的吗？我粉丝都说我很瘦啊。”
　　林浅：“你是不是理解错意思了，她可能是在说你太瘦了。”
　　何曼：“我也觉得。”
　　叶允初从枕头里抬起头，指尖搓着枕套，若有所思：“是吧……她们那个年代的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的。就爱让人猜。”
　　她似乎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太合适，随手披了一件外套走到宿舍外面。
　　虫鸣声忽远忽近，夏夜微凉的风夹杂着水汽轻轻拂过来，在叶允初光洁的小腿上打了个转儿，又缓缓飘远。
　　叶允初：【我等你回来哦黎老师】
　　叶允初：【笔芯.JPG】
　　叶允初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正沉浸在情绪里的梁槿也收到了一条短信。
　　黎泠：【梁姨，旗袍不着急，明天我再让小许去取，今晚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专职司机正靠在车边吸烟，猩红的火星在黑夜中格外显眼，袅袅烟雾随风消散。他看到黎泠靠近，忙掐断手中的烟，为她拉开车门。
　　他擅长察言观色，看到黎泠手中没有提着东西，猜测可能有急事：“黎小姐，要开快一点吗？”
　　黎泠神色无异，淡淡嗯了声。
　　窗外光影交错，浅浅的光打在黎泠卷翘的发尾，映得她发色偏浅。材质特殊的玻璃窗隔绝了窗外的喧嚣，黎泠眸色幽深，视线落在远处。
　　司机识趣地没找话题，车内寂静。
　　路过一家水果店时，黎泠睫羽颤了颤，让司机在路边等了会，再上车时，手上提着两盒切好的水果。
　　车子无声地拐了个弯，驶进录制现场。
　　隔着三棵树的距离，黎泠在枝与叶的间隙中，看到了那只摇头晃脑的小狐狸。叶允初蜷着腿，把自己缩进一件驼色大衣里。离得远，看不清神色，只觉得这小狐狸从内而外洋溢着细碎的欢喜。
　　黎泠感受到包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
　　叶允初：【你怎么还不回来啊黎老师】
　　叶允初：【我等得花儿都谢了.JPG】
　　叶允初：【我想你了，你懂的】
　　叶允初：【哇，飘星星了！】
　　叶允初：【我想你了】
　　叶允初：【又飘了！】
　　叶允初：【今晚天空的星星，都被我捉到这里来了】
　　刚敲完最后一个字，叶允初感受到微凉的夏风没有再吹到她身上，而是被一种带着熟悉温度的清冽香气隔绝。
　　“怎么在外面等？”
　　黎泠的声音比平时低两度，叶允初莫名就觉得，她的黎老师，今天晚上不开心。
　　是觉得她太麻烦了吗？既要单独为了她去定制旗袍，又被她微信轰炸，肯定会觉得烦吧……
　　她翘起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下拉了拉，抿成一条直线，但还是小声地回答了黎泠。
　　“我想快点见到你。”
　　“今天晚上有点累，那件事还是算了。”空气中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黎泠的声音低哑，充满了被疲惫浸透的无力感。
　　叶允初却因为这句话，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她微垂着头，只觉得走回宿舍这几步路，实在是太长了，空气也稀薄，几乎要把她从这个和平的世界抽离出去。
　　她只想赶紧逃离黎泠的视线，然后把刚刚给黎泠发的微信统统撤回，不要再碍她家黎影后的眼了。
　　走到自己的宿舍前，她感觉手心一重，再抬起头时黎泠已经走向了走廊的尽头，身影隐于黑暗中。而她的手中，多了两盒刚被切好的新鲜水果。
　　宿舍里为她留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林浅和何曼似乎已经睡下了。
　　不知道有没有过撤回的时限，几乎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叶允初就打开了微信，她兵荒马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抖。
　　聊天界面有一个小红点，叶允初点开。
　　黎泠：【很好看。】
　　消息是三分钟前发进来的。
　　就这清清浅浅的三个字，一下子把她从冰窟拉了回来。
　　滚烫的泪滴，这才后知后觉地从叶允初眼眶里滑落，重重拍打在微暗的屏幕上，将那朵冷淡的白莲花晕染得带了几分温柔。
　　烦死了，这个人。
　　叶允初把眼泪抹干净。
　　这时候聊天界面又跳出了新的消息。
　　黎泠：【记得响应光盘行动。】
　　叶允初噗嗤一声笑出来。
　　——
　　第二天艳阳高照，雨后的锦城被旭日晕染成金黄色，整个城市朝气勃勃。
　　《演员进行时》节目组一大早就开工了，正式比赛开始，每个片段给学员准备的时间短暂，仅有一天，今天所有的队伍都会开始紧张的练习，抓拍和制造能让节目大爆的高光瞬间至关重要。
　　节目组把主要镜头放在了叶允初所在的民国组，这组不仅有黑红流量叶允初，还有最近略有起势的程露和小鲜肉演员郑闵云，所选的剧本也要冲突有冲突，要刺激有刺激。
　　除了导师黎泠的眼神如藏冷箭，一切都好。
　　黎泠：“你们一群人乌泱泱的挤在这个小练习室里，让我的学员怎么放开演？”
　　节目组：不敢说话，但还是照拍。
　　修改好的旗袍一大早就被休了半天假归来的小许取了过来，现在穿在叶允初身上，倒像是真的有了魂，浅粉色的绸缎贴合窈窕身形，莹白如玉的两腿随着步伐的迈动若隐若现，贵气又妩媚，奇妙的和谐。
　　一颦一笑，百媚皆生。
　　郑闵云也看呆了，微张着唇，袖扣扣了好久都都扣不上。
　　黎泠看着他的反应，眉头几不可觉地皱了皱。
　　“黎老师，我好看吗？”
　　少女轻扬娇俏的声音传入黎泠的耳朵，阳光般明媚，含着暖，莫名就把黎泠微拧的眉头抚平了。
　　“适合你。”她声音清冷，唇角却不自抑地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叶允初把她的这抹笑收入眼底，莫名有了几丝底气用来刨根问底：“那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嘛？”
　　黎泠一副“真是拿你这小孩没办法”的样子，眼底藏着宠溺的无奈，点了点头，原先想说一句“不错”，说出口却变成了：“好看。”
　　叶允初狐狸眸中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我也觉得，毕竟这件旗袍倾注了黎老师满满的爱。”
　　黎泠似乎已经习惯了叶允初时不时给她来这么一句胡言乱语，于是也不反驳，只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去排练。
　　第一场戏就是叶允初和郑闵云的对手戏。
　　此时郑闵云饰演的孟令迪是春南大学的教授，刚刚下课回来，风尘仆仆，却在家里看到了青梅竹马的张家小妹张韩君。
　　他和张韩君自小就暗生情愫，只是迫于家教，直到张韩君留洋，两人之间都没有确立关系。
　　留洋期间，联系只能通过一纸书信，原以为山高水远，两人的感情可能就此画下句点。孟令迪和张家的大姐张瑶顺应娃娃亲正式交往，却没想到再次见到张韩君，他又一次坠入了情网。
　　郑闵云定定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本略有些卷脚的哲学课本，视线锁在正坐在客厅木椅上小口饮茶的叶允初身上，金丝边眼镜框不住他的狂热。
　　“韩君，你、你来了？”
　　叶允初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随着门口的声音转了转，停留在郑闵云的肩膀上。
　　她站起身，盈盈几步踱至郑闵云面前，纤瘦的五指攀上男人的肩，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孟哥，你可是，清瘦了不少。”
　　郑闵云捉住叶允初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依旧狂热：“韩君，我、我想你，我日日夜夜想你，你想不想我？”
　　叶允初感受到郑闵云手心的力度和温度，心里一阵不适，但很快适应过来，回忆接下来的台词。
　　不远处的提词板上写着：【我当然想你。】
　　叶允初正要开口，不远处坐在观看席的黎泠冷冷地举起了手。
　　“咔。”
　　--------------------
　　作者有话要说：
　　这该死的占有欲。


第20章 开伞
　　锦城的天，说得好听点叫明媚，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恨不得把人热化了再瘫成一块肉饼煎一煎烤一烤。沉闷的热气裹着练习室里再也不想努力了的一众社会底层工作者粗重的呼吸，连空调风吹过来都燥热得很。
　　“咔，重来。”
　　这是黎泠喊的第四声咔。
　　如泠泠清泉般清越的嗓音此刻听起来除了动听，更加冻人。黎泠坐在正对演员们的观看席上，冷着一张明艳的脸，冷白细腻的皮肤上仿佛刻满了“你们都欠我八百万”，比练习室正上方的中央空调制冷效果都好。
　　本着要制造比地球爆炸还要猛烈的热点新闻的总导演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拉一拉进度条，自己就要先爆炸了。
　　他抹掉额间的汗，靠近制冷源：“黎老师，请问这次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这边觉得都挺好的，感情也很到位。”
　　“到位？”黎泠冷嗤一声，周身温度又降了几度。
　　总导演：“……”
　　突然觉得不热了呢：)
　　前几次黎泠喊咔，都给出了解释。第一次说叶允初被郑闵云捉住手的时候愣了神，第二次说郑闵云的眼神太狂热，第三次说叶允初的动作色|欲满满。
　　色、欲、满、满。
　　就一个拍灰的动作她黎影后是哪里看出色|欲来的？
　　总导演眼观鼻鼻观心，还真就准备在这个角度上好好看看这段戏，保不齐能再给郑闵云和叶允初炒一个新cp，路总是人走出来的嘛。
　　结果镜头锁在叶允初饱含深情的眼眸上，沉浸在演技中的两人眼神碰撞出火花，空气都稀薄起来了。总导演提着一口气，正看得心痒痒的，这黎影后又喊咔了。
　　总导演觉得还是得硬着头皮问一问：“黎老师，请问哪里不到位呢？”
　　黎泠没立刻回答他，站起身在一旁赞助商提供的饮品里随手拿了一瓶，向台前穿着戏服看剧本的两人走去。
　　前前后后折腾了四回，郑闵云这会儿心里没有前几次被叶允初扮相惊艳到的狂热了，只有狂躁，他用剧本扇着风，对几步之遥外看剧本的叶允初情不自禁地抱怨道：“你说咱们这哪儿有问题啊？”
　　叶允初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很浅地撇了一眼郑闵云，疏淡道：“黎老师不是说了吗？不到位。”
　　在和不相关的人保持距离这件事上，叶允初可以算得上炉火纯青。要不是迫切想要在黎泠面前拥有一场观感极佳的表演，恐怕她连郑闵云的微信都不会加。
　　倒不是社交恐惧症，就是单纯地怕引起误会。至于怕引起谁的误会，不言而喻。
　　偏偏郑闵云不是个情商高的，反倒把叶允初这种疏淡当成是女生的矜持，联想到黎泠之前的点评，他得寸进尺地笑了下。
　　“黎老师之前还说你看我的眼神过于饱含爱意，你说黎老师说得对不对？”
　　郑闵云正等着叶允初回答他，他长相俊朗、家境殷实，又不是什么需要被迫当柳下惠的流量偶像，平日里万花丛中过，朵朵都采撷，也算是花花公子一枚，现在即使知道叶允初是一朵带刺的野玫瑰，也偏要来招惹。
　　可他没等到野玫瑰的俯首称臣，只觉得后背倏忽一凉：“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这冰山雪莲的声音可算是提神醒脑，郑闵云只觉得被零度的冰山雪融水灌了个彻底，从地上爬起来，应和黎泠几句，表达尊敬和歉意，顺便吹了一通彩虹屁，把黎泠从出道夸到了去年上映的新电影，最后黎泠对他摆了摆手，他才识趣地闭了嘴，松了一口气。
　　能进娱乐圈的人，多多少少有点背景，他的家庭踮起脚尖还是勉强能够碰触到黎泠所在的那个圈子的外围的。那个圈子里的人，不爱抛头露面，偶尔有点玩心才会去娱乐圈里转一转，却也最多如此了，而黎泠虽然在圈子里算个异类，却没人敢多说她半句话。
　　曾经可以只手遮天的黎氏，就算现在正剩下个空壳，只要攀上关系，也是可以凭借黎氏的名字走一条康庄大道的。
　　郑闵云上节目前，家里的长辈特意叮嘱，机会难得，让他努力去触碰，就算攀附不上，也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他自以为前几天的剧本杀表现得很好，至少印象分不低，却没想到现在自己不经心的玩笑话被听了去。
　　黎泠完全有资本目中无人，现在还有耐心听他讲道理、吹彩虹屁，郑闵云觉得自己能从被自家演艺公司雪藏的危险边缘快速撤回，已经非常满足了。
　　“虽然是同组的学员，还是要保持距离。”黎泠的声音依旧浅淡，由近变远，在他耳边飘了几圈，将将散去。
　　【黎影后不会喜欢我吧】这个放肆又大胆的想法仅在郑闵云的脑海里停留了零点几秒就快速被他用极强的求生欲踢了出去，他不配他不配，他还想继续感受这个世界的姹紫嫣红，不想这么快得道升天，亵渎女神是要受到惩罚的。
　　灵光乍现一般，他猛然回头看向叶允初。却见到野玫瑰卸了刺，乖巧地拿着一瓶备受外界吐槽的香菜味酸奶喝得满脸洋溢着幸福，而冰山雪莲也如逢春雨，温暖了三分，虽说黎泠整体还是冷淡，气场却比刚才不知道柔和了多少。
　　在他头脑风暴时，余光瞥到了练习室另一端正垂头玩手机的程露。想到接下来程露和叶允初的对手戏，他默默递给程露一个怜爱的眼神。
　　阿弥陀佛，拿到亵渎女神养的金丝雀的剧本，是你的命不好。
　　再和叶允初对戏的时候，郑闵云就一副我已经窥破了天机现在我不可阻挡的了然模样，换了一个心态演戏。
　　这段和郑闵云的对手戏即将告一段落，总导演还在一脸郁闷，预设好的香艳情节怎么就这样变清水了？都清水得跟新电影似的了，黎影后怎么不喊咔啊？
　　被总导演默默腹诽质疑业务能力的某黎姓影后已经信步走到了林浅所在队伍的练习室，这回说出口的评价则变成了“林浅，你的眼神还不够爱”、“你们表演的是婚礼不是佛友交流大会能不能带点欲|望”。
　　总导演：看不出还是个双标达人：）
　　上午在看起来风平浪静地和平中度过，到了下午，全体节目组的心跳都开始加快了。原因无二，今晚零点，《演员进行时》第一期将面向全网播出。
　　柏拉图曾经说过，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今晚的播放量至关重要。
　　柏拉图还说过，一个今天，胜过两个明天。
　　总导演觉得，在挖掘爆点这件事上，他还有努力的余地。
　　下午节目组以“善意友好的互动”为名，邀请裴碧珺去黎泠的练习室“刺探敌情”，裴碧珺正愁看自己的学员演了一个上午，看也看累了。她一个豪门富太太，天天不是绣绣花就是看看书，做的都是高雅运动，哪有像现在这样浪费眼神在一堆演技比不上她的娱乐圈小演员身上的时候。
　　再说，她来参加这档节目最首要的目的还是把黎泠比下去。她今年五十岁，演的角色几乎都变成妈妈辈了，获得奖项的含金量却没有一个还在演年轻女性的黎泠高，与她来说就仿佛是天大的侮辱。
　　于是顺着总导演下的套，某豪门太太顶着一张“老娘来帮你看看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的贵妇脸推开了黎泠练习室的门。
　　推开门，就看到黎泠瘦削的背影，虽然是席地而坐，却从内而外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来。
　　裴碧珺也抬起她昂贵的下巴，向黎泠……身前的程露走过去。
　　程露穿一身墨绿色旗袍，虽然戏服不算合身，但是裴碧珺一看就知道她演的是自己曾经的角色张瑶。毕竟这个纯洁无辜全世界都在迫害自己的模样实在是太张瑶了。
　　裴贵妇走近了才听到程露说的话：“黎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假打……”
　　没等黎泠回答，裴碧珺就大手一挥：“那就真打嘛。我当时就是真打，演出来的效果特别好。”
　　这不是假话，说起来还是当年那个被打的龙套演员自愿的，虽然后来那个演员就退出演艺圈加入了她老公的公司成为了一个小高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程露看不出真实感情，“啊”了声，做作地看了一眼黎泠：“可我怕允初不同意。”
　　裴碧珺着实被程露的表情恶心到了，她移开视线到远处正在看剧本的叶允初身上，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让叶允初退出娱乐圈入职自己老公公司的可能性，结果显示叶允初成为威胁的可能性更大，她捏了捏下巴，又看了眼程露的脸：“要不你们换个角色？”
　　黎泠回过头：“……你来做什么？”
　　裴碧珺无视了黎泠的话，很有豪门太太做事风格地退而求其次道：“你们就试着真打一次嘛，正好我这个原主演在，给你们掌掌眼。”
　　这个“退而求其次”首先就被黎泠否决了。
　　裴碧珺脱口而出：“干什么？你不舍得啊？”
　　她还有很多刺黎泠的话想说，骂她扑克脸臭冰山不近人情无情无义。
　　结果她还没开口，只看到黎泠点了点头，很轻地说了一句话，轻到她听不清。
　　--------------------
　　作者有话要说：
　　——“是啊，不舍得。”
　　黎影后你越来越不对了。你是不是也该低下你高傲的头颅看一看为了你忍泪喝下一整瓶香菜味酸奶的叶小狐狸呀？
　　下一章入v。
　　再次放一下预收文案哦。
　　姜浅予偷偷离开唐念柔的第五年，在自己的个人画展上被唐念柔当场抓住了手腕。
　　她看着新晋总裁唐念柔身后齐整的两排保镖，心一横，硬着头皮对唐念柔喊了声：“干女儿，好、好久不见。”
　　哪想到唐念柔完全不领情，红唇微勾，冷笑着揭穿她：“你暗恋我，还偷亲我。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
　　#我都撒娇了你就不能胆子大一点来亲我吗#
　　#我不缺干妈我缺女朋友#
　　怂包*明骚
　　前期裹着棉被纯聊天，后期不穿衣服骚上天。
　　1.双洁，he
　　2.双御姐


第21章 开伞
　　下午,锦城的天气转阴，隐隐有下雨的趋势。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像被蒙上一层细细绵绵的灰，密不透光。
　　裴碧珺没听清黎泠说了什么,却被她冰刀子一样的目光刺得心里一阵发怵,心说等自己看完这场练习就要回去做自家学员心里万般尊敬的导师,才不要在黎泠这里因为一个流量小花受苦。
　　同时,作为一名挑保姆都要看三围籍贯家庭背景的豪门富太太，裴碧珺还是没忍住在临走前给了程露几句忠告。
　　“那个，程露对吧？你要注意身材管理啊,你看看你的旗袍和叶允初的旗袍，你的是真的不合身啊……”
　　裴碧珺嘴上不客气,眼神递过来也是怜悯和惊讶,写满了“你这样在娱乐圈只能演相扑选手”的夸张表情，气得程露想发火又碍于身份不敢吱声,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她也是奇怪,同样都是道具组拿过来的衣服，凭什么她的旗袍就是没有叶允初的精致和合身。明明演得都是大小姐，戏服穿出来的效果却像极了丫鬟和小姐。
　　上午穿上戏服之后，她已经在郑闵云和工作人员那里受到了双重打击，假设这些拥有正常审美的旁观者能对她露出哪怕仅有对叶允初的十分之一的惊艳目光，她也不至于挫败到这个地步。
　　她明里暗里跟道具组熟悉的工作人员打听,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了道具组的什么人，结果人家透露叶允初的戏服是黎泠准备的。
　　她这才心里有了点acd数。想起之前在洗手间和黎泠打的照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形容这名蜚声中外的三金影后是高风亮节喜欢打击恶势力,还是小心眼儿不肯放过她。
　　总之黎泠的意思很明显，她不能再站在叶允初的对立面了。
　　于是程露识趣地把打碎了的牙吞进肚子,又化为彩虹屁放了出来：“那我肯定没有小允身材好呀，小允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跟量身定制的一样。”
　　叶允初：“……”
　　那可不就是量身定制的吗：）
　　虽然叶允初知道程露素日里就对她看不过眼，如今奉承她肯定是出于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考量，但不得不说，这波彩虹屁吹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她看到黎泠只是淡淡地觑了一眼程露，眼神里没有反对也没有质疑的意思。
　　她这才把心里的小窃喜外露，偷偷地翘了翘唇角，看程露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哎呀你就不要自卑啦这都是天生的”的小骄傲。
　　哪成想下一秒那个看起来不动如千年冰山的黎影后就冷了脸色，指节微屈敲了敲地板：“我看你们两个人的戏服穿起来的感觉差不多，不要受影响，继续排练。”
　　叶允初：？？？差不多？
　　这是在说她穿上定制的合身旗袍的效果和程露穿均码道具的效果是一样的？认真的吗？是在安慰程露还是打击她？
　　总之接下来的排练虽说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是全场人员莫名从叶允初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我可真是委屈”的微妙磁场，以至于工作人员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给她递饮料都大发慈悲地替她拧开了瓶盖。
　　叶允初神色恹恹地接过酸奶的时候，看到杯壁上那个显眼的香菜标志，又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一旁喝着藏红花茶的黎泠似有若无地向她所在的方向瞥了瞥，又低下头把注意力放在剧本上，唇角却无声地微微扬起。
　　——
　　叶允初思来想去，受着这口闷气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因为她惊喜计划更重要，不能被打断。
　　《演员进行时》正式开播这天，也是黎泠的生日。
　　她要给黎泠做一袋手工爱心奶糖，然后在零点的时候和她本人一起打包送上黎泠的床。
　　黎泠问起来，就说是一种别样的情|趣。保不齐黎泠就会因为她的这份细心的小甜品幡然醒悟，爱上和奶糖一样甜蜜的她。
　　叶允初这样想着，手中搅拌奶油的力气又加大了一点，她余光瞥到窗户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目光聚在她耳垂上的那个梵克雅宝耳钉，愣了神。
　　下午云层里藏着的雨，这会儿终于不再含蓄，洋洋洒洒地从天空中掉落，月光影影绰绰，穿过雨帘漏进来，抚摸在宿舍的玻璃窗上，温柔地舔舐。
　　今天排练结束得早，黎泠放她们早点回来调整状态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说到养精蓄锐的时候，黎泠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
　　其实想起来，在黎泠的世界里，她们仅仅相识一个月，她也应该只是一段放不到台面上的露水情缘，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晚给她留下一张二百万的银行卡作为封口费。
　　叶允初轻轻抚上耳垂上的花朵耳钉，摩挲着花瓣的指尖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说起来，就算她天天戴着这个耳钉在黎泠面前打转，黎泠也到现在都没有跟她再提起那张卡。
　　互利互惠。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词。
　　她神色未变，却摘下了耳钉放在一边。
　　晚上零点，《演员进行时》正式开播。
　　节目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选秀，但是由于开播前宣传做得很好，噱头很足，特意有很多人熬到了这个时间点看首播，见证热搜的诞生。
　　节目的开头是一段时光剪影，从中国第一部 真人表演的电影开始剪起，慢慢顺着时间长河流动，到多个影视奖项的设立，到五花八门的表演手法。 
　　画面一转，屏幕上呈现出导师们的获奖瞬间，进程加快，几十张获奖的高清图片随着背景音乐的鼓点有节奏地弹出又消失，最后屏幕一黑，舞台亮起，四位导师出现。
　　弹幕大部分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家虽然墙头不同，但是面对自家男神女神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呐喊，然而，在溢出屏幕的声嘶力竭中，混入了不和谐的声音：“等一个cut，只想看我家崽崽。”
　　刚开播，弹幕还没多到可以忽略这条带着七彩特效的大不敬言论。
　　凝聚人心只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大家仅用一秒，迅速群起而攻之：“要吵回你们超话吵去，别来这里ky，无语！”
　　说这话的路人和饭圈人士，大多都对黎泠粉丝和叶允初粉丝的世纪骂战略有耳闻。
　　谁也不知道，正主们安安心心共赴生命大和谐的时候，粉丝们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了。
　　尤其是今晚，开播在即，两家谁也见不得谁，恨不得把屏幕一分两半，有自家明星的一半捧在心尖儿上宠爱有加，剩下的丢进垃圾桶里绑上千斤重的石头沉入海底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相见。
　　第一战打响在叶允初的超话，某黑粉顶着黎泠高清美图的头像，在超话里一连放了九张长图，总结了叶允初自出道至今所有的黑料。图片中的文字字字珠玑，包含对21世纪我国娱乐圈出现了叶允初这样的废物流量的震惊愤怒和悲哀。
　　语言用情之深，让人差点误以为叶允初是什么新生代大毒瘤，不尽快消灭就会影响祖国花朵的自由盛放。
　　前八张图，叶允初的粉丝看完周身弥漫出隐隐的暴戾之气，看完第九张图，无形的怒气凝聚成矛，终于有实体地指向了黎泠粉丝。
　　瞧瞧这最后一句，说得是人话吗？
　　——我真害怕三金影后黎泠这朵高岭之花被叶允初沾染，光是想到她们即将出现在一档节目上我就头皮发麻，恨不得为黎影后买一列火车助她尽早逃离叶允初的废物磁场。
　　看到这儿，叶允初粉丝算是明白了，你这通篇提到的祖国的花朵，合着是你家黎泠那朵千年冰山雪莲？
　　真当叶允初的粉丝没有战斗力吗？粉籍都不带掩盖的？
　　开播十分钟，叶允初粉丝带上键盘进军黎泠超话，以“黎泠耍大牌摆冷漠扑克脸”为盾，“黎泠不专业亲密戏份找替身”为矛，打响冷兵器之战。而黎泠粉丝对于叶允初超话的攻击火药味就更浓了，上至作品，下至出身，都可以嘲。
　　路人拿着手机登录微博，在两人的超话之间来回穿梭，吃瓜都吃不过来，恨不得再买一个手机两边实时更新新瓜，只有在微博加载的间隙，才偶尔抬头看一眼身前屏幕上播放的《演员进行时》综艺，发几条弹幕嘲一下粉丝显示自己的高贵路人身份。
　　开播二十分钟，节目组充分展示了自己虽然是个事儿逼，但是业务能力很在线。剪辑师没白拿工资，几个小时冗长无聊的表演片段和准备环节，配合上特效和导师们专业又不失风趣的评价，居然剪出了搞笑综艺的效果，就连黎泠那个日常高冷摆臭脸的样子都被剪成了外冷内热实际上是怕生的反差萌。
　　反观超话，吵来吵去也就那几个黑点，虽然粉丝依旧沉浸其中，骂得昏天黑地，但是已经没有路人再去反复吃瓜了。
　　再说，老瓜哪有新瓜香，瞧瞧屏幕上裴碧珺看黎泠的眼神，平日里王不见王的两个人，现在坐在一起，左右不对付，莫名带感。
　　恰好接在黎泠和裴碧珺在导师等候室相对而坐，双双静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的片段之后，剪辑师很会搞事地放出来叶允初在面对选择进入哪个导师的问题时，当着乔装成工作人员的黎泠的面说出想加入裴碧珺队伍。
　　而黎泠在听到叶允初的答案时，勾着唇，认同她：“很好，裴老师是个好老师。”
　　“非常好。”
　　弹幕：
　　【黎泠：赐这个不会讨朕欢心的小叶子一丈红】
　　【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觉得冷姐姐脸黑了，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
　　【楼上胡说，黎影后明明在笑，只是笑得不太明显，手动狗头】
　　【叶允初不加入裴影后的队伍真的很难收场】
　　【看过结果的我穿越回来告诉你，叶允初加入黎泠的队伍了】
　　【？？？楼上认真的，我速度滚去看结果】
　　开播三十分钟，话题#黎泠叶允初#光速登上热搜榜前十，视频来源是叶允初的分队结果cut。相关视频里，叶允初垂首埋在黎泠怀里抽泣。黎泠眼眸里满是柔情和疼惜，抬手用掌心揉了揉叶允初的头，修长的五指又顺着柔顺的发丝滑到了她的后背，轻轻抚摸。
　　随着轻柔的抚摸，黎泠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然而由于没有开麦，观众并不知道黎影后此刻在说什么，只看到众人熟悉的冷姐姐此刻眼底只有潋滟的水光，唇角也弯出了罕见的有温度的弧度。
　　温柔的光打在黎泠如墨般深沉的黑色裙子上，和裙摆上点缀的亮片交相辉映，平添了一片星光。叶允初的眸里也缀上了星星，眼眶微红，惹人心疼。
　　一个美女就已经足够吸睛了，现在是两个美得各有千秋的娱乐圈女明星抱在一起，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感，像是要把视频里的两个人就这样永远绑在一起一样。
　　评论区：
　　【啊啊啊，黎影后的唇语好像是“小狐狸，表演得很好”！姐妹们我有没有看错啊！我的天，小狐狸是什么神仙昵称啊，我磕晕】3.6k
　　【楼上是十级唇语大师吧？我越看越像，天，冷姐姐好温柔】3.1k
　　【啊啊啊泠泠子控制你的眼神！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冷姐姐吗！】3.0k
　　【一分钟我要这对cp所有信息！】2.8k
　　这个时间点还熬着夜刷微博的夜猫子，无一错过这条热搜，恍若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很快，话题#成家黎叶#冲上热搜榜。
　　然而，这条话题仅在热搜榜上挂了半个小时，又迅速消失，毋庸置疑，始作俑者除了cp粉中的大部分理智粉，更多的是黎泠和叶允初的唯粉。
　　叶允初唯粉帮正主降热搜已经驾轻就熟，而黎泠的唯粉倒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平日里自家黎影后从来没什么负面新闻，根本不需要降热搜，现在突发这种情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脑内的“冷姐姐果然不该沾染上这种煞星”还没来得及在键盘上敲出来，就被自家大粉迅速拉去加入降热搜的行列。
　　再定睛一看，这降热搜的教学图居然出自叶允初家的大粉之手。
　　黎泠唯粉：……
　　算了算了先干正事再说。
　　在半小时之前，谁也没想到黎泠粉丝和叶允初粉丝会因为共同打击今晚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成家黎叶cp粉达成和解协约并共同抗敌。
　　更没有人想到，当叶允初零点准时敲响黎泠房门并自以为很纯情可爱地祝福“surprise”的时候，会被黎泠直接拉进房门扔在床上。
　　叶允初背靠着柔软的小软被，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自己睡裙的腰带被解了一半，才发现刚刚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诱惑黎泠的话呢，黎泠却一反常态，显得无比着急要把她拆骨入腹。
　　而她的疑惑在黎泠身体压近的时候解开了。
　　叶允初没有闻到熟悉的清冽香气，取而代之的是浓烈扑鼻的酒气，混在滚烫的吐息中一并向她袭过来。
　　她余光看到阳台前的小桌上摆着一瓶威士忌，边上静静躺着一个玻璃短杯，短杯底部还有一层淡黄的酒液。
　　“你喝酒了？”
　　黎泠没有回答她，呼吸依旧紊乱着，手头解衣带的动作却又加快了点。
　　叶允初耳根渐红，指尖紧紧攥着装奶糖的带子，不自在地在黎泠身下动了动：“黎老师，我觉得，你现在要不要去外面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说完这话，叶允初意识到是自己自主地大半夜敲响了别人的房门，还穿着一套绝对不算保守的真丝睡衣，一看就图谋不轨，现在反倒要求被勾引的“无辜”主人抛弃温暖的室内，跑到屋外吹冷风淋大雨。
　　听起来好像不太合理。
　　她心虚地闭上眼，决定别管三七二十一，反正结果一样，就这么从了吧。
　　闭着眼感受了许久无边的黑暗，身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叶允初睫羽颤了颤，不太确定地睁开眼，却撞进了黎泠眼眸深处的锐利里。
　　审视一般的目光。
　　看得叶允初莫名心虚，可是她想了想，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黎泠的事，于是也壮着胆子完全瞪大眼睛跟黎泠对视。
　　她快速调整好情绪，扬唇一笑：“黎老师，看来你今天晚上真的很想我呢。”
　　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像要跳出来，她放慢说话速度，微微扬起下巴，靠近黎泠的耳垂，轻轻地，气若游丝：“正巧，我也在想你。”
　　无边的夜幕里包容着滂沱大雨，宿舍良好的隔音设施隔绝了大自然的乐曲，房间里静得吓人。
　　叶允初听见自己的声音此刻完全不同于往常说话的声音，耳根又红了红。
　　黎泠却好似完全没有相信她的话，轻嗤一声，和往常一样，只当她在调情，却又好像和往常不一样，因为黎泠嗤完之后，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半晌，黎泠眼底的审视换为了冷漠，她单手撑在叶允初一侧，另一手轻轻抬起，用指腹刮着叶允初的下唇，声音也淡：“小狐狸，你这么会演，那一晚的反应是不是也是演的？”
　　叶允初已经没有什么闲心去回想“那一晚”是哪一晚了，因为黎泠说完这句话，身体慢慢下移，轻俯下来，细细密密的吻就如窗外不知停歇的雨点一般深深浅浅地落了下来，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空气似乎被什么快速抽走，骤然变得稀薄起来。
　　叶允初也终于放开了手中的糖袋，修长的五指抓住身下的床单，缓缓收紧，描摹出漂亮的褶皱。
　　双眸渐渐迷离，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她看到黎泠拢住了自己的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再之后，空气更加稀薄。
　　恍惚间，她想起来了黎泠所说的“那一晚”。
　　其实是第一晚。
　　那一晚黎泠问起她感觉如何，她当时想，为了伟大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计划，为了下一次和黎泠共赴生命大和谐，怎么也得讲得好听点。
　　于是她昧着良心，忍着异样感和疼痛，夸黎泠手法了得，并适时地在床上双眸迷蒙媚眼如丝，表现出了一副爽到了的绝妙反应，其实在心里吐槽黎泠的技术不及自己万分之一并为自己是一名优秀的演员而感到自豪。
　　没想到这人记到现在。
　　不过后来黎泠的技术确实飞速提升，要不是知道黎泠的行程，叶允初都要怀疑她在外面养了什么金丝雀练习逗雀手艺。
　　叶允初还想再回想些别的东西，突然感受下面一阵钝钝的痛。
　　黎泠居然咬她那边！
　　什么冰山雪莲，是冰山雪狗吧？
　　她在脑海中琢磨怎么用调情的语气讽刺黎泠像条狗，结果话没说出口，又听到黎泠冷淡地嗤声与旖旎缱绻的气氛极为不相配地响起：
　　“现在都不专心，看来之前真是演出来的。”
　　叶允初：“……”
　　——
　　锦城像一个调皮得不知分寸的孩子，在暴雨天和大晴天之间反复横跳。昨晚一场大雨停歇之后，早上金黄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给大地披上一层灿烂的薄纱。
　　雨后的绿植，被洗刷成年轻的翠绿色，从内而外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叶允初觉得自己被妖怪吸收了全部的精气，再也恢复不了的那种，所以当灿烂的阳光也想给她补充一点名为“生机”的能量时，她选择如一条精疲力尽再也扑腾不起的咸鱼那样用棉被蒙住头。
　　黎泠昨晚至少折腾了四五回。
　　最后还是她哑着声音苦苦哀求，黎泠才停了手。停手之后，还问她感觉如何。
　　她真想让黎泠睁大她那双尊贵的眼睛看看自己已经被弄得摊成了什么样，明明连说话都没力气了，还得努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黎泠竖一个大拇指。
　　为了和黎泠进一步发展关系，她可真是太难了。
　　想到未来的进一步关系，叶允初的咸鱼效应终于退散了一点，她掀起小软被的小小一角，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视线看向身边呼吸均匀、正在熟睡的黎泠。
　　叶允初小心翼翼地探出指尖，轻轻戳了戳黎泠的脸颊，声音浅浅，一副想要被听到又不想吵到对方休息的样子：“黎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指尖的触感滑腻，咫尺的距离，柔柔的阳光下叶允初甚至能看清黎泠脸上的绒毛。
　　她其实没有在白天这么近地看过黎泠。
　　闭着眼睛的黎泠，不同于现在的淡漠，也不同于记忆里的温柔，有一种很乖很乖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就想拥入怀中亲一亲抱一抱，再夸上一句“乖宝宝”。
　　叶允初的唇角翘了翘，光靠脑补就已经产生了黎泠被她拥入怀中的既视感。
　　而想象中的“乖宝宝”黎泠此时感受到叶允初指尖的触碰，双眉拧到一起，没有睁开眼，却精准地拍掉了叶允初为非作歹戳在她脸上的手，翻了个身背对叶允初，不耐烦道：“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昨晚都那么和谐了，她问一句“是不是喜欢”应该在情理之中吧？至于用这么嫌弃仿佛自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的语气回复她吗？
　　叶允初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要撤回说黎泠乖的话，这个词跟眼前这个毒舌完全不搭边。
　　她拎起被扔在一边的睡裙，忿忿地穿上，甚至在系蝴蝶结的时候特意发出丝绸间摩擦的声响，以报被嫌弃之仇。
　　可真看到黎泠似乎被吵到，翻了翻身的时候，叶允初的动作又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了。
　　临走前，叶允初捡起不知何时从床上掉落到地毯上的奶糖袋，轻轻放在黎泠枕边，为她掖了掖被脚。
　　她的声音很浅，像在进行温柔的哄骗：“生日快乐。”
　　叶允初拨开黎泠眼前的碎发，眉眼温柔，留恋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生日快乐，姐姐。
　　——
　　早上六点。
　　走廊上没有人，静悄悄的，廊灯彻夜未关，藏在金黄的阳光里，洒下虚弱的光柱。
　　叶允初鬼鬼祟祟地，贴着边，面朝墙壁快速移动。
　　她都算好了，这个时间林浅在健身房跑步，而何曼应该还在睡觉。
　　哪想到一切的预计都在推开宿舍门，对上两双充满探究的大眼睛时被推翻。
　　叶允初轻咳一声，微弯的脊柱迅速挺直，一点也没有刚刚做贼般的姿态，老神在在地大迈步走进来：“早上好啊。”
　　林浅和何曼面面相觑，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林浅：“小允，你昨晚去哪儿啦？”
　　何曼没说话，却也看着她。
　　叶允初：“……”
　　其实关于她去找黎泠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的，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共同生活，她和黎泠也肯定还有很多个夜晚要一起度过。
　　瞒不住，倒不如说出来，还显得清白一点。
　　“我昨天晚上去找黎影后了，哎呀，今天不是要表演了嘛，我挺紧张的，就……”
　　叶允初给了一个“懂的都懂，不懂的怎么说也说不明白”的饱含深意的表情。
　　林浅了然地点了点头，佩服道：“没想到小允你这么努力，跟黎老师学了一晚上演戏。”
　　叶允初浅茶色的眼珠转了转，实话实说：“黎影后说我演技好，我紧张死了，还在想我何德何能啊能被她夸演技好。”
　　叶允初说完这句话，有点惆怅。
　　她何德何能啊，能被黎影后口舌伺候一整晚又毒舌伺候一个早上。
　　哎？这样联想的话，她会不会中毒啊？
　　林浅没读懂叶允初这些跑到外太空去的内心戏，确实放下心来，软软道：“那你今天的表演肯定没问题了。”
　　何曼顿了顿，淡淡说了声：“注意身体。”
　　叶允初这才好整以暇地掏出手机，开始用专门追星黎泠的微博号发送庆生微博。
　　刚切换过来微博账号，叶允初就发现落木恋水的微博私信炸了。
　　最上面一条是：
　　【落木大佬，你不要脱粉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下一条是：
　　【你这种级别的大佬，脱粉了至少发个声明吧？】
　　往下翻，所有的私信几乎都是问她是不是脱粉了，其次就是问她是不是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暂时退出了微博。
　　叶允初：“……”
　　她不就是没有卡零点发生日祝福吗？
　　不过真要回忆起来，自她开始使用落木这个账号以来，不管是黎泠的生日，还是新电影首映，她每次都卡在零点准时送上祝福，粉圈还有人戏称她准时得像个报时器。
　　然而，昨天既是黎泠新综艺开播，又正好赶上生日，她作为一名报时器壕粉不仅没有和往常一样搞抽奖，甚至连微博都没发，再加上叶允初平时吃瓜和舔屏都用的是小号，这个号跟隐身一样，除了花钱，从不露面，也难怪黎泠的粉丝会猜测。
　　在众多私信中，其中一条成功地吸引了叶允初的注意力：
　　【落木大佬，你是不是因为冷姐姐抱了叶允初所以生气了？那个视频我看了也不高兴，但是冷姐姐本来就是我们温柔的小月亮呀，都是节目效果，我们只要不给成家黎叶热度，录制节目时间过了，冷姐姐就跟叶煞星再也不会碰面了】
　　叶允初的视线在那个夺目的“叶煞星”上停留了足足五秒，而后长吁一口气，敲字：
　　【你家冷姐姐温柔个屁！明明就是横冲直撞完全不懂怜香惜玉！还跟狗一样爱乱咬乱舔！呸，不对！狗舔完还知道汪汪叫讨主人欢心呢你家冷姐姐只会睡觉和说“开什么玩笑”。呵呵呵呵，说什么不会碰面，我以后可是要和你家冷姐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你就别做梦了。】
　　敲完字，叶允初勾唇冷笑，脸上写满“大仇已报”，怂且坚毅地删除了刚刚输入的一大段文字，并且发送微博简单扼要地说明了自己昨天晚上被一只不知分寸性格冷漠还自视甚高的漂亮贵宾犬咬了一口，所以耽误了发送微博和抽奖。
　　看着评论区清一水地辱骂那只贵宾犬，叶允初满意地一一点赞，平复心情后，她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黎泠唯粉发来的话，这回不再被怒火和羞辱冲昏头脑，注意到了粉丝提到的“那条视频”。
　　换作是平时，工作虽忙，她也是网上冲浪冠军，连边角料新闻都很少错过，没想到昨天跟黎泠相处了一个晚上，竟也短暂地告别了这个互联网时代。
　　回想起一夜香艳，叶允初双腿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掩饰一般点开了热搜榜。
　　热搜榜上#黎泠叶允初#还挂在第一，叶允初在视频里发现了很多她之前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黎泠看她的眼神，她们之前是面对面抱着，并不能看到，现在配合起飘满屏幕的弹幕，还真的窥探出了几分温柔来。
　　她给黎泠发了一条微信：
　　【黎老师，你看热搜了吗？第一条记得开弹幕看哦。】
　　多么善意的提醒呀，叶允初的脸微微发热，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
　　黎泠总该承认喜欢她了吧？
　　她消息发出去仅仅过去三分钟，就好像真的认真把热搜榜上那个视频看了一遍似的，那个岁月静好的白莲头像带着三分嚣张跳了出来。
　　黎泠：【哭得丑得恰到好处，演得不错。】
　　叶允初：“……”
　　呵呵，等你彻底爱上我之后我再跟你算账。
　　叶允初：【黎老师，你醒了呀？】
　　叶允初：【才不是演的呢，我就是真实的反应啊。/害羞】
　　叶允初：【乖巧.JPG】
　　叶允初：【昨晚你辛苦了，要不今晚换我来吧？/害羞】
　　等了十分钟黎泠也没回她，期间叶允初重新登录小号点开了成家黎叶的超话。
　　仅仅一晚，超话的粉丝就已经几何级增长，多了很多新面孔，也增加了很多的写手和画手。
　　昨晚她和黎泠抱在一起的视频，已经被很多神仙太太画了出来。叶允初用小号疯狂给大大们点赞，收cp图收到手软。
　　一切都好，除了她在那些图片里太软了，活脱脱一个受。
　　连锁反应一般，连带着超话里的cp文，她的人设都变得软萌可妻起来。
　　明明她之前看的文自己的人设都是妩媚且飒，还有一群人跟她一起喊“叶攻大旗永不倒”、“年下赛高”，现在这些人都不见了，甚至还有熟悉的叶攻党倒戈敌方，口号变成了“站定黎攻不动摇”、“姐攻即正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叶允初觉得我佛不渡咸鱼，要想发家致富还得自己努力。
　　于是她在成家黎叶超话发出了第一条微博：
　　【大大们！一人血书求叶攻的文，虐黎泠，□□最好，囚|禁也行，呜呜呜求求了】
　　很快有姐妹回复她，叶允初原本一脸兴奋，以为自己有粮可以吃了，结果只看到了不带感情的一段段话。
　　成家黎叶搞快点：【哈哈哈哈哈哈叶攻？姐妹你觉得小允攻得起来吗？一边哭鼻子一边攻吗哈哈哈哈】
　　我磕的cp是真的：【惹，姐妹，叶黎是邪|教，/狗头】
　　冷姐姐的小狐狸：【不不不成家黎叶可逆不可拆，莫名带感，给姐妹递笔，自产自磕】
　　梨允允：【泠泠子那么温柔，怎么可以虐泠泠子】
　　叶允初：“……”
　　温柔？
　　她点开和黎泠的对话框，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十分钟前她结尾的那句“今晚换我来吧”，而黎泠三分钟前已经在队伍的小群里发了第一轮表演的注意事项。
　　其中特意提醒昨晚熬夜操劳演戏的学员上午注意休息。
　　呵呵，感觉被内涵到了。
　　她又回到成家黎叶超话，这回重新编辑微博：
　　【求叶攻cp文，be，必须be！】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小允你也就打打嘴炮了。


第22章 开伞
　　没有人搭理叶允初小小的be请求,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她cp粉的身份。
　　——两位姐姐爱情前景一片大好，你居然要be？！你一定是叶允初毒唯装cp粉！
　　有人开了个头，就有人跟随，总之叶允初被小部分粉丝喷得退出了小号,一边退一边感慨cp粉真恐怖,比起和这些磕到晕厥的女人待在一起,还不如去跟扑克脸黎泠再交战个三百个来回。
　　想到那张扑克脸,她看着聊天框里宛如石沉大海的再也收不到回信的消息，不死心地就着明媚的阳光拍了自己的手，特意把原本就纤细的五指拉长,发送给黎泠。
　　叶允初：【黎老师，你看我的手好看吗？】
　　没有回。
　　叶允初：【黎老师？您断网了吗？】
　　叶允初：【担心.JPG】
　　叶允初：【黎老师,难道是昨晚你的手太累,敲不了字了吗？/疑惑】
　　叶允初：【黎老师，我这里有药膏的,舒缓效果很好,用完手臂就不酸了呢】
　　叶允初：【说到药膏，上一次跟你见面之后，我的手指，，，】
　　敲到这里,叶允初顿了一下，用了三个很灵性的逗号，仿佛逗号之后有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
　　她微扬唇角,在输入框输入四个字，没按发送,放下手机，好整以暇地拿起一边的指甲剪修了修指甲。
　　对面终于显示“正在输入中”了。
　　输入的提示断断续续的，叶允初都能想象出黎泠现在的表情。
　　肯定是黑着脸，搞不好耳根还会有点红。
　　叶允初光是想着，心情就莫名愉悦，剪指甲的动作都变轻快了。
　　没过几秒，“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消失，对话框里出现了一张图片。
　　叶允初脸一黑，满目都是“不会吧不会吧”和“大事不妙”，她睫羽不安地颤了颤，点开了照片。
　　照片里是黎泠的修长五指，依旧是印象里那样的骨节分明，值得注意的是手指的指腹都被泡皱了。
　　好一招“先发制人”。
　　叶允初视线锁在自己输入框里特意卖关子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都泡皱了”四个字，陷入沉默。
　　谁能想到表面清清冷冷的新晋国民导师黎泠，居然事后留下证据，这张超清无比的照片仿佛化为实物在叶允初脸上冰冷地拍，颇有点“你是口说无凭可我拍下来了哦”的嘲讽意思。
　　这是什么千年难遇的闷骚啊。
　　谁来拯救她的尴尬。
　　幸好叶允初偏偏是个能迅速调整情绪并能把自己的尴尬转化为大家的尴尬的奇女子。
　　叶允初：【黎老师，你也不差。】
　　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消息和黎泠发过来的消息同时在对话框里弹出来，不过黎泠的消息就显得得体多了。
　　黎泠：【好好准备下午的第一轮比赛，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五点注意事项。】
　　这，这个话题转得是不是太牵强了？有一种上一秒还在风花雪月，下一秒就强行打破旖旎氛围和她探讨一下无人机和人工智能的发展前景的既视感。
　　不过……要是黎泠真的半敞着衣领，在床上跟她谈论无人机理论，她也是极为乐意的。
　　叶允初联想出一个美丽橙黄的黄昏，黎泠挺秀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金丝眼镜，柔顺的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凌厉的眉眼在拂过她时悄然变得温柔。她神思不清，而黎泠注意到了她的不集中，轻轻压住她手头正在看的剧本，俯身吻过来……
　　甜蜜的惩罚。
　　叶允初心脏重重一跳，剩下的不敢再想了。
　　而对话框对面似乎对叶允初这种光靠联想就能重新创造一个平行空间并在那个平行空间里生活得有滋有味的行为有所察觉，又好像是料定了叶允初不会这么快就把心思转到工作上，紧接着又弹出一条忠告。
　　黎泠：【不要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
　　这句话的效果几乎可以和黎泠早上对她说的那句“开什么玩笑”划等号。
　　叶允初被黎泠命名为“有的没的”的平行世界宣告关闭，屏幕向下，她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剧本开始翻看，沉浸入剧本的最后一个念头还是“甜美的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天大的孽才让初恋成为了这个冰冷毒舌的女人”。
　　——
　　下午不过一两点，灼热的阳光刺在窗外的嫩叶上，似乎要把昨天大雨赐予的水分加倍讨还回来，白日炎炎，风也燥热，录制现场门口人头躜动，好似一只只心甘情愿接受烘烤的蚂蚁。
　　第一轮演技的比拼就在这样吱吱呀呀的喧闹声中开始。
　　十二个队伍两两pk，出场的顺序和对决的对象由导师决定，pk的输赢根据四位导师以及现场的四百名观众，再加上网络上一百名首都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员打的分来评判。
　　等候室内，各个学员的化妆师、助理绕着自家的艺人，把不算小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从顶部往下看，就是一团团盛开的花，紧张又恣意，矛盾地绽放着。
　　这档节目的学员大多不是初出茅庐的小新人，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但是要说真不紧张，那根本不可能。
　　谢渺渺还在老家没回来，叶允初来得早，妆和造型都做完了，现在身边倒是显得空。
　　节目组本来就是擅长见缝插针的主，看到叶允初在一边绞着手指有要拿起手机的架势，立马架着□□短炮来采访了。
　　采访前半段中规中矩，问一些关于要表演的片段的问题，叶允初都差点以为节目组弃恶从良了。结果到了采访后半段，节目组的真实目的终于渐渐暴露出来。
　　主持人：“小允，你看热搜了吗？”
　　叶允初敏锐地嗅到了危机，决定把危险在萌芽阶段就掐断：“没看。不想看，不在意，别问了。”
　　主持人：“……”还能这样？
　　主持人不死心，打着哈哈：“昨天热搜上你和黎影后的视频可是热门，你们关系真好啊，不过我们还记得你之前的采访里说过你想去裴老师的队伍，最后怎么没去成啊？”
　　或许是叶允初眼里的“怎么没去成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的疑问色彩极为明显，主持人迅速略过这个问题，问道：“小允，如果现在再让你在这两位之间重新选择导师，你要选谁？”
　　叶允初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个主持人是专业的吗？恐怕是专业引战的。
　　在经历了毒舌攻击和贵妇挑剔之后，两个她都不想选，她只想独自美丽。
　　就在叶允初的“独自美丽”思想准备换个说法说出口时，一道微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端水计划：“怎么？现在还需要犹豫吗？”
　　这声音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叶允初：“……”节目组怎么总是玩这招？
　　层层叠绕的人群慢慢分出一条足够两人行走的道路，黎泠身穿一件酒红色长款高开叉礼服，微褶的裙摆曳地，款款走来，脚步轻，却优雅，像一只黑天鹅。
　　呦，今天不穿工作人员的衣服了？叶允初腹诽，脸上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看向主持人，眼里写着“还好我刚刚没上你的套”。
　　主持人显然没读懂叶允初的意思，此时她的脑海里正掀起狂风暴雨：黎泠怎么来了？她不该在导师化妆间吗？怎么还有这种突发状况呢？等等，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黎泠眼神在叶允初的胸前定了会儿，又面无表情地移开，对她招招手：“跟我去对台词。”
　　叶允初盯着眼前女人如细密水波一般荡漾的裙摆，晃了晃神，好似也被这水波潋去了心神，竟丢下镜头，鬼迷心窍地跟了上去。
　　主持人在一边暗暗叫苦，她总不能撇下练习室里的其他学员，只能留下继续采访，心里肯定了观众们对黎泠的定义——bug。
　　没错，昨晚播出之后，除了“国民导师”和“冰山小可爱”，黎泠还多了一个新昵称，bug之王。
　　例如节目组玩了很多新潮的梗，什么新兴网络用语什么土味情话，黎泠一概不知，总能化神奇为腐朽，瞬间冷场。
　　——比如：
　　主持人一脸兴奋：“黎老师，我发现你今天挺怪的。”
　　黎泠：“嗯，昨天吃火锅不小心烫到了嘴唇。”
　　主持人：“……不不不，不是这里怪。”
　　黎泠：“哦。”
　　主持人冒冷汗：“黎影后你就不好奇你哪里怪吗？”
　　黎泠：“……正在拍摄中，有什么事你可以联系我的助理告诉我。”
　　主持人沉默三秒，宣布放弃：“啊哈，我觉得你今天怪可爱的！”
　　全场：“……”
　　奇妙的是，冷场之后大家却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2g网速的黎影后蠢萌蠢萌的。
　　除了这个，还有很多很明显超出节目安排的桥段，比如其他导师都在夸某明星演技好，只有黎泠列出了一二三四五条演技漏洞，偏偏无法反驳，节目组又不敢乱剪辑，怕得罪这位背靠赞助商的大佬，只好含泪保留。
　　保留到最后，就连看综艺图一乐的路人都能看出来黎泠是在实力逆行，是个总在跟节目组唱反调的bug。
　　此时，bug本人浑然不知，也不觉得自己落后于时代，根长八厘米的高跟鞋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响得清脆。
　　“我十八岁那年，演了第一部 电影《山海尽头》，十九岁我凭借那部电影获得了金鸡金马双料影后。” 
　　她淡淡开口，脚步未停。
　　“三年后我复出娱乐圈，又凭借《上川》获得了金像奖最佳女主角。那年我二十二岁。”
　　叶允初不知道为什么黎泠突然讲这些，只是听着，也由衷地感到敬佩和羡慕。她猜测这个扑克脸是在炫耀，于是轻轻拍了拍手，甜美道：“黎老师可真厉害呀。”
　　黎泠却没有因此停止：“大前年我获得了百花奖最佳女主角，今年的《生还》也是获奖热门。”
　　叶允初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彩虹屁刚刚吹得不到位，在心里重新组织语言，黎泠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叶允初猝不及防，差点踩到黎泠精致繁复的裙摆。
　　黎泠回转过身，叶允初撞进了她淡漠的茶色眸子，望进一片澄澈透明。
　　“我在四个导师里，不说是第一名，却也不会掉出前二。除了吴青岳，没有人的奖项可以比得上我。”
　　她缓缓靠近，叶允初渐渐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清冽香气。
　　忽而，叶允初胸前微凉，她低下头，看到黎泠纤细的十指正在给她别一枚胸针。胸针精致大气，中央有一枚浑圆润泽的珍珠，衬得黎泠的手指越发白皙透亮。
　　黎泠的气息轻轻撞击她的下巴，两人呼吸交缠，近到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好些。
　　叶允初不敢呼吸，怕自己一张口，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小狐狸，关于选导师，你还有什么好疑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泠：我这么优秀，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叶允初：呵呵，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你就不太好。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23章 开伞
　　窗外亮白的光照进来,给空中飘浮的灰尘描摹出一圈微弱的光边。微粒漫无规律地上下起伏，叶允初的心也一样不安定。
　　胸口的胸针上还有黎泠指尖微凉的温度，叶允初心里兵荒马乱，说不清是欢喜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头脑也晕晕乎乎的。
　　这个扑克脸,怎么这么自视甚高的？
　　不就是获得了很多很厉害的奖项吗？看她这意思,仿佛她就是唯一选似的。
　　记忆里的黎泠似乎不是这样,那年她刚获得双料影后,却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因为她真的过于低调和友善没架子，初次见面时年幼的叶允初一度以为黎泠是个没被世人发现光芒的娱乐圈小透明。
　　现在看见她这样一项项列举奖项,反倒是异常。
　　而且黎泠刚刚和自己离得很近，帮她别完胸针之后,又用指腹似有若无地轻轻擦过了她的唇。她的下唇现在还麻麻的,好似被温火撩拨过。
　　她的黎老师，会不会是吃醋了？
　　叶允初看着眼前摇曳的裙摆和薄瘦的背影,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雀跃和窃喜：“那肯定是比不过你的。你知道,我最想你了。”
　　清脆的高跟鞋踏地声顿了顿。
　　“最？”
　　叶允初也跟着停下，唇角扬起的幅度更大了：“我的意思是，我只想你。”
　　脚步声这才继续。
　　走廊长而宽，此时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化妆间，外面显得空荡又冷清，倒让人心慢慢静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异于往常,黎泠轻蹙眉头，微侧脑袋往后看，露出精致完美的侧颜和下颚线,冷淡开口：“我只是发现，你似乎对你的导师的业务能力一点也不熟悉,没有别的意思。”
　　叶允初立马点点头，乖巧给她回复一个“我当然知道你只是单纯科普，没有别的意思”的表情。
　　黎泠：“……”
　　她眼底有无奈和恼羞一闪而过，情绪消散得太快，叶允初没来得及发觉，就看到她回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卷翘蓬松的长卷发随着动作幅度在白皙的直角肩周围上下起伏。
　　清浅的声音随着清冽的发香一起传过来：“看来你表演准备得很好了。”
　　叶允初莫名从黎泠倔强的头发丝和这个略显嫌弃的语气中感受出了点“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才捡漏来到了我的队伍，请你好好表现不要给我丢脸”的意思。
　　“……”
　　—
　　每一组的表演时间有限，节目组安排黎泠领导的队伍次序靠前，意在让裴碧珺和她尽早battle，这样在第二期播出可以保证热度和收视率。
　　很快就到叶允初所在的组。
　　纵然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已经看过叶允初的旗袍扮相，可真当上场了，在耀眼灯光下，众人还是被狠狠地惊艳到了。虽然温雯没有给灯光师和摄影师送小礼物，她们还是实力证明了美貌就是最好的礼物，给叶允初加了不少镜头和优秀的打光。
　　叶允初自然也没有浪费镜头，在聚光灯下发光发亮，昂首挺胸，仪态优美，步步生莲，举手投足之间，大家闺秀的气质顿显。
　　唯一的奇异点在于，叶允初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显一下胸前的珍珠胸针，要么摸一摸，要么整理整理，一颗珍珠都要给她盘热乎了，摄影师还以为这是她代言的什么新产品，很懂事地给了一个特写。
　　就……挺迷惑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裴碧珺带领的上一组得分很高，而叶允初要表演的片段出自裴碧珺获奖的作品。
　　若是叶允初所在的队伍对决输了，那就是裴碧珺的大获全胜，既证明了她教导有方，又代表了她的角色很难被别人演绎，即使是黎泠也教不出裴碧珺演出的感觉。
　　简而言之，要是叶允初输了，就间接说明了黎泠没裴碧珺强。
　　叶允初深谙这个道理，虽然她非常偶尔地也想让黎泠吃一次瘪，但不代表她想让黎泠因为自己而丢脸。
　　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神色愈发坚毅，低下头看剧本，心无旁骛。
　　她是那种遇到难题反而能够更加冷静解决问题的类型，却不代表所有人都是。
　　程露站在后台，双手紧紧攥住剧本，指节发白。她本来就不讨黎泠的喜欢，人气虽比下有余，更根本比不上同组的叶允初和郑闵云，如果比拼输了，本组沦为危险组，她被淘汰的可能性就太高了。
　　参加《演员进行时》的机会是她听从温雯的命令陪酒甚至□□了金主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她不甘心一轮游。
　　这种不甘心和紧张惶恐甚至影响到了她的演技。
　　自上一组的比分出来，程露的台词就频频念错，再加上她戏份多且重要，这一次次小错误就自然而然地打乱了三个人的节奏，一股难言的烦躁开始无声蔓延。
　　正当程露双手微颤，硬撑着决定继续往下演的时候，黎泠拍了拍手，神色淡漠，招呼她出去。十分钟有余，再回来时，虽然程露脸色依旧惨白，却能把台词流畅地念出来了。
　　将这一幕完全收入眼底的叶允初满脑子都是“这个扑克脸指不定用什么话威胁人家了”的合理推测，不过她也只是短暂地腹诽一下，就投入了最后一次的排练中。
　　随着主持人对她们演绎的片段背景介绍，帷幕拉开，表演开始。
　　不得不说，郑闵云对于这个富家少爷的情绪拿捏得很好，前段表演发挥非常稳定，即将要到程露“捉奸”的桥段，两人的心绷起来。
　　前半段程露出场，看起来和平时排练的时候一样稳定，但是叶允初还是在程露撞翻茶几上的茶杯时看出来了几分异常，不过这点很快被观众理解为角色情绪不稳定的表现，只有程露心知肚明。
　　不止叶允初发现了这点，观看过无数次三人排练的黎泠也注意到这不是原来表演中的内容，皱了皱眉。
　　程露一直在观察黎泠的反应，看到她皱眉，心更是一凉，一下子没了三魂，甚至漏了一句台词。这回不止黎泠一位导师看出来了，裴碧珺撅了撅嘴，脸上写满“小孩你居然忘掉了本贵妇的台词”。
　　带着不安，程露表演到了扇巴掌的环节，这里本来对于她就是一个坎，之前练习中这个收力就表演得差强人意，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若是掉了链子，不仅是她，整个团队都会被拖累。
　　她颤抖着抬起手，睫羽颤了颤，闭上眼。
　　——“啪！”
　　极为清脆，借助麦克风的扩音功能无限放大，观众正看到剧情的高潮，看到叶允初脸上迅速浮现出的红掌印，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打、打上去了？
　　不，不对，程露曲了曲指节，保持着所演角色眼底的恨意。
　　是叶允初撞上去的。
　　—
　　天色微沉，夕阳被染成咸鸭蛋黄色，慵懒的柔光从透明玻璃漏进来，窗外人声鼎沸，层层围绕着狂热的粉丝，应援声、欢呼声交缠融合，一片欢腾。
　　叶允初戏服还没来得及换，神色复杂地坐在宿舍窗边，用冰毛巾捂着脸，纤长的双腿无措地并拢在一起，微侧向一边，有点惆怅。
　　真挺疼的。
　　本仙女真是为黎泠付出太多了。
　　还别说，如果她知道程露会用这么大力……
　　她可能还是会撞上去：）
　　叶允初轻轻叹一口气，更惆怅了。
　　battle是赢了，裴碧珺却看起来比黎泠还兴奋，把程露那个巴掌夸上了天。叶允初合理怀疑裴碧珺有抖S倾向，不然怎么会这么兴奋。
　　反观黎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暗示，总觉得那张脸比平时还臭，连主持人宣布获胜的时候也臭着脸，摄影师都不敢给镜头。
　　奇了怪了，她哪里得罪她了？她都这么努力获得胜利了，甚至牺牲了半张脸的美色，这个扑克脸到底知不知道她今天晚上还有通告要赶？不夸奖也就算了，居然还臭脸？
　　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宠生娇吗？
　　叶允初想着想着，情绪由惆怅变为了窝火，又从窝火变为了无奈，最后所有波动化为一口浊气，被她叹了出来。
　　仙女本人并不知道自己长叹的这几口气，全都落入了推门而入的黎泠眼中。
　　也是因为这几声虚无缥缈的叹息声，黎泠眼里的寒冰慢慢消融，化为了一弯潭水。
　　“过来。”
　　她突然出声，把没长翅膀的某仙女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冰袋也掉到了地上，滑出一米远。
　　“黎、黎老师？”
　　叶允初揉了揉眼睛，不太相信自己的视觉，黎泠现在应该在录节目啊，接下来还有别的队伍要表演，导师是要给评分的。
　　“心虚什么？”黎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会刚刚心里在骂我吧？”
　　叶允初：“……”这扑克脸直觉真准。
　　“怎么会呢？”叶允初习惯性地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却扯到脸颊上的巴掌印，变为一个稍显不自然的咧嘴。
　　她下意识想用手捂住被打巴掌的地方，刚抬起手还没来及碰到肌肤，就被黎泠轻轻抓住了手腕。
　　“坐下。”黎泠声音轻轻的，语气里带着点命令，又饱含温柔。
　　叶允初听话地顺着床沿坐了下来。
　　她才注意到黎泠的手里拿着一罐药膏和一包医用棉签。
　　黎泠转开药膏的盖子，细心地在棉签上均匀地裹上药膏，再抬头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叶允初探究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这小狐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很好看？
　　黎泠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给叶允初上药。
　　小狐狸的眼睫很长，扑闪扑闪的，似一把调皮的精致小扇子，眼眸是浅茶色，透彻清明，比宝石还美。
　　这样的眼睛，看一秒就受不了了，偏偏这双眼眸还在一眨不眨地看她。
　　“闭眼。”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声音低哑，像是在按捺着什么，眼底有暗潮涌动。
　　“不要。”叶允初好似拿到糖就不愿意交出手的孩子，带着点撒娇的意思拒绝。
　　黎泠暂且耐心一秒，缓声解释：“我要给你擦药。”
　　“你又不擦我的脸。”
　　“……”
　　感受到黎泠似乎吃了瘪，周身气场又冷了点，手上动作却没停，继续给她擦药，动作轻且柔，叶允初更想笑了，陷入一种微妙的愉悦，说起话来就更加大胆：“黎老师，今天我赢了，你高兴吗？”
　　黎泠没回答她。
　　叶允初撇了撇嘴：“裴老师说了，这叫瑕不掩瑜，虽然有一点小差错，但是总体是好的。”
　　黎泠上药的力度突然加大了点，叶允初被棉签猛地戳了一下，疼得闭上嘴，不敢再造次，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黎泠，一副委屈惨了的样子。
　　“她懂什么？她演戏全靠天赋。”涂药的力度又恢复了最开始的轻柔，清冽的香气混在药膏清凉的味道里，放松了叶允初的神经，黎泠清悦的声音也有了哄骗的效果，“她想演电影，会有无数的公司给她剧本，双手奉上。”
　　“但是你不行，你要立规矩，要积累。今天的戏，虽然最终效果是好的，但是破坏了规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程露的临场反应能力不好，最终结果会成什么样？”
　　“我不怕你输，我怕你长歪，怕你一意孤行。演戏是团队的表演，不是个人秀。”
　　叶允初怔住：“黎老师，你……”
　　你说的是“怕你”，只有“你”，而不是“你们”。
　　你是不是开始，对我有一点点不一样了呢？
　　没有给叶允初开口的机会，走廊里走过两个工作人员，交谈声从未关严的门缝里漏进来：
　　——“黎影后怎么上个厕所上了这么久？”
　　——“不知道，可能最近水果吃少了吧，哈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去谈恋爱了吧。
　　厕所恋情。


第24章 开伞
　　蝉鸣声渐歇,风水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走廊上不着边际的玩笑话渐行渐远，徒留下室内的两人独自尴尬。
　　其实是黎泠一个人的尴尬。
　　偏偏这人不动声色，只是手上动作微妙地顿了顿,就又换了一根棉签,继续给叶允初擦药。
　　叶允初十分自然且合理地享受了这每一秒都以千百个人的等待为代价的特殊服务,并且很没良心地怀着再让那些无良媒体和节目组多等一会儿更好的邪恶思想,她接上门口工作人员的话题，眸间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黎老师，没想到你……”
　　猜到了这小狐狸要说什么,黎泠无情打断她：“闭嘴。”
　　只是这个打断的力度实在不够大，叶允初反而因为黎泠这带着几分无奈和羞恼的人间烟火气,而壮起了胆,鬼使神差地彻底放开了话匣子：“没想到黎老师你居然是用这个理由请的假，真是的,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去洗手间去了很久,一定没人猜到你其实是来了我的房间吧，哎呀，看来我对黎老师你还是相当特别的嘛。”
　　看着叶允初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黎泠第一次产生了给这个小狐狸套上嘴套的想法，她微蹙眉头，指正道：“作为导师,我只是给我的学员擦药而已，换谁都一样。”
　　叶允初印象里，这已经不是黎泠第一次对她说“换谁都一样”了,可是这一次她出奇地觉得不可信，她小声嘀咕：“程露撞茶几也磕到了膝盖,你怎么不去给她送温暖？难道还要拿着送温暖的号码牌吗？”
　　“什么？”也不知道黎泠有没有听清楚，总之语气不善。
　　叶允初立即展现出什么叫一秒沉寂，迅速调整坐姿，端正乖巧地并拢了双腿。
　　察觉到冰山有塌陷的可能，她还很有求生欲地体贴了一下：“黎老师要不要赶回去录节目啊？”
　　似乎是叶允初的体贴策略确实起到了安抚的效果，黎泠顺从地被转移了话题，淡淡道：“不用。”
　　很快擦完药，叶允初盯着黎泠那指节分明的修长五指优雅地盖上药罐盖子，甚至有些忧郁地遗憾程露为什么扇巴掌只扇半张脸。
　　等等？？？她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居然产生这么可怕的想法的叶允初猛地一惊，在心里代替程露扇了自己无数个巴掌，边扇边教育——
　　你这个没尊严的舔狗！你这样不仅不会被珍惜，还会被看清！你要记住你不是只会爬床，你还要让她彻彻底底爱上你，懂不懂？
　　自我洗脑成功后，叶允初深吸一口气，准备重新问出黎泠是不是喜欢自己的终极决定性问题。
　　没成想这次又被打断了，打断她的是何曼。何曼首航拿着一盘水果，推开门看到黎泠，先是掩不住惊讶地跟黎泠打招呼，之后又向叶允初偷来了关怀和羡慕的目光。
　　“关怀”，叶允初理解，可是“羡慕”……她又开始把身边的人的往S|M倾向上靠了。
　　黎泠对于何曼的问号浅淡地点了点头，视线在果盘上扫了眼，似乎突然被勾起了回忆，她扭头问叶允初：“水果吃完了吗？”
　　或许是从药膏到爬床，再到水果的跳跃性太大，叶允初足足反映了好几秒，才终于回想起了那个清淡温暖的夏夜。
　　水果清甜，黎泠身上的味道清冽。
　　那一夜连风吹过来都是清香甜润的。
　　再回忆，往上翻一翻微信的聊天记录，略过她漫天的彩虹屁和撩拨的话语，还能看到黎泠的那句极其响应时事的“光盘行动”。
　　那两大盒水果可实在是太为难她的小鸟胃了，作为一位上升期的女明星，她很自觉地把水果分享给了何曼，结果还是很难响应国家号召。
　　说起来，这罪恶的源头还是来自黎泠不知分寸的购买欲。
　　又回到黎泠的问题上，她不想欺骗她，又情不自禁地撒娇，推卸责任：“黎老师买得太多了嘛，下次少买点我一定能乖乖吃完。”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黎泠是绝对不会对这些软声细雨有所动容的，可她偏偏就对叶允初的撒娇十分受用，她点点头，带着点无奈和难以自察的宠溺“嗯”了声。
　　叶允初也似乎是习惯了黎泠浅层的纵容，竟也没觉得异常，而这两人其乐融融的情景，落入了何曼眼中，则如同汹涌的惊涛骇浪，一遍遍地冲击她的脑海，以至于让她失控地在黎泠准备离开时留住了她。
　　“黎老师，其实我、其实我和盛恒导师，也是你和小允这种关系。”她艰涩开口，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
　　而这种艰涩和决绝注定无法令人感同身受，黎泠没有过分执着于何曼所用的“也”，她眼神若剑，定定地望进何曼眼底，冷声道：“所以呢？”
　　她没有给何曼回答她的机会，咄咄道：“所以你想通过叶允初让我给你高分？就因为你觉得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何曼，你是不是太不把规则当一回事了？”
　　被勘破了心事，何曼脸一下煞白，张了张唇，说不出话。
　　她确实是一时昏了头脑，尤其是刚刚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了盛恒开始对另一位女学员关照有加，心更加慌了，生怕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她正沉浸在黎泠对她的批评中，下一秒，周身又被清冽的香气包围，何曼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凉到了心底。
　　她听到黎泠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别把你的恶习带给叶允初。”
　　——
　　何曼就这样在叶允初面前自爆了□□盛恒这件事。
　　这个操作效果有种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感觉。尤其是还被黎泠那个冰山扑克脸狠狠地凶了一下，这谁遭得住。
　　说到凶，叶允初倒是真的第一次见到黎泠凶人。
　　几乎可以颠覆她之前在叶允初脑海里建立的所有想象，以至于叶允初今天去她的□□农场踩一脚的时候，都只敢除草，不敢放虫造次。
　　想到黎泠离开之后，何曼红着眼眶忍泪的样子，叶允初想安慰又找不到立场，明明她才是被伤害最深的人，不仅被误会□□，还成为了讨价还价的筹码。最关键的是她当时脸上还顶着一个巴掌印呢，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整个脑袋都沉浸在“黎泠没有否认自己和她有关系”、“何曼发现了她和黎泠有特别的关系”和“何曼和盛恒睡了”这三个每一个单拎出来都可以惊天动地的消息中。
　　总之经历了下午这件事，她居然觉得心里甜甜的，甚至按捺不住想要自动上扬的唇角。
　　然而何曼在她面前伤感得像个林妹妹，她要是这时候露出一个阳光明媚的笑，也太没良心了。
　　幸好温雯于水火中解救了她。
　　温雯和之前一样，直接开着SUV来录制现场捉人。
　　下午她有一个商品代言，和之前的彩妆代言差不多，都是线下和粉丝面对面接触。叶允初心情格外好，对谁都挂着十二分的笑脸，尤其是对粉丝，甜进了每个粉丝的心坎里。
　　叶允初还沉浸在自己美化滤镜下的黎泠温声暖语中，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粉丝。粉丝举着一张手幅，涨红了脸，让她签名。
　　叶允初眯着眼睛笑得乖巧甜美，不由分说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签完还感谢了粉丝的应援，千叮咛万嘱咐让粉丝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代言活动到晚上差不多结束，回录制现场的路上，叶允初看着被车窗锁住的浓浓夜色，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她已经触碰到了黎泠的心，接下来只要慢慢撒网就行了。
　　正想着，手机振动起来。
　　这个时间温雯居然会给她发消息，是刚刚的活动出了什么状况吗？她狐疑地点开微信。
　　温雯：【/大拇指/大拇指】
　　温雯：【你终于听话了一次。】
　　叶允初：【？】
　　这时候四海八方的消息突然如潮水般涌入进来，其中谢渺渺的冲在最前面。
　　谢渺渺：【我就一段时间不在，你就真跟我哥有点什么了？】
　　叶允初：【？？？什么】
　　谢渺渺甩了一张微博截图。
　　没错，叶允初又上热搜了。
　　【娱乐圈八卦大号：#叶允初在手幅上签字#，今日下午，叶允初参加代言活动，活动结束后在和施望的cp手幅上签名，脸上隐含羞意，这样毫不避嫌，难道是在暗示恋情？】
　　我暗示你个大头鬼！你哪只眼睛看到羞意了！就算有羞意也不是对施望！
　　天要亡我！
　　叶允初点开《演员进行时》的本队学员群，没有人发表观点，那个白莲头像也没发什么内涵的东西。她松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下次必须看清楚，这种事完全没办法澄清，只会越描越黑。
　　只是这样放松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温雯跟得了便宜一定要把便宜发挥到极致一样，接下来的几天给她接了很多综艺，而这些综艺都非常“巧合”地邀请了施望。她和施望在节目里做游戏、合作比赛，占尽话题。
　　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回换施叶cp扶摇直上九万里，叶允初特意关注了一下，自从她签字cp手幅之后，成家黎叶超话签到的人数骤减。
　　叶允初：呜呜呜，把成家黎叶的手幅拿过来，我签一千张！
　　三天之后，终于结束了不情不愿的炒cp工作，准备迎接第二轮的演技比拼，谢渺渺也休假回来了，一切都回到正轨。
　　她也终于可以好好地撒网了。
　　叶允初靠在宿舍床上细细摩挲掌心里的花朵耳环，唇角无声地牵了牵。
　　“砰”的一声，谢渺渺推门而入，怀抱着一大摞施望的写真集，满身风尘，打断了她的思考：“这是我上个月给我哥买的，今天一下子都寄到了，借我在你宿舍放一下，你要看吗？”
　　叶允初嫌弃地瞥了一眼封面上施望的笑脸：“不要。”
　　“无情，我女神就和你不一样，刚刚直接要去了一本。”
　　？？？
　　叶允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你碰到黎老师了？”
　　谢渺渺嗯了声，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漫不经心，没抬头看叶允初，只埋头整理写真：“她说她想认识一下施望，说是最近总在热搜上看到他。”
　　“哦对，她还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施望，买这么多写真集。”
　　“害，我可不想让她知道是我买的，毕竟我的品位怎么可能喜欢我哥那种人，就没帮你澄清。”
　　“应该没什么事，我看她最后笑得可灿烂了。”
　　谢渺渺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来几乎没声了。
　　叶允初有点不敢置信：“她没说什么？”
　　“哎呀……”谢渺渺拉开门，一只脚迈出去，“她就说，祝你百年好合啊。”


第25章 在你心上
　　第二天晨光熹微,连绵了一整夜的小雨已经停了，天空被染成冷白色，空气也略显沉闷。
　　昨晚叶允初躺在床上辗转反复，脑海里都是谢渺渺传达的黎泠那句“百年好合”,没想到就这么忧郁地怀着复杂心情睡着了。
　　手心里捏着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她和黎泠的聊天框,她睡着之前给黎泠发的“黎老师,我不喜欢施望”,如同石沉大海，杳无回信。
　　余光瞥到墙角的一大摞施望写真集，叶允初心尖抽了抽,现在看起来，她这缺乏论据的解释竟然和这天空一样苍白。
　　她已经给谢渺渺这个坑比队友实施了降薪惩罚和剥夺假期惩罚,却还不解气,让她当面去找黎泠澄清，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正这么想着,谢渺渺的消息就发进来了。
　　谢渺渺：【……允姐,仙女姐姐，我女神请假了，嘤】
　　谢渺渺：【小道消息，请了几天的假，好像会请外援来代课，那个啥,我女神回来之后我再跟她说吧】
　　谢渺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罪不可恕.JPG】
　　叶允初：【……】
　　接下来谢渺渺还不死心给她发了一屏幕的道歉的话，叶允初已经无心搭理这个敌军派过来的卧底了。
　　黎泠请假了，这个概率几乎可以和全年无休热衷加班的勤奋社畜突然撂挑子不干放弃年终奖划等号。
　　简而言之,就是不太可能。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可是事实证明了谢渺渺小道消息的真实性，中午黎泠拉了一个新人进微信群,并介绍这位是代班导师陈卫国导演。
　　虽然不知道陈卫国记不记得她，但是叶允初是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陈导有过一面之缘的，那还是几近一个月之前的寿宴，说起来，也是那一晚，她和黎泠开始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黎泠还是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也不知道这种已读不回的坏习惯是跟谁学的。
　　下午陈卫国招呼全体队员进入练习室，说是全体队员，其实也就剩下了八个人。第一轮结束后，黎泠的队伍里有一组成为危险组，在现场投票后根据末尾淘汰制遗憾告别了舞台。
　　陈卫国的教导风格才算是真的良师益友，一点也不像黎泠那个脸上时刻挂着“你欠我的八百万必须马上还”的冰山扑克脸，温柔且循循善诱，严厉又不失友善。
　　可是叶允初就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就好像自己误闯进了别人的家，其乐融融但没有归属感，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了受虐倾向。
　　当她站在陈卫国面前，情不自禁问出“黎老师去哪里了”这个问题时，她才切切实实明白自己已经确实无可救药了。
　　陈卫国虽然年过花甲，却看起来精神矍铄，一双鹰眼炯炯有神，视线扫过叶允初的眼睛，显露出慈祥：“你就是叶允初吧？”
　　“小黎她家里有事。很重要的事。”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而是话锋一转：“我记得你今年二十岁对吧？”
　　“……”
　　——
　　时至傍晚，帝都中心的豪华五星酒店大厅内众星云集，当然，这个“星”不是说娱乐圈里的明星，而是实实在在的商业巨鳄和巨鳄们的下一代，掌握95%财富的那5%少数上流人。
　　其实黎泠一点也不想参加这种商业性质很强的聚会。这种晚会无非是顾怀瑾那种人精给自己的账户数目锦上添花的场合，她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甩手掌柜，根本不想加入她们那些“货币”、“天使投资”的话题中。
　　奈何这场聚会的主办人是她的爷爷黎怀涛。自己家家长办的，怎么说也得给面子。
　　黎老年轻的时候是为国家立过战功的，到现在祖国富强民族振兴，也没什么心愿了，唯一的愿望就是给自己在世的唯一一个亲人黎泠找个好归宿。
　　说来好笑，他坐拥百亿资产，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却连实现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都难如登天。
　　黎怀涛觑一眼不远处坐在角落里抿酒的黎泠，重重叹了一口气。
　　儿孙不努力，只能他这个老一辈来想办法。
　　他这边办法还没来得及实施，那边就有人打破了黎泠的老僧入定模式。
　　“小黎，好久不见。”
　　黎泠抬起头，放下酒杯：“江叔。”
　　这人是江泉，是黎氏夫妇去世之后彻底接手顺腾娱乐的人，也是顾怀瑾的小舅。
　　江泉是典型的铁血商人，重利，至少在处理顺腾的事务时是这样。即使他对待黎泠极好，可或许是始终存在着一层说不清楚的屏障的原因，黎泠至今没办法对他袒露真心。
　　“听怀瑾说，你去参加综艺了？似乎还和一个小姑娘炒起了……那个叫什么来着？”
　　“cp。”顾怀瑾适时地从一旁出现，“就是荧幕情侣的意思。”
　　江泉点点头，开始从黎泠的年龄着手，全方位说明了晚婚晚育的危害，并且积极响应二孩政策，八字没一撇就开始了黎泠的婚后规划。
　　后来似乎是看到黎泠不为所动，他又开辟新领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分析了孤寡老人的现状，并穿越时空来到未来，说明黎泠将来作为一个孤寡老人会如何如何难以生活。
　　其实后来很长时间黎泠回想起来，在这段被江泉左右唠叨的煎熬时光里，她除了无奈之外，居然在脑海中缓缓浮现出叶允初的身影。
　　就像是，潜意识里对“孤寡”一词的反驳似的。
　　直到最后江泉提醒她要注意身份，在节目中和那些娱乐圈里的人保持距离，黎泠才堪堪从想象中回过神，其实她都已经想到了叶允初鬓发斑白的样子了。
　　非常奇怪。
　　她的预设里，未来是有叶允初的。
　　而这种奇怪的感觉，在黎怀涛给她介绍的青年才俊方堂跟她闲聊时随口提起的那句“我有一个朋友对你的那位学员叶允初感兴趣”时变得愈发强烈。
　　以至于她出于一种说不清是紧张还是不安的情绪，直接答应了方堂接下来约她吃饭的要求。
　　次日，黎泠准时出现在了和方堂约好的法国餐厅。
　　红酒、蜡烛、玫瑰。无尽浪漫，无限想象。
　　方堂三句不离他家的龙吟娱乐集团，可黎泠实在不想听他们家族的丰功伟业，偶尔勾唇，迎合性地点点头，她迅速切入对她来说的正题：“你对叶允初感兴趣的那位朋友，结果如何？”
　　方堂一愣，以为黎泠是在试探他的真心，嗤笑道：“我们圈子里的人，又怎么会对戏子付出真情呢？说来也好笑，我那个朋友想包养叶允初，那小明星还装清高，给直接拒绝了，不过后来她的经纪人又点头哈腰地登门道歉，我那朋友才不计较。”
　　他不忘把话题引回来，端起酒杯：“只有黎小姐这样高雅矜贵的女人，才是良配，今天能和黎小姐共餐，实在荣幸。”
　　可惜端起的酒杯和虚伪的奉承注定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句刺耳的“戏子”和“装清高”，也注定了他今天和从前做的都是无用功，未来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非常不巧，我就是方先生口中的戏子，而也请方先生不要忘了，你也是靠着戏子发家致富的。”
　　“既然我们彼此都看不上，那么我想以后我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我吃不惯法餐，先行告辞了。”
　　一阵香风。
　　方堂的对面只剩下独自妖冶的红玫瑰。
　　——
　　如果让叶允初选择的话，她绝对不会在一大清早点开微博，更不会手贱打开热搜。
　　是好日子不想过吗？是工作不够忙吗？为什么要手动破坏自己一天的心情？
　　热搜第一爆了。
　　#黎泠方堂#四个大字出现在热搜榜上最显著的位置，更扎眼的是那捧玫瑰花和黎泠美艳的笑。
　　这就是所谓的“重要的事”吗？
　　是啊，重要到足以请假，重要到可以到现在也不回复她的消息。
　　图片上的男人清隽温润，一身熨帖的西装，金丝框眼镜，很有精英气质。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说得上和黎泠门当户对。
　　营销号的“金童玉女”四字，有如烫金，明亮刺眼，叶允初被刺得视野渐渐模糊，紧接着手背一片温热。她咬紧下唇，把眼泪憋回去。
　　营销号的微博最早的一条是凌晨发的，她能不能等到黎泠的一个解释？
　　哪怕是，简单的一个“是假的”，就足够了。
　　然而事实证明根本没有，黎泠跟人间蒸发一样，有了陈卫国代班，连组员都不关心了，今天要进行第二轮比拼，她不仅没有给出解释，也没有发任何表示加油的消息。
　　也是，跟一夜情对象，需要什么解释？
　　叶允初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喜欢，就是一个笑话。
　　第二轮演技比拼，她和组内一名男演员搭戏，饰演患难中被迫处于对立两派的情侣，而跟她们对决的恰好是盛恒组的何曼。虽然她内心刚刚经历过波涛汹涌，但是对于工作和感情她素来能分开，出色地完成了片段表演。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舞台上的表演会实况转播给黎泠。她更不知道，最后的评分不是由陈卫国决定，而是由黎泠决定。
　　所以当大屏幕上出现着一身素雅家居服的黎泠时，叶允初着实愣了一愣。更令她惊讶的是，黎泠给何曼打了零分，在一堆九十几分中，这个零分各位突出。
　　也正是这个零分和黎泠犀利毫无余地的差评，导致何曼本轮淘汰出局。
　　叶允初想起了昨天晚上，她正在背台词，被何曼拉出门散了一圈步。
　　何曼告诉她，她穿长衣长袖，是因为盛恒有性|癖，喜欢掐人，掐得她一身青紫。
　　何曼告诉她，其实她一开始真的喜欢盛恒，因为盛恒是她进圈的启蒙人。
　　何曼告诉她，自己喜欢的盛恒和现实中的盛恒一点也不一样。
　　何曼告诉她，太深情是会受伤的。
　　叶允初发现，何曼说得对。
　　她记忆里温暖谦逊的黎姐姐，那个在她被重男轻女的父母轻视冷待时给她拥抱的大姐姐，那个教会她体谅和尊重的大姐姐，也可以变得尖酸刻薄，也习惯于站在高处俯瞰人群，也会使用手中的一票否决权。
　　也会，成为她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夜色微沉，黎泠把叶允初表演的片段截了下来，重复看了十几遍，最后总结出优缺点在一张纸上，确定字迹端正没有错别字，她拍下照准备发给叶允初。
　　这几天被黎怀涛安排了很多场见面和谈话，根本来不及看社交软件，也不知道这个小狐狸有没有又上热搜闹出什么别的花样。
　　黎泠唇角牵了牵，按下发送。
　　她的消息没发出去。
　　图片左边多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换！了！
　　开始！追妻！火葬场！


第26章 在你心上
　　其实黎泠对于删好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她的认知里，叶允初那个小嗲精为了撒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些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她甚至觉得也可能是叶允初手误点错了。
　　可是在她重新发出好友申请之后,过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得到回信,她才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直接导致了黎泠下午的心理咨询十分不专心,她垂着头,在输入框中编辑“有什么事直接说”，再次发送好友申请。
　　“倒是个新鲜事。”陈医生看到黎泠的举动，笑了笑,推了下眼镜。
　　黎泠知道她是指什么，熄灭手机屏幕,却也没有说话,等着陈医生问。
　　“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泠脱口而出：“勾人的。”
　　她补充：“有时候爱胡闹。”
　　“但也，挺可爱的。”
　　陈医生给她一个“行了行了我后悔问这个问题了”的表情,对她招招手,眼底虽然还有担心，但欣喜更多。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位多年的难缠病例有了治愈的希望更令人高兴。
　　出了诊疗所的门，天空已经是昏暗阴沉的颜色。
　　她给助理小许打了一个电话，要求小许现在立刻尽全力给她订到一张回锦城的机票。
　　小许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可是，黎姐你昨天一晚没有休息。”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不在黎泠的考虑范围之内，黎泠让她订好之后把航班消息发过来,就很有霸道总裁的范儿挂了电话。
　　最后小许给她订到了一张凌晨的机票，就在黎泠在头等舱里戴着眼罩浅眠的时候，《演员进行时》第二期如期而至。
　　这期的播出内容除了上一期没有进行完的分组表演,还有第一轮的比拼。
　　弹幕里除了学员和导师的唯粉，还多了很多成家黎叶的cp粉,口中絮叨着等了一个星期终于给等到了，并且表示自己准备好了润喉糖时刻准备发出磕晕的尖叫。
　　当然唯粉也适时地在弹幕里表示你要是敢目无王法地磕晕我就敢目无王法地把你敲晕，节目还正播放到上期回顾，一场集结三方力量的口舌之战就再次在网线上爆发。
　　第一场对决就是叶允初组和裴碧珺队伍里的一组，先表演的是裴碧珺那组，刚刚还在吵嘴的三家粉丝很有作为粉丝的觉悟，将瞬间闭麦的能力练得炉火纯青，很快弹幕里只剩下当组学员死忠粉吹得彩虹屁和路人们对演技的客观评价。
　　节目的规则是表演完当场出分，第一组的比分高到了一个出乎全体弹幕意料的境界，网友们表示惊叹的同时，也对下一组的表演生出了点别样的期待——有的是担忧，害怕叶允初达不到这个比分被群嘲；有的是看戏，还保留着叶允初这种流量没资格参加比拼演技节目的原始观点，并且开始在脑内模拟嘲讽的稿子。
　　就在这些都带着不看好叶允初演技的目光下，帷幕拉开，温柔而富有年代感的黄色灯光在舞台上亮起，光束中央一身柔粉色旗袍的叶允初优雅地坐在红木凳子上品茶。
　　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姐姐鲨我！】
　　【小允！晕了晕了，这是什么绝美的民国妖精啊！】
　　【姐姐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呜呜呜，允宝，妈妈不允许你穿成这样！】
　　黎泠唯粉看着叶允初粉丝不停地在“妹妹”、“女友”和“妈妈”之间随意切换身份，不屑地冷哼一声，口中吐槽着这些粉丝一定是一群石乐志的小学鸡，眼睛却不自觉地在叶允初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剧情继续推进，郑闵云进入视野，叶允初按照剧情给郑闵云拂去肩头的灰。镜头给到叶允初纤长漂亮的五指，指节分明，白皙细腻，修整得圆润齐整的指甲上涂着大红色指甲油，艳丽大气又不失精致。
　　这双手轻轻抚摸着郑闵云的肩，顺着光洁细瘦的藕臂轮廓，镜头切到叶允初同样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蛋上。
　　她眉目含情，薄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睫羽似乎随着心跳的起伏也在微微颤动，眸里是呼之欲出的想念。弹幕网友不由得屏住呼吸。
　　就在这个大家都紧张异常的时候，镜头给到了导师席上的黎泠。
　　弹幕：
　　【这手，我的天，我能玩一年】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cp魂啊！看看冷姐姐这个眼神，三分嫉妒三分欣慰和四分吃醋啊！】
　　【前面ky不ky啊？吃什么醋啊？登月碰瓷，别看综艺了你去看看眼睛！】
　　【？？？这摄像师是公费磕cp的吗？】
　　【对，我就想问叶允初给这个摄像师塞了多少钱，今天多少镜头给了她啊，无语了，我想看我家哥哥，结果就播个手】
　　弹幕一直吵吵嚷嚷的，持续到程露出场，才换话题。
　　【这个绿旗袍……道具组长点心吧，差别对待也太明显】
　　【怎么就差别对待了？不允许别人是天生衣架子吗？（没有说程露穿得不好看的意思）】
　　剧情进行到高潮，程露举起巴掌，对着叶允初狠狠地挥了过去，叶允初被重力打得踉跄一下，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将将站稳，瓷白细腻的肌肤迅速出现一个粉色的巴掌印。
　　【woc这是真打吧？好狠】
　　【这段演得真不错，高光时刻】
　　【程露本场mvp，这一掌太解气了，我是说打剧里的角色嗷，叶允初粉丝别杠我】
　　【冷姐姐站起来了！本列文虎克女孩磕到晕厥！快看右下角导师席！前面让我看眼科的人呢！你敢说黎影后这个表情不是心疼？】
　　黎泠确实在程露的巴掌打到叶允初脸上时站了起来。她当时不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情绪，只是一种非常复杂、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从未出现过，她后来把这种不适与异样归因于对叶允初不尊重演戏过程做出出格举动的不满。
　　现在想想，好像不是这样。
　　她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华丽地掩饰起对叶允初的担心。
　　下飞机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墨色如瀑，点点星光点缀着昏暗的墨色，如诗如画。
　　黎泠一手推着轻便的行李，另一手提着一袋在机场买的一块黑森林蛋糕，面色如夜空般低沉，她拉开机场出口处一辆宾利的车门。
　　“去君幕路。”
　　《演员进行时》的录制现场在君幕路。
　　司机愣了愣：“这么晚了，不去紫荆华府吗？”
　　紫荆华府是锦城的一片别墅区，知道黎泠要在锦城录节目，江泉就在那里买了一套送给黎泠暂作歇脚。不过司机不知道，黎泠至今没去住过，也没去参观过。
　　“不用。”黎泠揉了揉眉骨。
　　司机看到黎泠眼下的乌黑，识趣地闭上嘴，稍稍加快了一点车速。
　　三点四十，黑色宾利融入墨色，驶进录制会场。
　　夜风微凉，从大开的四方小窗里大方地闯进来，黎泠坐在窗边，身上还穿着那件早晨出门的那件薄款风衣，不自禁失了神。
　　也不过是头脑一热就这么发生的事，这个时间点，就算来到录制会场又有什么用？只是黎泠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放弃思考、全靠感性决定行为的时刻。
　　她差不多也坦然接受了自己失控了的这件事。
　　凌晨四点，她破罐破摔地，又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
　　凌晨四点零一分，她第一次收到了拒绝。
　　凌晨四点零二分，她拎着那块黑森林蛋糕，站到了叶允初的宿舍门前。
　　【开门。】她再次发送好友申请。也再度收到了拒绝的回信。
　　叶允初看着不远处的房门，眼眶酸了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昏暗灯光下，房间的墙角放着两箱收拾好的行李箱。
　　凌晨四点三十分，叶允初还没有合眼。
　　她在想锦城的天空，白天的时候总是飘着几片散漫的云，到了夜里，黑暗就会把一切都吞噬，有时候连星星和月亮的光都黯淡。锦城是个无情的城市，雨水冰凉，风也冰凉。
　　身侧有林浅细微的呼吸声。
　　何曼是今天早上离开的，离开之前跟她道了歉，说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叶允初平淡地接受了道歉。
　　谁活着都不容易，如果能够一步青云，还有谁愿意负重前行呢？
　　她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觉得理解。
　　只要她自己不做就行了，她无权指责别人。
　　叶允初打开了宿舍的门。
　　走廊无声，也没有灯，连冷淡的光都没有漏进来。
　　在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冷黑夜里，叶允初的手心再度感受到一丝重量。
　　“黑森林蛋糕，冰袋要化了。”黎泠的声音暗哑，响起在黑暗里，藏不住满满的疲惫，“抓紧吃。”
　　叶允初没有回话。
　　“把我加回来，好不好？”黎泠从来没想过，冰冷的月色甚至会令人头脑愈来愈感性，她艰涩开口，带着点商量的语气，但更多的是她自己没有察觉的请求，“我可以……包|养你。”
　　一声轻响，夹杂着一声轻笑。
　　“黎影后，不好意思，我不爱吃这么苦的蛋糕，也没做别人金丝雀的嗜好。”
　　“黎影后有那个闲钱，不如去找圈内别的小明星，别来我这不开花的铁树这里找刺激。”
　　“不过还是得提醒一下黎影后，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再拈花惹草，我可不想再在热搜上看到昔日导师的花边新闻了。”
　　“哦，对了。”叶允初的声音冷淡，轻且浅，“我退赛了。以后和黎影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也没必要加什么微信。”
　　门砰的一声关上。
　　凌晨四点三十六分，黎泠捡起被叶允初丢在地上的蛋糕，咬了一小口。
　　叶允初说得对，这蛋糕，苦涩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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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有小可爱想问为啥冷姐姐问的是“包养”，前面说过，冷姐姐有点回避依恋，所以在开始一段感情前，想的更多的是“如果失去了会怎样怎样”，由此用金钱或者资源来拴住一个人，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
　　允宝表示生气！非常生气！谁要当你的金丝雀！债见吧！


第27章 在你心上
　　一场秋雨一场凉。
　　夜色如墨。天空高挂着一轮凉薄的小月亮。
　　一弯浅谭里,少女披散着长发，体态轻盈，翩翩起舞，瓷白细腻的玉足清浅地踏在微凉的潭水中,时而交替,时而轻跳,踩着清冷的月光,激起层层细碎的水花。
　　水花混入细密的雨水，或者浸润潭边翠绿润泽的植物，或者顺着少女细白无暇的天鹅颈,绕过精致的锁骨，融入少女随着动作幅度摆起的轻薄纱裙。
　　“咔！过！收工！”
　　一旁的助理立即给叶允初披上厚外套,又给她递了小板凳和棉拖,捧着冒着袅袅水汽的热水恭敬地等在一边。
　　叶允初看着新助理熟稔自觉的动作，晃了晃神。
　　一晃,距离她退赛居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她一直在深山老林秘密拍摄新剧。
　　新剧是古装剧，她饰演的是一只小狐狸精，本来这个角色有很多竞争者，结果哪曾想资方看了《演员进行时》，钦定这个角色必须由叶允初来演，甚至还愿意为叶允初支付退赛的高额违约金。
　　听起来很魔幻,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有这种只存在于小说中的财大气粗而且有钱任性的资方。
　　当时温雯听到资方给出的优渥报酬时就心动了，连夜给她列出了退赛的众多好处，占据了整整两个屏幕。
　　叶允初都没有看,她在想，如果她退赛,就可以再也不用见到黎泠了。
　　原本的心，是有点隐隐的不舍，叶允初看着打包好的行李，失眠了整晚。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黎泠的那句“我可以包养你”。
　　也是这句话，让她知道原来她在黎泠眼中自始自终只是一个为名为利可以出卖自己尊严的人。
　　原来她的喜欢，一文不值。
　　谢渺渺最开始放弃家里衣食无忧的生活来当她助理，就是为了见到黎泠，没想到小丫头知道她退赛之后，反而赖着不肯走了，说是相处下来有了姐妹情。
　　结果这姐妹情还是败给了新剧拍摄地慢到难以置信的网速。
　　开拍没满一个星期，谢渺渺双眼红肿、含着眼泪跟她告别，叶允初哭笑不得，坦然迎接了新助理。
　　至此，和黎泠有关的一切，随着谢渺渺离开时行李箱的咕噜咕噜声，一并随风消散。
　　若说还有什么联系，那也只有她现在饰演的角色，这个小狐狸精，鬼使神差地和黎泠对她的昵称吻合上了。
　　她极其偶尔，也会用小号登录成家黎叶的超话看看。
　　两个月，冲淡热情，足矣。
　　当然还有少部分死忠cp粉，偶尔会截一些片段，配一些意难平的文字。
　　叶允初看了那些片段，恍惚间，自己竟然也差点被片段内容欺骗了。
　　不愧是演员。
　　叶允初看着屏幕里黎泠隐含心疼的眼眸，狠心按下退出。
　　她两个月前发出的那条求be文的帖子，现在也偶然会被人捞起来，回复她的评论越来越多，不过不再有人嘲讽，而是甩出了一连串be结局cp文的链接。
　　但是叶允初也不想再看了。
　　从《演员进行时》退赛之后，叶允初无缝进组，多亏这加载不出视频的网速，她也没再看过接下来的几期内容。
　　眼不见为净，简直是人间真谛。
　　前几天在好不容易加载出来的热搜榜上，她看到了决赛的结果，获胜的是一个老戏骨，是黎泠队里的。林浅成绩不错，在第四名。
　　想到林浅，其实林浅最近跟她联系也少了，上次联系是跟她解释之前说的黎泠要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的事。
　　这解释来得挺迟，换个角度看，却也不晚，因为即使知道了，对结局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叶允初在输入框里输入了很多遍“是不是黎泠让你跟我解释的”，又一遍遍删除，直到男一号找她去对戏，她才把这个问题永远埋藏起来。
　　新剧组里跟她搭戏的男演员是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妻子是有名的美女经纪人，两人担得起圈子里的模范夫妻，由此叶允初十分注意跟这位男演员保持距离，温雯也放弃了炒cp。
　　但这不代表温雯放弃热度和赚钱的机会。
　　温雯：【给你接了新综艺。明天杀青后，司机直接接你去机场。】
　　这两个月发生了不少事，叶昭灿不知什么时候签约了嘉盛娱乐，从她的弟弟成为了她的同事，之前他在火车站见义勇为的视频也被爆了出来，现在算是小火了一把。叶父叶母或许是觉得一味地向孩子索取不好，在小村子里开了一家馄饨店，有模有样，也不再赌博了。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只有她自己，只有叶允初，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了。
　　从前她前进的方向是黎泠，黎泠就是她的光辉未来。现在她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未来，她成为了一具听温雯的话努力向钱进的行尸走肉。
　　叶允初：【好。】
　　工作，奔波，连轴转。她是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但只要一天未断，就必须一直绷着。
　　——
　　新综艺叫做《心灵的角落》，是一档生活类综艺，讲的是一群娱乐圈明星在远离繁华城市的小山村里生活的故事。
　　叶允初是中途插进来的固定嘉宾，这档节目除了固定嘉宾每期还有几位飞行嘉宾。
　　平心而论，叶允初是喜欢这档节目的，起码给了她一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叶允初坐在凉亭里，望向不远处屋子外爬着的一层葱茏爬山虎。温暖阳光的照射下，爬山虎生机勃勃。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去年种下的种子，现在已经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不远处的鱼塘里时而传出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
　　来到节目的这一个星期，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也和节目里的其他固定嘉宾相处得和谐友好。
　　“小允，今天会有一位重磅嘉宾。”一位俊朗的中年男人递给叶允初一杯冰镇果汁，“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他叫高君里，是《心灵的角落》固定嘉宾里的长辈，作品很多，口碑也极好，是真的德高望重。
　　高君里说要来重磅嘉宾，叶允初一点也不惊奇。这档综艺虽然只是惬意的田园生活，但却很赚钱，每一季都有很多赞助商，能请来多大分量的嘉宾都不奇怪。
　　“好的。”叶允初笑了笑，狐狸眸子乖巧地眯起来，“那我去做奶糖。”
　　九月初，天气只是微凉，叶允初穿一件轻薄的长袖衬衫，动作间，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微风吹过，轻轻撩起她的发丝，也带走一阵奶糖的甜腻香气。
　　黎泠吸了吸鼻子，看着不远处忙碌的窈窕身影，冰冷的眼底渐渐有了浅浅的温度。
　　“来了啊！”高君里带着一个她面生的年轻少女向她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他眉目含笑，“一开始真没想到你会来。”
　　黎泠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啊，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来这里。
　　本来这种综艺，再怎么惬意舒适，也是要划为她不考虑的范畴的。她这种人，本来就不适合抛头露面，加入娱乐圈只是因为喜欢演电影。
　　结果一切的一切，却在她看到节目固定嘉宾中的那个名字时彻底改变。
　　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她心中的分量超过演电影。
　　叶允初退赛后，她对这只小狐狸的思念就几乎掠夺了所有她清醒的时间，甚至有时候，在她把自己灌醉之后，醒来时会发现桌上的记事本上写满了叶允初的名字。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种药能医她的病，那一定是……
　　叶允初听到动静，回过了头。
　　她和黎泠离得不算很近，她却觉得空气中开始有了清冽的香气。
　　黎泠怎么会来呢？
　　行李箱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看到了黎泠又大又沉的行李箱，高君里提着，鬓角都出了豆大的汗珠。
　　“嚯，就住一晚上，怎么带这么多东西？”高君里抹掉额头上的汗。
　　“是不是有给我们的礼物呀！”夏瑶今年刚好十八岁，是少女偶像，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手中提着黎泠轻巧的手提包。
　　而黎泠非常自觉地享受起服务，两手空空，胸前挂着一副墨镜，唇角牵了牵：“是有礼物。”
　　她当场打开行李箱，拿出六块包装精良的手表。高君里一眼就看出这六块表价值不菲，每一块都是六位数。
　　可是这六块表能占多大地方呀。剩下的几乎都是日用品。
　　黎泠把礼物分发给每一个人，她来到叶允初面前，叶允初看了一眼不远处黑黢黢的镜头，伸出手，露出职业假笑：“谢谢黎老师。”
　　黎泠看着她不算熟练的假笑，眸底却有了真实的笑意，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叶允初感觉到黎泠把礼物放在手上的时候用尾指勾了勾她的手心。
　　“说不定我会多留下来住几天呢。”
　　声音随风消散，黎泠已经带着剩下的礼物走进里屋了。
　　叶允初五指缓缓收紧。
　　臭不要脸。
　　什么“说不定”？你明明已经准备赖在这里了。
　　从前到现在的很长很长一段时光里，都是她在向着黎泠靠近，她知道黎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黎泠透露在社交媒体上的一切。她是一只不畏路远的蜗牛，坚定又努力地向终点缓慢地爬。
　　终点一直是黎泠。
　　可是她到了终点之后，发现终点是一片盐碱地。
　　然而现在这片盐碱地变了样，长出了绿色的嫩芽，嫩芽越长越大，蔓延的枝芽穿过荆棘丛，带着新鲜的泥土香气来到了她的面前。
　　黎泠不可能缺钱，也不可能有这个闲心特意参加节目去小山村收稻子。
　　叶允初知道，这是黎泠在向她靠近。
　　她不觉得讨厌，也不觉得排斥。
　　因为她不在意。
　　她叶允初，再也不会在意黎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真香！


第28章 在你心上
　　《心灵的角落》综艺主打明星做农活的活动,用某种形式的接地气，或许是出糗，或许是出色完成任务，给观众展示出农耕生活,很是吸睛。
　　高君里一直是常驻嘉宾里的大家长,黎泠和另一位飞行嘉宾安顿下来,他就张罗着分配任务。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中午简简单单吃了一顿凉皮,为了节目内容的丰满，晚上的菜就得丰盛一些。
　　不会有嘉宾客气，反而得绞尽脑汁提一些难度高的菜名。
　　高君里问到黎泠,她看了眼叶允初，略过自己,主动问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你想吃什么？”
　　叶允初简直想把“烦,莫cue”打在脸上。
　　她默了默，还是报出了自己本来想的菜式。
　　“再说一个,就当帮我点个菜。”
　　黎泠的声音清悦好听,传进叶允初的耳朵里却不是这个感觉了。
　　这么多人呢，为什么偏偏是她？怎么总是cue她？
　　这是为了报自己不让她包养的仇吗？
　　可是这报仇的方法也过于温和了吧？
　　“我点的菜，黎老师不一定会喜欢。”摄像头在，叶允初好心提醒她。
　　“我不挑食。”
　　真是不依不饶的。叶允初望进黎泠淡漠的桃花眼，明昧之间似乎能在她眼底找到一丝名为固执的东西。
　　叶允初眼眸微暗：“苦瓜。对身体好。”
　　她记得黎泠在一次采访中说过，讨厌苦瓜,这是她知道的关于黎泠为数不多的信息之一。
　　“好。”黎泠眸里盛着点点细碎的笑意，在为她的这句似是关心的“对身体好”而感到喜悦，“真巧,我喜欢苦瓜。”
　　一点也不巧。
　　骗子。
　　叶允初抬眼，撞入黎泠眼中软和的温柔。
　　她有点不敢相信,可是再抬头，那温柔还是没有消散。
　　黎泠不会鬼上身了吧？还是被一只温柔女鬼？
　　高君里打断了“女鬼”对她的注视：“那就苦瓜，确实营养，不过你这口味还挺独特……不能只点菜不干活，我和余老师等下去集市买菜，你们三个女生去摘果子吧，剩下三个男生去捞鱼。”
　　夏瑶很欢喜，她不喜欢做太劳累的活，摘果子考得是眼力，而且果林有树荫，她本来就很容易被晒黑，她立即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三个女生，是指黎泠、叶允初和夏瑶。
　　叶允初内心：生而为女，我很抱歉。
　　“高老师，我能去抓鱼吗？”叶允初自荐，“我想去抓鱼，感觉很有意思。”
　　高君里挺为难的，抓鱼需要体力，摘果子只有两个女生摘又不够。
　　“我也想去抓鱼。”这回开口的是黎泠。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夏瑶和另一位男生去摘果子。剩下的其他两位男生，包括另一位男流量飞行嘉宾，加上叶允初和黎泠，提着竹篓浩浩荡荡地向鱼塘走去、
　　风微凉，暖黄的光轻轻照在叶允初身上。她在想黎泠刚刚举手自荐的模样。
　　像个小孩，神采奕奕。
　　积极争取糖果的坏小孩。
　　——
　　水稻田里养了好些禾花鱼。
　　绿油油金灿灿的水稻划破平静的水面，肆无忌惮地向阳而生。光影之间，几乎很难看到藏在水稻丛中的那些小精灵。
　　黎泠穿上特制的皮胶裤，率先踏进水稻田里，一副真的很想抓鱼的样子。
　　只有叶允初知道，这人可有洁癖了，在《演员进行时》里的宿舍就被整理得一尘不染，带这么多日用品和衣服也是因为怕脏。
　　她看向不远处的黎泠。
　　这人的袖管不小心被溅上了泥水，柳眉立即皱了起来。
　　看呐，就算是三金影后，真实反映也是演不出来的。
　　叶允初神色未变，同样踏入水中。
　　这期的另一名飞行嘉宾叫韩瑀，走阳光帅气的路线，是个流量男演员，就算背景一片水稻田，他也生生站出了青春偶像剧的效果。
　　“允初，你把鱼往我这儿赶，然后我就捞住它。”韩瑀笑得很帅气，如果现场有他的粉丝，肯定要高兴得冒糖泡泡。
　　黎泠黑了脸。
　　为了让节目更有趣，来抓鱼的四个人分为了两组battle，每组都是男女搭配，她和林立一组，叶允初则是和韩瑀。
　　韩瑀这种小鲜肉，她见得可太多了，仗着一张脸，太会勾引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叫什么“允初”？他又是叶允初的谁？
　　“我们不能输。”她声音冷淡，视线在叶允初那儿，对林立说。
　　林立心虚地点点头，他是个男人，但却害怕鱼，看到鱼他心里就发怵，这个世界上可没有规定男人不可以怕鱼。


第一回 合，黎泠小心避开身边人移动带起来的泥点子，优雅落败。
　　她看到韩瑀主动举起手要和叶允初击掌，他那皮手套上都是泥，叶允初眉头都没皱，甚至扬了扬唇角，配合他击掌。
　　黎泠帮她皱眉。


第二回 合，黎泠觉得自己豁出去了，没有管那些索命的泥水，任由它们浸湿她的白衬衫，她把鱼赶到杨立面前。
　　这条鱼比上一回合韩瑀网到的那条大多了！
　　眼看着鱼就要进网，杨立却突然面色惨白，抓着网避让开了。
　　有病吧！
　　摄像头在旁边，黎泠的脸还是冷下来：“怎么了？”她问，语气不带温度。
　　林立大太阳下冒着冷汗：“对不起，黎老师，我有点怕鱼。”
　　黎泠用一种“怕鱼？怕鱼你刚刚怎么不去摘果子？这不是耽误事吗？”的表情看他。
　　叶允初在看黎泠，她撇了撇嘴，心想刚刚那个温柔的黎泠果然是错觉，这个人就是蛮不讲理，而且自视甚高，抓个鱼胜负欲都这么重。


第三回 合，叶允初不太想赢了。
　　连赢了两个回合，她想让黎泠赢一次。
　　这是因为同情，叶允初想。
　　她看起来对于捞鱼有点心不在焉，她在看黎泠。黎泠的额角沁出一层薄汗，怕泥点再溅到衣服上，还撸起了袖管，白皙如玉的细嫩肌肤在中午毒辣的阳光下泛起了浅浅的粉红。
　　黎泠的脚下就有一条很大的禾花鱼，她却跟没看到似的，叶允初都在替她无奈。上天赐给她好演技，却没给她好眼力。
　　叶允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离黎泠很近，大概三步就可以走过去。她就勉强帮黎泠一把吧，她可不想再在阳光下晒了。
　　哪成想上天赐给她好心肠，也没收了她的好眼力，叶允初没注意到脚下有一团搅在一起的杂草。
　　三步之遥，她向黎泠扑过去。
　　她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黎泠的注意，黎泠眼底迅速划过一缕惊慌，本能地伸出手扶住她。
　　指尖触摸到黎泠掌心的时候，叶允初松了一口气，起码不用摔了。
　　下一秒，她的指尖跟黎泠的掌心仅仅接触了一瞬，黎泠缩回了手。
　　叶允初：？？？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叶允初狐狸眸里写满惊讶，在晶莹的水花里跟黎泠撞了个满怀。
　　黎泠半身衣服都湿了，柔软的发丝也被泥水浸润，和迸溅的泥点一起贴合在冷白色肌肤上，形成强烈的对比感。她眸里也似是染了水色，瞧着叶允初，粉唇勾起清浅的弧度。
　　叶允初扑在她身上，湿了半边袖管。
　　奇了怪了，这个臭洁癖湿了身，怎么高兴成这样？
　　叶允初回看她，有些恼意，黎泠刚刚明明可以扶她的。
　　“我们得回去换一身衣服。”黎泠站起来，勾着的唇放下来，对韩瑀说，“抓鱼就拜托你们了。”
　　哦。
　　叶允初懂了。她这是想偷懒。
　　简直诡计多端。
　　——
　　更衣室逼仄狭小。
　　这里本来就是女生的洗手间，节目的固定嘉宾中只有两位女生，所以洗手间设置得不大。
　　虽然是在午后，但是秋天的午后，总归不会太热。
　　叶允初让黎泠先去换衣服，她还想再凉快一会儿。
　　她坐在床边，听到更衣室木门后闷闷地传来一句“进来帮我个忙”。
　　她很想说“你自己解决，我不想帮你”，但是看了一眼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还是噤了声，把麦克风关闭，不情不愿地推门走进去。
　　“帮我解一下扣子。”
　　黎泠的衬衫已经褪去，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文胸和一条黑色蕾丝内裤。
　　叶允初怎么可能猜得到打开门会看到这副情景？她愣在原地，直到黎泠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你自己能扣。”叶允初别开眼，没再去看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腰间纹着的那只破茧而出的妖冶蝴蝶。
　　“不能，你来帮我。”话说了三遍，换谁都该烦了，黎泠却依旧温声细语，饱含耐心，又饱含温柔。
　　一点也不像她。
　　怎么能有人在温柔和冷漠中随意切换呢？冷漠地说要远离自己的是她，现在这么温柔地引诱自己过去的人也是她。
　　叶允初还是没动。
　　这回黎泠直接指了指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麦克风。
　　好吧，这人一点没变，都是错觉，当着麦克风在演戏，甚至还用麦克风威胁她。
　　叶允初认命地帮她解文胸扣子。
　　黎泠的肌肤细滑，却也凉，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叶允初的指尖触到黎泠的后背，感觉似是点燃了寒冰，灼得热烈。
　　“丑吗？”黎泠背对着她，声音瓮瓮的。
　　“不丑。”叶允初知道黎泠是在说她自己腰间的蝴蝶纹身，那是一只藏着疤痕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上，有四个香烟灼的疤。
　　这是经年的疤痕。
　　叶允初亲眼看到那些人把烟头烫上去，又旋了几圈，应该是非常疼的，但是当时的黎泠连哼都没哼一声。
　　这也是不能让黎泠知道的秘密。她不能揭人伤疤。
　　黎泠很讨厌这些疤痕，不然她不会从来不穿露背的礼服和衣服，也不会对那段黑暗的经历缄口不言，没几个人知道她腰间有疤。
　　叶允初也是，第一次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看到这些疤。
　　“我没开麦克风。”黎泠轻轻笑了下，叶允初站在后面，都不确定她有没有真的笑。
　　“……”
　　“真的不丑。”不信她为什么要问她？
　　叶允初解开扣子，松开手。
　　下一瞬，一阵清冽的香风拂过来，黎泠转过了身。
　　文胸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叶允初的唇被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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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诡计多端！


第29章 在你心上
　　秋日午后温暖舒爽,阳光暖洋洋的，温柔地绕过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叶子，携着几缕沁人心扉的花香从小窗户中跳下来，跳进黎泠晶莹通透的眼眸中,绽放出点点碎光。
　　唇上的温软,一触即散。
　　她比叶允初高一些,叶允初微抬起头看她,触碰到她眼底比碎光还要温暖的笑意，睫羽颤了颤。
　　黎泠怎么能够亲吻她呢？她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不愿意做黎泠的金丝雀,黎泠难道听不明白吗？她斩断了炮友的关系，她斩断了对黎泠的喜欢,她自己、她自己也是清楚明白的。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开始后知后觉地狂跳成这样？
　　叶允初单方面陷入沉思,黎泠垂头静静地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素日里一贯冰冷得绷成直线的唇牵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指腹轻轻抚上她的唇瓣，细细摩挲：“还是那么软。”
　　唇上的触感冰凉，刺得叶允初心重重一跳，拍掉了黎泠的手，后退半步。
　　她才注意到黎泠的上身是□□的,她微低下头，就能看到黎泠精致优美的锁骨和……
　　正午的阳光简直光明正大地在黎泠身边描摹出了一圈诱人的金色色彩，照得她本就白皙透明的肌肤愈发剔透。
　　这画面美得令人忘记了呼吸,叶允初狂跳的心脏提醒她，她再看下去,说不定就要重新变成黎泠可耻的舔狗。
　　她咬了咬唇，别开眼，把洗漱台上的衣物递给黎泠：“黎老师，自重。”
　　她再也不要喜欢黎泠。就算只是肤浅地喜欢颜值，也不允许。
　　一秒，两秒……手头的衣物被接了过去，叶允初松了口气。
　　她回转过身，刚刚做出要走出更衣室的动作，又听到黎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狐狸，你还没帮我扣扣子呢。”
　　叶允初这回是真的有些气恼了，她以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黎泠的声音好听呢？这得是多厚的滤镜啊，她现在觉得黎泠的声音实在是太让人心烦意乱了。
　　这是什么要求？简直是耍流氓。
　　说到耍流氓，黎泠刚刚还亲了她。
　　她如果曝光了这件事，黎泠可别想再拍电影了。
　　她可真得感谢她的慈悲心。
　　叶允初瞪了黎泠一眼，似乎是在骂她不知恩图报：“自己扣！”
　　门被大力关上，“砰”地响了一声。
　　黎泠静静看着被余力震得晃荡的门锁，勾起的唇角渐渐抚平。她顿了顿，气定神闲地自己扣上了扣子。
　　她想起叶允初刚刚说的那句“自重”。
　　小狐狸，我都来这里了，我还要什么自重？
　　我连脸都不要了。
　　——
　　池塘波光粼粼，水波震碎了阳光在水面上精心打造的光镜，远处有一只黑天鹅在戏水，如墨般漆黑的羽毛浮于水面之上，优雅矜贵。
　　池塘里的这只黑天鹅是最引人注目的，它漂亮、高贵，它自出生就注定高高在上，每期来到这里的嘉宾都会感叹一句：“这黑天鹅真好看！”
　　叶允初也不例外，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觉得这只黑天鹅像极了黎泠。
　　冰冷，不易接近，优秀得过分。
　　没错，即使她每次都说黎泠自视甚高，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心里，黎泠是最优秀的。
　　黎泠对演戏的认真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人，她对外人有多严苛，她对自己就加千百倍严苛，严苛到病态。
　　她不近人情，是因为她觉得别人都能吃她吃过的苦。
　　她唯一的错，就是太过以己度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黎泠。
　　叶允初往黑天鹅的饲料盆里倒下满满一盆玉米渣，她知道，黑天鹅白天远离她们这些饲主，但总会找机会回岸边的小木屋里休息休息。
　　真正的黑天鹅都尚且会寻求一份温暖，黎泠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叶允初正想着，看到远处两个人提着竹篓缓缓靠近小屋，看身形是林立和韩瑀。
　　果然，他们带回来两条鱼，韩瑀一脸苦相，生动地讲述林立是有多怕鱼，他们很多次和禾花鱼擦肩而过，最终一无所获，这两条带回来的鱼还是叶允初和他合作时抓到的。林立在一边腼腆地摸后脑勺。
　　本来就只是节目的一个环节，也不是荒野求生，没什么值得责怪的，三人只是笑笑，汇合往小屋走。
　　叶允初没想到黎泠就坐在小屋前的凉亭里等她。
　　应该是在等她吧？因为黎泠手上有两杯冰果汁，而且在看到她的时候，眸光似是亮了亮。
　　天地良心，叶允初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会给自己加戏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现在情不自禁就觉得黎泠喜欢自己呢？
　　“回来了。”黎泠柔柔地看着她说。
　　不对，是看着她们，叶允初纠正自己。
　　她情愿黎泠用含着冰刀子一样的目光看她。
　　叶允初应了声，快步走到冰箱前，倒出两杯果汁，一杯随便递给韩瑀，一杯自己胡乱喝了一口。黎泠定定地看她把自己亲手倒的果汁送到韩瑀手上，微微一顿，把手头的果汁给了林立。
　　没过多久，采果子的两个人也回来了，她们采的大多是百香果，黎泠看到这些圆滚滚的褐色果子，眉梢轻轻挑了下。
　　高君里他们买了很多荤菜，其中就有叶允初点的排骨。就在叶允初还在感叹不远处的黎泠居然愿意伸出她金贵的小手手帮高君里洗排骨的时候，高君里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高君里：“小允，今天黎老师要亲自下厨给你做她擅长的百香果排骨，沾你的光，大家有福了，很少有人尝过黎泠做的菜。”
　　叶允初：！！！
　　来了来了报复来了，她就知道黎泠不安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害她！
　　黎泠怎么可能会做菜？她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唯一做菜的经历恐怕还是她二十四岁那年在演的电影里为心上人做蛋炒饭。
　　听说那场戏还把锅给炒坏了。
　　“那怎么好意思？”叶允初笑得不太自然。
　　高君里接过话头：“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帮黎老师做个凉拌苦瓜吧，反正也是你点的菜。”
　　叶允初还没应话，就看到黎泠已经把苦瓜递到了她的面前，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就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吧”，她面色一沉，回黎泠一个“你要是敢毒死我那我一定不会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的表情，镇重地端着苦瓜去一边了。
　　叶允初以前在家里做过凉拌黄瓜，要放麻油、醋、白糖和蒜泥，做出来味道不错。
　　既然如此，这些佐料就不放了。
　　叶允初偷偷瞄一眼在几步之遥的灶台前忙碌的黎泠的背影。
　　之前被沾湿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黎泠上身着一件纯白短款上衣，下身穿一条深蓝色薄牛仔裤，抬手拿架子上的佐料时，会露出细白柔软的腰肢。
　　怎么穿这种衣服？
　　叶允初在心里嘀咕。
　　她收回视线，踮起脚尖拿酱油和味精。
　　——
　　《心灵的角落》这部综艺选的拍摄地点都是不受世俗沾染的乡间或者山林里。
　　这种世外桃源，到了夜晚，总会分外安静。
　　在这一片静谧里，小屋的袅袅热气变得弥足珍贵。
　　常驻嘉宾们陆续端上今晚的菜。有鱼汤，五花肉，拔丝土豆，地三鲜，酸菜鱼，炖牛肉，还有最后黎泠和叶允初分别端上来的特殊菜品。
　　之前问过在场嘉宾的喜好，没什么人喜欢苦瓜，为了让佐料的味道深入苦瓜的骨髓，叶允初只做了两人份。
　　黎泠的那盘百香果排骨用料就很足，摆在桌子的正中央，在灯光下泛起诱人的色泽。不像叶允初的凉拌苦瓜，只摆在黎泠身前。
　　高君里按照惯例欢迎了各位飞行嘉宾，宣传新剧和新电影之后，就招呼大家开动。
　　为了拍摄效果，嘉宾们面对着镜头，坐成一个半圆。
　　黎泠坐在嘉宾们的正中间，而叶允初虽然流量大，但是辈分和资历却小，只能坐在边缘，她抬起头，和同样坐在桌子另一个边缘的夏瑶远远地相视一笑。
　　她们俩其实加入这个节目都不是很久，还没有熟到可以站起来夹菜的地步，只吃眼前的菜就好。
　　叶允初看着餐桌中央的那盘排骨，那盘排骨在端上桌的一瞬间，就少去了一小半，
　　她移开视线，有些无措，她明明知道那肯定是黑暗料理，怎么还是会有点遗憾？
　　遗憾的感觉还没过，罪魁祸首小排骨突然自己跳进了她的碗里。
　　“特意给你做的，多吃点。”
　　清冽的香气混进小排骨香浓的百香果味，久久未能消散。
　　黎泠的侧颜淡漠，要不是叶允初实在熟悉这个味道，她都不知道这人刚刚给她夹了菜。
　　叶允初先用筷子沾了点汤汁，放入口中。
　　好像没毒。
　　她抿了抿唇，小小咬一口，排骨鲜嫩，汤汁瞬间从滑嫩的肉里流出来，酸包裹着甜，浓郁的果香在口腔弥漫，清爽又不失排骨的肉香。
　　高君里：“黎老师，你这排骨确实好吃，我以后要向你取取经，小允的凉拌苦瓜做得如何？”
　　叶允初：“……”高老师，我宣布你代替谢渺渺成为了新晋哪壶不开提哪壶冠军！
　　黎泠扬唇：“好吃。”
　　叶允初才注意到她的那碗真实的黑暗料理已经被黎泠动过了，她眨了眨眼，那碗被浸满酱油的苦瓜，看起来确实黑暗。怎么动下筷子的？
　　韩瑀站起来，努力去夹剩下的苦瓜：“我来尝尝允初的手艺。”
　　他的筷子还没碰到那碗，黎泠就把凉拌苦瓜收了起来：“叶允初给我拌的。”
　　叶允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做料理的天赋了，没想到她随手创下的菜谱，居然会有人为她哄抢。
　　不过，这个黎泠真是有够为老不尊的，给人吃一口都不肯。
　　她对黎泠的“为老不尊”看法一直持续到晚上。
　　直到她看到提前离开饭席的黎泠，在冷淡的月光下，虚弱地跪坐在马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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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是在吐，但我总感觉写出来不太好……
　　呜呜
　　有损冷姐姐形象。


第30章 在你心上
　　微风柔柔,初秋的荷叶镶了一圈金丝，叶面微卷，根茎却依旧亭亭，受了风姑娘的撩拨,意乱情迷地轻轻点着头。
　　一轮清淡的小月亮趴在水面上,月光也似塘水一般清凌凌的。
　　耳边还是嘉宾们的欢喜,叶允初的心湖却似这眼前的池塘,漾起了一圈圈波纹。
　　黎泠提前离开饭桌，中间空出一块位置，高君里招呼大家往里挪,叶允初看到了原来放在黎泠面前的那碗苦瓜，现在已经见底了,只剩下几片蔫蔫地黏在透明碗壁上。
　　她一伸手,就能夹到那碗菜，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没有像刚刚吃黎泠给她夹的那块排骨那样小心翼翼,没什么防备心地直接送入口中。
　　“是不是很好吃？”韩瑀在她身边问,他惦记这道菜很久了，奈何黎泠连碰都不让他碰。
　　叶允初没回话，把剩下的所有苦瓜，包括拌料，全部倒进了自己碗里。
　　韩瑀：“……这么好吃？”真不准备给他尝尝？他一个飞行嘉宾当得也太卑微了吧？
　　不过他没注意到，后来那碗饭叶允初再也没碰过。
　　月光似水,《心灵的角落》这档喧嚣中找宁静的综艺总是让夜晚结束得格外早。
　　节目一切从简，男生女生分开住进两间房，睡的都是大通铺。
　　黎泠提前回了屋,已经洗漱完毕，穿一套墨色丝绸睡衣,露出一双细瘦白皙的脚踝，背对着门坐在床边擦头发。
　　擦头发的动作也优雅，不知道还以为是在清理一件古董。
　　叶允初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想到刚刚黎泠虚弱摇摇欲倒的模样和那一口苦瓜带来的反胃，神色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夏瑶大咧咧的，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鹌鹑，进屋就倒在床上，毫无偶像包袱地诉说起摘果子的艰难困苦，顺便吐槽了乡间虫子的颜值。小嘴叭叭的，很快就说累了，拿着睡衣去洗澡。
　　浴室只有一间。夏瑶进去之后，就只剩下叶允初和黎泠。
　　黎泠擦完头发，拿着一本书靠在床边，静悄悄地看。叶允初也有书，但她不想跟黎泠同时做一件事，于是翻了翻手机，又觉得不自在，左挪一下右挪一下，很不安分。
　　黎泠的床位就在她旁边，她不是很想跟黎泠搭话，可是镜头在拍，她的余光已经不止一次扫过角落里的摄像机了。
　　黎泠当然注意到了她的预备小金丝雀如坐针毡的模样，胃里不舒服的感觉淡了些，她唇角牵了牵：“要不把摄像机遮了吧。”
　　话是问句，但是说出来却是陈述语气。叶允初觉得今天黎泠最顺眼的时候恐怕就是现在了，如获大赦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一块黑色遮光布挡在了摄像机身上。遮完顺便还把麦克风关了。
　　黎泠看她的动作，淡抿唇，也关上麦克风。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到夏琳洗澡浅浅的水声。以前叶允初没觉得和黎泠独处会这么艰难，她撩了下额前的碎发，开始回想以前的自己和黎泠独处是怎么独处的。
　　不回想不知道，一回想不得了。换做曾经的晚上，这时候她已经扑到黎泠怀里开始叫“黎老师”了。
　　真够不要脸的。
　　叶允初耳根渐红，心里已经开始发车在高速驰骋，表面上却保持着冷静，如一潭湖水，冷淡得过分异常。
　　“今天的苦瓜很好吃，下次再给我做吧？”
　　黎泠说话总是有一种特别的语调，很好听，不枯燥，词与词的停顿有点江南小调的温软感觉，听起来却清清浅浅，即使叶允初知道她在说谎，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哄骗的技巧太高了。
　　可叶允初偏过头，看到黎泠精致的侧颜，看到她唇线分明的薄唇，看到她视线明明一直在手上的书上，却十分钟都没有翻一页，一下子鼻尖又有点酸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胀。
　　这算什么啊？
　　叶允初本来想说没有再见面的机会，话到了嘴边，却滚了滚，再也说不出来了。
　　“下次见面再说。”
　　黎泠视线从纸面上移开，眸光微亮，轻轻应了声好。
　　夏瑶洗完澡出来了，她活泼可爱，睡前总喜欢说点悄悄话，尤其关了麦，话题就可以自由发挥了，之前甚至还跟叶允初聊过性取向的话题。
　　夏瑶在的团是女团，全是一群青春活泼的女孩子，和女生相处久了，总有些暧昧的事发生，她现在对自己的性取向就有点模糊不清。她一面惴惴地希望叶允初保守秘密，一面很有探索心和求知欲地问起叶允初对性取向的看法。
　　现在在黎泠的面前，她再爱唠，也不至于说这些话题，只是很礼貌地请教了一些关于演技的问题，末了，她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黎老师，我记得你之前跟小允是不是一起参加了《演员进行时》，小允还是你的队伍里的。”
　　灯光已灭，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是叶允初床头忽闪忽闪的小夜灯，明明灭灭之间，她看到黎泠的神色微微一凝。
　　时隔两个月，这是第一次有人在黎泠面前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说。
　　“后来小允为什么退赛来着？我记得热搜上说行程冲突。我还在想小允进步真的好大，退赛好可惜。”夏瑶的声音很特别，叶允初隔着她的声音，听到黎泠呼吸的频率被扰乱了、
　　“去拍戏了，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剧，要保密，所以没有透出什么风声。”叶允初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解释，补充一句，“是我的经纪人安排的。”
　　平时叶允初不会跟她说这么多关于工作的话题，她们只聊八卦，夏瑶对叶允初这小小的让步感到十分惊讶，她开始顺着话头继续说：“当时你们的成家黎叶cp超级火。”
　　这回叶允初不说话了。
　　夏瑶是个人精，话题中的两个人都不吭声，她不知道原因，却也迅速换了一个话题：“今天黎老师做的小排骨好好吃，可惜我不吃苦瓜，没吃到小允做的菜。”
　　叶允初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心想还好你没吃到，不然以后就没朋友可做了。
　　她原先是特意背对着黎泠睡的，这一动作，就撞入了黎泠的水眸里。
　　黎泠原来一直在看她的背影。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浅浅地脱口而出：“其实我能做得很好吃的，下次，下次给你做。”
　　她翻过来，平躺着，开始后知后觉地脸热。
　　夏瑶觉得这对话好像没什么，但她回想起了她最开始问叶允初关于性取向的话题。
　　叶允初说她喜欢过女生，不过是个温柔的姐姐。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没有一点要下雨的意思。
　　一大早厨房就传来缕缕烟火气，这期的两位飞行嘉宾都只住一晚，原定韩瑀白天走，黎泠下午走，高君里在给韩瑀准备早饭。
　　叶允初没有嗜睡的习惯，醒来之后看到夏瑶还在睡，黎泠的床铺却空了。下楼的时候，正巧看到黎泠正在帮韩瑀推行李箱，已经推到了门口。
　　韩瑀口中的稀饭还没咽下去：“黎老师，我还不着急走呢！”
　　黎泠回看他，眸中带了点秋雨的凉，满满都是“你着急你非常着急你连早饭都不想吃只想走”，韩瑀被刺得咽了口口水，余光看到下楼的叶允初。
　　他打起精神气，对叶允初招手，指了下身边：“允初，来吃早饭！”
　　下一秒，黎泠搬了张小凳子坐到韩瑀刚刚指着的位置，隔绝了他和叶允初坐一起的想法。
　　韩瑀：“……”
　　这顿饭他吃得无滋无味，稀饭生生吃出了点苦味，他不知道为什么黎泠不待见他。不过镜头还在拍，他得维持自己的阳光形象，最后所有固定嘉宾围着要送他的时候，他还很大方地邀请：“以后回了京城咱们一起吃饭。”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扫过了在场的每个人，但是在叶允初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他对叶允初有点意思。托朋友传达了点这点男女间的意思，却没得到回应，他想，他比施望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越来越红。叶允初只是在矜持，想明白以后会青睐他的。
　　为了参加这场综艺，他推掉了两个活动，终于见到叶允初了，也终于让叶允初亲眼见到他。她和他还一起捉了鱼，击了掌。
　　想到这里，他又回看了一眼叶允初。韩瑀发现她的眼里没有他。
　　她在看黎泠。
　　黎泠今天下午走不走啊？叶允初在心里想。
　　“我去送小韩。”高君里拿了一瓶冰水，扭头说，“你们想想中午吃什么，黎老师多想几个菜，下午就得走了。”
　　“我不走。”耍赖一样。
　　高君里：“那你得干活。”
　　他早就猜到黎泠要说的话了，那六块表，价值可比参加这档综艺赚的钱多多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哪呢？他这种老油条当然不会把好奇心外露。
　　得慢慢观察。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黎泠真的每天都在干活。
　　第四天晚上，层层白烟在夜空中升腾，这晚吃烧烤。
　　叶允初正小心翼翼地撕着手中的鸡中翅，突然无厘头地来了一句：“我明天得走了，有新综艺。”
　　高君里想，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所有固定嘉宾都知道她要去新综艺《和女儿生活》，没必要特意讲出来。
　　他张了张唇，想按套路说些祝福的话，哪想到被黎泠打了个岔。
　　“我明天也得走，在这待了蛮久了。”黎泠正在烤肉，袅袅白烟中，一张清丽冷淡的脸若隐若现。
　　不对啊，高君里记得今天中午黎泠对他说了明天晚上想吃的菜。
　　他转头看了眼叶允初，小姑娘唇角扬得高，狐狸眸子里满是细碎的喜悦。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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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是为了追小媳妇，谁来干活呀，摔。


第31章 在你心上
　　叶允初当然不知道高君里这个老油条早就把黎泠来参加这个节目的目的摸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在第二天早上他给两人一人煎了一个爱心鸡蛋的时候小小地疑惑了下，不过很快这点小疑心也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没有车来接？”叶允初提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向小路的尽头望去。
　　已经接受完了采访，其他嘉宾送完她们回到小屋继续忙碌,只剩下两人留在原地。
　　晨光烂漫,偶有虫鸣。
　　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微尘,黎泠穿一件全身长的驼色薄风衣,细长的衣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长衣之下，紧身黑色牛仔裤未能包裹住一双小巧精致的脚踝,在晨光的照拂下白到几近透明。
　　僻静的乡间只有这一条路能允许汽车通行，而黎泠吃完饭就和她一起到这里等了,她在等车,黎泠在等什么？在等寂寞吗？
　　黎泠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叶允初的问题。她率先上了那辆叶允初御用SUV，嗯了声：“我跟你一起走。”
　　叶允初：“……”
　　她淡抿着唇,小踏步坐到了黎泠身边,空间狭小，在叶允初的精湛的缩骨功之下，两人之间却可以再坐一个二百五十斤的大汉。
　　再一次地，没有掺杂别的香水味，也没有田野的香气，如此之近,她闻到了熟悉的清冽味道，裹挟着初秋的凉。
　　车子启动，司机透过后视镜,偷偷往后觑。他寻常会跟叶允初聊一些家长里短，但是今天后面坐了一尊大佛,这可是蜚声中外的大影后呐！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乡间的路修得不完善，坑坑洼洼，还有很多小石子，车里的三位静默着承受颠簸。
　　后来，黎泠终于发现这颠簸的程度有些过分了。是座驾的问题。
　　“你就坐这车？”这声音里有点不可思议的成分。
　　司机感受到大影后的目光在他的身上略过，又环视了一圈车内。他尴尬地把烟头和烟灰清了清，车旧车脏可不能怪司机。
　　他还是有点心虚，解释道：“温经纪人租的车。”一分价钱一分货，后半句话他憋在肚子里。
　　叶允初给了黎泠一个“给你坐就不错了还好意思嫌这嫌那”的表情。
　　黎泠显然选择无视这个表情：“我记得你的合约快要到期了。找到下家了吗？”
　　叶允初想说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话滚了滚，到嘴边就变成了：“还没有。”
　　她和嘉顺的合约只剩下几个星期，这段时间她虽然正处于迷茫期，但发展得不错，身价不停在涨，温雯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把她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也加倍努力让她续约，甚至搬出了叶昭灿来。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嘉顺注定给不了她广阔的天空。她是得走的。
　　“你现在这个经纪人不行，办事效率太低，也不考虑你的身体，总是白白折损你的羽毛。”黎泠把窗户开出一个细小的缝，清新的凉气往车内涌，挤掉难闻的空调味，把那股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又往叶允初身前送了送，“我看不惯她。”
　　叶允初没回话，司机更不敢说话。这大影后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呀！温雯可是嘉顺经纪人里的一姐，带出过好多红人呢！可他转念一想，黎泠是谁呀，在她眼里嘉顺都不算一棵葱。
　　后面大影后还在坚持不懈地分析。
　　“尤其是她之前还让你炒cp，我觉得你和那个男艺人一点cp感也没有。而且她还在你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让你退赛，去参加这种种田的综艺，又接了很多割韭菜的代言……她怎么就没想过让你跟我炒cp呢？再说……”黎泠从叶允初退赛之后的第一场活动开始讲起，讲到下来的综艺，“她难道想让你一个演员转型综艺咖吗？”
　　“一步错步步错。”
　　黎泠中间那句“她怎么就没想过让你跟我炒cp呢”说得很快，似乎是准备轻巧地带过，叶允初却准确地捕捉到了。
　　“黎老师想跟我炒cp？”叶允初气乐了，这人怎么这么别扭。都这么多天了，承认喜欢她很难吗？
　　黎泠撩了下额前并不存在的碎发，语调清冷：“也不是不可以。”
　　叶允初：“……”谁稀罕你？我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吗？
　　她脸色微沉，冷冷吐字：“黎老师目的地在哪？我看前面就有一个站台，把您提前放下吧。”
　　坐在前排的司机已经开始掉冷汗了，荒郊野岭哪来的站台，再说这不就只有机场一个目的地吗？你们两人吵架可不要伤及无辜啊。
　　“我的目的地，是你的心里。”
　　司机一个急刹，差点把自己送走。
　　好……好土。
　　——
　　叶允初坐上飞机，脑海中如有放大版弹幕在无限次循环黎泠的那句土味情话。
　　这句情话，实不相瞒，还是叶允初曾经跟黎泠讲过的。
　　那还是她满心满眼只有黎泠的青涩时期。
　　要死了。
　　下飞机之后，她很不情愿地在微信好友申请列表里看到了土味情话的后续。
　　黎泠：【目的地到了。】
　　黎泠换了个头像，现在的头像是一朵淡雅的菊花。
　　依旧非常老年。
　　叶允初面无表情地按下拒绝。
　　很快发来了新的。
　　黎泠：【你不是想跟我炒cp吗？】
　　再次拒绝。
　　黎泠：【…我这里可以推荐你一名优秀的经纪人。】
　　这回叶允初顿了顿，想到了黎泠做的排骨，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按下了同意。
　　叶允初：【刚刚手抖才按了同意。】
　　黎泠正巧推过来一张名片：【……】
　　叶允初却不再回了，显然被这张名片狠狠地惊讶到。
　　高念宁，圈内赫赫有名的铁血经纪人，不知道带出过多少影帝影后，当初黎泠进圈顺风顺水，除了黎家的背景，还多亏了她的汗马功劳，多少人打听她的联系方式都是一场空，现在她的微信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绝了，她哪配啊？
　　黎泠：【我跟高念宁说过了，如果她不签你，就再也别想吃到我做的排骨，她会加你的。】
　　这段话很生动地传达了“叶允初不值得但排骨值得”的垃圾思想，叶允初同样产生了黎泠值得在她的黑名单里再躺一万年的想法，只是想法还没来得及付出实践，黎泠就开始发甜枣了。
　　黎泠：【你有天赋。】
　　叶允初唇角扬了扬，等着下文。
　　十分钟有余，车子从机场驶向一栋小型别墅，叶允初从车上下来，脸却黑了。
　　黎泠说完那句话以后就蒸发了？她就这个态度？
　　这栋别墅是她在帝都仅有的落脚之地，帝都寸土寸金，她虽已经有了点名气，但是按照和嘉顺一开始签的霸王条例，现在活动虽多，拿到手的还是少，拼搏这么些年，有了房子和存款，她已经满足了，未来会越来越好。
　　回想起来，上次住在这间小别墅是在《演员进行时》录制之前，谢渺渺还找上了门。
　　叶允初想到了什么，十分惆怅地打开了门锁。
　　她有一处秘密房间，里面放满了黎泠的应援物，墙壁上还用黎泠的照片拼成了一个“爱”字，旁人看起来很变态，所以这个房间常年锁着，叶允初每晚睡前会虔诚地进去溺一会儿。
　　找个时间自己悄悄清理了吧。她现在对黎泠好像不是那个感觉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脱粉吗？
　　她又瞧了眼手机，黎泠给她发消息了，但显然不是之前那个话题。
　　黎泠：【链接：为什么人一天要喝八杯水？科学家这样说……】
　　叶允初：……
　　真的得离偶像生活远一点，不然不仅会幻灭，还会脱粉。
　　她白天找了家政服务清理房间，下午就有《和女儿生活》节目组找人进屋安装摄像机。
　　其实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叶卫华一声不吭来了首都，家里的小馄饨店说不开就不开了，叶允初知道他不是个贪财的人，也不喜欢抛头露面，这么些年自己在外面打拼，说不想家根本不可能。
　　可是次日一早，叶允初看到自家老爹一身貂皮大衣登场时，还是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
　　“允初，爸爸帅吗？”叶卫华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大大的反光墨镜，倒是和他身上的貂皮大衣高调地配到了一块，他憨厚一笑，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灿灿给我买的。”
　　“帅啊。”叶允初也笑了笑，悄悄把空调温度往下打了几度。
　　叶卫华是个略显奇葩的中年男人，叶允初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不远万里来到帝都参加这档综艺节目，核心思想居然是催婚。
　　“小允，你已经20岁了，你妈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跟我订婚了。我看你这个绯闻对象，这个小伙子长得太不安全了！”
　　“……爸，那都是假的。”
　　“不行不行，找个机会我要把你这些绯闻对象都面试一下！”
　　“……”
　　叶卫华在的每一天，叶允初的早晨都是从“这个小伙子”开始，“安排一下见面”结束。
　　叶允初说破了嘴皮子，也就累了，不再解释。
　　节目很快播出，评论区一片“哈哈哈哈哈哈”，粉丝纷纷自荐，表示什么时候岳父大人可以安排一下自己和允宝的见面。
　　节目播出当晚，那朵淡雅的菊花也终于给她发了除了养生和演戏技巧等生硬话题之外的东西。
　　只是这条新消息也没什么人气儿。
　　是一条关于炒cp的协议，黎泠已经签了字。
　　叶允初当然没理。
　　第二天一早，叶允初刚晨练结束回到家，正巧看到叶卫华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自己，神色有些惊慌，而他对面坐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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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黎泠：见岳父什么的，我自己安排。


第32章 在你心上
　　叶卫华看到叶允初终于回来了,忙从沙发上坐起来，让出了黎泠对面的位置，他一个粗人，哪懂什么待客之道,连coffee都不会泡,还好黎泠拒绝了,刚刚拽英文也不知道念对没有。
　　“黎老师,你怎么来了？”叶允初当然知道自己老爹的尴尬，给黎泠热了一杯牛奶，放到她身前,浅抿唇坐下。
　　黎泠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正巧路过，买了点菜,来看看你。”
　　这小别墅荒郊野岭的,怎么正巧路过呀？当然，叶允初不会拆穿她,只是哦了声,一点点挪动身子坐到她身边，默认了她蹭灶具的可耻行为，心里却禁不住地有点甜。
　　黎泠今天穿得格外正式，黑衬衫白西装，还踩着一双低跟的尖头鞋，栗色长发重新做了卷,配上她清冷疏淡的气质，像极了职场女强人，吃人不吐骨头的白骨精。
　　她以前从来没这么穿过。
　　叶允初指尖卷着碎发,唇角弯了弯，希望不是自己想多了吧。
　　“允初,快介绍一下。”叶卫华之前先是准备把客厅留给两个人，但是回到房间，看到满屋子摄像机，独自一个人又觉得不自在，“你刚刚叫这位，老师？”
　　他对内娱的培训一点都不熟悉，看黎泠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公司里教规矩的老师，长得也确实蛮吓人的，别看他已经年近五十，小时候也怕老师。
　　说起话来自然也带上了敬畏，他搓着手：“老师呀，我们家允初，在学校……不对，在公司表现得怎么样？”
　　黎泠唇角含笑，一句“还行”还没说出口，被叶允初当场打回原形：“爸，她不是老师，她也是艺人，哎，你别操心了。”
　　“艺人？原来你们是同事啊。”叶卫华确实不再拘谨了，低声凑到叶允初耳边，“是不是不红啊？我怎么感觉从来没在电视上见过她？”
　　叶允初先是被叶卫华“普天之下皆同事”的想法惹得满脸黑线，又想反问他请问你看电视吗？你看的电视只有cctv-5的体育频道，上次看的电影还是《闪闪的红星》，演员早就更新换代了你知道吗？
　　红着脸顿几秒，她还是憋住了。因为她看到黎泠在笑。
　　平时不爱笑的人，偶尔笑起来，就会觉得格外温柔和好看。
　　黎泠最近对她笑的次数变多了。
　　“嗯，不红。”黎泠站起身，拎起桌边带来的菜往厨房走，“所以来巴结小允了。”
　　她很自然地捋起袖子洗菜：“叔叔，你有什么忌口吗？”
　　叶卫华赶紧说没有，他还沉浸在悄悄话被黎泠听见的窘迫中，哪敢有什么忌口啊。窘迫完，他又不长记性，继续凑到叶允初耳边：“我也不求你大红大紫，你要是能有这姑娘一半会料理自己的生活，我也知足了。”
　　黎泠浅笑了下：“她不用会，会有人替她做的。”
　　叶卫华摸摸下巴，这话听起来很怪，可仔细想想，也没毛病。他家姑娘是得被伺候的。他又严肃起来，抱臂：“你得赶紧找个好对象！”
　　又来了。他这句话都快要成新晋网络流行词了。
　　见过女儿二十岁就催婚的家长吗？
　　另一边黎泠洗着菜，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叔叔，你想要小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他想要什么样的我就得找什么样的吗？”叶允初皱眉，从她手里抢过洋葱开始剥。
　　叶卫华也不理她，开始自顾自地罗列：“家境嘛，不用太好，我不想小允嫁入豪门。”
　　黎泠手上动作几不可觉地一顿，又问：“为什么呢？”
　　“豪门恶婆婆多！”
　　“……”黎泠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土豆，“那倒不必担心。”
　　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爸，你少听我妈说她看的那些言情小说！”叶允初还没手中的洋葱还没剥完。
　　她实在是被自己的亲爹妈惊到了，天知道她小学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以及最喜欢的班主任面前公布自己的名字取自绿江小说网站某古早言情文的女主时有多尴尬！
　　没想到伟大的叶妈妈佟女士到现在还保留着阅读的好习惯，只是从青春校园文变成了豪门世家文，不变的是古早……和狗血。
　　叶卫华已经把一篇佟女士最近看的豪门世家文讲到了接近尾声，豪门婆婆给了女主一张八百万的支票希望女主打掉腹中的女儿。
　　叶卫华慷慨激昂：“你听听，豪门婆婆极恶啊！简直就是国家的败类！你妈说了，男女平等！”
　　这回叶允初动作停下了：“我妈说的？”
　　她没给叶卫华回答的机会，淡淡道：“挺好的。”
　　叶卫华粗神经，显然也没觉得这问题哪里有问题，继续讲述招女婿的条件。
　　身后话语声继续，黎泠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叶允初才发现刚刚自己的手居然在抖，现在指尖也是冰凉的。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的那个午后，她听到佟女士躲在门后哭，仅仅因为自己生下的孩子是她，是一个女孩。她听到佟女士跟叶卫华哭诉：“明明医生说是个男孩……早知道是女孩，我就不要了！”
　　她当时才知道，原来她的出生是个错误。
　　其实她之前也隐隐约约猜到过，佟女士不太喜欢她跟她的奶奶有点关系，可这又算得上什么理由呢？
　　别的孩子都是自己爸爸妈妈的小宝贝啊……
　　“我来剥。”黎泠垂眸，从她手里拿过那个已经被剥成蒜瓣的洋葱，抽一张厨房纸，细细地给她擦，没有漏过一个指缝，“你去休息。”
　　叶允初看着黎泠轻轻颤动的睫羽，闻着鼻间熟悉地清冽味道，没应话，鼻尖忽然有些酸。
　　从来没有人这样给她擦过手，佟女士没有，叶卫华没有，她自己……也没有。
　　她又不是什么宝贝，凭什么被人心疼啊？
　　下一秒，叶允初感受到眼角有更轻的力度帮她擦拭：“傻小孩，都告诉你，摸完洋葱不要摸眼睛。”
　　一张薄薄的纸，竟把她的心给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
　　烦死了。
　　她捂着纸巾，离开厨房回到卧室躺下。
　　遥遥地，她听到厨房里叶卫华跟黎泠左一句右一句的对话：
　　“叶允初另一半必须要会做家务。”
　　“会做饭行不行？”
　　“行啊！还得会主动清理卫生。”
　　“嗯，可以学。还有呢？假如……”
　　哎，叶卫华他还真就回答她。
　　叶允初用被子蒙住脸。
　　其实如果性别不要卡得太死，黎泠还是挺好的。
　　没出息。好个鬼。
　　她才不喜欢黎泠。
　　卡不卡都不喜欢。
　　迷迷糊糊地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餐桌上热气腾腾已经摆满了一桌。
　　“小允，你抛下人家自己去睡觉，算什么样子啊！你这个工作态度不行！”叶卫华给叶允初夹了一块排骨，“听说你喜欢吃这个，小李特地给你做的。”
　　“小李？谁？”叶允初夹起排骨送入口中，被惊艳过一次的味道，怎么也忘不掉，“这是黎老师做的吧？”
　　“就是李老师啊！小李嘛，傻丫头，怎么换个称呼就不认得了？”
　　“……她姓黎，黎明的黎。”
　　叶卫华恍然大悟道：“那小黎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
　　黎泠但笑不语，给叶卫华夹菜，一贯的端庄优雅，看在叶允初眼里就是活脱脱一副“您开心就好”的谄媚模样。
　　“……别叫小黎了，她是三金影后，演过很多电影，完全能碾压你女儿，我在她面前就是个战五渣。”叶允初可能是刚睡醒，脑子不爱转弯，“她还说来巴结我，我配吗？她就说着玩儿的，也就你信。”
　　“叶昭灿肯定跟你说过，我之前节目里分到一个特厉害的导师，就是她。您抓紧吃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她这次来不就是为了……”
　　地板上的摄像机突然没来由地撞了下叶允初的小腿。
　　“……”叶允初清醒点了，这话好像不该说。
　　“小黎、不对，黎老师，你这么厉害呐……”叶卫华筷子这回是落不下来了，他是叫什么人给自己做了一大桌子菜啊，“我这……”他想起自己之前说黎泠不红。
　　黎泠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唇牵起微小的弧度：“我也就是一个小辈。叶叔叔要是想吃我烧的菜，我随时都可以给您烧。”
　　叶卫华想，他可付不起几个亿的片酬，这菜也太贵了，影后一个上午的时间怎么算钱啊？他这才更加气恼叶允初睡了一个上午，多好的机会啊。
　　他突然想起什么：“黎老师，你是不是演过《雨霖铃》的那个演员啊？就是，拍戏拍一半走了的那个？”
　　黎泠的笑瞬时间僵在脸上。
　　叶卫华现在很想攀关系：“说起来，我和小允还和你有过一面之缘呢。”
　　“爸，多吃菜，别说了。”叶允初觉得自己救不了这个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做不到的老父亲了。
　　毫不夸张地说，《雨霖铃》是黎泠人生中的转折点。
　　父母离世，顺腾易主。
　　还有……她腰间永远消除不了的疤痕。
　　叶允初现在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在黎泠面前掉马的问题。
　　叶允初想过很多种温和的方式来告知黎泠自己小时候就认识她这件事，甚至一度决定把这件事埋入尘土，从来没想过会从叶卫华的口中说出。
　　用这种尖锐的方式。
　　食不知味的一餐就这么结束了，叶卫华后来终于没再提旧事。
　　等到黎泠走了，他才警惕地关闭麦克风，压低声音：“为什么不让我说？她当初被绑架，被烫烟头，不还是你报的警吗？”
　　“……”
　　手机里躺着一条新消息。
　　黎泠：【小狐狸，我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第33章 在你心上
　　“咔！咔！咔！黎泠！你怎么总是结巴？你故意的吗？”
　　段志云气疯了,就连山好水好的风景也撼动不了他此刻的坏心情，这个小片段他不知道喊了多少次“咔”了，弥勒佛都忍不了，更何况他这么一个著名的导演圈斗战胜佛。
　　“大家休息一下！调整之后重拍！”他摔下剧本。
　　《雨霖铃》是他准备很久的精心之作,好不容易等到合适的季节,哪有这样出师不利的？
　　要不是他看黎泠这个小丫头片子很有灵气,这种屎一样的演技,肯定是要换演员的。段志云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小板凳上看剧本的黎泠，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种温室里的花朵，经历的还是太少了,共情能力再强，也摆脱不了身上温吞的孩子气。
　　“阿伯,我阿娘呢？她、她们怎么说……”独自待在阴暗的角落里,黎泠顿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唇角牵起苦涩的弧度,摊开剧本直接念出下一句，“她们怎么说我阿娘没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结巴，这种紧张感真的很难克服啊。
　　可是这已经是她进入娱乐圈之后拍的第二部 电影了，再保持原状的话，家里那两位家长肯定是要抓她回去继承家产的。 
　　想到黎父黎母那两张慈祥又不乏严厉的脸，黎泠抿唇一笑,她可听说她第一部 电影上映之后，顺腾娱乐全体员工都去电影院公费看电影了，每人看完还被要求交一篇五百字的观后感。 
　　嘴上说着她进娱乐圈的话绝对不会为她铺路,实际行动上却对她关注得很。
　　她的父母一直在别扭地爱着她。
　　“姐姐，你怎么一会叹气一会笑的？”稚嫩的童声打断黎泠的思绪。
　　她抬起头,果真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半边身子站在阳光里，眼眸是浅茶色，干净清透，睫羽很长，阳光漏下来，似一把小扇子，扑闪扑闪。即使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能看出来，抽条之后肯定是个美人。
　　这孩子穿得就没有长得那么得体了，一身破旧衣服，缝缝补补，怀里还紧紧抱着两袋牛奶。
　　“姐姐，你……”女孩见黎泠视线落在她怀里的两袋牛奶上，纤细的五指不自觉收紧了些，又松开，肉嘟嘟的小脸蛋鼓了鼓，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你想要喝牛奶吗？每家孩子都可以去剧组领的，这是最后两袋了，我、我只能给你一袋，还有一袋必须得给弟弟。”
　　其实剧组的生活是很紧张的，这是哪里跑来的小精灵啊？
　　好可爱。
　　她缺的哪是一袋牛奶就能补齐的呀？黎泠唇角微扬，想逗逗这孩子。
　　“我想要。”她拿走女孩手上的牛奶，“你一袋，我一袋，刚刚好呀。”
　　“啊，这是不行的。”女孩镇重起来，“弟弟要长身体。我的那一袋要给弟弟。”
　　黎泠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女孩的鼻尖：“可是我也要长身体，你也要长身体，大家都要长身体。”
　　中场休息的时间不长，用来和小朋友抢牛奶，这件事黎泠倒是没想过，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阳光下女孩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女生不用长身体！”
　　这是什么歪理？黎泠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音：“你说错了。”
　　导演那边似乎准备继续拍了，黎泠把那袋牛奶放回女孩的怀里，拿着剧本重新踏入酷暑。
　　有时候拍戏真的和心态很有关系，逗过那个女孩，台词居然不结巴了，这场戏很快结束。
　　黎泠又回到了那个角落，女孩还在，依旧抱着那两袋牛奶，不同的是这次她站在阳光里，女孩在角落。
　　“姐姐，你刚刚说，妈妈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对吗？”
　　黎泠回想了一下，刚刚台词里确实是有这句话，她点点头。
　　“你也说错了！”女孩往她怀里塞了那袋牛奶，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黎泠站在原地，看女孩小跑时随动作上下摆动的马尾辫，才注意到她的鞋子也是坏的，脱了胶，而且不合脚。
　　后来黎泠常常能见到那个女孩，女孩像一颗没有精致包装的奶糖，仅看一眼就觉得甜。
　　生活中是需要糖的，尤其是在这种只能尝得出盐味的片场，她和那位女孩成为了短暂的好朋友。
　　她惊讶的是女孩居然还没有名字，也没有户口，只知道自己姓叶。
　　“给你这个。”黎泠从包里拿出一小袋饼干，她揉了揉眉心，“小孩？”
　　她只能这么称呼她。
　　“这是什么？”女孩很给面子地接过饼干，饼干包装上有很多看不懂的字母。
　　“奥利奥。”虽然黎泠只有十九岁，虽然剧组里没有几个人往他们的方向看，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念出那句扭一扭舔一舔的台词还是挺难为情的。
　　她半蹲下身子，看着女孩的眼睛给她示范。
　　她发现女孩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她不止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是……小狐狸的眼睛，灵动、狡黠，却又清澈。
　　“可是，姐姐，牛奶是弟弟的。”女孩也回望着她，那双清透的眼眸里有一层浅灰色的悲伤，“两袋都是。”
　　黎泠一直都听说过“重男轻女”这种现象，但她从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她是极其不想眼前的这个女孩受委屈的。
　　她该怎么做呢？
　　她有很多件大牌的衣服，还有很昂贵质量也不错的鞋子，她还有钱。
　　这个世界上，有了钱，很多事就会变简单。可是当她把她觉得能帮得上忙的东西给女孩时，竟被女孩言辞拒绝了。
　　“姐姐，我不需要的。”这是女孩第三次拒绝她的帮助，这回她从一堆崭新的衣物里抽出一块薄薄的丝巾，“这个，姐姐，给我这个吧。”
　　当时电影戏程已经接近一半了。她猜测，女孩是想留点东西作纪念。
　　第二天，她收到了女孩的回礼，几块奶糖。女孩说这是她对妈妈撒谎，偷用了一袋牛奶做出来的。
　　她收到的是女孩的一片真心。
　　黎泠是个很恋家的人，不忙的时候，每天都给父母打电话。可是那天电话打迟了，黎父黎母没接到。
　　她真该早点拨通电话的。
　　因为次日，她在片场得知了黎父黎母出车祸当场死亡的消息。
　　剧组里没有人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顺腾娱乐的老总，工作人员们刷着新闻，津津乐道。她知道悲欢是不相通的。
　　黎泠订了最早的飞机。她什么行李都没有收拾，只在口袋里放了几颗塑料包装的奶糖。
　　活着是需要糖的。
　　她还是没能坐上那班飞机。
　　人总说否极泰来，苦尽甘甜，其实也不准确。她又被绑架了，在这种没什么治安的小村庄，绑架一个人太容易。
　　阴暗的仓库，潮湿的环境，淅淅沥沥的雨点声，猩红的火星，袅袅的香烟味。
　　绑匪说着最粗俗下流的话，但她知道他们这些过街老鼠是不可能对她做什么的。
　　人生中最漫长的夜。
　　她失去了一笔赎金，失去了顺腾娱乐的管理权，失去了见父母最后一面的机会，与之相对的，她还收获了腰间三个烟头烫出的疤。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骂那三个绑匪。
　　警察裹着凉意攻进绑架她的那个仓库的时候，她的腰间披上了一块丝巾。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
　　退出娱乐圈需要一定的勇气。
　　那块丝巾给了黎泠勇气，它不是一块遮羞布，而是一块轻薄的铠甲。
　　她要找到证据，证明江泉就是害死她爸妈的凶手。
　　可人不能靠直觉活着，江泉对她太好了。她也找不到证据。
　　时间久了，她也开始质疑自己的直觉了。怎么能就这样把最大获利者当成加害者呢？
　　三年时间，她回到娱乐圈，却再也没办法拍亲密的戏份了。她还患上了害怕产生依恋的坏毛病，像一只初入人世的刺猬，渴望接近，又畏惧接近。
　　生活是需要糖的。
　　奶糖成为她最喜欢的甜品，眼睛也成为了她最喜欢的部分。
　　一双清澈、坚毅的眼睛，不是出生就能自带的，总得经历过什么，又想开了什么，才会变清透。
　　黎泠后来演戏念台词的时候不结巴了。
　　她在陈导的寿宴上，又遇到了那双眼睛。
　　难怪，难怪。
　　难怪她第一眼就忘不掉那双眼睛。
　　那个女孩，她现在知道名字了，叫叶允初。
　　叶允初那天晚上对她说：“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她当时想，怎么可能呢？现在只觉得，这小孩接近她，真是动机不纯。
　　那块丝巾是抵不了一片真心的价值的。
　　这是来讨债来了。
　　黎泠编辑完微信：【小狐狸，我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撂下手机。
　　栽就栽吧，就算不知道以前的事，不知道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她现在也是会喜欢叶允初的。
　　对面收到了微信，断断续续地，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她不想听接下来的话了，这么多年，什么解释都淡，她不怪叶允初一开始不告诉她事实。
　　黎泠在输入框里编辑：【你还是我的小孩吗？】
　　愣了一会，又删去。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黎泠：【早点睡。】
　　她好像也不是之前那个姐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哇，生死时速。


第34章 在你心上
　　录制这档《和女儿生活》用不了太久时间,只是在工作之余抽空和叶卫华一起吃饭或者逛街，剩下的时间温雯依旧给叶允初安排了很多的线下线上活动，让她在合约剩余时间内积极履行打工仔的义务及责任。
　　当然，温雯一点也不着急,她始终认为叶允初是会回到嘉盛的,她赌的可不是什么虚无的姐弟情深,她赌的是叶卫华比起叶允初,更看重叶昭灿。
　　“高念宁？！”温雯从沙发里站起来，她从没想到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会和叶允初扯上关系，“她和我交接叶允初的事务？什么意思？华盛要签叶允初？”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忙音。
　　她知道她这回是彻底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温雯愣在原地,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叶允初是什么时候攀上的高念宁？
　　现在叶昭灿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
　　木头！黎泠真是一块木头！
　　叶允初用头撞绵软的枕头。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晚上。
　　黎泠：【晚安。】
　　叶允初：【好梦。】
　　聊天结束。
　　她今天一天没有找黎泠，黎泠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这聊天记录也太冰冷了。自从那天黎泠跟她说自己栽了之后,她们每天的聊天记录都是这样,没有表白，没有甜甜的粉色泡泡,甚至连土味情话也没有。
　　而她一旦放下担子,有了点主动的意思，黎泠就会不解风情地让她“早点睡”。
　　睡睡睡，睡个头！
　　叶允初正在羞恼中，收到了高念宁的消息。
　　高念宁：【你弟弟要和嘉盛解约吗？违约金我们可以替你付。】
　　叶允初一直很佩服高念宁的行动力，还没签约，就帮她打点好了一切,甚至想到了她弟弟的层面，居然还愿意替叶昭灿付违约金。
　　不过，这也太……高念宁不会是叶昭灿的姐姐粉吧？叶允初难免有点恶趣味地想着,消息还没来得及回。
　　下一秒，高念宁就把这条微信撤回了,把“我们”十分严谨地改为了“我”。
　　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了？
　　叶允初脑海里闪过一个细小的念头，她准确无误地抓进了手心，点开和黎泠的对话框。
　　叶允初：【违约金至少八百万，黎老师一直这么大方吗？】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叶允初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输入“黎泠，你就是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承认？”，又删去，改成“谢谢，不用费心了，我有办法”，再删去，黎泠已经给她回复了。
　　黎泠：【他是你的弟弟。】
　　叶允初指尖颤了颤，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黎泠是在说自己大方是因为对象是她的弟弟，因为是她，所以愿意出手相助。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现在对于黎泠是什么？
　　叶允初默了默，无数个问句很难宣之于口，最后她只发出一句废话。
　　叶允初：【说点我不知道的。】
　　黎泠这次果然被无语到了，只回复她了一个省略号。不过这个省略号仅仅出现几秒就被很有求生欲地撤回。又一次显示“正在输入中”。
　　该告白了吧？叶允初的心提起来。
　　黎泠：【高念宁给你接了一部电影。】
　　叶允初：“……”又一次幻灭。
　　虽然不是她一直想的结果，但是拍电影确实是她从来没想过的。跟温雯合约到期之前，她能接到的最好的资源就是上星电视剧，再之后就是网剧，电影圈更是她难以企及的圈子。
　　知道这个消息，与其说是接触到电影圈的欣喜，更多的是担忧，对自己演技的担忧。她确信高念宁不可能给她接烂片，以华盛影视的资本，接触的要么是大导演，要么是高质量的剧本。而她的实力，真的配得上这些来之不易的资源吗？
　　而黎泠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
　　黎泠：【不用慌，有问题我可以教你。】
　　你怎么教，上网课吗：）
　　叶允初的生无可恋和不自信一直持续到试镜，当她对上坐席上黎泠带着几分鼓励几分故作冷淡的视线时，她终于明白了黎泠那句“我可以教你”的意思。
　　黎泠是已定的主演之一。
　　可是这部电影讲的是两个民国女人的爱情啊！
　　高念宁把剧本给叶允初看的时候，她也很惊讶。她知道华盛影视的目光范围很广，不会只把视线局限于大陆，但她从来没想过进入华盛之后她的第一部 作品就是同性电影。 
　　“导演点名要你演。”高念宁是这么回答她的，“陈导选演员很看眼缘，你就是合他眼缘的那一个幸运儿。”
　　陈导，陈卫国。
　　叶允初想起来了，当时《演员进行时》陈卫国来代班黎泠当导师，问了她年龄，还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原来是用在这里。
　　这部电影叫《草芥》，是陈卫国精心准备用于冲刺金马奖的。男爱女，女爱女，男爱男，都是爱情。电影不应该受到时代的限制，更不该受到题材的限制。LGBT群体是需要关注的，陈卫国深谙此理。
　　他对叶允初友善地笑了笑，示意她表演要求的片段。
　　剧本他去年就给黎泠看过，本子里有一段不可避免的吻戏，黎泠怎么说也不打算演，不知道今年怎么就松口了，还给她推荐了一个演员。
　　虽然他挑演员只要合眼缘就行，但也得要有基本的演技啊，他是断然不会找流量小花旦这种定时炸弹来演自己看重的本子的。
　　结果黎泠给他撂下一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然后发了一段叶允初的民国戏cut，顺带着还给了他去《演员进行时》过一把导师瘾的机会。
　　那个cut，剪得是真的好啊，还有剧情呢。小姑娘腰是腰腿是腿，长得还很有灵气，他看了都心动。
　　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回黎泠：“你是不是喜欢她啊？那我找她演沈幼如，你来不来演慕曼秋？”
　　黎泠终于给了他“可以考虑考虑”这么一个高冷的答案，不同于之前利落的拒绝。
　　这样回想起来，陈卫国才发现黎泠没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陈卫国深深看了一眼黎泠，黎泠却罕见地没有捕捉到他探究的视线，注意力全部在摄像机前的叶允初身上。
　　公费谈恋爱？这小丫头片子……
　　——
　　试镜的结果很好，各项评价都很高。
　　叶允初却莫名生出了点走后门的耻辱感。
　　她指尖绕着头发：“高姐，你说，我真的配吗？哎，这个电影，陈导那么优秀……”
　　“你要担心的不是这个。”坐在她对面的高念宁把视线从叶允初的项链上移开，“你要担心的是你要和黎泠对戏才对吧？”
　　好像也没错……
　　高念宁不知道她和黎泠的关系……
　　不对，她和黎泠现在还没什么关系，最多是，在一张床上睡过的关系。
　　“是哦。”叶允初只短暂地沉默一秒，很快象征性地点点头，唇角扬了扬，“那我先回去准备了。”跟高念宁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还是觉得很有压力，能不久待就不久待。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高念宁冷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的项链蛮好看的，我看黎泠也有一条，原本想问她在哪里买的，现在正好看到你，就直接来问你了。”
　　其实不用说这么多的。
　　叶允初知道高念宁作为资深的经纪人肯定嗅到了她和黎泠间的什么，这是在提醒，还是在试探？
　　“黎老师的项链，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作为成为她学生的敬礼。”不管是什么，实话实话总归是没错的。
　　叶允初极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唇角，黎泠不仅没有丢掉她送的那两大袋充满柠檬味的情侣用品，而且一定好好整理了，不然不会在底部发现她藏着的项链礼盒。
　　那黎泠知不知道，项链的意思是“想念”？
　　——
　　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温雯气急败坏地来找过叶允初，或许是上司给的压力太大，以至于让这位臭名昭著的前经纪人忘记了这是一个法治社会，竟然用叶昭灿来威胁她。
　　可惜她一直不是温雯眼里的可怜小水仙，黎泠对她的称呼才更加合适。
　　狐狸。狡猾的狐狸。
　　她把这么些年温雯对她的言语侮辱以及对别的艺人辱骂的录音发给温雯之后，温雯果真不再找她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她发给温雯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海和天都已经找到了，至于温雯……再另行开辟吧。
　　她要出演陈卫国新电影的消息在小部分人中迅速蔓延，很快，她的朋友圈里就收到了别人的祝福，无论真心与否，总是一个很良好的开始。
　　一群娱乐圈朋友的消息里混杂着谢渺渺的消息。
　　谢渺渺：【啊啊啊啊啊！小允！我肥来啦！】
　　她才知道谢渺渺之前出国玩了，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堆纪念品，顺带着告诉她自己要重新给她当助理的消息。
　　“我的天呐，我知道这部电影。”谢渺渺在话筒里的声音已经溢出了满满的惊讶，“这里面是不是有一段吻戏？怼脸拍的那种？不能找替身的那种？”
　　叶允初嗯了声，有点心不在焉。
　　“我女神，豁出去了啊！”谢渺渺啧啧称奇，“难道是轻轻碰一下嘴唇的那种吗？”她没看过剧本，只能靠道听途说。
　　“或许吧。”叶允初的头脑开始晕晕转转的了，要是浅浅碰一下就好了。
　　“你……”谢渺渺突然叹一口气，有点怜悯又有点慈悲地说，“追不到就放下。”
　　放下什么呀？
　　叶允初晕晕乎乎地，脑袋里还是黎泠刚刚对编剧说的那句话：
　　“这里的床戏加回来吧。”
　　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第35章 在你心上
　　1927年的上海街道上,竟然有这么些四个轮子的庞然大物。
　　慕曼秋手帕掩鼻，还是避无可避地被汽车的尾气呛到轻轻咳嗽，自身的修养使得她即使咳嗽时也保持着极致地优雅。她目光追随着远去的汽车，面露惊奇。
　　一旁的王成跃忙护住她,想要把慕曼秋圈入怀里,伸出的手却被轻轻推开,慕曼秋依旧跟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眼含歉意：“成跃。”
　　王成跃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他没有忘记慕曼秋和他约法三章，只有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曼秋，前段日子家里买了新车,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日日带你上街吹吹风。”
　　慕曼秋只是温婉地笑：“这味道不好闻，还是罢了吧。”
　　她还是坐惯了黄包车。人呐,怎么能把自己关进那种四方的小空间里呢？
　　王成跃搀扶着她沿着街走,她确实是好久没上街看过了。
　　夏日午后的阳光和煦暖人，慕曼秋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停得满满的黄包车，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居然有一个小孩孤零零地蹲在原地。
　　“咔！”陈卫国拍了下手，“第一次很好,休息会儿等下再来一条。”
　　他笑眯眯地从小板凳上坐起来，踱至黎泠面前：“小黎，我早就说过,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慕曼秋。”
　　黎泠已经全然卸去“慕曼秋”身上的温婉和孱弱，周身又不自觉地开始萦绕起清冷的气场：“都是大家配合得好。”
　　“你的小妹妹在看你呢。”陈卫国眯眼笑,才不管黎泠现在自谦什么，总归可算是拐到喜欢的演员来演喜欢的角色了，他现在拍戏之外首要的娱乐活动就是吃瓜。陈卫国指了指不远处的叶允初，“从你化妆就在看了。”
　　在他手指指向叶允初之前，黎泠就注意到她了。
　　她当然知道叶允初在看她。差点，刚刚她差点就忘记台词了。
　　进组第一天就这样，以后的对手戏可怎么拍？
　　叶允初的视线和黎泠撞到一起，她也不避讳，扬唇对黎泠笑了笑。
　　真好看呀。她家黎老师。
　　黎泠饰演的慕曼秋是民国时期上海的名门望族，家里在金融行业混得风生水起，在1927年这一年，慕曼秋17岁，和同样在上海赫赫有名的王家大少爷王成跃合约结婚。
　　一身裁剪合身的水蓝色旗袍包裹着黎泠窈窕有致的身形，柔顺的长发被化妆师很有技巧地盘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天鹅颈，她仪态很好，美在皮，更美在骨，抬手之间就有浑然天成的名媛气质。
　　《草芥》由于题材特殊，开机并没有声张，更没有开发布会，陈卫国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宣传电影，不过这个时机不是现在。
　　开机第一天，暂时没有叶允初的戏份，陈卫国通知她下午再来，又悄咪咪地告诉她黎泠上午会在哪里化妆和拍戏。
　　叶允初耳根微红，满脑袋都是“盛情难却”，是陈卫国邀请她来看戏的，不是她自己一定要来。
　　这样想着，她还是带了一件薄外套。
　　戏中是夏日，可戏外已经是秋季了，总得防着点寒。可她看到黎泠的助理敬业又专业地迅速给黎泠披上外套之后，拿着外套的指尖微不可觉地收紧了一些。
　　黎泠向她走过来。
　　“早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带着责备的语气，还有点小小的心疼和无奈，“我化妆有什么好看的？”
　　叶允初原本想说“就是很好看啊”，话到了嘴边，连忙急刹车，等等，黎泠现在是认定自己早起是为了看她化妆的吗？
　　好家伙。明知道她喜欢她，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迟迟不肯表白。
　　“我才不是来看你。”叶允初发现黎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里的外套上，更觉得不自在了，她豁出去地把外套随便往身边路过的人身上一递，甚至都没注意那人是谁，“我是来给别人送温暖的。”
　　“哇！”那人倒也真不客气，接过她的外套，“小姐姐，你好棒喔！我有被你暖到诶！”
　　纯正的台湾腔，正太音。叶允初头皮发麻，带着点隐隐地难以置信，转过身看向眼前的高大男孩。
　　“我是陆远，演的是郑自华，允初小姐姐，我在戏里可喜欢你了！”陆远的名字听起来很成熟稳重，实际上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奶油小生，能让大多数母爱泛滥的人生出保护欲的那种。
　　不过，叶允初恰巧就是那少部分人之一，她冷淡地笑笑，又拿出黎泠招牌同款冷漠脸，保持距离：“不用谢。”
　　她内心已经有一万只白色毛茸茸羊驼在草原驰骋了。这个陆远居然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粉色外套套在了身上，还冲她笑得阳光灿烂的：“允初姐姐，你用的什么香水？好香喔。”
　　叶允初回他一个“我用的是电灯泡退散牌香水希望你赶紧醒悟过来然后麻溜地离开”的和善眼神，显然陆远没有注意到她的深层内容，还有跟她相见恨晚，要促膝长谈的意思。
　　陆远进组早，但他戏份不多，且大多在后半部分，提前进组纯粹是为了学习演技，并没有像叶允初那样动机不纯，所以当他知道叶允初上午没有戏份的时候，就很热情地拉着她要探讨一下最近的剧本。
　　他太热情，半晌才发现自己忽略掉了鼎鼎有名的三金影后黎泠，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只看到黎泠离开的背影。似乎是陈导喊她去演戏了。他没有多想，想继续跟叶允初讨论最近正流行的新剧剧情，却发现叶允初也不见了。
　　陆远：“……”怎么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接下来黎泠的戏份按照剧本的发展，慕曼秋和在黄包车旁被遗弃的女孩沈幼如相遇。
　　叶允初悄悄站在工作人员的后面，还没开始拍，黎泠手里拿着剧本，蹲在饰演沈幼如的小演员面前，正在给她遮太阳，似乎还在聊着什么，小演员忽然笑了。
　　黎泠轻轻揉了下小演员的鼻尖，转身回到“王成跃”身边。
　　叶允初唇角也牵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黎泠，不是慕曼秋。是她喜欢的黎泠。
　　“一二三，action！”
　　慕曼秋和王成跃喝完咖啡之后，看到那个小女孩依旧柔柔弱弱地蹲在地上，心念一动，就自然地朝她走过去了。
　　王成跃自然跟上，看到女孩充满破洞的打扮，有些嫌弃跃然于脸上：“曼秋，你要坐黄包车吗？”
　　他自然知道不是的。
　　“不是。”慕曼秋一向很有耐心，她温柔地回答他，又转向女孩，“小朋友，你的父亲母亲去哪里了？”
　　“她们去买香烟了。”沈幼如如实回答，“一会就来接我。”
　　“好，那我陪你等。”慕曼秋声音坚定，“她们接到你，我也就放心了。”
　　王成跃一点也不惊讶，慕曼秋就是这么一个时时刻刻发挥着慈悲的意义的女人，他爱她的慈悲，又恨她对自己除了慈悲没有别的多余的感情。
　　慕曼秋不能久站，王成跃叹一口气，知道她极为执着，更不会食言，立即给她包了一辆黄包车让她坐在上面，自己又包了一辆车坐在旁边。
　　慕曼秋对沈幼如招招手：“上来坐。”
　　沈幼如犹豫一会，看了一眼慕曼秋，又盯着在远处喝冰水的车夫好一会，才将信将疑地坐上车，一只脚还坚持着踩在地上，看起来极为不自然。
　　盯着自己破旧的鞋子，小沈幼如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和煦大姐姐的脚，仅有三寸。
　　“咔！不错。”陈卫国走过来，跟饰演王成跃的演员高周至又提醒了几句，示意重新拍一遍。
　　似乎高周至的情感一直没有达到陈卫国的要求，这段戏又拍了几条，终于过了，高周至歉然跟黎泠表达了不好意思，黎泠把小演员抱在怀里，有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小演员晃了晃黎泠的手臂：“我真的跟沈幼如一样可爱吗？”
　　黎泠回过神，笑着点点头：“她最多只比你可爱一点点。”
　　“你特别喜欢她对不对？”小演员好像在思考，“慕曼秋特别喜欢沈幼如对不对？”
　　对小孩撒谎是不对的。
　　“特别喜欢。”两个答案都一样。
　　“那你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小演员问的问题越来越难回答了。
　　“不知道。”这也是黎泠一直以来回避的原因，有了开始，就会有结束。可她不想结束。
　　小演员对这个回答存疑：“编剧没有告诉你吗？”
　　哦，她才发现小演员问的问题是慕曼秋和沈幼如。她想到哪儿去了？她这几天想叶允初的次数越来越不受控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黎泠把小演员抱起来，放在地上，小孩戏份少，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后续的剧情，再说，讲不清楚。
　　小演员撒娇：“黎阿姨，你就告诉我嘛！”
　　阿姨……准确踩中雷点。
　　她的声音沉下去：“小孩，我刚刚不是说了不要叫我阿姨吗？你叫那个大沈幼如‘姐姐’，也要叫我‘姐姐’才对。”
　　她平时不会这么较真的，只是她刚刚听到那个台湾男演员对叶允初说：“小姐姐，这个剧组就我们是同龄人。”
　　接着就开始了对于最近新剧的探讨，巧的是，这些偶像剧黎泠还真的都没有看过。
　　聊得很开心吗？
　　黎泠看向远处，正好看到陆远披着叶允初的衣服，正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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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陈醋已上线。


第36章 在你心上
　　黎泠倒也真的不会因为一句随口的称呼跟小孩子较真,只是也确实有点唏嘘。
　　她跟顾怀瑾不一样，本来就不是一个热衷于和时代接轨的人，换句话来说，她的心态早就不年轻了,也没兴趣把青春的余热散发到未来的每一段时光里。所以她依旧按照自己的喜好过生活,直到这份不迎合现在被一个外人点出来,才觉得刺耳。
　　回想起全体工作人员看她带着些尊敬的眼神,还有陆远那句“只有咱俩是同龄人”，黎泠微微皱眉。
　　倒也没有说这些不对的意思。
　　她只是很想知道，叶允初是怎么想她的？是把她当做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来敬爱,对她的喜欢仅仅出于一种崇拜，所以才……
　　黎泠不敢想了。
　　陈卫国也不会给她时间多想,仅给演员们休息十分钟,又开始下一场的表演。
　　工作人员们开始调整灯光。
　　“action！”
　　这场戏是两人陪着小女孩等待父母归来的戏。饰演王成跃的演员高周至虽然不是什么新人演员，但也鲜少跟黎泠这样的实力影后对戏,总有些紧张,虽然不是大毛病，但是以陈卫国的完美主义，还是不达要求，ng了几次。
　　他很尴尬地想要道歉，就听到陈卫国扭头对黎泠说：“小黎，你这段怎么回事,有心事？”
　　导演看人总是非常准的，高周至完全没意识到黎泠走神了。
　　“抱歉，没事了。”黎泠淡淡否决,刚刚似乎在看什么，现在收回了视线,他向她刚刚看向的方向看，发现剧组的两位青年演员正在聊天。
　　“那可以开始吗？”看到黎泠点了头，陈卫国坐回摄像机前。
　　慕曼秋收养沈幼如，这件事怎么说也不合规矩，至少王成跃极为不同意：“曼秋，这世界上这么多弃儿，你都要捡起来供着吗？她这样的，我要怎么跟家里交代？”
　　沈幼如看起来也就不过五岁，穿衣破烂不说，这么大一个孩子，进王家，得是一个什么身份？他们今年刚结婚，领养一个孩子，就像在跟外人证明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问题似的。
　　慕曼秋听了他的这句话，极为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是我的远房妹妹，成跃，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天色已沉，沈幼如望着行人愈来愈少的街道，终于明白了妈妈临走前略带哽咽的那句“好好照顾自己”是什么意思。她瞧了眼牵着自己的那双手，白皙修长，细润如瓷。
　　她打量的目光似乎引起了这位“远方姐姐”的注意，但慕曼秋一点也没有生气，问起她的名字、生辰，虽有些不自在，沈幼如还是乖乖地如实回答，她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咔！很好。”陈卫国满意了。
　　这边好不容易其乐融融，另一边却依旧保持着鸡飞狗跳。
　　“允初，你刺激战场打得怎么样啊？”陆远已经拿出手机打开了游戏，“我看到你手机里有这款游戏，陪我玩一局嘛。”
　　叶允初很想拒绝，可是想到之前自己主动离开陆远的旁边，很快又被他找回来，左一个小姐姐右一个小姐姐的，她就觉得还是答应他算了。
　　第一把陆远落地成盒，只剩下叶允初一人孤军奋战，好在陆远段位低，本场比赛整体水平不高，她占领高地，运气又很好，很快就取得了胜利。
　　陆远在旁边不停地吹彩虹屁，穿着叶允初的浅粉色外套手舞足蹈，甚是惹眼。
　　“允初，再陪我玩一把！我刚刚一点体验都没有！”
　　这声可爱的小奶音同样吸引了全场迷妹的注意，工作人员投来“磕到了”的目光，窃窃私语。
　　叶允初：“……”
　　她无语的感觉还没完全消散，肩膀处从后传来一股小小的力度拉了她一下：“那个，小叶老师，黎姐找你有事。”
　　叶允初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黎泠的助理小许。
　　小许有些不自在，想到上次和叶允初正面打交道还是在《演员进行时》的导师宿舍前，当时她误会叶允初去找黎泠打架，在门外狠狠敲了一个钟头的门，后来黎泠告诉她当时她们正在房间里面排练剧本。
　　啊，尴尬。
　　不过她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样的剧本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好啊。”叶允初看到小许，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也没有问什么事情，向陆远笑笑示意，直接跟着她走了。
　　小许把叶允初带到黎泠的化妆间，自己很快离开。
　　黎泠和叶允初这两位主演，都有自己独自的休息室，叶允初敲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推门而入。不同于她的休息室，黎泠的更大更敞亮，看来网络上关于黎泠的化妆团队有十几个人并非空穴来风。
　　叶允初踏着秋日午后的阳光，暗自腹诽，却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帘子微微一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拉进了试衣间。
　　“黎老师？”叶允初感受着鼻尖熟悉的清冽香气，轻轻唤了一声，打破了黑暗试衣间里的幽静。
　　黎泠没有回答她。
　　“黎老师，你找我来帮你什……”叶允初的话顿住，她感受到黎泠的气息越来越近，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和滚烫，感受到黎泠的两手撑在了她的腰间，缓缓上移。
　　叶允初睫羽颤了颤，轻轻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听到清脆的啪嗒一声，唇上迟迟没有落下湿软的痕迹，叶允初睁开眼，发现试衣间的灯已经打开，明亮一片。而黎泠的手虽然是在她的腰际，却只是因为要打开灯的开关。
　　什么嘛。
　　叶允初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一眼黎泠，却对上了她克制又隐忍的眸子。
　　她第一次见黎泠这个表情，以往黎泠对她都是想亲就亲，想摸就摸，想做就做，如今这个眼神，已经没有了放纵，只有一份叶允初都读不懂的尊重。
　　她失神片刻，就找回理智：“黎老师找我什么事？”
　　黎泠依旧保持着和她的咫尺距离，任由呼吸交融。
　　她该怎么说？说她看到叶允初和陆远在一起说话，以至于拍戏的时候走神？说她不愿意让叶允初和别人玩游戏？说她吃醋了？
　　她神色暗了暗：“我找你来……是想问你，那个电视剧好不好看？”
　　“什么电视剧？”
　　她随口报了一个之前无心听到陆远说的一部当下正火的悬疑网剧。
　　就是那个她连听都没听过，却在刚刚打开热搜榜的时候正巧看到热搜第一是这部剧剧名的神仙网剧。
　　也是她和时代脱轨的直接证明。
　　“啊。”叶允初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还没看呢。”其实已经三刷啦。
　　黎泠眸光微闪：“听说很好看。”
　　叶允初捕捉到她眼底一纵即逝的喜悦，眼眸弯了弯：“那我们今晚一起看。”
　　没想到敬业的黎影后摇头：“不行，明天要继续演戏。”
　　“……”叶允初小心地承诺，“那，以后，以后我们一起看。”
　　“以后”这个词，说出口是要很谨慎的，她的“以后”里有黎泠，黎泠懂她的意思吗？
　　黎泠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你和他今天玩的游戏，叫什么名字？”
　　“……”
　　“黎老师，你吃醋了吗？”叶允初笑了下。
　　黎泠瞪了她一眼，颇有些懊恼：“你出去吧，没事了。”
　　她能怎么办，她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透明。叶允初要走出试衣间，一只手刚刚触上门帘，又被黎泠拉住了。她在心里感叹一句小透明日子不好过，乖乖停下脚步。
　　“以后不许喊我‘黎老师’，知道吗？”
　　叶允初脱口而出：“为什么？那喊什么？”
　　“随你。”黎泠声音冷淡，对叶允初摆了摆手，似是在赶她走。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称呼让她很有距离感吧。那样很没有面子。
　　下一秒，叶允初平静地扬了扬眉：“……老婆？”
　　她被赶了出来。


第37章 在你心上
　　叶允初从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身边的人对黎泠似乎都是畏惧大于敬佩，除了黎泠的小迷妹谢渺渺喊破了嘴皮跟外人解释黎泠好相处又温柔。
　　不过就算她讲得再怎么绘声绘色，论谁看了黎泠那张写满“我不好惹别来烦我”的冷漠脸，都不会相信谢渺渺的说辞的。
　　叶允初现在回想多年以后再次见到黎泠那一次,若不是太过相信年少的记忆,她也不会贸然去勾引的。
　　还好自己豁出去了,不然这一切,该怎么开始呢？
　　叶允初又回到了自己的宝座小板凳上，看着不远处拍戏的黎泠。
　　怎么看怎么好看。
　　她小时候喜欢黎泠的温柔，被柔柔地对待一下,心就全然被包裹着走了。
　　现在她还喜欢黎泠的脸。一个眼神，她就溃不成军了。
　　刚刚她喊黎泠“老婆”,黎泠赶她归赶她,可终归没有否认。痴迷自己女朋友的颜值，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或许是叶允初的眼神太过炙热,黎泠是正在拍着戏的,视线忽然就扫了过来。
　　那淡漠的、没什么感情的视线触碰到她的那一秒，忽地又收了起来，换成了一种说不清是羞还是恼的眼神，有些嗔怪地瞪了叶允初一眼。
　　叶允初：……好可爱！！！
　　她变本加厉地完全不收着眼神了，对黎泠比口型：“老、婆。”
　　黎泠自然看懂了她的眼神，耳根微红,决定不理她了，本能地撇开头，就听到陈卫国大喊一声：“咔！”
　　“黎泠,情绪不对！现在的情绪不是害羞！你脸红什么？”
　　叶允初咬着唇，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女朋友太可爱了吧……
　　她没高兴多久,“老熟人”小许又来了。小许神色有些复杂：“小叶老师，黎姐让你别在这待着了。”
　　“凭什么呀？”叶允初语气懒洋洋的，带着点故意找茬的无赖劲儿，“黎、那个……黎姐怎么说的？”
　　就是这个无赖话说得有点磕磕巴巴的，差了点气势。
　　哎，那能怎么办呢？答应女朋友的话，不能随便说说而已。只是这个“黎姐”叫出来，怪怪的。
　　小许心一横，声音也硬：“黎姐说你打扰她演戏。”
　　虽然她也挺迷茫的，叶允初站这么远，怎么就影响到自己家黎老师了？可怜这种得罪人的事，只能她这种小助理来做。
　　“那让黎……黎姐，”叶允初还是不太习惯，这称呼绝对称不上亲密，她适应一秒，找到了作为当红小花旦应有的底气，“让黎姐别老是看我不就行了。我知道我挺惹眼的。”
　　小许：“……”谁老是看你了？我家黎影后可是三金影后诶，这个小流量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这无语劲儿，怎么过不去呢？小许纵使觉得叶允初大错特错，现在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反驳她。
　　小许想半天，决定放弃重新找自己家影后亲自出面吧，她头一次见不把黎泠的话放在眼里的年轻艺人。结果她刚一抬头，就看到黎泠站在叶允初身后，不知道已经在这听叶允初臭屁多久了。
　　小许心里“叶允初完蛋了”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成型，黎泠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揉了揉叶允初的发顶。
　　这力度是肉眼可见的温柔。黎泠眼里也有和手上力度差不多的柔情。
　　小许被吓得不轻。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吗？
　　“回去吧。”暴风雨就这三个字，不对，这叫和风细雨才对。
　　在小许的震惊目光之下，叶允初乖乖地点点头，不知道伏在黎泠耳边说了什么话才走，黎泠耳根又红了。
　　目送叶允初的背影逐渐消失于人海，黎泠轻轻清了下嗓子：“小许。”
　　小许闭上因为惊讶而不自觉张大的嘴，忙不迭应声。
　　黎泠清悦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严厉，缓缓在她耳边浅浅响起：“她是我的交往对象。你对她说话稍微……温柔一点。”
　　小许：？？？！！！
　　——
　　叶允初就这么回了剧组给她安排的临时住所。
　　剧组资金十分雄厚，就连临时住所都是设计独具民国风情的小别墅，采光极好，风景极佳，重点是这间小别墅只有她和黎泠住。
　　美滋滋。
　　她想刷一会微博，睡个午觉然后起来看剧本，结果这个午觉还是没睡成。
　　叶允初觉得挺好笑的，她就想安安稳稳刷会微博，看看搞笑段子，结果总能在热搜榜上找到自己。
　　看看这个标题，“叶允初与台湾小生恋情曝光”，看看这个内容，“台湾小生陆远和叶允初共穿一件衣服”。
　　听起来还真挺是那么一回事，她递给陆远的那件外套她挺喜欢的，在机场穿过几次，粉丝都眼熟，更何况抓到根头发丝儿都能掰扯出一堆绯闻的营销号。
　　营销号活着真累。
　　她这边刚看到冒出点苗头的热搜，那边高念宁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解决方案，告诉她不用慌很快就会解决。
　　她放下心，回了个“OK”，安心地躺在了床上，温雯她不相信，但是黎泠信任的高念宁，她完全放一万个心。
　　结果叶允初睡醒了，事情还没解决，甚至还发酵到了一个难以控制的境地。
　　一开始只是关于绯闻的桃色新闻，澄清即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话题就转到了陆远和叶允初这张图片的出处上来了。剧组的保密计划原以为做得很好，结果不仅流出了，关于电影的内容也走漏了风声。
　　同性题材的电影。
　　陈卫国导演，黎泠、叶允初主演。
　　全网炸了。
　　一开始是全员卧槽，后来出来了些期待的声音，刚好前几天黎泠去参加《生活》的那期综艺播出，观众们对黎泠和叶允初在节目组里产生的化学反应很惊喜，成家黎叶粉丝也诈尸了，满口都是“黎老师的温柔只有叶小花有”，“我的cp是真的”，发出一声声兴奋的尖叫。
　　看起来势头很好，陈卫国甚至有意向要么就趁着这个劲头宣传算了，这浪花已经很大了。
　　结果这声明发出去没多久，网上的评论突然一边倒，都是说“抵制劣质艺人”、“同性影片影响青少年价值观和择偶标准”，一下子就把话题拔高到了一个全网都可以参与进来嘴几句的高度。
　　其中这个“劣质艺人”自然就是说叶允初。罪行还是老几样，不同的是，这次的全网黑是真的全网黑，黑到找不着五指的那种。
　　秋季的午后，偶尔也会带点凉意，旭日也驱散不了的彻骨的寒。
　　这次的黑很不一样，高念宁都说没见过这么多水军的，感觉斥了巨资，似乎隐隐有一双手，在阻止电影的拍摄，除了黎泠，剧组剩余的演员都或多或少被黑了，就连陈卫国都未能幸免。
　　都是些站不住脚的黑点，陈卫国气得下午的戏都没拍，回棚子里喝闷酒，喝完三杯又冲出来，冲着工作人员叫：“我不管你们哪个是内鬼，这部电影我死都要拍下去！我拍出来我自己看！”
　　不止是陈卫国濒临崩溃，最怀疑人生的是叶允初粉丝，原本对于这些黑粉都有自己一套战略的叶允初粉丝，这次居然发现微博发不出去了，不仅发不出去，还转发不了，澄清的微博被限流了，这次的黑粉都是职黑。
　　站姐联系叶允初的助理谢渺渺：“告诉小允不要担心，我们小叶子辛苦一点没有事，都会过去的，小允值得更好的明天。”
　　谢渺渺把这些消息通知给叶允初的时候，叶允初也正在看自己的超话，粉丝的热血、辛苦、无奈、着急，她都能感受到。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艺人，凡事都得靠粉丝，温雯说粉丝就是她的收入来源，她倒觉得不全对，粉丝是她坚硬的盔甲，是她御敌的尖刺，也是她柔软的心脏。
　　心脏累了，全体器官都会自愿缴械投降。
　　她叶允初，没什么背景，见不了粉丝每次为了她这么一个“劣质艺人”劳心伤神的，大不了退个圈，当个小主播，天天宠粉。
　　她没什么梦想，要真有什么目标，那就是黎泠，已经实现了。
　　叶允初这样想着，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给黎泠发消息：【哎，我要不退圈算了，你养我也挺好。】
　　消息发送成功，她转念一想，这是什么混账话，立马撤回。
　　可是那头已经是“正在输入中”了。
　　叶允初眼皮掀了掀，心想大概率会收获一顿教育。
　　等了半天，等来两个字：【开门。】
　　得了，还是当面教育。
　　她从床上跳起来，其实心情还是说不出的复杂。她之前一直很迷茫，自己加入娱乐圈是为了什么，自己演戏是为了什么，想过放弃，结果刚刚真要冒出退圈的念头，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舍不得。
　　没几步路，就触上门把，轻轻一拧，放进来一片柔软。
　　黎泠很少主动抱她，叶允初感受着周身熟悉的清香，情绪一下子到达了顶峰：“我是不是真的劣质艺人？我是不是真的很差？你们是不是其实都觉得我什么都不行？我真的努力了。”
　　“不是，不差……”黎泠只是喃喃重复这几句，清悦的嗓音很有哄骗的意思，同样有着外人从未见过的柔情和耐心，“你只要尽力做你自己就好，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她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柔，“做……我喜欢的叶允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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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改了一下结尾，之前有小可爱觉得突然，作者君这里确实处理出现了错误，已修改，非常抱歉！


第38章 在你心上
　　秋日渐凉,风从半开的百叶窗中轻轻穿过，拂过衣摆，荡起几丝褶皱，又淡淡抚去。可叶允初的心却又如何能像这褶皱一般,轻易被抚平呢？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由于太过难以置信,简直细若蚊蚋,她甚至觉得这句话不是出自她的喉咙,而是出自灵魂或是一些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一定是听错了，因为黎泠不会主动说这些话——不会主动告白，不会主动服软,不会主动安慰，黎泠是最骄傲的,也是最有资格目空一切的。
　　可是她的脸颊确实贴在了黎泠的胸口上,这温暖到烫人的温度几乎温柔地撕碎了她苍白模糊的幻想。
　　脸庞上未干的泪痕在微风的吹拂下变得微凉，她清醒了些,声音也定下来：“黎老师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黎泠身上清冽的香气和谐地糅进了叶允初的香水味中,她微抬起头，直直地撞向黎泠的眼眸。
　　黎泠没有躲避眼神，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拂去叶允初脸颊上的泪珠。指节顺着细窄的泪痕缓缓向上，直到触及那双最开始招惹她的罪魁祸首。
　　叶允初的睫羽上还有未能拭去的晶莹。
　　黎泠顿了顿,呼吸也一并停滞了，她发现自己的心脏从未如此柔软过，况且,有些话就算在自己心里叫嚣了很多遍，真到说出口的时候,也难免忐忑，“我的意思是……”
　　“你不必做什么都面面俱到，不必完美无缺。”她不易察觉地把手收了回去，“你更不必光芒万丈，你只要……”
　　——你只要做你自己，你只要是叶允初。
　　微颤的指尖险些暴露她的紧张，更把她的记忆拉入她在娱乐圈获得第一个奖的时候，那个奖算不上大奖，但对她却意义非凡，可是即便是当时她站在颁奖台上，也不比现在紧张。可能是因为，叶允初对于她而言，是比任何奖项和肯定都要重要的、独一无二的宝藏。
　　或者说得再贴近一点，叶允初已经成功地在她心上安营扎寨，动辄便能影响她的五感六觉。
　　想不停，说不出。
　　时间被无限拉长，就像失足落水的人，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她终于在漫长的停顿中意识到自己的拥抱不太得体，于是松开了臂弯，“……在真正喜欢你的人眼中，你永远可爱。”
　　叶允初箍住她的手腕，视线也锁住她的：“那你呢？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空气在这一刻被迫安静，静听着默默对峙的呼吸声。
　　“咳……咳咳。”三声微弱的咳嗽声响起，突兀却又恰到好处。越过黎泠的背影，叶允初看到了满面尴尬的谢渺渺，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松开抓着黎泠的手。
　　“那个，陈导让你们过去，好像情况有变了……”谢渺渺偷偷看黎泠，这两人现在的姿势，让人想不思维发散都难，何况她这样一个常年混迹饭圈的八卦达人……
　　黎泠手腕挣了挣，给了叶允初一个无奈的眼神。
　　而叶允初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可能等到回复，圈着黎泠手腕的手收紧，又带着几分怨艾地放开。
　　“那……”黎泠蜷了蜷发麻的手指，手腕处残留着的属于叶允初的温度，随风缓缓散去，“我先去了。”声音再度恢复到没有起伏的清冷。她对谢渺渺点点头，又回头浅浅地瞧了一眼叶允初，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留下一抹倩影。
　　人还没走远，谢渺渺砸了咂嘴：“你和女神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你快告诉我，不然我要柠檬成精了。”
　　“能说什么？”叶允初收回视线，掩去眸中的失落，淡淡道：“工作上的事，你就别过问了。倒是陈导说的情况有变，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说就算了。”谢渺渺低声又嘟囔了几句，才说：“舆论出现扭转了，最开始发评论抵制的都是一些黑粉，现在路人们都进来评论了，抵制同性恋的那些人被狠狠地吐槽，你真该去评论区看看，别提有多爽了！”
　　“都二十一世纪了，大家思想都很成熟开放，就算不支持也会保持尊重，根本不至于一面倒地黑。甚至网络上现在还有很多支持我们的声音，毕竟这个题材的影视作品太少，敢拍网剧就不错了，更何况陈导这直接是电影，大制作，网友都说期待。”
　　“不过……”谢渺渺话头一转，“关于题材的抵制变弱，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你和陆远身上了……”
　　谢渺渺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网友们对叶允初冷嘲热讽，说她男女、女女两头都不放过，更有人说叶允初是两头贴，这话她可怎么能说出口？
　　或许是她怜悯的眼神太过明显，叶允初勾唇笑了笑，反倒安慰谢渺渺道：“没事，挺得住。去片场吧。”
　　“我在娱乐圈还是有一些认识的人的，我可以让他们帮你，他们一定可以……”
　　叶允初知道她说的是施望，笑着打断她：“不用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因为全靠别人帮助。”
　　谢渺渺抿唇，止住了要说的话，她以前总是觉得叶允初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却还有这么高的热度，根本才不配位，所以她一直为真正有实力却没热度的人鸣不平，现在她才发现，在娱乐圈，和热度与流量相对的不是才华，而是情商和抗压能力。
　　叶允初作为热搜榜的常驻嘉宾，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这庞大压力之后的动力，如果真的是黎泠，那是有多爱啊……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小助理新墙头的叶允初来到片场，虽然剧组上方依旧徘徊着低气压，但能看出陈卫平面色稍霁，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怒发冲冠，而是坐在小板凳上专心看上午拍摄的片段。
　　她眼波转了转，没有看到黎泠，神色未变，在四方桌前坐下，继续看剧本。
　　不远处的房车里，黎泠第一次正面打量陆远——外形俊朗又不失可爱，确实是现在很受市场欢迎的小奶狗类型。
　　不过这个世界上，表里如一的人少，口蜜腹剑的人多。
　　“黎老师，你怎么会突然找我？”陆远脸上挂着招牌的可爱笑容，不着痕迹地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刚进圈的时候就幸运地遇到过一位金主，不仅包养了他，还很大方地给出了两部剧的男主资源和三个代言。娱乐圈这种类型的资源置换太多，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有时候甚至乐在其中。
　　黎泠当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感受着房车内浓烈的男士香水味，不禁觉得可悲又可笑，她没有回答陆远的问题，简单示意他坐下，给他递了一杯水：“你出道多久了？”
　　“一年多，去年三月算是正式出道。”陆远如实回答。
　　“一年多就能拍陈卫平导演的戏，你下了不少功夫吧？”她找人调查过陆远，虽说不进娱乐圈也不用愁下半辈子吃穿，但也只是家境殷实的普通家庭罢了，不可能在娱乐圈有什么人脉，这样的草根花瓶一进圈就有好资源，原因不难猜，“不过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同样很容易失去。”
　　陆远笑了笑：“我不明白黎老师的意思。”
　　黎泠单臂支起下巴，冷哼一声：“你不明白我就直说了，希望你的团队停止捆绑叶允初。”
　　“黎老师，这件事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啊。不过是被人不小心拍到了我和她的照片，根本谈不上捆绑。再说，我和她未来会怎么样，也得看我和她的意思，不是吗？”陆远依旧挂着招牌笑脸，只是笑得有些牵强，心里更是紧张起来，叶允初到底是什么身份，黎泠居然会为了帮她插手这种微不足道的绯闻。
　　“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相信你比谁都清楚。”黎泠指了指门，声音微沉，“下车之后跟你经纪人说，把热搜和相关的话题给撤了，这件事就算暂时过去。”
　　“相信你应该还想在大陆一展宏图吧？”
　　这句话中威胁的意思陆远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讪笑几声，拿着还没来得及拧开瓶盖的矿泉水下了房车，从上车到下车，前后不过五分钟，他却出了一身冷汗。之前在剧组里，他从未发现了黎泠还有这么可怕的气场。
　　难怪圈里好多人说黎泠是块难以融化的千年冰山，他刚刚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想到被黎泠包养。
　　他立刻跟经纪人打了电话说明情况，经纪人听到黎泠为叶允初威胁陆远也是愣了愣，但很快给出了解释：“可能是电影需要壮大成家黎叶的cp粉，这时候不能让你们传绯闻。没事阿远，你好好拍戏，这事我们会搞定。”
　　“对了，黎泠找你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陆远看了看四周：“没有了，我没告诉任何人，也确定没有人看见。”
　　“嗯，那就好，”
　　他压低声音：“对了，哥，我给你的邮箱发了文件，你……你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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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复健中，好久不码字了，呜呜，希望小菜鸡作者尽快找到手感。
　　下一章开始作者君会先更一个一百字版本的，然后过几个小时再补齐三千字（因为有小可爱说希望作者君不要在前文补充，担心找不到进度条），算作这么长时间拖更的补偿。么么啾。


第39章 在你心上
　　关于电影的热搜过了几天就逐渐平息了,虽然电影计划没有永久终止，取景地点却被一些路人和粉丝认出来了，拍摄不得不暂时停止几天让剧组圈警戒线，加强保密措施,以防止私生和狗仔进入。
　　而拍摄暂停的这几天,就给了几位主演难得的空隙用来调整休息,为了接下来拍戏做准备。
　　期间,叶允初难得接到了叶卫华的电话，说自己看到热搜以后又惊又怕，赶紧打电话关心她的安全问题,还说自己要过来剧组“陪读”。叶允初连忙拒绝，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更让她惊讶的是,多年2g网的老父亲居然玩起了微博。
　　她倒是挺好奇，如果叶卫华看到黎泠和她的那些cp剪辑会是什么反应,再或者,她要是告诉叶卫华，那些剪辑都不是假的，叶卫华会不会把天给掀开？
　　想到这里，叶允初揉了揉太阳穴，不由得苦笑，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她操什么心呢？
　　那天过后，黎泠再也没有跟她谈及关于那个话题的事，时间久了,她都禁不住怀疑那个拥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要不是谢渺渺时不时来八卦一下,她真的要把那天归于一个美梦了。
　　可能只是一个安慰吧——出于对她被全网黑的同情，给了一个安慰的拥抱。
　　阳光透过树木慵懒地挥洒下来，光影斑驳，叶允初探出指尖，触及桌面上的点点光斑，脑海中重现了黎泠当天的那段话，莹白如玉的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勾勒出一圈金光，她喃喃道：“不必光芒万丈吗？”
　　可是姐姐，如果我真的黯淡无光的话，又怎么可能被你注意到呢？
　　从她踏入这个星光璀璨的城市开始，每一分、每一秒，不过是为了让黎泠侧目多看她一眼，为了再给这个记忆中温柔的姐姐送上几颗甘甜的奶糖，尽可能带走一点苦涩。
　　不过，似乎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黎泠当初的冷漠和轻视还记忆犹新，腰间却也残留着黎泠抱她的温度。黎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叶允初捉摸不透。她只知道，如果黎泠是毒，她早已病入膏肓。
　　谁也不会品味疾病相伴带来的安全感，可她却是这么孤独，这么难以餍足。
　　今天是剧组短暂休息后复工的第一天，她找到和黎泠的对话框，想要发些什么，视线微垂，却又顿住了。
　　聊天界面上停留在生涩枯燥的早晚安，再往上也只是关于剧本的探讨，更深入的，就什么也没有了……她眸光闪了闪，掀灭了屏幕。
　　早上八点是小沈幼如长大之后的第一场戏，也是她和黎泠的第一场对手戏。工作人员们早已到齐，片场上人流熙来攘往，即便如此，叶允初还是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黎泠——就那样恬淡地坐在角落，一如当年初见。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黎泠似有察觉，微微抬头，看向她。
　　她回敬一个礼貌的点头，捧着剧本到黎泠身边坐下，专心背台词。
　　黎泠微侧身，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再把眼神分给自己，眼神微暗，心里绷紧的弦却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些。
　　这样也好。
　　陈卫国导演没看出两人的气氛有些古怪，看到化妆师就位之后，通知演员化妆。之前的风波虽然对他的情绪有影响，但他一开始就做好了题材敏感会受到舆论攻击的准备，这点打击不会破坏他对这部电影的热情。
　　趁着叶允初和黎泠在更衣室换装，他抓紧时间分析剧情。
　　“这场戏沈幼如已经16岁，她从小一直受慕曼秋的保护和宠爱，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形象，允初，你一会要表现出这种少女感，还有那种鬼马精灵的感觉。”
　　叶允初一个个扣服装上的扣子，想到等下要和黎泠对的戏，指尖微顿，心脏却不自主地加快了，半晌，应了声好。
　　陈卫国又叮嘱几句，转身到黎泠的化妆间：“小黎，你比较有经验，唯一注意的就是慕曼秋跟你本身的气场不太相似，不过我相信你能把这种温婉的感觉表演出来，等会你带一带允初。”
　　黎泠在里面沉默了几秒，空气也突然静谧了起来，正当陈卫国以为黎泠没有听清，准备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他听到黎泠的声音浅浅传了出来：“叶允初自己对这个角色有把握，我相信她，用不着我带。”
　　话音落，化妆刷碰撞的声音、定型喷雾的声音才陆陆续续再次出现。
　　陈卫国愣了愣，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可不是不相信允初啊。”
　　“嗯，我知道。”化妆间里杂音还是没停，这回他把黎泠的小情绪听得一清二楚。
　　陈卫国一副说的多错的多的懊恼样子，不再多解释，无奈又好笑地离开化妆间。
　　他刚刚那样，算是被黎泠怼了吗？为了叶允初？就因为他字里行间暗指叶允初演技不够？
　　这…这也是实话啊。他怎么说也是一代名导，虽然叶允初的天赋在同龄人里算高的，但是放在和他合作过的艺人里，确实还是不足。
　　陈卫国摸了摸鼻子，小丫头片子，胳膊肘往外拐。他想起最开始也是黎泠推荐叶允初来试镜的，现在更直接，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维护叶允初，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他轻抚手腕上的檀木佛珠，心却沉了下去，他能支持黎泠追求幸福，黎家人却未必跟他有相同的想法。尤其是黎泠的爷爷……自从黎泠的父母去世之后，不知为什么，一直盼着抱孙子抱孙女，求神拜佛的，思想也很难跟得上时代的变化。
　　说起来，黎家过几天还有一场聚会，想来黎老又会安排相亲，这种事，免不了的。
　　陈卫国轻轻叹一口气，再抬头时叶允初已经出来了，水青色大襟袄配上过膝盖的墨色长裙，已是学生味十足，这身衣裳再加持在芳华正茂的叶允初身上，眼波微动便灵动可人，一举一动之间，“沈幼如”跃然于眼前。
　　陈卫国惊喜之色溢出来，拍手示意叶允初走近一点，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叶允初这个扮相，但是每次见到都会为自己选到了合适角色的演员而欣喜。陈卫国越看叶允初这小丫头越喜欢，粉雕玉琢的，就是他喜欢的那个沈幼如嘛。
　　他拿出手机微弯身子，视线聚焦在屏幕上换着角度给叶允初拍了几张照准备作为官博的宣传图，吩咐工作人员道：“真不错，小王，你等下给我和允初拍一张合照。”
　　结果没等到小王的回复，倒是等到了一道清冷的回答：“我给你们拍。”
　　下一秒，手机也被拿走了。陈卫国看着已经摆好拍照架势的黎泠，愣了愣，还是乖乖站到叶允初旁边，自言自语道：“真是变天了，这丫头居然主动给我拍照……”
　　叶允初听到，薄唇漾出清浅的弧度，她的黎老师平时在别人眼里都是什么形象呀。
　　她定眸看向黎泠，对方依旧着一件水绿色旗袍，长发精巧地盘了起来，妆容素丽淡雅。她和黎泠明明仅有一步之遥，此时却犹如隔山，这些天停戏整理，她以为是给彼此冷静的时间，却没想到仅仅是这样浅浅的一眼，心里便有千丝万缕的情绪。
　　她这才明白，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她多年以前看到黎泠的时候，就侵入了她的心底。如今，也蛰伏许久了。
　　陈卫国没发现两个姑娘电光火石间的情绪波动，只是公式化笑容，抱臂站着。已然过去两分钟，他的脸都要笑僵了，只看到黎泠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拍照，连角度都没换一下，他咬牙出声：“丫头，拍好没有？”
　　恍如平静的湖面荡起一阵浅浅的涟漪，黎泠轻轻嗯了声，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这才缓步走近，把手机递给他。
　　陈卫国接过手机，揉了揉发酸的脸颊，随口问道：“你们两个也合一张双女主的？”
　　黎泠没有犹豫：“不用。放到网上……又要有无端的猜测。”
　　陈卫国没听出她话里的内容，暗自腹诽，那叫无端的猜测吗，明明就是事实，难免说的话也有点别的意思：“行行行，臭丫头，好一个无端猜测。那你和你的好姐妹先去准备去吧，五分钟后正式开始我们绝美友情向电影《草芥》的拍摄。”
　　黎泠没有反驳，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有嗔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转身走开了。叶允初也似乎没有明白陈卫国对两人关系的暗示，只是在黎泠走开后又请教了几个关于剧本的问题，问完就准备去继续巩固台词。
　　陈卫国终于发现两人的关系有了些难以量化的变化，他拦住叶允初，微皱眉头：“你和黎泠，现在是？”
　　叶允初微顿，脑海中掠过黎泠清冷孤寂的背影和幽深的眸光，笑容苦涩：“我和黎老师……只是朋友。”
　　她终于明白，黎泠想要的不是终久的陪伴，而是无人知晓的孤独。黎泠是只想独自舔舐伤口的猫，那些化不去的悲伤，不愿分享，唯有独自品味。
　　她和黎泠是什么关系？
　　是了解对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却不能拥有的关系。
　　是能靠近却再也不能更加深入的距离。
　　是咫尺之间，也是海角天涯。


第40章 在你心上
　　叶允初用了多年的时间接近黎泠,久到大火焚烧过后的土地都足以修生养息孕育下一代新生命，而她心中曾经被熊熊燃烧的爱恋之火淬炼过的那片柔软的土地，除了一切的源头，再也找不到其他恢复的方法了。
　　然而,黎泠也是她现在最想见到又最不敢见到的存在。
　　从她喜欢黎泠到她确认黎泠也喜欢她开始,叶允初以为她的暗恋终于生根发芽,从荒漠之中开出一朵娇嫩的花,如今，她终于明白，荒漠之中的鲜花,终究逃不过被烈日灼烧的命运。
　　而她每天拍戏的全过程，都要面对这轮炎炎烈日。
　　一开始她还没有办法自如地念出剧本上那些生动可爱的娇俏话语,直到她的视线触及黎泠波澜不惊的眼底。在那里,她除了认真完成工作的敬业态度再也无法找到第二个感情。也是从这个时刻起，她收起了心里不适时的情感,回归了工作。
　　她学会隐藏,像一台每一个动作都被精确计算好的机器，一步步退向最开始，退向波澜不惊。
　　唯有那场吻戏，黎泠的唇触及她的唇时，她再难压抑住内心燎原的烈火。
　　品尝这两瓣薄唇，她觊觎已久。
　　她很久之前就觉得黎泠的唇软得不像话,在她有意识开始偷偷关注黎泠的时候，曾经在电视上看到黎泠接受采访，那薄唇一张一合,万物便都失去了光彩。
　　后来跟黎泠上|床，她也没能吻到她。她一直知道黎泠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扉,就像她知道自己也没有办法告诉黎泠，她的靠近蓄谋已久。
　　再之后，每次的吻，她都视若珍宝，她生怕自己奢望黎泠永远陪在她身边，成年人的开心，总要用更多的悲伤来中和。
　　果然，一语成谶。
　　这一吻，是叶允初作为“沈幼如”来吻“慕曼秋”，“沈幼如”是偷来的身份，这个吻，也是偷来的吻。
　　这一吻，是最后一吻。
　　当黎泠的五官渐渐清晰，嫣红的唇、挺秀的鼻梁、微颤的睫羽近在咫尺，她如同肌肤饥渴症患者，大脑除了倾斜而来的欲望，只剩一片空白。
　　灯光师，摄影师，场务，导演，一切的一切，逐渐淡化。
　　叶允初十指缓缓附上黎泠的腰部，旗袍裁制合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叶允初控制不住脱缰的情绪，指尖顺着曲线慢慢上移，隔着薄薄的丝绸似有若无地碰触着黎泠的肌肤。
　　而这些，都不是剧本设计好的动作。黎泠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女人果真动了情。
　　被叶允初指腹擦过的地方，似被火苗掠过的麦田，热得灼人，使黎泠回想起夜里无数次侵入骨髓的触摸，那些一次次触碰心门的动作，都已经成为不可回头的过去。
　　这是最后一吻。
　　黎泠眼底一片清明，看着眼前阖上眼逐渐进入状态的叶允初，眼眸深处的寒冰顷刻间消融成了一汪春水，她抬起手，柔柔地托在叶允初的后脑勺上，也闭上眼欺身吻了上去。
　　这不是黎泠第一次和合作的演员加戏，陈导自然也没有急着喊咔，更何况这种双女主的感情戏，细腻到难以用语言来描绘，这种自然流露的情绪和动作，称得上是点睛之笔。他示意现场的人不要打扰，紧蹙双眉站在了镜头前。
　　空气逐渐变得粘稠，声音和画面越来越朦胧，似蒙上了一层薄纱，叶允初感受到了黎泠的回应，更加投入，不知不觉内心深处竟燃起一丝希望。
　　黎泠回应她，是不是代表她对她还有感情？
　　她还想继续吻下去，可却不能如意，似乎是时机到了，剧组中推动剧情发展的配角在门外打断了她们。
　　那配角的声音此刻竟如此刺耳：“沈小姐，该出发了。”
　　黎泠的回应随着配角演员声音的落下戛然而止，她推开叶允初，力度不轻不重，微喘着气，语气却冰得吓人：“幼如，你在做什么？不……不可逾矩。”
　　不知是被语气中的坚冰冻伤了，还是被那声轻飘飘的“幼如”震慑到了，叶允初终于大梦初醒，黎泠刚刚吻的人，一直是沈幼如。
　　她扯出一抹苦笑，不知是作为叶允初在说话，还是作为沈幼如在告别：“姐姐，我要走了，你……得了空，记得想我。”
　　她在做什么？
　　最后自私一把罢了。
　　*
　　历时两个月，《草芥》的拍摄接近尾声，叶允初原本以为和黎泠长久的接触已经让她自己成功地接受了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没想到事情的转折发生得如此突然，好似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提醒她爱情这种事，不过是落花满地，微风一起，又扰了一池春水。
　　“我昨天听人说龙腾娱乐董事长的儿子和黎泠单独出去吃饭了，桌上还有玫瑰呢。”转角处，窃窃私语的声音过于刺耳，叶允初脚步一顿，心脏在听到那两个她避之不及的字时猛地抽痛了一下。
　　另一道声音应那人：“黎泠也到适婚年龄了，是不是很快要有好消息了？不过圈里有传闻说那个男人不怎么样，女友成群呢。”
　　“黎泠哪轮得到我们来操心，瞧瞧人家，要颜值有颜值，要事业有事业，想谈恋爱还不是随便挑，再看看咱们，别谈什么事业了，今年的奖金还得指望人家呢。”
　　“不过她这个时候谈恋爱，是不管咱们电影的宣传了吗？我的成家黎叶cp可怎么办啊？”
　　“继续炒作呗，你都混娱乐圈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真情实感啊，黎泠和叶允初那是假的，假的！没看到咱们电影拍到后来，两人私下里都不聊天吗？”
　　叶允初不想再听了。炎炎烈日再灼热，从前也一直高挂在她的天空，不管她再怎么极力否认，内心深处总有几分念想，而今……
　　手机里，有她和黎泠多日没有聊天的聊天框。于公于私，她都好想问问黎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学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发消息：“黎姐姐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旧爱”，她居然卑微得连这个身份都想占有。
　　--------------------
　　作者有话要说：
　　想跟小可爱们郑重地说一声对不起，拖更了很久，之前作者君三次元发生了一些事，事发突然，作者君不得不放下学业和小说去处理，现在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啦。感谢大家不离不弃，作者君可以好好码字了。


第41章 在你心上降落
　　“小允？”身后有人喊她。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叶允初认出助理谢渺渺的声音,熄灭手机屏幕，回转过身问：“陈导那边进度如何了？”
　　谢渺渺成功地被岔开了话题，跟着叶允初往剧组走，语气难得的轻松：“在拍陆远的戏份,估计快了。陈导说等黎老师下周回来就可以拍你们的最后几段对手戏了,拍完就杀青,剧组几位老师都开始讨论杀青宴吃什么了呢！”
　　叶允初脚步一顿,“她……黎老师下周回来？”
　　“是呀，陈导说的。”
　　黎泠这周难得的请了假，陈导也没说跟剧组里的其他人透露什么,只说是事假。叶允初早已不再与黎泠有什么私下的交流，更没有身份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能做的,唯有吊着一颗心等。
　　而这一等,就是四天四夜的茶饭不思。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得到回信，就像落入大海的小盐粒,消失得无声无息。
　　直到清晨,她拿着剧本再次来到片场，在陈导身边看到和身边人相谈甚欢的黎泠，她的心才落到地。而刚刚落地的心，在看到黎泠触及她就骤然冷淡的视线时，又狠狠地揪了起来。
　　“陈导早。”她掩饰住心碎，勾出一抹职业微笑,对黎泠点点头，“黎老师，好久不见。”
　　黎泠对着她浅浅地点了点头,又扭头跟身边其他的演员探讨剧本。
　　陈导正沉浸在拍摄中，也不想管演员之间气氛如何,在他的剧组里，演员只负责拍戏，不允许把别的情绪带进剧本里。于是他一沉声，把黎泠和叶允初招呼到一旁简单地对对戏，自己简单地讲了一下戏，就回到镜头前专心拍别的配角了，留下黎泠和叶允初两人拿着剧本站在原地，张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
　　这种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前几天刚听到关于黎泠恋情的传闻，又发了那样的信息到黎泠那边，还没有收到任何回信，叶允初现在怎么调回不到之前的心境了。
　　倒是黎泠合上了剧本，桃花眼对上叶允初局促不安的眼眸，淡淡开了口：“先对戏，无关的事，之后再说。”
　　“无关的事？”想到自己食不知味的四天四夜，所有的缘由都被简单地概括为无关的事四个字，叶允初眼眶忽然不可控制地酸了起来。
　　“确实，我是无关的人，就算祝黎老师您今后能和心上人喜结连理，幸福一生，都显得多余和碍眼。”
　　心上人。
　　叶允初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剐去了一块。疼痛让她变得咄咄逼人。她知道她平日里从来不舍得用这种语气跟黎泠说话。
　　仅用了一秒，她就意识到了现在是在片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意识到自己对自己行为管理的失职，她好害怕看到黎泠失望的眼神，别开脸再也不敢直视黎泠的眼眸了。
　　她这样连自己的情绪都管理不好的人，确实是不配和黎泠共度余生的。
　　在叶允初无地自容，甚至开始产生请病假暂停今天的录制的想法时，她听到黎泠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开口，“我承认我也是有脾气的。”
　　“是我给你了一种，随便什么样的人都能跟我在一起的感觉，这是我的错。”
　　她压低声音，前倾身子，叶允初感受到耳边温热的吐息，“叶允初，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特别的。”
　　“而我，知道自己无缘跟特别的你终老一生。”
　　黎泠说完，鼻尖一酸，心也刺痛起来，每一日每一夜，这句话都在她的心头打转，宛若凌迟，把她那颗柔软的心脏折磨得血肉模糊。
　　她转身想要离开，却感受到手腕被一股温暖又不可撼动的力量包裹住了。她忍不住回头，低声警告：“小允，这是在片场。”
　　叶允初的手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她注意到叶允初的手有些颤抖，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颤抖，“你知道吗？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你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方向。而我的人生，就是不停地、不停地向你靠近。没有你在身边的每一秒，我都过得很不好。”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只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叶允初松开手，黎泠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道白白的手印，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有对自己难以抑制的讨厌。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明明她早就决定要跟叶允初撇清关系，却依旧这样打着“最后一次”的名号再一次出现在叶允初的面前？
　　“小允。”黎泠的声音有些低哑，“我是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你知道心理障碍意味着什么吗？就是不完美，残缺，是让人失望的残次品。”
　　黎泠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在她内心深处挤压许久的自卑突然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那些隐藏在聚光灯下、赞美声中的阴暗与不堪其实正是折磨她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
　　黎泠的嘴唇微微发抖，而这些小小的细节全都被叶允初捕捉到了眼里。她没有在意现在在片场，温暖的掌心贴在黎泠的后背上，把黎泠揽入怀中。
　　在她的世界中，黎泠从未有哪一个时刻，比这个瞬间还要瘦弱，还要需要爱护。
　　“你错了……”叶允初在黎泠耳边轻轻呢喃，她的鼻尖依旧环绕着黎泠身上特有的冷香，只是这股冷香，现在更透着孤寂，惹人怜爱。她把黎泠环得更紧，两人身体贴合得愈发紧密。
　　黎泠有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渴望过拥抱，她把下巴搭在叶允初的肩上，这一刻，她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暖的。她甚至觉得，她被这个拥抱短暂地治愈了。
　　“姐姐，谢谢你告诉我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会告诉你，你的想法是错的。”叶允初的掌心抚摸着黎泠的后脑勺，“没有什么完整不完整，你值得所有关心，所有喜欢，所有爱。”
　　是错的，大错特错。
　　然而叶允初不会说出口，现在的黎泠，脆弱到她不忍心再说任何一句带有责备语气的话。
　　黎泠沉浸在这个拥抱里，区别于香精调制的香水味，叶允初身上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温暖又干净的味道，让她沉迷其中。好像叶允初才是姐姐，而她，也可以暂时地、偷偷把自己缩在这个温暖的保护之下。
　　片场的工作人员被导演安排到了别的地方，陈卫国也悄然离场。
　　叶允初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黎泠，你温柔、坚强、勇敢、认真、纯洁，你可以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无论在哪里，你永远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面朝大海的人，不会觉得海浪喧嚣。我早就说过，我爱你，爱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缺点。”叶允初语气中的认真几乎要撼动黎泠的灵魂，黎泠的眼眶湿润了。
　　叶允初也禁不住哽咽，她一想到黎泠过去总是沉浸在这种自卑的误区中，她就心疼得厉害，只是现在，她只能强迫自己的语气活泼些：“况且，你这根本不算缺点，只是我们以后要一起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如果黎泠愿意和她有未来的话。
　　“给我个机会参与你的未来好不好？”
　　黎泠的手缓缓环抱住叶允初，这次，她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
　　“我的热情，就像一把火，燃烧了一整个沙漠……”
　　车外漫天白雪，寒风凛冽，车内，鼓舞士气的乐曲搅着袅袅白烟席卷了整个空间，两个狗仔大口大口往嘴里塞泡面的同时，也紧盯着前方，似乎要把眼前这块严丝合缝的窗帘看出花来。
　　不同于表现出来的强大精神力和专注力，两人的黑眼圈都有些重。
　　一个狗仔把泡面桶里的汤喝了个干净，叹气说：“虎哥，我们已经盯三天两夜了，怎么说也拍到两个二线的瓜了，要不回去吧，这波不亏。”
　　“回去？”虎哥瞪他，“这可是叶允初和黎泠的瓜，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她们的住址，这次非得拍出点什么回去。这两人的流量，够你吃十年的！”
　　《草芥》虽拍摄过程困难重重，排除万难之后上映，票房却大获成功，在同性题材的影片中斩获了五亿票房，简直前所未有。在此之后，又有很多传闻说叶允初和黎泠因戏生情在一起了，即使有狗仔拍到两人一起散步逛街、动作亲昵，却因为两人都是女性，用“闺蜜”的身份把风波化解了。
　　当然，“闺蜜”一词也是两人的唯粉自欺欺人的，毕竟，哪有闺蜜散步的时候十指相扣呢。况且，两人眼眸里的柔情，换谁都能看出来。
　　“宝宝，今天外面那辆车还是没有离开诶，怎么办呀？”叶允初放下被自己撩开的窗帘一角，从背后环住黎泠的芊芊细腰，唇角微翘，放心地把脸埋入黎泠细软的秀发中，蹭了蹭，满足地吸了一口气。
　　以前她称呼黎泠为“姐姐”，现在她更愿意把称呼换成“宝宝”。因为“姐姐”似乎总要承担什么责任，而“宝宝”，只需要幸福快乐地被哄着就好。
　　黎泠手上正煎着鸡蛋，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软和叶允初的小动作，不管多少次，她还是会被恋人小猫似的小习惯逗笑，被烟火气环绕着，幸福油然而生，她做出一个决定：“我们不藏了吧。”
　　“嗯？”叶允初笑。
　　黎泠用空闲的一只手抚上叶允初的手，微凉的指尖从叶允初那里汲取热量，她的心也暖了，“和你在一起以后，总觉得有盼头，想到每天早上起床，你还在身边，我就……”
　　“你就什么？”叶允初反客为主，把黎泠的手抓入自己手心，捉弄道：“你就腿软？”
　　黎泠被她不正经惯了，还是脸微红嗔她：“不正经！”
　　叶允初挨了骂也不收敛，半开玩笑半认真，回到正题，“我还想让你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呢，况且我可离不开看你拍的电影。”
　　公开恋情，在这个大环境下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爱一个人，就要支持她做她喜欢的事，叶允初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我现在已经幸福过了头了。”叶允初用鼻尖蹭黎泠的耳朵。
　　黎泠关火，把煎蛋盛入盘中，转过身直视叶允初澄澈又坦荡的眼眸，声音清冷，语气却禁不住又柔和了许多，“我想让你更幸福。”
　　《草芥》拍摄完毕之后，她息影一年，专心和小女友谈恋爱。远离了娱乐圈的一切，她却觉得更加充实和美好。
　　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思考，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今，她觉得她找到了。
　　在此之前，她用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减少自己品味孤独的机会。自从跟叶允初在一起之后，她发现孤独被这只小狐狸不知不觉地挤走了。
　　不知何时，叶允初在她的心上降落了。插旗占地，霸道得不行。
　　黎泠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投入房间，她把叶允初拉入阳光下，轻轻吻上那两瓣薄唇。
　　她要的，不过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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