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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人O的渣A回来了
　　作者: 宋优优
　　文案
　　刚转学的豪门Omega少爷江宝晨对长相好看，性格冷漠但信息素超~好闻的班长顾晔一见钟情。
　　他发誓要把人追到手。
　　于是一门心思，变着法儿，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撬动冰山一角。
　　即将高考，江宝晨美滋滋地扳着手指数，娶学神回家贴贴抱抱亲亲吸吸指日可待！
　　不料母亲意外身亡。
　　那天暴雨倾盆，江宝晨情绪崩溃下信息素紊乱发了情，他哭着给顾晔打电话，求他来陪自己。
　　顾晔却在电话中安抚应允后，挂断手机，头也不回的登上出国留学的航班。
　　十年后，江宝晨在一场顶级酒会上见到了衣锦荣归的顾晔。
　　碰上时只疏离一笑点点头就走了。
　　顾晔忍不住在意，在知道过去十数年里江家接连的巨变后，秉着最初的机遇之恩，他想帮江宝晨一把。
　　停车在咖啡馆外，他无意间看到江宝晨笑容灿烂地扑进一个高大的Alpha怀中深嗅。
　　那个动作他曾无比熟悉，心脏如被狠狠蛰了一下。
　　“顾晔，顾晔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香软的少年贴上来，淡淡的芋艿味逐渐变得浓郁软烂。
　　醒来时，是满是疯狂失控的信息素，第一次陷入易感期的顾晔狼狈下床，想着梦里江宝晨的笑容，给自己连扎了两针抑制剂。
　　阅读须知：【HE，不换攻】
　　*开篇就是重逢，回忆会倒叙
　　*攻前期渣，有接触障碍
　　*婉拒写作指导，看到雷点及时止损，弃文不必告知
　　*尊重是互相的，感恩（谁故意找茬谁秃头）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宝晨/顾晔 ┃ 配角：预收《管一下你的精神体》 ┃ 其它：完结文《老攻他比我先重生》
　　一句话简介：顾晔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立意：积极乐观，笑对生活


第001章 久别
　　金碧辉煌的五星级大酒店宴会厅。
　　西装革履，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间，这场豪华的顶级酒会，汇聚着H市最有权势和前途无量的商政大佬以及业界新贵。
　　包括前几天刚回国，被纸媒网媒疯狂报道，风头无两的年轻新贵：顾晔。
　　顾晔，Alpha，祖上三代查无此人，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高中获得资助出国当交换生，在一场校内科技研发赛上，获得了投资方Restraint公司的领导人的青睐，自此平步青云。
　　而就在上半年，顾晔的身份从全球最大制药公司R·C的首席工程师，正式成为如今的中国区合伙人。
　　顾晔才二十七，从一个打工者变成手握实权的Partner，足见他有真本事。
　　何况他还长得高大英俊、未婚。
　　这不得让人心思打到跟他攀姻亲上面来？这世上，没有比用婚姻来连接双方更稳定的关系了。
　　“行行，马上就回来。”中年男人略不耐的挂掉电话，把手机扔给助理，转头对上个同行，顿时换做笑脸相迎，“哟，李总，气色不错啊，近来怎么样？”
　　“哈哈哈，还不错，最近拿下了个大项目……”
　　江宝晨在一旁陪同两人聊完，注意到赵总抬手看腕表，出声建议道：“赵总，要从北门走吗？那边人比较少。”早退也不会显得太失礼。
　　“去跟顾总打个招呼再走。”
　　“好的。”
　　赵总口中的顾总就是顾晔。
　　R·C新药开发进展突飞猛进，两个月前上市的Omega新抑制剂和避孕剂，IV期临床试验结果公布，确定安全有效无不良反应和明显副作用。
　　顾晔这番回国拓展市场，代表H市将迎来一大波商机。
　　今晚这场宴会说得好听是商业酒会，其实巴巴的都只冲R·C这块肥肉而来。
　　顾晔身边就没空过人。
　　企业家们身边是未出嫁的Omega子女，或者沾亲带故的后辈，一个赛一个年轻水灵，不是清秀漂亮就是大方端庄。
　　弄得像古时候选妃那样，热闹又有一丝不伦不类的可笑。
　　赵总儿子才五岁，是个Beta，他没攀亲的心思，只是顾晔代表R·C在H市扎根，日后少不了打交道，这时候混个眼熟很有必要。
　　不然这趟白来了。
　　“顾总！”赵总酒腹便便油头满面，笑得五官打着褶堆到了一起，“顾总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久仰久仰。我是……”
　　赵富来人到中年，秃顶发福，但跟在他身边的江宝晨却长得修长匀停，定制的白西装将他瘦的腰掐出，胸前袋叠放着一方巾帕，颈线优美系着条黑色的Choker。
　　那Choker像抑制环，前方缀着白珍珠，抵在弱而不明显的喉结处，添了几分介于禁欲和勾引之间的气质。
　　他的五官轮廓好看，双眼明亮杏圆，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黑白分明的眸又带一分与酒会格格不入的灵动和清澈。
　　这里都是些圆滑世故，戴着虚伪面具的人。
　　不该有这样的真诚。
　　赵总跟顾晔打过照面后，乐乐呵呵的带着江宝晨走了。
　　出席酒会的都是人精，观察力非常敏锐，见顾晔指腹轻轻的扫过杯沿，看似还在跟众人说话，却抬眸淡看了一眼方才两人离去的方向。
　　顿时就明白了！
　　——宴席上那么多漂亮年轻的Omega，顾晔都疏离又客气，不显山露水的，任凭哪个都猜不透他的主意。现在么……
　　“那好像是江家的小少爷。”他说。
　　另一人：“啊？”
　　“赵总身边那个Omega。”
　　“啊~~对。”那人收到眼色，一下明白过来，热情的笑着跟顾晔介绍：“那是江建城的小公子，顾总出国早应该不认识。几年前江建城搞外遇，老婆捉奸路上出事故死了，后来江家公司被小三伙同旁人掏了个精光，欠下几十个亿从百客大厦顶楼跳下去一了百了。”
　　“这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也是性子硬，家破人亡，竟然没跟着垮，不知觉中都过去很多年了。”
　　“算算十来年了吧？”
　　“是有了。”
　　“江家以前多少风光，振臂一呼，那是H市……”
　　顾晔没打断，几人也就一直聊着，直到听他轻轻一咳，江家八卦戛然而止，几人又没事人一样的岔开聊起其他话题来。
　　江宝晨陪着赵总见完顾晔后，一起从东门离开。
　　赵总带助理匆匆回去。
　　江宝晨手扶着栏杆站在厅外的走廊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点茫茫然然的样子，漂亮的脸上还化着精致妆容，疲倦却先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侍应生拿着托盘经过，见他神色不对，停下来询问：“先生，需要帮助吗？”
　　江宝晨回过神，说了句谢谢不用，有点困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去储存柜里拿衣物去洗手间换。
　　他就是感觉到累。
　　今晚陪赵总参加宴会是临时的行程，加起来他已经快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
　　本来最近需要多休息的。
　　没办法……赵总给的太多了qaq。
　　夜里风凉飕飕。
　　叮咚一声响，江宝晨拿出手机，看到星户余额提示新收到三千块，顿时一扫疲惫，兴冲冲的提着一身行头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等酒会散，已经半夜十一点出头。
　　保时捷停在一座豪华大别墅面前。
　　顾晔下车，助理抱着他的西装外套快步跟上。
　　助理钱元是个小Beta，能被顾晔看中，完全是因为他勤恳做事话少。
　　钱元觉得今晚自己Boss情绪有些说不来的微妙，他猜测应该是易感期要到了，提醒说：“顾总，Janis说给您准备了两盒抑制剂，需要叫人为您注射吗？”
　　顾晔已经走上楼，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助理，“不用，你下班吧。”
　　“好的顾总，那我先回去了。”
　　走进卧室，顾晔摘下袖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再将纽扣一颗颗解开，衬衫脱下，露出线条流畅俊美的肌肉，是完美顶配的宽肩窄腰倒三角身材。
　　打开浴室淋浴。
　　顾晔撕掉后颈上几乎全新的阻隔贴，丢进垃圾桶。
　　“顾晔……呜呜呜，顾晔你来陪陪我，我真的好怕，顾晔你快来……”
　　抽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空乘人员提示飞机即将起飞请乘客们关闭手机，他摸向衣服口袋，然后想起自己在挂掉那通电话后就直接关了机。
　　关机之前，那头有Alpha气冲冲夺过：“顾晔我不管你在哪，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滚过来！小晨他妈妈出事了，现在情绪不对，信息素也乱的一塌糊涂，很可能就要发……”
　　他想说一次不是有你们陪着吗？
　　但出口的却是跟以前一样：“我知道了。”
　　江宝晨出身富贵，身边有很多朋友，无论Omega还是Alpha，都是豪门子弟或者军政后裔。
　　他过着别人羡慕不来的人生，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今晚那些人说他性子硬。
　　遇到点事就红眼圈哭鼻子，连烫个手指都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纱布，第二天再跟他诉苦无数遍的小少爷，怎么可能硬得起来？
　　凉水澡冲完。
　　顾晔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和冷静，他穿上浴袍，又想：总归没那么风光，不然也不会沦落到需要陪一个老男人出席酒会。
　　说这些的人神色暧昧，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交易。
　　顾晔觉得应该不会。
　　江宝晨的眼睛依旧明亮，不染媚俗。
　　不过受挫是肯定的，毕竟看样子那些有钱有权的好哥们应该都抛下他了。
　　但也没什么好受挫。
　　只是现实。
　　几十个亿……
　　顾晔开了瓶红酒，倒进醒酒器。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当然不会出。
　　十多年前，江家对他有“知遇之恩”，但说白了，商人重利，他只是江建城见有利可图广撒下的网中的某一条小鱼。
　　那个小少爷更或许早忘了他。
　　H市五环，居民楼。
　　江宝晨借着楼梯幽暗的灯光，一口气上了三楼，门上又被贴了一张借贷广告。
　　他撕下来团吧团吧拿钥匙开门。
　　十平米见方的屋子。
　　打开灯带上门，天地间又剩下自己一个，江宝晨扑倒在床上，困的眼皮成三层，眨了眨，下一秒就能睡着，但身体里顽强的意志力支使他爬起来，把袋子里今晚穿了一个多小时的定制西装礼服熨烫挂好。
　　再回到床上，拿出枕头下的小账本。
　　在提前写好的“行程”后面记上实际收入，再把晚上当酒会男伴也写上，标注收入三千。
　　写完“3000”，笔尖在手账本上多停顿了几秒。
　　但很快，江宝晨满足一笑，在最底下算了个今日总开支和剩余，盖上笔盖，精神彻底松懈下来。
　　江宝晨趴在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意念还在叫他去卸妆洗个脸，但他才把手机充上电，就翻身、昏天暗地的睡到了天亮。
　　闹铃大作。
　　江宝晨迷迷瞪瞪的伸手摸手机，闭着眼掉关铃声，起床进盥洗室。
　　——“啊啊啊啊！”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鸡窝头和糊了的眼影眼线，江宝晨手忙脚乱把牙刷塞嘴里，卸妆水倒饼上往脸上乱擦一气。
　　“您好，新来电。您好，新来电。您好，还不来接电话臭小子你还要不要命了啊！”
　　顶着湿漉漉短发的江宝晨冲出来抓起手机，“喂，琳姐！”
　　居民楼下过道里停着一辆旧旧的小电驴。
　　江宝晨匆匆抄起蓝色头盔。
　　天边浮起一缕黄灿灿的晨光，仿佛在温柔的叫醒沉睡的城市。
　　但江宝晨动作风风火火的。
　　微风拂面，清清爽爽。
　　江宝晨嘴里唱着歌，小电驴远远的，还没在巷口那家老旧的早餐小吃店前刹车停下，他就喊道：“梁伯早上好！”
　　“早啊小晨。”
　　梁伯熟练的抓起个馒头和一瓶豆浆递给他。
　　江宝晨丢两块钱进盒子，接过袋，“谢谢梁伯！”整个过程统共花不了十秒钟，又风风火火骑走了。
　　抵达村口幼儿园的时候六点半。
　　江宝晨路上已经吃了，一到就手脚麻利的收拾起被丢一地的玩具，又去给小朋友们整理乱糟糟的床铺。
　　七点出头，陆续有小孩到学校。
　　“江宝哥哥！”
　　“哇，今天豆丁第一名到诶！！真棒！”江宝晨笑着弯腰帮小朋友整理了下书包，再轻轻搭了下他肩膀，“快进教室吧。”
　　豆丁没动，仰着小脑袋说：“江宝哥哥你身上又香香啦！”
　　江宝晨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蹲下来很他平视，揉揉他发顶，“所以呢？”
　　“所以要第一名的亲亲。”
　　江宝晨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要求，不墨迹的在四岁小胖子白嫩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胖子脸瞬间红成番茄，害羞的一阵风似得跑了！
　　很快，幼儿园老师也来了。
　　两人做工作交接。
　　幼儿园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Beta，闻不到江宝晨身上淡淡溢出的信息素，但其实江宝晨身上的信息素已经很淡了，只是豆丁长了个小狗鼻子似得灵。
　　比预测发.情期APP还准。
　　江宝晨打了幼儿园的出勤，坐上小电驴后，不放心的在后颈上的抑制贴上又摁了摁加固。
　　其实还有两天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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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美人周衍是个有抱负的富二代，宁愿手术台前通宵，也不愿大豪宅里醒来。
　　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妹妹给他写的耽美小说。
　　小说里他也是个医生，在主角攻祁见贤遭遇车祸断了双腿以及竹马恋人受背叛的双重打击下，拯救了他，还帮祁见贤斗倒大哥二哥成功继承公司。受在国外结婚那天，周衍也被祁见贤求婚。
　　婚后两人过的还算甜蜜，然而周衍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受回国了……
　　小说最后，祁见贤给周衍和未出生的孩子留下一份公司股权转让书，跟受出国。
　　周衍：耽美生子文里被抛夫弃子？？？
　　妹（挣扎求生）：好歹还有钱！
　　周衍：你看老子像缺钱的人:)
　　不多说，回家开揍！途中却看见车祸，周衍帮忙救人，忽然听到有人喊：“祁见贤，祁见贤你醒醒！”
　　周衍眼前一黑：不！我祁见贤ptsd！
　　醒来后，周衍发现自己趴问诊室桌上睡着了，他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未读消息——
　　祁见贤：今天什么时候来？
　　周衍顿时吓出冷汗，立刻去摸肚子——平的！
　　离婚，离婚！赶紧离婚！！
　　然而祁见贤哪怕坐轮椅，也依然俊美无俦，待人温柔体贴，撩人手段层次不穷，随随便便把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富二代迷得神魂颠倒……
　　母单周衍只好挣扎着一边沉迷爱情，一边清醒的数着受回国的日子。
　　受回来前一天，周衍趁祁见贤不在家，果断丢下早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跑路！
　　一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小包子，却哭唧唧的挂他腿上，“呜呜呜，小粑粑不要再离开团团和大粑粑！”
　　周衍：……等等
　　我还没怀呢吧，你从哪儿蹦出来的！
　　*有崽，不是生子?


第002章 想起
　　江宝晨停好小电驴，刷公交卡上了车。
　　公交车里的小电视循环播放着对R·C最年轻的合伙人的采访视频。
　　镜头下，男人面容冷峻，身姿挺拔，轮廓深邃锋利的眉宇给人极大的疏离感，只有提起上市的新药相关时，他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他会说一些专业领域的术语，听上去高级且专业。
　　公交车停下。
　　到站了，江宝晨跟在其他人身后下车。
　　“真是不敢相信！”孙渺渺是咖啡店老板的弟弟，刚上大学，是个长相可爱圆润的Omega，这会儿整个人都激动的哇哇叫，“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那些富二代草包们，哪比得上靠能力白手起家的！”
　　“宝宝，宝宝你有没有在听？”
　　江宝晨一边换衣服，一边纠正：“叫江哥。”
　　孙渺渺改口：“江哥你有没有听？”
　　江宝晨说：“你前几天梦中情人不还是那个摇滚歌手么？”还一直要给他塞唱碟。
　　孙渺渺顿作西子捧心状，一脸荡漾，“人家的审美是会与时俱进的改变嘛，而且看到顾晔后，我才发现我果然更喜欢禁欲系的！”他激动起来，“衬衫扣到顶端！凸起的喉结随着说话性感滚动，声音低沉，眼神深邃，啊啊啊，真不知道把他西装扒下来会是什么样！！哎，宝宝你去哪？”
　　“有客人来了。”
　　忙起来一上午眨眼就过去。
　　店里客人来来去去，咖啡厅里的卡座始终是满的。
　　孙渺渺送完卡布基诺回来，在台前跟江宝晨感叹说：“宝宝，每次只要你一来，我们家生意就特别好。”
　　“今天星期五。”江宝晨说：“很多大学生都像你一样没课。”
　　孙渺渺压低声音，“哪能啊，她们都是特意来看你的，我还看到好多三四环外的学生。嘿，谁叫我们店里有个大明星当店员呢？客人不爆满都对不起你这张好看的脸。嘻嘻！”
　　江宝晨听他越说越离谱，“有粉丝数不到五万的大明星吗？快别寒碜我了。”
　　孙渺渺说：“那是没遇到机会嘛，像你这种，基本上只要有个稍微好点儿的曝光，就能大红大紫了！”
　　江宝晨摇摇头，不再跟小孩辩。
　　他不是科班出身，演技不行，顶多接点儿龙套替身的戏。当然，一些有名有姓的角色，他也并不是没有过选择的机会……
　　他选择的不要。
　　距离中午十一点还差一刻。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非常拉风的跑车轰鸣声，吸引得咖啡厅里客人纷纷往外看。
　　靠窗那一排，年轻的Omega们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那辆近千万的豪华敞篷超跑停在店门外。
　　红色跑车的车门如翅膀一样舒展开，驾驶座上那个穿皮衣夹克的Alpha摘下墨镜，露出锋芒逼人的深邃出众的五官。
　　大家正想这气场强大浑身写满“壕”的Alpha在等谁时，店门口突然响起电子铃的“欢迎下次光临”。
　　一个穿着咖啡厅员工工作服的身影跑了出去。
　　再看向台前，那个漂亮又平易近人到没架子的Omega不见了。
　　江宝晨走出咖啡厅，看贺靳林手插裤袋斜靠着跑车耍帅，瞠圆了一双杏目，“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要过两天吗？”
　　“这得看你想不想我了。”
　　江宝晨笑着嘁了一声。
　　贺靳林便张开双手朝他敞开怀抱，“怎么，不想哥哥吗？”
　　江宝晨笑开，助跑两步直接冲进了Alpha宽大令人安心的怀抱！
　　贺靳林圈抱住他，同时释放出一点点信息素。
　　淡淡的朗姆酒弥漫。
　　江宝晨忍不住像小狗似得在他怀里嗅了嗅，再踮脚凑近去闻。
　　贺靳林让他闻，环抱着他，眼里已经没了方才吊儿郎当的神色，流露隐晦的心疼，低头对江宝晨说：“你日子快到了，我不赶回来放得下心？”
　　江宝晨酒量不好，信息素闻的有点飘飘然，但思路还很清晰，说话有理有据：“还两天呢，而且你给我买的抑制剂还没用完。”
　　“等用完还来得及？”
　　江宝晨一听，有点郁闷的把贺靳林推开，“我自己知道的，每次发.情期来之前都会盘点这些，不够也会去买！”
　　“行行。”看小少爷嫌自己管太多皱眉头要不开心了，贺靳林忙转移话题，“快下班了吧？一起去吃午饭。”
　　“跑车坐得肚子不舒服。”
　　“晓得。”知道这小祖宗难伺候，贺靳林笑说：“在路上就叫司机开辆舒服的车来了。”
　　不远处。
　　路口的信号灯跳为绿色。
　　保时捷平稳驶离。
　　车内。
　　钱元：“……顾总，顾总？”
　　顾晔回过神，目光冷扫向看向助理。
　　这眼神！好可怕！！
　　钱元一僵，不敢直接点破对方这会儿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他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以前在总公司也都是Janis给老板准备那些。
　　现在，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易感期征兆，只能小心询问：“您身体还好么？不如先回去打个抑制剂……您下午还有场重要会面。”
　　“不用。”
　　顾晔收回视线，看文件，“我没事。”
　　他没事，他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咖啡店外的一些画面，不由的想起了些陈年旧事。
　　想起街边那个兴冲冲投身于其他Alpha怀抱的小少爷，也曾经想方设法的缠他，仿佛被信息素支配的动物，不懂羞耻、看不来脸色，只抱着他的手臂贴在他身上偷偷嗅，被发现了就笑得一脸殷切和无辜。
　　“得益”于从小记忆力好。
　　顾晔想：别说十年前，就算三四岁发生的事他也都还清楚记得。
　　他没有刻意去记，只是不由的想起。
　　“好的。”钱元应声，心里却一点儿底都没有，忐忐忑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疑心作祟，下午跟合作方会面时候，钱元总觉得他们Boss的情绪好像比平时更冷，包括语气神色，都仿佛透些不耐。
　　可仔细一看，又觉得顾晔很正常。
　　再待下去都要神经失常了，钱元找借口到包厢外透气，心里想着要不要向大洋彼岸的Janis打电话求助。
　　这一拐两拐的就走到了会所门口。
　　外头天色敞亮。
　　有个穿制服马甲戴口罩的小哥蹲着捡地上散落的快递盒，有人打着电话疾步走过，不注意撞到了他，他蹲姿不稳，东西又掉一地。
　　男人回头，做了个道歉手势，走了。
　　江宝晨郁闷的轻努了下嘴，小声嘀咕了句没关系，抬手压压后颈的抑制贴，继续捡盒子。
　　捡到一半儿，多出一只手帮忙。
　　看到递到面前的盒子，江宝晨受宠若惊，抬头看是个陌生面孔，他忙伸手接过，弯起眉眼，“谢谢你！”
　　“不客气。”钱元跟着笑了，瞬间心情都好许多，捡起剩下的快递盒帮他放到电瓶车上，看他眉眼漂亮笑容真诚，猜测年纪不大，“你是快递员么？”
　　“不是，我是‘快帮公司’的。”江宝晨说：“原来的快递员有急事，下了单，让帮忙送下快递。”
　　“‘快帮公司’？”钱元惊奇，“连帮忙送快递都行。”
　　“那当然~我们公司能人辈出，别说帮送快递，帮洗衣做饭写作业带孩子都行！只要不犯法，随叫随到，不过收费高，他们送快递一个八毛钱，我们是按单，三十块起下单，这个单六十块，是同个小区的件儿，送去驿站就成要不了一小时。”
　　什么都行……钱元心念一动，“小哥，有名片吗？”
　　钱元看着名片才反应过来自己草率了。
　　私底下，他们老板排斥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和目的进入私人领地。
　　他这个唯二的助理，也是在跟了三四年，才稍微熟稔了……指甲盖那么一点。
　　但想起那双水亮的弯弯大眼，钱元鬼使神差的没丢掉名片，而是塞进钱包的最角落夹层。
　　再给Janis发去信息：老板这两天情绪不太对，是不是易感期要到了？
　　虽然有时差，Janis回复还是很快。
　　Janis：我会call他。
　　钱元看到，彻底放下心来。果然，单身Alpha的事还是要交给单身Alpha来解决！
　　“是么？”Janis在电话里那头笑，又说：“你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吧……”
　　顾晔道：“注意什么？”
　　他走到卧室落地窗前。
　　外面天色漆黑，路灯照着小区茂盛的绿植和空荡荡的宽阔车道。
　　他看了一眼，拉上窗帘，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还能不知道？”
　　Janis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顾晔：“你还给我准备了一箱抑制剂。落灰吗？”
　　“别这样兄弟，你听听，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暴躁？从前一个数据记错报废整个实验，也没看你眉头皱一下，难怪亲爱的小元元吓得找我，你的确有些不对劲，顾，你以前的确没有易感期，但不代表以后……”
　　顾晔眼神冷下来，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我没有不对劲。”
　　说完就要挂电话。
　　“等等，顾。”
　　顾晔让他说。
　　Janis立刻八卦道：“所以你跟Su说要回中国，是为了找寻你的那个小Omega吗？别不承认，我都打听……”
　　这下顾晔直接挂掉了通话。
　　昏暗的小居民房内。
　　圆珠笔笔尖在日历上打上一个勾，江宝晨看着隔了一天后，那个被红笔圈出来的发.情期日子，爬起来打开抽屉，数了数抑制剂的管数，确定够，才又放心的回到床上，埋头在手账本上写写画画。
　　他把接下来一周的活儿和日子一一对应，列出详细的日程表。
　　看着空出的几个日期，他思索着轻轻敲了敲笔杆，然后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May姐”，两人上一次聊天在上个月月底，对方说有活儿会找他，他回好的好的。
　　至今聊天框悄无声息……
　　江宝晨退出来，转而去翻星友圈。
　　有导演和小剧组在招群演。
　　他私戳过去嘴甜的一顿哥哥姐姐。
　　有些人够了，有些太远，有些时间冲突。
　　不过江宝晨好友列表人多，星友圈划到底，勉勉强强也把行程填了个满。
　　看着本子上满档的工作，江宝晨心满意足，三两下在右下角画出一个比着耶的简笔画小人，又觉后颈腺体酥麻刺痛，抬手压了压上面那片微微湿润的抑制贴。
　　“还有一天呢。”他小声自言自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3 23:02:15~2021-11-25 11: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ooooo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tella_900813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03章 发情
　　第二天一早，江宝晨还在刷牙就接到了贺靳林查岗电话。
　　“抑制剂打了吗？”
　　江宝晨也是看人下菜碟儿，见是贺靳林就含含糊糊的边刷边道：“打哇打哇。”
　　“今天不上班了吧？我等下过去找你。”
　　江宝晨一听，顿时把嘴里的牙膏沫吐掉，“给你闲的，你是Omega还是我是Omega，我自己发.情期我自己不会打抑制剂吗？”
　　贺靳林一点不意外，“所以抑制剂没打？”
　　江宝晨：“……”
　　贺靳林又问：“而且还要上班？”
　　“……”江宝晨支吾着说：“我下午再歇，上午还有两单活儿。”
　　贺靳林听他这样说，心里又急又气又无奈，而且关于顾晔的新闻铺天盖地，他很难不担心江宝晨被影响，“少忙活半天行么祖宗？上午赚多少，我十倍给你。”
　　江宝晨不说话了。
　　贺靳林沉默几秒后，像以前每一次那样率先败下阵来，沉声道歉：“抱歉宝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宝晨语气硬邦邦纠正：“小晨。”
　　贺靳林无奈顺着，“小晨。”
　　江宝晨当然不会真跟贺靳林生气，他心思没有那么脆弱，也不觉得对方说的那番话是鄙视他，不耐烦他。
　　只是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儿，面对的又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习惯无理搅三分，把气势虎上。
　　他慢吞吞软了语气，跟贺靳林说：“我发.情期很准时，都在晚上六七点，你们都知道的。所以我上午再忙半天，下午就歇息，晚上打针。”
　　贺靳林只能妥协，“那让我晚上去陪你……？”
　　江宝晨本来要说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但刚刚才闹了下不愉快，也就跟着退了一步，“不忙的话可以。”
　　挂掉电话，江宝晨垂着眼继续把牙刷完。
　　他其实有点难过。
　　一点点。
　　应该是发.情期要来的原因，情绪脆弱了。
　　他早就不会再做“如果爸爸妈妈还活着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的假设，他已经不会去做任何不可能发生的假设。
　　曾经有人说：江小少爷，你能现实一点吗？
　　那时候他还紧抱着对方傻乎乎的反问：你觉得我们结婚不现实吗？
　　现在不会了。
　　洗漱完。
　　江宝晨走到床边打开抽屉。
　　看着里面剩下的几支抑制剂，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床上坐下。
　　他知道贺靳林担心什么。
　　他虽然极力避开，按下不想，但那个不稳定因素依然存在。
　　并且仿佛要在H市无处不在了。
　　可是抑制剂太贵了。
　　贺靳林买的这种是最好的，一支打下去四十个小时药效，副作用很小，也不会不耐受。
　　一盒十支就要五千块。
　　只要注射不管有没有处于发.情期，都会生效。
　　也就是说如果提前注射，没发.情就等同浪费抑制剂。浪费一天就是两三百……
　　他没钱。
　　两三百是他一到两天的工资，浪费了他会肉疼死。
　　甚至在贺靳林给他买这种抑制剂之前，他自己都是在药店买最便宜的，一两百块一盒，一天需要注射两三支，然后头重脚轻的得在床上躺半天。
　　江宝晨摸了下后颈。
　　他近几年来情况越来越稳定，发情期到来前后不相差几个小时。
　　这次应该……
　　也一样。
　　江宝晨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关上抽屉，拿出手机一边穿小马甲，一边接下“快帮”后台的单子。
　　只接上午两三单。
　　下午就休息。
　　这样就很安全了！
　　骑上小电驴，江宝晨一边啃着梁伯那买的馒头一边风风火火往单主那儿赶。
　　前两单都非常顺利。
　　做完才八点出头。
　　江宝晨没走，小电驴停在世贸大楼外面蹲点儿，希望运气好接下来还能有个活儿，最好是近点的。
　　如果半个小时还没就回去。
　　才这样想，立刻跳出个近距离的单子！
　　“快帮”的后台会优先将订单推送给距离最近以及最受好评和领域擅长的员工。
　　世贸处于市中心，往往能接到大单。
　　看着两百块钱的送餐订单，江宝晨眼疾手快秒接，接下后忍不住兴奋的吹了声口哨——刚刚怎么说来着？
　　市中心大单！
　　人傻钱多！
　　江宝晨按照单主要求跑了几个地方买早餐，再向小区保安报了单主名字手机号，顺顺利利进了安保措施很严格的富豪顶级小区。
　　之后发生的一切，江宝晨脑子就乱成浆糊了。
　　他清晰的记得小区很大，自己骑着电瓶车到处找的画面，再然后，就是停下小电驴，走上豪宅前的阶梯，本来应该该门铃的他却在看到门虚掩着后直接推了进去。
　　身子在发热。
　　每一寸皮肤都爆裂般的烧了起来，滚烫滚烫。
　　后颈腺体传来针扎一样隐晦的阵阵刺痛。
　　他晕晕乎乎像醉了酒。
　　那不是他以往发.情期该出现的反应。
　　他还有力气，能做事，后颈没有痛到他眼前一黑满地打滚浑身冷汗。
　　他只是推开门……
　　然后。
　　是铺天盖地的烈酒味！
　　江宝晨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一路小心保护着的早餐也跟着摔在地上，耳边骤然响起滂沱大雨声，浑身的燥热瞬间被冷雨浇灭，但又像在冷雨里汹汹燃烧起来！
　　他整个人都处于热和冷之中。
　　接着就闻到各种杂乱混在一起的味道，有刺鼻的消毒水，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尘土仿佛让人难以呼吸，烂熟的水果花香变得尖刀一样生冷锋利。
　　他的肺腑像都被闻进去的味道捅了个稀烂。
　　他要呕，却呕不出。
　　落在地上的滂沱大雨，如同倒灌进耳朵里的针，痛得他浑身发抖。
　　他痛苦的，浑身颤抖着就要从喉咙里声嘶力竭喊出一个名字。
　　一阵微妙的刺痛却让他灵台瞬间清明！那些幻想出来的梦魇般的画面如同落潮迅速退去，视线开阔，周身冷汗淋漓，他还坐在地上。
　　昂贵高级的大理石上，散落着他一路护送的早餐。
　　再看去，一米多远的地方站着个人，一双赤.裸的没穿鞋的大脚，浅麦的肤色脚背筋络明显，往上是一条略显得皱乱的深灰色睡裤。
　　江宝晨抬头，对上了顾晔那双冷漠的眼。
　　然后听到他说：“你好像发.情了，我为你打了抑制剂。”
　　他看起来真的冷漠，寡淡，疏离。
　　就像第一次见面，和蔼可亲的Beta班主任说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班长，话说完没多久，顾晔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背着光，挺拔修长，表情隐在明暗之间，显得五官深刻到趋近冷漠，可当一开口，仿佛万千冰雪消融，他低沉却很温和的说：“你好，我叫顾晔，是一班的班长。”
　　***
　　“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不懂的，你可以找我。”
　　江宝晨瞠起一双又圆又亮的黑眸，呆呆的看着门口的顾晔。
　　看着看着。
　　他在阳光下闻到了淡淡的、超级好闻的味道！
　　是顾晔身上的信息素……
　　像一种独特的花香，有点甜又不是甜，暖暖的偏偏又夹着凉丝丝，沁人心脾，欲罢不能。
　　江宝晨描绘不出那一刻的心猿意马，他心动得像快要死掉，快步走上去一把搂住了顾晔的胳膊，垫着脚万分雀跃道：“好啊好啊好啊！班长，我叫江宝晨！宝宝的宝，早晨的晨！”
　　顾晔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要抽手。
　　江宝晨立刻抱得更紧，他五官生得精致好看，从小锦衣玉食周围人对他千依百顺，自然把性子也养得骄纵张扬，不容顾晔反抗，带一身娇里娇气的软，冲班主任说：“老师，我要跟班长同桌！”
　　他说话也从来都是祈使句。
　　在江家小少爷眼里，一切东西距离成为他的，只有他要不要，没有他想不想。
　　江家富裕，江建城送儿子进校那天，当场签了百万支票，给学校送了栋图书馆，让校长领导们是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班主任当然不会拒绝富绅儿子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
　　江宝晨性格烂漫天真，长得又好看，自以为到哪里都受欢迎能打成一片。
　　但初到小镇学校就栽了跟头。
　　班上的同学们都不爱跟他打交道，说话战战兢兢硬硬邦邦，就差把“跑”字写在脸上，如果大家玩得正兴起，他要凑上去，那保准玩闹的队伍立刻解散。
　　除了顾晔。
　　顾晔会理他，永远都会理他。
　　所以在别人那自讨了几次没趣后，江宝晨兴致down下来，跟好哥们诉苦，然后缠顾晔缠得越发起劲。
　　他喜欢顾晔，恨不得上学放学每时每刻都跟顾晔黏在一起。
　　顾晔也喜欢他，不过他自己还不知道。
　　因为顾晔对其他的同学永远都温和客气的，只私底下偶尔对他冷漠和凶巴巴。
　　网上说这就是特殊对待。
　　代表只有他能撩拨动心如止水的顾晔的内心，让顾晔变得情绪化。
　　虽然顾晔拒绝他，但只要他继续追求，就能水滴石穿！
　　Omega本来就要跟Alpha结婚的。
　　何况顾晔那么好，长得好，学习也好，信息素还超级好闻。
　　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江宝晨发誓要把顾晔娶回家，给顾晔生很多小孩。
　　他开始学下厨，给顾晔送早餐，跟顾晔聊未来，美滋滋的说等他们成年后就订婚，先住在一起，再一起上大学，等大学毕业后顾晔工作赚钱，他就在家里生小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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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我送你
　　顾晔把他送的牛奶和亲手烤的小饼干丢进了垃圾桶。
　　第一次在教室垃圾桶看到的时候，江宝晨都惊了，他不理解，还伤心，捡回来打算去问顾晔原因，却刚好接到贺靳林的电话。
　　他肚子里藏不住事，直接把这事说了，还问为什么。
　　贺靳林说，顾晔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他听完后单方面决定不搭理贺靳林两天，再自己为顾晔的行为找到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小饼干肯定用了顾晔不能吃或者不喜欢的原料。
　　果然，他当面问顾晔，顾晔说不喜欢吃太甜的，而且乳糖不耐也不能喝牛奶。
　　那之后江宝晨就送起无糖的小蛋糕，早餐的牛奶换成豆浆。
　　一次，手不小心被烤箱烫着，江宝晨痛得眼泪齐飞，厨师伯伯更是吓得上蹿下跳，医生为他处理过后，他爸妈围着心疼了好一晚上。
　　江宝晨娇气，痛得一宿没睡好，看手指一会儿就哭一会儿。
　　心想他为了爱情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第二天，他手指缠着厚厚的纱布去了学校，送小蛋糕的时候把这事跟顾晔说，他本来泪窝子浅，一说就止不住的委屈，又不想当着顾晔的面儿哭，就强忍着，红着眼眶说爸爸立刻命令家里的厨师伯伯换一个新烤箱。
　　顾晔当时怎么说的？
　　顾晔当时看着他手上的伤，说：“下次别烤了。”
　　江宝晨那时不懂，心里甜滋滋的以为顾晔这是在关心他，伸手抱住顾晔的臂弯，幸福的笑，“顾晔你不要担心啦，我下次一定一定会小心的！”
　　但其实顾晔是在嫌烦。
　　***
　　“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江宝晨骤然回过神，立刻摇头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散落一地的早餐，心里止不住的肉疼，又有些仓皇，“扫把拖把在哪？”
　　顾晔说：“等等我会收拾。”
　　江宝晨想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但舌头像是被猫叼走，他没看顾晔也没法跟顾晔客气，余光瞥见自己身上“快帮”公司的马甲制服，语速很快的说：“嗯。那我走了。”
　　太突然了，这样一对一的会面。
　　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江宝晨转身离开。
　　顾晔淡说道：“我送你吧。”
　　江宝晨脚步一顿，才想要说不用，就听到顾晔语气平和的继续说：“你刚打了抑制剂，身体还没调节过来，一个Omega这样在外面不太安全。”
　　江宝晨背对顾晔，他开始想，顾晔是不是没有认出他来。
　　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见面。
　　他们认识一年多，然后隔了天翻地覆的十年，这十年里他从云端摔进泥潭，而顾晔白手起家平步青云，这十年里杳无音讯，他联系不上顾晔而顾晔从没有联系过他。
　　顾晔应该早就忘了他。
　　因为知道顾晔说的“不太安全”不是吓唬人的，江宝晨回头，对着高大挺拔冷淡疏离的男人露出个礼貌感激的笑容，“不会太麻烦您吧？”
　　顾晔微一怔。江宝晨脸上还有发情的潮红未褪，白皙的额头觅着薄汗，一双黑眸水润明亮，笑起来明媚好看，像往清澈见底的湖投了颗石子荡起千万层涟漪。
　　“先生？”
　　顾晔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道：“不会，我换个衣服，你稍微等一下。”
　　江宝晨：“好的。”
　　目送顾晔上楼后，江宝晨抬手抹掉额上的虚汗，轻轻靠在门边，他拿出手机，庆幸的发现距离自己接单也不过半个小时，他把单子转给附近的同事，然后开始肉疼自己倒贴了一百多买早餐。
　　一上午白忙活了……
　　顾晔推开门，卧室内是铺天盖地的烈酒气味。
　　他立刻把门关上。
　　凌乱的床铺，被褥一半垂挂在地上。
　　被胡乱拆开的抑制剂包装，没丢进垃圾桶的注射针筒。
　　顾晔深吸一口气，伸手用力搓了一把脸，片刻后指尖又微微颤抖起来。
　　江宝晨把大单转了后就在楼下等着，一只脚脚尖轻点地面，目光时不时往大理石地面上散乱的海鲜粥和小笼包鲜虾饺上看。
　　好浪费。
　　别说地面那么干净，就算不干净，上面没碰到的一半儿是可以吃的吧……
　　可惜了。
　　江宝晨四下看了看，看到了簸箕和扫把，过去拿了来。
　　顾晔下楼的时候，看到江宝晨屈膝半跪在地上，他手里拿着纸巾正在擦之前打散在地上的粥，低着头颅，露出弯弯细细的脖颈，身上穿着毛线衫和公司绿绿的小马甲，衬得那截汗津津白莹莹的后颈诱人无比。
　　早被浸透的抑制贴一角高高翘起。
　　如果不是早上醒来给自己连打了两针抑制剂，在江宝晨带一身引人发狂的甜美信息素闯进房子的时候，顾晔会第一时间撕下那张膏贴，冲那块柔软诱人的软肉狠狠咬下去！
　　他会剥掉江宝晨的衣裤，勾起他的腿。
　　做昨晚梦里做过的事。
　　这就是Alpha骨子里的低劣兽性。
　　被信息素吸引，被性.欲操纵，像没有理智只会用身体思考的低等动物——他从小到大最痛恨的样子。
　　江宝晨把地上烂摊子处理好了，有所察觉的转头看向楼梯方向。
　　但那空无一人。
　　换衣服要这么久？
　　不会是客气客气吧……
　　还真有可能，顾晔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周到体贴，很少会把真实情绪写在脸上。
　　就像以前，明明讨厌他，不耐烦他，却也在被纠缠的没办法后选择接纳，跟他同撑一把雨伞，帮他拿抑制贴，会给他讲练习本上的题，也会冲他笑。
　　江宝晨整理好衣着，把后颈上那块湿漉漉的抑制贴撕下来。
　　他自己闻不到身上的信息素味儿，但光看抑制贴湿成这样，就能想象出来在前不久发情时，自己对顾晔释放了多少向Alpha求欢的信息素。
　　丢人丢到姥姥家！
　　老天爷是在玩他吧，顾晔为什么要住在这个小区？
　　不对。
　　顾晔性格正直，自制力强大，才会在面对一个发情的Omega不动如山，还找出抑制剂来为他注射。
　　如果是去了其他Alpha的家里……
　　就算信息素匹配度再不契合，后果也不堪设想！！
　　江宝晨后怕，尽管打过抑制剂，发情症状已经完全消褪，但保险起见的还是用新抑制贴盖住后颈腺体。
　　然后抽了几张纸把湿淋淋的旧抑制贴包裹住，丢进豪宅外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不跟顾晔告别，他骑上小电驴匆匆离开。
　　钱元接到电话驱车赶到的时候，楼下已经空无一人。
　　顾晔：“他走了？”
　　“应该走了，楼下没看到人，外面也没看到车。”钱元小心观察着他们Boss的脸色，询问：“要不要问问小区保安人什么时候走的？”
　　“算了。”
　　钱元又多嘴问了句：“是谁啊？”
　　顾晔沉默。
　　钱元问的时候还在四下看，耸动鼻子嗅了嗅，有些好奇道：“什么味儿，顾总，您喷了消毒水？”
　　卧室开了信息素净化系统，系统运行会发散一些气味。
　　在Beta闻来差不多就是消毒水的味道。
　　顾晔没解释，只说：“你回去吧。”
　　钱元本来想应好，又想起什么，说：“顾总您还没吃早餐吧？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来，路上太匆忙，忘了这事。
　　“不用。”顾晔拒绝了，又想起江宝晨那打翻一地的早餐，突然叫住离去的助理，“你知道‘快帮’公司吗？”
　　钱元记忆力好，一下想起前一天的事，说：“知道，是个专门为人们提供付费跑腿做事服务的公司，好像什么都帮。顾总有什么需要他们服务的吗？”
　　说话间都已经时刻准备拿出钱包、找名片给他们老板。
　　顾晔却沉声说：“没有。只是偶然看到了。”
　　“看到快帮小哥是吧？”钱元打消给名片的主意，想起戴口罩的那双明亮笑眼，笑着感叹：“他们公司小哥长得还挺好看的~”
　　顾晔没说话。
　　钱元离开的时候想起顾晔交代过别关大门、开着就行，虽然不明白，还是照做了。
　　顾晔就站在二楼廊上。
　　过了很久。
　　他走下楼梯。大厅空气中那种香软熟腻，让他腹中饥肠辘辘、同时身体渴望到每一寸皮肤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占有索取的信息素味道消散了。
　　只剩很淡很淡，几不可闻。
　　顾晔目光扫过洁净如新的地面，再看向大厅的垃圾桶，里面的袋子被江宝晨带走扔掉了。
　　顾晔踱步出大门，入目是小区茂盛的绿植，整洁的豪宅前院和宽阔走道。
　　天已经大亮，却有厚重云层遮天蔽日，挡得不泄一丝阳光。
　　顾晔看向远处几个并排着色彩不一的垃圾箱。
　　有很淡的芋艿信息素从里面飘出来。
　　定定的看了半分钟有余，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想要做什么后，顾晔用力皱起眉头，眸中情绪冷漠又厌恶，转身走进房子，关上大门。
　　而五环城郊外的居民楼。
　　江宝晨停放好小电驴，没精打采的回到出租房，开钥匙进去，躺在床上。
　　一定是顾晔给他打的抑制剂有副作用。
　　不然为什么他心里堵得慌。
　　江宝晨摸摸后颈，然后侧过身以蜷缩姿势窝在床上，大概是有麻药吧，他红着眼睛想，所以腺体才一点都不疼。
　　可如果有一点疼就好了。
　　他起码不会这样在意心上的难受。
　　被熟悉的味道抱起的时候，江宝晨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看到有黄昏的光落进房间内。
　　竟然已经下午。
　　“大贺。”他咕哝了一声清醒了些。
　　“吵醒你了？”贺靳林已经很注意了，见江宝晨脸被压出印子，红彤彤一片，无奈的轻声责备：“睡觉又不盖被子，感冒了怎么办？”
　　江宝晨伸出一只手勾他脖子，嬉笑说：“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早就说过躺在床上就要先盖被子。”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瞧把你给操心的，贺爸爸！”
　　贺靳林听江宝晨插科打诨，心里叹气，就是个不长心眼的小祖宗能有什么办法，他放下江宝晨，再帮他拉被子盖，“抑制剂打过了？”
　　“嗯。”
　　“痛不痛？”
　　江宝晨摇头。
　　贺靳林却想，怎么可能不痛。
　　他见过江宝晨在被子里紧缩成一团，脸色青白，咬破嘴唇大汗淋漓的样子。
　　但他问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江宝晨说过疼。
　　他也不拆穿。
　　“医生有说过什么时候回去检查吗？”
　　“上次说半年啊。”这次江宝晨是真的不疼，他说完有点嫌弃又有点担心的看向贺靳林，“大贺你不会忙到要老年痴呆了吧？每次我发情期都要问上一遍，这加起来都问四五次了。”
　　贺靳林没辙，又问：“晚饭想吃什么？”
　　江宝晨大眼睛倏然一亮，兴冲冲道：“吃个烤猪蹄吧！”
　　“烤个头，我叫了老板娘家的厨子。”
　　老板娘家以素菜闻名。
　　江宝晨气道：“那你还问？！”
　　“起码给你充分的民主吧。”
　　“然后呢？结局还不是你一个人□□！”
　　贺靳林露出了坏心眼，哈哈笑，手机忽然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眼，举止亲昵又自然的用宽大的掌心抚摸了下江宝晨的额头，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接。
　　“什么事？”
　　声音带些玩味儿的冷。
　　“有人在查江家的案子。”
　　“哦？”
　　“对方用了好几层虚拟IP，费了点时间，最后定位交叉点在名胜富豪小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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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没良心
　　名胜小区内一栋豪宅。
　　书房灯光如昼。
　　激光打印机正在运行工作，唰唰声中，一张张清晰的印有图片或者文字资料的纸张被吐出，直到几十张A4纸整齐的堆叠在出纸口前方，室内归于安静。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
　　顾晔手里拿着刚泡好的热咖啡走进。
　　他身上穿着用料舒适的居家服，不加奶不加糖的黑咖啡热气腾腾，浓郁苦涩的香味在半夜足以刺激得人精神一震。
　　顾晔拿起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卷宗，又察觉异样，扫了眼电脑屏幕，黑屏绿代码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屏幕正中央浮现一行黑体字：你不该回来。
　　顾晔呼吸微促，眉眼中看不出表情变化。
　　因为这也在他的意料中。
　　江家破产在H市商业界不是秘密，但在网上查不出太多相关，寥寥数语只说因为扩张不当投资失误导致资金断链无法偿还债务，最终法人江建城选择跳楼自杀。
　　至于那些出轨小三，江夫人捉奸路上身亡等都没提及。
　　有人清除了部分真相——
　　最难看，也最残忍最现实的那一部分。
　　如果不是为了掩盖什么，那这明显就是一种保护手段。
　　顾晔放下咖啡，抬眼瞧向书房外厅矮几上那裹得皱巴巴的面巾纸，他呼吸几不可见的加重，又想起在咖啡厅外江宝晨扑进一个高大的Alpha怀中的画面。
　　也许江宝晨过得没那么惨。
　　尽管他需要陪老男人参加宴会，承受一些难听的非议，还要去咖啡厅打工，即将发情期还得上班做苦力活。
　　但他的处境或许……
　　没那么糟糕。
　　可是光这几样跟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联系起来，就让顾晔心里莫名无法释怀。
　　顾晔不理解那种莫名，他将这归为屈从信息素的低级兽性。
　　就像上午，他明明已经关上门，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大步出去，从垃圾箱里，把那浸透了让人心悸上瘾的信息素气息的抑制贴捡出来。
　　外面裹着的纸巾被膏贴上的信息素和汗浸得湿软。
　　那分明就已经是垃圾。
　　放下咖啡杯，顾晔拿起金丝眼镜戴上，遮挡住了那双向来冷漠锐利此时却显得几分心神不宁的眼眸。
　　他看向手中资料，查到的时候粗略过目，前几页是江建城跳楼之前半年内集团出现问题的几个项目以及公司账户资金异常流动……
　　他坐下来。
　　仔细看了半页，又想有这个必要吗？
　　十年前的□□如参天大树，势力盘根错节，更有当地政府撑腰，如果只是断资金链，各方各面都不可能让江建城这样轻易倒了，他早晚能周转过来，渡过难关东山再起。
　　那为什么跳楼？
　　顾晔看不下去，他有些心烦意乱，江宝晨身边有Alpha护着或者算计，都不关他的事，那小少爷没心没肺惯了，早把他忘记。
　　这样想，顾晔感觉呼吸不畅。
　　他伸手要去扯领带，却抓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穿西装。
　　当即脸色不郁，拿起那叠资料起身走到碎纸机前。
　　酒会重逢那天晚上，江宝晨对他笑，表现的像是个陌生人，发着情突然闯进他家后，更是疏离礼貌的喊了一声“先生”。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忘性大，没良心。
　　没良心……？
　　顾晔动作一顿，又把碎纸机的开关关掉，说起没良心他大概跟江宝晨半斤八两。
　　最后顾晔找了个空文件袋，把今晚打印的一叠资料全装进去，又扫了眼外室矮几上那堆“垃圾”。
　　他沉默了半晌，走过去，拿起来同样丢进文件袋，再放在书架的最上方。
　　就像处理他没有理清来不及理清也不想再理清的感情一样。
　　束之高阁。
　　束之高阁……？
　　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听到电子铃机械的响起“欢迎光临”时，顾晔想转身就走，但他身形一滞，到底还是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厅内，停在那个双眼睁得又大又圆，震惊到几乎站不稳的年轻Omega面前。
　　“顾，顾顾顾顾，顾晔！！”
　　顾晔心里莫名一动，江宝晨或许跟这人提起过自己。
　　他问：“你知道我？”
　　孙渺渺激动得面颊潮红，恨不得原地跺脚。
　　“当然知道！！”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太不矜持，孙渺渺红着脸，偷偷看他，说：“最近电视上好多你的采访，而且我星网的推送也都是你……”
　　顾晔抿直了薄唇，心中微妙的悸动烟消云散。
　　孙渺渺殷切的问他想喝什么。
　　顾晔随手在list上点了一杯，然后转头看咖啡厅内，看格局布置、环境，采光，卫生，大概时间太早，周日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他忽然出声问：“今天就你上班？”
　　“不是呀，这家店是我哥的，我只有周末和没课的时候才会来。”
　　顾晔沉默片刻，问：“那平时……”
　　“嗯？”孙渺渺都不调制奶茶了，转过头，一张讨喜的圆脸上，眼眸巴巴的望着顾晔。
　　顾晔不喜欢这样直白殷切的目光，像被冒犯，但对方显然没察觉，他于是冷下声音，“我前两天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另一个。”
　　孙渺渺短促的“啊”了一声，接着震惊无比的趴到前台来，“你有来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不可能呀？我全程在店里啊，怎么可能没看到你？难道……”
　　面对一惊一乍的Omega，顾晔皱眉，心里的不耐终于到达顶点。
　　绕道进来这一趟已经够可笑了，他还想干什么？
　　顾晔转身就要走，却在最后听到关键——“……难道是我刷星网的时候，但宝宝怎么没跟我说呢？
　　“宝宝？”他打断孙渺渺。
　　两个字声音低哑，带了顾晔自己都没察觉的紧促。
　　孙渺渺一愣，心怦怦狂跳。
　　他觉得自己喊得顺口的”宝宝“两个字从顾晔嘴里说出来其实有点怪，但也太性感了！简直性感到爆炸！！
　　他腿都发软了，随时能表演一个当场发情！
　　可是，细细分辨下来，那一句生涩的“宝宝”又似乎带了一分急促隐怒。
　　“别误会，我说的宝宝就是我哥店里的员工，不过他只有星期五才有会过来上班。”孙渺渺忙对顾晔解释：“您昨天看到的人应该是他，不过啊……”
　　孙渺渺压着心里羡慕，害羞的偷偷多看了顾晔两眼。
　　相比镜头里刻意打光角度滤镜等等，这样面对面，男人英俊的面庞，强大凌厉的气场毫无遮挡，铺面的Alpha荷尔蒙苏到他人心脏发麻！
　　自诩“社交牛逼症”的孙渺渺都不敢对视超过三秒。
　　可惜这样的绝世好Alpha，都喜欢长得漂亮的Omega呜呜呜。
　　孙渺渺说完不过后面的话：“宝宝他已经有男朋友了哦。”他对顾晔抱歉一笑，“他们感情很好的，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昨天还来接他下班。”
　　“先生？顾晔先生？”
　　顾晔回过神，喉结滚动，拿出钱包掏出一百块放在台上，转身大步离开。
　　孙渺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还发了两秒钟花痴，又想起什么，忙抄起台上那百元大钞，追出去，“哎！你的奶茶还没泡好！”
　　等出了店门，左右看看，哪还有顾晔身影。
　　孙渺渺有点懊恼，但想起顾晔那张深邃锋利的俊美脸庞，又忍不住心中激动，连忙回店里拿手机给江宝晨发质问消息：【江宝宝！！老实交代你前天在店里碰见谁了！！！】
　　【磨刀霍霍.jpg】
　　江宝晨没回复。
　　因为他根本没法看手机，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汗淋漓的醒过来，后颈腺体里仿佛电流窜动，江宝晨知道是自己主观意识造成的幻觉，但在下床的时候还是麻得摔了一跤。
　　痛得浑身冷汗，都快神志不清，他抬手用力压住柔软腺体上那道指甲盖大小的伤疤。
　　痛过了一阵。
　　江宝晨才恢复意识爬起来，颤抖着拉开抽屉，撕开注射剂的包装袋。
　　可他手不稳，又没力气，几次都没对准抑制剂的橡皮膜。
　　好不容易对准，忽然间后颈不痛了。
　　突兀的，明显的，身体全部负面症状瞬间消失，手不抖了，眼睛不花了，心跳不紊乱，双腿也不软，摸摸后颈，连那种电流流窜的刺痛感都完全消失了。
　　触觉还在，但不是疼痛。
　　江宝晨茫然了足足半分钟，把后颈上腺体戳来捏去，然后猛然反应过来——难道他要死了吗？！
　　身患绝症？
　　回光返照？！
　　这么一想，江宝晨哪还有时间想其他，急忙漱口换衣服去医院做检查。
　　他还十几个亿的债要还，怎么能现在就死！！
　　H市最大的私人医院。
　　值班护士一看到他，笑了，“小晨来找姜医生？他今天不在，去外省开会了哦。”
　　“不用姜医生，其他医生都可以，珂珂姐姐快救救我，我好像快要死掉了qaq。”
　　一听这，小护士哪敢马虎，立刻联系了院长。
　　院长亲自帮江宝晨把脉做检查，但哪是快要“死掉了”？分明活蹦乱跳又健康开朗的一个小Omega，可是见江宝晨仍然小脸儿惶惶，泪眼汪汪的样子，他还是给姜折打了个电话。
　　姜折正在隔壁省参与研讨会，跟江宝晨开了个视频，虽然已经从校长那了解了大致情况，但他还是详细问了江宝晨症状。江宝晨哪有什么症状，他感觉自己哪儿都好，就早上那会儿疼。
　　姜折听完，给他分析说：“这是你发情期的症状吧？”
　　江宝晨点点头，“是啊是啊。”
　　姜折隔着屏幕，看小孩茫然的仓皇模样，心里微微叹气，语气十分温和耐心，“所以你现在没事，只是抑制剂发挥作用，压制了发情期症状，怎么会想到死？”
　　“因，因为……”
　　“因为什么？”
　　江宝晨长睫胡乱眨巴眨巴，想着想着突然“啊”了一声，眼眶瞬间红通通，“因为我本来要抑制剂的，但还没打就不痛了，就好了……”
　　发情期没打抑制剂就不痛了，果然还是回光返照呜呜呜呜。
　　姜折看着他，问：“你上次打抑制剂什么时候？”
　　“是昨天上午。”
　　“抑制剂四十小时，这药效还没过。”姜折知道江宝晨用的哪款抑制剂，贺靳林曾经问过他。
　　姜折这么一说，江宝晨顿时反应过来，猛拍了下大腿，那双水润殷红的杏眸刹时瞠圆了，“姜医生我打的不是原来的抑制剂！我打的可能是Alpha的抑制剂！”
　　“怎么会？”姜折说：“Alpha的抑制剂是不会对Omega起作用的小晨。”
　　“可，那……”江宝晨想，顾晔给他打的难道是R·C新研发出来的那种抑制剂？是啊……身为全球最大的制药公司合伙人，顾晔不可能自己公司的药不用，用别家的。
　　正想着，听到姜折在那边说：“小晨，别担心，如果你怕，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吗？”
　　江宝晨回过神忙向姜折道歉：“对不起姜医生打扰到您了。”
　　“不会，今天下午研讨会就结束了，晚上我过去看看你。”
　　江宝晨忙说：“我来医院找您吧，不好让您费心跑来跑去。”
　　“没事，我回家顺路。”
　　“那真的是太麻烦姜医生您了！谢谢谢谢谢谢！”
　　姜折在那头低笑了下。
　　从医院回到家，江宝晨心中还是有点不安，会是新抑制剂的副作用吗？
　　真是的，顾晔怎么可以乱给他打？
　　药效还这么不稳定……
　　根本没他说的那么厉害。
　　江宝晨翻了个身，又觉得鼻子发酸，心中委屈苦楚。
　　他发情期明明一直以来都很稳定，特别是近几年，前后从来没相差两个小时。
　　所以全是顾晔害的！
　　他为什么会住在那个小区？
　　那么大的一栋豪宅，门都不关的吗？
　　大概是室内黑，独处又容易胡思乱想，江宝晨开始盘想顾晔突然回国的目的。
　　是看他笑话，还是想报复他？
　　那抑制剂是不是别有图谋，故意给他注射，里面加了让人成瘾的东西，然后用来控制他……
　　越想越慌，江宝晨一下子坐起来，仔细回想自己高中有没有欺负过顾晔。
　　可他承认自己以前脾气不太好，偶尔也任性，却从来没做对顾晔不好的事！看顾晔家里经济拮据，他还央求爸爸给学校资助奖学金，为了顾及顾晔要强的自尊心，特意设置了很多个名额。
　　星网上说这种行为叫“为了拥抱你我拥抱了全世界”。
　　如果哪天对方知道了，肯定会感动。
　　江宝晨从来没打算让顾晔知道。
　　他要钱堆出来的廉价感动干什么？他们两个本来就天造地设的一对，信息素那么契合，以后肯定会结婚，也会很纯粹的深爱着对方直到都变老成老头……
　　跟金钱染上关系，反而变得丑陋不舒服起来。
　　直到世界轰然坍塌后，江宝晨才发现钱其实一点也不廉价。
　　一个人有钱，可以有很多朋友，可以无忧无虑的跟他们吃喝玩乐，但如果没钱了，哪怕还能跟他们一起吃喝玩乐，也再没有无忧无虑。
　　独处的时候会变得无措茫然，会觉得空空荡荡，伶仃可怜。
　　就算有大贺丁丁他们时刻陪着，睡着的时候也会想哭。
　　是不一样的。
　　从那一个节点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爸爸妈妈都在的时候有家，他们为他遮风挡雨，挡住一切。
　　然后顶梁柱倒了、房子塌了。
　　朋友们轮流来给他撑伞。
　　伞竭力挡住了一半大风大雨，剩下的一半儿其实全湿进了心里。
　　几十个亿的欠款就像座看不到顶的巍峨大山。
　　他是爸爸的儿子，爸爸投资失败，那么他就是最该为这笔巨额债款负责的人，而不是那些信任他爸爸、愿意给出借款的各家银行和企业。
　　也不该是从小对他好的朋友们。
　　妈妈曾经跟他说：“只要妈妈在，宝宝就可以永远都是宝宝。但如果妈妈哪天不在了，宝宝就要变成大人，要一个人也可以很勇敢。”
　　我不能死。
　　江宝晨紧抱被子，红着眼睛表情执拗，他眼里逐渐燃起汹汹火：如果因为抑制剂导致他腺体坏了，那就趁机把……
　　忽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同时还有一声熟悉的“小晨。”
　　江宝晨眼睛一亮，立刻抛开怀中被子，下床跑出去，“来了姜医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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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来找他
　　门一打开。
　　江宝晨惊叹：“哇，什么啊，好香！！”
　　“顺路买的炒板栗。”姜折笑了，把手里纸袋递给他，“小心烫，等凉一点再吃。”
　　炒板栗！！
　　江宝晨眼睛发亮，立刻双手接过，一手捧热乎乎的袋子一手解细麻绳，袋口一开，光闻到那股子甜就能想象出剥掉壳后会是怎样的香甜粉糯。
　　江宝晨不争气的咽咽口水，跑进厨房拿盘子，嘴里还喊：“谢谢姜医生！姜医生您可太破费了！您随便坐呀！”
　　随便坐？
　　姜折看了一眼，并不敢，怕把那看着软趴趴的沙发坐塌了。
　　这是姜折接任江宝晨主治医生六年以来，第一次进江宝晨的“家”。
　　出租屋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姜折感觉房间内所有用具似乎都小了一圈，往大的说沙发桌椅，往小的说锅碗瓢盆。
　　还有房屋目前的主人江宝晨。
　　——一个让人很难不喜欢的小Omega。
　　出租屋虽然小，堆放的东西却多，看江宝晨来来去去姜折都怕他摔了，忙提醒他慢一点注意脚下。
　　江宝晨满口应着，很快把盘子水杯和水壶都拿了出来。
　　姜折两步上前，“我来。”
　　“不要，你快去坐着，姜医生您可是客人，要喝什么？”问完江宝晨嘿嘿一笑，“喝热水吧，这个季节喝热开水对身体好！”
　　姜折笑说：“好。”
　　江宝晨家里不止有热水，还有很多瓜子之类的零嘴。
　　他动作熟稔的蹲在柜子前，每种坚果都抓了一把，再从烟盒里拿出一包烟，嘴上不忘招呼姜折说话：“姜医生您来的好早，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家里也乱糟糟的。”
　　姜折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在忙活什么，劝说：“别准备那些了，发情期要多喝热水多休息，哪怕打过抑制剂也一样，过来，我给你拿拿脉。”
　　江宝晨应了一声“噢”，带上柜门，把已经堆好的坚果盘子放到为姜折倒的热水旁，再拉过小板凳，一脸乖巧却忐忑的坐在姜折面前伸手。
　　姜折把住江宝晨放在号脉枕上显得伶仃瘦骨的细手腕。
　　江宝晨紧张到不敢出声，等姜折收回了手，他才立刻问：“我有没有事啊姜医生？”
　　“挺健康的。”
　　“咦？”
　　“你昨天打的是什么抑制剂？”
　　江宝晨不太确定，但还是说：“应该是RC的新药，我们国内是不是还没有？”
　　“有些药店已经陆续上了，不过价格很高。”姜折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安抚江宝晨说：“关于RC的Omega抑制剂，我们这次研讨会有提过，抑制剂肯定没问题，你可以放心，只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在药物适用性方面，我们还得再多做实验，这个我会尽早向霍总报告提上日程。”
　　江宝晨听明白大半儿，噢了一声，反问：“也就是说，早上我的反应可能是药物副作用？”
　　“是不是副作用现在也还不能确定。”姜折道：“如果你不放心，就先打原来的抑制剂。”
　　“好的好的！”
　　江宝晨想留姜折吃晚饭来着，等下贺靳林就给他送大餐来了，但姜折说晚上还有事要忙。
　　江宝晨起身送他。
　　一出门，才发现日暮西斜，霞光漫天。
　　时间已经到傍晚。
　　居民区的小巷比较窄，车子不方便停，江宝晨一路送姜医生到路口。
　　途中姜折几次让江宝晨回去，叫他好好休息，江宝晨没肯听。
　　为了他的事儿专门跑一趟，出门送一程是最基本的礼貌，毕竟姜折那样厉害的医生住所怎么可能在五环城郊？
　　再怎么顺路也不可能顺到这偏僻地方来。
　　江宝晨早不是十五六岁以自我为中心的年纪，他已经懂得回报别人的善意。
　　夕阳把一高一矮的影子拉长，仿佛无限贴近。
　　不远处停放的保时捷中，驾驶座上的男人无甚表情的看着并排走的两人。
　　姜折的车就停附近，再看江宝晨，之前没注意，大概是刚从床上起来，有一撮头发毛毛躁躁的翘起一个角，看着可爱。
　　他笑了笑，抬手帮江宝晨压了压发尾。
　　江宝晨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盛着一点夕阳黄橙橙的光芒，长睫眨了眨。
　　姜折微微一怔。
　　“姜医生？”
　　姜折立刻收回手，把手插进口袋，笑了下，“送到这吧，快回去，我车就在这。”
　　“那姜医生再见，拜拜，路上小心~”
　　“好。”姜折往停着的车走去，走了数步后顿住，回头看，见江宝晨还站在原地往自己这边看来，便提高了音量交代：“身体有哪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我会的！”江宝晨用力点点头，笑眼弯弯的朝他挥手。
　　姜折上了车。
　　他知道江宝晨还是不会给他打。
　　这话他不止说过一遍，甚至第一次见面就说过，但几年下来，江宝晨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要说没身体从没不舒服的地方？
　　不可能，光是大半个发情期都是痛的。
　　可小Omega心思敏感，说自尊心强也不是，就是拗，害怕麻烦别人，总会努力找寻每段关系的平衡点。
　　盘算着能给出多少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接收多少善意。
　　他怕麻烦别人。
　　大概是因为曾经被谁嫌过麻烦。
　　而这样的懂事，总会人心生一些恻隐。
　　姜折车开走了。
　　保时捷却还在原处没动。
　　目送姜折离开后，江宝晨也返身回小巷。
　　天色黑得快，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和繁荣热闹的城市中心不一样，偏僻的城郊显得很安静，哪怕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亮着屋内的灯，同龄孩子们你追我赶嬉笑玩闹……
　　那种静寂依然很突兀。
　　特别是孩子们被父母招呼回家后，并不大的广场显得异样空荡。
　　几百万的豪车停在路灯无法照到的黑暗里。
　　驾驶位的顾晔也置身黑暗。
　　城郊是繁荣大都市里相对落后的区域，但更落后的还有贫民窟。
　　贫民窟老旧脏乱，临近的筒子楼狭窄的巷弄，恶臭无人打理的臭水沟。
　　夜晚，亮起根本照不清脚下路的昏黑路灯。
　　几点红光明明灭灭，混混们围上来就能仗着人多势众搜刮你身上的钱，找不到就打一顿出气。
　　像是被遗忘的谁也不会管的法外之地。
　　分不清是发情的信息素还是劣质的香水味，气味浑浊混杂，睡在房间里可以清楚听到人像低等动物被□□操控发出的喘息声。
　　叫声，谩骂声，还有恶劣的玩笑、像要把人衣服扒掉的下流猥亵目光。
　　很小的房间，触手能摸到的潮湿天花板。
　　女人穿着裸露的吊带裙，翘着二郎腿坐在破旧沙发上，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烟，艳红色的指甲油脱落了部分，裙子短的盖不住大腿。
　　满口黄牙的男人在走之前，还用力掐了她一把……
　　一束刺眼的远光灯从远处笔直照来。
　　顾晔从压抑阴郁的回忆中走出，抬眼看那辆黑色SUV向右转弯，停在巷弄入口处明亮的路灯下，越野车熄火，车内灯自动亮起，照出Alpha深邃风流的脸。
　　贺靳林拿过放副驾上的几个袋子，下车，锁车门。
　　大步往巷弄里走。
　　这边顾晔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握住车把。
　　只要轻轻一拉就可以下去。
　　但顾晔却没有后续动作。
　　江宝晨处于发情期，前不久一个高大的Alpha才从他家走出来，分别前又是摸头又是依依不舍的嘱咐打电话，而这前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时间，贺靳林就又来了。
　　贺靳林。
　　时隔十年，顾晔还是能一眼认出他——那天在咖啡厅外抱住江宝晨的Alpha。
　　顾晔收回了手，拿出烟盒。
　　里面是整整齐齐二十支，他敲出一支，叼在薄唇间，垂着眼用打火机点燃。
　　发动车，车窗降到底。
　　顾晔手肘搭在上面，口中吐出的那阵白烟带着香烟独特的烟草味，稍微掩盖了又甜又烈的酒味。
　　已经几天了，他还是没习惯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信息素？
　　呵。
　　发情，求欢，□□，繁衍后代。
　　发生人类身上的生物退化，返祖现象。
　　顾晔把烟咽进肺里，眼神沉郁，片刻后直接打开车门大步走向那个小巷！
　　楼上。
　　江宝晨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美滋滋的啃着热乎乎的烤猪蹄，他啃得不得要领，嘴唇油乎乎，一边嚼着肥而不腻十分劲道胶黏黏的蹄子，一边看在给他剥栗子的贺靳林，“你想吃也可以吃！”
　　“谁给你买的栗子？”
　　“姜医生。”
　　姜折？贺靳林看他，“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江宝晨一听，有点犹豫，垂着眼乱想，不知道该不该跟贺靳林说自己已经跟顾晔见过面的事，最后还是含糊的带过，“姜医生今天在省外参加研讨会，会上说起抑制剂相关的事，想起我发情期到了就顺路过来看看我。”
　　贺靳林把剥好的一小碗栗子肉端给他，“他怎么说？”
　　“说我健康的不得了！嘻嘻！”
　　看江宝晨笑得见牙不见眼，贺靳林跟着失笑，在一旁坐下来，“才几岁，当然要健康了。”
　　“那是~~”江宝晨细白的手指因为抓着猪蹄变得油油糊糊，他从碗里捡出一颗金灿灿饱满圆润的榛子肉，递贺靳林嘴巴前，“帮我尝尝看甜不甜。”
　　贺靳林张嘴吃了，然后说一般，一看姜折就没试吃过，下次给他买更甜的。
　　江宝晨不信，捡起一颗自己啃了口，说：“哪有！明明很甜！”
　　“是吗？你那个甜吗？”
　　“当然甜！很甜！”江宝晨把剩下半颗给他，下沙发去桌上拿蛋挞和意大利面，把已经啃不出肉来的猪蹄骨头放进纸袋，看贺靳林在吃，问：“甜吧？”
　　贺靳林挑挑眉，装模作样的回想，说：“实在是一般般。”
　　“就你嘴巴挑。”江宝晨不乐意，走到他面前把那碗栗子肉端走，又说：“不过也是啊~大贺少爷什么没吃过，吃的栗子肉肯定得是糖水泡出来的！”
　　贺靳林就说：“又不是你买的，你给姜折抱不平？”
　　“姜医生是个好人。”
　　眼看姜折收获一张好人卡，贺靳林退一步：“行吧，那是有点甜。”
　　“哼。”江宝晨获得上风，满意了，他用筷子卷意面，余光看贺靳林走进厨房拿了双筷子出来，危机感十足的立刻嚷嚷：“干嘛干嘛，你不是说已经吃过了吗？你想干嘛，虎口夺食！”
　　“我吃一口给小祖宗试试毒。”
　　“不行不行，模特要保持身材，八点后不能吃东西了！”
　　“现在还没八点。”
　　“不行这是你……”
　　房子没隔音效果。
　　顾晔站在三层楼梯口处，将屋内两人的嬉闹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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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回来干嘛
　　屋内贺靳林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味，他脸上的笑意减弱，转眼撇向紧紧关着的大门。
　　再看江宝晨，大概是打了抑制剂加上气息比较淡，没察觉到。
　　“慢慢吃。”贺靳林摸了下江宝晨脑袋，直起身。
　　“你要回去啦？”
　　“手机落在车上了，我去拿。”
　　“噢，去吧~”
　　贺靳林前脚走出门，后脚就把门关上。
　　走廊灯光暗，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西装革履的身影靠在楼梯口，他手指夹着烟，一点猩红的火正慢慢褪色，但他抖了下灰重新放到唇前吸了一口，那猩红火星就瞬间明亮起来。
　　亮到……贺靳林认出了人是谁。
　　贺靳林走上前，站在顾晔三步面前停下。
　　贺靳林副职男模，身高接近一米九已经很高了，但顾晔倚靠在墙上，在长腿微微曲着的姿势下，就能随意的跟贺靳林平平对视。
　　“真是没想到堂堂R·C中国区合伙人，身价百亿的顾总，会纡尊降贵来到这。”
　　顾晔没说话，只淡淡看他。
　　无形中，透出了居高临下的睥睨气势，然后，顾晔当着贺靳林的面深抽了一口烟，拿开，徐徐长吐出白烟，垂眼抖落烟灰，再看贺靳林，“你是谁？”
　　“呵。”贺靳林讽刺一哂，“顾总既然找到这里来，能不知道我是谁？”
　　“路过而已。”
　　顾晔神色寡淡，“迷路了。”
　　“所以顾总是来问路的？”贺靳林笑起来，眼里却没有温度，他上前逼近一步，眯起眼压低声音，“那巧了，我正好下楼给宝宝拿衣服，顺路带您一程。送、你、走。”
　　虽然出租楼隔音效果不好，但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所以屋子里头的江宝晨浑无所觉，他吃的半饱突然想起什么跑床头拿手机。
　　结果一打开就看到孙渺渺给他发了一堆未读消息。
　　拉到最上面。
　　第一条孙渺渺问他昨天都遇到谁了。
　　看时间是早上，江宝晨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店里丢东西了？但转念一想如果真丢了东西肯定会直接给他打电话，就先往下划，剩下的就是星网的新闻链接和“啊啊啊啊太帅了我要昏古去了”这种千篇一律的花痴。
　　就像孙渺渺“梦中情人”的多变一样，孙渺渺推送的内容也多变。
　　上半个月，江宝晨的耳朵还在被各种摇滚音乐炸，现在就又得看顾晔。
　　不过正好。
　　江宝晨刚刚本来也想查一下R·C新药的相关的新闻。
　　江宝晨边吃剩下的晚饭边认真阅读那些文字采访，特别是顾晔回答的Omega抑制剂的特性，看到一半，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深吸了好几口气，再翻开继续看下去。
　　顾晔是新药研发的首席工程师。
　　此次R·C一共推出两种新药，一种是Omega抑制剂，打下去能抑制三到五天的发情期，目前临床试验测试没出现任何明显副作用，足够让Omega像寻常一样上班工作。
　　第二种是Omega的避孕剂，也是全球首款可供Omega在发情期使用的避孕药剂。
　　众所周知，Omega在发情期需要伴侣Alpha的安抚和标记，而彻底成结标记后Omega受孕的几率几近百分百，这似乎是Omega的身体为了繁衍后代而做出的适应性改变。
　　可这样一来，会让很多原本不想过早怀孕生子的Omega陷入两难抉择，不是打胎就是为了孩子放弃学业或者事业。
　　市面上避孕药对Omega的身体多多少少有副作用，最明显的就是吃太多次后想怀孕反而总流产，而一旦Omega处于发情期，那避孕药等同零作用。
　　流产或者引产，比吃避孕药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更大。
　　江宝晨把避孕药剂功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手支起下巴，轻轻叹息，嘀咕说：“我反正是用不到了。”
　　他又趴在桌上枕着手，看着手机里的顾晔。
　　照片经过打光滤镜等等后期，顾晔变得不像顾晔，而像是一座冰冷的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神像，深邃的眉宇锋利孤傲，眼神冷淡，薄唇还有鼻梁下颌线，充满了流畅完美的线条感。
　　顾晔才不是这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子？
　　江宝晨又想前一天在豪宅里，顾晔站在不远处，眉眼清冷淡漠，却穿着布料看上去很柔软的睡衣，他开口说：“你好像发情了，我为你打了抑制剂。”
　　不是“我给你打了”“我帮你打了”而是“我为你打了抑制剂”。
　　和以前一样。
　　明明是个很冷漠的人，却总能轻易让人产生误会，误会是有感情的，有可能的，有以后，有光明的前途和来日方长。
　　但事实上就像水中月镜中花。
　　美好，却徒劳。
　　一场空。
　　江宝晨抱过顾晔的手臂，牵过顾晔的手，埋在他胸口闻过好闻的信息素，他被顾晔单手抱起来过，也被顾晔背在单薄却宽阔的背后。
　　他们一起走过街头，进过电影院，吃同一串麻辣烫喝同一杯饮料。
　　可当他：“顾晔，你嫁给我好不好？我爸爸妈妈就我一个孩子，以后我家的公司都是你的！”
　　顾晔却总反问：“江小少爷，你能现实一点吗？”
　　现实？
　　他当时想：一对相爱的Alpha和Omega结婚为什么是不现实？
　　江宝晨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把新闻往上滑，再关掉，退回到跟孙渺渺的聊天窗口，他这才想起来回复，发语音说“昨天店里来过很多客人啊，具体都碰到谁我记不得了。你不是也在吗？”
　　孙渺渺回的很快：【特殊的！最特殊的！你不可能不记得的！！】
　　特殊？江宝晨仔细回想。
　　孙渺渺却卖不下去关子了，虽然时隔已久，但想起来依旧激动，发了一大串感叹号：【我早上看到顾晔了！！！！】
　　江宝晨不以为意：“你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吗？”
　　“不一样！！”孙渺渺也发语音，声音颤抖的激动，在破音边缘反复试探，“不一样！！是真人！！啊啊啊啊啊，真人啊！！帅死我了！比隔着屏幕帅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我要给他生孩子啊啊啊！！！”
　　真人？江宝晨心漏了半拍，皱眉正要打字，又看到孙渺渺发来一行消息。
　　【不过他是来找你的！】
　　江宝晨这下怔住了。
　　【找我？】
　　【对啊！昨天店里只有你跟我上班，他说不找我，找另一个，所以我才问你昨天碰到谁了。江宝宝你不厚道！明知道顾晔是我情人，他来你都不跟我说！！！幽怨眼神.jpg】
　　江宝晨看着新消息，信息量太大一时间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却打字：【他不是你的梦中情人吗？怎么又变情人了？】
　　【他进阶了！】
　　【………………】
　　【哎，真羡慕你宝宝。长得那么好看，有个逆天大长腿的男模男朋友，还有那么多优质追求者，现在连顾晔那样的神仙男人都喜欢你！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吗？qAlphaq就算可以，也请给我们这种清纯可爱款的小Omega留一点活路吧呜呜呜】
　　江宝晨手指摁在输入框，半天没动。
　　【唉，早知道不那么早拒绝他了】孙渺渺显然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情绪饱满，还在噼里啪啦的打字：【我连联系方式都没搞到，如果拿你打掩护好歹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我不认识他。】
　　江宝晨终于打字。
　　【我知道啊。】
　　【因为你长得好看，是Alpha的话肯定会不自觉留意到吧，而且主动才会有故事……唉！！真的好难想象顾晔竟然会是在感情方面主动的人！我还以为他会很刻板、禁欲，拒绝所有莺莺燕燕很洁身自好的那种男人！而且可惜主动的对象不是我……】
　　【如果是我，现在是孩子都怀上了！！！】
　　江宝晨心乱，根本没看孙渺渺后面口嗨了什么，只忽然发觉说去拿手机的贺靳林已经大半天没回来了，他跟孙渺渺说下次再聊就放下手机匆匆出门。
　　走到门口，一开门，就看到贺靳林站在外头。
　　江宝晨心一惊，几步走出去，“大贺你怎么了？”
　　贺靳林表来表情还有点难看，却硬是笑出来，“妈的，刚刚下楼踩空摔了一跤。宝宝，你家里有跌打损伤的药吧？快给我处理一下，疼死我了。”
　　江宝晨忙进屋，因为担心，嘴上止不住絮絮叨叨：“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哎呀早知道楼道黑，我应该把手机给你当灯照的，或者我陪你去……”
　　贺靳林把外套放在一旁，外套上还有灰尘没拍掉，他也不去清理。
　　江宝晨很快拿药箱来，从里面找到用得上的碘酒棉签纱布创口贴，又皱眉，生气道：“这么大一个人了，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还让人担心！”
　　贺靳林仰头看他，笑了，有点坏的调戏意味：“宝宝你担心我啊？”
　　“废话！”江宝晨气不打一处来，沾着碘酒的棉签就在他受伤的嘴角擦，漂亮的眉头如临大敌般皱得紧紧的，“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江宝晨让贺靳林把受伤的地方都指出来。
　　贺靳林一一指出来，看着江宝晨躬身弯腰在自己面前，发顶里一个小巧可爱的发旋，突然轻声说：“顾晔吧。”
　　话音落下，江宝晨动作微微一僵，随即当做没听到一样继续。
　　贺靳林却说：“宝宝，顾晔回来了。”
　　江宝晨垂着长长的睫，声音含糊：“顾晔是谁。”
　　贺靳林扯了下嘴角想笑，但扯痛了，就显得那个笑不伦不类，他说：“宝宝……”
　　“小晨。”
　　“好吧……”贺靳林心里叹气，苦笑着想又把小祖宗给惹到了。
　　可是，没办法。
　　他轻轻伸手，托住了江宝晨的脸颊，对上他那双躲闪不安的大眼睛后，本来想说的话就又咽了回去，他用温和的掌心轻轻蹭江宝晨的脸颊，改口道：“没关系。”
　　“嗯。”江宝晨眼里不安散去，露齿灿烂一笑，“没关系！”
　　贺靳林走了，江宝晨晚上还念念叨叨担心他的伤会影响杂志拍摄。
　　贺靳林就故意笑说最近要拍战损系列，刚好省了化妆。
　　因为前面贺靳林说下楼摔着了，江宝晨说什么也要把人送下楼，送到路口。
　　“路上开车小心啊。”江宝晨千叮咛万嘱咐。
　　贺靳林看了眼不远处，停在那的保时捷已经不见了，他让江宝晨快回去，说自己知道，等到家了再给他发消息。
　　江宝晨跟他挥手。
　　贺靳林上车，打开远照车灯，把通往江宝晨住所的巷子照得亮堂堂。
　　等江宝晨走远了，贺靳林才带着一身被仔细处理过的伤驱车离开。
　　很快，居民区重归于安静。
　　江宝晨上楼，推开门。
　　室内的温暖的灯光照射到走廊来，他要进去了，却忽然回头看，看那向通往四楼的楼梯。
　　好像有点什么动静……
　　而且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好闻，不过淡到像风一吹就会散。
　　江宝晨轻皱眉，收回进家门的脚，往楼梯方向走出一步，不过下一刻他就自己吓自己的转身进屋子，“砰”的把门关上再咔擦反锁上！
　　介于三四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
　　顾晔穿着几万块的高定西装，坐在黑暗中，他的手指敞开，指骨处通红，眼角旁也乌青起一块。
　　夜凉。
　　江宝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出手机看孙渺渺给他发的消息，几条信息显然证明顾晔就是记得他，就算抑制剂没问题，肯定也有别的图谋！
　　抓抓头发，江宝晨翻的坐起了身，发情吧赶紧发情吧！
　　痛一痛！
　　不痛都不习惯了！浑身不得劲！
　　月光慢慢沉下去。
　　顾晔还坐着，耳边是贺靳林愤怒的大骂：“你他妈当时没来，这辈子就不该再回来！你就给我死在国外！”
　　“你还来找他干什么？嫌他够不痛苦是吗？”
　　“看他站起来了，像个人了，又想要毁掉他是吗？！”
　　“顾晔，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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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不咬我吗
　　顾晔抬手，蹭了下火辣辣疼痛的眼角，仰起头。
　　他听得到江宝晨咋咋呼呼担心贺靳林的话，也听到他送贺靳林下楼时的数落。
　　出租楼狭窄的走道不通风，有一股年代久远的气味，像是发潮，又像是一些垃圾堆放久产生的怪味。
　　顾晔已经很久没闻到了。
　　久到……
　　像隔了一辈子。
　　顾晔喉结滚动，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笑。
　　***
　　“你儿子是哑巴吗？”
　　“你管他干什么。”
　　“长得还挺好看，瘦瘦高高的……”
　　顾晔冷冷看着那个挺啤酒肚又秃顶的男人，看他躺在床上向自己招手，手腕上一条粗劣的假金链子在晃荡，“小子，过来叔叔这。”
　　“行了你。顾晔，滚回你房间写作业。”
　　那年顾晔才八岁，上小学二年级。
　　为了不再回家看到那些画面，他总在学校里留到尽可能的晚，最好太阳下山，暗淡的路灯亮起，他一个人背着书包走进入口处堆放着垃圾山的贫民窟。
　　空气中散发着扑鼻恶臭，臭水沟里还有死老鼠。
　　顾晔被人摁进去过。
　　那天回去晚了，几个十几岁的人抢走了他的书包，书倒了一地，铅笔盒都砸坏了，他们没看到一块钱，其中一个就生气的对他拳打脚踢。
　　他转身跑，但没跑过，被擒着脖子压进臭水沟。
　　当时，一只腐烂或许还没腐烂的死老鼠，就在他鼻子尖前。
　　他极力抗争，用力到脸通红，脖颈骨都像是要被摁断了，终于转头狠咬住对方的手！再趁机跑掉。
　　回到家，看到女人在开窗，狭小的厚玻璃打开，外面的空气不比房间里的好，可房间里的味道却让顾晔作呕。
　　那些人骂他是杂种，是婊.子的儿子。
　　“怎么了？”女人看到他身上的伤，快步走来抓住他的手。
　　他心里厌恶，告诉自己要挣开，一定要挣开。
　　可是，他挣开了那只差点摁他进臭水沟里的手，却挣不开女人那柔软纤细的手，他在家里唯一一张破沙发上坐下，任由她一边生气的责备他打架一边帮他处理伤口。
　　那天晚上顾晔没睡着，他闭上眼睛就是那只近近的死老鼠。
　　他掀开衣服，明亮的月光下能看到肚皮上青紫一大块，碰到就疼得要死。
　　那之后，他又不敢在学校待太晚了，他在家附近到处转，然后找没有人经过的地方躲起来写作业。
　　等到天黑了再回家。
　　可他也有估错的时候。
　　狭小的筒子楼，一个肥壮如山的男人把他逼到了墙边，他边退边找可以逃走的方向，嘴里说叔叔我要回家了。那个男人却嘲讽的冷笑，“回家？你现在回家干什么，看你那个妈怎么伺候男人？不过也是。”
　　男人发出猥琐的笑声，“多跟你妈学学，也好早点赚钱，一个赚哪够你们娘俩生活的。”
　　他脑子一炸，不再想着逃，而是狠狠踢了他的裆！
　　然后第二天他回家，听到里面女人在边叫边哭。
　　他跑到楼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门打开，他从楼梯口偷偷探头，看到前一天堵他的男人在系裤腰带还哼歌。
　　“你还没给钱。”
　　“钱？给你妈的什么钱？你家那个杂种昨天差点把老子命根子踢废了！这笔账还没跟你算，你好意思找老子要钱？我跟你说，以后要是有什么后遗症，我他妈还是要来找你！”
　　他永远记得那张脸，肥腻如猪，说话的嘴巴歪起来，五官扭曲，像一个丑陋恶臭的怪物。
　　他在梦里把那个怪物狠狠打得面目全非。
　　但他其实更恨另一个人。
　　那个，他叫了很多年，很多年爸爸的人。
　　爸爸长得很英俊，像是山一样高，一双手能同时抱起来他跟他妈妈。
　　那个时候，他们也不是住在贫民窟，而是一间干净的房子，房子旁边有个花园，家里有佣人，妈妈常常在花园里画好看的画。直到有一天，爸爸一脚把妈妈踢飞撞在墙上，面目狰狞的怒骂：“我对你还不够好？我把你从那种地方救出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荡.妇！”
　　妈妈哭着一直喊我没有你相信我，她扑过去抱爸爸的腿。
　　但每一次都被踢开。
　　那之后，
　　他们就再也不能回家了。
　　小时候顾晔一直没明白。
　　十二岁分化后成Alpha后他明白了，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分为Alpha和Omega，Omega会像动物一样周期性发情，发情期间理智薄弱，整个人被欲望驱使，只想着要跟另一方进行□□。
　　人们是高级动物，却被低级动物的□□操控。
　　而从他们被驱逐进贫民窟那一刻起，从他们没有钱买抑制剂那一刻起，一个Omega，一个带着年幼孩子又身无分文的Omega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顾晔懂了。
　　他懂了，也长大了，有足够的力气把不付钱的男人掼倒在地，听女人慢条斯理的抽完烟，说：“兔崽子你轻点，别给他打坏了。”再在拿到钱后，丢下一张，“给你的医药费，别再让老娘看到你，滚。”
　　他懂了，所以他在学校做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回家做又聋又哑的儿子，他只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彻底脱离十多年地狱般生活的机会。
　　他以为是高考。
　　他没想过，是一个金尊玉贵、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家大少爷。
　　大少爷任性，骄纵，像他从小见到大的嫖客一样，明明是被信息素控制的毫无尊严不知反抗的低等动物，偏偏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就想为所欲为。
　　给他送吃的、用的，然后扑他身上嗅。
　　如果是在小的时候，顾晔不会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样一个模样好看却粘人讨厌的家伙，但他已经长大了，就像再来家里的那些男人，他可以打可以揍，也可以给对方倒一杯水。
　　对江宝晨。
　　他也可以同样。
　　因为江宝晨家里有的钱比那些男人多十万倍！百万倍！
　　他配合的遵守着江宝晨那“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规则，心中却偶尔恶毒的想，如果没有富裕的家庭，这样身无长物的漂亮蠢货o，下场会更凄惨，被信息素操控受欲望折磨最后跌进泥潭里，越干净，变得越脏。
　　可是江宝晨又是不一样的。
　　别人对他好他也对别人好，别人对他不好他就欺负回去，他是恶霸，长得好看家里很有钱的恶霸，所以他不谙世事，天真到可笑。
　　带着恶霸逻辑，江宝晨不止一次说：“顾晔，等毕业，我就娶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
　　简直可笑。
　　他永远不可能会结婚。
　　不会跟无法保持忠诚被可笑的所谓信息素操纵的人结婚。
　　他根本不相信爱情，也不需要婚姻。
　　他只要一个机会，离开贫民窟，离开过去十几年的一切肮脏和梦魇。
　　他要重新开始。
　　终于机会来了。
　　可在他要登上飞机前，接到了江宝晨的电话。
　　江家小少爷在哭，哭着求他快回去陪陪他。
　　江宝晨把他当做一样工具，可以顺从他、陪着他，哄他高兴的工具，尽管身边已经有不少这样的“工具”，可江小少爷依然贪得无厌。
　　他不会去的。
　　他不会把自己等了十几年的未来丢进小少爷的两声哭里。
　　飞机起飞，他很久后睡着了，梦到飞机在万里高空上遇到了强烈的上升气流，在强风暴雨中飞机出现意外最终坠落在汪洋大海上，爆炸响起腾起熊熊大火。
　　他在噩梦里疯狂挣扎，后悔到浑身都在颤抖，他想，如果不坐上这趟飞机就好了。
　　可空姐关切的声音喊醒了他，他看到飞机保持着平稳飞行，外面无风无雨，天朗气清。
　　耳边像有一声哭。
　　江宝晨的，又或者是他自己的。
　　他不知道了。
　　***
　　天快亮的时候，江宝晨又发情了，症状同前一天一模一样，他痛得发抖，冷汗淋漓，伸手摁住后颈上的腺体，他想爬到床边，却一个痉挛摔在地上。
　　疼痛让他意识模糊，他用力咬住嘴唇，颤巍巍的握住床头柜抽屉。
　　然而下一刻身子一空。
　　江宝晨被抱了起来，一个宽大的怀抱，带着铺天盖地好闻的信息素，浓烈又夹杂着香甜的酒味简直像饥饿旅人面前放了满汉全席！
　　他喟叹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脸贴上去蹭。
　　处于发情期的Omega在面对信息素绝对契合的Alpha，只会疯狂渴望被标记！
　　被陌生的热潮袭击，江宝晨不断发出甜腻的声响，同时无意识的扭动着柔软的身子，“咬我。”
　　“咬，咬我。”他伸开湿冷的手指，攀附住Alpha的后颈，撕掉抑制贴，将那源源不断传出信息素的腺体掌在手下，再凑近诱惑一样乞求Alpha：“你不咬我吗？”
　　急促的，灼热的鼻息落在那截白润湿腻的细脖颈上。
　　面前柔软的腺体，细细的绒毛立起，沁出一层细密晶莹的信息素液，一线指甲盖大小的疤，像短短一根断发横在上方。
　　顾晔喉间一阵发痒。
　　他瞬间收紧双臂，强大的自制力让他浑身绷紧得如同一座石头雕塑，任由脖颈被细凉的手指抓住抚摸，隐忍的汗凝成豆大顺着麦色皮肤流下。
　　怀里Omega仍然在热情甜腻的声声哀求。
　　顾晔走了一步，忍不住逐渐的低下了头颅。
　　当牙齿覆上那块白皙软肉的时候，顾晔心跳像隆隆雷鸣，脑子里理智的弦即将崩断，他张嘴要咬下去！却感觉脖颈上的力道陡然加重。
　　江宝晨不知道喊谁，他在疼痛和热潮中热烈的紧张和期待着，他想着顾晔，却在种种陌生的情感折磨下，脱口而出一个喊了二十多年的名字。
　　——“大贺。”
　　两个字，像兜头浇下来一盆冰凉彻骨的水，顾晔含着江宝晨后颈处的腺体，浑身沸腾的热血凝固，怀里意识不清醒的Omega身子软了下去，连勾他脖子的手也落开。
　　江宝晨晕过去了。
　　顾晔抱着他站在床边狭小的空间，他站着，听到胸口里的心跳一阵有，一阵无。
　　终于，响亮的手机铃声让顾晔回过神！
　　他把江宝晨放到床上，拉开半敞的抽屉。
　　他看上去冷静得不可思议，尽管易感期随着Omega的发情与引诱汹涌爆发，几乎满室都是他的信息素，他浑身僵硬如铁，却还是稳稳的把针头插进了抑制剂中，抽出药液，给江宝晨进行抑制剂注射。
　　手机铃声还在响。
　　顾晔拿过，看到上面来电显示“May姐。”
　　看了一眼床上沉沉睡着的江宝晨，顾晔接通电话，声音沙哑道：“喂。”
　　“小晨啊。”那头先喊，喊完察觉不对，“你不是小晨？”
　　顾晔看着江宝晨的脸，没移开，回答对方：“他刚打完抑制剂，睡着了，有什么急事吗？”
　　“就是有个角色，哎，我自己再打电话跟他说吧。”
　　“好。”顾晔说完就要挂掉电话，又想起什么，沉声命令：“他还要睡，上午别打。”
　　“噢好的，行行行。”
　　顾晔挂了电话，想把手机调成震动，又没调，把手机放在江宝晨触手可以碰到的地方。
　　钱元接到顾晔电话的时候都惊呆了！
　　“顾总您等等，我马上去！！”
　　顾晔把刚刚爬楼跳进来的窗开得更大一点通风，再打开反锁走出屋子，带上门，“你开定位，这边住的都是Beta，不用太赶。”
　　“好的。”
　　怎么可能不赶，他们Boss可是在外面爆发了易感期！
　　钱元虽然没见过顾晔易感期，但Janis易感期什么样他可太清楚了！
　　趁着时间还早，拿上车钥匙和抑制剂，连衣服都没换就往外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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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你怎么在这？
　　尽管钱元心急如焚，因为不熟悉路况，等七绕八拐的找到城郊保时捷停放处，也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远远看到驾驶座的顾晔脸色黑沉，钱元心里咯噔，脑中闪过某个Alpha易感期时压着他磨牙霍霍要咬的大狗狗样，他立刻摇头甩开那画面。
　　顾晔不是Janis。
　　Janis流连花丛玩世不恭，他们Boss严谨禁欲，私生活一点都不乱，不对，他跟在顾晔四年了，顾晔压根就没有私生活！
　　停好车，拿上抑制剂和注射器，钱元匆匆下车。
　　保时捷的车门一打开，钱元顿时头皮发麻，惊道：“顾总，我好像闻到你信息素了？”
　　顾晔低哑：“东西给我。”
　　钱元立刻把抑制剂和注射剂递上，又艰难咽口水，“顾总，你信息素是烟味？”
　　顾晔没说话，把烟盒丢给他。
　　钱元：“……”
　　车门关上。
　　钱元翻开烟盒盖，看到里面一堆烟头，足有十几个，他惊讶，Boss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再看车内，顾晔已经面无表情的撕开了注射剂包装。
　　钱元注意到，从来衣着整洁的Boss，此时身上只穿了衬衫，外套不知所踪，袖子挽起的褶皱也显得凌乱。
　　金属腕表卡在手腕凸骨上，整个手背的筋脉异样突起，可骨节分明的手指却稳稳拿住注射剂，将针头扎进结实的麦色小臂。
　　药液推送完，顾晔脸色也不见好。
　　他沉默的下车去了后座。
　　钱元本来还想问一句Boss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偏僻的城郊来，但瞥一眼车内后视镜顾晔的表情，还是老实的闭嘴当司机。
　　而楼上，江宝晨睡的一点都不踏实。
　　他眉头皱紧，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接到电话说他妈妈出了车祸情况不好，一会儿是倾盆大雨中他坐在医院外面哭。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好是顾晔，又不是。
　　他哭得眼睛都发痛了，一双手沉默的抱住他，说没事。
　　是大贺。
　　江宝晨睁开了眼，入目的是破旧到已有几条裂缝的老墙顶。
　　天已经大亮，身体仍然有些不舒服，他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忙坐起来，“怎么这么晚了！！”
　　先给幼儿园老师回电话，又给其他几个未接来电一一回复，江宝晨进浴室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他对早上发生的事记不太多，好像是打抑制剂的时候晕倒了，然后迷糊间大贺来了一趟。
　　江宝晨看向手臂。
　　细白的皮肤上一个明显的红色针孔。
　　江宝晨轻皱了下鼻子，大贺打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技术了？
　　驶离的保时捷车内。
　　顾晔突然开口：“我们的Omega抑制剂在临床实验期间，抑制发情有效期是在多少天？”
　　钱元惊讶，关于实验数据顾晔肯定记得比他清楚啊，难道是因为受易感期影响？
　　他不敢迟疑，立刻回答说：“百分之十二是四天，百分之六十六是五天，剩下百分之二十二是整个发情期。”
　　顾晔低低说：“从没出现两天就失效的情况。”
　　钱元一时没听清：“顾总您说什么？”
　　“现在去公司实验室，这次的新药送两盒过来，再拿一盒Alpha抑制剂。”
　　“好的顾总。”
　　江宝晨带上门，三步跨成两步的下楼，骑上小电驴扣好头盔。
　　他得去公司打卡了了！
　　系戴头盔的时候，江宝晨余光瞥见巷弄里有一团什么东西。
　　匆匆一瞥，只能瞧见是黑乎乎的一团，像是件外套，但也可能是一袋垃圾。
　　赶时间呢，江宝晨没停下来看。
　　江宝晨有个经纪公司。
　　天无绝人之路，在那个最糟糕的时期，他因缘际会遇到了霍先生，他帮了霍先生，霍先生则给他安排工作，让他签约影视公司，当上了有固定薪酬的艺人。
　　比起那些能唱能跳或者能演戏的人来说，他空有一张漂亮脸蛋，什么都不会。
　　所以他没出道，只每个月领份低保。
　　不用做什么，隔三差五去露脸打打卡。
　　到公司的时候九点。
　　江宝晨没吃早饭，肚子快饿扁了，他只想速战速决。
　　路上遇到很多光彩照人的前辈晚辈，基本上都是有团队的，前呼后拥一大堆。
　　江宝晨形单影只，因为不熟，进了电梯也只盯着脚跟前。
　　其实江宝晨也是演员啊！搬起手指头数数，他可是跑了两只手都数不完的龙套！
　　但如果有人问“这个龙套好好看是谁啊？”，演员表里不可能找到他的名字……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江家树大招风，得罪的人不少，一群人盯着他。
　　所以他红了反倒是坏事。
　　是霍总好心，白养着他。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江宝晨一边等着其他人先出去，一边想今天茶水厅里有什么好吃的。
　　但其他人没走，反而都堵在了电梯口。
　　江宝晨个子矮，左右看不见，只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大概是遇到了熟人之类的打招呼，他弓起身子，想以最小的存在感从缝隙里钻出去。
　　但就在这时候，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咕噜噜”声。
　　没人听见吧？
　　听见也没关系，不认识我。
　　江宝晨很阿Q的这样想，把脑袋压得更低。但他穿的衣服没领子，Omega后颈上那处柔软的腺体因此直接暴露了在别人视野中。
　　这姿势尽管是无心的，但在一众高大的Alpha面前，却有了那么点别有用心。
　　尽管腺体上有道指甲盖大小的伤口。
　　被众人簇拥着的霍知秋注意到这一幕，目光一凝，他眉轻轻一皱，叫住了他，“江宝晨？”
　　江宝晨一僵。
　　不是吧？！
　　这么巧！！
　　他被指名点姓的叫住，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学生，转头看。
　　霍知秋西装革履，同为Alpha，他个子最高，身上有一半儿外国血统，所以眼骨深邃，双瞳蔚蓝，透着一种莫名的高冷和高级感。
　　江宝晨老实巴交的从大老板笑，“霍总早上好！”
　　早上？
　　霍知秋看了眼手表，都快十点了。
　　他问江宝晨：“你怎么在这？”
　　江宝晨脚趾抓地，心道不好，霍总贵人多忘事，不会已经忘了还养着自己这只拿钱不做事的米虫吧？
　　他忐忑的，小心看一眼霍总，“我来上班啊……？”
　　声音虚的都发飘了。
　　上什么班，一点儿活儿都没干。
　　电梯这处围聚了一群总公司的人，阵仗不小。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猜测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总裁和一个脸生的Omega对上了。
　　难道认识？
　　May也在。
　　May手里一直有带艺人，其中包括最近大火起来之追一线的新晋小生周晓琼。
　　今天来公司，就是带周晓琼签一个大IP改编的电视剧合同。
　　周晓琼就站在May身边，他刚刚在会议室上远远见到了霍知秋，虽然对这位名胜娱乐公司的大老板早有耳闻，但今天一见，才知道传闻半点没有夸大。
　　那模样，不用拾掇都能直接打包出道！
　　听说霍知秋还单身。
　　他有心攀附，所以恳求May带自己去跟霍总打个招呼。
　　打个招呼就行！
　　但May拒绝了。
　　霍知秋忙，今天也不过是来例行视察。
　　但现在，日理万机的大忙人，竟然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Omega叫住了？
　　May不清楚情况，但看霍总脸色不算好，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聪明人应该明哲保身。
　　但看江宝晨孤零零面对一群Alpha很独木难支样子，May还是走了上去，才走近就听到霍总说：“你发情期不是快到了？还上什么班。”
　　May脚步骤然一顿。
　　江宝晨不知道话题怎么一下窜到了自己发情期上面，眨了眨眼，无辜又茫然的回说：“我有打抑制剂的。”
　　May退回周晓琼身边，仿佛没上前过。
　　周晓琼立刻问他们在说什么。
　　May没说话。
　　周晓琼就兀自说下去，“霍总好像生气了，那个Omega要倒大霉了吧？真可惜，看长相还不错，也不知道哪个经纪人带的。”
　　May说：“我带的。”
　　周晓琼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May姐？您带的？”
　　“嗯。”
　　周晓琼彻底惊讶了，“您还带过他？您手里不是只有齐师兄和施师姐两位么？”
　　如今圈里大红大紫的两位都是May亲手带出来的，哪怕现在都分配了专业的经纪人团队，但大事仍归她管。
　　May没再说。
　　周晓琼却还震惊，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May身为胜星娱乐首屈一指的金牌经纪人，竟然带了这么个从没听过名号的……
　　江宝晨虽然打过抑制剂，但近距离面对这么一堆荷尔蒙爆棚的Alpha，就跟穿了防护衣站在群狼群虎面前一样，难免压力大起来。
　　他这个那个了一会儿，说：“我会注意的，不会影响到……”
　　霍知秋却问他：“没吃饭？”
　　“啊。“霍总思维跳的好快，江宝晨快跟不上了，屈指扣扣面颊，“早上起晚了，赶着来公司就……”
　　“那也得吃早饭。”霍知秋视线一扫，看见了May。
　　May明白，立刻上前听候吩咐。
　　“带他去吃点东西。”霍知秋看着May，略有一份不悦，“就算有工作，也不能饿肚子。”
　　May心里苦。
　　她哪知道江宝晨冒冒失失的就跑来了！
　　明明接电话的人说江宝晨在睡觉，让她整个上午都别打搅他啊……而且那命令的语气非常强势，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先连声答应下来。
　　但她哪敢说，只能连声应：“好的霍总，这次是我疏忽，以后不会了，请您放心。”
　　江宝晨看May姐因为自己遭受无妄之灾，忙辩解：“霍总，这不关May姐的事，是我自己睡过头，是我自己的错。”
　　“行了。”霍知秋笑了下，“没责怪谁，快去吃饭吧。”
　　“嗯嗯。”
　　江宝晨见他神色的确缓和下来，也立刻放松了，笑着冲他挥挥手，“霍总拜拜！”
　　霍知秋微一颔首作回应。
　　载着大老板和几位高管的电梯门关上。
　　整个办公区域的僵硬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江宝晨忙双手合掌，一脸求饶的表情向May姐认错：“对不起May姐，我今天实在起晚了，不然也不会刚好撞上霍总，害您挨骂。”
　　May看他，叹气，“我知道。早上帮你接电话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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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查无此人
　　贺靳林？！
　　走到May姐身边的周晓琼心里一动，打量起面前的小Omega。
　　从头到脚没一样是可以叫得出名字来的牌子，发型也没做，头发蓬松自然的支棱着，脸倒是小，皮肤也白，一双笑眼，给人又乖又朝气的感觉。
　　这种……
　　May姐亲自带着却在娱乐圈无姓名吗？
　　周晓琼不明白，何况贺靳林他谁啊？要不是同名同姓，那贺靳林可是国际著名男模！国外多少一线杂志都求着他上硬照，只要是他，不管出的电子杂志还是纸质，准能两三个小时内销售一空。
　　粉丝黏性和购买力都是一骑绝尘！
　　而且据说贺靳林原本是老加贝红酒的第一继承人，典型的“如果不好好当Model就要回家继承千万家产”的富二代。
　　“是贺靳林吗？”
　　新一座电梯来了，May带着几人走进电梯，心中还有疑惑。
　　她见过贺靳林两次，那家伙虽然一副洒脱不羁、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很好说话，不太像会以那种上位者的语气说话。
　　但既然江宝晨本人说是，那就是吧。
　　她跳过这个话题，说：“下次就算要来也得吃过饭，霍总说的对，身体要紧，饿坏了怎么办？”
　　江宝晨乖乖应声，再讨好一笑，“下不为例啦！”
　　May看向小Omega，瘦巴巴的小树苗一枝，盘正条顺的模样上镜是会很好看，就是一看没好好吃饭。
　　一旁的周晓琼趁机话题间歇问：“May姐，这就是江师哥吗？”
　　江师哥？
　　这称呼可真稀罕，江宝晨探头去看，见到周晓琼后忍不住眼睛亮了亮，夸：“哇，好好看！May姐你带的新人啊？”
　　周晓琼最近风头那么火热，听到夸赞时还笑了，但后面“新人”两个字却让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不过他是专业的，立刻又笑起来，江师兄，我是晓琼呀！”
　　江宝晨：“小穷？”
　　江宝晨心想这名字可不是很吉利。
　　如果是他爸爸，肯定要想方设法的叫周多福或者周多富之类的。
　　“江宝晨”就是爸爸取的。
　　当时一堆十几个名字，他自己小胖手抓了一个塞嘴里，好险妈妈眼疾手快抠了出来，没叫他把名字给吃了。
　　爸爸也为此很是激动的发表了一番获奖感言。
　　宝宝是全家人的宝贝，所以名字里必须要有“宝”字，这个字吉利又有代表性，而“晨”是早晨，一日之中最重要的时辰，也是晨曦，代表不放弃、给人带来希望的意思……
　　爸爸希望他能娇娇贵贵的长大，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受尽宠爱。
　　怎么说呢？前十六年来，的确是那样的。
　　后来，那窜着奶香写着“江宝晨”三个字的纸条还跟印有他墨水小手小脚印同框裱了起来留念。
　　只是后来房子抵押给银行，值钱的东西一样样拍卖。
　　那时候他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
　　那个相框肯定也早销毁了。
　　对他而言有意义，对别人来说破铜烂铁更值钱。
　　下行的电梯抵达一楼。
　　电梯门打开，江宝晨摁着门的按钮没出去，对May姐说：“May姐，你们忙去吧，楼上茶水厅有蛋糕，我去随便吃点就行！”
　　“不行，快出来。”May说：“霍总说的让我带你去吃饭。”
　　江宝晨小声说：“霍总又不知道。”
　　“这不是霍总知不知道的事，我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江宝晨一下子怔在那。
　　——答应了，就要做到吗？
　　是啊。
　　他也一直都觉得，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怎么又发呆了？”May姐关切的看向江宝晨，见他神色不太好，说：“身体还很不舒服吗？等会儿吃完先送你回去，工作的事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再聊。”
　　江宝晨回神说：“我没事……”
　　说到一半顿住了，他眼睛发亮的看向May姐：“工作？！May姐我要有工作了吗！！”
　　一旁的周晓琼皱眉，看向江宝晨的视线里疑窦丛生。
　　被雪藏了吗？
　　有工作就这么激动？
　　可看May姐和霍总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对待一个公司雪藏的艺人。
　　May笑，“贺靳林没跟你说么？”
　　“没呀！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周晓琼瞪大了眼：！！！
　　惊天大瓜！
　　贺靳林竟然谈恋爱了？
　　这俩人同居？！
　　“IP古装剧，就是晓琼今天刚签的那个。”
　　周晓琼本来只想按兵不动听八卦，听到这话却不由惊了，立刻压低了声音跟May姐说：“《为谁风露立中宵》？男一不是我跟楚巍风吗？”
　　“小晨不演主演。”
　　“那……”周晓琼脑子转得快，他已经看过剧本，开始在脑子里给江宝晨删选贴合的人物。
　　几人上了周晓琼的保姆车。
　　May说：“是做你的替身。”
　　周晓琼惊住，看向江宝晨，“江师兄还学过武术吗？”
　　看着也不像啊。
　　江宝晨忙说没学过没学过，但又闲不住的挥了两下拳头，“不过我可以学！喝喝哈嘿！”
　　一旁May哭笑不得，说：“不是武替。”
　　“你后腰上的刺青不是才洗么？”
　　May跟周晓琼说：“恢复期太长了，而且怕效果拍出来不理想，所以我就打算找小晨替拍。”
　　说完她又问江宝晨：“小晨的话，你现在半裸拍摄还是没问题吧？基本就是几个脱衣服和泡浴桶的画面。”
　　May想起接电话的那语气，有点怕贺靳林干涉。
　　江宝晨却非常快的立刻应声：“我当然没问题呀！”
　　以前就接过的！
　　不用脚趾刨地的背台词，也不用对怼到面前来的大型摇臂拍摄机器做表情，就拍背影或者远镜，来钱又多又快！
　　怕工作黄了，江宝晨忙问：“什么时候拍，拍多久，多少钱？”
　　May说：“下周二开机，你的道具布景很简单，我会跟导演提议先拍你的戏，剧本上一共四场，只有一个户外镜头，我们取景的山庄有温泉，到时候在那边拍摄也不会冻着你，差不多来去要一两天，你空出一星期左右的时间怎么样？”
　　江宝晨点头如捣蒜。
　　May继续说：“至于钱的话，从周晓琼的片酬里划五万给你。”
　　“晓琼你有意见吗？”
　　五万！！
　　江宝晨心里激动，压着心情紧张的看向周晓琼！
　　“……”周晓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意见了。
　　这剧初定三十集，他一集五十万片酬，刚刚签的合同价值一千五百万，虽然缴完税经纪公司抽成后，他真正拿手里也就五六百万左右。
　　但刚刚说的不是五百万，是五万，也值得这位江师兄这么紧张和激动？
　　周晓琼开始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江宝晨真的跟贺靳林认识吗？
　　见周晓琼沉默，江宝晨以为他不舍得，忙说：“不要五万，五万也太多了，两万就行，不然一万也可以的！”
　　周晓琼还没见过自己往下砍价的，看江宝晨这样子，他确定是自己误会了，就这见识短浅的穷酸样，怎么可能认识贺靳林那样的顶级Model。
　　他瞬间没了之前的殷勤劲，只是看在经纪人的面子，对江宝晨敷衍笑了笑，“没意见，就五万吧。”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May看他开心得都要蹦起来了，连忙拉了下，“好了好了。还能有假吗？赶紧吃点东西休息下。”
　　“嘿嘿！谢谢May姐！May姐你最好了！有好事就想着我！”
　　周晓琼只冷冷看着，在认定江宝晨不是什么人物后，越发对自己经纪人给江宝晨献殷勤感到不满。
　　近半年来他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冷落？
　　他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刷星网。
　　偷偷搜了一下江宝晨的名字。
　　……
　　笑死，查无此人！
　　May姐很忙，江宝晨哪能真让他们送，吃过饭就自己坐上公交。
　　到站下车，再骑着小电驴去幼儿园。
　　早上他起晚了，玩具和床铺全是老师帮忙收拾的。
　　老师见江宝晨打了电话还特意跑一趟，也是有些意外，而一群半大的豆丁见他来，更是亲昵的一口一个“江宝哥哥”直接将他团团围住。
　　江宝晨让老师歇着，自己陪小朋友们玩。
　　这边搭个积木塔，那边画只小鸟，还帮小姑娘扎散掉的小发辫儿，给他们唱儿歌。
　　最后，还一个一个给小朋友们的手腕上画手表。
　　“江宝哥哥，江宝哥哥到我了！我了！”
　　“好好好，轮到豆丁，豆丁要几点钟的手表呀？”
　　小胖子中气十足：“我要五点二十的！”
　　江宝晨一边在那胖乎乎小手上画，一边问：“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时间，这个时间我爸爸就下班回家啦！”
　　江宝晨笔触一顿，很快调整过来，他微红着眼眶把手表画完，然后笑着用开朗的声音说：“那真的太棒啦~！”
　　陪小朋友玩到中午江宝晨才走，他到附近店里吃了碗馄饨和一个饼。
　　回到家就拿手账本！
　　用记号笔，在日历上圈出剧组开机的时间，江宝晨再上网查相关的消息，这才发现“小穷”师弟不叫小穷，是“晓琼”，“琼”是美玉的意思，也泛指精美的东西。
　　晓琼师弟本身就是一个很精致很好打交道的人！
　　但看到另外一个主角扮演者时，江宝晨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楚巍风。
　　江宝晨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了，只要有交集，就被疯狂针对，寒冬腊月的溪水里摔了一次又一次。
　　被针对到有心理阴影了。
　　好烦……
　　qaq，有没有可以赚大钱又不用见讨厌的人的办法。
　　不过，替身镜头好像都是后期制作，应该不会有跟主演有对手戏。
　　这样一想江宝晨就又舒心了，无视掉这个讨厌的人，接着仔细规划出一个星期的行程。
　　因为签了经纪公司，加上跑剧组时间不稳定，江宝晨找的工作都是自由度很高的，随时能灵活调度、请出假期。
　　江宝晨哼着歌规划好，在手账本上写上开机日子，又写下剧组名字，最后标注50000。
　　反反复复数了好几遍5后面的0，江宝晨开心到不行！
　　晚上。
　　R·C的实验大楼。
　　顾晔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天。
　　在以首席工程师身份将新药研发的最艰难瓶颈渡过后，他就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专业团队，近几年他在R·C的身价水涨船高，也已经很少持续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了。
　　而且前一晚上没休息好，又碰上第一次爆发易感期。
　　总归，似乎有各种这样的因素，让顾晔感到隐隐疲倦和焦虑。
　　钱元进去看到的画面就是他们Boss坐在桌前，一手撑在两侧太阳穴揉摁。
　　他抬手敲门，“顾总。您休息一下吧？”
　　顾晔放下手转头看他，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都五点多快六点了，来给您送晚饭。”
　　钱元顺势还说起新药找代言的事。
　　他白天代顾晔开了几个会，其中就有市场部提出的请明星代言新药一事，说最近有个叫周晓琼的Omega非常红，市场部已经在跟胜星娱乐接洽询问档期了。
　　顾晔身为新药的首席研发工程师兼R·C中国区合伙人，近期热度当然非常大，可身为总裁不可能直接为新药打名号。
　　还是需要一个国民度高、有巨大粉丝群体的Omega明星。
　　毕竟R·C这次开发的不管是抑制剂还是发情期都是给Omega使用。
　　顾晔这个研发者是个Alpha，老提也不是回事儿。
　　顾晔皱眉，“不是说了试营点的新药先撤下来吗？”
　　“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暂时撤下来了，不过市场部觉得代言的事得抓紧安排，因为制作周期长、还有投放广告等等都需要联系时间。没一两个月下不来，所以……”
　　钱元问：“顾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药有问题。”
　　钱元没想过是这原因，心脏都漏跳一拍，“可是我们几年实验做下来，它已经很完美，投放使用也一直没问题，就连您自己也亲口承认了它非常成功。”
　　顾晔说：“药效缩短，同时会引起短暂的剧烈疼痛和晕厥的副作用。”
　　钱元震惊：“这怎么可能！！”
　　顾晔没再说，只道：“你先回去，我等等再吃。”
　　钱元哪还有心思回去，立刻追问：“顾总，那这事您有跟总公司做报告吗？”
　　“暂时不用，我查了总公司的销售数据，上市开售两个月以来，没有患者出现明显副作用，所以……”
　　“您觉得这可能是极少数一部分人？”
　　“不。”顾晔觉得喉咙干涩，拿起水杯，但手里一轻，已经没水了。
　　钱元忙上前：“我给您倒。”
　　顾晔把杯子给他，垂下眼，长直的睫几乎盖住了一半眼眸，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下午我仔细分析了药的成分，试列过所有可能性，都无法复现那种症状。所以问题应该不出在药上面，而是……”
　　顾晔微微恍惚，想起了夕阳下，江宝晨站在巷口跟Alpha告别时笑得甜甜的样子。
　　“顾总？”
　　顾晔回过神，接过钱元递到面前来的热水，重新集中精神，说：“可能是个例，也可能跟外界环境有关。具体我需要大量数据采样，再一一排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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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别缠着我
　　“那顾总您今晚不忙了吧？”钱元说：“待会儿我送您回去。”
　　顾晔喝了两口，放下水杯，“你下班吧，我自己开车。”
　　“可是您已经集中精力一整天了。”
　　“没事。”
　　钱元见劝不动，想了想，只多提醒了一句：“那您记得打抑制剂。”
　　“嗯。”
　　钱元走后，顾晔把桌上写的实验数据收拾了放进抽屉。
　　抽屉里，让钱元送的两盒抑制剂，连拆都没拆封。
　　顾晔把剩下半杯热水喝完，又起身去重新倒了一杯。他能明显察觉自己的情绪不太稳定，那种微妙的焦躁多喝热水应该能压一压。
　　顾晔并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个Bteta——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那些会被低级□□操控的、他从小最厌恶的那两类人。
　　因为他没有易感期。
　　可医生给出的鉴定结果，他的的确确就是分化成了Alpha，只是可能存在些身理上的缺陷。
　　身体缺陷？
　　顾晔从不这样认为，没有易感期，只可能是源于自制力的强大，他从小到大对这些的排斥带动身体对返祖现象进行无止境的抗衡，最终抗衡产生了结果。
　　从十二岁分化成Alpha至今，他从来没打过Alpha抑制剂。
　　因为他也没有信息素。
　　可他还是要遵循所谓的“社会规则”，Alpha出行要在后颈腺体上贴抑制贴，在某些特殊场合甚至要戴上止咬器。
　　止咬器，呵。
　　一个人，要用上原本用来限制畜生用的东西。
　　不管这是限制Alpha，还是保护Omega，在顾晔眼里，都是可笑且耻辱意味十足。
　　人类的高级该体现在强大的自控力上。
　　沉迷还带着一部分主观意识。
　　而被控制，则是完全失去了主动地位，变成被左右的低等动物。
　　这样想的着，顾晔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开车在路上，而且车行的方向不是名胜小区。
　　后背瞬间惊起一阵冷汗！
　　顾晔立刻找了个合适地点靠边停车，他勉强回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的实验室又怎么开车上的路。
　　他神色不佳的在车上小憩了十来分钟，终于感觉精神缓和清醒些了。
　　他看向前方。
　　——通往城郊的方向。
　　说可能是环境影响了药剂效果，是因为国内外的确存在差异，哪怕实验用的分子结构相同但不排除某些环境内滋生的微生物……
　　呵。
　　顾晔眼里没有温度，他可以用这种理由打发钱元，却不可能打发掉自己。
　　连病毒都无法让药剂产生从而达到那样强度的副作用，更别提抑制剂药剂相冲，他们在这方面做了两年多实验。
　　所以只可能……
　　江宝晨睡了一觉，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到，总觉得懒懒的。
　　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房间很安静。
　　他也不动，就躺在床上看一点点路灯照进房间，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江宝晨摸过手机。
　　是大贺，说是拍摄没结束，问他想吃什么帮他点个外卖过去。
　　江宝晨回了句语音“不吃外卖，我自己买点菜煮面。”
　　贺靳林消息回得快：【天太晚别处出了，想吃什么面？】
　　江宝晨没回他。
　　于是过了一分钟后贺靳林又发来：【穿暖和点，注意安全。】
　　江宝晨拿起手机给他回：【okk！】
　　江宝晨的好朋友里，贺靳林是最重要最特殊的那一个。
　　就他的情况既抽不出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再好的关系不维持也会慢慢变淡，但大贺不一样。
　　大贺从小到大自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
　　甚至在知道他高中转学在新学校过得不太顺心后，撺掇了一帮发小转来陪他，可他转学是因为爸爸公司扩张版图到小镇上，大贺他们父母都还在大城市里啊。
　　他们的关系最要好，正是因为这样，江宝晨才格外珍惜贺靳林对他的好。
　　可是没有人会永远的、把他放在第一位。
　　爸爸妈妈会。
　　但他们都已经不在啦！
　　大贺迟早会结婚，等结婚了，生活重心就会放在工作和家庭上，有Omega伴侣和孩子要操心，就算还想关心他，能分出的时间和精力也有限。
　　所以，他也不会让自己依赖太多这些好。
　　这样，就算有一天大贺对他的关心变少了，他也不会太失落和不甘心。
　　子曰：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1]
　　他不想做“无所不至”的坏人。
　　以前不懂事，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时间把希望一点点破灭掉，世界彻底灰暗，心痛到奔溃和绝望。
　　那感觉太难过了，他也不想再伤心。
　　所以江宝晨一直都有努力的让自己的独立坚强。
　　不强求什么，不争抢什么，做自己能做的事，尽量做到最好。
　　得到了就好好珍惜，丢掉了就让它过去。
　　尽量身体健康，活久一点还多一点债，少惹一点麻烦。
　　这样活得很充实。
　　前面有只小橘猫。
　　家养的，也不怕人，慢悠悠的在路灯下踩一字步，气定神闲。
　　江宝晨手里提着买回来的菜，朝它勾勾手指，“咪咪，过来。”
　　小猫站住，看着他。
　　眼神并不警惕，姿势也没打算跑，大概类似于“这个两脚怪刚刚在咪什么”的不解。
　　江宝晨慢慢靠近上去，小猫闲闲的甩了个尾巴转身离开。
　　它走得不快，江宝晨也不知道哪来的童心，见没吓跑，非要上去撸一撸毛，弯着腰小心的一路“咪咪”过去，直到步入黑暗中，眼看着那只小橘猫钻进一辆停放在路灯照不见区域的私家车底下。
　　江宝晨看过一些新闻，猫猫狗狗躲在车底下取暖，结果睡着了，第二天车主一开车就把小动物轧死。
　　“咪咪。”江宝晨有点担心的跪下来找猫。
　　小橘猫果然窝在车下中央，四肢乖巧的攒着，两颗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莹莹的光。
　　灰暗的光线和不透明车膜，让从路灯下一路走过来的江宝晨没注意到车上还坐着个Alpha。
　　不过，正常人谁会把车停在黑暗的角落，连个车表盘都不开，就乌漆墨黑的坐着？
　　“咪咪，出来咪咪。”
　　江宝晨咪了半天，口干舌燥，小橘猫除了偶尔喵一声不为所动。
　　就在江宝晨感觉跪麻了想换个姿势时，小猫突然受惊似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头方向蹿出去溜了！
　　江宝晨：“……？？？”
　　车门被轻轻的“砰”带上。
　　江宝晨：“！！！”
　　不是错觉！！
　　江宝晨连忙站起来，拎着两袋子菜，拍拍膝盖上的灰，然后就看到了个高大的Alpha朝自己走来。
　　黑暗中看不清模样，但那视线存在感很强，眼神凌厉冰冷。
　　江宝晨紧张的无意识后退半步，想说对不起。
　　但对方先开口：“好巧。”
　　Alpha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安静冰凉的夜晚很有磁性，可那盯着江宝晨看的眼神却仿佛是子.弹上膛的猎.枪、黑洞洞的枪口顶着退无可退瑟瑟发抖的小猎物，即将扣下扳机。
　　江宝晨感觉一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连忙又后退了两个半步拉出安全距离，对方说“好巧”那应该是认识的人，但光线太暗了他分辨不出，只能小心问：“你，你是……”
　　“谁？”
　　顾晔的眼神几乎在顷刻间暗了下来，变得危险而不自知，极富侵略性！
　　他朝江宝晨迈出半步。
　　江宝晨瞬间闻到了面前Alpha攻击性很强的陌生信息素！
　　他心脏猛跳。
　　这个坏蛋想要用信息素压制他！！
　　慌里慌张的摸口袋，果然兜里有大贺放的一支辣椒水，他立刻拿出来喷口直接对准了Alpha，一边往路灯方向退一边提高声音：“你！你不要过来！我要喊了！周围全部都是人！！”
　　顾晔停住，他没有再动，就站在黑暗里。
　　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他看着江宝晨手拿防狼喷雾器，警惕慌张的后退，一直后退，直到退回到路灯下。
　　光照得他那眉眼精致如画。
　　十年了，好像从没变过一样。
　　不，他变了。
　　从头到尾，彻头彻尾的变了。
　　以前江宝晨看到他，眼睛会发亮，哪怕再远也会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扑过来，再不管不顾的抱住他的胳膊，叽叽喳喳着说不完的话。
　　话题杂乱，毫无营养。
　　一会儿是家里妈妈养的兰花长虫子，一会儿是水族箱里新买的小金鱼因为他喂食太多吃得撑死掉了，然后总会说上一番直白且不顾别人尴不尴尬的告白“顾晔你有没有想我？我一直有想你，昨晚还梦到你了！”
　　顾晔顾晔顾晔，几个字像是长在Omgea小少爷嘴里。
　　只要一开口就是顾晔打头。
　　顾晔听得烦。
　　从在班主任办公室见面那一刻起，他就讨厌这个金尊玉贵的富家少爷。
　　自来熟，以自我为中心，任性、娇气，骄横，脾气大，最重要的是江宝晨总喜欢自作主张的抱他胳膊，偷偷蹭一下、闻一下，说些“顾晔你身上好香啊”的话。
　　像个不知廉耻，胡乱发情的动物。
　　以“喜欢”的名义对无辜的人放肆性骚扰。
　　而且江宝晨根本看不懂人的脸色，有时候他已经把“不喜”和“厌烦”摆在明面上，江宝晨也无所察觉。所以他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冷冷的叫江宝晨别再对自己进行肢体上的搂搂抱抱，他不喜欢、觉得恶心反感。
　　江宝晨会一脸不解，有点伤心的样子说噢，然后第二天固态萌生，欢欢喜喜的冲过来抱住他胳膊喊顾晔。
　　反反复复。
　　让人恨得牙痒又气到没有脾气。
　　有时候心情糟糕透顶，顾晔也会控制不住对从那没经历挫折、心思单纯干净的如一张白纸的Omega少爷说极其恶劣的话。
　　***
　　“说够了没有？江宝晨你说你怎么能这么烦，少说一句话是会死吗？”
　　小少爷吓得呆住，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浮起水光。
　　顾晔嫌烦，更不想看小少爷哭，收拾书本要走。
　　江宝晨眼里包着泪没掉，委屈的说：“顾晔，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多说一点的呀！你没有心情好一点吗？”
　　“托你的福，更糟了！”顾晔把书装进包里，拿上书包，再看向哭唧唧的Omega，压了压心中那些郁气，说：“江宝晨，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你别缠着我了，你换一个吧。”
　　说完顾晔就走了。
　　可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小少爷大声说：“你现在不喜欢我，是因为你自己没发现，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如果我不缠着你，等你发现你喜欢我了，我又不见了，那你不是会很伤心吗？”
　　——“如果我不缠着你，等你发现你喜欢我了，我又不见了，那你不是会很伤心吗？”
　　夕阳只剩下一点。
　　挂在天边，要落不落的血红色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在顾晔旧旧的球鞋上，在他表情嘲弄的脸上。
　　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哂笑。
　　没有回头。
　　没有说话。
　　直接大步走了。
　　***
　　不是所有人都耽于情爱的，何况A跟O之间所谓的“情爱”，源于那可笑的无法控制的兽性冲动。
　　信息素，发情期和易感期。
　　让人返祖成失去理智的低等动物。
　　顾晔本来以为这是夸张，这只是人放纵自己的理由，如果一个人信念坚定，无欲无求，那他一定可以抵抗一切吸引力和诱惑。
　　就像他。
　　他意志坚定，没有信息素，也没有易感期。
　　可是……
　　是什么让他不坚定了？
　　Janis说“你跟Su说要回中国，是为了找寻你的那个小Omega吗？”
　　不。
　　不是。
　　他没有什么小Omega，没有谁是他的小Omega。
　　易感期的确会让人心智不坚，做出一些为违背主观意愿的事，这太荒唐太可笑了，但世界上荒唐可笑的事那么多，不能以这个理由否决它的存在。
　　顾晔再也不肯定一次又一次的来看江宝晨的背影。
　　——不就是打抑制剂吗？
　　江宝晨拉开安全距离后撒丫子就跑了。
　　但跑的时候不忘防范，进巷子后隔三差五回头看，哪怕身后没那个可怕的Alpha跟着，也脚下生风，七拐八拐的绕了许多圈巷子最后才回到自己的租房里。
　　这一吓，后怕至极。
　　他靠着门拍拍胸口，长吐出一口气。
　　等缓过神来后觉得委屈。
　　妈的，肚子都被吓得不饿了qaq。
　　江宝晨还是下厨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他窝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边吃面一边看电视剧，但没吃几口心思就跑了，他回想刚刚碰见的那个可怕的Alpha。
　　心脏忍不住砰砰跳。
　　好险。
　　他真是已经太久没遇到这种事，这里住的大多都是Beta……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现在想想，那个Alpha似乎有点像顾晔？
　　以前少年身形单薄瘦削，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变得结实宽阔，当时站在大厅中，顾晔高大挺拔，原本温和冷淡的眉眼也变得深邃锋利。
　　嗐。
　　怎么可能会是顾晔，他不会来这。
　　江宝晨被那么一吓果然没胃口吃太多。
　　碗里的面剩了些吃不完，他倒进洗干净的一个透明餐盒里，准备放到外面走廊，给路过的饿了的猫猫狗狗吃。
　　可门一打开，就看到门外一声不吭的站着个人。
　　江宝晨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顾晔反应极快，接住了差点掉地上的餐盒，同时也扶稳了江宝晨。
　　作者有话说：
　　[1]子曰：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论语·阳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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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要疯了
　　江宝晨惊魂不定的把人推开，立刻躲到门后，他一个劲儿的拍胸口，再小心探头，露着双吓坏了的明亮眼眸，瞪向门外那又站定高大笔直如松柏的Alpha。
　　是顾晔……
　　吗？
　　“吓到你了？”顾晔低声说。
　　江宝晨心想这不废话！
　　大半夜的一声不吭站在别人家门口，要不是他身康体健，这会儿都已经被吓进医院了！
　　但他没说。
　　一是吓坏了，二是知道这么说影响不好。
　　等情绪差不多缓过来，江宝晨才保持躲在门后的姿势问：“你，你是迷路了吗？刚刚车旁边也是你吧，还是你跟踪我？”
　　顾晔说：“我是来找你的。”
　　江宝晨紧张的眨眨眼，“你找我干什么？”
　　顾晔抿紧唇。
　　他垂眼看着咫尺前的江宝晨，看面前的人表现得疏离又警惕陌生，白皙的面庞上，眨动频率过快的黑眸小鹿似得无辜，可能是紧张，嘴唇咬成明艳的鲜红色，露一点白齿。
　　江宝晨紧张小心的道：“你，怎么不说话？”
　　顾晔倏然回过神，眉头立刻皱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已经打了抑制剂，还会心神不集中。
　　他对江宝晨说：“我进去说吧。”
　　江宝晨小脸儿顿时皱成个包子！
　　他为难。
　　这大晚上孤A寡O的，他怎么可能放顾晔进来……
　　顾晔看出江宝晨迟疑，反应过来自己提出的要求可能过分了，但自己站在外，江宝晨站在房内，两人中间生硬的隔着一道门，让他心中实在不适，就改口说：“那你给我倒一杯热水，我不进去。”
　　江宝晨反复打量顾晔两眼，想了想，退让说：“那……那好吧，你等一下。”
　　本来要关门的，又觉得那样做不礼貌，江宝晨犹豫后留下了房门那条缝隙，返身走进厨房。
　　他想：顾晔变化可真的太大了。
　　那天在宅子里距离远，看不真切，刚刚距离那~么近，顾晔身上的信息素、体温还有结实有力的臂膀和气息，都完完全全陌生，再不像是当初他屁颠颠跟身后想死缠烂打也要搞回家的高瘦学霸少年。
　　顾晔成熟了，变成了一个压制性很强很危险的Alpha。
　　就是说话方式没变，还是凶巴巴的。
　　只用祈使句。
　　顾晔站在外面等，没有动，但楼梯口有风，慢慢的吹开了门缝。
　　直到租屋里拥挤狭窄的空间一览无余。
　　那天出入匆忙，没留意，此时顾晔控制不住的到处看，然后目光忽得一滞。
　　他看到玄关处放着两双拖鞋，小的那双旁边是一双大号的，两双都不新，看起来日常会穿。
　　顾晔感觉呼吸开始不太顺畅。
　　他伸手轻扯了扯领带，脑海中浮现起贺靳林，浮现咖啡厅外两人青天白日的亲昵相拥、店员Omgea说江宝晨有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还有晚上在楼下互殴，江宝晨着急的为贺靳林处理伤口，甚至江宝晨发情时无意识下大喊出声的名字。
　　难怪江宝晨不让他进去。
　　江宝晨有了Alpha，怎么可能还会让他进去。
　　何况。
　　江宝晨或许根本没记起他来。
　　这次见面本来不应该，再等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可顾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动，明明一切已经那么清楚，脚就像钉在地上。
　　他远远看着厨房里江宝晨走来走去，又拿手机放耳边打电话。
　　这个角度能看到侧脸，江宝晨似乎在笑，明亮好看的眼睛弯起来，脸颊浮起一些粉色，他好像在害羞，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了什么。
　　顾晔心里隐隐焚烧一样，可仔细追寻，又什么都没有。
　　江宝晨拿出个一次性水杯，往里头倒好热水，同时跟电话里的贺靳林说：“好啦好啦，你吃个饭早点休息吧，工作结束的也太晚了，明天又还要早起拍摄。”
　　“晚安宝宝。记得打抑制剂。”
　　“嗯嗯，晚安。”
　　江宝晨拿着热水往外走，看到房门大开，显然屋内情况已经一览无余。
　　他有那么点窘迫，不过转瞬即消。
　　“给你。”
　　顾晔伸手接过。
　　江宝晨犹豫一秒不再把门关上，隔开，而是一个屋内一个屋外的面对面站着。
　　顾晔摸到热水还很烫，下不去口，就把杯子握在掌心，沉默的看着江宝晨。
　　江宝晨被他盯得浑身都怪怪的，提醒道：“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你说吧？”
　　顾晔动了下唇，看江宝晨的表现，像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他们曾经是高中同学还有过感情纠葛的事。
　　他脑子有些乱。
　　大概真是今天在实验室累过头了，无法保持得很清醒。
　　“我……”顾晔清清嗓子，说：“之前给你打过抑制剂，你还记得吗？”
　　江宝晨眨了下眼，什么情况，顾晔是为了那件事找他的？
　　不记得他们高中同学的事了么？
　　突然间好客气。
　　“记得。”江宝晨的鞋子无意识在地上轻轻磨动，问：“怎么了？”
　　“那是我公司研发出来的新抑制剂，虽然已经确定对身体不会有副作用，但如果有任何身体异样，你都可以联系我，我们会负责。”
　　江宝晨点点头。
　　顾晔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含着光，眨巴的起来样子一点没变，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殷切的喊顾晔，搂住他胳膊故意笑的乖巧，仿佛那样就能掩饰骄纵任性的本性。
　　小猫撒起娇的时候，是会藏起挠人的爪子。
　　可什么都没发生。
　　顾晔喉结一动，低沉道：“我叫顾晔。”
　　他紧盯着江宝晨的神色变化。
　　江宝晨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只是本来磨地面的脚顿住了，说：“我知道啊。”
　　顾晔呼吸轻轻一停。
　　“H市到处都是你的采访录像，报纸上也有你，你是R·C中国区的合伙人嘛，很厉害噢，这么年轻。”江宝晨朝他假假的灿烂一笑，又竖个大拇指，“你可真棒！好啦，我要睡觉了，拜拜。”
　　顾晔不是滋味，眼看江宝晨要关上门，伸手就挡住了。
　　江宝晨差点把他手夹了，吓一跳，“你干什么？”
　　“你打完抑制剂身体没不舒服吗？”
　　“没有。”
　　顾晔问：“一点都没有？”
　　“没有！”江宝晨皱起眉头，看那扒在门框上的大手，他不想去拿开，便抬头看顾晔，“你说完可以走了吗？我要睡觉了，你这样，我，我男朋友回来，误会了怎么办？”
　　顾晔心中猛地一刺，收回了手后退两步。
　　而面前的门随即“砰”的关上！
　　室内明亮的光亮被隔绝，只剩下走廊昏暗的灯。
　　顾晔站在昏暗中，半晌后才意识到手痛，低头一看，刚刚那热水有大半洒在了手背上，火辣辣的难受，但更难受的似乎还有其他地方，他把剩下半杯水喝掉，捏扁了杯子一路回到车上。
　　打开灯光。
　　“哒”一声明亮的两束光照在前方地面。
　　顾晔没动，然后看被自己捏扁却没有丢掉的纸杯，杯子上印着几根青葱的竹子，一只简陋却极富神韵的大熊猫。
　　他把杯子丢进车载垃圾桶，发动了车。
　　可笑。
　　可笑死了。
　　一脚油门，引擎立刻发出档位不匹配的轰鸣声！
　　随后，豪车绕出居民区狭窄的小道。
　　顾晔是走了，江宝晨却吓的拍拍胸脯，心中又惊疑不定，顾晔为什么那么问？还能找到这里来。
　　是调查过他了？
　　调查他都不觉得名字眼熟吗？
　　是不是给他打的抑制剂真的有问题啊……
　　江宝晨快烦死了，本来他自己这些年过的好好的，顾晔这个害人精。
　　他今夜要睡不好了……
　　果然真睡不好，江宝晨做了噩梦，梦里顾晔变成一个青面獠牙庞然大怪物，手里拿着一根超级大的针筒，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毒药，一边狞笑着一边朝他走来。
　　“啊，不要，不要，不要过来啊——！”江宝晨在空中胡乱挥抓。
　　抓到了一只手。
　　宽大，结实，牢牢的握住他，温暖滚烫，很能给人安全感。
　　江宝晨没多会儿就踏实的重新睡着。
　　外头的路灯落进屋内。
　　高大的Alpha坐在床边，握着汗津津、格外柔软细腻的手。
　　他拇指无意识的轻轻摩挲，时而轻时而重，再看着床上熟睡的Omega，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
　　Alpha是去而复返的顾晔。
　　明明车子已经开出一半，又突然回来，只因为顾晔想到了江宝晨“男朋友回来”那一说辞里的漏洞。
　　如果要“回来”，贺靳林打架那晚就不会走，第二天清晨也不会不在，而且江宝晨房间内那张床那么小根本睡不下两个成年人，更重要的是：如果贺靳林是江宝晨的Alpha，为什么不标记江宝晨，还让江宝晨在发情期打抑制剂？
　　他没在江宝晨身上闻到任何Alpha的信息素。
　　可是。
　　那天咖啡厅外的画面，他又是亲眼所见……
　　思索下还没想出个定论，先一步把方向盘打死掉头。
　　顾晔告诉自己，江宝晨很可能会再次出现打完抑制剂后的副作用。
　　这次，他一定要仔细观察症状。
　　所以他在巷子里等。
　　顾晔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那些筒子楼毗邻而建，徒手攀爬对他来说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这里的居民楼差不多，他身形颀长矫捷，爬上三楼轻而易举。
　　天微亮。
　　顾晔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江宝晨床边坐守了一整夜，立刻抽回了手。
　　掌心瞬间一空，十分不习惯。
　　他自己握了握拳，看了眼还好梦正酣的Omega，紧抿起唇。
　　真是……
　　要疯了。
　　顾晔起身离开。
　　天方肚白，微凉的晨风吹在身上，顾晔在狭窄的巷弄走着，走着。
　　突然用手搓了一把脸。
　　不能再这样了。
　　但动作半途就僵住。
　　手上有Omega的信息素味道残留，熟芋艿一样，香的，腻的，闻上去乖乖巧巧，又黏黏哒哒。
　　仿佛能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顾晔拿开手，看着掌心，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车行一段，顾晔突然想起把车载香薰摘下来，又过了会儿，他抬手闻了下。
　　芋艿的信息素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顾晔表情顿时不大好看。
　　他双手握紧方向盘。
　　于是就这样，沉着脸去了公司。
　　江宝晨的生活没怎么变化，还是忙碌且充实的工作。
　　一天又一天。
　　唯一不同的是他晚上不在外面逗留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反锁门。
　　大贺有钥匙，如果是别人……
　　他一个独居的小Omega可太危险了！
　　防狼喷雾剂什么的，多准备一点。
　　《为谁风露立中宵》剧组如约开机，江宝晨发情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因为之前就空出日程，所以他看到星网上的相关推送后，立刻给May姐打电话报道。
　　May本来还打算过两天，因为头天出行太早，可江宝晨既然都打电话了，也就顺路捎带上。
　　May说早上会开车绕他那儿接，江宝晨不好让他们绕到偏远的城郊，自己赶着夜色骑上小电驴，早早就在约定地点蹲守。
　　保姆车停下的时候，江宝晨快被清晨的凉风吹僵了手指。
　　May忙叫司机把车内暖气打开。
　　“啧。”周晓琼发出一声不太满意的声音，说：“车里已经很闷了。”
　　江宝晨便忙说：“没事没事，May姐不要开暖气了，我手掌搓搓就好。”
　　“围巾给你裹着。”May把自己的丝巾给他。
　　江宝晨不想拒绝对方好意，也不想弄皱，就小心的拿着。
　　May跟江宝晨说，剧组已经在山庄安营扎寨好，一开机就会拍摄，因为周晓琼有个广告拍摄，所以特意回来了一趟，今天再去山庄就得赶早。
　　“嗯嗯。”江宝晨打起精神来听，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
　　May见状立刻说：“再睡会儿吧，还几个小时路程，到了喊你。”
　　江宝晨说谢谢May姐，把丝巾还给他，一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坐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相比于江宝晨犯困，周晓琼刚拍完广告特别清醒，一点儿睡不着，拿着手机刷各种热搜，余光看到江宝晨坐着睡，心里不爽，转过身用背对着江宝晨，想了想又翻了个身对着江宝晨。
　　手机屏幕亮堂堂的光就照着江宝晨的脸。
　　生得真是得天独厚的好看，脸上一点儿妆没化，也看不出年龄，像是二十出头，睫毛长长卷卷的，嘴巴也精致小巧。
　　相比于他们这些需要靠化妆和打光，刻意保持的最完美表情和状态的人来比，这小子……
　　周晓琼“哎”了一声，去推江宝晨，“江师兄。”
　　江宝晨被他推得不稳，梦里都感觉世界颠倒了下，顿时不舒服的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白苍苍刺眼的光，抬手挡了下，嘟囔了句，“不要这样看手机，对视力不好。”
　　周晓琼偏要，他问：“江师兄，你以前当过裸替吗？”
　　江宝晨揉揉眼睛，半困半醒的看着周晓琼，“当过啊。”
　　“谁的？”
　　江宝晨就掰起手指一个一个数给他听。
　　周晓琼发现一个剧都没听过，嫌弃的皱眉，“什么啊，小成本网剧吗？”
　　“不知道。”江宝晨哪管那么多，只知道跑龙套当替身拿钱，凑巧看到剧上了就去看，没看到就忘到脑后，当然，最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经紧张激动的从第一集 追到大结局，可惜愣是没找出来自己当替身的画面…… 
　　“江师兄，我看你长得也不丑啊。”周晓琼故意问：“为什么没人找你拍戏？”
　　江宝晨说：“因为我不是科班出身的呀。”
　　“我也不是啊。”周晓琼说：“但我现在拍一支广告七位数起。”
　　七位数！！
　　江宝晨清醒了点，个十百千万的数手指，咋舌，“好厉害，要拍多久啊？”
　　“长了两天，短的话一天半天就好了。”
　　江宝晨羡慕死了，羡慕的时候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困，前一天还忙了一整天，这凌晨起了个大早，冷风中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皮压根撑不住。
　　但周晓琼一个劲儿找他说话。
　　江宝晨只好再强打起精神应答，直到天大亮，到达目的地。
　　周晓琼手机一放，直接枕上U形枕戴上眼罩呼呼大睡。
　　江宝晨纳闷的醒着，下车帮May姐搬东西。
　　《为谁风露立中宵》是古装大IP，剧组不是顶尖大制作，但也绝对不是小成本，租下半个月野望山庄拿来拍摄，光这个费用就要比在影视城拍摄大手笔多得多。
　　江宝晨以前跑龙套，基本只管盒饭，领着结算的一天两百块钱。
　　其余时间都花在化妆和等待上。
　　他没机会见到太多人，不管是导演制片还是主演，都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很难得了，所以，当听到May说要带自己去见导演的时候，他嘴巴张大到能吞下鸡蛋，“我我我，需要去见导演吗？”
　　May知道江宝晨偷接跑龙套的活儿，但不知道他曾被导演明着要“潜规则”过，只说：“去认识一下而已，别紧张。”
　　“May姐你也一起吗？”
　　“当然，还有跟组编剧和晓琼他们。”
　　“噢噢好的。”江宝晨顿时放心下来，又觉得自己少见多怪。
　　见面地点在山庄的后院，搭着个红色大太阳伞，底下摆着圆桌，基本就是露天。
　　主演和编剧导演所有相关人员围读剧本。
　　May过去，而江宝晨暂时在远处等候吩咐。
　　秋日层林尽染，暖风徐徐。
　　江宝晨站在柱子旁，等着等着，打了个哈欠，暖阳下靠着柱子上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R·C公司的第一次团建也定下来了。
　　就在距离H市三个多小时车程的野望山庄。
　　顾晔不去，命令钱元带队，其他所有员工不管新老都必须参加。
　　晚上，顾晔径直驱车到城郊居民区。
　　他本来只打算看一眼，但却发现三楼的灯没亮，他从外面爬窗进去，推了推，却发现窗户在人从里面反锁了。
　　屋子主人像是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远行。
　　顾晔心沉了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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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宝宝
　　江宝晨也是神，就那么靠着柱子睡着了，等醒来耳边是咕咕叽叽的鸟兽虫鸣掺杂在一起，他倏地睁开了眼，然后发现天竟然完全黑了！
　　再看远处，原本围坐着探讨剧本的太阳伞下，空无一人。
　　做梦吗？
　　江宝晨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嗷！”他痛得皱起五官，再四下细看，May姐呢？他们人呢？
　　唉！
　　这都能睡着？
　　江宝晨郁闷不已。
　　“小晨没来吗？”
　　周晓琼拉住打算离席去叫人的经纪人May，说：“江师兄说我待会儿打包给他拿点儿就好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要回去。”
　　“应该是困了。”
　　May姐想着下午江宝晨好像打了个好几个哈欠，于是也没再担心，坐了下来，跟桌上剧组其他人应酬喝酒。
　　“我记得是走这边……”
　　江宝晨对地形的记忆力不差，但山庄很大，白天也没走全，白天和晚上看上去存在差别，何况走廊一样的红灯笼、房间一样的镂空雕花窗，包括外面的景物看似都差不多。
　　他七拐八弯，摸摸口袋，手机又在房间没带。
　　“唉！”走来走去都像在同个地方绕圈子，江宝晨快把自己绕晕了，又累又饿的，干脆在一间热热闹闹的包厢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他双手托着脸，仰头看黑夜中清清冷冷高高悬挂的月亮。
　　妈妈……我好像又惹麻烦了。
　　江宝晨长长叹一口气。
　　身后的包厢突然打开门，里面吵杂热闹的声音传出来，还有引人饥肠辘辘的饭菜香味。江宝晨回头看，包厢里摆着好几桌，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有些脸颊红透明显喝醉了。
　　肚子响起一阵。
　　江宝晨咽了咽，起身，拍了拍屁股往包厢走去，他抬手敲了敲开着的门，没人发现。
　　他走进去，并没注意到包厢门口角落放着个牌子：R·C公司。
　　江宝晨选了靠里头没吃多少菜的桌儿，又相中一个看着没喝多少酒的Beta小姐姐，他走上前，乖乖巧巧的打招呼：“你好，打扰一下……”
　　女生转头看他，眼睛忽然一亮，哪里来的漂亮弟弟。
　　她热情询问：“怎么了？”
　　“那个……”江宝晨屈指挠挠脸颊，“我好像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房间，也不知道怎么走去大厅……姐姐可以给我指个方向吗？”
　　“呃……我不认识路，啊，你等等，钱哥！钱哥！”
　　钱元去了趟洗手间，才从外面走进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看，一眼看见了同事身旁的江宝晨。
　　莫名的熟悉感让钱元顿了顿，有些疑惑。
　　见过？
　　江宝晨也顺着看去，相比于钱元的疑惑，他已经先认出了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先生，惊喜的笑起来，“是你呀！那天帮我捡快递的好心先生！”
　　钱元也跟着想起来，哟了一声，几步走到他身边，“那个送快递的小哥？”
　　“嗯嗯，是我！”江宝晨眉眼弯弯，他先跟小姐姐道了谢，然后快步迎上钱元。
　　钱元问：“你在这上班？”
　　江宝晨摇摇头，又立刻点头。
　　钱元没懂，听到对方肚子里咕噜噜一声，怔了下，随即笑起来，“还没吃晚饭？”
　　“我迷路了。”江宝晨有些窘迫，“您能帮我指个路么？”
　　“你朋友没找你啊？”
　　“我跟我经纪人一起来的，但他们，我……”江宝晨也不知道怎么说起，尴尬的说：“我睡了一觉，然后就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钱元明白了，说：“那先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去前台。“
　　江宝晨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怕他们找我。”
　　“找你？”钱元指了指包厢内一个小的隐形喇叭，“如果他们找你，这会儿已经在喊喇叭了，八成以为你还在睡呢。”
　　江宝晨屈指挠挠发热的面颊。
　　钱元虽然是Beta，但也喜欢好看的事物，包括人，何况江宝晨不光长得好看，性子乖，也惹人疼。
　　见Omega动摇，他二话不说把人拉去自己那桌坐下，给了江宝晨赶紧的筷子盒碗，又去其他几桌拿了没动过的菜放他手边，“别嫌弃，我们这儿都是Beta，Alpha和Omega都单独分开包厢的。”
　　江宝晨忙说不嫌弃不嫌弃，谢谢。
　　钱元看着他，心念一动，问：“你刚刚说跟经纪人一起来，怎么，你是明星吗？”
　　问完，不等江宝晨回答又怕冒犯的先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回国，对国内娱乐圈的情况不太了解。”
　　“没事啦。”江宝晨大大方方笑说：“我不是明星，我只是给演员当替身的，就是主演他们不方便或者不喜欢做的事，我来做，不露脸的那种。”
　　钱元听了感到不可思议和可惜。
　　他看着江宝晨，“你这样的不去露脸吗？”
　　江宝晨知道他在夸自己好看，有几份腼腆的笑了，“我演戏很差的，能当替身就已经很好了，钱很多的，而且来钱快，也没那么辛苦。”
　　钱元应是啊，又让江宝晨赶紧先吃，等等再聊。
　　他心中可惜江宝晨不是大明星，还可惜江宝晨很符合他们公司形象却因为没影响力而注定不行。
　　他们绝不可能找个没任何粉丝基础的龙套替身打响公司宣传第一炮。
　　江宝晨虽然饿，但这不是在家里，眼前的人也不是贺靳林，所以他吃得慢条斯理，矜持又守礼仪。
　　钱元在一旁不知不觉就看江宝晨吃完了，形象好看的人吃东西也赏心悦目啊，自我介绍说：“我叫钱元。我记得你好像叫，江……宝晨，是吧？”
　　“嗯！”江宝晨点点头。
　　“你多大了？”
　　“二十六。”
　　“二十六？！！”钱元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他，“你也太显小了吧！我还以为你顶多读大学！”
　　江宝晨难为情挠挠脸，“那什么……可能Omega都比较显小吧……？”
　　钱元是真是的震惊又意外。
　　这怎么可能二十六了！
　　想想他们Boss今年二十七，已经是业界顶峰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性子又冷又硬，常年面无表情、不近人情……
　　这才相差一岁……
　　他们Boss简直可以给江宝晨当爸爸了！
　　正开车前往野望山庄的顾晔突然打了个喷嚏！
　　钱元平复好心情，笑说：“那你猜我多大？”
　　“嗯……”江宝晨看向他，揣测了会儿，问：“应该跟我差不多？或者小我一点？”
　　“比你大一岁。”
　　“哇？那我不是可以叫你钱大哥？”江宝晨说完立刻吐了下舌尖，漂亮的脸蛋上浮起羞赧的红晕，“抱歉，我太自来熟了。总习惯这样，很难改……”
　　钱元笑着说：“那多好，社牛！不过钱大哥听上去有点老，你叫我元哥？”
　　“行！元哥！”
　　“那我叫你小晨？”
　　“可以呀！我朋友都叫我小晨的。”
　　明明是走丢了，却蹭了一顿饭，还多了个哥哥。
　　江宝晨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好好。
　　钱元送他去山庄前台。
　　前台指派了个服务员领江宝晨去找房间。
　　“小晨，有空了出来玩啊。”钱元说。
　　江宝晨狠狠点头，“我是替身，我很空的！元哥你有空了，也来看我拍戏呀！”
　　钱元说：“好好好。”
　　山庄的租金贵，江宝晨没有资格自己一个人住，但他是May带的，May直接把他安排跟周晓琼同一间。
　　为此，周晓琼当着面儿没提出异议，背后冲小助理发了小半天脾气。
　　江宝晨回到房间，发现周晓琼还没回来，他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块全身镜。
　　衣服脱掉，白得跟块豆腐一样的纤瘦身体就完完全全映在了镜子里。
　　江宝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概有十几秒钟，才挤出一点沐浴露在手心，从肩膀开始抹，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还好你没有长得很丑，皮肤也没有晒黑，不然黑黢黢的，谁找你做替身呢？只有你白白的，瘦瘦的，你才有机会给晓琼师弟做替身，你才有五万块钱。”
　　说完，他低头看自己干煸的胸口和只有一块软软的因为刚吃饱而微鼓起来的小肚腩的肚腹，伸出满是泡沫的手轻拍了拍，“争气点！”
　　完了又嘀咕说：“回头买好吃的汤串串。”
　　May喝得有些多了，支着额头歇息，场子没散她不好先走，醉酒间也没忘了江宝晨还在房间睡着，她对周晓琼说：“晓琼，你跟服务员额外点几个菜，先回去一趟看看小晨。”
　　周晓琼：“那我让服务员打包先送来这。”
　　“行。”
　　很快点的菜就到了，周晓琼起身跟大家道别，说是同个房间的师兄还没吃东西，给他送去就回来。
　　导演一群人都好商量，允许他先走。
　　组里大家伙儿私底下不管怎么样，起码明面上都是光明磊落有商有量。
　　周晓琼离开包间，绕了走廊两个圈，把手里提着的饭菜丢了垃圾桶，想了想，又想捡回来。可东西都进垃圾桶了，他伸不出那个手，只好又叫来服务生，重新点了一碗面。
　　反正人也不在。
　　周晓琼这么想着，刷房卡进门他发现江宝晨在洗澡，还在唱歌。
　　江宝晨的声线清亮，大概是学过，哼唱出来的歌很有旋律感，夸张一点说就是自带伴奏。
　　周晓琼是唱跳选秀出身，能听出好坏，他心中突然一烦，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瞬间的冲动想把面再丢进垃圾桶。
　　但他忍住了，提高声音道：“江师兄，你睡醒回来啦？”
　　他音量大，江宝晨听见了忙住嘴说是，关掉花洒，用浴巾匆匆包住湿漉漉的头发和上半身，然后拉开浴室门，探出个头跟周晓琼笑，“不好意思啊晓琼师弟，太困，竟然睡着了……”
　　周晓琼看着裹在浴巾下那张白皙粉嫩的脸蛋和漂亮五官，抿直了嘴唇，说：“没事，我已经跟May姐说了你在睡觉，也说过晚上会给你带东西回来吃。”
　　“哇！”江宝晨惊喜，亮亮的眉眼弯起，“太谢谢你了晓琼师弟！师弟你真好！”
　　“那你快洗好了吗？面放久会坨就不好吃了。”
　　“马上！还有一点点！”
　　江宝晨关上磨砂玻璃，速战速决，只苦恼的低头看了眼已经吃饱的肚子。
　　待会儿还是……
　　吃一半儿吧？
　　晚上吃太多是会积食的，他没带消食片。
　　周晓琼躺在床上刷手机，他时不时就往自己带回来的面看一眼，心烦意乱。
　　本来想着江宝晨说不定还没回来，但现在……
　　嗐，算了，跟一个没名气的小替身计较什么。
　　但是May今天竟然还想安排江宝晨跟导演见面，打的什么主意？剧的主角都定下来了。
　　说不定是为了下一部……
　　周晓琼刷不下去手机了。
　　现在他是公司里好资源排在比较前面的了，May尽心尽力的培养他，也许他会成为下一个影帝、视帝，会去掉那个准一线的“准”字，他会大红大紫，片约不断，身价水涨船高。
　　但前提是，他要牢牢锁住May姐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
　　不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江宝晨洗完出来了，身上穿着套熊猫睡衣。
　　周晓琼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但下一刻又抬起头来看江宝晨，立刻说：“师兄你过来一下？”
　　江宝晨不明所以的走向他。
　　周晓琼摸了一把他的睡衣用料，心跳漏了一拍，布料柔软垂感极好，胸前还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熊猫，这明显就是著名的高奢服装大牌潘达的睡衣！
　　江宝晨不解：“晓琼师弟，怎么了吗？”
　　周晓琼心思几转，最后笑着松了手，“没事，师兄你快吃晚饭吧，面放久了不好吃。”
　　“噢~好！”
　　面是牛肉面，江宝晨把上面铺的肉和菜扒开，往下吃面。
　　胃很饱，难再吃下太多。
　　但面容易消化一点……
　　周晓琼心神不宁，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问：“师兄，你这睡衣是潘达的吧，我上次官网看小两万一套呢。”
　　“啊，是吗？”终于可以不埋头吃了，江宝晨抽纸巾擦擦嘴，低头看，捏起胸口的大熊猫，“可能是吧，大贺给我买的，我没注意是什么牌子。”
　　大贺？
　　周晓琼状似无意的问：“贺靳林吗？”
　　“是啊。”
　　“上次听May姐也提起过。”周晓琼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面朝向江宝晨，问：“你们俩关系很好？”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江宝晨完全不设防，“是好兄弟，啊，这个面好好吃，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你胃口好小。”周晓琼看了一眼，立刻坐起来说：“师兄我带你去楼下吃吧，楼下有西餐厅，我请你吃法餐和餐后甜点。”
　　“啊……”江宝晨满脸为难，虽然西餐量少，但顶饱，他刚刚连面的牛肉片都不敢吃了，小心提议，“要不今天先算了吧？很晚了，而且要控制体重，不能吃太多……”
　　“也是！”周晓琼心思转得快，抱过一只抱枕，好奇的问江宝晨：“师兄，贺靳林，是那个很有名的Mode吗？”
　　“应该是吧？大贺就是做模特的，每天都很忙。”
　　“哇！！那师兄你也太幸福了！！”周晓琼彻底的兴奋起来！
　　江宝晨都被吓了一跳，看到周晓琼激动到眼睛微微发红。
　　“贺靳林是我喜欢的偶像！我觉得他特别特别帅！放荡不羁，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非常戳我，我还买了他好多的杂志和周边海报！师兄，你可以给我推他的名片吗？哎呀，算了，你能给我看看他星网圈吗？呃……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听周晓琼这样说，江宝晨“啊”了一声才想起什么，去找手机。
　　手机还没找到，就响起了铃声。
　　是贺靳林的来电。
　　周晓琼眼尖看到备注是“大贺”，心里发颤。
　　江宝晨直接把通话挂断。
　　周晓琼心蓦地一沉。
　　江宝晨登上星网，给置顶的贺靳林弹去视频。
　　视频很快接通。
　　手机屏幕里，露出一张还没来得及卸妆的俊美脸庞，暗红色的眼影勾得长，多添了几份邪肆，妆容看上去很适合演仙侠剧里的大反派魔尊。
　　“大贺！”江宝晨喊。
　　贺靳林在那边笑，笑容不掩饰，他眼妆邪魅，神色却春风化雨般宠溺，“哟，难得宝宝竟然会给我弹视频。”
　　“嘿嘿，想给你介绍个朋友嘛！你还没下班吗？”
　　“拍完了，卸了妆就能回去。”
　　江宝晨冲周晓琼招招手，“师弟，师弟快过来。”
　　其实都不用他叫，周晓琼已经凑过去了，他撑在床上的手指都在发抖，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后悔，江宝晨真的认识国际男模贺靳林，两人关系真的很好！那他今天那么对江宝晨，江宝晨不会记仇吧？
　　“大贺，这是我师弟噢，叫周晓琼，我们在山庄拍古装剧呢，我给师弟做替身！”
　　“拍多久？我去给你探班。”
　　“你先跟我师弟打个招呼嘛，来，晓琼。”
　　“你好。”周晓琼朝手机里的贺靳林挥了下手，笑容很完美，脸颊醉后的嫣红大多都被妆容盖住，看不太出来，他说：“我叫周晓琼，拍戏这期间跟师兄同住一个房间。”
　　“你好。”贺靳林很客气，“要你多费心照顾我们家宝宝了，他总是笨手笨脚的。”
　　周晓琼笑容如花：“好呀！”
　　“哪有！”江宝晨却不满的顶嘴，“我这个人特别细心好不好！”
　　周晓琼迅速看了一眼屏幕里的贺靳林，抢着娇嗔道：“怎么细心了，师兄你今天还在外面站着睡呢。”
　　江宝晨：“！！！”
　　那头贺靳林已经皱起眉，略不悦的喊：“宝宝？”
　　江宝晨见遮掩不过去，屈起手指挠挠脸颊，“昨晚没睡好嘛，补个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08 22:29:36~2021-12-08 23:5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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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秒翻脸
　　才跟贺靳林打完视频电话，周晓琼趁兴向江宝晨提议：“师兄，不然我们的床拼一起吧？”
　　“什么？”江宝晨抬头看他。
　　“把这床头柜移开，两张单人床拼接成一张大床。我睡相很好的，你晚上可以睡到我这边来~”
　　“啊……”江宝晨听懂了，不太好意思的婉拒，“不了不了，我在家就习惯睡小床的。”
　　周晓琼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想：故意强调“小床”？
　　他现在听江宝晨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故意误导和藏拙，毕竟先有霍知秋，再是贺靳林，以及May也对江宝晨毫无理由的诸多关照……
　　种种特殊，都代表江宝晨不可能真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糊咖。
　　尤其是网上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的情况只分两种，一种是真糊穿地心，还有一种是……大有来头。
　　“好吧。”周晓琼先妥协又不死心，“那师兄你要不要擦点眼霜贴睡眠贴？”
　　他拿出一盒，冲江宝晨挥了挥想递出去。
　　“我前段时间刚让代购从海外买的！”
　　“呃，我不用这些。”江宝晨没接，屈起手指轻挠了挠脸颊。
　　他有点应接不暇，因为知道周晓琼突然对自己这么殷切是由于贺靳林。
　　除开这个，他们就是同个公司才见两面的师兄弟……
　　周晓琼还在安利：“贴这个睡的超级好！真是我每次出门必带的宝贝，有了它再也不用担心认床~”
　　“我不认床的。”江宝晨说：“我今天还站在外面睡着了呢。”
　　周晓琼一听，立刻放下手里东西，趁机道歉：“对不起啊江师兄，下午大家讨论完剧本我看你睡得熟，知道你又累又困，不想吵醒你，就吩咐了一个山庄里的服务员，让他到饭点再叫你。”
　　“那他应该忘了。”
　　江宝晨掀开被子整个人钻进去。
　　被子暖烘烘的，还有股干净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从进山庄那一刻起，江宝晨就明显感觉到这里贵是应该的，环境风景卫生装潢以及服务都尽善尽美，比五星级酒店有过之无不及。
　　江宝晨把被子拉过盖过口鼻，只露出双灵动的滴溜溜杏眸，并不在意的瓮声瓮气说：“山庄那么大他们又那么忙，偶尔疏忽很正常啊，没关系。”
　　周晓琼再次确认：“师兄你真的不怪我吧？”
　　“当然。”江宝晨笑弯眼弯，对上周晓琼说：“要怪也是怪我自己睡着，怎么可能怪你头上去？”
　　周晓琼彻底松口气，“那就好！”
　　江宝晨笑笑，看话题已经终结，就闭上眼酝酿睡意了。
　　睡的不顺利。
　　积食了。
　　江宝晨郁闷的半夜起来蹲坑。
　　第二天，江宝晨准时的六点半醒来，房间里安静，另一张床上的周晓琼已经早早不见。
　　江宝晨翻了个身摸手机。
　　《为谁风露立中宵》有主创群，但像他这种小替身当然进不去，他只在一个有上百人的大群，工作人员会把第二天的拍摄内容以通告单的方式发出来，从地点时间服化道到出场人物格外详细，其中包括替身和群演。
　　江宝晨记得自己上午没戏，晚上那场提前三个小时去化妆就行。
　　拿出手机确认没错后，他继续补觉，直到被房铃吵醒。
　　看着门外拿着托盘的服务生。
　　江宝晨十分惊讶，“你们山庄还有送早服务？”
　　“这是周晓琼先生特意为您点的早餐，订了七点半给您送来。”
　　“喔，谢谢谢谢。”
　　江宝晨接过，又留了个心眼，问服务员道：“这里大概要多少钱你知道吗？”
　　“152。”
　　“！！！”江宝晨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好歹说：“好的，谢谢！”
　　“不客气，为客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江宝晨吃早饭的时候划拉着星网账户余额，一想到这早餐要一百五，他恨不得立刻带去片场还给周晓琼！
　　一顿早饭吃掉他两个月的早饭钱。
　　这让他怎么消化！
　　何况周晓琼有所图谋……
　　吃人的嘴软，什么时候把大贺卖了都不够赔。
　　想来想去，都是大贺的错，就给贺靳林发了个幽怨的表情。
　　贺靳林应该是正在玩手机，秒回：【？】
　　【宝宝？】
　　江宝晨一口豆浆没喝下肚，刚想拿起手机回复，就接到了贺靳林的电话。
　　“怎么了宝宝？”
　　江宝晨点了手机免提，语气幽幽：“一大早丢了一百五十二块钱……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你的错。”
　　贺靳林听他没事先松了口气，随即又哭笑不得，“那可能是我的错，给你赔个不是。”
　　“一百六是吧？”
　　“一百五十二！”江宝晨纠正。
　　贺靳林：“好好。”
　　江宝晨嘟了下嘴，本着公平公正，不甘不愿的又说：“但我自己也有那么一点过错，所以你自己跟我AA，转76块钱给我。”
　　“好，给你转给你转。”贺靳林笑，又温柔的问：“吃过了吗？”
　　一提起这个江宝晨就心绞痛，“正在吃！！”
　　“吃的什么？”
　　江宝晨泪汪汪的恨恨咬一口小油条，“银！子！”
　　江小少爷纵横社会近十年。
　　经此一役，他深刻觉得周晓琼这个朋友暂时不能交。
　　主要他交不起qaq。
　　江宝晨给周晓琼转了152，周晓琼没收，应该还在忙。
　　中午需要江宝晨自己解决午饭，他听说山庄内的餐厅价格实惠低廉，就下楼逛了一圈，然后发现——真信了宣传的邪！
　　一碗外面卖五块钱的蛋炒饭要98块的天价！
　　你家炒饭金子做的吗！
　　江宝晨灰溜溜回到房间内，自己烧水煮了泡面。
　　没事，来之前做了万全的准备，一点都不慌。
　　吃过午饭，江宝晨提前去了片场。
　　演员还没休息，主拍摄外景。
　　江宝晨以前跑龙套化妆的时候都是幕天席地的小板凳一坐，等着哪个化妆师好了过来往脸上一通，好看难看听天由命
　　但这次，一到就被工作人员认出来并且迎去室内化妆间。
　　“周晓琼老师早上说了，带您去他的化妆间化。”
　　“啊？”江宝晨已经不太想承周晓琼的情，小心说：“我在外面随便化一化就好了吧？”
　　“那不行，虽然不用露脸，但为了避免穿帮镜头，脸妆肯定要化的差不多，加上粘头套，这些都很费工夫，坐外面怎么受得了。”
　　“噢噢，好的。”
　　江宝晨以前当群演的时候哪有这种讲究。
　　他还曾经跟主角的武替同一张桌吃盒饭，除了服饰和背后发型跟主角一样，其余的别说妆了，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男替女演员，女替男演员，很粗糙，完全不讲究。
　　他想：这《为谁风露立中宵》果然是斥巨资的IP大作。
　　粘头套很费工夫。
　　这是第一次江宝晨对着镜子，看造型师给自己一点点倒腾。
　　两个多小时，他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怕给人惹麻烦。
　　等结束，他惊喜的“咦？”了一声。
　　造型师抬眼看镜子，镜子里俨然是个头戴玉冠、模样精致贵气，表情却震惊呆萌的翩翩少年郎。
　　江宝晨好激动，他在椅子上坐定不敢随意动，手指伸出去勉力够了够，好歹够到桌上的手机，立刻点开相机，怼脸自拍了一张。
　　看着定格成照片的古装少年，江宝晨十分满意，自我欣赏了五分多钟后，想发给贺靳林，又退回，给新加的好友钱元发去。
　　【元哥你看！！】
　　可能在忙，钱元没回。
　　江宝晨就继续拿着相机臭美。
　　化妆师一进门，就看到江宝晨戴好了头套发冠，一袭白色中衣坐在化妆镜前。
　　他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黑眸灵动清澈，此时面颊微红，完美复刻了书里那个容貌无双又张扬贵气的少爷。
　　她心里微微一震，难怪昨天周晓琼发那么大脾气。
　　找的替身比正主自己还还好看，算什么事。
　　看到化妆师来，江宝晨立刻放下手机，正襟危坐！小脸儿上表情绷得认真又严肃！
　　化妆师走到如临大敌似的江宝晨旁边，捏过他的下巴左右看。
　　下颌线窄小精致，皮肤白到粉都不用扑，睫毛也又长又密，加上粉嫩的唇和恰到好处清秀的鼻，简直瓷娃娃一样精致。
　　这怎么化啊。
　　化妆师心中感慨，弯下腰，捏着朱红色的笔，轻轻在江宝晨的眼角下落了一点朱红色。
　　江宝晨觉得痒，控制不住的眨了两下眼。
　　眼睫毛差点把那点颜色刮花，化妆师忙拿了睫毛夹给他夹。
　　等化妆师走开后，江宝晨再看镜子，然后就真愣住了。
　　之前还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浊世翩翩佳公子，结果只是眼角下点了一颗朱红色的泪痣后，就好像全部都变了！
　　变得好、好……
　　江宝晨连续眨眼，想不到合适形容词。
　　——好娘？
　　对！好娘啊啊啊啊！！！
　　江宝晨鼓起脸颊，挤眉弄眼，试图去搞眼角下那颗痒痒酥麻的“泪痣。”
　　这时，安静的走廊传来周晓琼不爽的声音：“他还在我化妆间？你们是吃什么干活的，一整天都弄不好？现在是要怎样，让我一个主演等他一个裸替的化妆？！他就脱个衣服，要化什么妆，愣着干什么，随便叫个化妆师来！”
　　化妆间内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江宝晨还坐在周晓琼的位置，暗揪了下腿，他站起来，笑容赔罪讨好，小心问化妆师：“那个，姐姐，我是不是已经化好了？”
　　化妆师：“嗯。”
　　“那我……”
　　外面又传来May的声音，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随即化妆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江宝晨看过去。
　　就看到周晓琼神色肆意飞扬，神色像斗胜了的公鸡似得，手里拿着手机，嘴里哼着什么调，头戴玉冠身穿绣样精致好看的长锦袍，扮相是一个俊美好看的古代公子，但细看那气质又不是。
　　周晓琼眼光一转，也看到了做好古装造型的江宝晨。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江宝晨看到他的脸色变化，紧张的抿了下唇，然后活力十足的笑盈盈的挥手跟May打招呼，“嗨，May姐！”再笑眼弯弯的跟周晓琼说：“晓琼师弟，谢谢你腾出化妆间给我用！”
　　周晓琼脸色明显不好看。
　　May却是很惊喜，她看向江宝晨，“小晨，你这，这也太合适了这装束了！好看！”
　　周晓琼不耐烦的皱眉插嘴：“化好了就出去，我补妆要很久，而且我这地方本来就挤，容不下那么多人。”
　　江宝晨：“好的！”
　　May拉过江宝晨，“小晨，穿个外套，我带你去逛逛片场。”
　　“嗯嗯。”
　　周晓琼咬牙，突然叫住了May。
　　他扬起眉，看看May又看江宝晨，勾了下唇，话里话外透着提醒、暗示、也是炫耀，“May姐你别忘了，待会儿RC公司的人要找我们签合同。”
　　感觉周围视线都看过来了。
　　周晓琼得意的笑起来，飞扬跋扈的嚣张模样，“R·C可是全球最大的制药集团，顾晔身为RC中国区合伙人又是新药研发的首席工程师，他能千挑万选下一眼相中我，觉得我适合当他们新药的形象大使，那是天大的荣幸和认可！他明明可以让公司市场部联系你，偏偏……”
　　“偏偏日理万机的顾总，特、意、来山庄找我。”
　　他故意加重“特、意”两个字，如愿的看到May神色变得犹豫踟蹰起来。
　　再看江宝晨。江宝晨的笑容也落下去。
　　周晓琼得意冷笑。
　　江宝晨皱眉，不想再碰到顾晔，打个照面都不要。
　　桌上手机叮咚一响。
　　“啊，我的！”江宝晨立刻跑到化妆桌前拿起，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消息。
　　钱元哥：【好看！什么时候拍？我去看你】
　　作者有话说：
　　改了文名和封面，别迷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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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探班
　　“钱总助，你也去吧！”
　　同事说这话的时候对钱元猛使眼色，示意他把老板顾晔也叫上。
　　钱元刚刚注意力放在手机上，没听他们聊，问：“什么？”
　　同事：“吃完饭去泡温泉。”
　　R·C公司的员工们刚团建活动结束，彼此熟了不少，长久宅在办公室突然间大量运动会让身体酸痛不适，就商量着晚上去泡泡汤池。
　　野望山庄的四季温泉池也是一大宣传卖点。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钱元答应了江宝晨要去看拍戏，一个多小时后就开始，等吃过晚饭再泡个温泉，肯定来不及。
　　说话间手机一震。
　　钱元低头看星网聊天框，江宝晨才发来的【大概五点左右】下面又多了一条【在山庄温泉池那】。
　　钱元：哦豁！
　　他立刻回复“好”，又想起什么，转头招呼身边一整天没笑、像尊冷酷的石雕塑似得的Boss：“顾总，等会儿一起去泡温泉？”
　　顾晔面无表情拒绝：“不去。”
　　钱元沉思片刻，又说：“有个剧晚上在那边拍戏，他们主演就是市场部相中的形象大使，这次恰好碰上，市场部经理上午顺便去谈妥了合作。这您都不去看一眼吗？”
　　“不看。”
　　顾晔神色冷漠，他五官深邃面部线条棱立，薄唇抿直，自带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市场部会做数据反馈报表。”
　　钱元闻言心里哀叹，Boss虽然平时也不苟言笑，但最近气压也低得太不正常了！简直反常到极点！
　　就拿这场公司团建来说，先说不来，又在半夜一个人开车过来。
　　多危险！
　　而且状态就像吃了炸.药，黑着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让周围人时刻提心吊胆。
　　钱元也能猜到一点原因。
　　在易感期期间碰上新药出问题，天天泡实验室做研究，没法好好休息，晚上又失眠睡不好，这才回国半个月，眼下都出现了一层淡青色。
　　唉……
　　钱元在心里又叹，想：如果Boss能找个Omega就好了。
　　都说Alpha有了Omega后，百炼钢都能化作绕指柔。
　　呃，Boss那样的人化作绕指柔？
　　钱元想了一下场面，然后猛打了个寒颤，噫！算了算了，那画面太可怕了。
　　周晓琼当众说了那番话，May不好再正儿八经的带江宝晨逛，只带他在被绿布包围、重新精心布置过的主角厢房里“观赏”了一圈。
　　周晓琼补好妆，又补拍了几个镜头。
　　之后大家一起转场去已经清好场的山庄南面的室外温泉。
　　《为谁风露立中宵》的导演叫孙洪刚，满面络腮胡子，人到中年，声如洪钟，“今晚那场傅兰汀的替呢！人在哪？！”
　　现场井然有序，但天已经暗下来了，抗拍摄设备的、拿戏用道具的，还有化妆师灯光师加起来浩浩荡荡四五十人，想要找个小演员不容易。
　　不过孙洪刚眼力好，一眼看到个弯腰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的背影，穿着外套加白色中衣，发型就是主角傅兰汀的那个头套发型。
　　他眉头一皱，大声喊：“哎！那个！傅兰汀的替！过来！”
　　现场嘈杂，他再大声，江宝晨也听不见。
　　抗摄影机器的工作人员大哥向他道谢。
　　江宝晨拍拍手上的尘土，回以灿烂一笑，“小事儿！”基层群演当惯了，一时竟忘了自己是“斥巨资的剧组”里“高贵的男一号”的替身。
　　“喂！”孙洪刚十分不满的走到他身边拍了下肩，“叫你半天干什么呢！”
　　那力道对孙洪刚来说不重，江宝晨却痛得吓了一跳，立刻侧开捂住肩看过去。
　　摄像人员打招呼：“导演！”
　　导演看着江宝晨姣好精致的脸一呆，没反应过来。
　　工作人员走了。
　　江宝晨因为他的话知道面前的胡子大叔就是剧的导演，忙朝他鞠了个躬：“导演您好！”
　　孙洪刚反应过来，忙扶他，“哎哎，你小心点小心点头套。”
　　江宝晨“噢噢”的立刻扶住发冠，直起身后，又朝大胡子导演露出紧张的笑，“导演您、您找我啊？”
　　“啊。”孙洪刚回过神来，语气不知觉的就温和下来，“找你说说戏……嘶……”他挠挠头，看向江宝晨白净好看的面相，问：“你是演员？”
　　“是！”江宝晨忙应，又想起很多知名导演脾气大会骂哭演员，想起自己的“演技”，他害怕起来，不过更怕到嘴的五万丢了，立刻做保证：“虽然我可能演不太好，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的！”
　　“哦不是科班出身？”
　　“嗯……”
　　“这样啊。”孙洪刚又看了他一眼，自个儿琢磨着什么，等两人走了一段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哎哟瞧我都忘了！我要跟你说说晚上的戏！”
　　江宝晨替的戏就是主角在野外脱衣服洗澡。
　　月华皎皎，水波盈盈。
　　四下无人的清澈山溪中，一袭里衣的傅兰汀缓缓步入，他解开衣带，缓缓脱下中衣，露出圆润白皙的肩、纤瘦美好的腰肢……
　　按照导演说的话，他要演出“媚而不俗，艳而不妖，姿态既要有富家公子爷的骄矜，又不能太大喇喇，必须要突出一个‘美’字，要安静，要蛊惑，要像是夜晚的一个妖精。”
　　江宝晨听完那一大堆：(⊙_⊙)
　　导演问：“知道了吗？”
　　江宝晨于是就把自己的表情给他看：“(⊙_⊙)”
　　导演孙洪刚：“…………”
　　孙洪刚耐心的跟江宝晨进行无实物表演，他微微踮起宽大运动裤下的粗腿，再一双长着茧的粗手做妖娆状的从肩头缓缓的剥开，“呐，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脱下来……想象你在勾引月光，用月光沐浴。”
　　不远处工作人员觉得场面目不忍视，憋着笑别开眼。
　　孙洪刚问江宝晨：“懂一点了吗？”
　　江宝晨有很专注的看，确定眼睛已经会了，就点点头，依样画葫芦的学，先踮起脚尖，再慢慢的把身上外套往下脱，慢慢，慢慢的……
　　孙洪刚看着说对、对，就这样，很好，他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然后“咕咚”的吞了口口水，抬头去看江宝晨的表情。
　　就见那张好看的小脸儿紧绷，皱着眉头，谨慎严肃，像在执行程序的机器人。
　　孙洪刚顿时感觉气氛没了，他直起身，指出来：“姿势没问题了，但你表情不能这样，你要冷淡一点，眼睛垂下来。这样，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清清冷冷，诱惑又不自知。”
　　江宝晨本来就紧张，看他这样，耿直的提出疑惑：“可是导演，镜头又不会拍到我的脸？”
　　孙洪刚：…………那的确是的。
　　“就算拍不到你的脸，你表情太过严肃也会导致肢体僵硬，你手指头软一点，我们里衣很薄很好脱，尽量让布料顺着你的身体滑下来。”
　　江宝晨想象着，觉得好像不难，就点点头，“嗯嗯！”
　　片场到了。
　　导演大步走向在对戏的周晓琼和楚巍风，接过剧本，看他们走戏然后从旁指导。
　　落单的江宝晨自认已经掌握接下来的拍摄要领，没那么紧张了，他好奇的四下看。
　　场内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在为布置场地来来去去的忙，他来的时候看到这边的温泉和隔壁都清了场，用路桩以及带子阻隔出一个禁止入内的独立空间。
　　钱元哥应该进不来。
　　江宝晨撇了下嘴，但转念一想又还好，被大型摇臂拍摄机械和柔光箱怼着，再当熟人的面脱衣服，好像有一点奇怪。
　　——“这不是江家小少爷么？”
　　江宝晨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凛，拧起眉，不掩饰厌恶情绪的看向Alpha，“楚巍风。”
　　“小少爷竟然还记得我，我真是受宠若惊。”楚巍风故意笑起来，看着十分不怀好意，透着坏和阴毒。
　　江宝晨闻到了楚巍风释放出来的信息素。
　　森冷，像是原始丛林里潮湿的空气，游蛇蜿蜒过后留下的黏腻。
　　很恶心。
　　他不想搭理楚巍风，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抓住。
　　“松手！”江宝晨用力挣了下，没挣开，一双杏目顿时怒瞪向看楚巍风，“你放不放？！”
　　江宝晨生得好看，因为是替傅兰汀的装扮，眼角下点了颗娇媚的朱红色泪痣，这会儿明明怒目而视了，还平白带一分娇气。
　　楚巍风啧了一声，一样扮相，周晓琼长得也好，竟然完全没这种娇嗔勾人的感觉。
　　果然宠爱中长大的富少爷就是不一样。
　　“别生气嘛少爷，之前是我不对，跟你陪个不是，接下来不是还有合作嘛，别影响了和气。”
　　江宝晨挣不开，气得咬牙，立刻提高了声音就冲远处喊：“May姐！”
　　楚巍风一下撒手。
　　江宝晨已经被他攥痛了，手腕生生捏出一圈青白，不一会儿就红了起来。
　　他自己揉了揉，在May姐过来的时候，露出笑容迎上去。
　　May关切问：“怎么了？”
　　“没事。”江宝晨跟她一起走，没看楚巍风一眼，等走远了，才小声问May姐：“May姐，我待会儿就拍镜头，不用跟谁对戏吧？”
　　“好像是没这个安排。”
　　“那就好。”
　　“怎么？”
　　江宝晨抿唇，记仇的皱了皱鼻子，“跟楚巍风有过节。”
　　楚巍风在圈里红了五六年，算是资历比较深的前辈了，这次在《为谁风露立中宵》饰演另一个男主，身份是下江南的王爷。
　　“忍一忍，别惹到他。”May说：“他身后有资本捧。”
　　江宝晨嘀咕了一句。
　　May：“说什么？”
　　江宝晨撇嘴，看不起楚巍风，“我才不想惹他，多看他一眼都脏眼睛。”
　　May以为他是孩子气，被逗笑了，“对，把他当空气人就好了。”
　　同一刻，钱元也已经来到了温泉外。
　　不过他被剧组的制片导演拦住了，不让进去。
　　钱元拿出手机，正想叫江宝晨出来领一下自己，余光却看到个熟悉的高大背影，瞳孔倏地放大！！
　　他抬手指那个身影，“他……”
　　制片导演回头，“噢，那是R·C公司的总裁顾晔。”
　　钱元：“……”
　　我能不知道吗！
　　我想知道的是Boss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不是说了不来！
　　顾晔跟在领路的场务人员身旁，看上去淡漠冷静，但他腿长步子大，一下走到场务前面去，从脚步中隐约看出一分紧迫。
　　什么戏……要来温泉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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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抱歉
　　正戏开拍。
　　江宝晨不想看楚巍风，躲去一旁跟服装老师聊天。
　　因为今天的戏演员们要下水，怕NG多次不过，所以备换的中衣准备了好几套，甚至还有烘烤机。
　　江宝晨是替演，今晚只需要拍类似于空镜头的两个片段，没台词。
　　别看忙一整个下午，几个机位加起来最后大概只会出现在屏幕上十几秒。
　　看着那叠好的几件中衣，他莫名又紧张起来，为了消除紧张情绪，就指着说：“这实在是有点侮辱我演技了！”
　　陪江宝晨聊天的服装老师叫舒珊，是个女Beta，她没想过江宝晨不仅长得很好看、脾气也很好。
　　真是在圈子里见过太多镜头前和私底下完全两个人设的演员。
　　难得一见江宝晨这样的。
　　这些中衣主要是给楚巍风和周晓琼准备的，刚刚都已经用掉两套，但舒珊没告诉江宝晨，只是聊道：“你刚刚才说你没学过表演。”
　　“我是没学过。但那不是没时间嘛！”江宝晨摇头晃脑，端着那副好看的皮囊自吹自擂道：“如果我认真学，那肯定很厉害！”
　　他说：“我小时候只用两年就考了钢琴十级，后来朋友玩乐队没鼓手，还叫我去学架子鼓，我只学了五六天就能上场，完全是大聪明型的天赋选手！”
　　“真的？”舒珊看他说的有模有样，洋洋得意，问：“那你上学的时候成绩一定很好咯？”
　　江宝晨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慢慢消失，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垂下眼，然后撇撇嘴，“不好，我是个学渣。”
　　舒珊疑惑：“诶？”
　　江宝晨的确是个学渣，考试排名永远垫底，但他不是笨。
　　就像钢琴架子鼓。
　　只是富家少爷从小就被宠坏，孩子心性，骄纵自我，哪会安分学习，只天天想着跟朋友玩。
　　转学前跟朋友们玩，转学后他就只想跟顾晔玩。
　　他对一件事的热情有上限，却不是个会知难而退的人，他性子直率霸道，想要的就要拿到手。
　　想要的一定要拿到手。
　　除非不想要了。
　　——“小晨！”
　　——“哎！来了！”
　　闲聊的话题没再继续下去。
　　舒珊看江宝晨精神十足、兴冲冲跑开的背影，恍惚对方刚刚说最后一句话时的难过冷淡神色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一个镜头需要走进浅溪，因为温泉挖的比较深、有下行的台阶，剧组就找来合适的阶梯翻转过来，像是俄罗斯方块一样补平，室内的地面则铺满绿布。
　　孙洪刚教江宝晨走位，又叮嘱了几个要点。
　　江宝晨都认真的一一记下来，依样画葫芦他还是有点厉害的。
　　“Action！”
　　场记拿着板、快速大声道：“《为谁风露立中宵》竹林第三场一镜一次！”
　　“啪！”打板声响亮。
　　江宝晨精神一震，慢慢的抬步往前走了一步、两步，直到走进暖融融的温泉水里，站在水底下的台上，停住，他低头伸手解衣带。
　　温泉冒的热气让他不觉得冷。
　　衣带散开，江宝晨手来到肩膀处。
　　他除衣的动作很慢，完全按照之前导演孙洪刚教的那样，不过表情依旧严肃，时刻记着下一步要做什么。
　　柔光箱下，纤细白皙的手指只捏着一点衣料，任由中衣布料慢慢的顺着光滑的肩头滑落……
　　“cut！”孙洪拿喇叭问：“左肩膀怎么红了一块？化妆师！”
　　江宝晨看去，发现自己左肩上真的红了一片，抬手摸了摸，不痛。
　　这一抬，中衣的袖口滑落。
　　导演看着镜头又喊：“化妆师把他手腕也抹一下，手腕也红了。”
　　手腕也红了？
　　这次江宝晨看了眼就反应起来，是前不久楚巍风捏的。
　　这样一想，他也知道肩膀上怎么回事了，导演找他说戏的时候好像拍了他一下……手劲儿好大。
　　重新拍，江宝晨换了双长袜和一条干的备用里裤重新拍
　　——“《为谁风露立中宵》竹林第三场一镜二次！”
　　“啪！”
　　……
　　布料顺着薄肩缓缓滑落。
　　江宝晨身形纤瘦，有如无暇白璧。
　　中衣褪到最底下的时候，细腰完全露出来，远远看去仿佛一手就能掌握。
　　再往下……
　　现场众人屏息。
　　顾晔刚好看到了这幕。
　　因为正在拍摄中，其他工作人员都退得很开，他一进片场就看到了，视线紧紧的锁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看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缓缓的脱下衣服，而白瘦裸.露的身躯就那么被摄影镜头和灯箱裹住。
　　以后也会被更多人看见。
　　这样想，他薄唇紧抿，眼底深沉恼怒！
　　钱元突然对他说：“那应该就是市场部找的周晓琼。”
　　顾晔眉心一蹙，随即就收回了视线。
　　孙洪刚叫cut。
　　江宝晨状态仍然保持紧绷，紧张的回头看。
　　孙洪刚反复看了两遍，走位的姿势稍微有点僵硬，大不了后期替，其他的都非常完美了，于是喊过，让准备下一镜。
　　过了！！
　　江宝晨松口气的同时信心暴增！
　　下个镜头在水里，这个相对来说简单很多，只要坐在温泉里的凳子上装作洗澡，手掌捧起一点水往肩膀上浇，重复两到三次就可以。
　　江宝晨裸着上身、穿着中裤泡在温泉里。
　　打板声响起。
　　随着小摇臂摄像从高处缓缓下落来到他身侧，江宝晨命令自己目不斜视，舀起水慢慢倒在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后好像有一阵冷冷的阴风靠近……让他哪怕坐在水温烫呼呼的温泉里，都要忍不住起打寒颤。
　　忍住忍住……
　　想想五万块。
　　江宝晨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舀了两次水，第三次刚要把掌心里的温水倒下……
　　突然一只掌心湿热的手落在他肩上。
　　手劲不大，但手指抚摸的暧昧意图很明显！
　　江宝晨毫无心理准备，吓得惊叫一声，因为起身太猛，他重心不稳竟然一下子往温泉中央摔去！
　　温泉最深的地方也就一米四五，但江宝晨受惊，胡乱挣扎下在浮力中失去平衡，怎么也踩不到温泉池底。
　　连呛了好几口水后，他猛地被两条有力的手臂稳稳的一把捞了出去！
　　出了水面，江宝晨剧烈咳嗽，手指紧紧抓着那人，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拍摄现场因为突然的意外陷入混乱，何况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里闯出来的身影。
　　导演喊卡。
　　立刻有人冲温泉里站着的男人大声呵斥！
　　抱着江宝晨的Alpha气息一冷，扫目过去，他眼底危险，气势十分威严慑人！
　　骂人的工作人员被气场震慑，没再敢说什么，转头看向导演孙洪刚。
　　一旁有人小声议论。
　　“那个Alpha怎么看起来像是R·C的总裁顾晔？”
　　“就是他。他怎么会来这？”
　　“我听说R·C跟我们剧组周晓琼有合作，可能是来说这个。”
　　“天！吓死我了，我刚刚就感觉有阵黑色的风在面前‘嗖’的一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周晓琼叫了一下。”
　　“周晓琼？周晓琼已经下戏啊，里面那个是替身吧。”
　　“那顾晔是认错人了？”
　　“有可能。”
　　May有点急，站在岸上递毛巾。
　　顾晔没接，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把江宝晨裹住。
　　温泉池不深，而且还有工作人员离得更近，剧组谁都认为不会真出事。
　　但江宝晨不会游泳。
　　情况紧急，顾晔哪还能做他想，冲过来跳进池里，身上湿透了，昂贵的手工皮鞋浸在水里，高级定制的西裤吸附在结实修长的双腿上，包括手腕上戴的价值数百万的名表也在捞人的时候泡了水。
　　可他没看一眼，只低头问身前的江宝晨：“还好吗？”
　　江宝晨惊魂未定，没看是谁救了自己，后怕的胡乱点头。
　　孙洪刚当然也认出了顾晔，忙出来打圆场，告诉他是在拍戏、误会一场。
　　“误会？”
　　顾晔喉结一滚，眼里生怒，扫向已经退到远处的罪魁祸首，“不见得！”
　　楚巍风被那道含怒的凌厉视线看得心里一憷，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但经纪人在旁边咳嗽提醒，他就又有了胆量。
　　他立刻上前说：“的确是误会，我们在拍戏，你突然闯进来打断了我们拍摄……”
　　“楚巍风！”孙洪刚及时出声喝止，像看猪队友一样瞪楚巍风，“你胡说什么！快跟顾总道歉！”
　　这时候还敢找顾晔的不是，疯了吗？！
　　真以为背靠的大树能让他永远舒舒服服乘凉是么？
　　现在H市区局势变了。
　　顾晔代表的就是R·C集团，虽然公司选址在H市，却是为了占领全国的市场。
　　早晚有那么一天，而且一定不会太久。
　　别说未来的顾晔会有所有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财富，就算是眼下，他身上的成就光环和权势也已经是说出来就会吓到人的程度！
　　在这个钱权决定一切的社会里，去跟有钱有权的人硬碰硬等同找死。
　　楚巍风自己不想好好过可以，别拖累他和剧组！
　　楚巍风被孙洪刚一喝，底气没了大半，剩下半句话说是不敢了，可不说面子又过不去。
　　偏偏这时候没人敢出来给他个台阶下。
　　片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眼看场面僵住。
　　忽然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众人像向日葵一样齐刷刷全看过去，却见披着顾晔外套的江宝晨汲水上了岸。
　　江宝晨脱下外套，露出瘦白纤细的身躯，很快又用May给的大毛巾裹住，再把西装外套丢还给顾晔。
　　他动作看着就不太客气，所有人都心惊了惊！
　　孙洪刚更是，他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抓过江宝晨再丢回到温泉里！
　　顾晔接住了外套。
　　江宝晨站在岸上，占据高位的看温泉池里的Alpha。
　　“谢谢。”Omega眼角下还点着遇水不化的朱红色泪痣，他皮肤清白，衬得那双呛红的眼像哭过，长睫扇动，灯光下显得浓密纤长，跟那股羸弱感形成了绝对的视觉冲击的美！
　　这就是孙洪刚想教江宝晨露出的表情！
　　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表情清清冷冷，矜贵又透着不自知的诱惑。
　　“但我们的确在拍戏。”江宝晨声线清亮，只是殷红未褪的杏眸让他看上去有些娇气，如同一个任性的、难以讨好的小少爷，他居高临下，用全部人都听得见的音量指责Alpha：“你突然跑进来，害我们所有人的辛苦都白费了！”
　　孙洪刚本来看得发愣，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声、重重倒吸一口气！
　　气息声大到整个片场都听见了。
　　他捂住胸口，络腮胡跟随五官一起扭曲，感觉急需几颗速效救心丸。
　　孙洪刚气极败坏，正要喊那个狗胆包天的小Omega闭嘴，却听到个如钟如鼓的低沉声音：“我不知道。抱歉。”
　　孙洪刚、众人：“！！！”
　　刚刚是谁说话？！
　　——顾晔？救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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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道歉
　　所有人都呆住了！
　　顾晔道歉？
　　直怼楚巍风也不买导演孙洪刚的面子，结果因为某个小替身演员一句责怪，直接就道歉了？！
　　他的难搞呢？脾气呢？
　　这么简简单单的就道歉，难道……
　　是因为江宝晨长得好？
　　那就难怪了，长得好看的Omega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吧。
　　在集体不敢置信的众人里，有一个人偷偷拿出了手机，朝一高一低站着两人调整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顾晔从温泉池里走出来。
　　钱元立刻递上大毛巾给他，顾晔看了一眼，抬手示意不用。
　　Alpha长得高大英俊，湿透的昂贵衬衫西裤吸附在身上，显出结实的肌肉形状，不仅不影响他的气度，还体现出了极其绝对的力量感！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前不久对他出言不逊的楚巍风面前，站定。
　　现场非常安静。
　　同样是Alpha。
　　顾晔比楚巍风更高，显然也更有气势。
　　他神色冷漠无情，只是站在那，还没说话就已经高下立见。
　　顾晔对楚巍风造成的打击，简直是碾压式的全方面降维打击！
　　谁也不知道，楚巍风已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顾晔对着他一个人释放了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他像落单的、遭受凶猛嗜血的狮群围攻的困兽，左支右绌，躲闪逃窜下遍体鳞伤。
　　楚巍风表情僵硬，冷汗淋漓，他的膝盖抖动，下一刻甚至要扛不住威压跪下来求饶。
　　顾晔并不知道自己在本能的运用信息素压迫人，余光扫见楚巍风微微打颤的腿，收起了不悦的气场，没有感情起伏的说道：“拍戏也是工作，假借工作名义对同事性.骚扰，或者以权谋私、公报私仇，要开除。”
　　他低沉冷淡的声音才落下。
　　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阵不小的躁动！
　　楚巍风感觉异样的目光如潮水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他慌得喉结连连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求救的看向自己经纪人。
　　经纪人想了想，还是出来说：“顾总，这里面有……”
　　顾晔却压根没看他一眼，拿过钱元手里的毛巾，“这里交给你处理。”
　　“好的顾总。”
　　钱元见顾晔走后，厌的打量了如丧考妣的楚巍风一眼，然后就看向楚巍风的经纪人，疏离的颔首：“你好，我是顾总的助理，钱元。”
　　经纪人向他伸出手，“您好，我叫李照庭，是楚先生的经纪人。”
　　顾晔一走，僵硬的气氛就解冻了。
　　钱元和李照庭处理楚巍风的事，江宝晨也跟May郁闷，说头套有扥后翘起来了，他这会儿好难受。
　　May眼神复杂的看着江宝晨，本来想问什么，还是打住，叫来化妆师帮他处理，然后去找孙洪刚想问问今晚的事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
　　孙洪刚说我怎么知道！
　　他黑着脸，语气糟糕的喊剧组人员收工，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老老实实收拾设备。
　　孙洪刚走向江宝晨。
　　江宝晨本来坐着让化妆师涂药水摘头套的，看孙洪刚走过来，立刻站起身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导演！都是我的错，我……”
　　“不怪你。”孙洪刚打断他的自责，看江宝晨裹着毛巾、湿漉漉的眼睛和鼻尖都还红通通的，心里悔得是满肚愁肠，重重叹了口气，说：“是我。楚巍风看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然说想跟你对戏，本来什么事都没有，我点头了。他刚刚怎么你了？”
　　江宝晨没给楚巍风兜着，“他很恶心的摸我。”
　　孙洪刚跟May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江宝晨见状，有些忐忑，他毕竟没看过剧本，问：“是剧本里的要求吗？”
　　孙洪刚说：“不管是不是剧本，今晚同意他跟你对戏就是我的错。”
　　他看向江宝晨，剧才开拍，虽然签楚巍风花了不少心思，但如果要跟得罪顾晔之间选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楚巍风是绝对要弃的。毕竟就算顾晔现在没动手，万一想等戏拍完以后要上再突然针对，那剧组上下一年多的心血全部打水漂！
　　不过现在……
　　还没到那非得二选一的地步。
　　孙洪刚问江宝晨：“你跟顾总以前认识吗？”
　　这个江宝晨早就想好反应了，果断摇头。
　　“那他今天怎么会突然冲出来救你，还说楚巍风性.骚扰你？”
　　“不知道。”江宝晨皱了下鼻子，露出讨厌的神情，说：“反正楚巍风不是什么好人，我以前跟他有一点过节，他今天肯定是故意的。导演，我之后几场替演戏还会跟他有这类的接触吗？”
　　孙洪刚立刻说：“当然不会！”
　　江宝晨用力点头嗯了一声，然后笑起来。
　　孙洪刚满心的阴郁在看到他的灿烂笑容多少减轻了些，但想起来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叹气摇摇头，眉头紧锁，说：“你先卸妆吧，今晚早点休息。”
　　说完转头就去找钱元，希望对方能安排个时间让自己见上一面顾晔。
　　化妆师帮江宝晨摘下头套，又用卸妆水帮他眼下那颗红色泪痣擦去。
　　江宝晨抬手摸了下发痒的鬓角。
　　May本来在想事情，看他这样立刻问：“怎么了？”
　　“应该是有点过敏。”江宝晨说完，冲她笑笑，“没事儿May姐，我有带药膏的，回去擦一下就好！”
　　“那就好，快去换衣服吧。”
　　“好~”江宝晨说：“May姐你先回吧，我换好衣服就回去。”
　　“嗯。”
　　江宝晨换好衣服出来，却看到May还在。
　　“May姐？”
　　May回头看他，笑了下，拿起包包说：“走吧。”
　　May有事要问江宝晨。
　　走出温泉区域，周围只有路灯树荫没其他人。
　　她突然说：“小晨，你不要瞒我，你跟R·C公司的顾总是什么关系？”
　　江宝晨一愣，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没有说话。
　　May看他这样，压低了声音问：“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
　　江宝晨立刻否认！
　　他一脸不可思议看向May，“May姐你怎么会那么想？我跟他真的不熟！他不是一直都在国外，前段时间才回的国吗？”
　　May一想也是，不过没这样轻易放弃，她问：“那上次在你家里接电话的人不是他？”
　　“当然不是了！”江宝晨说：“我不是说过是大贺吗？May姐，我真不认识顾晔，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今天救我可能就是——”
　　他停住。
　　May听他说一半儿突然卡壳不说，不解看过去，看到了江宝晨突然低落下来的神色。
　　这还能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May问：“可能是什么？”
　　“不知道。”说话时，江宝晨的神情和语气都已经调整过来了，他看May姐，忽然笑了一笑，轻快的说：“我哪知道他的想法呀！可能他信佛，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真是多管闲事，我又不会死掉，现场那么多人在！”
　　“好吧。”May心中叹，看来江宝晨是不会跟他说真话了。
　　江宝晨跟May在电梯里挥手分别。
　　电梯门关上，没了外人，江宝晨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就垮下来许多。
　　他烦恼的叹一声，抬手挠了挠额头发痒的地方，心好累，只想回房间在床上躺下来一动不动的睡上一大觉……
　　江宝晨抬头找房间号。
　　找到后立刻摸口袋，但浑身摸遍，也没摸到房卡。
　　房卡呢？
　　江宝晨按响门铃。
　　好一会儿都没人来开，他贴耳在门上，没听到动静又叩门，问：“晓琼师弟？晓琼师弟，你在房间里吗？”
　　门忽然打开。
　　江宝晨差点扑了个踉跄！
　　江宝晨站稳后，看到周晓琼穿着一身浴袍，脸上敷着张金灿灿的面膜，只露着眼睛和嘴巴。
　　两人身高有点差距。
　　江宝晨要稍微矮两三公分，他微微仰首，笑说：“师弟，你这面膜好好看。唉！我今天出门明明记得带了房卡的，不知道去哪了……”
　　“我拿了。”
　　“咦？”江宝晨看向他。
　　周晓琼侧开一步，让他看——
　　房间里另外一张床和旁边的柜子上已经空空如也。
　　“你的东西我也已经找人收拾了。”周晓琼看江宝晨一脸不解的看过来，掀下面膜，顶着张非常水润光滑的脸，嫌弃的看他，说：“你昨晚翻来覆去的动静太大，吵得我根本没办法睡觉，今天一整天的拍摄状态也不好，我跟导演组反应过了，他们说重新给你分配个房间。”
　　江宝晨愣了下，随即就反应过来，向周晓琼道歉：啊，“对不起师弟，我昨晚……”
　　“算了。”周晓琼打断他，“赶紧拿东西走吧，我要睡觉了。”
　　“噢。”江宝晨去拿行李箱，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周晓琼：“那晓琼师弟，导演组给我分到了哪个房间啊？”
　　“你问我我问谁？”
　　周晓琼不耐烦的看他，“给你开房的又不是我，快走快走！”
　　江宝晨握紧了行李箱手柄，看着周晓琼没动。
　　周晓琼顿时就躁了起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抱歉，昨晚害你没能睡好。”江宝晨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一天周晓琼对自己的态度就天翻地覆的变，不过，他也不在乎原因，只看着周晓琼说：“但你不应该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拿走房卡、乱碰我的行李箱。”
　　周晓琼怒得冷笑，“怎么，你觉得我会偷你那一堆垃圾？我连碰都不会碰一下，脏死了！”
　　“没有。”江宝晨垂下眼，语气有点不开心，“希望你有点基本的礼貌和素质而已。算了，我走了，祝你今晚睡得好一点。”
　　说完拉着行李箱转身走了。
　　周晓琼看着江宝晨背影，气得呼吸急促。
　　说他没礼貌？没素质？
　　他咬咬牙，冲着江宝晨的背影叫骂：“靠！什么态度！一个欠了上百亿，到死都还不了多少的人敢这么说我？我能让你继续留在剧组赚我的钱还恶心我，我周晓琼的名字倒过来写！你给我等着江宝晨！”
　　江宝晨离开的脚步微微一滞，没说话，继续走了。
　　离开房间，江宝晨又挠了挠额头上的痒疹，左右看看空荡荡的长廊，拿出手机想给May打电话，又忍住，登上星网，进群聊问剧组是哪位老师负责订房间。
　　群聊里非常热闹，消息刷的很快，好像在聊什么超级大的八卦。
　　江宝晨的问话很快被刷上去，他正要再问一遍，就看到有人圈自己。
　　飞飞：【@江公搬砖生活制片】
　　江宝晨忙回他一个谢谢，退掉星网后，又想起自己没号码……
　　唉。
　　还是要找May姐。
　　给May姐发了个消息，江宝晨累得不太想站起来，就支着下巴蹲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瞪瞪差点睡的摔倒，才忙清醒过来看聊天框，然后发现自己的消息输入框里没发出去，只好又点了发送：【May姐，生活制片的电话给我一下呀！】
　　May没回。
　　江宝晨耐心等。
　　但他站着的地方毕竟是客房外的走廊，送餐送酒的服务生来来去去，还偶尔有客房清洁员，他跟个行李箱干站着，既挡路影响又不好，而且他们经过时都会盯他看半天，再来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江宝晨干脆就去楼下大厅里等。
　　额头上过敏的地方更加痒了，挠着挠着还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江宝晨只能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
　　里面东西被堆放得乱七八糟。
　　“唉！”江宝晨叹气，仔细翻找药膏。
　　大厅灯光明亮，他把行李箱翻了个遍，好歹翻到了被挤到角落去的药膏。
　　他擦过药，再给May姐打电话，没有人接，于是转而去前台询问，问能不能告诉他来拍戏的剧组的订房人的手机号。
　　然而山庄很注重隐私，不管他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剧组的演员，说不能透露就不透露。
　　江宝晨只好听她的建议去大厅的开放式茶水间等着。
　　服务生给他倒来热茶。
　　“谢谢！”江宝晨双手抱着那杯烫呼呼的热水，慢慢的喝一点、喝一点。
　　热水喝下去一半儿，消息却左等右等都不来。
　　江宝晨又犯起困，他缩在沙发上，找了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睡觉。
　　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两束明亮的远光灯由远及近。
　　停在山庄酒店外面。
　　推开门，一个身形修长面相俊美的Alpha大步走进，他身穿长风衣，步伐之大、衣摆都带进一阵凉凉夜风，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大堂，眼看要走到前台，皮靴骤然顿住。
　　他转头看向酒店角落的茶水间。
　　江宝晨蹙着眉，抿着嘴，一直睡得不太踏实。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的摸在他脸颊上，拇指指腹小心的在那起了红疹的鬓角抚了抚。
　　淡淡的烈酒信息素蔓延开来……
　　不远处。
　　怎么也睡不着的顾晔走出电梯。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这幕。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万字大更！还掉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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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恂喜欢傅舒行，傅书行个子高长得帅，功课好，战斗机开的厉害，还有超级威风的孟加拉白虎精神体！
　　他们家住对门，竹马竹马，父母同在联邦政府工作，一个向导一个哨兵，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而十二岁那年，他听见傅书行嫌弃的说：“纪恂？开什么玩笑，那小废物连精神体都没有。”
　　至此，暗恋对象变成了暗鲨对象！！
　　纪恂仍然跟在傅书行屁股后头，被使唤被压榨被欺负，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终于，等来了能一雪前耻的那天！
　　纪恂终于也有了自己的超强精神体——毒蛇中的剧毒之王黑曼巴！
　　黑曼巴悄然大张漆黑恐怖的口腔，露出锋利的毒牙，对着哨兵狠狠一口！
　　纪恂：咬死他咬死他！
　　傅书行看着费劲咬住自己指尖的迷你小黑蛇，“我说，它不会把自己的牙崩断吧？”
　　纪恂：“…………”
　　孟加拉白虎又开始玩蛇，左肉垫子推一推，右肉垫子碰一碰。
　　小黑曼巴晕头转向。
　　纪恂出离的愤怒：“傅书行你管一下你的精神体！”
　　傅书行：“管不住。”
　　纪恂气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虎将军做的事就是你想做的！！”
　　后来，纪恂有了个S级的哨兵追求者。
　　小黑曼巴也开始跟其他精神体愉快的玩耍。
　　傅书行在纪恂家门口坐了个通宵。
　　纪恂打开门，孟加拉白虎委屈巴巴的伏在门前，大脑袋趴在地上，看到小黑曼巴出来，主动示好的往前面拱一拱，让小蛇爬上去咬它脑袋上的毛。
　　纪恂看向傅书行。
　　傅书行双手抄起兜，挑眉，“看我干嘛，是虎将军非要来。”
　　（口嫌体正直一拳能打十个哨兵攻vs仗势欺人小怂包武力值-100向导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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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都说灯下看美人, 越看越美。
　　茶水间这边的灯不明亮，甚至幽幽暗暗的让人看不真切，可那蜷睡在沙发上的小美人依然很好看。
　　贺靳林神色温柔，看江宝晨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下, 眉头舒展沉沉睡去, 才弯腰, 小心的把他拢住抱起来。
　　江宝晨被贺靳林动作吵醒了两秒, 嘴里咕咕哝哝, 像醉酒, 等被抱起来后自发的搂住他脖子, 半靠在他的肩上, 确定踏实后秒睡回去。
　　贺靳林手臂托抱着江宝晨, 一手拉过行李箱, 就这样走到前台, 压轻声音，“开一个房间。”
　　“不合适吧。”顾晔大步走出来。
　　贺靳林转头看到他, 眼底瞬间暗了暗。
　　他不意外会在这里碰见顾晔，毕竟R·C公司在这边团建。
　　但是, 大晚上的江宝晨为什么会在酒店大厅，还疲惫的睡在沙发上，以及要不是自己加速赶到, 看见江宝晨的人是不是就成了顾晔。
　　这是顾晔设计的吗？
　　现在下定义还早。
　　贺靳林说：“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
　　“外人”两个字刺激到了顾晔，他看向趴在贺靳林肩头睡得没心没肺正香甜的Omega，薄唇抿直, 沉着脸对前台工作人员说：“开两间。”
　　贺靳林轻嗤, 没再阻止。
　　拿过两张房卡放进大衣口袋, 贺靳林拉上行李箱, 抱着江宝晨走进电梯。
　　顾晔站着原地没动，看到进电梯后的贺靳林远远的朝自己挑眉，露出了一个极其挑衅的表情。
　　他没理，视线转向被抱着的江宝晨。
　　直到电梯门在眼前合上。
　　顾晔心里莫名生出烦躁来！他手压在前台桌上，五指无意识的收紧。
　　红色的电梯楼层在不断跳动。
　　顾晔把两间房的钱付了，问：“房间号多少？”
　　“810和811，都是单人间。”前台询问：“顾先生，两张房卡都已经给那位先生了，您还需要吗？”
　　如果前台没有问那一句，顾晔知道房间号后也就走了，偏偏她问了那一句。就像给一个站在黑暗里的人，往潮湿肮脏的方向打去一道光，告诉他，如果想要离开黑暗，还可以这么走。
　　沉默两秒，顾晔听到自己回答：“需要。”
　　“好的您请稍等。”
　　等按下八楼，顾晔又清醒过来，取消后二十层。
　　二十层是山庄酒店的顶层，有恒温游泳池，自然采光，包揽山庄景色。
　　此时，偌大的游泳池空无一人。
　　顾晔换泳衣，拉伸了几下，便纵身跳进水里！
　　他什么都没有想，从泳池这头到泳池那头，迅速的往返游了十几趟后，才停下来，手擒着泳池边喘气。
　　——或许贺靳林跟江宝晨，的确就是那种关系。
　　江宝晨睡着后对贺靳林表现出来的依赖，包括发情期失去意识还喊贺靳林的名字，就算他像是变态一样偷偷潜入江宝晨房间，看他在自己的信息素下睡得香沉，但那也只是因为……
　　因为他的信息素跟贺靳林的像，都是辛辣的烈酒味。
　　他刚刚在台前闻到了。
　　果然，小少爷以前要缠他，是因为换了新环境想要新玩具。
　　又或者那时候江宝晨还不明白对贺靳林的心思，现在明白了就不愿意再搭理他一眼。
　　不，江宝晨根本已经不记得他了。
　　想起前两次见面江宝晨表现出的疏离防备，顾晔又心浮气躁起来，他在池壁上一蹬，再次入水。
　　Alpha的泳姿标准且优美，可是忽地泄愤一样用双臂大力拍打出水花，好一阵后深深潜入水底，一路潜泳直到触碰泳池内壁，折返一趟回到起点，才重新浮出水面。
　　“哗啦”的出水声中，顾晔大口换着气，裸.露的腹肌也随着他呼吸起伏不断。
　　然后，他双臂一撑坐到岸上，仰躺在泳池的地面上。
　　顾晔看着天花板，又像是没看。
　　晚上进片场看到拍摄，他就觉得那个背影像江宝晨，但其实也不确定，所以在钱元说那是周晓琼后，他皱了下眉后就收回视线。
　　领路的人不认识江宝晨，问的别人对江宝晨名字也都很陌生，于是就在这过程中，他莫名的忍不住又转头朝拍摄的方向看去一眼，而这一眼，他身形就停住了。
　　是江宝晨。
　　Omega上半身裹着白毛巾，发饰作古代贵公子扮相，眼角下点了颗朱红色泪痣，让那张他原本熟悉的脸不再充满少年感，而是多出几分陌生和勾人的妩媚多情。
　　可那副勾人模样，不仅他看到，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顾晔呼吸一沉，偏偏白毛巾拿开后，露出江宝晨里面不穿衣服的上半身，毫无遮掩，细腻白皙的皮肉不仅他看到，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知道江宝晨在拍戏。
　　却不知道是拍这种场面的戏！
　　心里腾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怒意，像是被冒犯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只沉着脸大步走了过去！
　　但走到半路，他脚步顿住。
　　江宝晨要拍什么戏是他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更何况是他这个……十多年前的朋友。
　　可是看江宝晨坐在温泉池里，被那么多人围看，谁知道那些目不转睛的人心里在脏脏的意淫些什么，他沉着脸，让人叫来剧组的负责人，要叫对方把片场无关的工作人员全赶出去。
　　就在这期间，他看到一个Alpha从背后靠近江宝晨，弯腰，抚摸上了江宝晨的肩膀。
　　大脑里的那根弦瞬间崩断！
　　特别是听到江宝晨惊叫了一声，摔进温泉池里后，他脑子一空，理智已经无法做出判断，率先拔腿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江宝晨从水里捞出来。
　　江宝晨已经呛了几口水，一直在咳嗽。
　　看江宝晨咳嗽完，像一只可怜的小兽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那一刻，顾晔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是后怕，是愤怒还是悸动更多。
　　一个Alpha在池水里抱着Omega，大手握住对方光裸白皙的肩，那场面应该显得旖旎暧昧，可他不做他想，脱下外套给江宝晨穿上，问他有没有事。
　　江宝晨摇摇头，一双杏眼红通通，长睫也脆弱颤抖。
　　在这时，还有人说风凉话。
　　误会？
　　拍戏？
　　江宝晨都溺水了没看到吗！
　　偏偏江宝晨身为受害人，还帮着他们说话，站在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情高高在上，带着与十年前如出一辙的骄矜任性，当着那么众人的面指责他。
　　那个时候，他如果不顺势认下错，江宝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因为他已经站在顶峰，拥有多数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和财富。
　　大家怕他、忌惮他，讨好他。
　　偏偏江宝晨不。
　　十年前，江家是一带首富，江宝晨身为江家唯一娇生惯养的Omega大少爷，对谁都能颐指气使，被人宠着纵着。
　　十年后，江建城夫妇双双身亡，江家公司破产清算负债几十亿，江宝晨失去靠山一个人扛下那几十亿债款，他该跌在地上摔得身份碎骨。
　　可他还是矜贵高傲，经风历雨后，那样大的打击也没能让小少爷身上的傲骨折断一根。
　　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太阳。
　　照着他……吗？
　　顾晔进更衣室拿手机。
　　晚上坏了一套西装和一块表，幸好手机由钱元拿着才没遭殃。
　　钱元还在处理楚巍风的事，Boss盛怒，这事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了结。
　　他让R·C的法务部律师跟李照庭扯掰，自己则应付横插一脚来套信息的孙洪刚，接到顾晔电话的时候，孙洪刚说什么也要请他去喝酒。
　　钱元抬手示意等等，走到外面去接电话，“顾总。”
　　“事情解决的怎么样？”
　　钱元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直接回答说：“顾总，楚巍风身后有来历不明的资本势力，不在国内，我已经让人查，这两天应该能有结果。”
　　“不过在查到之前，晚上的事我们没确凿的人证物证，而且也是他们剧组演员之间的事，除非当事人出面……”钱元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委婉的试探：“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愿意出面？”
　　顾晔沉默，他当然知道江宝晨不愿意出面。
　　就江宝晨现在的处境，他也许不希望得罪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钱元听顾晔沉默，也知道这话十分打击第一次追求Omgea的Boss，毕竟他跟在Boss身边五年了，整整五年，别说是Omega，Boss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而且他们Boss最讨厌肢体接触，除了商场会谈下必要的握手，他不会碰任何人一下。
　　曾经公司有新人“不小心”往他身上靠了下，当场开除。
　　而晚上，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顾晔，跳下水，抱起了Omega小明星！多么伟大的可敬的改变！可惜，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小Omega，却注定会碰软钉子……
　　唉。
　　没办法，娱乐圈关系网错综复杂，有时候以为只是树敌一个，但其实是得罪了一整方势力，等于把路走死了，圈子那么乱，没点心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总想帮周晓琼“讨公道”，如果这庇护不是一辈子，别人也不敢轻易应承这份情。
　　沉默过后，顾晔说：“先查清楚他的势力，另外，我要见孙洪刚。”
　　钱元心想那不巧了么！这胡子拉碴的家伙正在缠着他，希望引见一下Boss呢，立刻问：“您希望安排什么时候见面？”
　　“越快越好。”
　　钱元：“现在行么？”
　　孙洪刚没想到钱元这么上道，在山庄的会所里才坐下没多久，顾晔就来了。
　　“顾总，谢谢顾总拨冗愿意来见一面。”孙洪刚赔笑，忙给他倒上酒，“我敬您一杯，算是给今晚的事赔罪！”
　　顾晔看他喝了，也拿起杯子，淡说道：“孙导言重了，本来就是误会一场。”
　　“对对，误会误会，现在说清楚就好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都喝了不少。
　　顾晔突然说：“孙导，今晚那个男演员楚巍风，跟江宝晨是什么关系？”
　　“嗐！”孙洪刚已经有些酒劲上头，红光满面的摆摆手，“不、不太清楚，听小晨说，以前好像有过一些过节，今晚、嗝，今晚也是冲、冲动行事。”
　　“是么。”
　　“对，对。”孙洪刚又给他倒酒，“顾总您喝，来再喝一杯。”
　　顾晔拿过杯子没再喝，他轻轻转动杯子，垂下眼，“我觉得，江宝晨他不太适合拍这些戏，孙导觉得呢？”
　　“唉？”孙洪刚听到这顿时清醒一些，再看顾晔的脸色，十来杯酒下肚，Alpha的眼眸依然深邃清明，半点不见醉意，话也不像在随口说说，前因后果一下想明白，用力拍了下脑瓜子，“对！哎哟！可不是么！小晨那孩子的确不适合拍这些，脱衣服啊什么的，容易被欺负！”
　　“孙导是个明白人。”顾晔微微一笑，朝他举杯，“喝酒。”
　　“喝喝喝！”
　　孙洪刚喝倒下了，顾晔让钱元找人送他回去，自己则走出会所大门，半夜凉凉的夜风一吹，也有那么点醉意上头。
　　明亮昏黄的灯光落在地面。
　　顾晔看着，看着，像是忽然听到有人惊叫了一声，他心跳倏停，猛地抬头看去！
　　***
　　金乌西沉，天色将晚。
　　“江宝晨呢？有哪个同学看到江宝晨？”集合清点人数的发现少了个人，班主任问话。
　　队伍里有人回答：“老师，我之前在林子里碰见过他，他一个人往林子里走，也不说话，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这话一出，学生们议论声一片，几个带队的老师也紧张起来。
　　班主任嘱咐学生们不要乱跑，又让班长顾晔管一下纪律，他们几个老师一起去找人。
　　顾晔说：“让吴明管吧，我也去找。”
　　班主任看向他。
　　“我认得方向，找不到人天黑之前会回来。”
　　“好。”情况紧急，班主任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叮嘱：“主意安全，别跑太远。”
　　“我知道。”
　　林子很大。
　　顾晔大声的喊江宝晨的名字，喊一声就停下来几秒安静听回溏淉篜里复。
　　就这样，一路找了过去。
　　直到一声短促的惊叫，他心头一跳，立刻搜寻的深林这头冲去另一头，期间还听到扑簌簌山石滚落的声音。
　　等赶到，顾晔看到江小少爷挂在半山腰，双手紧紧抓着一些树枝野草，他哭腔满满，“顾晔！”
　　天色还没黑，顾晔自认为理智且清醒，他身手矫捷，观察过坡底的情况后，找了个不那么难下去的角度，同是对江宝晨说：“你别动。”
　　“我，我抓不住了。”江宝晨一直哭，“顾晔，我好痛。”
　　“我知道，你别说话，别乱动，我马上就能抓住你。”
　　江宝晨已经感觉到自己抓不住了，手心里在出汗，还被野草割伤，痛得要命，他还害怕。
　　“把手给我江宝晨，一只，来。”
　　江宝晨眼泪模糊的看着尽在咫尺的手，努力的调整姿势，腾出来一只伸出去，但还没握住，拽着的藤蔓突然断裂。
　　“啊！”江宝晨惊叫！
　　千钧一发之际，顾晔扑过去抱住了他！
　　顾晔伸手护住江宝晨的头，同时自己也下意识低头保护住头部，滚落趋势缩减，天旋地转下他大喊一声“屏息！”
　　然后跟江宝晨一起掉进水潭里。
　　水潭很深。
　　顾晔已经提前猛吸一口气屏吸住，怀中江宝晨却开始慌乱挣扎起来。
　　顾晔虽然是个体格力气各方各面都占优势的Alpha，但在水中不好使力，何况下沉姿势还没止住，无法上浮，他差点就被江宝晨在水潭里拽得岔了气。
　　好歹有惊无险，他到底是抱着江宝晨浮出水面。
　　顾晔自认为处理的冷静正确，他没想过，遇到那种情况，大部分学生会做的是回去找老师。
　　然后江宝晨坚持不住，就会掉进水潭里，挣扎过后死掉。
　　劫后余生。
　　上了岸，顾晔冲江宝晨大发脾气：“江宝晨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天天闯祸！就会给我们添麻烦！”
　　江宝晨瘫坐在地上，平时爱干净又讲究的小少爷此时浑身湿透，一边咳嗽一边哭，双眼通红。
　　顾晔看了会儿，做了次深呼吸，伸手去拉他。
　　江宝晨的手掌受伤，脚也被磕到，他感觉浑身都痛，哪里都不对，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少爷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和惊吓，简直天都要塌下来了，还要被顾晔骂。
　　他哭着打开顾晔的手，“我不要你管！你不是讨厌我吗！你让我自己掉下来，让我死掉，你这个坏蛋，我不会理你了！”
　　顾晔冷冷的看着他，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转身就离开。
　　虽然是夏天，但到了晚上，天色也很容易暗下来。
　　山里又是虫鸣又是鸟叫。
　　江宝晨听着顾晔的脚步声离去，绷不住又哭了起来，哭够了眼泪婆娑的看着手里的伤和泥巴，没忍住又伤心委屈的嚎啕大哭，他撑着站起来，一边哭一边瘸瘸拐拐的、小心的往水潭边走。
　　顾晔根本没走远，看到这，立刻返身一把抓住了他手臂，怒道：“你要干嘛！”
　　“我。”江宝晨被他一声怒喝吓得忘记哭，还打了个嗝，看向顾晔的一双大眼睛早被眼泪浸得通红可怜，鼻尖也红红一片，小脸儿脏兮兮的全是泪痕，说：“我洗一下手……”
　　顾晔眉头皱紧，看向江宝晨递出来那只原本漂亮白皙的手，颤抖着，又是泥又是血。
　　他额边青筋直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在这不要动。”
　　顾晔观察水质，虽然不是活水潭，但好在水看上去是清澈的，他双手捧了一把，回到江宝晨身边。
　　江宝晨就在他手掌里舀出一点点水，把泥和血冲掉，一边冲一边又抽噎的哭起来，“呜呜呜，妈妈，好、好痛……”
　　“闭嘴！”
　　江宝晨闭不上嘴，哭得更厉害了。
　　顾晔没办法，只好把手里的水倒在江宝晨手上，又拉着他走到水潭边，冷冷说：“你再哭，把你丢进去！”
　　江宝晨吓得一哆嗦，哭到打了个嗝，看着顾晔凶着一副不耐的样子，眼泪一直掉，却是不敢再发出声音了，实在忍不住才大大抽噎一声。
　　顾晔把他的手浸在水里，紧抿嘴唇，用指腹小心的一点、一点把伤口上的脏东西擦掉。
　　江宝晨肿着双哭眼看顾晔。
　　夕阳就剩下一点边边，映着少年冷峻好看的侧脸。
　　他突然抽嗒嗒的说：“顾晔，你、你咬我一下吧。他们说，说，Alpha咬Omega一下，Omega就、就一点也不疼了，还会、会很舒服。”
　　顾晔眼底厌恶一闪而过，嘴唇抿直了，帮他擦掌心。
　　“啊！”江宝晨痛的眼泪直飚，“顾晔你轻一点弄痛我了！”
　　简单的处理过后，顾晔带江宝晨出去，斜坡上山有一条路，但江宝晨小腿磕破了，走不动，走一步喊一声痛。
　　眼看太阳下山就彻底看不见路，顾晔只好不耐烦的背起他。
　　江宝晨是第一次趴在顾晔的背上。
　　他身上还很痛，但觉得朋友们说的一点没错，Omega跟自己喜欢的Alpha在一起，变得很亲近后，就会忘记掉疼痛。
　　他在顾晔的背上，小心翼翼的偷偷的在顾晔的脖子上嗅了一下。
　　但他不够小心。
　　凉凉的鼻头蹭在温热的皮肤上，顾晔头皮一炸，气道：“江宝晨你又干什么！”
　　被背着的Omega少爷说：“顾晔，你身上信息素好好闻噢……”
　　“闭嘴！”少年脸色难看，“再动丢你下去，把你喂狼！”
　　江宝晨又被凶，不满的嘟了嘟嘴，偏又不敢乱动，只好气冲冲的说：“要不是你叫我，我也不会那么着急的起来，不会踩空摔下去！”
　　顾晔没说话。
　　江宝晨没得到回应，泄了气，双手搂住顾晔的脖子，紧紧贴着那片单薄却令他感到踏实的背，过了半晌，看天黑下来，又害怕的小声问：“顾晔，这里真的有狼吗？”
　　顾晔沉默的背着他走出一段，才烦闷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一听没有，江宝晨胆子就大了起来，摇头晃脑说：“有也不用怕，放心顾晔，我会保护你的！狼要吃的话就先吃我好了！我肉比较嫩！”
　　顾晔皱着眉抱住他两条腿，“别乱动！”
　　顾晔背着江宝晨回到集合点的时候，老师们正焦头烂额的商量着去信号好一点的地方打电话报警。
　　春游出行没准备药物和换洗衣服，两个班的同学匆匆下山找医院。
　　江宝晨发起高烧。
　　顾晔右膝盖滚落时撞到石头，磨掉了几层皮，创口血肉模糊，能看到磨破的皮下组织一个个明显的毛孔，周围则青紫的高高肿起来。
　　医生给他消毒，双氧水刺激得整个创伤面积冒白沫。
　　他痛，皱了下眉。
　　医院给他打了消炎针，又给他开口服和外敷的药。
　　顾晔说：“不用开药。”
　　陪在一旁的班主任知道他为什么不要，立刻说药费是从开学交的保险里扣，不用他们谁花钱。
　　顾晔这才不再说话。
　　***
　　顾晔寻声看去的方向只有山庄的路，没有深林，也没有斜坡。
　　他伸手进口袋，摸到两张硬邦邦的房卡，紧紧握住，房卡在掌心里深深嵌出一道红痕。
　　顾晔回到房间躺下，两张房卡就散落在他手边。
　　睡着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场春游。
　　他看到江宝晨要摔下去，心中惊恐，想也不想的扑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可等回过神，背着江宝晨的却变成了贺靳林，而自己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江宝晨亲昵的贴在贺靳林的脖颈间，笑得又甜又好看。
　　胸闷得透不过气。
　　顾晔翻过身，睁眼看着触手可及的两张房卡。
　　手指轻轻一勾。
　　一张卡片，落入了他的手掌范围里。
　　顾晔神色复杂莫辨，片刻后，他拿起两张房卡，起身离开房间。
　　810房间内。
　　江宝晨已经醒来了，他盘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一副犯了错任由贺靳林数落的乖巧模样。
　　突然手机响起。
　　贺靳林话音一顿，就看到原本坐着的江宝晨犹如年幼的虎崽子扑食，也不知道怎么练的那柔韧性，从这头趴去了床上拿过手机接通，“May姐！”
　　“刚刚泡澡睡着了。你要生活制片的电话干什么？”
　　江宝晨在床上翻了个个儿，仰着说：“我睡觉吵到周晓琼了，他让导演组给我换个房间。”
　　May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他应该是白天跟导演组说的，晚上才告诉我。”江宝晨像是有多动症一般，姿势扭着，短短的睡衣盖不住，露出了截瘦瘦的白腰，见贺靳林盯着自己看，又翻了个个儿趴好，跟May说：“他把我行李箱都收拾好了，但没告诉我房间号，我打听到订房间归剧组生活制片管，所以想问问你号码。”
　　“这周晓琼！”May气到了，看一眼时间，立刻问：“那你现在在哪？”
　　“我啊。”江宝晨侧身看了贺靳林，笑弯了一双大眼，故意说：“我那操心的大贺爸爸找来了……这会儿在酒店房间里。”
　　贺靳林听到这话，无奈的笑，伸手把他睡衣拉好盖住露出的皮肤。
　　May听到这话，不仅没安心下来，反而开始不安，虽然觉得很可能是自己多心，还是叹了一声，语气温和的说服：“小晨，你晓琼师弟是我近两年带出来的，他红的太快，有时候做事不知道分寸，你别跟他计较。”
　　“我没计较。”江宝晨心想跟认识不到两天的人计较，那他得多折寿，他压根没把周晓琼放在心上，只说：“我就是怕他不让我继续演了。”
　　May立刻说：“这个你放心，他做不了主。”
　　江宝晨顿时放下心来，又听到电话那头May姐犹豫的说：“倒是贺靳林……小晨，如果他知道这事后生气，要找周晓琼麻烦，你记得帮忙说两句好话。”
　　“放心啦！”江宝晨满口答应，说：“天底下没有比他脾气更好的人了！May姐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看江宝晨挂掉电话，贺靳林问：“所以你是被剧组的人欺负了？”
　　“怎么可能！”江宝晨放下手机，挥挥握紧起的拳头，说：“他们敢欺负到我头上来！我一拳揍倒一个！”
　　“就你，还拳头。”
　　贺靳林笑了，看江宝晨那意气风发的鲜活模样，鬓边额角的红疹就显得格外刺眼。
　　他收起笑容，“还痒吗？”
　　江宝晨摇摇头，又看着贺靳林问：“大贺，你今晚要走吗？”
　　他注意房间是个单人间。
　　贺靳林没答。
　　他看着江宝晨，看他仰着细细白白的脖颈，一双漂亮的杏眸明亮干净，里面没有写任何成年A与O独处时应该有的东西。
　　可尽管这样，贺靳林的声音仍然沙哑了一些，他喉结滚动，问：“宝宝，你想让我走吗？”
　　——“宝宝，你想我走吗？”
　　顾晔站在810房间外面，睁着眼，大概是睁得太久以至于感到酸涩，泛起了微红。
　　然后他听到里面江宝晨兴冲冲说：“当然不想啦！”
　　当然不想。
　　顾晔抿起嘴唇，挺直的背脊好像生生被压断一寸，他听着房间里传出来互相玩闹的笑声，转身离开。
　　乘电梯下楼，把两张房卡交还给了前台。
　　江宝晨主要是怕贺靳林夜间开车、疲劳驾驶，单人间没多余的床，他大喇喇躺在床上，一只脚不留意的踢在站在床边的贺靳林腿上。
　　他浑然不觉，仰着下巴对贺靳林说：“小爷的大床赏你一半儿睡啦！”
　　“睡到半夜再踢我下去是不是。”贺靳林笑着拿过被子给他盖上，又握住他那细白的脚脖子塞进去，说：“隔壁开了间房，我去那睡。”
　　“噢~~”江宝晨眯眼，张扬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冲贺靳林说：“贺靳林害羞了！”
　　“害羞个头，你一个Omega开口留Alpha一起睡觉，害不害臊。”
　　“我害臊什么，你还能咬我啊！”
　　贺靳林闻言一怔，神色随即黯然下来。
　　江宝晨自知又不小心说错话，吐了下舌头，伸出脚丫去踢他，“哎呀好啦好啦，过去那么久早没事了，我都不怎么样，你难过个什么劲儿啊，贺爸爸给宝宝笑一个。”
　　贺靳林叹气，弯下腰来摸摸他的脸颊，“宝宝晚安。”
　　“晚安。”江宝晨眨眨眼，等人走开几步，又喊：“大贺拜拜噢！不要生气！不要思虑！想太多老太快就不帅啦！”
　　贺靳林发出一声轻笑。
　　江宝晨听见了，终于放心下来，翻了个个儿侧躺，刚好贺靳林帮他关了灯，便闭上眼，等待一个沉沉好梦。
　　好梦没有来。
　　梦到的是个偏僻的山林，大家一起春游。
　　自由活动后，他亦步亦趋的跟在顾晔身后，在被几次不留情面的赶走后，也生起闷气来，一个人往山林走。
　　他走得很远。
　　他要让顾晔后悔对他不好，让顾晔找不到他着急！
　　走得够远后，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四周安静，他抱着膝盖想想自己，觉得真的好惨好可怜，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一个人那么不喜欢他。
　　偏偏两个人都是顾晔。
　　是哪里做的不好呢？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不想跟他时时刻刻在一起，怎么能看到对方和其他人玩不生气，怎么能看到他一脸厌烦的熊自己而不委屈。
　　想着想着，眼眶发酸，他抬手抹了下眼泪，回头看，顾晔怎么还不来找他啊……
　　是不是走太远了。
　　他于是站起来，往回去走了一点点，又走一点点，找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好发现的地方重新坐下来。
　　那天真的等了很久。
　　从一开始的伤心，到后面的期待，再到后面累得睡觉，他隐约听到有人喊自己。
　　是顾晔！
　　眼睛猛然睁开，仔细听果然是顾晔在喊自己，忙起身：“顾，啊——！”
　　他忘了自己在视野开阔的斜坡旁边，站起来的时候太着急，脚下踩滑，他都没想到自己是怎么摔下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抓住了藤蔓。
　　等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浑身都好痛，好害怕。
　　顾晔下来的时候，他委屈死了，眼泪一直不停的掉。
　　他想顾晔哄一哄自己，可顾晔一直在说不要哭不要动，摔下去的时候，他本来想，如果顾晔不喜欢自己，那就死掉好了，以后就不会难过了。
　　但草藤真的断掉、掉下去的时候，他又害怕，不想死了！
　　因为万一顾晔又喜欢上他呢？死了不就亏大了！！
　　他没想到顾晔会扑过来救自己，那一刻真的像是在做梦，他甚至觉得，如果死的时候顾晔也在，那也非常幸福了！
　　但是他没有死掉。
　　所以被顾晔救上岸的时候，他又被顾晔一顿狠骂。
　　怎么会有那么凶的Alpha！
　　顾晔真的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凶的Alpha！
　　还不让他哭！
　　他痛不哭还能干什么！笑吗！
　　江宝晨真的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喜欢顾晔了，可他又想，顾晔其实是个好人，是个很嘴硬心软的Alpha。
　　顾晔会来找他，会救他，会明明说不管他又给他洗伤口，看他腿受伤就背他回去。
　　他趴在少年Alpha宽宽的肩膀上，闻着那淡淡的甜甜的好闻的信息素，觉得自己应该要给顾晔最后一个机会。
　　那以后就再对顾晔好一点点好了……
　　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想，可是顾晔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明明他们信息素那么契合，他都对顾晔一见钟情了，顾晔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长得也不难看呀，爸爸妈妈还开公司家里很有钱。
　　顶多就是学习差了一……亿点点。
　　可看在信息素契合的份上，这亿点点可以忽略不计吧？而且以后生下来的宝宝，有个聪明的Alpha爸爸就够了呀。
　　如果两个爸爸都聪明的话，宝宝就不崇拜Alpha爸爸了……
　　江宝晨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潜意识觉得自己应该看到医院的天花板，但入目的却是酒店房间的吸顶灯。
　　他感到了头重脚轻的不适感，拿过手机想看时间，还没看到时间，一条未读消息先进入眼帘。
　　是导演孙洪刚给他发的——【小晨，你好好休息吧，傅兰汀的替身我找了别人来演。】
　　江宝晨如遭晴天霹雳，连忙坐起来！
　　可能起得太快，脑子一阵眩晕，他打字给导演回复：【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周晓琼不满意我？】
　　发完江宝晨摸了摸额头，好像有点热，他下床，打开行李箱找到常备的药匣子，翻出体温计夹在腋下。
　　孙洪刚回的还挺快。
　　【不是，你不要多想，只是觉得楚巍风跟你不和，怕你之后再被他针对。】
　　江宝晨着急，单手打字：【如果是因为这个，我没关系的！不是说之后不会再有对手戏吗？就算有，他不敢真的做什么，我也不会再那么大的反应了。】
　　孙洪刚没再回。
　　江宝晨等不到回复，心里着急，但没慌了手脚，给经纪人打电话。
　　May姐不是说过替身这件事周晓琼做不了主吗？昨晚周晓琼才说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剧组。
　　今天他就真的丢了工作！
　　May接通电话，说正跟孙导在一起，报了地点，让江宝晨找过去当面说。
　　江宝晨一口应好，拿出腋下只量了一分多钟的水银温度计，看温度刚好没发烧，就甩掉水银柱插回去放好，迅速进盥洗室洗漱。
　　如果真的是周晓琼在背后搞鬼。
　　那这梁子算结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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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江宝晨用冷水多洗了两把脸, 确定清醒了点，就换好衣服匆匆出门。
　　谁知道，他一下楼就遇到了被两个小助理陪着的周晓琼。
　　师兄弟见面。
　　真说不上友好，但也算不上仇人。
　　江宝晨单纯不想跟周晓琼说话, 对上视线后, 他先收回目光, 绕开走, 然后听到周晓琼用不掩饰的音量大声说——“某人不知道是瞎了还是哑巴了, 一个招呼都不打。赶着去投胎吧！”
　　江宝晨脚步一顿, 回头看他。
　　周晓琼似乎料到了, 微微抬起下巴, 神色嚣张又高傲。
　　他今天一身行头是精心打扮过的, 除去发型和妆, 戴着LV的手链和戒指, 穿Amiri黑白拼色的T恤和G牌牛仔外套，看着时尚潮流, 又有这个年纪的张扬。
　　相比下来，格子衬衫、牛仔裤和板鞋, 一身行头加起来都不超过一百块的江宝晨，应该被完全艳压。
　　可是没有。
　　江宝晨的装束只能算干净整洁，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可他眉目矜贵清冷，从一出生开始就被亲友极尽宠爱，那些贵气娇气早在他骨子里扎了根。
　　像早被打磨得耀眼精致的钻石, 哪怕掉进烂泥谭里依旧闪闪发光。
　　他根本不需要像周晓琼一样, 借助外物来给自己增彩。
　　“说的没有错。”江宝晨丝毫不露怯, 应了周晓琼一句：“周师弟既然知道, 还不跟你江师兄打招呼？”
　　周晓琼脸色一变，“你！”
　　江宝晨却没时间再跟他计较，转身离开，出酒店大门下阶梯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一阵晕，摸了把热烘烘的额头，皱起眉想：心理作用心理作用，量过体温计，没发烧的……
　　“就tm会刷嘴皮子，一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还敢这么嚣张！”周晓琼冲着江宝晨的背影发脾气，“真以为自己还是江家大少爷啊，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旁两个小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见。
　　周晓琼骂完后调整心情，想到了什么后，又笑起来哼了一声。
　　周晓琼之所以早起，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昨晚看主创群，才知道楚巍风阴差阳错的得罪了R·C总裁顾晔，现在因为顾晔的干预，态度又不明，剧组不敢贸然继续，只能临时停下拍摄进程。
　　于是今天的档期就空了出来。
　　昨晚，主创群里很多人艾特他，希望他能跟顾晔求求情，毕竟顾晔那么生气，全因为误会了那个小替身江宝晨是他，以为楚巍风碰了他。
　　摆明了是Alpha的占有欲。
　　他还有些惊喜和茫然，说自己没见过顾晔。
　　而那些人则直接点出【没见过，R·C公司干嘛直接找你当代言？一线明星他们又不是请不起。】
　　这么一寻思，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
　　但其实就算不用那些人说，周晓琼自己早就幻想过这些事，可终究只敢想想，没真凭实据。
　　现在成了真，哪还坐得住！
　　他兴奋的一整晚没合过眼，早上四点多就喊助理叫化妆师来做look。
　　至于江宝晨，周晓琼也知道他这会儿急急忙忙是去干什么。
　　昨晚群里主创们都叫他去跟顾晔求情的时候，他顺势单独戳了导演孙洪刚，直接了当的告诉对方，不想再让江宝晨做自己的裸替，要另外找人。
　　孙洪刚当时没回复，应该已经休息了，不过一大早就回复他说可以。
　　呵，刚刚还跟他横，这会儿正哭着求着留下来当个小替演呢吧！
　　这么一想，周晓琼心情更家好起来。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衣着，问助理，“今天R·C公司在哪儿团建打听出来了没有？”
　　助理照实说。
　　“行，那我们也去爬山。”
　　江宝晨一路跑着赶到May姐在电话里跟他说的地点，就怕来晚一点导演已经走了。
　　孙洪刚昨晚喝得有点多，早起跑步缓缓情绪。
　　May找来后，两个人就一起跑。
　　现在跑完了正围绕着山庄偌大的后院林子小道慢走，远远看到找来的江宝晨，孙洪刚就招手喊了一声。
　　江宝晨双手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跑去迎接他们，“导演，May姐。”
　　May看江宝晨跑得气喘吁吁、面颊殷红，嘴唇却发白，她皱眉道：“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们又不会走，说了会在这边等你。”
　　江宝晨咧嘴角笑，说我也没跑多久。
　　但那笑容相比以前要显得勉强。
　　May叹息一声，心中实在内疚，但还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小晨，孙导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替演。”
　　江宝晨立刻急问：“因为周晓琼不满意我吗？”
　　May：“跟他没关系。”
　　孙洪刚也道：“你这孩子！都说了是因为你跟楚巍风以前有过节，接下来拍摄肯定还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话不说完他话题又一转，“不过你放心，May跟我说了，来之前答应给你五万，虽然接下来不用你拍，但五万一分都不会少你。”
　　江宝晨看看导演，再看看May姐，明白过来——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商量的回寰余地，他们只是在通知自己而已。
　　不依不饶只会很难看、闹得谁都不愉快。
　　所以他说：“好吧。但既然不用我拍，我也不会拿钱。”
　　“你是不是傻。”May皱眉说：“虽然不要你拍，但你的时间耽误了啊，何况这事错在我们，别说五万，还要多给你额外的违约金。”
　　“哪有。”江宝晨笑的灿烂。
　　阳光落下来，他脸颊上有着病态的潮红，弯弯的杏眼里水光点点，“又没有签合同，何况我什么都没做，还给你们添麻烦了，拿钱反倒不安心！”
　　May看着江宝晨，多好一个孩子，这么想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说：“这钱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会给。”
　　江宝晨沉默，他努力想了下，歪头问：“是May姐出钱，还是周晓琼？”
　　May说：“从周晓琼的片酬上扣。”
　　江宝晨一听，昏昏沉沉的想，也可以，反正这事肯定跟周晓琼脱不了干系，当劫富济贫呢，让那坏明星少赚五万块钱也好，于是不再回绝的答应下来。
　　事情解决。
　　他向May道了谢，又向导演孙洪刚鞠了个躬，“导演，对不起，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话都没说完，眼前黑了。
　　孙洪刚才要说不麻烦，就看到弯腰的江宝晨直愣愣往前栽！
　　May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这一扶着实吓了大跳，触手的体温烫得厉害，再看江宝晨已经晕过去了，她慌张摇：“小晨，小晨你醒醒！”
　　再说另一边。
　　周晓琼穿着一身精心打扮、不适合登山的行头，好不容易花了个把小时爬上助理说的R·C公司职员们团建的山顶，却看到训练场地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他累得要死，一时气上心头，一巴掌打到助理脸上，质问：“人呢？你他妈不是说他们在这边团建吗？！”
　　小助理本来心里慌张，毫无防备，被他打得退了半步，抬手摸了下挨打的脸又放下，唯唯诺诺的回答：“对、对不起周老师，我不知道，我明明听说了他们会来这边的。”
　　“废物！”周晓琼气不过又踹了他一脚，只觉得一上午全是破事，气死了，“一点用都没有，光拿钱不干事，还愣着干嘛继续问啊！站在这吹凉风啊！”
　　“是，是，我马上问。”
　　江宝晨醒来的时候在山庄的医院。
　　他身体已经舒服很多，头昏脑涨恶心想吐的症状减轻不少，看手上输着液，他没乱动，四下打量，发现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唉……”
　　想也知道是May姐送他来的，他又给人添麻烦了。
　　江宝晨才这么想，就听到走廊传来谈话的声音，他看向门口，看着门被推开，然后走进来May姐，还有周晓琼跟他身后的助理。
　　周晓琼手里拿着纸巾，时不时擦额头，他脖子上全是汗，妆也有点花了，看上去状态不好，已经没了早上那会儿颐指气使的模样。
　　周晓琼说：“May姐，我想跟江师兄单独说会儿话。”
　　“好。”May应着，走的时候给了周晓琼一个暗含提示甚至接近警告的眼神，“别说太久啊，你师兄身体不舒服。”
　　周晓琼笑，“好，这不是师兄要走了么，以后也没机会再说话了。”
　　May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
　　门一关，周晓琼脸变得堪称神速，立刻讽刺江宝晨：“真有一套，死皮赖脸的不走，还装病！”
　　“我就算死皮赖脸不走，那也只会是一个原因。”江宝晨不躲不避的看他，怼他，“你五万块钱还没给呢！”
　　“给钱？！”周晓琼怒极反笑，上前一步，“你哪来的脸问我要钱？！要不是你抢了顾总救我的机会，搞砸了一切，剧组现在就不会停摆、弄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开工！”
　　江宝晨一愣，问：“你说什么？”
　　“你还有脸跟我要钱，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顾总昨晚抱的人就是我！”提起这个周晓琼就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过昨晚是他，他说不定都已经跟顾总生米煮成熟饭。
　　都是这个江宝晨，坏人好事！
　　江宝晨却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停摆，什么重新开工？剧组到底怎么了？”
　　“少装蒜。资方得知剧组得罪了顾晔，已经勒令暂停拍摄，把事情解决掉再看情况继续拍。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顾总下不来台，让顾总那样的人物跟你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废物道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
　　“要不是我，你要不是在演我的替身，顾总会去救你？你还差点败坏我的名声！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留在剧组恶心我！”
　　江宝晨呼吸急了起来，“你胡说！”
　　“胡说？”周晓琼走近江宝晨，嘴里说的恶毒：“你还污蔑楚巍风性.骚扰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就你那样，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Alpha都不会看上你，装模作样，还性骚……”
　　话没说完，病房的门被“咚咚”敲响。
　　周晓琼没说完的话生生顿住，让助理去开门。
　　但助理还没过去，病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个身形极其高挑修长的俊美Alpha，Alpha眉目深邃，立体的五官透着几份外国血统。
　　周晓琼瞳孔瞬间放大，看呆了！
　　他心跳咚咚的如两声擂鼓，“贺，贺……”咽了下口水，都不知道自己是紧张还是什么，在Alpha走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贺靳林却没看他，只走到了病床边。
　　看到江宝晨脸色苍白眼神仓皇，贺靳林心里一痛！
　　“还好吗？”他弯腰，伸手摸江宝晨的脸，掌心的触温还有些烫，于是又转换手背给江宝晨脸颊凉了凉，轻声问：“还难不难受？”
　　江宝晨目光转动，看向他，嘴唇微动了动，“大贺……”
　　“没事了。”贺靳林不敢看江宝晨泪眼和无措的神情，怕自己会失控，就抱住了他，安抚的轻轻拍拍脑袋，“没事了。早上去房间找你，发现你不见了，手机又没带。打给May才知道……”
　　“嗯……”江宝晨闷声回答。
　　一旁周晓琼见状，一退，再退，心中害怕起来。不过很快，楚巍风的话就重新在他脑海中响起——“贺靳林？他的确跟江小少爷关系好，一个Alpha跟一个Omega，你想想，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情全做了，你以为贺靳林能图江宝晨什么？以前两家没结亲，现在江家没落了，江小少爷还不是他手里的鸟雀，给点甜头，想怎么玩怎么玩？”
　　“江家公司破产，欠下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贺靳林除非拿贺家的全部家底去还！但你看，他连继承人资格都没了，能动贺家多少钱？真能动，也不至于当个抛头露面的模特！”
　　“丢死人，贺家估计都不想承认有这么个儿子。”
　　周晓琼于是捏着拳头，重新冷静下来。
　　江宝晨被贺靳林抱着闷太久，抬手推了推，“大贺，喘、喘不过气来了。”
　　贺靳林这才松开他，“昨晚又没好好盖被子？”
　　“才不是！”江宝晨说：“是昨晚拍的下温泉的戏，所以不小心就感冒了，早就没事了。对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带你一起回。”贺靳林道：“May姐已经跟我说了，你不用继续再拍了？”
　　“嗯。”江宝晨撇撇嘴，再看向不远处的周晓琼。
　　周晓琼对视一眼就别开，虽然强迫的冷静下来，但心里还是忐忑，鹌鹑一样不说话。
　　江宝晨：“大贺你先出去呗，我还有电话要跟我师弟说。”
　　贺靳林唇一勾，似乎是笑了，说：“我刚好找他也有点事，你让我先跟他说完，再把他给你，行不？”
　　江宝晨犹豫了会儿，“也行，那你帮我把May姐叫进来。”
　　“好。”
　　“周晓琼是么。”贺靳林朝周晓琼微微一笑，但眼里深处没有任何温度，“我记得跟宝宝视频聊天的时候，你说你是我的粉丝。那我们出去聊两句？”
　　周晓琼吞咽了下口水，
　　在贺靳林来之前，他正在骂江宝晨，不过看Alpha的表现，似乎完全没听见。而且……贺靳林也太帅了！
　　杂志上气质那么多变，但其实在私底下是个很温柔的人，偏偏又带着些矛盾的坏，勾得人内心蠢蠢欲动。
　　Alpha不坏，Omega不爱。
　　周晓琼脸微微红了起来，“嗯，可以呀……”
　　贺靳林转身先走，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就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宝晨看着大贺喊进来的May，立刻坐直了身体，仰起问：“May姐，剧组不拍戏是怎么回事。顾晔他为难你们了吗？”
　　“谁跟你说的这些，周晓琼吗？”
　　May本来有些心神不宁，接到贺靳林电话后，她去山庄医院门口接人，带他来江宝晨病房的途中被护士叫走缴费，等交完钱回来，就看到贺靳林走在前周晓琼跟在后的两人身影。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发生什么了？
　　“所以是真的。”江宝晨脸色难看起来，“那么，不让我继续拍戏的人，也真的不是周晓琼，而是顾晔？”
　　May想说周晓琼也的确跟孙导提过，孙导顺势卖他一个人情。
　　但她最后到底是没说。
　　这只会让两人更加不合，百害而无一例。
　　于是她沉默的默认了。
　　“顾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宝晨却气得激动起来，连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都歪了，“他针对我一个人还不够，干嘛拿剧组撒气！”
　　看到输液管回血，May吓一跳，立刻去压住他的手，“小晨你冷静点！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顾总的事，本来是孙导的决定，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资方知道了，就下了相关通知。”
　　“不，就是顾晔故意的！”
　　江宝晨也想相信，也想当一个稀里糊涂的笨蛋，可是他做不到，昨晚的梦，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就像巨浪一下一下重重拍在他胸口。
　　快要拍死他了。
　　“顾晔讨厌我。”
　　江宝晨眼里浮起泪水，眼泪啪嗒啪嗒一颗颗掉，哽咽道：“他从以前就很讨厌我，讨厌我又没办法甩掉我，现在我爸爸妈妈死掉了，他就回国来报复我了……”
　　May愣住。
　　她没理明白这里面纠葛，想先把人安慰住，却看到江宝晨自己又停了哭，手背粗鲁的抹掉泪，气汹汹说：“我这就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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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May怎么可能让江宝晨去找顾晔, 不说还病着，就这不稳定的情绪，真去了不得吃大亏？
　　哪怕要去找，也得从长计议。
　　还没说, 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紧急敲响。
　　May看去一眼, 安抚江宝晨：“小晨你千万别冲动, 这事还没到那个程度, 孙导都没发话, 你别听周晓琼在那危言耸听。”
　　说着May帮将江宝晨掖了掖被角, 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 外面是原本应该寸步不离跟着周晓琼的助理。
　　“周晓琼呢？”
　　助理急得眼眶发红, “不好了May姐, 周老师跟人闹得不愉快, 直接跑掉了！”
　　May皱眉, “慌什么，一样一样说, 跟谁闹不愉快，跑去哪里了？”
　　“跟贺、贺靳林吵架。”助理努力冷静下来, “但我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他好像说是要去找顾总……”
　　“简直胡来！”May真是要被周晓琼气死，先自作主张的把江宝晨从房间里赶走, 被贺靳林撞了个正着，现在又去找顾晔作死。她问：“周晓琼刚刚在病房都跟江宝晨说什么了？”
　　“这……”助理犹豫。
　　May看他这样，恨铁不成钢道：“行！你就给你主子瞒着, 哪天他摔下来, 第一个先砸死你！”
　　助理一听, 着急了, “周老师说都怪江宝晨搞砸了所有的事，害得剧组停摆，又说了前一天晚上顾总救人的事，说要不是顾总认错人也不会去救之类的……”
　　已经知道江宝晨和顾晔之间渊源的May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家伙……”
　　要不是带新人火起来不容易，而她也已经跟周晓琼绑在了同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真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找死的家伙自生自灭去！
　　May压着怒意，问：“顾总在哪？”
　　“我……”小助理要是知道，在山上也不会挨巴掌了，早上卖给他假消息的人收下钱就直接把他拉黑。
　　May见状明白过来，沉声说：“我去找山庄的负责人问问，你给周晓琼打电话，打到他接为止！”
　　小助理跟周晓琼那么久，虽然在周晓琼面前唯唯诺诺，可在别人面前也没少耀武扬威，一路过来顺风顺水、哪遇见过这种情况，紧张到磕巴，“周、周老师手机在我这……”
　　May血压直飙，又压下去，“算了，先找人。”
　　病房内的江宝晨听不清两人在外面说什么，但能明显听到脚步声远去，果断的拔掉手上针头下了床。
　　虽然不知道顾晔在哪，但只要在山庄，还怕找不到人吗？
　　与此同时，周晓琼已经靠着自己那张辨识度高的脸，率先到了R·C团建的场所。
　　场地内，刚做完两轮项目的公司成员们扎堆的坐在草皮上休息，顺便八卦前天晚上的小道消息。
　　关于“顾晔见义勇为跳下温泉池、救起一个正在拍戏的Omega”的乌龙——已经在一个晚上悄然传遍R·C中国区公司上下。
　　高管众多的总群里是不敢聊，但大家私底下不知道拉了多少小群吃瓜。
　　不过，这种“小道消息”，他们都普遍理智的吃瓜不信瓜。
　　毕竟他们比谁都清楚，顾晔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靠得是一丝不苟的严谨，说白了就是不通人情，难听点就是冷血。
　　他不是靠拉帮结派走关系，他靠的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服的实力走到如今高度。
　　面冷、心肠也冷，丝毫不懂怜香惜玉，被他骂哭以及开除的Omega数不胜数！
　　所以莫名传播起来的“小道消息”就显得疑点重重。
　　疑点一，他们Boss又不眼瞎，怎么可能看不到片场里那么多工作人员和摄像镜头。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别人剧组正在拍戏？
　　疑点二，按照他们Boss一贯的性格，现场那么多人，真遇到意外，也有距离更接近的人可以下水救人。
　　“第一时间急切的冲过层层人群、义无反顾跳下救起落水Omega”什么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退一万步，假设Boss中了邪要管闲事，那也只可能支使别人去救，总之绝对、绝对不可能亲自去！
　　这跟疑点之三相关——
　　疑点三，顾晔讨厌一切不必要的身体接触。一！切！
　　这点连许多R·C相关的合作方都知道，最初还保持必要的握手社交，到后面就直接默认点头问好。
　　如果是不相干或者公司内部的人，那真是中奖，你能立刻体会到什么叫“气温骤降零下十几度”，那冷脸还能让你连做三晚噩梦。
　　所以，顾晔根本不可能去抱谁。
　　何况还是Omega。
　　公司上下，谁不知道顾晔不太喜欢Omega？
　　倒也不是明着的性别歧视，只是在他眼里，一切不稳定性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他的研发团队里，没有Omega。
　　他们Boss注定孤独一生了。
　　禁欲，冷血，不解风情，纵使长得再帅再有钱，那也于事无补啊。
　　然而，在种种疑点加持下“小道消息”没被打成“谣言”的重要原因在于：这件事有目击证人。
　　但谁的胆子也没大到去问到“目击证人”钱总助头上去。
　　聊两天，热度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周晓琼亲自找上门，看来热度暂时是过不去了。
　　公司里有周晓琼的妈粉，最多的当属市场部，新产品要找周晓琼当形象大使早让她们兴奋得不行，苦于还没展开合作，看不到真人。
　　现在看到了，全激动蜂拥而去！
　　在她们眼里自家崽崽全天下最可爱最优秀，凭什么不能让顾总开窍动心？
　　虽然顾晔不解风情，可能让崽崽受委屈，但不管无法否认他就是个各方各面都极其出众，堪称百万里挑一的优秀Alpha。
　　再说，这种Alpha一旦动了情，绝对专一到老到死！
　　周晓琼被贺靳林威胁，一路过来又慌又怕，幸好很快打听到R·C公司团建地点，调整心情又补了妆，这才保持了一个相对较好的状态，跟大家打招呼。
　　虽然妈粉多，但也没权利直接放周晓琼进来。
　　有人去通知钱元。
　　钱元得知后，立刻跟着人一起来到了团建训练场地入口。
　　周晓琼见大家对钱元态度恭敬，不是喊“钱哥”就是喊“总助”，就知道面前这个看着斯文的Beta在R·C公司身份地位不低。
　　他不敢马虎，露出训练千百遍的笑容，“您好，我是周晓琼，找顾总有点事说……”
　　还担心对方会刻板、不好说话，却没想到对方十分和善的将自己迎了进去。
　　周晓琼心里忍不住激动和雀跃——这一定是顾晔特意吩咐的！
　　钱元当然得把人好好迎进去。
　　虽然周晓琼找上门来，让他有些意外，但这毕竟是Boss这么多年以来开出的第一朵小桃花。
　　没法立刻解决楚巍风刷好感，那多相处一下也是有益处的。
　　远远看到钱元领着周晓琼走了，这下原本围坐着八卦的众人纷纷炸锅——
　　“所以‘八卦’是真的？！”
　　“说起来，前两天好像看到钱总助跟一个Omgea喝酒来着，就是来团建的第一天，那个Omega不会就是周晓琼吧？”
　　“不是。”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Beta很肯定的说：“那个Omega年纪更小，笑起来特别可爱特别好看，纯天然一点不做作，不像周晓琼……你们懂得！”
　　“哟，评价这么高~你带了什么滤镜？”
　　“没滤镜，就实话实说啊。”
　　顾晔听钱元说他救下的Omega在外面等着时愣了下。
　　手中握着的钢笔摁重力道，滞停时，金属笔缝中墨水在合同签署处晕出，他抬起另一只手、无意识的理了下领带。
　　钱元问：“他已经在外面，您什么时候好了抽空去见一面？”
　　顾晔回过神，放下整理领带的手，淡说道：“等我看完文件。”
　　说完顺着那一小团墨迹，流利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钱元说：“那等您好了再叫我。”
　　他说完就要出去。
　　顾晔却盖上钢笔笔帽，夹在看一半的文件上，起身说：“算了，看看他想说什么。”
　　顾晔喝热水润嗓子，然后又一次把领带重新整理位置，拍掉坐着处理文件时身上西服的褶皱。
　　确定着装得体没丝毫不妥当才往外走。
　　途中皮鞋响声一顿。
　　顾晔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忍不住皱了下眉，不过随即展眉，恢复平时的一脸冷漠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钱元在跟人说话，他走下阶梯，说：“你找我？”
　　听到这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周晓琼心脏一快，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他羞怯的回头，在看到伟岸高大的Alpha、以及顾晔那俊朗深邃的五官时，感觉要晕厥了！
　　好、好帅……
　　比电视里的要帅一万倍！
　　顾晔却在看到他后，眼里情绪倏地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同样是三个字，同样是问话，但前后两句的语调像过山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疏离却有温度，后者简直能冰冻千里！
　　周晓琼笑容僵在脸上，没想到顾晔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以为对方是顾及面子和架子，于是又笑，主动说：“顾总，我是周晓琼。”
　　说完，他期待能从Alpha脸上看到一些什么令人心动的情绪。
　　然而他失望了。
　　顾晔不悦的皱眉看向钱元，眼里带着问责！
　　钱元也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昨天Boss还冲动的跳进温泉池，又是救人又是脱衣服，任人指责骂不还口，还要帮忙处理楚巍风。现在却……
　　但这会儿的低气压不是假的，钱元迅速打圆场：“顾总，这就是接下来要给我们公司新药代言的周先生。”
　　“市场部门干什么饭吃。”顾晔冷笑道：“要不要我把他们的事做完了，让他们给我开工资？”
　　见他动了怒，钱元心中暗惊，忙连声道歉说会找市场部。
　　顾晔眉头锁着转身进去。
　　一旁周晓琼见状，哪顾得上刚刚顾晔周身可怕的威压，急忙喊道：“顾总！我是周晓琼啊！你昨天救的那个其实是我的替身！我的裸替！”
　　顾晔身形一滞。
　　周晓琼见有救，眼睛一亮，快速说道：“那个替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千万别跟他计较！我其实跟他也不熟的，但他比我先进公司，经常仗着是前辈欺负我们这些晚辈，平时脾气很大，就对谁都呼来喝去，这才得罪了您……”
　　顾晔却薄唇紧抿，转过身看周晓琼，他那张深邃锋利的脸上表情阴沉：“你说什么替身？”
　　周晓琼：“裸替。”
　　一旁钱元也惊讶了，替身？
　　他无端想起江宝晨好像也说在剧组里当替身。
　　两个Omega身形好像有点像，但又觉得实在巧合。
　　钱元问周晓琼：“所以昨晚我们顾总救的不是你？”
　　“嗯。”周晓琼虽然回答钱元，却没有看他，而是偷偷看顾晔，被吓着的脸再次绯红，却一副矜持自爱的模样说：“我入行晚，但一直以来洁身自好，如果有什么暴露或者亲密戏都不会亲自演，不像他们那些人不顾廉耻，眼里只要钱……”
　　顾晔眼里是一点温度都没了，他看着周晓琼，走下阶梯一步。
　　而被那山一样高大挺拔的身形接近，周晓琼一身酥麻，双腿都快要软下来，脸红的更厉害，“顾、顾总……”
　　他没忘记自己这趟来的目的。
　　贺靳林查出他以前的黑料威胁他，想要让他退出剧组、退出娱乐圈，不然就彻底毁掉他！
　　一个模特，一个已经被家族赶出来的棋子，竟然敢这么威胁他？
　　一定是江宝晨怂恿的！
　　所以他一定要让那两个狗男男好看！！
　　随着Alpha靠近，周晓琼语气带上娇嗔，“那个替身他……”
　　周晓琼的话都还没开始说，又有人跑来找钱元。
　　在钱元耳边说了句话。
　　钱元斟酌了半秒，看向顾晔，“顾总，外面又来了位Omega，说是您昨晚救的那位。”
　　顾晔抬眸看向钱元。
　　钱元能明显感觉到Boss此时的眼神不太可怕，便再次询问道：“您要去见一见吗？”
　　周晓琼在一旁，心中又惊又怒：江宝晨那个不要脸的怎么也跟过来了？！
　　他刚要说话，就听到顾晔说：“你去看看。”
　　“好的。”
　　远远的、钱元还没走到场地门口，就庆幸还好顾总让自己先来。
　　不然……
　　——“顾晔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王八蛋！”
　　这话要是被顾总听到，八成要出大事！但钱元隐约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便加快了脚步。
　　江宝晨喊归喊，一直注意着周遭，所以在看到匆匆步来的钱元时，惊讶到双眼瞪大忘了骂人。
　　“元哥？你怎么在这？”
　　钱元想也不想给他开门，“我在R·C公司上班。倒是你，小晨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们老板，王八蛋顾唔……”
　　钱元捂住了他的嘴，对跟着其他几个人说：“散了吧，别聚在这。”
　　散开的人回到年轻的女Beta身边，感慨，“这小孩看上去长得还真叫一个精致水灵……”
　　“他才是顾总跳水救的那个吗？”
　　“如果是他，好像有点合理？就他刚刚那理直气壮骂顾总的样子，我竟然都感觉有点可爱……”
　　“嘘。”
　　江宝晨被钱元捂了下嘴就不继续喊了，只委屈的皱起眉头来。
　　钱元叫人倒一杯热水来。
　　最近天气转凉，团建活动会出汗，热水一直供应着。
　　江宝晨接的时候连声道谢，然后专心的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喝。
　　喊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下来还真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钱元想着顾总只是让自己出来看看情况，没说把人领进去，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在场地门口陪自家小弟聊起来，“对了小晨，你找我们顾总什么事？干嘛骂他，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昨晚救了你……”
　　其实他都没注意现场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Boss已经冲过人群，跳进温泉池把人捞出来了。
　　江宝晨一听，水也不喝了，气恼道：“他就该骂！他是混蛋王八蛋！”
　　“嘘。骂轻点。”钱元比噤声手势，看江宝晨那气到两颊鼓起，偏偏骂来骂去只有这两句，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这样不怕挨打啊？”
　　“他有种就打我！”
　　江宝晨仰起脖颈，小脸上是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去Omega保护协会告他！把他关监狱！”
　　钱元被他的天真逗笑，说好吧，又问：“你还没说找我们总裁干嘛？”
　　江宝晨听到这个，情绪低落下来，垂着一双明亮的杏眸，不太认可的撇撇嘴，“因为顾晔生气，我们剧组的投资商让暂停拍摄。”
　　钱元微微讶异，他还以为是因为昨晚一事，害得江宝晨丢了工作才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却原来已经祸及剧组。
　　但如果这样，顾总昨晚为什么跟孙导演见面？
　　两人聊的时候他在包厢外，不知道具体聊的内容，但最后来看，不像是谈崩了的样子。
　　“小晨你可能误会了，我们顾总应该没对你们剧组进行太多干涉……”
　　这边聊着。
　　另一边，周晓琼委委屈屈说了一堆，顾晔半个字没听进去，他看向钱元离开的方向，左等右等也没看到人来。
　　钱元不会蠢到把人赶走吧？
　　或者江宝晨只托钱元传个话就走……
　　这么想，顾晔心沉了沉，没再等下去，长腿一迈，直接大步向出入口方向走去！
　　周晓琼正说的起劲，措不及防顾晔这动作，喊了声顾总忙跑着追了上去，他一边追一边观察顾晔的脸色，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远远的，顾晔看到自己助理已经跟江宝晨聊上了，聊的似乎很不错。
　　两人都站着入口处，完全忘了还有人等。
　　顾晔表情几不可见的沉了沉。
　　他走近。
　　Alpha的气场强大。
　　江宝晨老远就注意到了，他不仅看到顾晔，还看到了顾晔身边的周晓琼。
　　因为顾晔的举动，周晓琼心中惊疑不定，尽管如此，输人不输阵。
　　好歹钱元直接把自己请进来，却把江宝晨关在门外。
　　于是，他故意给江宝晨一个挑衅的眼神，再走得靠近顾晔一些，试图用这个给对方下马威。
　　江宝晨看着这一幕，简直在瞬间想通了所有事的前因后果！
　　——顾晔已经跟周晓琼勾搭在了一起。
　　这两个坏蛋沆瀣一气！
　　这么想，江宝晨气更不打一处来，只是不想连累剧组，他才磨了磨牙，一双杏眸如炬般直直看向顾晔，气汹汹道：“顾晔，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还不等顾晔开口，周晓琼脑子嗡的一声，忍不住在旁叫嚣：“你算什么东西，直呼顾总姓名？江宝晨你不会以为你这样能显得特殊，让顾总记得你吧？小丑一个，笑死人了！你不过是沾了我的光而已，你以为你用身体收买贺靳林，就可以在顾总身上故技重……”
　　顾晔眸光冷冷扫向周晓琼。
　　只一眼，周晓琼都没对上视线，就感觉到了自他身上传来的不悦的怒意，立刻讪讪的闭上嘴。
　　顾晔重新看向江宝晨，他的目光下移，随即眉头猛地皱起，“你手怎么了？”
　　顾晔这一句话，就让旁边刚噤声的周晓琼心底一凉！！
　　这语气……
　　他胆战心惊，惊疑不定的看向顾晔，却见他微微垂着眼，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宝晨。
　　周晓琼不敢相信，心里越来越凉！
　　江宝晨低头看，自己右手手背高高肿起馒头似得一大块青红包。
　　他顿时瞪大了眼，痛得轻轻揉了揉。
　　好像只是水肿，很快就能消褪。
　　钱元也看到了，他失声：“天哪！！”
　　他立刻握起江宝晨的手腕，着急道：“怎么回事？怎么肿成这样，你也不说！痛不痛？我那有消肿的药膏，我帮你擦一擦。”
　　看到钱元突然间对江宝晨的态度，周晓琼心惊了又惊，晴天霹雳！
　　“不用了，它自己会褪掉的。”江宝晨说着又看向顾晔，“我还有话要先跟顾晔说。”
　　顾晔沉声道：“擦了药再说。”
　　钱元见他首肯，立刻牵着江宝晨要走，却被叫住。
　　叫住人的顾晔神色莫辨。
　　他看着被钱元抓着的那截细手腕，没什么表情和语气起伏的说：“人留在这，钱元你去把拿药膏拿出来。”
　　钱元一愣，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区别，甚至好像还更麻烦，但既然Boss说了还是依言松开江宝晨，“好的顾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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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钱元一走, 江宝晨就躲到一旁去了。
　　现在他是一个人，顾晔加周晓琼是两个，以少对多的局势，对他可是不利, 应当避免交战！
　　顾晔却看着江宝晨, 看他低着头踢脚下的草皮, 都多少年了这习惯还是没有改, 然后又想起他刚才怒气冲冲喊自己名字的模样, 双眸如星明亮慑人。
　　就像往波澜不惊的心湖里注入一尾游鱼……
　　他也还记得吧？
　　不然怎么敢单枪匹马来到这。
　　可是, 就算江家小少爷不记得那些过去, 也能这样张扬, 那些骨子里生来就有的东西, 不管经历什么都磨灭不了。
　　一旁的周晓琼看顾晔这样, 已经慌张得要死, 心一寸一寸的凉透，很艰难的问：“顾总, 您，您认识……我师兄吗？”
　　顾晔没看他。
　　周晓琼心慌意乱,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
　　几分钟后，钱元回来了，他看向自己Boss,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把手里的药膏递出去。
　　递出去的那一瞬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干什么干什么，还打算让有接触障碍的顾总帮忙擦药吗？
　　他要缩手。
　　然而反应慢了半拍，药膏已经被顾晔接过。
　　钱元瞳孔地震！
　　顾晔却丝毫没觉得自己举动反常, 帮江宝晨擦药这种事, 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娇气贵重如江家小少爷, 有点磕磕碰碰就要喊半天, 哪怕是烫出一点红，也一日三次的要缠着他帮忙擦药。
　　然而江宝晨一看是他，却是直接把右手藏在背后，警惕道：“干嘛！不要你擦！”
　　顾晔怔住。
　　两人四目相对，场面僵持。
　　江宝晨觉得顾晔报复心那么重，一定会借机故意弄得自己很痛，转头看向钱元，央求说：“元哥，你帮我擦药吧……”
　　钱元眉头一跳，心道不妙，余光偷觑了眼Boss脸色，果然已经沉下来。
　　他尴尬的笑了下，“小晨，我手笨，还是让顾总……”
　　顾晔却已经面无表情的把药膏塞进他手里。
　　钱元僵硬着，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修罗场，心中艰难，一声不敢多吭，小心帮江宝晨擦药只求速战速决。
　　江宝晨看气氛沉默，主动说：“只是走针而已，我来之前在医院挂点滴呢，一不小心针头就歪了。”
　　钱元本来想闭嘴保命，听到这话皱起眉。
　　钱元：“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晔不悦道：“没别人在旁边看着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的话，钱元心里咯噔，不敢再说。
　　江宝晨没理顾晔，回答钱元的话说：“我下次会注意的，这次主要是听到一些消息太生气了，某些人表面人模人样的，谁知道就是不干人事！”
　　说这话的时候，江宝晨怕自己不够明显，特意瞪了顾晔一眼！
　　指桑骂槐的技术本来就不怎么样，加上这一眼，等同把“表面人模人样”“不干人事”两个标签直接钉在顾晔身上。
　　如果是几分钟之前，周晓琼一定会不等顾晔开口，就抢白，“代表”顾总把江宝晨骂个狗血淋头！
　　但现在他大脑一片空白，脸色难看到宛如天塌了一样！
　　钱元也闭了下眼，深感吾命休矣。
　　顾晔却只道：“药还没擦好吗？”
　　钱元回过神忙说好了好了，收回手指，拧好药膏盖。
　　“让市场部跟胜星娱乐解除合作，他旗下艺人违法乱纪、品德不良，不符合我们药品代言形象，列入永不合作的黑名单。”
　　周晓琼瞳孔瞬间放大！
　　让他惊恐的、悬在脖子上的铡刀终于落了下来。
　　周晓琼心跳如擂鼓，惊恐的看向顾晔，想上前说什么，双膝却发软，耳边轰鸣阵阵，放眼四顾一片黑。
　　终于，惶恐下他看到了不远处满脸不解的江宝晨，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冲过去就抓住了江宝晨胳膊，急道：“师兄！江师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打我吧！师兄如果能解气你使劲打我，打我！”
　　说着还抓起江宝晨的手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江宝晨之前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红肿的手被抓痛，叫了一声。
　　几乎是同一刻，周晓琼就像是破布袋子一样被人用力扒开！没站稳的小明星直接倒在一旁的地上，过大的打击让他浑浑噩噩，半天没爬起来。
　　顾晔沉着脸看他，想说什么，又止住，道：“钱元，让市场部的人过来。”
　　完了，完了。
　　周晓琼想：得罪贺靳林公司说不定有办法解决，可他自作聪明来找顾晔，现在得罪了顾晔以后还有什么活路！
　　几千万投资的剧都要因为跟顾晔一点小纠葛而直接停拍，那他……
　　周晓琼害怕得要命，知道求顾晔没用，膝行到江宝晨面前，绝望的抓着他的裤腿哭：“江师兄！江师兄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还自扇巴掌，狠狠打了两耳光！
　　江宝晨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顾晔说了解除合作，周晓琼却求到自己头上来。
　　而且好突然。
　　没有任何征兆！
　　难道是顾晔跟周晓琼在演给自己看？
　　目的呢？
　　想不明白的江宝晨郁闷极了，去扶周晓琼，说：“你先起来啊，你别跪我，我会短命的，你去跪顾晔。”
　　钱元：“…………”
　　自扇巴掌的周晓琼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眼泪鼻涕一起下，紧紧抱住他双腿，“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
　　江宝晨无语了，周晓琼完全听不进去话啊，只能说：“我原谅你了。”
　　周晓琼哭得很惨，脸上妆都花了，假睫毛还掉下来，“真、真的？”
　　“真的。哎呀多大点儿事啊！”江宝晨说：“你也只是让人乱碰了我的行李箱、说我的东西是垃圾、半夜把我赶出房间还不给我新房间号害我只能睡沙发、在片场说我坏话，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在病房当着你助理的面说我坏话，还跟顾晔一起搞黄了我的工作而已。”
　　周晓琼都忘了哭，感觉两眼发黑！
　　——江宝晨一定是故意的！
　　顾晔听完也绷紧下颌，眼神锐利沉冷！
　　“快起来吧。”江宝晨扶周晓琼起来，说：“我跟你又不熟，生你气干嘛。闲的么？”
　　周晓琼愣了下，随即不敢置信的抓着他欣喜道：“所以你是真的原谅我了？”
　　江宝晨点头，又说：“但顾晔说你违法乱纪品德不良，那些我就不知道了呀，他不跟你合作，是因为你这个人有问题，跟我原不原谅没关系。”
　　周晓琼感觉江宝晨在骂自己，又感觉他说的话有道理，自己好像白忙活了一场，怔愣着看向顾晔，却看到钱元领着市场部经理和两个穿制服的保安人员一起走了过来。
　　周晓琼两眼发黑，惶恐不已，不管不顾的扑向顾晔，“顾总！顾总！”
　　顾晔皱眉躲开。
　　周晓琼用力过猛直接在草皮上摔了个狗吃屎。他表情灰败，两眼发黑，“我……”
　　江宝晨眼睁睁看没力气再站起来的周晓琼被两个保安拖走，转头看顾晔，“你真是个坏人！”
　　顾晔沉默不言。
　　江宝晨继续指控：“你现在变得厉害了，就开始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
　　顾晔冷声道：“他活该。”
　　江宝晨不解的说：“我又没说周晓琼？”
　　“我说的是《为谁风露立中宵》整个剧组。你都已经跟周晓琼联手害我丢了工作，还害得整个剧组都不能拍摄，你用你手里的权利随便伤害无辜的人，你看看，你变成了你自己最讨厌的人！”
　　顾晔本来一颗心越听越沉，以为江宝晨的确忘记了自己，听到最后一句却浑身僵住！
　　他瞳孔一缩，看向面前的Omega！
　　心跳像是在瞬间失了控。
　　江宝晨还记得！
　　江宝晨不知道顾晔在想什么，悄悄捏起拳。
　　这趟来找顾晔，当然不像是May以为的那样，跟顾晔以卵击石。
　　他试图感化这个黑化掉的家伙并且谈条件。
　　江宝晨说：“你想要报仇，那就冲着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顾晔，你想想，我以前有对你做过特别坏的事吗？你过得那么不好，对你坏的人那么多，我在里面已经算好了！你要报复，也得先把他们都报复完再找我。反正我住在哪里你也知道！”
　　顾晔心情正复杂激动，闻言心头一窒，骤然想起自己曾多个夜晚偷偷潜入室。
　　再看向江宝晨，眼里竟然有了从未出现过的心虚和紧张。
　　他气息微微急促，动唇想说什么。
　　“只要你别打我。”
　　江宝晨偷瞄顾晔的手，觉得那一拳头下来自己可能会死，强行挺直腰杆，虚张声势的冲他放狠话道：“你要是打我，我就带着伤检报告去Omega保护协会告你！让你坐牢！除、除了这个，哪怕你让我当你们药的试验人都可以！”
　　“但是顾晔，但凡你还有一点点良知，你就不要太过分，不然你会遭天打雷劈的！毕竟你现在能这样，有一半儿功劳归我。”
　　顾晔心绪跟着他的话起伏，此都跟不上江宝晨的思路，眉头一沉，“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别想赖账啊！”江宝晨有点急，“吃水不忘挖井人，虽然是你自己争气，但学校出国交换生名额是我跟爸爸求来的，你在国外的日常开销，户头也是我以校长的名字开的，里面全是我的零用钱，我之前每个月存进去十万呢！”
　　顾晔高大的身形都似乎都微微摇晃了一下，他无法置信，“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江宝晨别开眼，说：“是你自己说的，梦想是有机会出国，学习国外先进的科学技术，努力改变人类改变世界。现在你做到了……”
　　江宝晨清了清嗓子，看着他说：“可是我也给你提供了很多啊！”
　　顾晔眼里情绪混乱，看向江宝晨，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知道出国交换生的名额，是江家资助，但他根本没想过……
　　背后原因竟然会是这样！
　　顾晔拳头紧握，心神已经大乱。
　　“所以，请你别再找剧组的麻烦了。以前是我不懂事，为了一己私欲就纠缠你，这真是太不好了，给你造成那么久的困扰很抱歉。”江宝晨说着向顾晔深深鞠了个躬，再直起身，冲顾晔弯起杏眼，比一个大拇指，“你真的很厉害！顾晔，我以前就说过你很厉害，一定能实现愿望改变世界，成为一个对社会很有作用的人！”
　　顾晔眼眶微红，上前一步。
　　江宝晨却问：“好了，你还会继续报复我吗？”
　　顾晔动了动嘴唇，眼神深沉复杂，声音也十分艰涩，“我没想报复你。”
　　“那真是太好了！”江宝晨又冲他灿烂一笑，“那就这样吧，以后不见了。拜拜！”
　　顾晔看他转身要走，急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什么叫以后不见了？”
　　“因为话已经说的清楚了，只要你别再来找我，我就不会见到你，我平时工作也是很忙的。”江宝晨说着叹了一口气，要抽回手，没抽动，他就低低说：“顾晔你最好放开我，不然我打你了。”
　　顾晔没放。
　　江宝晨抿着嘴唇，垂着眼，下一刻，他用肿成青红馒头一样的手一巴掌打在顾晔脸上！
　　“啪——！”一声。
　　干净利落。
　　江宝晨身子轻轻的颤抖，双眼发了红，可他极力忍住眼泪，瞪着顾晔的脸，一字一句咬牙说：“你也配找我！”
　　顾晔看到他眼里的泪，心中一刺，松开手。
　　江宝晨练就了一番好本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两圈，硬生生叫他憋了回去，仿佛刚刚狠狠扇他一耳光的人不是自己，跟顾晔挥挥手，再不说什么的转身离开。
　　睫毛颤了下，刮下两串眼泪。
　　视线重新清明。
　　江宝晨吸吸鼻子重新展露灿烂的笑容，昂首大步离开！
　　顾晔就站在原地，看他的身影越行越远。
　　脸上挨打的地方并不痛，隐隐麻木，反而心里某个地方像是无知无觉悄无声息、然后突然间排山倒海般的撕心裂肺。
　　他感到呼吸困难。
　　江宝晨的话，江宝晨的笑，江宝晨的眼泪。
　　那尘封的真相……
　　顾晔脸铁青一片，突然体内爆发出强大的、浓烈的不可控制的信息素！
　　不对谁，是对他自己！
　　他想大声吼，却没吼出声音。
　　他好像倒下了，都能听到摔倒时重重的落地声，可他还在原地站得笔直。
　　江宝晨回到酒店房间收拾行李箱。
　　贺靳林坐在床边看。
　　突然有人按铃。
　　“大贺，你去开门。”
　　贺靳林走到门口，看见房间外两人。
　　他没打算让人进来，走出门外，把门带上。
　　“什么事？”
　　May诚恳致歉：“对不起，贺先生。晓琼说他已经道过歉，江宝晨也原谅了他。晓琼年纪还小，有得罪过你的地方还希望贺先生能多多包涵，高抬贵手。”
　　贺靳林嗤笑，“宝宝原谅他是因为宝宝心底善良，跟什么穷不穷的有关系？”
　　“他既然年纪还小，没‘死’过，那赶紧体会一下，以后就知道得给嘴巴上个门把。因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周晓琼又开始哭起来。
　　他卸了妆纯素颜，穿着简单的装束，微微驼背，才二十一岁，此时哭得眼睛红肿，脸也不成样子，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贺靳林皱眉。
　　他对周晓琼毫无好印象，做作，爱现，捧高踩低见人下菜碟。再是长相，黑眼圈明显，脸上还有痘，丢进人堆里能找不出来。
　　就是这样，竟然有胆拿鼻孔瞧人，红了没多久就飘了，开始把自己当根葱了。
　　就算这次没得罪他，以后也会的是人让他栽跟头。
　　也就是周晓琼站得不够高，最好是让他爆红进一线，拥有几千万拥趸，接无数代言，再把那些可以置一个公众人物于“死地”的黑料曝光。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那样一来周晓琼伤筋动骨，绝对得煎熬上几年十几年。
　　但那太费时间。
　　他没耐心，他要让欺负宝宝的人，立刻、马上，现在就接受到惩罚。
　　他懒得去盘算，懒得躲在背后算计。
　　周晓琼声音沙哑，哪还有半点趾高气扬的模样，哭哭啼啼，“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楚巍风那个坏逼挑拨……”
　　May对贺靳林说：“贺先生，晓琼已经知道错了，今天来是想买断你手里跟晓琼有关的黑料，您开个价，我们会尽量满足。”
　　“开价？行啊。”贺靳林吊儿郎当一哂，“30亿，拿得出来就给你们。”
　　May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贺先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30亿，胜星娱乐一年下来的净利润恐怕都没有这个数。
　　“呵。”贺靳林冷笑，奚落道：“没钱还学人说大话？”
　　May下不来台，她没想到之前看着好商量的贺靳林，会有这样刻薄难搞的一面，虽然不想，但还是拿出杀手锏，“贺先生，小晨一直把你当做他最信赖的朋友，认为你温柔体贴心地好，那他知道你背着他自以为是的为他好，实际上却给他结怨吗？”
　　贺靳林眼里挑衅散去，倏地沉下，Alpha信息素瞬间爆发！
　　“你威胁我？”
　　他冷笑，眼神吓人，“那我贺靳林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宝宝不愿意计较，我来计较！免得你们以为他没依没靠，就可以随便欺负！”
　　贺靳林指着在Alpha信息素威压下，已经双腿发颤，面颊发白的周晓琼，“有本事你就找到后台东山再起来报复我，没本事就闭嘴！给我老老实实的死！”
　　“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贺先生你先听我说！”
　　May知道自己不小心激怒了贺靳林，这说明已经戳到了他同脚，此刻他们已经占住某种意义上的主动。
　　但她不想得寸进尺，只保持之前的态度，诚恳的快速说：“这次是晓琼做得不对，他需要为他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但您可不可以看在他没有对小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的份上，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周晓琼虚弱的快晕过去了。
　　大红靠命，他一没心机二没手段，很容易受人的言辞态度影响。
　　楚巍风在娱乐圈里已经是个有名望的前辈，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唆使他成为对付江宝晨的一杆枪。
　　他早后悔得在心里杀死自己好几次了。
　　“我以后……”他哭着，苍白着脸，颤抖的抹掉眼泪，“一定会谨言慎行，很尊敬师兄。”
　　May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小晨在圈子里没朋友，娱乐圈娱乐圈，想必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一个个圈里、这没人脉难以立足，树敌肯定不如交友。小晨跟晓琼是同一个公司的，如果同公司的艺人知道晓琼因为对小晨说了几句气头上的话，就落得这样下场，你让他们那些人怎么看小晨？小晨的处境只会变得尴尬和艰难。”
　　贺靳林收起信息素，“我从来没想让他在娱乐圈里打拼出什么来。”
　　May心骤然跳了一下，看向贺靳林。
　　难怪江宝晨参加的剧组，总经常有配角或者演员明明不错，却莫名其妙的不是被替就是没有水花，就是……？
　　贺靳林却不打算再说，道：“周晓琼在星网上为这件事进行公开道歉，置顶到剧播结束。”
　　“好！”May有些激动立刻推了周晓琼一把。
　　周晓琼没想到峰回路转，头昏脑涨的虚弱下，诚惶诚恐的鞠躬道谢：“谢谢贺先生！谢谢！”
　　“至于黑料，我继续保管着。就当悬在你们头上的一把刀，下次再想做那些的时候就想一下会有什么后果，三思后行。”贺靳林双手插在裤袋，神色淡的很，“最后，这件事，别让小晨知道。”
　　江宝晨悄悄贴在门后面，早把一切从头到尾听了个全。
　　见几人聊完，江宝晨垫脚尖快速跑回到行李箱旁边，装模作样的继续认真收拾东西，等贺靳林走进来时，才把箱子拉链一整圈拉上，抬头看他，好奇道：“大贺，谁啊？”
　　“酒店的客房服务员。”
　　“噢~”江宝晨把行李箱竖起来。
　　贺靳林自然的伸手拿过。
　　江宝晨嘻嘻一笑，勾过他的手臂，笑眯眯的凑上去吹彩虹屁：“我们大贺真好啊！”
　　贺靳林好笑：“帮你拿个行李箱就是好？”
　　“以小见大嘛！”江宝晨抱着贺靳林的胳膊，进电梯、出电梯，一路吹彩虹屁，直到办理退房的时候，跟大厅那一群R·C职员碰上，江宝晨看到了熟人，朝钱元挥了挥手，“嗨，元哥！”
　　钱元感觉周身Boss气压瞬间低了下来，硬着头皮勉强跟江宝晨一笑，“哟，回去啦？”
　　“是呀！”江宝晨笑容满满，“拜拜噢。”
　　“嗯，拜拜。”
　　两人打招呼的时候，贺靳林看着顾晔。
　　顾晔看着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的江宝晨。
　　江宝晨说：“大贺我们走吧。”
　　“嗯。”贺靳林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插在裤袋被江宝晨抱在双臂中，跟顾晔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不太客气的撞了对方一下，却装作不知，自然的跟江宝晨对话：“宝宝，时间还早，带你去玩？”
　　“去哪儿玩啊？”
　　“你想去哪？我这几天没拍摄，正好你不拍戏时间也空出来，我们好像很久没出去玩了，你要是想，我就订房间……”
　　两人的声音离去。
　　钱元胆战心惊的看自家Boss面无表情，周身的气压可怕的像是要吃人！
　　等上了车。
　　江宝晨跟贺靳林说：“大贺，我不想拍戏了。”
　　“好。”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呀？”
　　贺靳林发动车子，伸过手摸摸他脑袋，温柔笑道：“宝宝开心就好，想做什么都行。”
　　江宝晨看着他，眨着一双杏眸，又问：“那我解约是找May姐呢，还是找霍总？”
　　“你还多久经纪约？”
　　“不知道诶。”江宝晨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感觉霍总不会害自己，就说：“等我回去看看合同好了！胜星娱乐每个月给我打钱呢，养我这个米虫，我解约是为民除害。”
　　贺靳林笑：“瞎说。”
　　车子开出山庄，顺着绕山公路而下。
　　周遭寂静，直到路过一条瀑布，环境音变得嘈杂。
　　江宝晨突然说：“大贺，我也会保护你的。”
　　贺靳林没听清，“什么？”
　　“嗯？”江宝晨反问。
　　“宝宝你刚刚说什么？”
　　“噢，我说瀑布真好看~~”
　　“喜欢啊？那带你去看真正的宏伟大瀑布？”
　　“好啊好啊！”
　　山庄酒店大厅内。
　　钱元看顾晔突然转身大步离开，惊道：“Boss，您去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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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车开到山脚的时候, 江宝晨收到了Mya转账来的五万块，还附着一张有周晓琼道歉和转账的截图，证明这笔钱的确是周晓琼出的。
　　江宝晨把钱收下，想了想, 仍然在记进自己收入小账本和捐出去之间犹豫不决。
　　前方信号灯, 贺靳林转头看江宝晨。
　　在酒店大堂说的那番话, 其实是故意说给顾晔听的, 但刚刚说走就走, 想要带江宝晨去看大瀑布却是真的。
　　只要江宝晨愿意去。
　　这笔钱, 严格来说不是他的劳务所得……
　　唉。
　　江宝晨支着下巴, 看向车窗外。
　　突然系统跳出一条推送。
　　周晓琼发了一条道歉的星博, 内容是向同公司一位师兄道歉, 承认是自己听信旁人挑唆、口不择言, 对其造成了极大的心灵伤害, 以后一定会更加约束自己，不再对不了解的人或者事妄下评论。并且强调恶语伤人六月寒, 呼吁大家不要学他一样听信片面之词，导致犯下重大错误。
　　江宝晨看了两遍, 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想起了顾晔。
　　“大贺，我们还是回去吧。”
　　贺靳林握方向盘的手用力了些，语气却平静, “不去玩了？”
　　“嗯，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江宝晨叹了口气关掉手机，放低副驾驶座的椅背, 躺下来。
　　时隔多年, 他再一次明显的感觉到了累的情绪。
　　江宝晨在车上睡着了。
　　贺靳林看出江宝晨心情不好, 当然也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回家, 在高速的服务区区里停着，等人醒来，就一起下车去买热乎的吃食垫肚子，之后又开了几个小时回到H市，天正好黑了，就去吃晚餐。
　　吃完法餐，贺靳林又带江宝晨去游戏城。
　　江宝晨孩子心性，吃饱睡足，几个小时游戏后，眉宇间已经看不出半分愁容。
　　贺靳林这才放心下来，把人带到自己买在附近的住所。
　　贺靳林的豪华大平层，江宝晨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这里还有他的换洗衣服。
　　洗完澡，江宝晨就穿着睡衣坐在卧室的阳台内侧，意大利地毯又软又厚，他盘腿坐着，抬头看外面天空的满天繁星，直到视线被一块盖下来的大毛巾遮住，他发出一声不满的“唔”。
　　贺靳林说：“又不把头发擦干。”
　　江宝晨辩驳：“我有擦！”
　　“但没擦干。”贺靳林在他身后坐下，一条腿屈起。
　　比Omega体型大了两号的他，只要伸出手臂、就能把人完全拢抱进怀里，能低头嗅Omega沐浴过后，身上那因为自然和放松而散发出来的芋艿信息素。
　　淡淡的，显得很乖。
　　他喉结滚动，什么都没做，只专注毛巾下细细柔软的发，慢慢擦拭。
　　顾晔也驱车几个小时。
　　终于抵达H省J市的一个偏远的小镇。
　　他来到曾经就读的高中学校，看到教学楼建筑已经被改成行政中心。
　　记忆中那条起早贪黑走上下学的路，似乎也变得拥挤、连多容纳两辆车都勉强。
　　顾晔没想过自己会扑一场空。
　　周围路灯还算明亮，却个能问话的人都没有。
　　他下了车，走到大门口。
　　里面一盏灯都没有亮，该下班的人早就下班了。
　　顾晔又看向大门旁边独立的小小铁栅栏门。
　　也上着锁。
　　记忆中，每周三他都会戴着红袖章站这，江小少爷从头到尾的翻找校牌，最后找不到，就扑过来抱住他的手，仰头撒娇：“一定落在教室里了！顾晔，你就放我进去嘛~~只这一次，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忘记掉！”
　　他不是没看穿江宝晨的小伎俩，但他不会徇私枉法。
　　他不答应。
　　江宝晨就跟着站在校门口“罚站”。
　　直到早自习快响铃，他们两个才一起走回教室。
　　每个星期，江宝晨只有星期三这天会忘记带校牌。
　　风雨无阻。
　　于是下雨了，他的雨伞得给娇气的江小少爷分走一大半。
　　下雪了，江小少爷细细暖暖的手指，又会偷偷的抓住他指尖，再把手套上方的翻盖拿下来藏住两人的手指。
　　他不抽开。
　　对江宝晨的接触，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厌恶和排斥，变得麻木、无动于衷。
　　顾晔一直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当富家小少爷高中生涯里的打发无聊的消遣，小少爷就当他用来离开狼藉一片的现有生活的登高梯。
　　交易的意义，一旦达成，两不相欠。
　　所以，在拿到那个放着出国交换推荐信和机票的信封后，江宝晨再一次握住他的手时，他回握了上去。
　　江宝晨僵住了。
　　原本就是两个人并排走，他回头看，看到夕阳落在江宝晨那张过分精致漂亮的脸上，黑白分明的杏眸瞪很大，里面全是流光四溢的晚霞，嘴巴也张大，完全是不敢置信到无法思考的震惊模样。
　　“顾，顾晔……”
　　“嗯。”他应着江宝晨，看着江宝晨。
　　“是……是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江宝晨咽了下口水，片刻后，大概对答案很自信了，就在他面前兴奋的跳起来，“是不是！是不是！顾晔是不是！”
　　他反问江宝晨道：“你觉得呢？”
　　他问完笑起来，为自己得偿所愿，为自己马上就能离开早就忍够了的一切去开启新人生。
　　江宝晨的反应却是呆呆看他，然后低下头去，比晚霞还红的耳朵染到了脖颈，染上Omega最柔软最敏感的那一处腺体。
　　然后，悄悄将互相握着的手张开，五指分别穿进他的手指间。
　　等十指一一对扣后，江宝晨再仰头，漂亮的眼里写满跟他一直以来的热情主动大相径庭的羞涩和期待，小声说：“所、所以，我们要亲亲么……”
　　江宝晨说着，踮起脚凑近，抬起下巴，闭上眼。
　　他看着江宝晨。
　　小Omega在等待一个吻。
　　那么漂亮，那么坦诚，可是，却是一个天生顺从返祖现象，奉信息素契合度为圭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温室娇养出的富贵花。
　　江宝晨应该找一个愿意养个乖巧漂亮或者张扬可爱的小妻子的有钱人Alpha。
　　一个大男子主义，一个生孩子的生育机器。
　　不需要开化。
　　就那么被信息素陷阱欺骗，来一场自以为天作之合的婚姻，再繁衍下一代。
　　一代代。
　　周而复始。
　　愚不可及。
　　“顾晔？”踮着脚紧张又期待的Omega迟迟等不到亲吻，疑惑的睁开了眼。
　　——“你好？”
　　顾晔喉结一动，什么学校、夕阳，漂亮可人的Omega，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心中莫名怅然，然后转头看向发声处。
　　来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十年。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老人不认得他，他却认得老人十年前是小镇的镇长，家就住在学校附近。
　　“行政中心白天九点上班，下午四点半就下班走人了。”镇长说：“年轻人你，不是本地的吧，来办什么事啊？”
　　“老先生，这里以前不是一所高中吗？”
　　“噢，早搬去镇中心啦！”
　　“学校校长还是当初那个吧。”
　　“哪个当初啊？高中学校的校长都换好几个啦！贪污进去了一个，升迁了一个，后来……数不清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只是想起来路过来看看。”
　　顾晔知道江宝晨不会撒谎，也不必为这种事撒谎。
　　而他如果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大可以让钱元去查，不管是校长的去向还是联系方式都能很快拿到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开几个小时的车来到这样偏僻的小镇，还扑一趟空。
　　可是他管不住了自己。
　　那一脚油门下去，如果方向盘不打往这边来，就已经追着贺靳林的车子去了。
　　追上去干什么？
　　顾晔知道有什么失控了，可怕的是，他清晰的、明显的感觉到那种失控。
　　一点点。
　　让他沉浸在陌生的情绪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煎熬。
　　是后悔，可他不后悔。
　　是嫉妒，又不太像。
　　他就空落落的，想到江宝晨时会空，想要看到他，看到他的时候想碰一碰，触碰到了又不满足，他希望江宝晨能睁开眼冲自己笑，再用亲昵的语气说一些话。别表现的很陌生，也别表现的太刻意，不要在生气也不要做作。
　　就冲他笑，喊一声顾晔。
　　可能就是这点奇怪的执念让他无法释怀。
　　等什么时候江宝晨这样做了，他心里的那点不甘和郁结就会随风消散。
　　顾晔不做没效率的事，既然来了，当然不会空手而回。
　　想要找一个人，最方便的地方就是派出所。
　　果然，在他提供了具体的身份信息后，民警很快把人的联系方式找出来。
　　校长因为贪污进去过几年，现在不在小镇里，搬去了城市里。
　　他对江家的事记忆犹深，也颇有怨言，觉得当初就是江建城给的太多了才导致自己起贪念犯了法。
　　问起交换生的事，校长也将自己所知如实相告。
　　国外的学校和名额都是江建城安排的，他只负责告诉学生们有这么个机会，本来出国后的开销要学生自己出，但江小少爷央求他在海外开个户，那之后，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收到汇款短信提示，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两三次，金额也都不等，几千几万都有。
　　不过江家倒台后，他就再没有收到那些短信。
　　顾晔道谢后挂掉电话，再向民警们道谢。
　　离开派出所，顾晔在街口烧饼店花一百买了十个饼，让老板烤好送去派出所，剩下的就当跑腿小费。
　　保时捷离开了小镇。
　　省道没有路灯。
　　顾晔车子开到半路停下来，前后都漆黑一片，只有两束明亮的车子远光灯照向陌生的、看不见尽头的前路。
　　四周都是农田荒野。
　　降下车窗，迎面吹来一阵凉彻骨的夜风。
　　顾晔想起自己没有亲江宝晨，而是抽回了十指相扣的手，说：“你该回家了。”
　　江宝晨显然有一点失望，不过很快重新笑起来，“那明天见呀顾晔！”
　　当时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着江宝晨蹦蹦跳跳雀跃跑开的背影，看他走到司机打开的车门旁，回过头来用力挥挥手。
　　他手插进口袋，见状抽出来跟江宝晨示意了下。
　　江宝晨显然很开心，原地跳起来大幅度的挥舞手臂，然后又拔腿重新跑回来。
　　像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小炮仗。
　　Omega直直撞进他怀中。
　　他都退了两小步。
　　“怎么办顾晔，我一点都不想回家，我好怕这是一场梦啊，等我明天上学你又不理我了……”小少爷又蹭着他胸口，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闪着狡黠，脸颊殷红，“要不还是亲一下吧，亲一下吧顾晔求求了，这样我就可以支撑一晚上了！”
　　“哎呀好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江宝晨又开始小声自我安慰起来，“没事没事，慢慢来……不着急，离毕业还有半年呢。”
　　第二天，他提着一行李箱的书早早到机场。
　　好不容易在机场工作人员帮助下找到登机口，江宝晨的电话打来了，电话里Omega一直在哭，哭顾晔你在哪，哭顾晔你来陪陪我，哭顾晔怎么办顾晔你来陪我你救救我……
　　他不知道江宝晨发生了什么，让江宝晨冷静点，但那头的手机被Alpha夺走。
　　Alpha声音又急又怒，“顾晔，你立刻来中心医院。宝宝他妈妈出车祸了，现在正在抢救，你TM马上给我来中心医院！你来陪他，不来我弄死你！”
　　出车祸在医院抢救，有医生，他去干什么？
　　至于陪，江宝晨身边不是有贺靳林他们一群豪门Alpha哥哥吗？
　　电话重新回到江宝晨手中。
　　江宝晨哽咽着一直哭，话也说不清楚，好像一直喊他的名字。
　　广播已经催登机了。
　　他开始有些焦虑和不耐，直到听到江宝晨颤抖的清晰的哭着说：“你快来好不好。”
　　他耐心的应声：“好。”
　　“会没事的，别怕。”
　　然后，他关掉了手机，毅然决然的，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登上出国的飞机。
　　贺靳林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等回来已经半夜十二点，轻声打开江宝晨睡的房间门，就听到明显的啜泣，脚步顿住，他本来不想走进去，想给江宝晨留一点私人空间，却又觉得哭声不对，于是转开了亮度最低的灯。
　　再看去，床上江宝晨侧着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在呜呜哭。
　　枕头已经湿了一大块。
　　再走近一些，贺靳林听到江宝晨抽噎着，呜呜咽咽的喊了爸爸妈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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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贺靳林等江宝晨在睡梦中哭完重新平静下来, 才拿温热的湿毛巾小心帮他擦脸。
　　擦完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关灯离开。
　　伤痛逼人迅速成长。
　　江家刚出事那几个月，江宝晨的状态很糟糕，不管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 大家寸步不离的陪着, 就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 江宝晨就不哭了。
　　他开始主动了解公司欠下的债务, 一笔一笔的记清楚, 包括债务和利息。
　　回头想想, 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可已经十年过去。
　　江宝晨睡醒了。
　　室内光线还很暗, 他伸了个懒腰, 下床去拉窗帘, 外头阳光大盛, 他立刻抬手挡刺眼的光。
　　等适应后慢慢放下胳膊。
　　天朗气清。
　　是个大好的晴天。
　　江宝晨居高临下俯瞰着大半个繁华的H市。
　　他懒懒的把额头抵在暖烘烘的落地窗玻璃上, 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又把脸贴上去, 再往下看，体会到了一种轻微的眩晕感。
　　昨晚做了很多梦, 好像是回到过去，总让人心情不好。
　　江宝晨张开双臂贴在落地窗上。
　　啊！好想变成小鸟！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就飞在暖洋洋的高空中, 享受阳光和风的拥抱，自由自在，海阔天空。等累了就找棵大树歇歇脚, 再啄一条小虫子来吃。
　　肚子咕噜噜一阵响。
　　噫！不吃虫子。
　　江宝晨起身走回到床边, 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个小水壶, 还有反扣在桌上的水杯和一张便利贴。
　　他倒了大半杯热水, 一边喝一边看便利贴上的字。
　　贺靳林说他上班工作去了，早餐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江宝晨对豪华大平层布局很熟，跟自己家似得，不多久，就洗漱完吃过早饭，拿着行李箱坐上回到城郊的公交。
　　小电驴在楼下停住。
　　Omega拎着行李箱哼哧哼哧一口气上了三楼，开钥匙进门，第一时间开窗通风。
　　然后找合同。
　　以前江宝晨没有收拾的习惯，不管什么都是随手乱放，房间乱七八糟的堆着，真要找一样东西往往需要“掘地三尺”，费时费力。
　　后来长记性了，隔三差五收拾一遍，再后来就养成了好好摆放的习惯。
　　跟胜星娱乐签的合同没记错的话，是放在柜子抽屉最底下。
　　江宝晨一开抽屉，就看到了。
　　他擦掉文件袋上的灰，抽出文件，翻找到合同条款违约项页面后，惊讶的发现乙方提前终止合约竟然不需要支付任何违约金！
　　只需要亲自去找霍总说。
　　要不是签字处有自己丑兮兮的三个字和日期，还有对方红通通的公章，江宝晨差点要开始怀疑起这份合同的法律效力。
　　不过……
　　他又想：这么多年过去，霍总说不定已经忘记有这么个莫名的违约条件吧？
　　但总归是要跑一趟的。
　　江宝晨看了眼时间，九点半，距离中午饭点不上不下。
　　他索性把合同放在一旁，拿出小账本。
　　看着账户里的五万块，他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不管，重新开始安排规划接下来的工作和活儿。
　　突然手机震了震。
　　江宝晨点开，看到孙渺渺发来的消息——
　　【江宝宝，快给我一张你的近照！】
　　江宝晨：【？】
　　【洗眼睛QAQ。】
　　【……】
　　【快嘛快嘛~你忙着拍戏，明天又请假不来店里上班，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快给我一张照片睹物思人一下！】
　　江宝晨心想这怎么还一会儿一个说法，但他还要忙着弄行程呢，就点开照相机功能拍了一张给孙渺渺发过去。
　　几秒钟后。
　　孙渺渺：【你在哪啊，怎么好像在房间？】
　　【嗯，提前回来了。】
　　【那太好了！你赶紧出来我们见个面，我给你捯饬捯饬再拍！】
　　江宝晨眉头挑了一下。
　　他发语音问孙渺渺“老实说，拿我照片想干什么坏事？”
　　【……没有！！好吧，是有点事，不过不是坏的，我哥他男朋友公司有个项目在招聘阶段，选拔条件挺严格的，我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就想问你先拿一张照片试试。过了最好，不过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招聘什么岗位？】
　　【就……反正挺简单的，不是体力活，而且酬劳高。我觉得你应该没多大问题，但毕竟我说了不算，所以先保个密。江宝宝你自己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好吧。】
　　【那你再拍一张，最好不要带详细背景的，光线好一点，你去小巷子拍吧，回头我给你调一下滤镜。】
　　重新拍的照片发过去的时候，江宝晨想到什么，给他发消息问：【不是相亲吧？】
　　【怎么会！你都有男朋友了！】
　　【说了多少次，大贺不是我男朋友……】
　　【我懂我懂，一切尽在不言中。/坏笑/坏笑】
　　【……】
　　【等我好消息~】
　　【好，谢谢渺渺^ ^】
　　这一通折腾下来就到饭点了。
　　江宝晨还不饿，啃了两个手撕面包，就带着合同去胜星娱乐公司找霍总。
　　扑了一场空。
　　不过，胜星娱乐本来只是霍家旗下产业之一，霍知秋不在很正常。
　　江宝晨愁没地儿找人，突然灵机一动！
　　姜折接到江宝晨来电很诧异，第一反应就是他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江宝晨忙说：“我身体很好，谢谢姜医生关心。其实我打电话是想问问，姜医生你有霍总的联系方式吗？我找他有点事，但公司没找到人……”
　　“我有他助理的手机号，等等给你。”
　　江宝晨忙道谢。
　　姜折又提醒：“下个月记得来医院复查。”
　　“嗯嗯，我记着呢！”
　　挂掉电话，江宝晨照着对方给的手机号码联系上了霍总的助理。
　　打电话之前，江宝晨做了两手准备，先试探看看霍总的助理好不好商量。
　　如果不好商量，那就老老实实等预约安排，如果好商量，死皮赖脸的央求对方今天就让自己见霍总一面，一面就好！
　　不然像霍总那样的大忙人，他这种既没有身份又没有来历的人想要见一面，没十天半个月排不上预约的号。
　　霍知秋的助理却是知道江宝晨，一听他的名字，没有去请示，就先答应他现在先来总集团公司，然后在霍知秋今天的行程中见缝插针的腾出十分钟左右的见面时间。
　　霍知秋会议结束，听助理说了安排，应一声表示认可。
　　江宝晨坐公交车到晚了。
　　霍知秋推迟会议，在办公室多等了好几分钟。
　　助理领着江宝晨进总裁办。
　　江宝晨向他道谢，然后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霍知秋西装革履的坐在办公桌前，Alpha五官端正俊美，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
　　霍知秋看了眼腕表，让助理代自己去开接下来的会议。
　　助理应下。
　　随即秘书敲门进来送茶水。
　　霍知秋还有些文件内容没看完，本来打算先听江宝晨说，却看到他双手捧起茶在慢慢喝，两人视线对上。
　　江宝晨立刻放下茶，站起来，“霍总您先忙完。”
　　“嗯。”霍知秋也不跟他客气，低头继续看文件。
　　江宝晨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偶尔也会忍不住的好奇打量四周。
　　这是他第一次来，但好像天底下的办公室都差不多，他爸爸以前的办公室也很大，充斥着冷硬线条和冷色调。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聚焦在霍知秋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角度微微侧着，能隐约看到有两个人。
　　应该是霍总和霍总的弟弟。
　　霍知秋处理完了，合上文件。
　　江宝晨也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问道：“霍总，您的弟弟还好么？”问完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有几份邀功的意思，想解释：“我不是……”
　　霍知秋抬手打断，表示没关系自己知道，说道：“他挺好的，精神不错。”
　　江宝晨立刻笑了。
　　霍知秋看着他，也微微笑了，双手十指交握摆放在桌上，“你呢？有没有定期去医院做检查。上次姜医生说要做实验，测试R·C的新抑制剂对人工纳米腺体造成的多样化影响，因为你遇到了一些麻烦。”
　　江宝晨有点尴尬，屈指挠了挠脸颊，“呃，之前误打误撞的注射了R·C的新抑制剂。药效期过后会再发情，但不需要重新注射，短时间内发情症状会被压制。”
　　“跟人工腺体的排斥反应还严重吗？”
　　江宝晨想起每每发情时，腺体上传来的刺痛，再蔓延全身，像是打断了浑身每寸骨头一样的痛感，讪笑，“那还是有一点点的。”
　　霍知秋点头，“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找姜医生处理。”
　　“嗯嗯。谢谢霍总！”江宝晨双手摸向合同的边边，提起正事来，“这次来找霍总，是有点事。我跟胜星娱乐的合同上，好像没有明确违约赔偿。”
　　“没有吗？”霍知秋记性不错，他问：“你违那条约了？”
　　“我……想解约。”
　　霍知秋问：“是因为觉得在公司这么多年下来，却没有一个像样的作品？”
　　“不，不是不是。”江宝晨忙摆手，说：“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我爸的事这么多年也没过去，而且我不合适这个行业、没给公司争一块钱，胜星却几年如一日的给我发工资，实在不好意思拿。”
　　“这是真话？”
　　“嗯嗯！”
　　“那我说，霍家那么大，不差养你几十年的月薪，你还解约吗？”
　　江宝晨很为难，“这，您算是以权谋私了吧？”
　　霍知秋笑了，他站起身，顺手拿过办公桌上的相框，长腿一迈便走到江宝晨面前，再将相框放到他面前，“认得是谁吗？”
　　江宝晨看过去，瞳孔骤然放大，“这……！”
　　相框里，两个岁数看着相差不大的少年并排坐在长椅上。
　　阳光透过枫叶的枝桠缝隙、落在他们脸上，一旁立着两株银杏，穿着病号服的脚下落满黄灿灿的一地。
　　对着镜头，两个少年都比着“耶”的手势，表情笑盈盈。
　　是江宝晨和霍一叶。
　　照片里江宝晨看上去稍微大一些，同样穿着病号服，他气色红润，笑容更灿烂。一旁的霍一叶身上透着些常年的虚弱病态，眉唇都寡淡，衣料下的身体更纤瘦如柴。
　　霍一叶是霍知秋同胞弟弟，拍照的时候，要比江宝晨大四岁。
　　“小叶放我这的。”
　　霍知秋说：“没有以权谋私。权是我的，钱也是我的，本来都是私人的东西，就谈不上什么‘谋私’了。你安心留在公司，工作也好不工作也好，不差你那一份。有需求就向May提，如果想要拍戏，我会让她给你找个好剧本好角色。”
　　江宝晨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立刻站起身来。
　　Omega在体型上是永远吃亏的一方，哪怕霍知秋看着高高瘦瘦、温文尔雅，但两人站着一比，高下立见。
　　何况这本来就是Alpha的专属办公室，他的气息、信息素，早就占据着每个角落。
　　不过霍知秋没有敌意，江宝晨也就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江宝晨神色诚恳道：“霍总，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不适合娱乐圈。”
　　霍知秋看江宝晨，看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那双明亮澄澈的杏眸，心想模样是适合，性子的确太简单了一点。
　　不过，要一路保驾护航也不难。
　　何况江宝晨自己本就不是个心灵脆弱的人。
　　霍知秋问他：“那你自己呢，喜欢拍戏吗？”
　　江宝晨想起那些怼到脸上的镜头，自己还要对镜头说深情的台词，觉得像有蚂蚁在身上爬、哪哪儿都别扭，连忙摇摇头。
　　要不是要讨生活，才不去拍呢！
　　霍知秋说：“你要知道，拍一部电影，如果火了，票房可是有十几二三十亿的。”
　　江宝晨回答的坦诚又干脆，“我又没那个演技的！”
　　霍知秋微愣，随即失笑，“那就随便你吧。那要不要来我们总公司？来当我的助理，一周双休五险一金，还有带薪休假，团建出国旅游，平时工作就整理文件给我倒个咖啡，偶尔出个差。”
　　江宝晨知道霍知秋不是随口说说，犹豫了会，还是摇头，“谢谢霍总，但，不太合适。”
　　“好吧。”霍知秋看他心意已决，回办公桌拿出支票本签好一张撕下来，又拿便签写上自己的私人号码，一起给他，“这个你收下，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打电话找我。”
　　江宝晨一看支票顶格的那个数和一串零，马上拒绝，“不行不行！霍总我不能要！”
　　“你不收下，改天小叶问起来跟我闹怎么办？”说完见江宝晨仍是满脸拒色，霍知秋又道：“再说，他现在病情稳定不代表以后稳定，说不定以后还需要你再帮忙。”
　　江宝晨一怔，抬头看他，“还需要我吗？”
　　“当然。”霍知秋笑说：“小叶现在腺体是慢慢发育起来了，但不排除意外，我们总要未雨绸缪，你说是不是？”
　　江宝晨心一揪，几乎瞬间害怕起来，别说是不敢看霍知秋手里的支票和联系方式，就连霍知秋都不敢看了！
　　霍知秋见他这样，有些意外，“江宝晨？”
　　“啊。”江宝晨回过神，忙向他道歉：“对、对不起！”
　　霍知秋扶了他一把，看他脸色苍白不太好，问：“是我说错了吗？抱歉，你别介意，我只是做个假设，并不一定会发生。”
　　江宝晨身体却有些僵硬，慢慢的不动声色的推开霍知秋的搀扶，他垂着眼，说：“霍总，您，这么有钱，应该能找到，找到跟我信息素差不多的Omega吧？”
　　霍知秋确定症结所在，正色道：“如果是刚才的话，我为自己冒犯到你而道歉。对不起。”
　　江宝晨摇摇头。
　　霍知秋又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
　　江宝晨说没事，却还是垂着眼不看他，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合同。
　　霍知秋见状，心中叹息，说：“我会让胜星那边把你的合同送过来销毁，以后我们就没有雇佣关系了。支票你拿着，万一能应急呢。我发誓，这跟小叶的病没关系，也跟你的腺体没关系。”
　　资本家的话是不可以相信的，里面总暗藏着无数的套路和陷阱。
　　何况，江宝晨本就不会平白无故拿钱，周晓琼那五万都还在他账户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再说霍知秋给他签的是一百万金额的支票。
　　所以江宝晨只拿了霍知秋的联系方式。
　　他不知道的是，他要走的时候，霍知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开他的注意力后，趁机把对折好的支票放进了他的口袋。
　　江宝晨在上公交车摸零钱投币时发现的，看到支票后，他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就急急忙忙下了车，转头就往霍知秋的集团公司跑。
　　但霍知秋已经不在办公室，开会去了。
　　江宝晨想托秘书助理帮忙转交支票，却被一个个婉拒，让他亲自给霍总。
　　没办法，江宝晨只好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江宝晨午饭就吃了两个小面包，肚子早唱起了空城计，秘书部有不少小姐姐给他投喂零食，他不太好意思吃，只吃了一小块就忍着。
　　很快，工作人员买了盒饭来。
　　会议暂停，大家先吃饭。
　　江宝晨闻到饭菜香味，再忍不住了，饥肠辘辘的，一直用喝水掩饰尴尬。
　　这时，一份盒饭放在他面前，“小晨，给你。”
　　江宝晨又惊又喜，抬头看到打扮干净利落、五官清丽的Beta小姐姐，忙道谢：“谢谢悠悠姐！不过，我应该不能……”
　　“没事儿。他们买盒饭算人头的时候，给你也算进去啦，够的！”吴悠悠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朝他眨眨眼，“反正资本家出钱！”
　　江宝晨抿唇笑，“谢谢！”
　　“好啦，吃吃吃，快，饿死我了。”吴悠悠掰开筷子。
　　江宝晨心想我肚子也饿扁了……
　　“呐，这家的红烧肉和狮子头还好吃的，你尝尝看看。”
　　“谢谢悠悠姐。”
　　那头有人端着盒饭，起身道：“哎，小晨，姐姐这有酸辣鸡翅！”
　　旁边围上来，“这个扣肉也给你，小孩子长身体，多吃点，看把你瘦的。”
　　“鱼吃不吃？没刺的，来……”
　　“我去给大家拿酸奶！”
　　霍知秋走出办公室，看到的就是江宝晨坐在最中间，手里拿的盒饭堆满了各种菜，周围围着好几个表情慈祥（？）的女秘书。
　　霍知秋：“……”
　　不是不知道江宝晨长的讨喜、吃得开，却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他秘书部里人人是精英，学历履历都不简单。
　　却在这逮着养崽呢。
　　江宝晨已经吃不下了，但一盒子好菜许多都没吃过。
　　他舍不得丢，就问：“我可以带回家吃吗？”
　　一句话叫人怜爱了 。
　　吴悠悠立刻要去茶水间找盒子帮他打包，结果一转身看到霍知秋，当场吓得花容失色，又迅速调整过来，立刻道：“霍总！”
　　她一句，原本围着江宝晨的几人也都看过来，一个个站得正经，向霍知秋问好，再各自鸟兽散状的回到自己工位上。
　　霍知秋问江宝晨：“怎么又回来了？”
　　“支票！”江宝晨站起来，把支票弄平了双手递给他，“您什么时候放我口袋里的？”
　　霍知秋拿这老实孩子办法了，只好收回来，又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我自己可以坐公交车！”
　　“开车更方便。”霍知秋说：“何况你是为了等我才留这么晚的，不送你回去，那我不是成了大渣男？”
　　江宝晨不明白这怎么跟渣男扯上关系了，但觉得拒绝来拒绝去好扭捏，问：“您会议结束了吗？”
　　“嗯。”
　　“那真是麻烦霍总了~”
　　霍知秋看他一双乌眸眨巴眨巴，睫毛长长，模样乖得可爱，不自觉就抬手摸了下他发顶，轻声笑了下，“不麻烦。”
　　两人前脚走，后脚吴悠悠就顶着一颗颤抖的心，从茶水间里冒了个头，然后在群里痛心疾首的打字：【要命！霍总这个大渣男！包养了小晨！小晨他却不要钱！爱上谁不好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无情的资本家Alpha呜呜呜……】
　　晚上的路很难认。
　　不过江宝晨好歹来去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成功指路，顺利的回到城郊住所。
　　里面路不好开，江宝晨让司机停在路口。
　　他向霍知秋道谢：“谢谢霍总。我住的地方实在太偏僻了，浪费您好多时间。”
　　“里面还多远？”霍知秋却是往小道里看去一眼，下车，Omega一个人回家实在不安全，“我送你一段。”
　　“不用不用。”江宝晨忙摆手，笑得真诚灿烂，“里面路灯很亮的！今晚已经很谢谢霍总了！”
　　霍知秋反应过来，以为江宝晨是谨慎，不轻易跟不熟悉的人暴露具体的住所，觉得小孩还挺聪明，便作罢，“那你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好的~霍总回去路上也小心！”
　　本来想目送车掉头先走，但见霍知秋坐在车内，透过降下的车窗一直看自己，江宝晨只好先转身进小道。
　　这条路江宝晨已经走了很多年，基本没出过事。
　　上次惊吓还是顾晔给的。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顾晔肯定不会再来。
　　毕竟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江宝晨低头看自己的手。
　　想起当时扇上去的那一耳光，抿起唇，慢慢的握成拳。
　　几个拐弯，就抄了近道回到家，江宝晨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到了二楼忽然察觉不对。
　　心中一凛。
　　他立刻转身下楼，却看到前一刻还空无一人，这会儿已经出现几个人影，从楼下包围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2 23:52:04~2021-12-24 22:4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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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4章 
　　同时楼上也有了动静, 一道明亮到刺眼的光束打下来！
　　江宝晨后退两步，在楼梯拐角的转台上避无可避，背紧紧贴在了墙上。
　　他看到光里面慢吞吞走下来一个肥大的身影，对方双手正把玩着的一截木棍, 敲打在掌心, 发出的声音警告意味十足。
　　“天哥。”江宝晨在光束不对着自己眼睛后, 勉强冲人影笑了一下, “您突然来了, 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
　　“就咱俩的交情, 打招呼见外了吧？”被喊天哥的Alpha一米七八, 穿着件朋克衫, 金链子金手表, 长得肥头大耳, “何况上半个月才见过。”
　　看郑天走到面前, 江宝晨后颈绒毛都立了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没有放香烟, 只好干笑，“对, 我们上半个月才见过。真不好意思让天哥等了这大半天，外面冷，您和几位大哥都进屋来喝杯热茶吧。”
　　江宝晨说着就想上楼, 却被郑天身边的人用力推搡回到墙上！
　　肩胛骨撞在墙上，痛得他一抖。
　　“茶改天再喝，但你这钱, 是今天就得还了。”
　　“天哥您, 您别开我玩笑了, 上半个月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拿走两万了么？我们说好的一个月一还。”
　　江宝晨看他脸色, 说：“想来您贵人多忘事，记混了，跑这一趟真不容易，我楼上有烟，今晚请几位大哥抽烟。”
　　“所以就是不给了。”郑天嗓门大，那双被肥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睨人，“不给钱，那就别怪哥哥们脾气差，这大过年的，缺个手缺个脚的可不好受啊。”
　　江宝晨脸“唰”的一白，看几个人围上来，也不是第一次了，知道郑天他们不是说说而已，忙说：“天哥！天哥，受伤了我还怎么赚钱，这进医院又要付医药费，到时候您这一个月两万都难还了！”
　　郑天冷笑。
　　看上去就不是为了钱来的。
　　“你还不上关我什么事，还不上就打。”
　　话音一落，江宝晨的衣领就被人不客气的一把揪起！
　　江宝晨头皮炸开，立刻识时务的求饶：“我还！天哥我还，十万是么？现在就还！”
　　郑天眉头一挑，看江宝晨拿出手机又转过身去，眼珠子转了下，重重的“嗯？”了一声，一把抓过他的肩硬生生转回来，再抢过江宝晨的手机，看到星网总账户上余额九万出头。
　　他看向江宝晨。
　　江宝晨适时商量：“天哥，我就这么多了，先还八万可以吗？您也知道，我欠的债不止就您一处，您这是一月一还，还有些一季度一还，但这马上也要到了该还的日子，到时候还得借钱，不然失信不好。我已经很主着您这边还了……”
　　见郑天不说话默许了。
　　江宝晨立刻给郑天转去八万。
　　然而一等江宝晨转完钱，郑天当场翻脸，登时发作起来，怒道：“你搁这跟我砍价呢？还十万八万！”
　　他直接喊：“给我打！”
　　江宝晨看有人劈头盖脸要打过来，大声尖叫的抬手臂挡，“别！！天哥！”
　　“我借！我借钱给您！！”
　　但那拳风已经近在身前。
　　“啊——！”
　　几乎是同时，楼下突然出现□□重重倒地的声音，还有人慌张喊“你是谁！”，千钧一发之际，江宝晨迅速反应过来抱头蹲下去，打人的家伙力道没收住，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太近了，江宝晨似乎都听到清脆的骨裂声，他头皮一麻，要不是躲了能被当场砸死。
　　这群人今晚哪是来讨债！
　　分明就是来要人命！
　　杀猪一样的痛嚎就在耳边，江宝晨一秒都不敢多待，忙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喊“大贺”！
　　但才转身下楼，就被人擒住了衣领，紧接着一只粗短的手用力掐住了他的后颈！
　　江宝晨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楼道黑，只能看到三四个小弟被高大的Alpha一拳撂倒一个，而他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郑天擒住江宝晨的画面，一瞬间，烈酒的信息素疯狂的、怒意冲天的在狭窄楼梯道乱窜！
　　Alpha三步并作一步上楼，一脚踢飞掌灯的人，抓起捧手腕嚎叫的人狠砸在墙上，还有那肥头大耳的郑天。
　　郑天看Alpha身形矫捷、丝毫不忌惮，吓得松手连连后退想上楼。
　　但Alpha高大挺拔，一把拽住那粗粗的金链子狠狠往后一勒，将郑天拽一踉跄，修长有力的五指随即擒住他短而肥的喉管、收紧，顷刻间掐得那张肥头大耳的脸紫红一片！连饶命都喊不出来！满目惊恐！
　　楼上还有人拿着摄像机，对上Alhpa凶恶得要吃人的目光，吓得腿软，抱着摄影机慌不择路的往楼上跑。
　　江宝晨捂着后颈瑟瑟发抖，心中后怕极了。
　　看着短短几秒钟里，楼梯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包括那占据了几乎整个楼梯的郑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突然又想起什么，着急的追上楼去，“别打出事！别打出事啊！！”
　　三四楼层的楼梯转台。
　　Beta被Alpha踩住手腕，手持camera掉落在一旁，他哆嗦的喊疼，连连求饶。
　　“谁支使你们来的。”
　　“是天哥，天哥！郑天！”Beta哭丧着说：“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饶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宝晨追上去。
　　听到脚步声，Alhpa也回过头。
　　两人对上视线。
　　只一秒，江宝晨就低头，连忙上去把他推开，再扶着瘦削的年轻人起来，帮他拍拍身上尘土，“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Beta一秒都不敢多待，想去拿摄像机，被人一脚踢掉。
　　江宝晨见状一愣，看了Alpha一眼，就去把摄影机捡起来再还给Beta，“对不起，你看看有没有哪坏了。”
　　Beta哪里敢看，只觉得多待一秒钟都要小命不保，连忙说没坏没坏就跌跌撞撞跑下楼去了。
　　江宝晨立刻要跟着下楼，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
　　“所以我多管闲事了是么？”
　　Alhpa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似乎不悦。
　　江宝晨回头。
　　身高原因，他先看到了Alpha宽大的胸膛，抬头后，依次是脖颈喉结，下巴，薄唇和鼻梁，最后才是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
　　他看着顾晔的眼睛说：“的确有点。”说完就抽开手，头也不回往下楼跑。
　　江宝晨跑到一楼，只看到几个互相搀扶着仓皇跑掉的身影。
　　“他们找你麻烦。”
　　江宝晨有听到他跟下楼的脚步声，收回视线，反问：“所以呢？”
　　顾晔冷漠凌厉：“寻衅滋事，应该送他们进警局。”
　　“他们只是来讨债。”江宝晨看向他，不承情，“我还了钱就好了，是你把矛盾升级。”
　　“你这样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那像你这样动用武力就能解决问题吗？”
　　“至少他们短时间不敢再来了。”
　　“呵。”江宝晨听了觉得可笑，也笑了，他冷冷的看着顾晔，“你也说了‘短时间’，可惜我这一辈子不够短。都说了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顾晔皱了下眉，脸色不太好看。
　　江宝晨：“噢，我知道了，今晚这一出是你自导自演吧？怎么，想让我欠你恩情？顾晔，我身上还有什么你能图的，债台高筑，一辈子还不完，还是你觉得以前我送你出国恩情大，你要靠这些来平衡一下你骄傲的自尊？”
　　面对这样直白的猜忌和质问，顾晔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沉默许久。
　　他抿唇低沉说：“你变了。”
　　江宝晨眼眶猛地一酸！
　　他又用力瞪大了眼，冷笑着咬牙说：“我当然变了！”
　　“我不变，早就死在十年前了！你顾晔没变吗？飞黄腾达了，得偿所愿了，那我求求你能做个人吗，别再来落井下石了！”
　　说完就转身上楼。
　　顾晔听着江宝晨离开的脚步声，垂眼看自己手指骨节，低声说：“我手流血了。”
　　江宝晨脚步几不可见的一顿，然后继续上楼，听不出来半点停顿。
　　站在门前，江宝晨用力搓了把脸，就那么用双手捂住脸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才开门进屋。
　　他没有开灯，“砰”的关上门，声音大得估计一楼都听得见。
　　江宝晨在黑暗中躺在沙发上，又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去。
　　好一会儿，他哽咽出声。
　　江宝晨呜呜咽咽的小声哭了一阵，擦掉眼泪，打开灯进洗手间洗脸。
　　幸好没让郑天一行人进来，来者不善，房间里东西好歹没被砸。
　　他对着镜子看自己脖子，上面一圈明显的红痕，特别是腺体，膏贴只是防止信息素泄露，里面嵌着的人工腺体因为被暴力摁压，这会儿正一阵轻一阵重的刺痛。
　　江宝晨找来药油，在掌心抹匀，再指尖沾着擦上去一点点。
　　Omega的腺体本来就敏感，药油有刺激性，又凉又辣，江宝晨在床上煎熬的翻滚了好一阵，又用热毛巾敷着，终于缓解了一些疼痛。
　　房间很安静。
　　江宝晨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怔怔的睁着眼，清晰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他变了。
　　他当然变了。
　　以前有爸爸妈妈给他遮风挡雨，他可以使劲儿的造作，天塌下来都不害怕，可爸爸妈妈倒下后，好像一阵风一场雨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他怕死打架了。
　　他更怕自己的腺体再出事。
　　五六年前也是一个讨债的公司上门，砸了他屋子里的东西，还把他狠狠掼在柜子上。
　　那次人工腺体差点碎裂。
　　因为腺体周围血管构造精细敏感，稍有偏移或者差错就会产生巨大的疼痛。
　　姜折医生说万幸，不然得做手术取出碎片，介于腺体的特殊性，打局部麻醉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全身麻醉的效用会很有限……
　　那一次，医生给他开的半个月止痛药，他一个星期不到就吃完了，实在太痛了，还痛了足足一个多月。
　　他找不到庇护所。
　　也不敢找。
　　只能自己成长。
　　因为那些可怕的狂风暴雨都是冲着他来的，就像是五六年前的那些人，就像是今晚的郑天。
　　那些人没放过他，霍知秋想让他去公司上班，可如果这些人知道后一定会去公司闹。
　　因为他们知道他不可能还掉所有债。
　　十万块钱，还一家是十万，还十家就是一万，一百家就是一千。
　　他们想要十万，不要一千。
　　奇怪的是那些人明明想要他还钱，偏偏又要来找他麻烦，好像比起让他还钱，找他麻烦、让他过的不痛快更重要。
　　腺体上的疼痛慢慢好了。
　　江宝晨拿下热毛巾回浴室洗了洗，挂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想起上楼时顾晔低低的说的一句“我手流血了。”
　　流血了……吗？
　　江宝晨摇摇头，不去想顾晔。
　　除了怕连累霍知秋的公司以外，江宝晨不想承他的任何好意，还有原因，就是他知道支票也好工作也罢，不是那么好拿的。
　　上次卖腺体，霍知秋给他两百万和一份工作。
　　而现在，他没卖腺体，如果又平白收下一百万和一份工作。
　　天底下没有免费午餐，这是不是代表有朝一日他的腺体会再次被切割走一部分？
　　收下霍知秋的支票，等于出卖腺体，等于下半辈子永远生活在霍一叶身体一旦出现问题自己就要上手术台切割移植腺体的恐惧……
　　不行，他做不到。
　　太痛了。
　　江宝晨抬手小心的摸了一下后颈腺体处。
　　指腹触感敏锐，可以摸到一条短短的细“线”。
　　那是第一次做人工腺体移植时留下的。
　　在给霍一叶移植腺体之前，姜折医生跟他详细解释过。
　　Omega在发情时，腺体处植入的人工纳米腺体会与身体产生排斥反应，但没关系，原生腺体会释放大量的信息素，发情期带来的热.潮会盖过一部分植入人工腺体带来的疼痛。（审核，做科普，这里不是色.情描写）
　　只要原生腺体不切割过多，发情期期间，两者相抵，不会让Omega承受特别大的痛苦。
　　可是，什么算“特别大的痛苦”？
　　他现在每次发情期到来，都已经痛得冷汗直下，像是刀山火海里爬过一趟。
　　那以后原生腺体切割走更多，发情时会是什么样子？
　　人工腺体无法提供发情时需要释放的信息素，身体巨大的排斥反应，那时候没有足够的发情热做抵抗，抑制剂也不管用，他恐怕只能活活痛死！
　　所以，他不可能再去做那种手术。
　　他宁愿就这样。
　　也不会再随便收下霍知秋白给的东西。
　　这样想着，江宝晨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事，摸出兜里的手机。
　　他要给霍知秋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但手机还在，那张写着霍知秋手机号码的便签却怎么也找不到。
　　丢了？
　　能丢在哪？
　　只可能是楼梯口……
　　江宝晨拿上手电筒，开门之前想了想，然后悄悄打开一丝门缝。
　　外面空无一人。
　　他松了口气，但没有掉以轻心，左右看了看，确定就自己才带上门往楼下走。
　　一二楼之间的楼梯转台那的确有一张便签掉在地上，江宝晨小跑下楼，忽然听到了交谈的人声。
　　是外面传来的。
　　这大半夜还有人在说话？
　　江宝晨侧耳听，不过隔着一堵墙，听不太真切，可又没远去，好像就在楼外。
　　他慢慢走下去。
　　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相对而站。
　　认出人后，江宝晨十分诧异，“霍总？”
　　霍知秋转头看，见是他，跟Alpha聊了两句后几步来到他面前。
　　看江宝晨衣着单薄，霍知秋说：“你没事就好，太久没收到你短信，担心出了什么所以回来看看。快上去吧，天气冷。”
　　这都能找到，江宝晨也是有点服气，又侧身去看被霍知秋遮挡住的顾晔。
　　那家伙怎么没走。
　　霍知秋看他这举动，问：“你认识顾总？”
　　“啊，不认识！”江宝晨立刻收回视线，没看到不远处顾晔听到这话后僵直起来的身形。
　　霍知秋眉梢轻轻一动，并不相信江宝晨的回答。
　　同时对应顾晔那“出来走走”的说辞，市中心R·C公司离这多远，能这么刚好的在这走走？
　　但他不拆穿。
　　江宝晨说：“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儿小事，刚刚才想起来要给您发短信，不好意思啊，害霍总特意跑这一趟。”
　　“司机记性好。”霍知秋笑了一笑，说：“你指的路他都记着，不然这大晚上的，实在难找回来。”
　　江宝晨抿唇不好意思的笑笑，见霍知秋说完又不打算走，两人杵在这也不合适，就客气了一下，问：“霍总要不要上楼来喝杯茶？”
　　“会不会太打扰？”
　　“不会不会，家里就我一个。”
　　话才说完，就感觉空气骤然一冷！
　　江宝晨被挡着还好，霍知秋是明显感觉到身后的Alpha身上传出来的不悦和怒意，他温润的笑了一声，故意回头跟顾晔说：“顾总，不如一起上楼喝一杯茶？”
　　还摆起主人派头？
　　顾晔没有动，神色不善，语气极尽冷漠，“霍总，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个Alpha三更半夜进一个Omega的房间，好像不妥当。”
　　霍知秋似乎才反应过来，笑说：“还是顾总考虑周到，没错没错，那……宝晨。”
　　江宝晨第一次听到霍知秋这么叫自己，几乎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霍知秋对他笑说：“回见。”
　　江宝晨干笑，应答：“霍总您回去路上小心。”
　　霍知秋招呼顾晔：“顾总，一起走？”
　　顾晔冷淡：“霍总先走一步吧。”
　　“还散步呢？”
　　顾晔冷着脸没回答。
　　霍知秋也不再说了。
　　本来觉得回来实在多此一举，但现在看，有额外惊喜。
　　他离开，身影没入黑夜。
　　却又停在远处的拐角看着。
　　霍知秋走后，江宝晨迅速瞥了一眼顾晔垂着的手。
　　路灯不太明亮，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他撇撇嘴，回去了。
　　顾晔目光黑沉，无声的看着江宝晨。
　　在注意到他往自己手上看时，他指尖微微一动，有那么一瞬间，有股冲动让他走上前，把手递出去给江宝晨看。
　　然而只短短一瞬，江宝晨就收回视线，默不作声的上楼去。
　　又是安静。
　　国内的夜风并不比国外的冷。
　　可顾晔不知道怎么回事，内心无所适从。
　　出国后，顾晔一直心无旁骛的沉浸在学习里，像海绵一样，在陌生环境里极尽可能的吸收所有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他做研究，做实验，有时候在实验室一泡几个星期。
　　长达十年的异国生活，不是没有异性向他示好，甚至有很多，从一开始的Omega到后来的Beta，无一例外统统被他拒绝。
　　他根本没想过谈感情。
　　在他看来，恋爱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是付出远大于收益的不对等事件。
　　他看不出恋爱有任何好处，但如果要说坏处，他能举出一堆。
　　恋爱，婚姻，繁衍后代。
　　好像人类刻意用“恋爱和婚姻”来美化繁衍后代的目的，用以彰显自己是高等生物，有别于低等生物。
　　实验收集大数据，他看过很多Omega发情的样子。
　　他在反感和不适中吐过很多次。
　　可他偶尔也会想起江宝晨，特别是有Omega故意在他面前发情，企图用下作的手段换取一些回应时，他也会想，那个江家小少爷平时就已经足够粘人了，如果再发情，还能会怎么粘着Alpha？
　　但想着想着，也就不了了之。
　　时间一久。
　　就忘了。
　　直到回国，本来也就那么一回事，意外碰见江宝晨之后，那些尘封的记忆却顷刻间被翻新。
　　记忆力好让他在汲取知识上占便宜，但往往也让他感到痛苦，就像小时候看到女人被一耳光扇在地上，像那些狭窄透着恶臭的巷弄，泡着死老鼠的臭水沟……
　　他以为想起江宝晨，也会是一些灰暗的记忆。
　　可并不是那样。
　　如果说，那些过去在他身上砍出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江宝晨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创口贴。
　　贴上去好像包住了一点伤口。
　　但其实无济于事。
　　而撕扯下来，甚至会更疼。
　　他还因此爆发了易感期，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的。
　　只因为白天看到江宝晨扑进贺靳林的怀中，他就在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到江宝晨亲昵的扑进自己怀里，笑得很好看，嘴里撒着娇要跟他结婚，又问他准备好洞房了吗，梦里的江宝晨变得很软，很好闻，就像放在饥饿已久的人面前一块香味四溢的糕点。
　　他饿得快疯了。
　　偏偏还有人觊觎，要来争夺。
　　他像是野兽一样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些来抢夺的人撕成碎片！
　　醒来后那种感觉就淡了。
　　他甚至觉得可笑，信息素带来的占有欲，让他觉得厌弃，十分恶心！
　　偏偏他失控了。
　　忍，不管用。
　　打了Alpha的抑制剂，也不管用。
　　他越让自己不去想江宝晨，就越想起来。
　　他本来以为江建城不过是个虚伪的资本家，给学校资助助学基金，无非就是广撒网博好名声的投资，可却不是那样，当年出国的机会，竟然是江宝晨央求来的，包括他在国外的开销也是江宝晨攒的。
　　顾晔昨晚开了一整夜的车回来，就站在巷子里抬头看。
　　他站到很晚很晚，一直没有人回来开灯。
　　他想江宝晨跟贺靳林亲昵，晚上住同一个房间。
　　突然觉得万念俱灰。
　　两清就两清。
　　都已经过上了各自的生活，还在想什么？
　　当年真相怎样重要吗？
　　不过青春懵懂，年少无知。
　　可昨晚已经想通了，今天又重蹈覆辙的进入死胡同。
　　他想，如果江宝晨现在过得很好，那就算了，可他没有，甚至过得很糟糕。
　　欠那么多债，被迫四处奔波，还被人欺负，住在毫无治安可言的城郊，一间谁都能偷偷潜入的出租房，三更半夜还要遭受恐吓骚扰。
　　他跟贺靳林在一起了，或者没有。
　　贺靳林没有帮他，或者帮了却十分有限。
　　那凭什么不能让自己来补救？
　　或许，帮助江宝晨脱离眼前的困境，就能恢复正常，不再总莫名其妙的牵肠挂肚，焦虑失眠。
　　脚步声响起。
　　顾晔思绪中断，心头一跳，紧紧盯着楼梯口！
　　江宝晨摸不准顾晔走了没有。
　　他想：最好走了！
　　可是没有。
　　在看到顾晔还直直站在冷风中时，江宝晨心里多少有些别扭，走去，递出碘酒和创口贴过去，“你自己回车上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顾晔接过。
　　手指冰锥一样的冷。
　　也不知道这大冷的天，站了多久。
　　江宝晨烦躁的啧了一声，瞪他，“所以你今晚又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顾晔收紧了还带着江宝晨体温的碘酒药瓶，看着他，声音沙哑，“欠多少，我帮你还。”
　　江宝晨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顾晔在开玩笑，但看顾晔的表情却沉默严肃。
　　他忍不住“哈”的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帮我还？一百多个亿你拿头帮我还？行啊！去，现在就去！不还你就是我孙子好吧！”
　　“吹牛不打草稿。”他嘀咕，又莫名叹了口气，“行了顾晔，你走吧。你这又是干什么呢？别说你后悔了，发现自己其实喜欢我，你以前不喜欢我，一年不喜欢我、十年不喜欢我，现在回来两天就喜欢我了？那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我是小丑吗？在你顾晔眼里我就是小丑吗？”
　　江宝晨说着说着来了气，见鬼了才来给顾晔送药，伸手就要去夺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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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顾晔拿药的手躲了下, 没让他抢走，等江宝晨再来抢，干脆半抬起手。
　　Alpha和Omega赫然的身高差在那。
　　江宝晨恼了，“顾晔！还给我！不给你擦了！”
　　顾晔垂眼, 看江宝晨近距离站在自己面前, 尽管眼里有怒意, 表情却那么生动, 而且周遭安静, 好像什么都可以不管。
　　天底下就剩下他们两个……
　　顾晔看着他, 目光沉沉道：“不还。你给我了。”
　　江宝晨一听顾晔说“不还”, 态度还那么坚定, 顿时觉得自己被占大便宜了, 出离的愤怒, “我是给你了, 但现在后悔了要拿回来，不行吗！”
　　“不行。”
　　顾晔声音沙哑, “给我了，就是我的。”
　　放屁！
　　强盗逻辑！
　　但江宝晨不想大冷的天, 半夜的跟一个Alpha在外面这么干耗着。
　　碘酒、棉签棒和创口贴，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块钱，给就给了。
　　他转身就要走。
　　可先前沉默的放他两次离开的顾晔, 这次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顾晔动作不经思索，也没有注意力道，一个用力, 就把不设防的江宝晨拽得踉跄然再撞进自己怀里。
　　江宝晨及时用手撑了一下, 掌心下是薄薄的衬衫衣料, 昂贵的高级面料被夜风吹得很冷, 但顾晔体温很高，温度隔着衣服传进他掌心，还有紧实的肌肉轮廓。
　　远远的，站在昏暗拐角处的霍知秋，看到顾晔和江宝晨抱在了一起，他微微挑了下眉，的的确确是意外之喜啊。
　　他笑了一下，没再继续看下去，离开了。
　　这边，江宝晨不是没有摸过胸肌腹肌，身为男模，贺靳林拥有绝对完美的身材，他从小到大不是看就是摸，次数多到数不过来……
　　可这人一换成顾晔。
　　感觉就不对了。
　　再不是年少时的单薄，十年足以让一个人彻底脱胎换骨，完全成熟的男性身躯，身份、地位、气势，财富，包括连信息素味道都变了！
　　以前江宝晨觉得顾晔身上好香，好甜，那种气味好闻到他一看到顾晔就想凑上去贴贴。
　　可现在，顾晔的信息素只让他感觉危险。
　　让他没有招架之力的危险。
　　江宝晨挣扎起来，想要推开顾晔。
　　虽然是意外，但顾晔没松手，反而把箍着Omega那腰的手臂收紧，不让人挣扎开。
　　那手臂力量惊人。
　　江宝晨先前几次跟顾晔接触，不管是不是伪装的，顾晔都保持着绅士风度，起码没有过分为难他，但现在夜深人静……
　　孤A寡O的。
　　江宝晨心里发毛，特别在意识到自己与Alpha之间悬殊的力量差后，有些慌的大声嚷嚷，企图吓退顾晔：“你干嘛！松开我！不然我要喊人了！”
　　在顾晔眼里，江宝晨就像被掐着头颈待宰的小羔羊，嘴里咩咩叫着，毫无杀伤力不说还像在撒娇。
　　没有老虎会被小奶猫吓唬住，哪怕小猫伸出了所有爪子，呲牙咧嘴的努力装凶。
　　江宝晨挣扎不开，心中又慌又乱，都忘了口袋里还有防狼喷雾，他迅速的想是踩顾晔一脚好，还是直接屈膝盖顶他好，突然就听到顾晔说：“帮我擦药。”
　　我才不给你擦！
　　江宝晨烦躁，漂亮的眉眼皱起来。
　　顾晔察觉江宝晨挣扎力度小了一些后，微微松手，低头看他，问：“去哪擦。你家里，还是我车上？”
　　还想登堂入室？
　　做梦吧！
　　“就在这！”江宝晨没意识到自己被顾晔轻易的带进选择题，忘了原本是不想帮顾晔擦的。
　　还是个小笨蛋。
　　顾晔在夜色中轻勾了下薄唇。
　　路灯偏暗，江宝晨让顾晔自己用手机的电筒照明，然后拧开碘酒盖子。
　　在明亮的手机灯光下，顾晔看到在帮自己上药的江宝晨神色认真。
　　Omega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连呼吸都控制得很小心，还不自觉的微微张着嘴。
　　夜晚的风很凉。
　　顾晔看着那淡色的粉嫩的唇瓣，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妙的热和口干舌燥。
　　他又想，江宝晨帮贺靳林擦药的时候，也这样吗？
　　顾晔心中有些不悦，他移开视线，却无意间看到Omega纤细的脖颈，后颈上柔软的腺体周围一大片都在发红，周围还有明显的虎口指痕。
　　再闻，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药油的气味。
　　顾晔想起今晚那个肥头大耳的Alpha，他眼底霎时冷了下来，眸中凌厉的杀意闪过。
　　江宝晨毫无所觉。
　　药很快擦好。
　　伤其实不严重，就是破了皮、流了点血，晚上气温低，伤口上的血都已经凝固。
　　今晚这一架，最后还是得江宝晨自己善后。
　　不过顾晔也算是救了他。
　　如果是个陌生人，江宝晨会道谢。
　　但顾晔不是，甚至顾晔故意接近他明显有所图谋。
　　帮还债？
　　江宝晨知道顾晔大概图什么了，他真的是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家伙！话不彻底说清楚，顾晔会来一次，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江宝晨旋回药水盖子后，拉开距离，仰头看向高大的顾晔，问：“郑天他们不是你喊来的吧？”
　　顾晔眸光阴沉，“我不认识。”
　　“好吧，我相信你。”江宝晨不怀疑，立刻接下去说：“那我们盘一盘。回国第一面在酒会上我们没说话，这没问题。第二面我在你住的小区意外提前发情，你帮我打抑制剂，之后为了获得药效反馈来城郊找我。你说没想报复我，那算这整个过程也没问题。”
　　“那么，唯一问题出现在野望温泉山庄，我跟你说十年前是我求我爸给你出国的机会，然后你想来想去，不想欠人恩情，也怕我以后有一天拿这个威胁你，就想提前来算清楚，对吧？”
　　顾晔心沉了沉。
　　不，不对。
　　他从不认为江宝晨会拿十年前的事做文章。
　　江宝晨却当他是默认，确认下来后松了口气，同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为前不久那番顾晔喜欢上自己的自作多情的理论。
　　幸好顾晔当时留了情面没反驳。
　　“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江宝晨说：“我当时是特意夸大了自己的作用而已，其实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就算当年没出国，高考、大学，进入社会，你也会有很多机会去施展拳脚实现梦想，再站到现在的位置。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好冷，手指都冻麻了。
　　江宝晨感觉自己说话都呵出了白气，搓搓凉凉的鼻尖，继续说：“在国外一步步成为R·C集团中国区合伙人，靠的是你自己，不是我或者我爸。”
　　“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同时也不要把我想的心肠那么坏，你有出息是你自己本事，我爸被骗是我爸识人不清，我被骗是我自己蠢。谁跟谁都没有关系，自己选择人生怎么过，然后自己去负责，就这样。”
　　“你真要算，那就是国外用的那张卡。我不记得存了多少，应该不会太多，因为我存得很晚，你给我五十万吧，八十万也行，好歹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是利息又是通货膨胀呢？对吧！”
　　这样说着，江宝晨心里立刻松快起来。
　　本来晚上给郑天转了八万，月底其他几个账户还款会有困难，他都想动周晓琼那五万了，但如果顾晔要还他钱，那他就有钱了！
　　顾晔还的钱，他拿的心安理得。
　　江宝晨语气轻快，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望着面前站得如松柏却一言不发的Alpha，“你给我这些钱后，我们就正式两清。以后见面当做不认识，谁也不打搅谁，你觉得怎么样？”
　　顾晔始终看着江宝晨，看江宝晨说话时平静和乐观的表情。
　　在山庄时也这样，前一刻还说着划清界限的话，看上去很理智很积极，却在下一秒钟突然崩不住眼泪，还反手打了他一耳光。
　　江宝晨学会了假装。
　　除非触碰到危险的临界点，不然他能一直掩藏到成功。
　　顾晔都差点被骗了。
　　因为江宝晨说话从不带真正的敌意，就像别人说“你真恶心”，那是充满恶意的歹毒，而江宝晨不是，他从小没遇到过真正的恶，所以也无法正确表达出那些负面的极端的情绪。
　　娇惯多了，语调总习惯的轻快的上扬着，显得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哪怕他说“你真恶心”。
　　他也只是很坦率，很直白。
　　顾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以前会觉得江宝晨做作，那明明就叫他看起来很可爱。
　　整个人都很可爱。
　　所以顾晔以为江宝晨跟以前一样。
　　笑是开心，哭是难过。
　　大喊大叫是生气了发脾气，不过气性又很短，短到上午才放话绝交说一辈子不理你了，下午就故意拿胳膊肘偷偷碰你。
　　然而并不是那样。
　　现在的江宝晨喜怒哀乐浮于表面，那些表情都不是他真实情绪的表达。
　　只是为了达到目的。
　　江宝晨控制表情，像动物用外在的伪装给外界反馈，他为了告诉别人自己开心所以去笑，为了赶走别人而故意装凶，他带着他的目的，做他想做的事。
　　那么江宝晨转身上楼不想管顾晔，就是真的不想管顾晔。
　　如果不是霍知秋，江宝晨今晚不会再下楼。
　　而江宝晨想要跟顾晔两清，也就真的是想两清。
　　看顾晔没回应，江宝晨皱皱鼻子，“你有在听我说吗？”
　　他说这么一堆如果在发呆也真的太没礼貌了！
　　顾晔感到喉间有些艰涩，看江宝晨脸蛋冻得红通通的，哑声说：“你先回房睡吧，下次再说。”
　　“下次什么下次！”江宝晨急的一把揪住顾晔衣角，他皱起眉，有些不开心了，忍不住露出些以前任性自我的小少爷高姿态，“顾晔你堂堂一个大老爷们、一个Alpha，你怎么那么磨唧啊！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你要真给我还那一百多个亿，我也不是不肯，但前提是还了就两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不相干。”
　　“怎么，你会觉得后面这个提议比较好吗？”
　　顾晔说：“你不用激我。”
　　江宝晨被看穿小心思，哼了一声，“我才没有激你，是你拖泥带水的不果断，我真是烦死你了。”
　　“可听起来你不烦我，而是撒娇，想让我哄你。”
　　“哈？”江宝晨听了都气笑，他伸手进口袋，突然摸到了防狼喷雾，立刻拿出来，把喷头对准顾晔，抬起下巴，一脸凶巴巴道：“我看你是想让我拿辣椒水喷你一下来证明我多烦你！”
　　顾晔紧抿起唇。
　　这是江宝晨第二次拿这个东西对着他。
　　“要试试吗！”
　　顾晔不说话。
　　“八十万，星网转我。”江宝晨拿出手机，“来，现在转！”
　　“我没绑银行卡。”
　　江宝晨收起手机，有的是办法，说：“那你回头让钱元哥帮你绑定一下，或者签支票，开个银行户头什么的，让他给我。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顾晔看着路灯下的江宝晨，Omega漂亮的面庞上写了执拗，那个矜贵的小少爷像是在闹别扭。
　　但顾晔知道，江宝晨气性最短，短到上午才放话绝交说一辈子不理你了，下午就故意拿胳膊肘偷偷碰你。
　　十年了。
　　江宝晨不是在闹别扭。
　　江宝晨也不是在撒娇想要人哄。
　　他只是……
　　只是长大了后悔了，给出来的，要拿回去了。
　　顾晔沉默良久，喑哑的说：“当年，对不起。”
　　江宝晨一怔，不知道顾晔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他握着手机的手往身后藏，用力攥紧，别开头不看顾晔，说：“没关系。”
　　冷冷的夜风从两人之间穿过。
　　不剩一丝温度。
　　顾晔手插进西裤口袋，道：“我明天让钱元把钱转给你，你不会再看到我了。”
　　“嗯。”
　　“早点上去，外面冷。”
　　“嗯。”
　　“上去吧。”顾晔说：“看你上楼我再走。”
　　江宝晨于是就转身了。
　　顾晔薄唇紧紧抿成直线，他成熟英俊的眉眼被路灯阴影照射得像雕塑一样锋利深邃，衬衫的袖口挽在小臂处，流畅充满力量感的手臂线条一路往下，双手都藏在西裤口袋里，紧握成拳。
　　他看着江宝晨的身影一点点远去，进入小楼拐角后不见。
　　一阵冷风，卷走空气中最后一丝芋艿信息素。
　　顾晔松开了拳头。
　　转身大步离开，同时拿出手机。
　　“江宝晨目前所有的债务给我。”
　　“还有查一个叫郑天的人，高利贷相关行业，跟陈局长打个招呼，郑天的手不老实，我要他这辈子进去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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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也许是前一晚太折腾, 江宝晨没睡好，做了几乎整夜的噩梦。
　　第二天江宝晨早早起来，先去过幼儿园，再步行到附近的公交车, 中途转了几趟然后在花店里买了两朵白菊花。
　　时间还很早, 公墓大门都没开。
　　江宝晨精神不好, 情绪也低落, 就蹲守在大大的铁栅栏门旁边等。
　　他垂着眼看地上的尘土, 两束菊花却被他珍而重之的放在膝盖上护着。
　　管理工作员开门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没什么温度, 只是看起来不那么冷了。
　　江宝晨已经等的手脚冻麻, 连跟人招呼的笑容都有点僵硬。
　　手机天气预报上说气温零到六度, 他翻出了羽绒服穿上, 里面还有毛衣, 脖子上也围着条羊绒围巾。
　　江宝晨怕冷，怕冻。
　　倒没那么怕热。
　　独自走过排列整齐的小松树和墓碑,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
　　江宝晨暖和了点，也放缓脚步。
　　他慢慢走近, 不远处的大理石墓碑上烫金雕刻：江建城之墓。
　　曾经富甲一方的风云人物，最终也只是普普通通一排几十个碑里的其中之一。
　　“爸，妈。”江宝晨弯腰, 通红的手指，在相邻的两个墓碑前各放下一束白菊花，“我好像很久没来啦！”
　　他说完在一旁坐下来。
　　公墓园四面空旷, 一阵冷风吹来, 江宝晨忍不住把围巾往上拉一点, 遮住脸后, 瓮声瓮气的说：“妈妈，今年降温好快，这才几天突然就变得好冷……”
　　说完静默一阵。
　　江宝晨声音低低的说：“我好像之前说要买个空调？一直拖着，现在想想，好像是去年还是前年说的了。”
　　“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
　　江宝晨垂着眼。
　　他皮肤白，眼下青色就格外明显，“之前醒来，感觉要过一辈子那么久，天才会黑，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捱。现在一年又一年，我竟然都已经二十六了。”
　　“十年前我才十六岁。”
　　“十六，以前也没觉得自己小，现在想想……”
　　“原来，妈妈，原来在我那么小的时候，你跟爸爸就留下我一个人了。”
　　“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呢？”江宝晨说着，眼圈不由一阵热，喉间也难受的艰涩，“嗐，想不起来了。只是感觉，那时候我都还没成年呢，真坚强……”
　　他抹了下眼睛。
　　喉咙短时间内已经难受到说不出话来，江宝晨用嘴呼吸，缓了两口气，才缓过了那一阵情绪。
　　然后他笑了。
　　江宝晨本来看着显小，五官小巧精致，模样漂亮，笑起来，眉眼间就透几分明媚的稚色，“哎呀，之前不这样的！”
　　他语气神色都欢脱轻快起来，还带着向长辈抱怨的娇嗔，“可能最近遇到的事有点多，就偶尔感觉到一个人有一点点孤独。如果有个很亲近的弟弟妹妹就好了，能说说话……也不能总揪着大贺一个人薅吧，他都快二十八了，因为我，到现在还没到一个合适的Omega。”
　　江宝晨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巴，却没说出来。
　　他垂眼沉默很久，才又抬头，笑说：“肯定是因为快过年了才这样的！”
　　“妈妈爸爸你们不要担心啊，我还很多朋友的，债也有一点点在还掉，我过得很好，周围很多人都在帮我。”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顾晔？”
　　“我高中转校后喜欢上的那个人。”江宝晨先是顿了一顿，才神色飞扬的说：“你们知道吗？他现在变得超级厉害！”
　　“他是国外最大的制药集团的首席工程师，带领团队研发了一种Omega发情期打的特效抑制剂，那种抑制剂在国外已经算垄断市场了，现在，顾晔还是集团在中国区的合伙人，像我们这样的人口大国，一旦市场被占，哇！那钱可真的比流水还多！”
　　“爸爸妈妈，想一想啊，当年如果你们没出事，我就跟顾晔他一起出国啦！”
　　“他才松口要做我男朋友呢。”
　　“那样，你们现在就是医学界天才兼商界新贵顾晔的岳父岳母！”江宝晨说的眉飞色舞，比划起来，“而且肯定已经当上爷爷奶奶了！一堆像我的小Omega和一堆像顾晔的小Alpha围着你们转，过年，你们就要准备很多个压岁包！”
　　偌大的墓地就江宝晨一个。
　　他叽叽喳喳说一堆就很热闹，但只要他话音落下，周围就空空荡荡，阒无人声。
　　说完好一会儿后，江宝晨低低说：“世上没有如果。”
　　“不过那个时候好笨啊？为什么喜欢的Alpha不喜欢自己就会烧心烧肺的生气想哭？明明你控制不了喜欢的话，别人控制不了不喜欢也很正常啊。”
　　“而且顾晔那么聪明，家庭条件不好，肯定会更加努力学习，不会早恋影响学业的。”
　　“不过，我都没感觉已经十年过去了。顾晔回国，才突然让我感觉到‘啊，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一个人已经实现儿时梦想，改变了世界。”江宝晨双手捧脸，支在膝盖上，“显得我特别没用！”
　　说完，江宝晨似是不太高兴的努努嘴，又有些恼火的道：“妈，你说世界上怎么就有人那么烦呢？十年前烦，十年后也烦，看不到烦，看到也烦！”
　　“以前我是很有钱的小少爷，他是家庭贫困的勤学尖子生，现在他是风光无限的大佬，我是负债累累的小可怜，我跟他好像就从来没在同一个世界里过啊！这么多年了，他说不定已经在国外有一个深爱的Omega，订了婚或者结了婚，甚至Omega已经怀了顾家未来的继承人。”
　　“这么一想，他找我还十年前的人情债，很合理啊！”
　　“因为他下半辈子就可以高枕无忧，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荣华富贵了！”
　　江宝晨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但又摇头。
　　人家凭的是自己本事，羡慕嫉妒恨要不得！
　　昨晚已经说的很明白。
　　以后顾晔走阳关道、他过独木桥。
　　他们就像已经有过交集，只会越行越远的两条直线。
　　可好像就是彻底划清界限了，江宝晨才莫名的被过往和情绪困扰，彻夜睡不好。
　　他江宝晨这辈子总共就喜欢过一个人。
　　不管是娇生惯养的十六年，还是父母离世后的十年。
　　他只谈过一次感情，只热烈的渴望过一个Alpha，是老天爷就在他最天真任性的时候，折断了他的翅膀让他看清现实。
　　他的恋爱在顾晔身上戛然而止。
　　不，他所有的热诚、一往无前，他的勇气，他的童话，都在顾晔身上戛然而止。
　　在十六岁的夏天戛然而止。
　　到现在，那些曾经以为最简单也最幸福的事，早变成绝无可能。
　　当初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
　　包括顾晔，特别是顾晔。
　　等腺体移植后，江宝晨又觉得没有，他心怀怨恨，像个疯子，试图用伤害自己来报复顾晔，让顾晔后悔。
　　他期待有一天顾晔在得知自己腺体做了手术，再不可能被Alpha咬住标记，不可能像普通寻常的Omega一样给心爱的Alpha生孩子时，会心如刀绞，会追悔莫及。
　　他等着。
　　在每一次发情期，被人工腺体折磨的痛苦的缩成一团，在难以忍受的刺痛和冷汗淋漓中等着。
　　等了一年又一年。
　　等到江宝晨忘记了。
　　江宝晨忘了顾晔，如果不是顾晔突然大张旗鼓的回国，回到H市，他都已经把这个名字彻底尘封。
　　但现在也好了。
　　现在终于看清以前的感情有多幼稚，自己的处理又多不理智。
　　永远不要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人要为了爱自己的人去珍惜自己，而不应该为了不爱自己的人糟践自己。
　　尘归尘，土归土。
　　江宝晨郁结的心情终于真正明朗起来，他撑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再一脸灿烂笑容的冲着江爸爸江妈妈的墓碑说：“怕你们听到顾晔的消息会担心，所以我才特意来说一声，完全不用担心，你们儿子已经搞定了！顾晔他算个屁呀！”
　　离开墓园时时间还早。
　　江宝晨走的不快，主要是手里拿着手机，不断刷新星网的页面。
　　他已经把钱元的聊天对话框置顶了。
　　顾晔昨晚说今天会让钱元把钱打过来，但迟则生变，多一分钟就多一分风险！
　　江宝晨都在想要不先主动发个消息“提醒”“提醒”对方，突然间手机就一震。
　　江宝晨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连忙看界面。
　　然而钱元头像没有红色未读消息，反倒是孙渺渺，红色字数从1变成2，又变成3。
　　江宝晨点进去，只看到孙渺渺说过了过了，然后发了两三个表情包来。
　　江宝晨：【？】
　　【昨天不是问你要了照片吗？】
　　江宝晨立刻想起来，不过昨天下午和晚上事情太多，他都忘了这个，他问孙渺渺：【这么快？】
　　【对啊，不是跟你说了我哥的Omega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吗~】
　　江宝晨这些年，各行各业的工作都有尝试过，倒也不怕，何况他相信孙渺渺不会坑自己，就问对方是不是在学校。
　　孙渺渺：【对，上午还有一节课。宝宝你什么时候有空请我吃饭吧，我跟你好好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工作~】
　　【那我这会儿就去找你？】
　　【好！！！】
　　这么一来，江宝晨焦虑等待的状态被孙渺渺暂时解除了。
　　江宝晨看了看钱元的聊天框，到底决定放一放，收起手机坐公交车回家。
　　回到家，他换掉羽绒服，穿上卫衣和牛仔裤，又带了些现金。
　　H大是国内知名学府，学校占地面积非常广。
　　江宝晨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怎么走，就找了位看上去很靠谱的Beta同学问路。
　　但Beta指路不太靠谱，一会儿说上桥一会儿说右转，再是什么走右前方小道可以抄近路，几分钟后北边第三栋第几层再过回廊等等。
　　说完Beta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想重新说。
　　江宝晨却笑着道谢：“没事，我已经记下了，谢谢同学！”
　　那人还以为江宝晨是不好意思才这样说的。
　　但江宝晨的确是记住了。
　　江宝晨天生方向感好，左拐右拐的，在收到孙渺渺询问短信的时候，他已经穿过回廊。
　　刚好打下课铃，江宝晨退到边上让路，然后看孙渺渺一边低头拿手机打字一边慢慢吞吞从大课教室里走出来。
　　他过去轻拍了孙渺渺肩膀一下，“渺渺。”
　　孙渺渺嘴里还喃喃着要打的字，抬头看到他，眼睛瞬间瞪得老大，震惊，“宝宝？！你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
　　“问路啊。”孙渺渺的嗓门大，周围好几个同学都看过来，江宝晨忙拉过他走向另一侧，小声说：“附近哪家店比较好吃啊？你选！”
　　“嗐，哪能真让我们宝宝请客！”孙渺渺很清楚江宝晨的负债情况，嬉笑着轻轻撞了江宝晨一下，搂住他肩膀说：“骗你来陪陪我而已，上课简直无聊死了，你今天不上班么？”
　　“最近几天都不太忙。”
　　“几天？不够不够。”孙渺渺说：“你起码得腾出半个月~的时间。”
　　孙渺渺对项目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个真人秀节目，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特意约了他哥的男朋友出来。
　　苏竺是地方电视台的策划，他们电视台开春要上一档明星自助旅游的真人秀节目，会以边拍边剪边播的形式来试水，因为整个制作周期很短，所以每个环节都在紧急赶工中，包括确定固定嘉宾阵容。
　　现在电视台已经请了几位演艺圈里颇有名气的明星参加，网上热度不低。
　　而明星旅游团一共七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领域，影视圈，歌坛，相声圈，选秀出来的团员，以及网红。
　　演员和歌手负责带流量，谐星搞气氛，选秀成团的团员自带流量又拔高平均还有炒cp话题度，最后的网红，负责挨骂（bushi）。
　　江宝晨听苏竺那么讲，心中多少有些心虚忐忑和尴尬。
　　毕竟他一没工作，二没经纪公司，实在担不起“演员”这个身份。
　　但拿到苏竺给的台本后，江宝晨才发现自己如果参加，类型是属于“素人网红”……
　　虽然是真人秀，但要有节目效果和话题度，必须分工明确。
　　江宝晨在团队里是个“曾经娇生惯养、富甲一方，如今藏头露尾、苟活十年的落魄富二代”，要做的事，基本就是明明欠了一屁股债，还矫情造作，不干活，成日就知道偷懒，坐享其成的草包纨绔。
　　专门用来衬托其他几位的善解人意和温柔耐心，当然，苏竺也说了后期会让他“变好”。
　　也就是说，江宝晨得把这个旅游真人秀当做“变形计”来参加。
　　江宝晨感觉不太难，但肯定会惹不少麻烦。
　　苏竺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江宝晨，在看到孙渺渺发来的照片后，单纯的惊为天人，去询问背景来历。
　　在孙渺渺“简单”的跟他聊了两个小时江宝晨后，他来了。
　　因为苏竺看到了江宝晨背后的话题度。
　　就像大家看综艺，往往想看明星出丑一样，肯定也有很多人好奇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在经历了各种灾难后的落魄状态，何况江宝晨长得就是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少爷模样……
　　苏竺几乎一晚上就设定好了弧度丰满的人设！
　　模样好看，身份特殊，还是综艺首秀，话题度拉满，收视率完全不用担心。
　　所以看江宝晨犹豫，苏竺直接抛出杀手锏：“录制一次差不多十天左右，一期片酬二十万。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一个月录制一次，一季录制四次，如果那几位档期排的开，也可能一个月两次录制。”
　　十天二十万？！
　　那还犹豫什么！
　　表演胸口碎大石都可以，何况只是扮演一个什么都不干的、讨人嫌的二世祖！
　　江宝晨问：“什么时候进组？”
　　“那个得看制片人，应该就是这个月月底，你等会儿先带证件跟我去电视台签约，对了，这是好像还得通知你的经纪人来，渺渺跟我说你签……”
　　江宝晨：“我没经纪人。”
　　孙渺渺诧异：“宝宝你不是签了胜星么？”
　　“之前是，但我昨天已经解约了。”
　　孙渺渺震惊，经纪公司解约这么简单么！
　　苏竺却笑说：“正好，这样不用给他们抽走大头，到时候缴完税，都是你的。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带你去公司看合同，其他详细的我会找制片人和导演跟你说。”
　　江宝晨很感激，“谢谢！”
　　“不客气，我们就是合作，互利共赢嘛~”
　　电视台大楼在市中心，江宝晨知道有这个建筑存在，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在众多如利剑般高耸的建筑物中，它不算高，占地面积广，比较像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肥墩墩的鸟。
　　内部装潢也奇妙，大楼里演播厅录音室，各种功能型大厅，甚至还有摄影棚。
　　江宝晨跟在苏竺身后，四下留心，感觉自己运气好了起来。
　　尽管对方来头大来路正，江宝晨也没大意，仔细的把合同看了一遍。
　　他看不太懂，但贺靳林曾经教过他，违约条款和某些字眼最容易藏陷阱。
　　那些江宝晨特意多看了两遍，提出一些疑惑，都被一一解答后，他确定只要自己遵守规则，节目播出期间不爆出涉及严重的违法乱纪的黑料丑闻，就不会拿不到钱或者赔钱。
　　于是端端正正的签下名字。
　　走出电视台大门，手机突然一震。
　　江宝晨以为是苏竺把自己拉进了群聊，拿出手机，却看到是钱元发来了一条转账消息。
　　江宝晨差点都忙忘了！
　　此时心情多少有些汹涌澎湃，他忍不住停在大门侧口，用手指指着8后面那串0，“个十百千万”的数了几遍。
　　钱元：【小晨，这是顾总托我给你的转账，你收一下。】
　　江宝晨光顾着数钱了，忙点了收款，又在输入框打字：【谢谢元哥！元哥辛苦了！！】
　　钱元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大概是还在上班，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江宝晨回到家翻出小账本，趁着时间空，提前往几个按季还款的银行账户上分别存钱，又去了另两个借贷公司拿还款条子。
　　虽然八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化整为零后，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过好歹填上了被郑天强行抢去的八万窟窿。
　　江宝晨没指望自己能还完，又把账清算了一遍。
　　几十个账目密密麻麻，他记得条理分明，上一笔的还款日期、金额，剩下欠债等等，一目了然。
　　江宝晨把周晓琼那五万也划入账。
　　他间接因为周晓琼跟公司闹掰，丢了每个月的稳定收入，五万算他的赔偿费吧。
　　再看郑天相关的欠款总金额，还差两百多万。
　　如果可以，江宝晨真想先单独还掉那一笔，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全部记录好后，江宝晨心情不错，在手帐本右下角画了一个穿羽绒面包服的小人，手里拿着两朵菊花，再是两个并排的坟包包。
　　寥寥几笔却画得很有神韵。
　　江宝晨盖上笔盖，心满意足的想：爸爸妈妈果然有在天上很努力的保佑我！
　　这时候手机一震。
　　钱元的消息。
　　【小晨，哥终于下班了。累成狗勾.jpg】
　　江宝晨瞄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多！外面天都黑了。
　　他忙坐起来回复：【在大公司上班也好辛苦，元哥回去好好休息呀！】
　　钱元看着“辛苦”两个字，突然想起下午跟顾晔的谈话。
　　通过星网转账，钱元也是第一次做这么不专业的打款工作，没有账户名银行卡号也没有回执单，就拿个私人聊天窗口，给他们Boss看。
　　破天荒头一遭，钱元也不懂，于是顾晔就看到了聊天框里江宝晨那句“元哥辛苦了”。
　　顾晔说：上次在山庄忘了问，你跟他很熟？
　　这个“他”是谁很明显。
　　在昨晚之前，钱元并不知道江宝晨的身世，只觉得小孩懂事可爱，莫名让人心疼，在Boss让查江宝晨所有债款后，他才知道原来江宝晨身上背负那么多。
　　就这样，还乐观积极的努力生活，真的很让人佩服。
　　虽然闻不到Alpha信息素，但钱元下意识察觉危险，三言两语的简单说了会所外的举手之劳，以及在山庄的再遇。
　　顾晔道：“只见过一面，你就对他这么好？”
　　钱元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见Boss好像没生气，就顺着内心想法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性子太乖，太讨喜。”
　　顾晔心想：乖？讨喜？
　　像是小刺猬一样用满身的刺包裹起来，实在不见得多乖多讨喜。
　　但他没说话了。
　　【微笑中透露贫穷.jpg】
　　钱元本来想问问江宝晨跟自己Boss怎么回事，但转念想，顾晔说的没错，他们相识的时间还太短，实在不适合突然打听这些私人的东西，就放了一放，另说：【还有点事要忙两天，等空了，出来一起吃饭吗？】
　　钱元很确定两人之间有秘密。
　　尘封已久的，能让他们顾总方寸大乱到感情用事的秘密。
　　钱元：莫名兴奋！.jpg
　　还以为他们Boss是无性恋，这辈子注孤生，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有救！
　　【好的呀！但得月底之前，或者下个月，因为我刚接到个新工作。】
　　【什么新工作？】
　　【旅游真人秀，第一站录制在法国。】
　　【哇！这个月月底吗？】
　　【是呀，时间已经订下来了，这个月27号到下个月10号。开心/开心/】
　　钱元笑着打字回复：好棒！！顾总知道吗？
　　哒哒哒，删掉。
　　钱元：【好棒！！期待期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9 21:46:53~2022-01-02 11: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oooooo！、椒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农民要成精 7瓶；阿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7章 
　　真人秀月底就要开录, 时间紧迫。
　　江宝晨没经验，平时也不怎么看这些，只能花几天的时间去刷综艺，然后边看边做功课, 看完后, 江宝晨最深刻的一点就是不管什么类型的综艺, 明星们的人设都很鲜明, 分工也很明确。
　　譬如吃货人设, 迷糊人设, 公主王子人设, 气氛担当, 体能担当, 或者智慧担当等等。
　　江宝晨上星网查节目。
　　几个嘉宾相关的热搜立刻铺满眼帘。
　　第一个就是影帝齐世硕, Alpha, 今年二十五岁。
　　五年前靠一部票房二十亿的文艺片拿下最佳男主角，星网粉丝多达八千万, 巧的是，齐世硕是胜星娱乐的, 也是May手底下带出来的首个影帝。
　　就是说，齐世硕曾经是江宝晨的同门师弟。
　　不过，江宝晨从来没听到齐世硕喊过一声“师兄”, 两人打照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然后是冯俊洋和吴筱，靠上半年一部婚恋剧大火的男女主演。
　　一个Alpha一个Omega，都是二十二三岁, 花儿一样的年纪, 星网粉丝已经破千万。
　　再就是已经出师的、师父是相声界泰斗的相声演员褚克林——一位年近四十的Beta, 性格幽默, 据说有他在没冷场，活跃气氛的好手，5G冲浪，非常喜欢玩梗，很会开玩笑。
　　就目前公布的这四个，网友们已经把对节目的期待值拉满。
　　剩下三位，据说一位是电子竞技世界冠军队的中单小弟弟，今年十八岁，Alpha；一位是美妆博主，粉丝七八百万的大美女Omega，还有一个是穿古装做菜的美食主播。
　　同时，也有消息在传楚巍风会参加，尽管他现在在拍《为谁风露立中宵》，但“我想去看看”是之前就已经签约的工作，所以哪怕轧戏也会过来录。
　　江宝晨看到楚巍风的名字，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压下心中那点反感。
　　江宝晨继续做节目录制的功课 。
　　按照目前已有的明星参加的旅游真人秀来看，一般来说会比较艰苦。
　　第一，导演组会没收手机、钱包。第二，只会提供很少的金钱，然后放你在异国他乡活下去，想办法，是赚钱还是省钱。第三，也就是需要演出台本上要求的人设，需要用冲突和矛盾给节目保证话题度。
　　江宝晨先看了几个人的作品，然后翻看苏竺给他的本子。
　　台本上没有具体要求，说让他表现的孤僻、没礼貌，沉默寡言，谁也不搭理、很不合群，孤芳自赏就可以。
　　应该……
　　不难吧？
　　不！!
　　难！
　　——很难！!
　　看着对方伸到面前来的手，江宝晨下意识伸出去，但突然条件反射的想，如果自己要表现的礼貌的话，得当做看不见吧？江宝晨迟疑了两秒，就听到褚克林夸张的说：“哎呀小帅哥，我刚刚摘了手套，你再不跟我握手，我就要凉了。”
　　江宝晨窘迫，忙伸出双手跟他握，“对不起，您好，您好前辈。”
　　“哟呵，你这手比我还冷啊，铁锤一样。”褚克林呵呵笑，把自己手套递给江宝晨，“呐呐，给你戴暖一暖，我叫……”
　　“褚克林褚前辈。我知道，我是您的粉丝，特别喜欢您说的相声……”
　　“啊，是吗？哈哈哈哈哈哈。”褚克林似乎很开心，自来熟的搂过江宝晨，冲着followPD的镜头眉飞色舞的说：“师父，瞧见没，就这漂亮的小脸儿，下次要谁要再说听相声的都是上年纪我跟谁急啊！起码，我观众的颜值得长这个样！”
　　江宝晨跟着对镜头僵笑，感觉自己崩人设了。
　　褚克林负责接人，一起上了车后，就问江宝晨这个“小粉丝”接下来想去接谁。
　　江宝晨一边在心里反复巩固自己的人设，一边脚趾抠地，强忍着不回答。
　　“唉小帅哥，你是不是有点耳背啊？”
　　江宝晨：“……”
　　“说，齐世硕，吴筱和冯俊洋，你想接谁，偶像来满足你这个愿望！”
　　江宝晨只好说：“都行，听您的。”
　　“这不是不耳背嘛！”
　　第二个接的是电竞队中单小弟弟，叫QR，褚克林就问：“你叫QR？为什么叫QR？”
　　QR有些腼腆，抓抓裤面：“就，是游戏取的ID。”
　　两人又“聊”了几句。
　　基本是褚克林带着任务，需要带大家简单了解一下电竞，聊完几个问题就沉默下来了。
　　江宝晨心里松了口气，起码多了个人，褚克林就不会一个劲儿找他说话了，这样想，突然察觉坐对面的QR看自己。
　　江宝晨抬头对上那直勾勾的眼神，然后看到QR略显慌张的躲闪开去。
　　江宝晨不太明白，茫然的眨了眨眼，也别开视线，但没一会儿又感觉对面Alpha少年看过来。
　　江宝晨：“……”不会是我出门没洗干净脸吧？
　　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QR突然开口说：“你、你好。”
　　江宝晨看过去，看到少年Alpha红着脸，手指抓了抓裤子，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紧绷，背脊也很挺直，很紧张的样子。
　　这个时候江宝晨按照人设，应该淡漠的别开脸，全当没听见。
　　但看少年那模样，似乎多等一秒都会因为憋气而亡。
　　江宝晨到底是于心不忍啊，就冲着对方很善意的笑了下，“你好~”
　　江宝晨本来模样就漂亮，羽绒服帽沿儿上的人造毛，衬得他脸巴掌那么大，五官精致，眼睛亮亮的，弯起来就讨喜得叫人直生好感，QR脸一下子爆红，“呃，我，我叫QR……”
　　“我知道，你刚刚跟褚老师说了。”
　　“那。”QR红着脸：“你，你叫……？”
　　“我叫江宝晨。”江宝晨看他实在内向得过分，主动帮小朋友缓解了一下尴尬，“QR只是你的游戏ID，你本名叫什么？”
　　“江、江淮。”
　　江宝晨不由惊喜，“你也姓江？好巧！那我们是本家呢！”
　　江淮直接一个脸红成熟番茄！
　　下一个接的就是美妆博主，女生看上去年纪不大，脸上画着可爱娇俏的桃花妆，邻家小妹妹的模样，手里却拖着两个大到跟她个头差不多的行李箱从别墅里出来。
　　褚克林下车去接。
　　江宝晨就坐在车上默念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Omega小妹妹嘴巴很好，一口一个哥哥，撩下头发，车子里就蔓延开一阵甜甜的香水味。
　　江淮不习惯跟异性坐这么近，一直往旁边让，差点都要贴到车窗上去了。
　　褚克林放大话让江宝晨选接哪个大明星，其实只需要负责接三个“素人”，然后跟其他三位演员在机场汇合。
　　机场贵宾室里。
　　褚克林几人先到，但他聊了几个话题确定素材够了，就坐在椅子上闭眼小憩。
　　于是剩下三个就沉默下来。
　　小妹妹尝试热场，可惜江宝晨找了个角落待着努力维持人设，江淮则没有出声搭腔。
　　气氛就这么尴尬到CP男女主登场，冯俊洋虽然才二十三，却是个温柔大哥哥形象，为人绅士体贴，女演员则要娇惯许多，但性子特别开朗，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还给大家带了小礼物。
　　齐世硕是最后一个到场的，穿着风衣戴着墨镜，派头很足，其他人立刻围了上去。
　　这下江宝晨都不用惦记人设了，一个人得以安安静静坐在小板凳上。
　　直到发现一道目光。
　　江宝晨看过去，对上了江淮的视线。
　　他善意的对少年笑了笑，就收回眼低头看手机。
　　令江宝晨开心的是，楚巍风不是节目嘉宾。
　　想到接下来不用面对那个讨厌鬼，他着实是松了大口气。
　　R·C集团。
　　钱元没能如约的在月底之前找江宝晨吃饭。
　　因为查账查出问题来了。
　　江建城跳楼后，□□进行破产清算，连同江家所有个人财产都被一一抵押拍卖。
　　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有担保的债务，所欠职工的工资种种费用补偿金等等，都已按比例清偿分配。
　　一共欠款四十二亿，偿款十二亿。
　　父亲和子女是独立法人，没有父债子还的道理，但查出来的资料显示，江宝晨在事发一年多后突然主动提出要补齐父亲江建城所欠的剩余债款。
　　□□年前具体是什么情况，大罗神仙也查不出来了，目前为止，钱元查到的是江宝晨要偿还账户一共五百八十个，其中银行六个，私人账户五百六十个，借贷公司十四个。
　　他打电话给十年前江家集团员工，得知所有欠款不收利息，江宝晨每年能还多少是多少。
　　去银行了解到的情况则是债款按照借贷的利率、按年进行付息，不过那笔钱并不是江宝晨本人在还。
　　至于在不付息的情况下，三十亿在十年内变成百亿，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债务方的几个借贷公司，各种利滚利后的成果。
　　——这借贷公司，是江宝晨自己联系的。
　　钱元以报告的形式向Boss做了精简的陈述，然后所有调查出来的信息数据做成文件交给他。
　　顾晔接过文件，没有对钱元那番猜测做点评，只点着鼠标，在电脑上操作，说：“总部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得跟进，我已经发你邮件，你这两天订机票去法国处理一下。”
　　钱元前一晚才跟江宝晨聊过，得知对方今天要去法国录制真人秀，听Boss这么说，很诧异，“就我吗？顾总您不去？”
　　顾晔说：“嗯。”
　　钱元动了动嘴唇，看顾晔神色寡淡，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应下：“好的。”
　　话音才落，听到有人敲门。
　　似乎有些急切。
　　顾晔道：“请进。”
　　钱元回头看，是秘书。
　　“顾总，楼下一位姓贺的先生没有预约，吵着要见您，已经动手打伤好几个保安了。”
　　“贺？”顾晔抬眼看她，“叫什么名字。”
　　“叫贺靳林。”
　　顾晔淡色道：“带他上来吧。”
　　江宝晨暂时还没有看出齐世硕的人设，不过自己身为对方的前师哥，这么多年来，是两人第一次握上了手。
　　齐世硕：“你好你好。”
　　江宝晨不知道说什么，也还没来得及说，两人握着的手就松开了。
　　按照江宝晨预料的那样，导演组给每个人发了一部手机，里面有所有嘉宾的联系方式，以及一个装有几百欧元的信封。同时，需要收走大家身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
　　收手机的时候，江宝晨收到了钱元的消息。
　　钱元：【小晨，你上飞机没有？我月底也要去法国出差！到了再请你吃饭啊！】
　　江宝晨看到这话，心里一紧。
　　钱元突然去法国是跟顾晔一起去出差？
　　如果是那样……
　　江宝晨刚要回消息，就看到钱元又发来一句：【顾总不去，你知道吗？】
　　江宝晨哪知道，不过看这样说顿时放松下来。
　　回过神来，他有些懊恼自己又被那个名字莫名的操控了情绪，就给钱元回复：【导演组要收手机，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有自己的私人行程，还有……】
　　江宝晨先发送消息，再仰头礼貌的笑问来收手机的工作人员：“请问，我们这趟是去法国的哪儿啊？”
　　“是巴黎。”
　　“谢谢。”
　　江宝晨跟钱元说：【我去的巴黎，你在哪个城市出差？】
　　那边导演组还在说规则，江宝晨边听，边觉得在国外见面不太靠谱，何况还是地点和时间都不确定也不能联系的情况下，所以最后还是跟钱元说：【元哥，还是等回来再吃饭吧qaq】
　　钱元：【也行~听你的。】
　　江宝晨见状打字：【那我要交手机了，下个星期聊！】
　　工作人员催促：“江老师。”
　　“噢，抱歉。”江宝晨忙把手机关机递给他。
　　于是江宝晨没看到钱元那句跟他“交手机”前后相差一秒的信息：【对了小晨，你是不是认识贺靳林？】
　　导演说：“接下来，希望各位像一个团队、一个大家庭一样，互相帮助，一起行动。”
　　“录制过程中，我们也会随机赠送福利，通过比如“默契大考验”“你画我猜”这样的小游戏来奖励大家旅游经费，不过这需要大家在短时间内迅速的了解对方。”
　　尽管一个星期的旅游经费，每人只给五百欧元，但节目组显然不是缺钱的。
　　飞机订的头等舱。
　　在飞机上，导演给每个人发了一盒空白卡片，上面写着最喜欢的食物、最讨厌的昆虫、最想要去的地方，最难忘的事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需要嘉宾填写答案。
　　齐世硕看到漏洞，说：“那我们填完记一下题目，晚上再互相交流答案不就好了？”
　　导演：“可以。”
　　吴筱娇声娇气道：“那也要记好多个啊，要记六个人的呢，这么多题目，万一混乱了怎么办啊？我可记不住，俊洋哥你可以吗？”
　　“我尽量。”冯俊洋笑说：“你忘了可以问我。”
　　美妆博主叫陶瑶瑶，声音比较细，听上去很有辨识度，“那不是可以记手机里嘛，或者拿个纸，不比记脑子里简单么？”
　　“对啊！”吴筱惊讶的说：“瑶瑶妹你好聪明~！”
　　江宝晨本来在专心填没说话，突然手机震了一下。
　　手机屏幕上有几个字。
　　江宝晨愣了两秒，随即生硬的刻意出声说：“呵，投机取巧！”
　　大家刚聊完，头等舱里恰好安静下来，这四个字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陶瑶瑶当场尬住了。
　　褚克林立刻接过话茬，大声笑说：“导演，导演，我们每个人把答案记纸上每天晚上背行不行啊？”
　　导演说：“行，你有那个精力就行。”
　　褚克林：“别吓唬我们！不会第一天就去做体力活吧！”
　　导演笑笑不说话。
　　十多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
　　晚上十一点多。
　　一行人跟行李站在机场出口干瞪眼。
　　褚克林喊：“导演！没有车的吗！”
　　但在飞机上还对大家有问必答的导演，这会儿已经装聋听不见了。
　　大家只能聚在一起商量办法。
　　突然陶瑶瑶问：“就算有车，我们订酒店了吗？”
　　众人：“……”
　　齐世硕拿出手机，“先定个附近的酒店，然后让酒店金钥匙开车过来接一下大家。”
　　吴筱：“我已经好累了俊洋哥……”
　　“我可以坐在行李箱上吗？”
　　冯俊洋把行李箱横过来放，“你先休息一会儿。”
　　大家虽然陷入了第一个困境，但followPD还是各自跟各的，并没有休息，江宝晨想着飞机上那个提示，知道现在开始人设必须跟上，于是离所有人远远的。
　　晚上冷，巴黎的夜晚好像比国内还冷。
　　江宝晨搓了搓冻麻的手指，藏进衣服口袋。
　　这时候齐世硕已经打通电话。
　　但有个尴尬的地方是：他英语不太好。
　　订房十分费劲，说了好半天才明白对方说房间已经满了。
　　传达了这个消息后，吴筱立刻娇气的叫起来，“哎呀！那第一天我们不会露宿街头吧，不要啊呜呜呜，还想睡个好觉呢……有没有宾馆什么的？”
　　齐世硕：“宾馆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房费也比较低。”
　　说话间第二个酒店电话又通了。
　　齐世硕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蹦的订房，对方问定几间，什么时候入住的时候，他就没明白，只是问对方一间房多少钱。
　　对方回答双人房一百二十欧。
　　分担下来一人六十。
　　大家都同意了，于是齐世硕就订了三间。
　　一共七个人，五个男生，两个女生，男生里一个Omega，四个Alpha，具体等到酒店再看怎么分。
　　因为大家都关注订房的事，所以很安静，江宝晨跟在最后面也听得到齐世硕磕巴的英语，他撇撇嘴，心想这英语可真是比我还寒碜。
　　节目组怎么没找个会外语的啊。
　　难道也是故意为难的一环？
　　好在机场是知道怎么说的，但“接”说不来，齐世硕只好一直强调“我们在机场没办法去酒店”，对方好歹终于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说会让人去接送。
　　一通电话下来，真的是紧张刺激，什么疲惫都消了。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大家都松了口气。
　　陶瑶瑶小声的问：“有没有问开几辆车啊？我们这么多人，还这么多行李，万一一辆车上不去怎么办？”
　　没人理他。
　　褚克林年纪最大，也有点累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说：“那让他帮我们打车！”
　　“哎呀瑶瑶妹妹你可不要乌鸦嘴，我们在机场这边打车费会很贵的吧。”坐在行李箱上的吴筱说：“无论如何，我们挤也要挤上去！像沙丁鱼一样，没有什么不可能！”
　　大家跟着笑。
　　江宝晨自始至终没有参与，他看着陌生的城市几秒钟后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怎么少了个人？
　　他四下看看，果然发现那个中单小弟弟不见了。
　　江宝晨问followPD，“江淮呢？”
　　followPD回答说：“刚刚还在，他行李也在这，可能去上厕所了吧。”
　　江宝晨眉眼弯弯的道谢，“谢谢。”
　　过了没多久，江淮跑回来了。
　　他虽然才十八岁，个子却抽得老高，一米七八，穿着休闲的运动服、戴着棒球帽，大冬天的竟也不觉得冷，他拿着一杯热饮，跑近了些就不跑了，停下来走。
　　等走到江宝晨身边，再轻轻的、轻轻的碰了一下江宝晨胳膊。
　　江宝晨转头看他。
　　江淮呵着热气，脸颊有些红，眼神也一直乱飘，最后才看他，“看你好像很冷。”
　　江宝晨实在是有些意外，下意识要伸手收下小朋友的善意再道谢，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到远处吴筱娇气的喊：“哇！我也要！QR，是什么，奶茶么！我也要！”
　　QR看去，神色显出几分局促。
　　他只买了一杯。
　　而且机场里的热饮很贵。
　　江宝晨被吴筱一打断，才想起自己的人设，他轻咳一声把手放回口袋，心里是有些犯难的，不知道这会儿按照自己的“人设”应该怎么做。
　　但反复想一下，要冷漠，要孤僻。
　　要看不起奶茶。
　　孤芳自赏。
　　那么试问一下，谁会在寒风凌冽的冬夜里，拒绝一杯又香又甜还热腾腾的奶茶呢？
　　——落魄且狗眼看人低的富二代。
　　江宝晨于是皱了一下眉，在所有人包括followPD的镜头“注视”下，大声说：“不要。”
　　想了想，可能还不够。
　　江宝晨说：“我才不喝奶茶这么廉价的东西！”
　　话音落下，场面顿时僵硬住！特别是江淮，少年的尴尬简直肉眼可见，可以说是手足无措，捏着奶茶的手都抖了一下，白皙的面庞也脸色涨红起来。
　　江宝晨看他这样，内心的负罪感气球一样迅速膨胀！
　　快透不过起来。
　　他动唇，正要再说，却看到江淮红着脸磕巴道：“那，那你用来暖手也行。”?


第028章 
　　贺靳林被“请”上了楼。
　　贺靳林穿着黑色的皮衣和高腰裤, 衬得一双腿有两米长。
　　他随手扯了下打架乱掉的衣襟，“难搞”和“桀骜”简直写在俊美的脸上。
　　要不是身上的伏特加信息素没有丝毫收敛，所到之处辛辣呛鼻，他看上去更像是T台走秀的, 而不是来砸场子。
　　相比于贺靳林的来者不善, 身为中国区R·C公司最高决策人顾晔, 气势则要沉稳含蓄许多。
　　顾晔西装革履的坐在办公椅上, 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表情寡淡。
　　他眼里平静无波, 像是深水寒潭, 悄无声息的溺杀一切又叫人瞧不出危险。
　　秘书亲眼目睹了贺靳林打人, 担心老板吃亏, 心中犹豫, 很想留两个保安在办公室。
　　顾晔说：“给贺先生倒杯茶。”
　　“不用了。”贺靳林高高瘦瘦的站在偌大的办公室内, 皮衣的线条透着冷硬，居高临下的怒看顾晔：“我不是来喝茶的。”
　　顾晔于是抬手做了个手势, 示意秘书先出去。
　　秘书只好领着保安退到办公室外，决定时刻注意总裁办的动静, 一有不对就立刻带人破门而入！
　　顾晔却在她关门的时候吩咐：“没有叫你们，别进来。”
　　秘书为难的应：“是。”
　　办公室的门轻轻一声带上。
　　几乎同时，贺靳林大步迈向办公桌前, 他气势磅礴，双手在红木桌上“啪”的一撑，逼问：“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面对贺靳林突然逼近的动作, 顾晔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贺靳林怒不可遏, “你查宝宝的账！”
　　顾晔交握的手指微动, 神色也瞬间有了变化, 冷厉的眼眸扫向贺靳林，“是你做的手脚。”
　　不是疑问，是肯定。
　　贺靳林没回答，他心中怒火如炽，一把揪住顾晔的衣领，但随即手腕也被顾晔擒住。
　　顾晔力气更大，虎口像是铁钳，紧紧钳制着让贺靳林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这等同宣战。
　　贺靳林的怒火彻底被点燃，另一只手直接抡拳冲顾晔脸揍去！
　　顾晔躲开凌厉的拳风，将贺靳林手腕用力一拉，起身再反手抓住贺靳林那略长的头发，把人的脸直接扣在桌上。
　　短短三秒时间，顾晔已经制服了率先发难的贺靳林。
　　顾晔的五指收紧，手背青筋狠狠暴起，眼里情绪深冷又锐利，“江宝晨那么信你，你却背着他动手脚？”
　　贺靳林听到这话像被打了剂猛药，松开抓顾晔领带的手，双手擒住顾晔的手臂用力拧转！
　　顾晔一脚踹开贺靳林。
　　贺靳林又扑上来！
　　桌上的文件、笔筒，咖啡杯都在大幅度肢体冲突中，被扫落在地上。
　　办公室外的几人心惊胆战，听着砰砰咚咚的打架声音，碍于顾晔的命令，谁也不敢去开门。
　　两个Alpha直接在办公室内缠斗起来。
　　顾晔的信息素爆发，他的信息素跟贺靳林的伏特加一样都是凶猛的烈酒味，室内庞大的精神力仿佛具象成两只在殊死搏斗的雄虎。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架。
　　贺靳林是职业模特，刻意保持的身材和肌肉线条更偏向于形状漂亮，而顾晔不一样，他从小就打架打到大，长大后宁愿打拳发泄精力而不是健身房锻炼，所以衬衫下那些精悍的肌肉线条，代表着绝对的力量。
　　上一次在江宝晨的出租屋楼下，顾晔也毫无疑问的占据上风。
　　可是，贺靳林带着一身伤进了江宝晨的家，伤口得到为此担心的Omega仔细的清理处置。
　　而顾晔在冰凉的楼梯平台，孤坐了一夜。
　　顾晔没悬念的再次获得胜利。
　　但在挟制贺靳林后，顾晔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松开手放过了贺靳林。
　　因为在最初的情绪化后，顾晔的理智回了笼。
　　贺靳林明知道打不过，却还单枪匹马上门，这不像是恼羞成怒，也没预谋，更像是突然被冒犯后的暴怒。
　　顾晔冷眼看着贺靳林，说正事：“我查江宝晨的债务跟你有什么关系？”
　　贺靳林舔了下腮帮子上的碎肉，咸涩的疼痛下发出一声冷笑，狠狠瞪向顾晔，“如果跟我没关系，那跟你更没有关系，你突然查账干什么？你想要帮他还债？”
　　“这是我的事。”
　　“放你妈狗屁！”贺靳林再次被激怒，拿过桌上的水杯就砸了上去！
　　顾晔躲开。
　　没砸中的水杯在大理石地上粉身碎骨。
　　贺靳林就在这间隙偷袭，抓住顾晔的衣襟后狠狠把人掼在墙上！
　　贺靳林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咬牙切齿：“江家的事，十年前跟你无关十年后也跟你无关！宝宝同样，你再敢做这些有的没的，我杀了你！”
　　顾晔对生命威胁置若罔闻。
　　他看着贺靳林，深冷的黑眸仿佛已经洞悉一切，“所以，江家的事，跟你有关。”
　　贺靳林抓着顾晔的力道明显松了一下。
　　顾晔一语中的，眼底瞬间凌厉，“是江家破产跟你有关，还是江夫人或者江建城的死跟你有关？！”
　　话音落下，他的衣领就被更用力的揪紧！
　　贺靳林失控的怒喝：“闭嘴！你知道些什么！你在施舍谁，可怜谁！你也配！你这条阴沟里的臭虫！十年前就应该死在那条恶臭的贫民窟的下水沟里！”
　　顾晔却反手给了口不择言的贺靳林一拳！
　　□□击打发出钝闷的声响。
　　贺靳林被揍得踉跄几步，眉骨在瞬间肿得老高，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又被顾晔一把抓起领子。
　　顾晔眼神骇人，凶狠逼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贺靳林看顾晔这样，怔怔，半晌后发出了一声哂笑，然后轻飘飘反问：“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想求一个人活下去。
　　怕到寸步不敢离，也睡不好，闭上眼就梦到少年笑着哭，跟自己告别，说要去找爸爸妈妈了。
　　他找借口陪江宝晨睡，还抓着江宝晨的手，半夜仍然会惊醒，然后看江宝晨在梦里呜呜咽咽的哭，等醒来又像是没事人一样。
　　那时候，纸媒网媒铺天盖地都是江家倒台的消息。
　　江建城的几个住所被讨债的公司员工一起冲了，值钱的不值钱的都被洗劫一空。
　　后来，警方和银行介入进行破产清算。
　　他努力的把一切相关的负面消息都隔绝在外，把接连痛失父母、无助又绝望惶恐的少年圈地保护起来。
　　可收效甚微。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宝晨突然说要还债。
　　心理医生说，父母的相继离世等同摧毁了江宝晨原有的内心世界。
　　而那些债务可能是江宝晨用来尝试重新构建内心世界的地基。
　　江宝晨愿意主动背起债务、想要找工作赚钱，这大概是他为了好好活下去找出来的依托。
　　可是，江宝晨到底是为了活下去而背负起债务，还是为了还债所以活下去。
　　谁也不知道。
　　同样的，谁也不能预测那些债务还清后，江宝晨会怎么做。
　　就这样。
　　年复一年过去，三十亿只还了冰山一角。
　　贺靳林从一开始的担心，心痛，小心翼翼，再到后来觉得江宝晨已经从当年的伤痛里走出来些，不想那个骄矜娇气的小少爷再活得艰辛，提出想帮他还一部分，却被江宝晨义正言辞的拒绝，甚至上升到吵架、冷战。
　　只经历过一次，贺靳林就不敢了。
　　别看江宝晨好说话，那都是对别人。
　　所以。
　　为了赎罪还债也好，为了关心他爱他的人努力活下去却只能通过还债的方式也好。
　　这是江宝晨为他自己找到的主心骨。
　　现在，十年前消失得一干二净的顾晔贸然出现，自以为是的要抽去这根主心骨。
　　顾晔想做什么？
　　害死江宝晨？！
　　“中银的三亿五千万，我会还给你。这件事别让宝宝知道。”
　　贺靳林抹掉了嘴角溢出来的血，再看知道前因后果而沉默下来的顾晔，讥诮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还想干预别人的人生。”
　　“宝宝不想欠任何人，最不想欠的就是你。”
　　“因为你不配。知道吗？”
　　江宝晨很后悔，觉得自己冒失了，并且用力过猛，可是褚克林出言打圆场很快，他连缓和跟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之后的气氛一直不尴不尬的。
　　直到酒店派车来接。
　　酒店派来的车一共两辆。
　　其中一辆，光是堆行李就满了，勉强挤上去一个自告奋勇的褚克林。
　　剩下的车坐六个人，那真就得成沙丁鱼！
　　毕竟行李箱还能放后备箱，人总不能塞后备箱吧。
　　但单独叫一辆出租又太贵……
　　冯俊洋说：“糖糖，来坐我腿上。”
　　吴筱在婚恋剧里饰演的女主就叫唐糖，这会儿听他这样说，也不客气，说了句剧中的“谢谢展哥”就开开心心的坐了上去。
　　这俩本来就很多CP粉，一起参加真人秀也有些继续炒CP的意思，剩下的江宝晨、江淮，陶瑶瑶，还有齐世硕，总不能也跟着炒CP吧？
　　谁有胆子跟齐世硕炒CP？
　　能被那几千万粉丝生吞活泼的生生撕了！
　　所以齐世硕客气了几句后就坐到了车的副驾去。
　　剩下江宝晨、江淮和陶瑶瑶。
　　后座还有两个位置，如果像冯俊洋跟吴筱的方式，其实坐下三个人也不会特别难。
　　问题是，谁做谁腿上？
　　陶瑶瑶是女生，江宝晨是Omega，江淮是一行人里最小的弟弟。
　　僵持了两分钟没结果后。
　　吴筱抱怨：“你们怎么这么矫情呀，随便坐一下嘛，别耽误大家时间啊，都很累了。”
　　江宝晨有点无奈。
　　这不是因为不好分配么？
　　陶瑶瑶被江宝晨怼过，想着江淮也被江宝晨怼过，就率先找同盟，“QR，我坐你腿上行么？我很轻的！”
　　江淮很尴尬，说：“我看三个人可以坐吧？我靠着车窗一点，会不太占位置的。”
　　陶瑶瑶被一个男生委婉拒绝，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为难到不愿意说第二次，顺着说：“那我们试试吧？”
　　试试就逝世（不是虫）……
　　后排先坐着冯俊洋抱着吴筱，然后是陶瑶瑶、江宝晨、江淮。
　　这么多个成年人，挤到直接车门关不上。
　　众人：“……”
　　好不容易靠着节目组员工费力关上车门，大伙儿真就挤沙丁鱼一样一个紧挨着一个。
　　特别是江淮。
　　为了腾出尽可能多的空间，少年Alpha还在发育期的高瘦身板儿几乎贴在车门上，别提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更是别扭的在车内空隙中弯曲着。
　　真这么一路回去，很可能会受伤。
　　江宝晨看着实在担心，“要不然你还是坐我腿上吧？”
　　照顾团队小弟弟人人有责啊。
　　江淮挤着，艰难的说：“不用。”
　　江宝晨想一定是刚刚把小朋友给吓到了，不过车上这么挤，就算导演组有特意在车上安装摄像头，但等节目播出，这样坐车的画面也不会用太多，他打算先道个歉再劝，却听到江淮喘着气又说：“我很重的。”
　　江宝晨转念一想也是喔！
　　就算年龄差在，但Alpha跟Omega的体型差也是很明显的，特别是骨架和肌肉密度。
　　于是江宝晨问江淮：“那我坐你腿上吧？”
　　江淮：“！！！”
　　江宝晨设想了下画面，确定合理，说：“而且我好像也不太重。可以吗？”
　　江淮呆的看他：“可，可以吗？”
　　江宝晨眨眨眼，疑惑道：“这不是我在问你吗？”
　　“……！！”
　　江淮：“可以！”
　　于是两人又在狭小的车内哼哧哼哧的调整位置。
　　虽然过程有点费劲儿，不过换好后，的确节省出来了许多空间。
　　大家伙儿的肢体也能正常舒展。
　　江宝晨坐在团队唯一刚成年的小朋友腿上，担心的回头问：“重不重？”
　　江淮脸通红，僵硬的摇了摇头，一双手臂垂在身边显得局促无措，转移话题问：“那，安全带，怎么系？”
　　“我们这样坐不能系啊。”江宝晨在车窗上方仔细摸索，成功抠出个把手，跟小弟弟说：“来，江淮，你也抓着这。”
　　一旁的陶瑶瑶看两人这样，又看了一眼导演组安装的镜头，没有说话。
　　车内拥挤，气息交杂。
　　特别是两个女生身上的香水基调，香味完全掩盖了各种信息素。
　　不过江淮明显闻到了清淡的，令人喉间干渴，饥肠辘辘，忍不住咽口水的诱人气息。
　　——是信息素。
　　来自于江淮眼底那截属于江宝晨的纤细后颈，白嫩的后颈上，腺体部位贴着一块抑制贴，看颜色似乎有点潮湿。
　　可能是刚刚挤了一通，出了点汗。
　　所以Omega甜美勾人的信息素就像漏网之鱼一样的溜了出来，胡作非为，搅动人心。
　　江淮僵直着不敢乱动，让腿上坐着的Omega尽可能舒适，然而，明明是“抱着”江宝晨，却被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乖乖的、软软又腻腻的信息素全方位围剿。
　　江淮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只脖子跟耳根爆红。
　　江宝晨为此全无所觉。
　　就像他说的那样，只坐了江淮的膝盖一点点，然后一手抱着羽绒服一手拉着车上拉环。
　　车内暖气开得大，江宝晨有些昏昏欲睡。
　　哈欠过后，他强打起精神看车窗外，心想：要多久才能到啊？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酒店。
　　车门一打开，与车内暖烘烘的气息截然不同的冷风骤然灌入。
　　江宝晨忙穿上羽绒服。
　　订好的三间房这样分配：陶瑶瑶跟吴筱两个女生一间，Omega江宝晨跟Beta褚克林一间，齐世硕、冯俊洋和江淮三个Alpha一间，加个床。
　　各自回房间放好行李后录制也没结束。
　　七个人还要开会，统计当天消费以及确定第二天行程。
　　大家按照台本要求的那样，提议每天选一个“导游”来做当天的旅游行程安排。
　　讨论完后，再做单采。
　　工作人员问江宝晨在机场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情绪爆发。
　　江宝晨背过手机里的答案，回答起来不费劲，说：“我本来就不会喝奶茶，何况是外面的，不健康也不卫生。何况当时真的很累，我只想要快点找到酒店可以休息，就可能比较情绪化。”
　　采访问起对谁印象最好，江宝晨也按照答案说：“当然是齐世硕老师啊！他很有担当，不仅拍戏厉害，而且也给人很靠谱的安全感。”
　　回答这些的时候，江宝晨脑子里全是节目播出后自己在网上腥风血雨的风评。
　　不过这是早就料到的。
　　赚钱不容易嘛。
　　江宝晨倒也没有很在意，反正网络并不会太影响到他的生活。
　　等褚克林洗完澡，他拿上了换洗衣服进去。
　　洗完出来，江宝晨顶着半湿的头发，身上穿着潘达的睡衣，看上去瘦瘦白白，又乖又无害的一个小Omega。
　　褚克林看向他，开始台本上的任务话题，一副好奇的模样问：“哎，小晨你今年多大啊？有对象没有？”
　　“二十六，还没。”江宝晨回答非常标准。
　　“这么大也可以找对象了。”
　　“找不到好的。”
　　褚克林哑然，随即失笑，说：“你觉得什么算好？喜欢什么样的，偶像给你留意留意，我身边优质的单身Alpha可多了！整一个篮球队给你挑！”
　　“不知道，起码得配得上我吧。”
　　“你爸怎么说？”
　　江宝晨刚洗了个热水澡，浑身放松下来，已经记不太清楚台本上的答案了，下意识冲褚克林甜甜的笑了一下，神色飞扬的骄矜说：“我爸爸说，一定要是个很宠我的Alpha！”
　　“要有能力保护我一辈子，让我过我想要的生活，疼着我、顺着我，让我永远幸福开心，不会让我掉眼泪。”
　　“哪个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找个好对象？”
　　“是呀。江宝晨冲褚克林笑笑，“褚老师，您呢？您女儿不是七岁了么。”
　　褚克林没想到话题被江宝晨岔开，却也顺着说：“她还小，我巴不得她一辈子不嫁出去。天底下只有父母把自己孩子当成眼珠子疼，交给别人总是不放心的。”
　　江宝晨笑笑，坐上自己的单人床。
　　褚克林又跟他聊了一些，确定素材差不多了才去把摄像头盖住。
　　关了灯就该休息了。
　　可褚克林又问：“说真的小晨，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性别，性格，岁数，职业有什么要求？”
　　“没有啊。”
　　“什么都行？那么好说话。”
　　江宝晨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后，江宝晨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他垂着眼，神色平静，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听见的轻轻回答：“什么都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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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9章 
　　——“他活着本来就没其他盼头。”
　　——“你现在还了他的债, 是等于逼他去死！”
　　——“也是，死了多好，他死了就再没人知道你堂堂R·C集团中华区合伙人是怎么发家的！没人知道你以前是个怎样表里不一善于玩弄人心的白眼狼！”
　　——“宝宝真是瞎了眼。”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
　　书房中，顾晔合上了处理一半的文件。
　　——“你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过你下半辈子了？”
　　——“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虚伪的‘菩萨心肠’！让人想吐, 你自己不会觉得恶心吗？”
　　顾晔捏了捏鼻梁骨, 白天贺靳林那番话时不时浮上脑海。
　　他无法静下心。
　　江宝晨连本带利共欠债务一百零二亿一千三百多万。
　　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
　　如果换成百元现钞, 有一百吨。
　　顾晔从小独立, 性格冷漠, 是个亲情缘淡薄的人, 他无法理解父母死去就活不下去是什么状态, 听起来也很荒唐。
　　可他知道, 贺靳林没有夸大其词。
　　江宝晨就是那样的人, 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娇气矜贵，被周围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宠, 根本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
　　一句重话都能让他哭起来。
　　何况是父母双双离世，丢下他一个人和一堆大到无从处理的烂摊子？
　　坐拥无数, 然后一无所有，那么往往活下去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在社会中游刃有余挥斥方遒数十年的江建城，都在走投无路后, 选择跳楼轻生来逃避一切。
　　江宝晨却活下来了。
　　不需要贺靳林详细多说，顾晔能想象出来那是怎样昏天暗地毫无希望的一段日子。
　　天塌下来了，从小活象牙塔里的小少爷每天哭到力竭, 沉沉昏睡后再被噩梦缠身。
　　有些人能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
　　只是代价太大。
　　贺靳林找上门之前, 顾晔已经答应江宝晨不再出现、不再去纠缠。
　　只是好像有些说不明的不甘。
　　那皱起的眉头, 抗拒的表情, 避之如蛇蝎的态度……
　　每次想起江宝晨，顾晔都感到莫名焦虑，且不能抒发。
　　直到贺靳林上门，顾晔才豁然开朗起来。
　　一百多个亿的流动资金，对顾晔来说也是大数目，在新药研发出来那年，他就成了R·C的合伙人，手握R·C集团2%的股份。
　　过去两年拿到的股权分红，账面上加现金一共十六亿美金，一部分置办不动产，大头由基金公司的理财师打理。
　　近期财务报表来看，他能直接动用的流动资金五千万左右美金。
　　不过新一年的分红，会在第一季度结束后下来。
　　届时，让理财师重新规划理财方案，按照计划能在未来两到三年内，还掉江宝晨的所有欠款。
　　顾晔的打算就是这样。
　　查江宝晨的债务，做还款规划，把昔日的富家小少爷从无底洞一样的困境中解脱出来，让之后的江宝晨不再为债务所累，想做什么做什么。
　　已经在退让了。
　　尽管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让顾晔心中不舒服，但没有其他办法。
　　他不是在赎罪，不是要两清。
　　只是因为江宝晨态度坚决的做出了选择，要贺靳林不要顾晔。
　　所以……成全？
　　然而，贺靳林上门后的一番话让顾晔骤然发现，贺靳林配不上自己的成全。
　　没有贺家撑腰，贺靳林充其量只是个娱乐圈仰人鼻息的模特，经济财力无法负担江宝晨所欠的三十亿，所以，他跟银行签订了利息偿还协议。
　　贺靳林让银行告诉江宝晨无利，实际上，每年都要偿还数以几千万计的贷款利息。
　　那已经让贺靳林感到吃力了，更别说三十亿，一百亿。
　　但这不重要。
　　顾晔已经决定帮忙补上漏洞。
　　重要的是，顾晔发现贺靳林哪怕在投鼠忌器，那些所作所为，也在另一方面代表着治标不治本。
　　因为贺靳林从没有真正走进江宝晨的内心。
　　所以他才没办法给江宝晨提供有效的、能扭转改变局面的帮助。
　　不然十年了，贺靳林凭什么还会理直气壮的说债务是江宝晨找出来的、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心理医生不知道，几十年好友的贺靳林也会不知道吗？
　　江宝晨虽然是个固执的Omega，但更是个感性的Omega，他很天真，热爱自由，我行我素，最受不得苦，他也喜欢唱歌，喜欢画画，异想天开，童言无忌。
　　他总把结婚跟生宝宝挂在嘴边。
　　那么，这样的Omega难道无法从建立一个新家庭中活得生的希望吗？
　　那无法给他活下去的动力吗？
　　不见得。
　　所以，只能说明贺靳林一不够了解江宝晨，二没有足够能力解决根本困难。
　　为了掩饰，贺靳林顺理成章的把心理医生的话奉为圭臬。
　　十年，久到他用来自欺欺人的话信以为真。
　　所以顾晔在钱元问后续怎么样时，他说按照原计划进行。
　　他觉得，或许是有机会的。
　　可是，什么机会？
　　江宝晨讨厌他，不愿意多听他说一句话，尖利得像个浑身立起尖刺的刺猬。
　　真哭起来，顾晔又无措。
　　就算解决了，安抚好了。
　　江宝晨愿意对他笑了，愿意原谅他，接纳他……
　　那……
　　他们之后呢？
　　要，结婚吗？
　　——“他妈妈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哪，他爸爸跳楼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你在哪，公司被拉横幅，江家房子被闯被砸，他哭着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在哪！”
　　——“所以收起你那虚伪的‘菩萨心肠’。”
　　——“表里不一的白眼狼。”
　　——“宝宝真是瞎了眼。”
　　又来了，顾晔脸色沉冷，起身离开书房。
　　钱元花了三天时间查出江家公司拖欠工资的近六百名职员的联系方式。
　　当年江宝晨算得上是挨家挨户写欠条，钱元却不可能挨家挨户上门还钱。
　　所以钱元把“散户债主们”拉群里，上传云同步的表格，让大家按照真实情况填写未收工资金额以及目前的居住地址。
　　得到顾晔确定答复后。
　　钱元统筹。
　　将表格做排序，金额从多到少，住所由近及远，依据姓氏拼音排序一一核对，计划以一天一百五十位的速度还款。
　　十年前的通货膨胀没那么严重，工资普遍较低，欠半年工资和基础福利，在清算过后，基层人均两三万，中高层五到十万，所以第一天预计还款金额四百万不到。
　　钱元把策划送给顾晔过目。
　　顾晔签字，打了款。
　　钱元再给江宝晨发消息，说忙完手上的活儿就去法国。
　　不过没收到回复。
　　于是钱元上星网搜真人秀相关的消息。
　　消息不多，只知道录制开始。
　　次日，钱元带着几个助理和保安去银行。
　　提前打过招呼，银行二楼闲置的办公室用来派钱。
　　大家伙儿有条不紊，现金按照金额装信封，外面贴上名字身份证等身份信息，根据姓氏分门别类摆放。
　　还有人在楼下做引领和控流，旁边立了个极醒目的牌子。
　　先上楼登记签字，然后五万以上到一楼专柜窗口办理转账，五万以下直接二楼领现金。
　　十人一批，出一个进一个。
　　九点，第一个拿着身份证和欠条的人来了取欠款了。
　　时隔十年，谁都不太抱希望，尽管钱元又是电话又是拉群，动静很大，但相信的人占不到一半儿。
　　更怕是骗子。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钱元拍照片传群聊，加上拿到钱的人也拍照。
　　于是九点半开始，人流量暴增，不多时银行外排起长龙。
　　计划一天，下午三点不到提前完成。
　　三天后，所有散户欠款全部取走。
　　钱元拿着文件袋敲响了R·C总裁办的大门。
　　整理整齐的欠条，每五十张用一个夹子夹，沉甸甸的堆满整个文件袋。
　　顾晔收下，说了句辛苦。
　　钱元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
　　“法国那边，我打算订今晚的机票。”钱元往顾晔脸上看，想了想，试探的问：“顾总，国内现在事情也不忙，您真的不亲自去一趟吗？”
　　昨晚，钱元终于看到了江宝晨参加的那个真人秀的相关消息——播出预告！
　　预告里能看出江宝晨录的相当不顺利。
　　如果顾晔亲自去一趟，在节目组那些导演啊制片什么的面前露个脸，江宝晨肯定会好过很多。
　　尽管录制周期已经过半，但起码还有一半儿啊！
　　再说，还有还完散债这么一件大好事。
　　顾晔沉声道：“我去干什么？”
　　钱元下意识道：“小晨他不是在法国录节目么？”
　　顾晔签字的动作一顿。
　　钱元见状，小心的继续说道：“他们这个节目制作周期很快，昨晚官博就放预告了。小晨他……好像在节目组遇到了一些麻烦？”
　　顾晔签完剩下的字，淡说道：“知道了。”
　　钱元闻言眨眨眼，一时间也琢磨不出来Boss这“知道了”背后是什么意思，但显然不想再说，只好道：“那我先出去了。”
　　“嗯。”
　　《我想去看看》明星旅游真人秀节目，预告出的很快。
　　顾晔看到江宝晨拉着个行李箱出现，白皙的手指冻得通红，整张脸都被羽绒服的大帽子和领毛给裹住，衬得一张小脸巴掌那么点大。
　　Omega一笑，明亮的杏眸就弯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显得很乖。
　　顾晔不自觉跟着浮唇一笑，看到不认识的人，就按快进。
　　一遍过后，顾晔重播第二遍。
　　我想去看看的预告，剪辑的很搞事。
　　总共一分多钟的预告，从几个大明星出门坐车上说话开始，褚克林去接素人的几秒钟镜头，接着就是机场大家伙儿碰头打招呼，切到导演讲规则。
　　导演在讲规则，其他六个人专心听，江宝晨低头玩手机，一旁还站着工作人员催促。
　　之后就是在头等舱，导演分发卡片，陶瑶瑶说了窍门，江宝晨“口直心快”的怼陶瑶瑶投机取巧。气氛顿时尴尬，每个人都看向江宝晨。
　　再是下了飞机，已经很晚了，一群人在机场上一筹莫展，齐世硕喊导演，褚克林说导演不管事了，吴筱坐在行李箱上喊累，担心的说不会露宿街头吧，以及——年轻的Alpha少年跑去买奶茶，回来却遭直言拒绝。
　　“不要。”
　　江宝晨冻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皱着眉说：“我才不喝奶茶这么廉价的东西！”
　　场面僵住！
　　在场每个人都有镜头，脸上写满了不自在和尴尬，还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复杂”，手握奶茶的少年Alpha更是满面通红，窘迫不已。
　　半晌后，吴筱似乎打圆场娇气道：“奶茶么？我也要！”
　　陶瑶瑶不敢置信，“不是吧，你难道就买了一杯？”
　　褚克林焦头烂额又困又累，看几个小辈围到一起也有些脾气，端出长辈的架子，“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找酒店吗？你们吵什么吵。”
　　几个年轻人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从始至终只有齐世硕在想办法联系酒店，可惜频频受挫。
　　预告最后，大家终于坐上了车。
　　画面在褚克林挤在行李箱，冯俊洋抱着吴筱，以及陶瑶瑶江宝晨和江淮三人艰难挤在一起动弹不得中结束。
　　点开预告下评论区。
　　不出意料的炸了。
　　说是素人，江淮QR是电竞冠军队伍的中单，星网粉丝上千万，陶瑶瑶是美妆博主也有百万活粉。
　　正儿八经没粉丝的只江宝晨一个。
　　所以，满屏的问号和恶言恶语，全直接冲江宝晨而去。
　　不过江宝晨对此一无所知。
　　节目组收手机是真的收，不仅镜头前不给，镜头外也不给。
　　而且国内外网络不通，没梯子翻不了墙。
　　接下来快轮到江宝晨当导游了。
　　预算却剩没多少……
　　所以，顾晔对着预告黑下脸时。
　　江宝晨正在酒店房间的小桌子前，拿巴黎旅游手册做攻略。
　　问题不大。
　　不就是省钱和赚钱嘛，他最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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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导游计划是做的很好, 但江宝晨怎么也没想到，半夜会从梦中突然疼醒，那原本规规律律的发情期，像突然间崩坏一样, 整整提前了两天。
　　隔壁床上褚克林睡得熟, 鼾声不断。
　　江宝晨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 磕碰间撞到了桌上的东西发出不小动静, 这都没吵醒他。
　　不过也幸好是这样分配房间, 不然一个Omega大晚上的发情, 哪怕同住的是Omega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更别提Alpha。
　　抑制药剂就放在行李箱的上方口袋。
　　江宝晨很快找出来, 但他痛得双手颤抖, 根本没办法给自己进行注射, 又不想吵醒褚克林, 只好找出止痛药干先吞下两片。
　　止痛药超级苦，把腺体上难以忍受的刺痛都压下去几分, 江宝晨吃完整张脸皱了起来，等止痛药的药效完全发挥, 江宝晨的后背已经全被汗浸湿。
　　睡衣黏在背上，舌根和喉间仍然苦得人头皮发麻。
　　江宝晨汗淋漓的坐在马桶盖上，感觉自己刚打完一场恶战, 他把注射过抑制剂的针剂丢进垃圾桶，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靠在墙上, 总算能分出几分精力去想为什么发情期又提前了。
　　还提前这么多。
　　如果说, 上次是无意间受到了顾晔的信息素影响, 那这次录制期间, 累是累了点，却没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
　　想来想去，江宝晨觉得唯一的变数应该就是R·C公司的新抑制剂。
　　上次顾晔给他注射后，发情期期间也出现了奇怪的反应症状。那难道是因为抑制剂里有什么成分只对Omega正常的腺体起作用，而对移植了人工腺体的Omega有副作用？
　　如果这样是不是要跟顾晔……
　　算了。
　　江宝晨打消念头，好像也没听说国外有人工腺体这种东西。
　　毕竟这项技术，只是霍总为了弟弟霍一叶的病而专门投资国内一批顶尖医学团队做的研究发明，甚至还不太成熟，当时只是霍一叶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眼看撑不住了才冒险试用。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霍一叶跟他共享同一个腺体，以及腺体里都有半个纳米人工腺体。
　　江宝晨每年定时私立医院做腺体检查，一半儿是为了身体健康，另一半儿是数据可以供霍一叶来参考。
　　以前负责的医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Omega，后来变成了姜折，然后一直是姜折负责他到现在。
　　江宝晨记起姜医生已经获得了霍总许可，那接下来肯定会对R·C的新药进行各种测试研究，那结果应该也会很快出来。
　　倒用不着他太操心霍一叶那边的情况。
　　抑制剂打下去后很快发生作用，四处乱窜的芋艿信息素被控制住了，体力也恢复了，江宝晨起来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回房间睡觉。
　　睡前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半。
　　江宝晨不知道自己疼醒的时候几点，但总归是折腾了不短时间，他上床躺下，在止痛药和抑制剂的双重作用中，难得的一夜无梦。
　　天很快大亮。
　　褚克林隐约中听到扰人清梦的门铃，他不太满意的翻了个个儿，随即发现门铃声不断，他探起头来看，发现从来对动静敏锐的江宝晨没起来。
　　叹了口气，褚克林下床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Alpha长得白净，漂亮修长的手指拎着早餐。
　　“小江？”褚克林困意满满的说：“这么早啊。”
　　江淮规规矩矩的鞠躬：“褚老师早上好。”
　　这都三天过去了，褚克林纠正过晚辈好几次称呼，其他人倒是改过来了，能亲切的喊一声林叔，但江宝晨改不过来，江淮也就改不过来……
　　江宝晨是改不过来，至于江淮是改不过来还是不肯改，咱也不知道是吧？
　　褚克林看了眼QR身后，没跟着followPD，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问：“有什么事吗小江？”
　　江淮说：“我买了早餐。”
　　“你又自己掏钱啊。”
　　QR有些被看穿的难为情和窘迫，“我……”
　　褚克林问：“给小晨的吧？”
　　“没没。”QR赶紧说：“给小晨和褚老师您两个人都买了。”
　　褚克林笑了，知道这是第一天买奶茶的“后遗症”，回头看房间内，余光却注意到QR也跟着偷偷往房间内看，那眼里藏着几分期待和紧张，根本控制不住视线。
　　到底是年轻人。
　　褚克林想：敢爱敢恨，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褚克林没拆穿，对QR说：“小晨可能昨晚累了这会儿还没醒，要不你进来等会儿？”
　　“呃，不用了……”
　　江淮收回视线，把早餐袋子递给褚克林。
　　“怕什么？”褚克林知道少年在顾忌什么，却侧身示意RQ进来，说：“这不是有我呢么，而且每个房间里的摄像头，你就算真想做点什么，也不给你做啊。”
　　少年Alpha脸一红，紧张到磕巴：“褚、褚老师您说什么啊。”
　　褚克林笑了，“赶紧进来，外头冷死了。”
　　这下江淮不拒绝了，乖乖跟在褚克林后头走进了房间。
　　只不过这房一进门一关，封闭的空间立刻让江淮忍不住后脊梁一崩！
　　少年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同手同脚的跟着往里走，突然间心乱如麻：会不会不合适。
　　江宝晨醒来看到自己，会不会不开心？
　　毕竟Alpha跟Omega有别……
　　酒店房间也算私密空间，江淮一边想一边走，又控制不住的想：江宝晨躺在床上睡觉是什么样子……
　　齐淮见过江宝晨睡着的样子，在公交车上，睡姿规规矩矩的矜持乖巧，微微侧着头，长长的低垂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往下是粉嫩的嘴唇，柔软，湿润，看上去非常好亲。
　　等等。
　　江淮脚步一顿，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当初看那个画面时，他只觉得好看，现在回想起来，怎么会有些莫名的口干舌燥和心猿意马？
　　而且心脏也开始加快的怦怦跳。
　　江淮面颊发热，后知后觉闻到房间里好香……
　　他忍不住咽了一下。
　　褚克林回到床上，说：“小江你随便坐着等一下啊，我睡个回笼觉。”
　　“嗯。”江淮矜持的应声，喉间却微微发紧，他忍不住往江宝晨睡的那张床上看。
　　房间内没有开灯，但因为已经天亮了，外面柔和浅白的自然光落在Omega巴掌大的睡颜上。
　　少年Alpha看着，看着，忽然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只一动，他自己率先察觉过来，心里立刻慌了！
　　江淮忙把早餐放下借了洗手间。
　　心里头燥热。
　　江淮慌里慌张的接了把冷水洗脸，好歹是冷静下来一点，他重新回想江宝晨刚刚乖乖的枕在枕上、垂着眼睫，毫无防备的放松模样。
　　就像是一夜过后，自己的Omega赖床了，身为Alpha要去吻醒他，Omega被吵醒后会发出很可爱的一声咕哝，不满一样，然而唇齿纠缠上后会忍不住乖乖的回吻，再从被褥中伸出双手来搂住……
　　打不住。
　　江淮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这么禽兽！
　　他想要落荒而逃，转身之前却无意间看到了马桶旁的厕纸篓——
　　里面是一管注射针筒和一个抑制剂药液玻璃瓶。
　　江淮当场愣住！
　　虽然是个钟爱坐电脑前打电竞游戏的母胎单身宅男，但从十二岁分化成Alpha开始，江淮就知道什么是Alpha，什么是Omega。
　　什么是易感期，什么又是发情期。
　　Alhpa的易感期症状因人而异，有些Alpha有易感期跟没有似得，而有些人症状轻，至于特别严重的那些，如果找不到信息素契合的Omega，会早死。
　　信息素契合系数高低，Alpha和Omega自己能感觉到，如果要精确的百分比，那就做信息素契合匹配度测试，小到诊所药店，大到公立私立医院都有测试机器。
　　而跟Alpha不同的是，Omega的腺体在十八岁发育成熟、经历第一次发情后，每个月都会有五到七天的发情期。
　　Omega在发情时，对Alpha的契合需求会适当的降低。
　　江淮曾经收到过队友发的小黄片，看过两眼Omega发情时的模样，他们往往最先渴求的是信息素契合最高的Alpha，但如果长久得不到满足，就会退而求其次。
　　到最后，连无法给予标记的Beta也可以。
　　某种意义上来说，信息素契合度很大程度的代表了双方在精神和心灵方面的吸引，而发情期产生的发情热，只需要上床就可以缓解大半。
　　江淮没仔细看那些片子，他Get不到队友们的激动和晚上想DIY的冲动。
　　有那个时间，他宁愿坐电脑前多冲一点分。
　　但现在，他突然明白了。
　　一个香香软软，很可爱的Omega，会冲你撒娇，要你抱……
　　这时候谁还想看屏幕打键盘？
　　这个房间，褚克林老师是Beta，所以这抑制剂是……
　　江宝晨发现江淮有些不对，虽然过去几天，这个少年Alpha也老粘着自己，哥哥长哥哥短的喊，给个冷脸也能浇熄个三五分钟热情。
　　可今天的殷勤劲儿和黏糊劲儿，简直一刻半刻都不离。
　　晚上大伙儿吃饭的时候，褚克林突然提起江宝晨发情的事，问第二天谁能替他当一天导游，毕竟发情期对Omega来说是很大的事。
　　江宝晨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褚老师什么时候知道的，但立刻接过话就说：“没关系褚老师，我已经做好计划了，明天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就行。”
　　几个镜头紧紧对着，大家都明白导演这是有意借题发挥。
　　吴筱说：“要不我跟江哥换吧，发情期就前两天比较难熬，过了就好了。”
　　“我那有抑制剂。”陶瑶瑶也说：“是R·C公司研发的新药，我去药店买的时候都最后两盒了，我上个月用过，特别好用，一针下去，大半个发情期就过去了，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褚克林好奇，“真有那么好？。”
　　“好用的！”陶瑶瑶说完想起什么，冲众人俏皮的吐吐舌头，“先说好我这是安利啊，不是打广告，R·C公司也没给我广告费呢。”
　　大家都笑了。
　　见气氛好，陶瑶瑶对江宝晨说：“江哥待会儿上我那拿呀！”
　　“不用。”江宝晨说：“我对那个新药过敏。”
　　一句话就跟往沸水里丢了块冰。
　　众人愣，因为这几天江宝晨都挺高傲的不合群（辛苦维持人设），只有个QR跟前跟后，大家都认为江宝晨这会儿是故意不给陶瑶瑶面子。
　　陶瑶瑶有些尴尬，“不会吧？我没听说有什么副作用啊……”
　　吴筱在僵过后继续说道：“没事没事，明天我先当导游，江哥最后一天当吧。”
　　“真不用。”江宝晨再次拒绝了，十分诚恳的说：“我昨晚已经把明天的规划都做好了，明天是月初第一个星期天，巴黎很多景点都免门票的。”
　　吴筱感觉江宝晨在凹人设，自己屡屡被拒绝，暗暗翻了个白眼。
　　事后江宝晨走了，吴筱跟陶瑶瑶挤挤眼睛。
　　陶瑶瑶跟她笑了一下。
　　“人就这样。”吴筱并不指名道姓，但指代意思很强，“但谁知道他有没有用是不是真过敏呢？万一节目播出去，R·C告他诽谤就好看了。”
　　陶瑶瑶说：“筱筱姐，我听说江哥家里出了事，是么？”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之前挺有钱的，但后来欠了一屁股债。”吴筱撩撩头发，撇了下嘴说，“可能现在已经还完了呗。”
　　陶瑶瑶点点头，随即又问：“那筱筱姐你有用过R·C的新抑制剂吗？”
　　“没。”吴筱说起这个，略有些不满的说：“我让助理去药店买，结果他去晚了，药店卖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补货。真那么好用啊？”
　　“嗯嗯！好用的！”陶瑶瑶有些激动，还真就是个安利粉，说：“我上个发情期就打了两针，全过程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我立刻预定了几盒，以后就用这款抑制剂了，贵是贵了点，但它好用呀！”
　　“对，好用才是王道，价格还是其次。说起来，那个研发药物的也太厉害了。”
　　“叫顾晔！”陶瑶瑶脸颊红了红，说：“特别帅的一个Alhpa，又英俊又年轻，还是单身，他是R·C在中国区的合伙人，之后应该也都会在H市，找个合适的Omega成家。”
　　吴筱看她说的滔滔不绝，打趣：“喜欢啊？”
　　“谁不喜欢呢。”陶瑶瑶兴奋的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给她看在国外顾晔的新闻和照片。
　　吴筱天天在星网上搜自己的热搜，怎么可能会真不知道顾晔，见陶瑶瑶这么激动的分享，配合的惊叹：“哇，真的好帅，跟我们俊洋哥不相上下！”
　　陶瑶瑶：“……”你这热度蹭的，没法聊了。
　　江宝晨不愿意换一天当导游，是因为时机凑巧，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在法国旅游最能省下钱，但吴筱跟陶瑶瑶不一定知道，与其浪费机会，不如让他就这么省下来。
　　毕竟前面褚克林、齐世硕和冯俊洋三个大老爷们当导游，手里拿着钱却没有金钱概念，一个比一个花的厉害，根本不知道给后面人省一下预算。
　　原本扣除后来换三星级酒店六天三间双人间房费，平均下来每天还有三百欧预算，但三天过去，到江宝晨手里只剩下三百五，每天一百二都没有。
　　所以拿到钱后，江宝晨仔细规划了下，计划差不多只用五十欧，可以给后面两位妹妹空出尽量多的预算来。
　　毕竟她们总忍不住买买买。
　　江宝晨盘算得很好，没想到醒来一大早就收到个坏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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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喂？”手机铃声响起, 江宝晨睡意迷糊的接通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褚克林着急的说：“小晨你还没醒啊？快来吧！小吴把人撞倒了，正在医院急等着交钱呢。”
　　江宝晨一听，迷蒙睡意立刻跑得一干二净，赶紧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对方情况。
　　原来是吴筱看大家白天累, 年纪不一样作息也不一样, 为了付钱方便, 吃早餐都是你等我我等你的等到人齐了一起出发, 有些人会饿很久, 所以想做点好事, 帮大家买早餐回来。
　　这是前一晚吴筱跟褚克林一起约好的, 她的followPD也知道。
　　于是今天一早, 褚克林负责拿钱, 吴筱负责骑车。
　　权当给大家惊喜。
　　然而偏偏这么一个好意却出了事, 吴筱骑着租来的电瓶车, 载着褚克林，过路口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横穿出来的行人。
　　褚克林拿的是江宝晨前一天放在信封里、用来当做这天预算的五十欧, 不够付医药。
　　这下好了。
　　一整天的预算，直接被这么一撞, 撞没了，还倒贴。
　　江宝晨急急拿上钱赶去医院，回来后, 大家也就全知道有这么个事了。
　　吴筱一直在嘤嘤直哭，小姑娘也是实在被吓到了，她撞到的那个是黑人, 黑人人高马大, 身强体壮, 抓一把劲儿露一口白牙, 光那架势就十足的吓人。
　　但哭也没用啊。
　　三百五，直接去了八十欧，剩下二百七，三天，一天八十多块。
　　八十欧什么概念？
　　麦当劳一个人吃一顿是七欧，两顿加起来就不止八十欧了……
　　江宝晨想过赚钱的办法的，他跟大家提议说：“不然我们街头卖艺吧？找个广场，拉琴跳舞，路过游人看了会给钱的，一欧十欧都是行。”
　　听他这样说，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都不太赞同。
　　这个问谁拉琴，那个问谁跳舞。
　　“可以啊！”QR第一个响应，但也不能给大的帮助，“但我不会拉琴和跳舞，我打军体拳行么？我们大学军训刚学了。”
　　“打拳？行的！”
　　齐世硕等人：“……”
　　齐世硕、吴筱和冯俊洋这种在国内已经有了些名气的人，是拉不太下脸做这个的，最主要的是，没才艺和本事。
　　他们不赞成江宝晨的提议。
　　江宝晨又看向吴筱。
　　吴筱毕竟是闯祸的那个，红着一双泪眼说：“我，我不会拉琴，也不会跳舞，我唱歌都不好听。”
　　褚克林为难，“我讲相声外国佬也听不懂啊。”
　　这时候冯俊洋说：“不然还是刷脸吧？找一些认识我们的中国游客，合照，然后让他们给我们买点东西吃。”
　　齐世硕跟着说：“这个好像可以。”
　　于是少数服从多数。
　　大伙儿收拾收拾，出去刷脸。
　　巴黎最繁荣最热闹的街道莫过于香榭丽舍大街，那边是购物的天堂，也不缺有名的餐厅。
　　齐世硕主持大局，让大家分头行动。
　　QR第一个说：“那我跟哥哥一起吧。”
　　陶瑶瑶却觉得他这样安排不妥当，提出异议，“可是别人不认识我们呀，最合理的话，应该是齐哥，洋哥和筱筱姐一个人带一个吧？”
　　吴筱觉得说的有道理，但她不想带个素人，说：“不然一起吧，等等走散了又找人会很累。”
　　齐世硕也没反驳，于是一拍即合，大家一起走。
　　然而这脸真不是想刷就能刷的，像吴筱跟冯俊洋两个，在国内的确是火了一把，然而只是部电视剧而已，在国内被粉丝围在国外你是谁。
　　褚克林和齐世硕粉丝会多点，然而今天是星期天，游人如织，都赶着逛博物馆和各种景点。
　　谁会看你？
　　再者，一个明星主动找个年轻人说：“我跟你合照，你请我吃个面包可以吗？”这种话说出来脸也太大了，万一被拒绝了，对方不认识你，那真比街头卖艺还丢人。
　　走了半个多小时没有效果后，齐世硕就开始后悔提议了，他想着导演组也应该安排一两个人过来解解围吧？
　　偏偏没有。
　　因为早饭没吃，一个一个都已经饿得不行，连声哀叹。
　　江宝晨兜里放着钱，不可能大家刷不到脸就真饿一天肚子，他一路走，一路观察，突然说：“我们先吃饭吧。”
　　选的餐厅装潢很高级，前几天还大手大脚的吴筱知道现在手上没多少钱了，心里忐忑，打退堂鼓说：“江哥，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应该很贵……万一钱不够，把我们扣在这里洗碗吗？”
　　江宝晨说：“我们先坐下来。”
　　服务员来送菜单，江宝晨顺势问了他一句店老板在不在。
　　江宝晨说的语速流畅，站在他身边的褚克林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抬头去看吴筱，见对方眼里也有些惊讶，显然都不知道江宝晨原来会说英语，而且好像很厉害。
　　服务员很快带着江宝晨去见了老板。
　　餐厅的老板是个长相和蔼、胖墩墩挺着个啤酒肚的Beta，他笑容可掬，跟江宝晨打招呼。
　　江宝晨是个学渣，一句英语得在肚子里滚个两三遍才说得出口。
　　好在老板的英语也菜的抠脚，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菜鸡互啄，竟然还真弄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江宝晨惊喜不已，激动的跟笑容和蔼的老板击了个掌！
　　回到餐桌边。
　　陶瑶瑶问江淮：“你们在说什么？”
　　江淮虽然跟着江宝晨去了，但没听懂，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冯俊洋也好奇的问江宝晨跟老板说了什么，因为江宝晨刚刚跟老板说话的时候，曾经往他们这边方向指过来过。
　　江宝晨眉梢眼角是掩饰不了的开心，“有吃的了，意面怎么样？”
　　吴筱立刻说：“可以啊！现在不管吃什么我都行！干面包就水都行！”
　　齐世硕看江宝晨这样，心情不太好，毕竟这几天他们磕磕绊绊跟人交流，英语真就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蹦，谁知道江宝晨背地里怎么笑话他们。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齐世硕抿了下嘴唇，随即笑说：“别卖关子了，快跟我们说，你到底跟老板说了什么？”
　　“啊。”江宝晨挠了一下脸颊，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他们店里不是有一台钢琴么，我说帮他弹半个小时左右，能不能抵我们七个人一顿饭钱，就吃炒饭或者面这样。”
　　因为之前“卖艺”的提议让大家否定了，这让江宝晨下意识觉得这行为不太合大家心意。
　　果然，他说完话，大家都愣了愣。
　　褚克林最先反应过来，问：“小江你会弹钢琴？”
　　江宝晨说：“会一点，小时候学过。”
　　吴筱立刻说：“我知道！江哥小时候家里很有钱嘛，肯定会学很多才艺的，弹钢琴啊小提琴啊之类的对吧？”
　　江宝晨微微尴尬。
　　陶瑶瑶问：“那你跟我们一起先吃吗？吃完再弹。”
　　“没事。”江宝晨露出笑容，“我还不饿，你们先吃。那就定意面了啊？”
　　众人纷纷：“ok。”
　　江宝晨见状转身走向还在等的老板，跟他沟通。
　　齐世硕没再说话，抽了两张纸巾叠来叠去。
　　冯俊洋似乎是开玩笑，说：“会不会是老板看我们身后跟这么多摄像工作人员，知道是拍东西，想借机打广告啊？”
　　没人理他。
　　吴筱暖他的场子说：“有这个可能诶！”
　　江宝晨坐到钢琴面前，试着弹了几个琴键。
　　真的是太久没碰了，当初之所以学，还是阴错阳差看贺靳林学觉得好玩才跟风的。
　　被吴筱猜到了，小提琴和钢琴他都会一点。
　　只是毕竟十年没碰了，当初玩闹似得学的东西也不知道还留多少。
　　不管多少。
　　厚着脸皮上呗。
　　反正外国人又不认识他！
　　这么想着，江宝晨心态自然许多，第一首弹的还有些生涩。
　　然后他问老板要琴谱。
　　老板在一旁给他搜。
　　两个曲子过后，手感熟悉起来，曲子也跟着流畅起来。
　　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围着江宝晨转。
　　江宝晨指尖下是黑白琴键，眼里是那些琴谱，弹着弹着，自然起伏的手臂下仿佛不再是音乐，而是自由的童年。
　　眼前的那些音符没了。
　　江宝晨想起自己爸爸妈妈报了个班，自己却把请上门的老师骂跑，结果几天后去大贺家看到大贺在弹琴，觉得好玩，吵吵着非要跟着学，于是回头爸爸妈妈又把赶走的老师请了回来。
　　那个时候，不管他做什么，遇到什么，回到家，总有爸爸妈妈。
　　外面狂风暴雨，哪怕天上下刀子都伤害不了他。
　　家就是最温暖的港湾。
　　只是拥有的时候还没长大，还不懂得珍惜。
　　一曲终了。
　　江宝晨眼圈微热，听到响起的掌声时他才一愣，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餐厅老板，还有周围坐着吃饭的客人。
　　江宝晨顿时有些局促起来，脸红红的，起身矜持又礼貌的冲大家鞠躬回礼。
　　回到位置上。
　　大家也纷纷鼓掌夸江宝晨弹得好。
　　江宝晨害羞的抿唇笑一笑。
　　看江宝晨眼睛红，褚克林问他怎么了。
　　江宝晨本来不想说的，但看他们所有人都看过来，脸上表情关心，一时竟然没忍住，鼻子发酸，摇摇头说：“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
　　吴筱立刻说：“啊！”
　　她发出声音，再看向其他几人，用眼神来传达什么消息，让他们别多说。
　　江宝晨没发现这个，坐下来，见大家都已经吃了。
　　他问：“你们吃饱了吗？”
　　“饱了。”吴筱抽过纸巾擦嘴，笑说：“早知道你这技能这么好用，下次我们换个餐厅继续蹭饭呀！”
　　褚克林：“那不成小晨卖艺供我们吃喝了？”
　　QR也不认可，刚想要说什么，却看到老板过来了，立刻用手轻轻碰了碰江宝晨：“老板来了。”
　　大家齐刷刷看过去。
　　餐厅老板亲自给江宝晨送来了海鲜意面，还附带送了个甜品塔。
　　江宝晨受宠若惊，起身连忙道谢。
　　老板说不用谢，弹得非常棒，还跟江宝晨拥抱了一下，然后请他享用午餐。
　　江宝晨也算是顺利给大家解决了早饭的问题。
　　楠漨没错，是早饭……
　　尽管老板就着时间说是午餐，但他们连早饭都还没吃，这是今天第一顿，接下来还有午餐和晚餐，但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江宝晨把甜品塔往前一推，“没饱的在吃一点。”
　　之前说吃饱了的吴筱立刻伸手拿了个玫瑰味马卡龙，“好嘞，我先不怕胖我先吃！”
　　陶瑶瑶笑，也拿了个修女泡芙。
　　塔上还有草莓蛋糕跟黑森林，两个女孩子，你一个我一个，问问其他人，都不吃，于是竟然合力把一整个塔吃了。
　　江宝晨专心低头吃意面。
　　齐世硕突然说：“出去逛逛吧，你们谁一起？”
　　“我我我！”吴筱立刻举手，“我吃撑了，而且外面好热闹，俊洋哥也一起吧。”
　　陶瑶瑶小声说：“我也去吧~”
　　褚克林说：“等等小晨一起吧，他吃完，我们接下来不是还有旅游计划吗？”
　　“都没钱了还计划什么。”吴筱努努嘴，也知道有自己一半儿责任，说：“那不然，等我们出去逛一圈再回来找江哥？江哥你慢慢吃，别着急呀！”
　　这真的就是很过分的一种成立群体来孤立江宝晨，但江宝晨跟没察觉到似得，咽下后说：“行！”
　　反正他来就是让孤立的，效果显著，钱才拿得心安理得。
　　尽管江宝晨同意，褚克林还是没有跟几个小年轻一起去。
　　他太清楚齐世硕打什么主意，不就是站队么，他最不耻的行为，在他看来，镜头前镜头外的江宝晨不是同一个人，但又是同一个，都是个很好的孩子。
　　而且，今天这一顿明明是江宝晨的功劳，大家却没有任何感谢的意思，颇有些放下碗骂娘的意思。
　　他看不上，也就不看了。
　　QR当然也没跟着去。
　　他就坐在江宝晨的对面，看着Omega吃面，殷切的推过去一杯热水，“哥，你喝点水。”
　　第一天接人的时候江宝晨曾经跟江淮说了一句话“姓江是本家”后，不管江宝晨怎么努力甩脸子，小伙子沮丧一段时间后又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像没记忆似得，粘着人就喊哥。
　　江宝晨本来就是违心打击人，见江淮打击不走，也就由着他去。
　　江宝晨饿，吃几口却不放心的要摁一下后颈上的抑制贴。
　　他现在的情况不太稳定，谁也不知道打过抑制剂之后还会发生什么，还是警惕点好。
　　今天出门还特意带了抑制剂，就是以防万一。
　　对面的江淮看他这动作，明明吃饱了，却跟着吞咽了一下，眼神往Omega雪白的后颈上瞥去。
　　餐厅内热。
　　江宝晨刚刚弹钢琴的时候脱了外套，这会儿就穿着一件印虎头的毛线衣，大大的领口细细的脖颈，就像是一个美味的香饽饽。
　　香饽饽自然能引来馋虫。
　　因为江宝晨的高光时刻已经过去，只安心吃午饭，所以工作人员大部分跟随大部队去，只剩下一个在餐厅跟拍。
　　所以褚克林起身去洗手间后，餐桌上就坐着江宝晨跟江淮。
　　突然，前方传来一句诧异的声音：“小晨？”
　　江宝晨还在吃面。
　　小可怜发情期痛了半天，一大早又接到电话急急忙忙赶医院，再在大街上折腾来折腾去，还弹了半个多小时的钢琴，肚子里是真的一点东西都没了，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
　　在场没有别人，褚克林一走，正好没包袱的敞开了吃。
　　你说江淮？
　　江宝晨压根没把这小朋友当一回事……
　　所以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江宝晨嘴里正满满一口意面待咀嚼，酱汁就粘在他唇边，他抬头，看到钱元的时候骤然瞪大了眼睛！而在看到钱元身边那个Alpha之后，江宝晨感觉喉咙一堵，呛着了，立刻伸手捂住了嘴！
　　钱元心里着急，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身旁已经一阵风越过了他。
　　“吐出来。”
　　一只漂亮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江宝晨面前。
　　吐？不！
　　江宝晨想这都是自己的劳动果实，怎么能吐掉？但他已经没办法嚼了，咳嗽就在嗓子眼鼻腔处，真咽下去得从鼻子里呛出来，他实在忍不住，推开顾晔，想要找纸巾。
　　“哥，吐这。”
　　这时，江淮递过来一个吃完的空盘子。
　　这下江宝晨没顾忌了，接过盘子，把嘴里的意面都吐了出来，然后半掩着嘴，侧到一旁去一个劲儿猛咳！
　　只三两下，他的脸已经咳得通红。
　　江淮着着急急的，都忘了突然出现的陌生的成熟高大的Alpha，立刻忙起身端水上前，从顾晔跟江宝晨之间插.进去，一边给江宝晨顺着背，一边拿水备用，“哥，喝点水。”
　　江宝晨艰难的咳完。
　　江淮立刻把水递上去。
　　江宝晨终于接过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江淮又抽了几张纸巾，擦了下不小心漏出来的意面和汤汁。
　　钱元自责极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江宝晨连忙摆摆手说没事，心里却想这法国也太小了一点吧，随便出个差都能在同个时间点同一家餐厅遇到的么……
　　钱元问：“没事了吧？”
　　“嗯，好多了。”江宝晨直接忽视掉某位存在感极强的Alpha，只对钱元说：“这么巧，元哥就在这边办公吗？”
　　“公事刚办完。”钱元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Boss，不好说原本两人是在车上的，顾总突然说停车，当时看Boss下车往餐厅里走的时候，他还以为顾总是饿了想吃东西。
　　谁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眼睛也太亮了一点。
　　“我正在录呢。”江宝晨跟钱元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摄影师和机器。
　　被从头无视到尾的顾晔出声说：“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淮对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没有好感，特别是还害得江宝晨呛着了，但看是江宝晨认识的朋友勉为其难忍一下，不过这个高高大大表情很臭的男人是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怎么就是一个人了，他不是人吗？！
　　江淮清了清嗓子，说：“哥，这两个是你朋友？”
　　“啊，是。”江宝晨这才想起来给他们介绍，对钱元说：“元哥，这是我们一起录节目的嘉宾，叫江淮。”
　　钱元向江淮点了下头，“你好。”
　　江淮有一点伤心，因为只被江宝晨归为一共录节目的“嘉宾”，特别是看到那个Alpha神色明显缓和下来后，心里的不爽更加明显了。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是有了雄性在争抢对象方面萌生出的危机感，只是忍不住往江宝晨身边侧近了些，贴上了江宝晨的手臂。
　　江宝晨说：“江淮，这是我元哥。”
　　江淮跟着喊：“元哥好！”
　　钱元：“……”谁是你元哥。
　　钱元明显感觉到Boss周身气压一冷，特别是在面前这个年轻气盛不知好歹的Alpha竟然敢贴江宝晨那么近后！钱元的求生欲极强，上前一步拉江宝晨到面前，因为动作突兀，他把江宝晨拉离开江淮后，很是夸张的把江宝晨从头到尾看了一番，说：“瘦了！”
　　江宝晨没那么敏感，无所察觉的低头看自己，“有吗？”
　　江宝晨这一低头，后颈上那个抑制贴就明显的暴露在高大的Alpha面前。
　　有点湿润……
　　顾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好像闻到了很熟悉的、似有若无的芋艿信息素，熟悉到他手指头都有些发痒。
　　但他几次说话都被江宝晨给无视掉了。
　　江宝晨恨不得他消失。
　　但顾晔不消失，他这次来法国，就是为了江宝晨。
　　“真瘦了，你们没吃好吧？”钱元说着，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好歹拉开了两Alpha相争的局面，尽管对方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Boss这醋吃得莫名其妙，威压也释放的有点欺负人。
　　完全没必要有危机感啊！
　　不过在自己的Omega面前，Alpha要是还能保持绝对理智，那信息素和占有欲算个屁。
　　钱元觉得正常。
　　危机解除后，钱元就想起来江宝晨在这个真人秀节目里一直被欺负，过得不好，就拿现在来看，既然是大家一起录制，凭什么江宝晨落单？其他人呢？
　　钱元：“这里就你们啊？”
　　江宝晨说：“我吃的比较慢，他们出去逛一下等等就回来。”
　　说话间，褚克林上完厕所回来了。
　　然而他根本认不出来原来的位置在哪，因为完全被顾晔给挡住了，找了小半天，先是认出了摄影师。
　　看到几个人围着，褚克林的第一反应就是江宝晨惹事了吗？
　　他立刻走上前，然后就看到了顾晔。
　　要不怎么说顾晔刚回国那段时间的宣传铺天盖地呢，连褚克林都认出来了，他心里微微一惊，这么巧，竟然认识吗？
　　“你吃得慢也不应该不等你啊。”钱元十分不满，察觉身边传来Boss认可的低气压，更加同仇敌忾起来，使命感很强的皱眉说：“这样不行，你们节目组的导演呢？在哪？叫他出来！”
　　小两口闹别扭，接下来他钱元就是Boss的代言人！嗯！
　　江宝晨想说他们正在录节目呢，有什么话回头说，但还没开口，余光先看到褚克林，立刻喊：“褚老师！”
　　褚克林这才有了合适的机会上前，“小晨，怎么回事？”
　　虽然说褚克林有些名气，但钱元跟顾晔都在国外，近段时间才回国，别说是褚克林，节目里所有人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预告看过，钱元知道这是位相声演员。
　　江宝晨说是朋友，然后跟褚克林介绍钱元，再对钱元说：“这是褚老师，也是一起录制节目的，对我非常照顾。”
　　钱元这次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
　　一旁的顾晔颔首道：“褚老师。”
　　竟是主动向褚克林伸出了手。
　　别说顾晔跟钱元两人之间的气势高下立见，褚克林早知道有顾晔这么号人，所以都没注意江宝晨始终没向自己介绍顾晔，受宠若惊的伸双手回握，“顾先生好。”
　　江淮小朋友不太开心：“……”顾先生是什么，不认识。
　　江宝晨：“……”
　　但既然都打完招呼了，也不会刻意去纠正，再看餐厅外街上，出去玩的几人成群结队的要回来了，江宝晨不想待会儿挨个儿又介绍一遍，更重要的事，他实在不想看到顾晔那个碍眼的家伙。
　　所以江宝晨忙说：“元哥，你应该挺忙的吧？我们要继续录制了。”
　　这话说的，江宝晨自认为很巧妙，一来是客气，让钱元先去忙，再就是提醒，你没事的话我得继续录制了。
　　江宝晨之前答应钱元约饭，是因为“兄弟交情”，而且顾晔是顾晔、钱元是钱元，两人不能相提并论。
　　但他忘了，一个上司一个下属肯定会有交集。
　　下次还是跟元哥说清楚吧。
　　江宝晨郁闷的想：万一元哥想岔了，误会上次顾晔让他打钱的事，觉得包养什么的……
　　就糟糕了。
　　这“忙不忙”不是钱元能决定的，他去看Boss的脸色。
　　所以还没回答，那群人已经走进了餐厅。
　　眼睛最尖的当属陶瑶瑶，昨晚才跟吴筱提过顾晔，所以一眼就看到了顾晔，她都忘了自己在录节目，震惊道：“顾晔？！”
　　就像是粉丝见到了偶像那么激动！
　　顾晔眉头轻轻一皱，抬眸看是谁。
　　门口乌泱泱一大群人。
　　陶瑶瑶冲在最前面，激动得声音都走了调，“天哪天哪，真的是顾晔！！”
　　钱元见小姑娘激动的冲上来，忙上前一步隔开阻拦。
　　陶瑶瑶看到钱元，一愣，然后看周围，终于清醒过来自己刚刚什么反应，知后觉的红了脸，她又看向顾晔。
　　但Alpha已经不再看她，而是低眸看向别处。
　　别处？
　　谁？
　　陶瑶瑶顺着看去，看到了江宝晨。?


第032章 
　　江宝晨：“……”
　　果然事情在往麻烦的方向越走越远。
　　齐世硕几步走到了陶瑶瑶身边, 或者说走到了她的前面，然后对上了钱元和顾晔，他看着二人，以做主的姿态问：“你们是？”
　　“刷脸的！”江宝晨突然抢答！他才想起来可以有这么一回事, 立刻皱起好看的眉头, 可怜兮兮又期待的冲着钱元说：“你认识我可太好了！我们没钱了, 可以给我们买两个面包带回去吃么？”
　　钱元都没反应过来：“……”
　　好突然, 是真人秀的某个环节吗？
　　顾晔突然轻咳一声。
　　没等钱元反应, 江宝晨忍不住先瞪了顾晔一眼！
　　这家伙怎么回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 上次不是说好了, 给完钱两清, 再碰到也要装作不认识吗？
　　还一直在这刷存在。
　　顾晔对上江宝晨的视线, 神色如常, 似乎刚刚刻意出声的人不是自己。
　　而钱元get到了Boss的暗示，立刻不去管是不是节目环节, 带两分歉意对江宝晨说：“今天出门匆忙，身上没带欧元, 不过你可以问问顾……”
　　顾什么也不说完，只是暗示性很强的往身旁高大的Alpha身上看了一眼。
　　——我没带钱，你问顾总要。
　　然后钱元就眼观鼻、鼻观心的, 等着江宝晨跟Boss说话，不愿意再夹在中间当炮灰。
　　顾晔却清楚小少爷不可能主动跟自己说话，所以对着江宝晨先说道：“不嫌弃的话, 我可以请你们吃晚餐。”
　　“真的？！”那头陶瑶瑶听见激动得都快要跳起来了！
　　吴筱皱眉看了陶瑶瑶一眼, 虽然也知道顾晔来历和如今的地位不凡, 但陶瑶瑶这样的表现, 不是卖弄就是蠢，像没见过世面的人。
　　难怪是个搬不上台面的小网红。
　　吴筱心里虽然很看不上陶瑶瑶的反应，但对顾晔的提议也很心动，甚至在想晚上穿什么比较好，如果是礼服得租。
　　不仅是陶瑶瑶和吴筱，齐世硕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了计较。
　　这种情况不管摄制组跟不跟拍，都是要应邀参加的。
　　齐世硕正想出言代表大家感谢一下顾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江宝晨干巴巴的说：“嫌弃。”
　　众人心头一惊，齐刷刷看向江宝晨！
　　齐世硕知道江宝晨在节目里一直故意搞事，但没想到，在这么重要的事上面也分不清轻重缓急！
　　他心里急，但众多的镜头面前，他得保持和颜悦色，对江宝晨说：“也是，小晨你在发情期，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就好了。”
　　顾晔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一跳。
　　江宝晨发情期提前了？
　　有了齐世硕表态，冯俊洋和吴筱立刻连声附和。
　　褚克林保持中立态度。
　　江淮原本就不满意钱元突然把江宝晨拉开，这会儿有了机会，立刻重新往江宝晨身边贴了贴，道：“哥哥，我陪你。”
　　顾晔看那个年轻的Alpha先扮猪吃老虎似得喊了一声“哥哥”又贴住江宝晨，偏偏江宝晨没有躲开，他脸色忍不住一沉，道：“可以。”
　　陶瑶瑶心情雀跃，不忘安抚江宝晨说：“没事江哥，我们给你打包点什么好吃的来！”
　　吴筱听到这话看向别处，似乎实在无语。
　　齐世硕暗中松了口气，再次要道谢，又再次被人抢了先，但这一次是顾晔——
　　顾晔语气神色都冷淡：“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改天。”
　　齐世硕一愣：改天？！
　　谁不知道这种场面，“改天”就等于直接泡汤！后会无期！
　　“顾先生，没这回事。”齐世硕说完立刻喊了一声江宝晨，语气里透着不满意和威胁，示意江宝晨识相的改口。
　　江宝晨怎么说也在社会里“浸淫”这么多年，当然看懂了齐世硕的意思。
　　他知道顾晔现在身份不一样，上赶着攀附的人肯定会变的很多，但这里面肯定不包括他江宝晨。
　　如果大家要应顾晔邀约，那就不是真人秀节目里的安排。
　　而既然是私人活动，他才不要委屈自己去惯着这些“同事”。
　　何况，他“人设”还在这呢。
　　做事情有始有终嘛！
　　所以江宝晨当着那~么多的镜头，看着顾晔认真的一字一句说：“我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只是因为不喜欢你。”
　　顾晔下颌瞬间绷紧。
　　场面也在那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顾晔直直看着江宝晨。
　　时隔多日，他身上跟贺靳林打出来的伤还隐隐作痛，但这一句话，就像是在他心头上打了一记闷棍，让他呼吸困难。
　　江宝晨曾经跟他说过很多次喜欢，多到吃饭喝水那么常见。
　　那是因为江宝晨真的喜欢。
　　可十年前的意外，彻底杀掉了小少爷那颗会任性的、肆意妄为喜欢一个人的心。
　　现在江宝晨说不喜欢了，也就真是不喜欢了。
　　江宝晨却浑然不知道自己“又”任性了，还搞得全场人心里火急火燎，再问顾晔：“我不想跟我不喜欢的人一起吃晚餐，这很难理解吗？”
　　顾晔沉默的看着江宝晨，昔日的小少爷双眸明亮、黑白分明，里面起写满任性和骄纵。
　　Alpha薄唇紧抿。
　　“小晨！”身为前辈的褚克林却看不下去了，他主要是怕江宝晨这样会得罪人。得罪节目组里的其他成员都还好，毕竟不是正儿八经圈子里的，但如果得罪顾晔这样的资本家……
　　万一对方是个冷血的，接下来日子都会不好过。
　　对别人，江宝晨能把“落魄富二代目中无人”的人设进行到底，但对同住房间对自己颇多照顾的前辈，江宝晨还是出声解释了，尽管解释了跟不解释没两样——
　　江宝晨说：“我实话实说嘛……”
　　褚克林：“……”
　　江宝晨到底是怕把人气着了，多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有约了啊~”
　　齐世硕正被江宝晨气得烧心烧肺，却苦于不能爆发，这会儿见缝插针的质问：“你在法国人生地不熟的，能跟谁有约？”
　　一旁原本因为江宝晨对顾晔的明确表态而暗自开心的江淮，听到这话也一愣，惊讶的问：“哥，你有约？跟谁？”
　　江宝晨在众人注视下直接看向钱元。
　　钱元余光瞧见这道目光，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连同Boss身上那道低气压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钱元头皮一麻，明哲保身的立刻出声打圆场：“小晨，你不是说这边遇到点困难么？什么困难，跟我们说说？”
　　说着一个劲儿的冲江宝晨挤眉弄眼传达“哀求暗示”。
　　先把你家Alpha哄住啊！
　　江宝晨没明白，疑惑的反问：“我有什么困难？”
　　钱元：“你刚刚不是才说，身上拮据吃不起饭么？”
　　“那也不吃嗟来之食！”江宝晨说的理直气壮，白净漂亮的小脸蛋上写满了“自力更生”，“我可以自己赚钱！”
　　江淮立刻在一旁说：“今天我们这顿就是哥赚来的。”
　　明明深处旋风暴雨最中央，偏偏身为当事人的江宝晨不知所觉似得，三两下就被岔开了话题。
　　陶瑶瑶偷偷去看顾晔的脸色，却发现他表情虽然不太好，却没有发作的倾向。
　　Alpha的脾气这么好吗？
　　一个人的涵养能从一个人的容忍和耐心里看出来，特别是那个人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他去接收别人的冒犯。
　　除非他无意计较。
　　顾晔是无意跟江宝晨计较吗？
　　好像……
　　陶瑶瑶仔细分辨Alpha看人的目光。
　　顾晔看别人的时候，眼神是冷淡平静的，而看着江宝晨，仿佛有些受伤偏偏又无奈克制的模样。
　　就好像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忽然间就有了人类的豁口。
　　有血有肉有感情起来。
　　两个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不然江宝晨绝不可能这么对顾晔说话，再孤傲再不礼貌，也得看看对方的身份。
　　何况，不是她恋爱脑，各种神态和言语间两人就是旧相识啊！
　　陶瑶瑶已经脑补出了恩爱情仇十万大字，其中还有许多不可描述的马赛克画面。
　　她看看江宝晨，再看看顾晔。
　　两个人简直配的一塌糊涂！
　　一个重权在握，一个落魄骄纵，一个从底层爬上来懂得什么是艰辛懂得怎么容忍和疼人，一个从云端上跌下来无法习惯挫折正需要人捧在手心好好呵护。
　　这么想，原本叫人心惊胆战的对峙局面，就变得暧昧柔和起来。
　　陶瑶瑶心里全是粉红泡泡，福至心灵的插话说：“我们早饭都没吃，全靠晨哥给餐厅老板弹钢琴，用劳动力换了这顿免费午餐。”
　　钱元看江宝晨，一下明白过来为什么其他人都吃完出去玩了，江宝晨还在吃午饭。
　　他顿时有些心疼，“小……”
　　顾晔突然冷冷说：“是么。”
　　钱元要说的话被打断，立刻闭上了嘴，他明显感觉到Boss的情绪阴沉，比之前所有时候都心情糟糕。
　　顾晔双手插.进了西裤袋，看上去神色淡漠如常，并不生气，他看着江宝晨说：“既然这样，你也给我弹琴，我再请你和整个节目组的人吃饭。是不是也是你的‘按劳分配’？”
　　按劳分配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而江宝晨现在是一个人“卖艺”，养全部人的嘴。
　　江宝晨却不觉顾晔再阴阳怪气的暗示什么，他想，在餐厅弹半小时钢琴换来大家一顿意面，可如果是顾晔请客，那必定是大手笔，米其林三星起步啊！
　　江宝晨心里动摇。
　　能宰一顿资本家当然是好的！
　　顾晔见江宝晨听到这话竟然真动摇了，脸色却彻底冷下来，一时间心里又酸又胀，他不再停留，看了一眼腕表，“五分钟。做好决定，我在车上等你。”
　　顾晔说完转身走了。
　　钱元立刻跟上，只不过多回头看了江宝晨两眼。
　　顾晔跟钱元一走，江宝晨立刻被人团团围住，一群人叽叽喳喳你问你的我问我的。
　　江宝晨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褚克林：“你跟顾晔认识？”
　　“不认识。”
　　冯俊洋：“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请我们吃饭？”
　　“他刚刚突然出现的时候吓到我了，可能是理亏想要赔偿吧。”
　　“那是顾晔请客耶！江哥你一定会去的对吧？谈情而已，在哪不是谈！”
　　江宝晨看向陶瑶瑶。
　　陶瑶瑶心里立刻有点小紧张，问：“怎么了？”
　　江宝晨纠正：“弹琴。”
　　“对呀，谈情！”
　　江宝晨：“……”
　　“小晨。”齐世硕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江宝晨跟顾晔认识，尽管心里翻江倒海的震惊，面上也不显，拿出影帝的演技，笑：“晚餐就靠你了，你可是我们团的小福星啊。”
　　只有江淮皱眉，很有敌意的说：“你们难道看不出来那个Alpha对江哥不怀好意吗？”
　　“小江你想太多了。”吴筱说：“顾晔那样的人，要什么Omega没有，可是他一直没有情感方面的绯闻，很洁身自好的一个Alpha。”
　　陶瑶瑶诧异的看向吴筱，筱筱姐竟然了解顾晔吗？
　　江淮不知道这些人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傻，气结，“他……！”
　　江宝晨看众人“吵”的厉害，就脱离了矛盾中心，走向店外，一位摄像师跟了上来。
　　本来还担心找不到顾晔的车，但一出店门，就看到钱元站在车外面守着。
　　两人视线对上，信息成功的交互了一个来回。
　　江宝晨：元哥，大丈夫能屈能伸！
　　钱元：没错没错，赶紧出来哄哄你男人！太可怕了那个脸色！！
　　车内有车载香薰，气味不小。
　　但车门打开，Omega甫一弯腰进入，顾晔就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明显的芋艿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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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顾晔后脊一紧, 姿势不由的正襟危坐起来。
　　江宝晨跟钱元打过招呼后上了车。
　　车内开着暖气，不过香薰闻起来有种凉凉的冷淡，减弱了叫人昏昏欲睡的舒适感，包括顾晔身上那股Alpha强势的烈酒味信息素, 也让江宝晨心里陡然一阵。
　　车门被钱元从外面关上。
　　江宝晨立刻不太放心的压了一下后颈的抑制贴, 心生一份踟蹰。
　　顾晔看到江宝晨这动作, 拿出了一个小长盒递给他。
　　江宝晨看到包装袋上Omega抑制剂的标志, 立刻摆手, “不用不用, 我现在没事。”
　　“你信息素泄露的很严重, 影响到我了。”
　　“有吗？！”江宝晨有点慌张也有点震惊, 立刻去闻自己刚刚摁压过抑制贴的手指尖, 但上面没什么气味, 他疑惑反问道：“没有啊, 还好吧？”
　　顾晔没说话了，他看着江宝晨。
　　车内的光线不如外面明亮, 但两人的距离很近，大概是信息素影响的因素在, 顾晔觉得Omega此时此刻的表现没有很排斥自己，言语神色中也透着寻常的亲昵。
　　可这是错觉。
　　“有。”顾晔喉结滚了一滚后，强迫自己转移开视线, 只伸出去的手没有收回，不自觉带上了命令语气：“在餐厅里就闻到了，赶紧打抑制剂。”
　　一个正处于发情期的Omega跟一个Alpha同处一个空间, 还不打抑制剂。
　　还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江宝晨不爽顾晔的语气, 说：“那我也不要打你的！”
　　上次打完R·C新抑制剂的副作用历历在目, 让人心有余悸。
　　江宝晨去摸自己的衣兜, 紧接着发现把外套落在餐厅了，这会儿自己身上只穿了个毛衣，他于是看向顾晔，试图商量：“那不然我站在车外跟你说，不熏着你。”
　　顾晔收回抑制剂，“不必。”
　　江宝晨见他妥协了，语气一扬，轻快起来，“就是，你让司机师父开个循环不就好了，很快就说完的。”说着，江宝晨打算把自己的立场和顾虑跟顾晔说明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请……”
　　话没说完，江宝晨被吓到，声音突然走调的大声道：“顾晔你干嘛？！”
　　顾晔沉默的拿出盒子里的注射针筒和抑制剂，抽取了药液。
　　江宝晨这才反应过来，顾晔刚刚说的“不必”不是同意他不打抑制剂，连忙往车门方向躲，一边躲一边叫：“我不要打你那个，有副作用的！我去拿，我下车回餐厅拿！”
　　“这不是我们公司的新药。”
　　顾晔神色冷淡。
　　他知道江宝晨的身体对新药有强烈的副反应，所以刚刚一出餐厅，就让钱元去最近的药店买回了Omega之前常用的抑制剂。
　　江宝晨：“你说我就信啊！”
　　“我不会骗你。”
　　“你骗我的次数还少吗？”
　　顾晔微微一怔，但那情绪转瞬即逝，不等江宝晨发觉就已经恢复如常，他伸手拉过了Omega的手，单手撩起那管毛衣袖子，低声说道：“这次没骗你，以后也不骗你了。”
　　一截白细的手臂立刻露了出来，上面纤细的血管分明。
　　江宝晨奋力挣扎，力气却没有Alpha大，只能惊恐不已的整个人使劲往外缩，大喊：“我不要！顾晔我不打！元哥！元哥救我！”
　　车内动静不小，守在车外的钱元却丝毫没察觉。
　　顾晔完全可以一只手制住江宝晨，另一只手给人进行注射，然而Omega那尖利慌张的声音一下叫进了他心里！
　　那不是抗拒，那是害怕，是不信任。
　　注射完药剂后有副作用这件事，顾晔是亲眼目睹，而江宝晨是亲身感受。
　　顾晔反应过来江宝晨在恐惧什么，拿起药剂的空盒子递给江宝晨看，“你自己看。”
　　江宝晨却是惊魂未定，根本不去管什么盒子，对方一松手就立刻去开车门！
　　江宝晨的动作很快，然而顾晔的反应更快，他直接叫司机把车门锁上。
　　司机条件反射按下按钮。
　　于是江宝晨疯狂扒拉车门的时候，已经打不开了。
　　“顾晔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宝晨声音在一瞬间起了哭腔，他惊慌失措的回头冲顾晔吼！
　　明明身处巴黎最热闹的街头，江宝晨却被孤立无援的不安困住。
　　江宝晨很紧张，一紧张，发情期期间的芋艿的信息素就跟着失控，横冲直撞的迅速充满了宽敞的商务车每个角落。
　　我想干什么？
　　顾晔怔怔看着江宝晨满脸慌张害怕，心里猛地一刺。
　　他本来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但被这么一问，突然间不确定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想要的绝不是这样的结果。
　　因为他没有用对方法。
　　所以吓到江宝晨了。
　　然而要怎么做？
　　钱元说，江宝晨在得知债务还了后，一定会非常感动。
　　可顾晔明着似乎很笃定贺靳林是因为没能力才找了那么多借口，真轮到自己，也不敢轻易去冒险。
　　别说现在还没全部还掉。
　　就算还了……
　　按照江宝晨目前对他的排斥程度来看，很可能只会起到反作用。
　　顾晔突然察觉十年前的江宝晨是多么好拿捏，一眼看穿的心思，所有情绪变化写在脸上，那是小少爷年少时的赤诚之心，而现在，江宝晨的一举一动都出乎了他的意料，变得难以捉摸。
　　往事不可追。
　　顾晔低头看手中的抑制剂注射器。
　　他情绪复杂混乱成一团，第一次扪心自问：既然已经确定放不下，那放不下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要当初那个众星捧月的江家小少爷，重新回到那无忧无虑、任性骄横的云端，以弥补阴差阳错下的遗憾。
　　还是……
　　把那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摘到自己手里。
　　他顾晔心中耿耿于怀的到底是十年前的一个执念，还是如今落魄的江宝晨。
　　顾晔垂着眼眸，神色突然变得悲伤。
　　江宝晨背脊紧紧贴在车门上，看到顾晔这样，心里也忍不住蓦地一酸。
　　要不怎么说当年对顾晔是一见钟情呢？
　　江宝晨看着顾晔深邃的眼眸，疏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
　　真不知道当初是先被顾晔的信息素吸引再喜欢上这个人，还是先受皮囊引诱，见色起意了再爱屋及乌的喜欢顾晔的信息素。
　　这十年过去，江宝晨什么都长进了，偏偏一颗色心没有长进。
　　顾晔十年前清瘦挺拔，像是年幼的松柏，十年后英俊成熟，如沉醇的老酒。这个Alpha似乎就是老天爷顺着他江宝晨的审美、一根根肋骨一寸寸皮肤捏出来的。
　　不过，十年前的顾晔就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年幼的江宝晨越看越喜欢，撒泼打滚也非要搞到手，当时任性，有钱，理直气壮。
　　而现在，顾晔是橱窗里标了天价的奢侈品。
　　他连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因为他要不起，也根本不需要了。
　　江宝晨告诉自己，哪怕是对着个陌生人，生出这种恻隐之心也是正常的，不是单独对顾晔特殊。
　　他忍了忍，然后伸手去拿过那个药剂盒子。
　　盒子上面是法文，另一面也是法文。
　　如果是R·C的进口药品，应该是英文，再不济也有英文翻译。
　　可是，国外的抑制剂江宝晨也不敢乱用啊。
　　江宝晨放下，看了一眼顾晔手里还拿着的注射器，到底是没勇气牺牲自己去当小白鼠，小声说：“那个，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打来历不明的抑制剂，而且我真没觉得身体哪里不对。”
　　语气听上去莫名其妙就很弱。
　　江宝晨觉得自己不该是示弱的这一方，清了清嗓子又说：“如果你觉得味道难闻，开个窗好了，反正我说完就走。”
　　江宝晨的音量虽然不大，但是咬字和吐字都很清晰。
　　被思绪困住的顾晔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只是他忽然间不太能理解那明明每个字都认识、都听得懂的话。
　　私家车的空间封闭。
　　顾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被那看似乖巧又处处透着致命引诱的芋艿味围裹着、浸泡着，时刻都会彻底沉沦失去自控力。
　　他试图放缓呼吸频率，来控制自己的Omega信息素摄入量。
　　只是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起了无法控制的反应。
　　顾晔的理智一直在被掠夺。
　　江宝晨每说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念散掉一部分。
　　到最后，顾晔只听到江宝晨说：“依我来看，我们见面和接触的次数越少约保险，对你对我都好。”
　　什么？
　　不见了？
　　不接触了？
　　为什么这个小Omega能狠心说出这样的话。
　　顾晔心中越发窒息，混沌中身体每一寸血肉都在火里烧冰里冻一样的煎熬难受，他痛苦万分的想：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吗？不是你一直说喜欢我，想要跟我在一起。你说了那么久的话，怎么突然就又不当真了呢？
　　顾晔浑浑噩噩，想：你如果还是不当真了。
　　江宝晨说了挺多的，也如坐针毡。
　　尽管看顾晔好像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反应。
　　江宝晨还是询问道：“现在，你可以让司机把车门解锁，让我走了吗？“
　　走？
　　一个字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混沌中虚无浮沉的Alpha一把抓住了江宝晨，“不要走！”
　　江宝晨一惊，顾晔的手劲儿大得像是钳子，比之前要抓着他注射还有过之无不及，江宝晨一瞬间感觉手腕都要被捏碎了，他痛得大叫：“你干嘛！松开我，顾晔你又发疯！啊！”
　　“疯”字才落下，江宝晨就被顾晔拽过去一把搂进了怀中！
　　抑制剂注射器掉在了脚边。
　　顾晔浑然不觉，他紧抱着江宝晨，神态有些惶然，“宝宝你要走去哪里？”
　　江宝晨本来还在拼命挣扎，听到耳边这话，浑身骤然僵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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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江宝晨被很多人叫“宝宝”, 家中亲戚长辈不说，相熟的发小朋友几乎都这么喊，还有上学后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
　　但这里面不包括顾晔。
　　江宝晨曾经明示过顾晔也可以这么叫自己，记得当时顾晔眉头一皱, 并没有说话。
　　那之后顾晔依旧连名带姓的叫他, 有时候不耐烦了就喊“江少爷”、“小少爷”。
　　顾晔不耐烦的时候不多, 但也不少。
　　如果问班里其他同学班长顾晔的脾气怎么样, 一定能收获一致的“好脾气”“有耐心”“温柔”等很好的评价。
　　除了江宝晨。
　　在江宝晨看来, 顾晔有情绪, 会不耐烦, 会讽刺人, 会露出轻蔑的眼神, 但他总是嘴硬心软。
　　顾晔很优秀, 但他是一个很优秀的Alpha, 而不是什么神仙。
　　只要是人就没有完美的。
　　顾晔不懂得浪漫，也不解风情, 不会说好听的动人的情话。
　　但没关系。
　　只要顾晔也喜欢他……江宝晨告诉自己，只要那样, 哪怕顾晔喊他笨蛋、骂他傻子，天天带贬义的喊他小少爷都可以。
　　宝宝不宝宝的根本不重要。
　　可江宝晨心里也曾经幻想过顾晔抱着自己喊自己宝宝的样子啊。
　　尽管Alpha性格严肃认真，但声音低低的非常好听, 用那个嗓音喊一声宝宝，一定温柔到能让人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Omega。
　　然而顾晔喊了他一年多的江宝晨。
　　包括那天给出回应，握住了他的手, 喊得也是“江宝晨”。
　　当年江宝晨没有机会听到, 现在十年过去, 顾晔突然喊了。
　　他只觉得陌生。
　　江宝晨甚至在想：顾晔在喊谁？
　　十年前, 顾晔从来没有松口喊过他一声，然后就是异国他乡的十年闯荡，这十年时间，沧海桑田，久得足够顾晔再认识十个八个“宝宝”。
　　江宝晨怔愣间想了很多，但其实转瞬即逝。
　　他被后颈腺体上传来疼痛拉回神志。
　　一开始像是被扎针，然后像是往里头钉铁钉，再是一榔头一榔头的捶，锤得他两眼发黑，恨不得伸手掀了自己的后颈皮，把里面人人工腺体生生抠出来。
　　这次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发情期都要更加严重。
　　江宝晨痛得整个人都在痉挛，惊起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一把推开顾晔，想要往后仰又想弓起来。
　　疼痛让他浑身僵硬。
　　芋艿味的Omega信息素更是失了控一样的在车内横冲直撞。
　　顾晔脸色突兀一变，只来得及吼司机下车，就抓住Omega那要伸去抓后颈的双手，他失控的吼：“江宝晨！”
　　所有的气味只有保持在适度才好闻。
　　只信息素不一样。
　　特别是在一个再次被诱发了易感期的Alpha来说，发情期Oemga产生的浓烈信息素，就像是一剂最猛烈的春.药直接对静脉注射，顾晔的身体第一时间起了最直白最猛烈的反应。
　　在这种时刻，再坚定的意志力都显得薄弱的不堪一击。
　　顾晔高估了自己。
　　他原本想先控制江宝晨别做出任何自我伤害的行为，再给他注射抑制剂，然而双臂在再次箍住Omega的那一刻，失而复得的和“这人就是我的”的Alpha占有欲意识，让他双手技如铁钳一样紧紧的锁住了江宝晨。
　　怀中纤细娇小的身躯，被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气味，还有那被薄汗湿漉漉的沁着的腺体……
　　顾晔就像个在沙漠里迷失的旅人、烈日曝晒十天半个月滴水未沾，在即将渴死的时候突然天降一泓清泉，这时候大脑里求生的欲.望会支使身体做出本能却不够理智的反应。
　　他想要一头扎进去，就算溺死都心甘情愿。
　　多漂亮的腺体。
　　细腻，洁白。
　　一条细细的短横在那微微凸起的皮肤上，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波动的，就像是在叫嚣着：来咬我啊！你光看看怎么回事，你咬下来，你舒服，我也能舒服。
　　——只要你咬下来，就能结束我的痛苦了。
　　顾晔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意识模糊，连视线都不太清晰了，眼睛只盯着眼下Omega腺体上那寸在颤抖的白皙皮肤，亮盈盈的汗，他的牙在颤抖，大脑像是有烟花炸开！
　　低头就噙住了那寸柔软也最敏感、最脆弱的皮肉。
　　江宝晨狠狠一颤！腺体上的疼痛让他痛得要死要活快要失去意识，偏偏Alpha汹涌的烈酒信息素让他清醒，他清醒的感受着骨头缝被一点点撬开似得疼痛，也清醒的感觉到有柔软的薄唇贴了上来。
　　后颈上全是汗，皮肤温度被冷汗沁着要低很多。
　　更显得Alpha贴上来的唇火热。
　　不，不能咬……
　　会死的！！
　　人工纳米腺体根本承受不了Alpha在失控情况下的咬合力，到时候，人工腺体会在神经系统丰富又敏锐的原生腺体里碎裂开，碎片扎进腺体，做那样精细的清除手术不能打麻药，会像死一样疼！！
　　然而，十年来，从来没有体会过Omega正常的发情期反应的江宝晨，这次却在疼痛中，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本能。
　　这让他明明心中畏惧，身体却战栗着将后颈跟贴向Alpha。
　　会好的。
　　咬一下，注入一点点Alpha的信息素，到时候他就能解除痛苦了。
　　他真的好痛。
　　快点让他解脱！！
　　顾晔已经血脉贲张，身体所有血液一半儿往上冲、一半儿往下涌，他头昏脑涨，隐约感觉怀里的Omega还在颤抖，但那种颤抖已经不像疼痛难忍，更像是小心翼翼和期待。
　　这让他更肆意的舔舐那块敏感的皮肤上的汗液，灼热的呼吸尽情喷吐在Omega的后颈上。
　　他双手无意识的抚摸江宝晨。
　　江宝晨双眼用力紧闭！
　　腺体的疼痛和Alpha的抚慰，如同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将他身体意识生生一分为二。
　　一半年纪还小，蜷缩着抱住自己，在黑暗的角落中懦弱的悲恸大哭，只求快点能结束这永无止境的折磨。另一半却已经长大，他已经能独当一面，肩膀扛起诸多活计工作，大声的喊坚持下去、不能这样不负责任的放弃。
　　“想要……”顾晔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他的牙齿和舌头轮番在那柔软的腺体上摩挲，突起的喉结用力滚动，在得到了一些充满了Omega信息素的汗液安慰后，他似乎变得理智可控了一点。
　　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顾晔亲昵的贴着江宝晨凉凉的脖子，仿佛交颈缠绵，嘴唇若有若无的蹭着那肌肤，期待的问向怀中的人：“可以吗？”
　　“可以吗？”没第一时间得到江宝晨的回答，气势向来强大的Alpha忽然变得有些忐忑和焦虑，他身形高大，原本的姿势是紧紧箍着Omega的、不容任何挣扎，这会儿却改成握住了Omega的双手。
　　他捏着那双软软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带着些依恋和不安，“宝宝。”
　　“我想要你。”顾晔贴着江宝晨的耳边低沉粗哑的哀求：“我快要死了，你摸……”
　　江宝晨用力把手抽了回来！
　　在这一刻，一分为二的意识终于停止了挣扎。
　　Alpha终身只能标记一个Omega。
　　Omega也同样。
　　哪怕这是一个腺体残缺的，很可能无法生育的Omega。
　　尽管有那么一刻，江宝晨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想：如果顾晔不管不顾的咬下来或者对他用强，那就那样吧。
　　他的世界早就毁灭了，死了就死了。
　　但顾晔没有。
　　顾晔在一点点的找回理智，竭力的控制，然后征求他的意见。
　　江宝晨不知道Alpha和Omega在信息素契合度高大九十五以上时，遭遇这种情况，Alpha硬生生忍住的概率有多大。
　　但这是不负责的。
　　顾晔不喜欢他，他也已经不再喜欢顾晔，这样互相不喜欢并且已经说明白话断了联系的两个人没必要因为一场意外再次搅合在一起，何况这一搅合，很可能就是一生。
　　顾晔以前就烦死他了，那些偶尔的忍耐和温柔，不过是卧薪尝胆，伺机等待机会。
　　而他……
　　算了。
　　江宝晨颤抖的双手捡起了注射剂，他哆嗦着，第一次针头都没刺破皮，第二次重新咱、终于给自己进行了注射。
　　“打一针就……”江宝晨说话很沙哑也很吃力，因为在忍痛牙关打颤的时候还咬到了舌头和腮帮子，他没有去看顾晔，把话说完：“就好，你别动，我让元哥来……”
　　说完，等发情期症状消褪了一些，江宝晨就去开车门。
　　顾晔反应很快，神色仓皇的一把牢牢的抓住了江宝晨的手，那英俊深邃的眉宇间破天荒的浮现了慌乱和无措的情绪，他哀求，“别走。别走。”
　　江宝晨垂下眼睫，坚定的一根、一根扒开顾晔的手指。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打一针就会好了。至于晚餐，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说完，江宝晨刚好拿开顾晔的手，他头也不回的开车门离开。
　　曾经，江家小少爷娇生惯养，胸无大志，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一个自己喜欢的Alpha，生一堆宝宝，简简单单幸幸福福的到老。
　　后来，江宝晨发现的梦想真就成了不可企及的梦想，他对Alpha敬而远之，因为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跟谁组成家庭。
　　就算存在亿万分之一可能，有幸在有生之年还清天文数字一样的债款，那他也只可能嫁给一个不会咬脖子，最好还没有孩子需求的丁克Beta。
　　总之不会是任何一个Alpha。
　　顾晔，早就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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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钱元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转头去看江宝晨，看到他状态后心里忍不住一惊，“小晨……”
　　不等钱元说话，江宝晨先一步道：“元哥, 你们顾总好像不太舒服, 你赶紧去看看吧。”
　　听江宝晨这样说, 钱元哪还顾得上七七八八, 立刻进车内看。
　　果然, 扑面就是令人头皮一紧的低气压。
　　看着Boss那黑沉如水的脸色, 钱元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两人的聊得很不愉快, 心里哀叹那小Omega给自己留了个难收拾的烂摊子, 面上却不显。
　　他试探的问顾晔：“顾总, 需要我去跟江宝晨谈吗？”
　　这种情况下, 哪里能喊“小晨”, 那纯属是引火上身之前给火上浇一把油！
　　顾晔没有立刻说话，像是攒了一股劲儿, 好半天才低哑的说：“查一查今天那两个Alpha。”
　　钱元立刻应下。
　　然后看着顾晔继续等Boss吩咐其他。
　　顾晔却没有再说，他的神色也不见缓和, 思绪烦躁纷乱的想：江宝晨说得容易，“打一针”就好了。
　　如果打一针就能好，他至于事赶事的来到这？
　　顾晔不是个会把自己情绪暴露给旁人知晓的性格, 他本来就寡言少语，平时严肃不苟言笑，吩咐完钱元事情, 就闭目小憩。
　　只眉宇间皱着一个褶, 始终没有散开。
　　钱元见他不愿多言, 去到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 后座车厢又只剩下顾晔一个人，并不宽裕的空间内还留有Omega那股香糯甜腻的信息素，顾晔只觉自己被勾得烧心烧肺，又如置身冰窖。
　　相比于顾晔，江宝晨的情况要好许多。
　　抑制剂生效很快，他体力恢复了，脸色也能调整好，走回进餐厅时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陶瑶瑶看到他立刻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江哥，你跟顾晔商量好了吗？”
　　问只有陶瑶瑶一个人发问，但整个节目组包括导演组的工作人员都把目光放在江宝晨身上，紧张得等待Omega的一个回答。
　　江宝晨露出抱歉的神色，“对不起，没谈拢，顾总他还有正事要忙。”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旅游行程我们按照计划行事，晚餐我也会想办法，大家配合一点就好了！”
　　很显然，江宝晨在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把话题带过。
　　但心心念念只关注着R·C公司顾晔这一层关系上的人，却不会轻易让江宝晨如愿。
　　齐世硕眉头一皱，非常不满的看着江宝晨问：“怎么会没谈拢，你们都谈什么了？”
　　“江哥，这事非同小可，你不要意气用事啊。”吴筱也连忙接过话，她往窗外看了一眼，见顾晔那辆车商务车还在原地没有开走，不想自己心里的期待落空，催促：“不然你再去跟顾总说说？”
　　“你们干什么？“江淮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那些冲着江宝晨而去的咄咄逼人。
　　小Alpha还很年轻，身板儿不够健壮，信息素也不足以震慑人，但他高高瘦瘦的身上写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对着自私的几人说：“这事成最好，不成也不能怪哥吧，他也一直在给我们想办法不是吗？”
　　虽然场面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但江宝晨被少年Alpha挡在身后，少了那些需要面对的目光，心里多少松了些气。
　　但他不允许自己逃避太久。
　　本来就是他惹出的事。
　　江宝晨拍拍江淮的胳膊示意没事，然后把少年从是非旋涡中拉开，一起径直走到节目组总导演面前。
　　“导演。”江宝晨问：“刚刚的镜头可以不剪进去吗？”
　　“其实我跟顾晔以前有过不愉快，这次也是鸿门宴，不想让大家跟着遭殃，我才拒绝了的。“
　　导演一愣，“什么，你们有仇？”
　　江淮也惊讶的看向江宝晨。
　　“嗯，有。”江宝晨之前本来想糊弄过去，但看齐世硕跟吴筱那不依不饶的样子，显然这事不说个明白，网上也会闹得腥风血雨。
　　他不想惹事，所以得把一切苗头都掐在摇篮里。
　　哪怕这个摇篮有些大。
　　江宝晨神色坦荡，坚定的说：“顾晔非常非常讨厌我，他这人睚眦必报，很多年前的仇一直记着，如果节目组拿今天的事做噱头，肯定会跟着遭惹麻烦。”
　　江宝晨把话说得很严重，看上去是单独说给总导演听，但周围安静，其他人都听到了。
　　他们想来想去，觉得刚刚顾晔对江宝晨的态度的确很耐人寻味。
　　但是，就顾晔那种地位那种手段的Alpha，真记恨一个Omega，会让江宝晨活得这么有滋有味的吗？
　　不管别人怎么质疑，导演不想冒险，两权相较取其轻，当下决定听江宝晨的话，让后期把今天遇到顾晔的所有镜头都剪掉。
　　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
　　也许是大家对旅游的行程安排本来就很满意，也许是中午顾晔的插曲让大家怀疑江宝晨跟顾晔之间的真正关系，光顾着捉摸不定、没心思找茬找事，总归，顺顺利利过到了晚上。
　　然而，晚餐吃什么在哪吃，是个大问题。
　　因为手头拮据。
　　虽然还有钱，然而那是之后两天的预算。
　　不过到了这种时刻，导演组也不会真干看着，第一期旅游已经过半，总导演拿出第一天在飞机上让大家填写答案的卡片，掏出了准备好的小游戏。
　　憋了这么多天，当然得等大家活儿松懈或者焦头烂额的时候“突击检查”。
　　游戏规则很简单。
　　大家手里都发一块手写板，每个人戴上播放着重金属音乐的耳机，位置分隔开来坐，防止作弊，然后导演手里会举起跟某人相关的问题，大家看到后自己写下答案。
　　跟被询问的某人写出的回答一致，可以获得十欧元。
　　也就是说，一道题如果六个人都答对，那么，一共能赚六十欧！
　　不过，这笔钱用导演的话来说，是奖励给个人的，给大家当做在法国之旅节目结束之前，去店里买买买的资金。
　　至于真正的游戏奖励，是晚上的晚餐，答对多的人可以吃节目组请的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豪华晚餐，而答错的人，只能吃很寒酸的盒饭，吃完还得负责给所有人洗盘子。
　　因为拿到板子才被告知要做这个游戏，大家伙儿根本来不及沟通，顿时在镜头前哀叫连连。
　　然而导演组都在幸灾乐祸。
　　总导演拿着小喇叭：“快戴上耳机。”
　　众人慢吞吞的配合着戴上耳机。
　　导演抽中的第一题，就跟江宝晨有关。
　　——“请问：江宝晨的初恋在第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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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江宝晨的初恋在几岁……
　　先不说别人, 江宝晨本人握笔的手先顿住了。
　　他本来对这游戏很有信心，但这问题，让他想起填答案时的郁闷，还有白天顾晔的反常行为, 心中有些梗塞。
　　一旁的江淮低头, 在耳机里传出的震耳欲聋的DJ 音乐中, 快速写下了一个数字。
　　年轻的Alpha先是勾着笑, 写完后忍不住扁了下嘴唇。
　　在导演的倒计时催促中, 江宝晨匆匆写上答案。
　　答对的有两个人。
　　江宝晨自己本人不算, 对的是陶瑶瑶和江淮。
　　这个游戏当然不会枯燥到只写, 更为了深入挖掘艺人身上的“秘密”, 一方面增加节目里大家互相的了解, 主要是满足屏幕前观众们的八卦心。
　　所以写错答案了的褚克林立刻惊叹：“哇, 小晨你初恋在十六岁？十六岁……是高中吗？”
　　江宝晨：“嗯。”
　　“啊~~好羡慕, 我都没谈过恋爱呢！”一旁吴筱吸引到大家的目光，然后嘟起嘴, 带着几份撒娇意思的说：“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让好好学习不要早恋，好嘛, 等我想要早恋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大家都笑。
　　吴筱又好奇的看江宝晨：“江哥，校园恋情应该很美好吧？你跟你对象做过的最浪漫的一件事是什么？”
　　随着吴筱的提问出口，大家又聚焦回江宝晨身上。
　　包括摄像镜头。
　　江宝晨垂下眼, 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
　　细白的手指合上笔帽。
　　等重新抬头时，Omega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已经看不出一丝勉强情绪。
　　江宝晨紧记自己的人设，轻轻抬了下眉, 那精致的五官立刻飞扬起富家少爷特有的任性和纨绔神色。
　　他用开玩笑的无所谓语气说：“嗐！那时候懂个什么, 看到班上有长得好看学习又好的就想追, 追到手后……发现也就那么一回事。”
　　大家一愣。
　　谁都翘首以盼等一个好的故事, 可以纯真，可以冲动，可以如愿以偿也可以啼笑皆非，它甚至可以因为无疾而终而充满遗憾。
　　什么都可以，但它必须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故事。
　　何况还有镜头对着。
　　哪怕真相就是江宝晨说的那样，也要编一个更像样的。
　　因为“初恋”两个字往往代表着美好。
　　那段感情等同于人最掏心掏肺也最无惧无畏的付出。
　　每个人提起它，不是怀念就是遗憾，无论如何它都不该这么被轻描淡写的“那时候懂个什么”“也就那么一回事”带过。
　　不过江宝晨从进节目组开始就不遗余力的自黑。
　　其他人虽然意外，也已经见怪不怪。
　　也许就是想“另辟蹊径”的蹭热度呢，毕竟黑红也是红。
　　所有人里，只有江淮，注意到了江宝晨在把话说到最后时，手指紧紧捏住了马克笔。
　　用力到指尖青白。
　　游戏结束的时候，江宝晨很顺利的大获全胜。
　　齐世硕的问题是饰演的影视作品中最喜欢的人物，吴筱则是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冯俊洋最期待接到什么类型的剧本，江淮打电竞职业一共多少年，陶瑶瑶最讨厌的食物，褚克林的……穿的内裤习惯自己买还是夫人买。
　　其他人或多或少有所折戟，或者勉勉强强猜对一两道，只有江宝晨得到了所有题目的奖励六十欧。
　　欧元奖励还是其次。
　　获胜者的晚餐由米其林三星大厨亲自掌勺！！
　　褚克林一边吃一边美好到摇头赞叹：“要不怎么说我们剧组有钱呢？就是对我们自己人太抠了！”
　　齐世硕问：“米其林三星的大厨有钱就能请来吗？”
　　江淮没搭腔，悄咪咪的凑到身旁江宝晨那侧问他的食物好不好吃，跃跃欲试想要share一下。
　　江宝晨也不介意，拿着餐具退开了些，把食物分享给团队里年纪最小的弟弟尝鲜。
　　而远处的摄像头默默无声的把一切录入。
　　吴筱跟冯俊洋答对最少，吃的干面包，还得负责刷碗。
　　陶瑶瑶在镜头下殷切的上前帮忙。
　　其他人单采后回房休息。
　　江宝晨洗了个澡。
　　褚克林结束全部工作回来的时候，江宝晨正趴在床上记账，听到动静，他立刻扭头，对着褚克林问：“褚老师，今晚赢的钱要交给导游吗？还是自己分配？”
　　“自己用来买纪念品。“
　　“噢~那万一买不完有剩呢？”
　　“自己收着。”褚克林纳了闷，看着小Omega，说：“你怎么那么热衷上交钱啊？接下来预算不多，自己攒点钱开点小灶也行啊。”
　　江宝晨下意识小声回答：“不开小灶。我存起来。”
　　存起来？
　　褚克林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些江宝晨相关的事，他看了一眼摄像头，脱下外套，先是冲镜头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再抬手一抛就精准盖住。
　　被蒙住的摄像头不会感知转动。
　　褚克林再低声问江宝晨：“有什么需要哥帮忙的吗？”
　　江宝晨没反应过来，眨眨眼看他，“嗯？”
　　Omega基因完美，模样生得极其漂亮精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眨巴眨巴灵动又讨喜。
　　褚克林对上这双眼眸，很难将这小孩跟白天某些行为对应起来。
　　不过身为过来人，也能明白里面的曲曲绕绕。
　　八成就是节目组刻意安排，就为了话题度，所以也算工作需要。
　　褚克林在床边躺下，又不全躺下，姿态随性的手肘柱拐床，侧头看向江宝晨。
　　都说人与人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但面对江宝晨，褚克林总觉得自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夹杂在里头。
　　人性里但凡还有点善，总会忍不住心生怜悯。
　　褚克林仿佛不想在继续刚刚的话题，另起了一句：“你跟顾晔，高中时候认识的吧？”
　　江宝晨惊愕。
　　褚克林本来也就是猜，一看江宝晨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顺着方向继续道：“你那个初恋对象，就是他？”
　　江宝晨沉默两秒，随后很大动静的跪坐起来，收拾把记账的小本子和笔。
　　褚克林于是知道自己又猜对了，他松开手让自己彻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吊灯大声说：“嗐！谁在年轻时候没轰轰烈烈的瞎过呢？”
　　江宝晨动作一顿，看向褚克林。
　　褚克林似乎多长了一双眼，也转过头来，刚巧就跟江宝晨对视上。
　　褚克林冲小Omega挤了挤眼。
　　似乎在瞬间内，相差了小三十岁的两人间诞生了了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但其实这对旁观者特别是有过好几段感情的褚克林来说，非常好猜。
　　白天的情况回过头盘一盘，明显就是Alpha对江宝晨上赶着纠缠不清，而江宝晨处处避开不愿意跟顾晔牵扯上关系。
　　那种气氛，两人如果以前认识，那也应该有一段感情。
　　而且无疾而终的感情应该是顾晔对不起江宝晨。
　　没错，尽管江宝晨说是他得罪过顾晔，怕顾晔如今报复，但摆在明面上的态度不会欺骗人，且顾晔也没必要跟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装模作样。
　　当一个人手里握着足够大的权势和足够多的金钱，他完全不需要跟谁装腔作势、虚以委蛇。
　　江宝晨不是心虚的样子，顾晔也不是讨债的样子。
　　只不过，少年时感情最真挚最坦荡也最热忱，分别十年能再重逢，重逢时两人还你未婚我未嫁的情况更是难得，怎么会闹成这样子？
　　按理说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
　　小时候天大的矛盾，成熟了长大了回头一看，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玩闹而已。
　　怎么可能这么小十年过去了，还耿耿于怀？
　　除非……
　　这个矛盾严重到不可调和。
　　想来想去，褚克林觉得应该就是跟江宝晨现状，以及被团队其他人八卦来八卦去的“坎坷身世”有关了。
　　少年含着金汤匙出生，金尊玉贵，身有傲骨，当然不可能跟谁低头。
　　但褚克林要告诉这落魄的富家小Omega的是——权势就是能轻而易举的压人一头，不仅能压断人脊梁骨，还能压碎人膝盖骨！
　　往事已矣，人要往后看。
　　面子值几寸？
　　趁着顾晔如今还客气，给台阶就下，有好处就拿。
　　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人长大了，总要丢掉一些小时候坚持的天真，去获得能在社会中真正生存的东西。
　　骨气那种东西，一年两年你可以有，五年十年你也可以有，然而二十年三十年，那只会慢慢摧毁你的信念，成为空想，让你怀疑自己当初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幸的是时光残忍，世间也没有后悔药。
　　江宝晨听了褚克林那很是语重心长说的一番大道理。
　　听完后，他既不争辩也不敷衍顺从，认真点头道：“谢谢褚老师。”
　　褚克林看他这样，无奈的笑着暗自摇头。
　　要不怎么都说孩子叛逆？
　　不过……
　　他倒的的确确很欣赏江宝晨这样不卑不亢，很自己想法和主心骨并且愿意坚持的人，很难得很难得了。
　　褚克林找来换洗衣服，又问江宝晨：“你没签经纪公司，那节目结束后，你有接档工作吗？”
　　江宝晨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褚克林问这话的目的，诚实的摇了下头。
　　“嗯。”褚克林也不说自己目的，“早点睡吧。”
　　“嗯嗯，褚老师晚安。”
　　早点睡？
　　怎么可能睡得着！
　　江宝晨躺进被子里，偷摸撸起衣袖管子，看到手腕上青紫掐痕一片。
　　全是顾晔留的。
　　那个粗鲁的王八蛋！
　　江宝晨想起褚克林刚刚说的向顾晔示弱，顺从顾晔以获得好处——呸！漂亮的眉头皱得死紧，江宝晨气不过又骂了Alpha一顿！再回声看自己白皙的手臂上两个明显的黑紫色抑制剂注射针孔，一个扎歪了，皮下有一条红色的扎痕，周围一片乌青，一碰就疼。
　　倒霉，一见顾晔就没好事！
　　江宝晨带着疼痛和一肚子气翻来覆去的睡着了。
　　睡得久了，就做梦。
　　梦中的空气里有淡淡的很好闻的花香信息素。
　　江宝晨心情雀跃期待，他走在安静的长廊，然后伸手推开门，看到昏黄的夕阳照射进教室，落在坐在靠窗位置的少年身上。
　　少年高高瘦瘦，侧脸线条棱立分明，疏长的睫，漂亮修长的手指，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江宝晨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声。
　　然而还是打搅了对方。
　　少年循着声音侧头来看，清冷寡淡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轻轻一笑。
　　江宝晨心神一阵恍惚。
　　顾晔放下了笔，却没有起身，而是转动坐姿，面朝着门口那个漂亮得不似人间人物的小少年，他对着少年示意的拍了拍自己大腿。
　　门口娇气的小Omega微微愣了一愣，然后开始动作。
　　顾晔起初还很有耐心，然而Omega看似朝自己走来，那短短十来步的路程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夕阳西下，华灯初上，顾晔心中焦虑越来越甚。
　　这时，外面空空荡荡的走廊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个响亮的呼喊声——“宝宝！宝宝！放学了！回家！”
　　是另一个Alpha，很讨人厌的。
　　顾晔眉头一皱心中凛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已经先一步离开座位，只两步，就把那怎么也走不到自己怀中的Omega紧紧抱进了怀里！
　　“宝宝。”
　　顾晔的呼吸突然间就粗重起来，教室里淡淡的花香味迅速褪去，被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烈酒信息素取缔，那个高瘦的少年身躯也在变化，他变得更高、更壮，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也成了高定西装。
　　Alpha的手臂不再伶仃瘦骨，而是壮实有力，像是铜墙铁壁，将人狠狠锁在怀里。
　　他低头，灼热的呼吸落在少年那截白皙的后颈上。
　　“宝宝。”
　　“顾晔……”怀里少年有些羞赧有些害怕的微微发抖，却又满怀期待的说：“我们结婚好不好，我想给你生宝宝……”
　　顾晔再忍不住，剥掉了怀中人的衣服，他们早已经不在教室而是在柔软的大床上，四肢纠缠，空气都被点燃一样灼热，最后的最后，他在疯狂一样的情绪和快.感中闷哼一声，成结的瞬间顺从本能狠狠咬住了Omega的腺体。
　　注入信息素的那一刻。
　　顾晔哽咽了一声，控制不住的热泪，滴落在Omega白皙殷红的脖颈上。
　　怀中身躯被烫的颤抖，说了些什么。
　　顾晔低头亲吻着侧耳听，然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顾总”。
　　顾晔睁开眼，那声“顾总”也变得清晰，就在门外。
　　他双手搂紧的只是个白枕头。
　　那个枕头已经不能看了。
　　顾晔清醒过来却一动不动，也不回答钱元，他从未这样沉郁过，什么事都不想做。
　　疯狂的，只想不顾一切的找到江宝晨。
　　不管对方要让他干什么。
　　他可以，可以毫无底线的答应一切。
　　只要……
　　只要……
　　钱元带来的医生给顾晔注射了两针抑制剂。
　　顾晔冷着脸的看药液被推送进手臂，心情阴沉：没用，根本没有作用。
　　“资料呢？”
　　候在一旁的钱元冷不丁听到Boss这一声沙哑的没头没尾的问话，立刻回过神，回答说：“已经发您邮箱了。”
　　顾晔说：“我要去总公司一趟。”
　　钱元不问为什么，“我给您订机票。下午吗？”
　　“两个小时后。”
　　“是。”
　　医生注射完毕，顾晔自己放下了袖子，许久，又沉声低道：“他那里……你看着点。”
　　钱元明白，应：“好的顾总，您放心。”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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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美国纽约市。
　　华尔街中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物, 楼外悬挂着巨大的公司标志，两条柔软的线条中浮着一点黑，像是蝌蚪又像是人的眼眸。
　　公司叫Pheromone Restrainer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
　　一家专门研发抑制剂的公司。
　　是周围云集密布的证券交易所中最醒目的异类存在。
　　华灯初上。
　　顾晔从R·C总集团大门走出。
　　不过片刻，身后就追出来一个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Alpha, 那Alpha腰细腿长, 五官妖艳张扬, 要不是一米九的身高以及手腕上明显的Alpha信息素抑制手环, 说是Omega可能都有人信。
　　“顾！顾！等等我。”
　　司机为顾晔打开车门。
　　顾晔坐进去, 而那紧紧追跟着的Alpha也一个箭步, 见缝插针的钻了进来。
　　“顾, 我一直在喊你！”
　　Alpha语气兴奋的带上了车门, 话里倒是没听出什么不满。
　　顾晔说：“没听见。”
　　“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Alpha丝毫不怀疑顾晔敷衍的答案, 说话间还往顾晔身后东看西瞧, 似乎找什么人, “诶，小元元呢？”
　　没有顾晔的命令, 司机不敢开车。
　　“他没来。”顾晔看向瞬间失望下来的Alpha，说：“我马上要去机场了。”
　　这是在赶客。
　　金发Alpha却像没听出来, 很快一扫刚刚的沮丧，又快速兴奋的问：“顾，我听他们说你一回来就往Su的报公司去, 说了小一下午，你们在说什么事？”
　　“没什么。一点私事。”
　　“私事？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跟你那个漂亮的小Omega有关？小元元都Call我好几次, 说你的追求之旅很不顺利。”
　　顾晔眉眼一冷, 声音也跟着沉下来, “钱元跟你说这个？”
　　“NO！”
　　Alpha忙否认道：“当然不是！小元元只是跟我说, 抑制剂对你的易感期好像不太起作用，为此非常苦恼，想要求助于我。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你压根没有易感期，所以……”
　　顾晔：“所以什么？”
　　Alpha知道顾晔不否认就是默认，立刻眉飞色舞起来，那漂亮到妖艳的蓝眸轻放浪眨，“一个Alpha，只有在感情不顺的时候，易感期才特别暴躁，何况你还不□□，你知不知道整个车子里都是你无处释放的Pheromone？”
　　顾晔说你可以下车了。
　　Alpha却哇哇大叫，“我现阶段工作做完了，Su才答应我可以放一星期的假！我现在决定了，要跟你回中国，帮你追求到你的爱情！这就是你们中国人经常说的，给兄弟两肋插刀！”
　　给兄弟插两刀？
　　顾晔说：“不必了。”
　　“不！必须的！顾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没跟你客气。”顾晔神色轻寡，冷淡的看了他一眼，“Janis，如果你真那么厉害，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把钱元追到手。”
　　被叫做Janis的Alpha眼睛睁得老圆，仿佛见了鬼，“顾！你终于知道我对小元元有意思？你变了！你彻底变了！”Alpha似乎对这发现十分兴奋。
　　顾晔说：“那不是很明显？”
　　“NO！你还记得吗，之前你还赶过我，问我为什么总到你眼前晃，为什么总喷香水，为什么要给你们团队买吃的……”
　　顾晔没说话了。
　　Janis却用激动的语调激动声情并茂的说：“顾！就因为你陷入了爱河！所以你有了一双眼睛！！”
　　“说的我好像以前都是瞎的。”
　　顾晔看向窗外。
　　“以前的你在感情方面就是瞎的啊，多少美丽可爱的Omega被你骂哭，你真是最不解风情的Alpha！并且还凶我的小元元！你怎么舍得！”
　　顾晔沉默，突然又道：“Janis。”
　　“嗯哼？”
　　“你是Alpha，钱元是Beta，你为什么会想追求一个Beta？”
　　“Oh，顾，你不懂，我跟小元元的爱情无关于Pheromone，那是两颗心两个灵魂之间的吸引，oh~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到小元元，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冷淡理智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在那一刻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我愿意为他这辈子都不去咬任何一个Omega，事实上，我只要看到他，不管他是恼怒还是伤心还是开心，只要他对着我说话，我就会硬。”
　　“……”顾晔觉得自己蠢，才会问这样一个拿上床当饭吃，精虫上脑的家伙，随口淡说道：“你那不是喜欢，你那是性.饥渴和变态。“
　　Janis坚决捍卫：“NO！顾，没有性的爱是缺乏灵魂的！”
　　顾晔不理他了，叫司机开车。
　　等车开了一段后，他才又对Janis说：“你就这样跟着我回中国？”
　　“为什么不呢？反正小元元会收留我。”
　　顾晔看Janis那自大的样子再回想自己助理对这Alpha的态度，似乎也的确微妙，从一开始的明显界限感，再到客气以及熟稔后的无奈和恼火，但逐渐的，就没有领域感了。
　　他心里清楚，如果Janis去中国，就这样分文未带的然后卖个惨，钱元一定会收留他。
　　到时候两人同住一屋檐下，按照Janis万千花丛中浪子的本事，说不定，很快真的就能把钱元给追求到手，至于再后面的事，成人之间你情我愿。
　　男Beta不会怀孕，就算跟Alpha有了什么感情上过多少次床，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
　　顾晔长吐出一口浊气，又抬手捏了捏鼻梁。
　　Janis脸上提起钱元的神采飞扬没有了，他看到顾晔的疲倦和困兽一样的状态，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被他们公司誉为传奇，被他们老板当成宝贝的年轻亚洲Alpha，遇到了棘手的，最最不擅长的难题。
　　的确啊。
　　当初顾晔主动跟Su说要回中国去，他就知道，那传言是真的——顾晔有一个心爱的Omega在中国。
　　尽管这么多年来，顾晔就像是一个性冷淡，拒绝了所有异性的示好。
　　顾晔的生命中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连一点点娱乐消遣都没有，白瞎了那一副在哪里都吃得开的皮囊，都说性.欲不纾解是会出事的。
　　顾晔一直不以为意。
　　现在好了吧？
　　一爆发起来连自制力最惊人的顾晔自己，都失控了。
　　城市繁华的街道被车窗甩在后面，斑斓的灯光划过Alpha深邃的英俊的面孔，映得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沉不悦。
　　“是个怎么样的不顺利？”Janis突然问，又在顾晔看过来的时候，举手保证道：“我说不定真的能给你出出主意，你相信我。”
　　顾晔已经身居高位，拥有很多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地位，但他的的确确没有什么朋友。
　　能说心事的更是寥寥无几。
　　硬要说，这个热情主动像是没脸没皮的Alpha，勉强能算一个。
　　Janis十分真诚的看着顾晔。
　　顾晔跟他对视了两秒，然后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窗外。
　　异国Alpha以为自己失败了，忍不住耸耸肩。
　　顾晔却突然低声问：“你听到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Janis眼睛一亮，问：“你跟那个Omega吗？”
　　顾晔：“嗯。”
　　Janis顿时兴奋起来！
　　Alpha当然也可以热衷八卦，何况是整个R·C公司里被奉为最神秘且最无情冷血的家伙。
　　他立刻对顾晔说：“他们说，你曾经爱上了一个很有钱的Omega，但他的父亲是个嫌贫爱富的家伙，认为你没有背景，所以分外嫌弃你，想要将那个Omega嫁给门当户对的Alpha，于是你咽不下那口气，来国外独自打拼。现在有了成就终于可以回国去追求你的心中所爱。”
　　顾晔沉了沉眼眸，忽然一哂。
　　Janis不懂那笑容的意思，只翻江倒海的震惊——老天爷！顾晔竟然会笑！！
　　老天爷，他这么多年来，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家伙笑，顾晔小他一岁，却从来都是一本老成的模样，不懂得玩乐，正经严肃又冷漠。
　　他问顾晔：“所以，其实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顾晔笑完，眼底只剩下自嘲。虽然不知道传言是哪里来的，但显然把他美化了。
　　如果十年前就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曾经最厌恶的存在，他……
　　顾晔微微一怔，又低低苦笑。
　　就算知道了，他又会怎么选择？如果不出国，就等于没有后来的一切，那江家出事，江宝晨背负的债务自己也无力帮忙偿还。
　　就算留下来陪着江宝晨，那时候的自己也无心情爱，说不定只会给江宝晨徒增添伤心。
　　到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更糟糕的结局。
　　所以……
　　可是。
　　顾晔问自己：真的只有这么两个选择吗？
　　机票能不能改签，能不能带江宝晨一起走，可不可以阻止江家出事，是不是错过了那个机会后再没有其他出路。
　　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不应该做已经不可能改变的假设。
　　可这些问题已经不知道折磨了他多久。
　　顾晔总冷静冷漠的告诉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也绝对不可能后悔，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不能控制的瞬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煎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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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是试水的真人秀综艺项目, 地方台财大气粗，为了早点看到反馈，请了两个后期制作团队，制片现场盯着, 加班加点整个进度飞一样。
　　结果就是常驻艺人们第一站才录制完, 节目的第一期已经定档待播, 网上相关热度也越来越高。
　　那些暂且不论。
　　回国下飞机的时候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雪。
　　“哥, 这边走, 哥。”
　　“嗯。”江宝晨应着江淮, 伸手想接过自己的行李箱, “我自己来拿吧？”
　　“没事没事。”少年Alpha将箱子很灵活的一移, 躲过了江宝晨, 笑说：“我来！哥的行李箱很轻的！先送哥回家, 哥住在哪？”
　　节目录制完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档期比较满的比如齐世硕、褚克林和吴筱，录制完就走, 晚饭都没吃 。
　　拍摄时亲亲密密的“团队”，离开镜头就各不相干。
　　其实这正常, 毕竟大家都只是“拿钱办事”的“同事”，认识没几天，谈不上有多深的情分。
　　除了……
　　江淮。
　　江宝晨其实能理解, 这个年纪性格是最天真纯粹的时候，说白了就是感情丰富。
　　成年人知道控制沉没成本，预测能拿到多少然后选择性付出多少, 少年人却感情充沛到一给就是全部, 爱就满腔热情, 分开就要死要活天崩地裂。
　　江宝晨不迟钝, 当初自己怎么前前后后粘的顾晔，现如今江淮就是复制粘贴般的粘着自己。
　　要说不知道江淮抱了什么心思，那是装傻。
　　但江宝晨给不了回应。
　　江宝晨只能把哥哥弟弟的界限摆得最明显，时刻端着长辈的态度和语气，把小Alpha当成不懂事的弟弟来照顾和相处，也让江淮明白这里面的差距。
　　“啊，城郊。我朋友会来接的。”江宝晨说。
　　昨晚把回国航班信息给贺靳林了，定好来接机。
　　江淮愣！
　　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在录节目，江宝晨的身边也不再仅仅自己一个可以出力或者维护的人。
　　于是高高瘦瘦的少年一手抓着一个大行李箱，定格一样僵着站在那，直愣愣的看Omega。
　　画面莫名有一点可怜。
　　江宝晨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也搞不明白。
　　他不讨厌江淮，毕竟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真的讨厌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但自己总会时不时对江淮心软，可当初的顾晔为什么不会对自己心软一点？
　　啧，干嘛又想到顾晔！
　　江宝晨皱了一下眉，发情期还没过完，那天在车内险些失控的不安和排斥感卷土重来，他深呼吸一口气，迎上江淮的视线，露出笑继续说：“你呢？你爸爸妈妈应该也会来接吧？”
　　十八岁还太小了，只是个高中生。
　　“啊。”江淮回过神，无措又无意识抓紧两个行李箱，仿佛不舍得让江宝晨拿回去似得，看着面前漂亮到看不出年纪的Omega，老实回答说：“我爸妈不在H市，我是因为战队基地在这边，要训练，所以才住在这的。”
　　“噢，不是本地人啊，我才知道。”
　　“嗯。”江淮应着，忽然就有了点腼腆，还有点忐忑，多觑了两眼江宝晨，像是想在Omega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但没有，就有点紧张的继续说：“但也不远，就在A市，我家里开着个公司，我是家里独生子……”
　　江宝晨：“……”
　　真实诚，我也不是打算了解那么清楚的。
　　“挺好的。”江宝晨为了不让小朋友冷场，随口搭腔：“我家以前也开公司。”
　　江淮却猛地一僵！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他也知道江宝晨身上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顿时急得脸色发白，“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宝晨刚想反问什么意思，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迅速靠近。
　　他心一跳，转头看去。
　　果然，贺靳林正大步而来。
　　江宝晨眼睛发亮，立刻踮脚朝人挥手，雀跃的喊道：“大贺！”
　　Alpha穿着驼色的双排扣羊毛呢大衣，戴着墨镜，打扮的很低调，但男模那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肩宽腰窄，行走的衣架子再加上放浪不羁的气质……
　　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不过贺靳林走T台早习惯了被人注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宝宝！”
　　贺靳林笑，他腿长步子大，也就江宝晨发现他这么会儿功夫，已经三两步来到，长臂一伸熟练自然的把Omega整个儿圈进了怀中。
　　紧紧抱了会儿，贺靳林才摘掉墨镜凑近了笑说：“难得，我看下雪，还担心飞机晚点。”
　　江宝晨说：“法国那边起飞的时候没下，回来路上好像也没，我是下飞机的时候才发现下雪了。”
　　两人肢体接触自然亲昵，距离极近，江宝晨没有躲或者其他不自然的神色，Alpha的动作又极有领地意识……
　　本来就着急的江淮看到这幕，像被淋了一头冰水，浑身血液都冻凉了！
　　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快速的怦怦跳，“哥……”
　　江宝晨还在回贺靳林的话，听到江淮说，立刻给两人介绍，说：“对了大贺，这是一起录制节目的弟弟……”
　　贺靳林这才抬眼皮看年轻的Alpha，睨了一眼似得，就随手把墨镜重新戴上，“我知道，QR。”
　　Alpha和Alpha之间的信息素感知特别明显，就像是雄兽们，天生的气场不和。
　　贺靳林此时身上散发的信息素并不和善，带着几份明显的冷淡和敌意！
　　江淮还年轻，有点招架不住。
　　但更让他招架不住的，是江宝晨的态度。
　　前两天在法国餐厅见到顾晔，顾晔的气场丝毫不比眼前Alpha低，戴着抑制手环，少言寡语，冷冷淡淡，却给人强大到让全场噤若寒蝉的震慑力！
　　那时候江淮都没感觉到有什么难过，因为江宝晨对顾晔的排斥太明显了。
　　而现在，他都没找到自己的舌头。
　　江宝晨很惊讶，瞪圆了黑白分明的杏眸，仰头问贺靳林：“你怎么会知道？”
　　贺靳林低头看他，嘴唇勾起笑来，真正的情绪却藏在墨镜后。
　　他抬起另一只手揉乱Omega柔软的短发，说：“你们节目搞了个什么预告片，这几天我看了没有五十遍也有一百遍了，你好像被人欺负了？”
　　“没！没有！”江宝晨这次摇头回答得飞快，说：“都是台本上的东西，大家演着给镜头看呢，私底下都是很要好的！”
　　贺靳林似乎信了，说：“那就好。”
　　三言两语的，两人又进入了同个世界。
　　亲亲密密，很要好的关系。
　　江淮失魂落魄看看Alpha，再看看Omega，忽然有什么感觉，那一刻，遭受到巨大打击的大脑都还没处理好外界信息，肢体已经本能的做出了反应，攥紧了手中拉把。
　　直到贺靳林说：“给我吧。”
　　江淮才猛然惊醒，自己竟然把江宝晨的行李箱抓得紧紧的，立刻松开了手，局促又不甘：“啊。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江宝晨心想，然后注意到了江淮表情，吓一跳，立刻关切的问：”小江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江宝晨不问还好，这一问，江淮心里酸得都快哭出来了。
　　但Alpha的自尊不允许让他这么丢人。
　　江淮忍住，摇摇头说：“没事。”
　　“真的没事？”
　　“嗯。”
　　江淮不去看贺靳林，只看江宝晨，干巴巴的僵硬说：“哥，既然来接你的朋友到了，那我就先回了。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江宝晨应着，又想起什么，“没人来接你吗？”
　　“嗯……”江淮垂下眼后就掩饰不了心碎了，本来队里几个兄弟说要来接机然后一起去搓一顿的，但他给拒绝了，因为他想的是要跟江宝晨一起坐车，先送江宝晨回家，再约好下次见面再分别。
　　如果有外人在，那就不方便了嘛！
　　可现在一切的计划都泡汤了……
　　江宝晨见江淮难掩失落伤心，设身处地的猜想：很可能是因为身处异地感到孤独，也可能是打电竞的那个团队也没有那么和谐友善，小朋友被孤立了……
　　这样一想，江宝晨无法放任不管了，说：“那先送你吧，大贺开车来的，外面下雪，你打车也不方便。”
　　贺靳林适时接话：“对。你去哪儿？我们送你。”
　　江淮一想待会儿上车，一个坐驾驶一个坐副驾驶，两人言笑晏晏就自己坐在后座，那画面光想想就如坐针毡的窒息了，他忙摇头，刚要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好几道声音——“Q哥！”“江淮！”“Q神这边！”
　　江淮转头，看到不远处跑来的队友们，震惊，“不是说了不要来吗？”
　　几个Alpha少年有高有矮胖瘦不一，却都一样活力热情，叽叽喳喳着来到江淮身边，跟江淮开玩笑的撞他搂他，“惊喜嘛！”
　　完了少年们滴溜溜的眼神不约而同看向江宝晨。
　　江淮只好给他们做介绍。
　　江宝晨眉眼弯弯的冲年轻兴奋的小孩们挥挥手打招呼，“你们好。”
　　既然江淮的朋友们来了，江宝晨也就放心的跟江淮分别了。
　　两队人马分别，就立刻有人压低声冲江淮大惊小怪的嚷：“天哪那个就是江宝晨？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好多啊！脸好小，皮肤好白，声音好好听，我看一眼都感觉是我的理想型！Q哥……”
　　“别叫我。”江淮郁闷。
　　“啊？咋啦？”
　　“失恋了。”
　　“啥时候的事？昨晚你还不是这状态啊，难道……啊！刚刚那个Alpha就是江宝晨的对象？？那你是该失恋！人多潮啊，又有钱，光那副墨镜就得两万块，脚上那双鞋更是新一期杂志上、国内都还没得卖的潘达新款，得十几万！”
　　眼看江淮越来越丧。
　　也有人说：“嗐，也不一定，也许有人喜欢小鲜肉这一款呢？我们Q哥可是世界冠军中单！牛逼得很！带那个Omega玩游戏啊，带他飞！他就会崇拜你爱上你了！”
　　“对对，世界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肯努力的锄头！”
　　话也不能说太满，又补充道：“再不济，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是吧？”
　　江淮把行李箱推给队友，“算了，今晚请我吃饭。”
　　“请请请！今晚我请！”
　　另一边，江宝晨坐上贺靳林的车，聊了没几句眼皮就沉得开始打架。
　　飞机上没补眠，又有时差，车内好闻的香薰加上淡淡的伏特加信息素都让江宝晨舒服到昏昏欲睡。
　　贺靳林想起什么，转头一看他睡着了，长睫垂着睡相乖巧，微微笑了将车速放得更平稳，然后瞥了眼车内后视镜。
　　后视镜内，一辆低调的市面已经停售的大众辉腾不远不近的跟着。
　　钱元戴着蓝牙耳机，边跟车边与顾晔通话报备：“是，已经回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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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江宝晨睡得熟, 等睁开眼，天都黑了。
　　江宝晨翻了个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
　　房间里开着暖暗色的灯，床上有熟悉的令人安心的Alpha信息素气息, 淡得恰到好处, 并不会让还处于发情期末尾的江宝晨觉得不自在。
　　——这是大贺家。
　　江宝晨困困的想, 然后就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大贺。”
　　没有人应声。
　　江宝晨又睡了二十秒钟, 然后从床上爬起来, 先开灯, 再穿拖鞋走出卧室。
　　门一开, 外面灯光如昼。
　　空气中飘着香, 勾得人饥肠辘辘。
　　江宝晨在厨房找到了贺靳林。
　　嗐, 要不怎么说是国际著名男模, 连系着个围裙都像走T台！
　　江宝晨站着看了会儿, 彻底缓过来刚睡醒的精神，见Alpha还没发现自己, 忽得起了捉弄的小心思，他嘴边噙起笑悄摸摸走近, 然后出其不意的一把揪住了贺靳林嫌长而扎起来的小揪辫！
　　恶作剧得逞后，他还大喊：“大贺！”
　　然而拿着锅铲的Alpha不仅没被吓到，还稳稳的笑了。
　　江宝晨：“？”
　　贺靳林第一时间就闻到江宝晨身上那芋艿味儿的信息素了。
　　小孩似得, 还想吓他。
　　Alpha笑着转头看，见Omega精致的小脸上泛着热乎乎的潮红，渐收笑容, 换手摸了一把江宝晨的脸, 问：“没不舒服吧？”
　　“没。”江宝晨摇头, 注意力被锅里色香味俱全的油焖大虾吸引住,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是有点饿……”
　　贺靳林笑了，“洗个手，马上就能吃晚饭了。”
　　江宝晨也不多折腾，就着厨房的洗菜水槽洗手，同时说：“你怎么把我整你家里来了，还不叫醒我。”
　　贺靳林说：“本来下午四点多想叫你一起去买菜，怕这会儿睡太多等晚上睡不着又倒不过来时差，但你给我一脚踹出来了，我哪还敢惹你，小祖宗继续睡呗，反正明天也没工作是吧？”
　　江宝晨有模有样点头：“小祖宗是还没安排工作。”
　　贺靳林笑。
　　美味大虾出锅了。
　　垂涎欲滴的江宝晨一洗完手就想拿一个尝尝。
　　不过贺靳林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他细细的腕子，恼道：“干什么你，又记吃不记烫了？去布碗筷。”
　　江小少爷被批头训了一顿，有点儿委屈，面对熟人他不占理也要搅三分，一边从消毒柜里拿碗和筷子一边嚷嚷：“大贺你不爱我了。”
　　“成。”贺靳林端着两盘菜往外走，说：“反正不爱你了待会儿虾壳自己剥。”
　　“——no！！！”
　　“哈哈哈哈哈哈。”
　　大平层是住的舒服，但江宝晨吃完晚饭，还是要回家。
　　一觉七个多小时过去，原本的毛毛细雪在高空就粘连成大朵，像是鹅毛一样洋洋洒洒。
　　道路两旁坚守的路灯都被染上几分诗意。
　　因为下雪，加上是晚班出行高峰期，市中心不出意外的堵起了车，远远看去高架桥上已经排起长队，车子通红的尾灯连接仿佛一条百无赖聊的长龙在雪天中缓行。
　　江宝晨不急，支着下巴看车窗外的都市风景。
　　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六年。
　　见过这个城市的所有样子。
　　H市的四季分明，雪不难见，只是来得都晚，一般都是年后。
　　这次在年前。
　　距离中国的传统春节，还有二十天。
　　到地儿了。
　　贺靳林帮江宝晨把行李提上楼，佯装无意的随口说：“你们那个节目好像定档在这个周末。”
　　“是吗？”江宝晨说：“我不知道。”
　　“网上热搜都好几个了。”
　　“没去看。”
　　“那等节目播了，我们一起看？”
　　“不。”江宝晨想也不想的拒绝，说：“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拿钱办事，何况又不是拍我，我就是个小绿叶！镜头都不会有几个。”
　　江宝晨说着，心里却想：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尴尬的僵局里走出来，真的一点都不想回顾镜头前自己有多呆了。
　　何况这真人秀一点都不“真”，大事件根据台本走，有点什么反应没跟上还要补镜头。
　　明天去拿报酬才是正经事。
　　贺靳林点点头，看着江宝晨的侧脸，开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开门进屋，江宝晨跟又当司机又帮忙提行李的贺靳林说：“大贺要不今晚你别回去了吧，外面雪那么大路上又堵，睡我这，明早再回。”
　　出租屋很小很挤，但江宝晨早住习惯了，留贺靳林睡当然不会流露窘态。
　　也没那个必要。
　　贺靳林放行李的动作微微一滞，那动作几不可见，抬头看Omega已经进厨房烧水了，于是也端出坦荡自然的语气和态度说：“行，那我先洗个澡。”
　　“嗯。”江宝晨从厨房里走出来，又去柜子里拿贺靳林他自己买的没拆的新内裤，然后给床抖被子，偷着笑说：“正好我这床十天半个月没睡了，你睡一晚上，把霉味睡走。”
　　贺靳林在浴室里听到了，大声说：“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哈哈哈哈！”江宝晨扯着嗓子回答：“没没没，还因为我这屋空调没装好，指望你今晚给我当暖炉！”
　　贺靳林发出一声笑，然后垂下眼，打开热水，说：“又要拿你那双冰脚冻我。”
　　江宝晨话虽然是这样说。
　　但身为一个仍然处于发情期的Omega，心里还是有数的，就算跟贺靳林关系再好，这期间也不敢真的跟个Alpha大喇喇同张床上睡觉。
　　万一他半夜兽性大发，把大贺霸王硬上弓……
　　那对他俩这长达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和贺家长辈就没法儿交代了！
　　再说，万一他激情强迫大贺给自己脖子来上一口，得儿，明天可以直接盖快白布去殡仪馆了。
　　尽管还在倒时差，但白天睡得够多，江宝晨捧着手机，姿态坚定的盘坐在沙发上，决定兢兢业业的当个夜猫子。
　　手机一开，江宝晨就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江宝晨找到江淮的星网号，给他发了一个猫猫从门口面探头的“偷偷探查情况”的表情包。
　　虽然这条消息发晚了，但相信小朋友这会儿估计也在倒时差……
　　吧？
　　江宝晨说到底还是心虚的，又给江淮发了一条：【哎呀，整个下午都睡着了。】
　　江淮没回。
　　估计真的在补眠。
　　江淮：……
　　（并不，伤心到烂醉如泥。）
　　江宝晨于是又点开跟钱元的聊天窗口。
　　录制结束拿回手机那天，江宝晨就跟钱元联系过，两人的消息停留在钱元问他是不是认识贺靳林，他隔了十天才回复：【认识。怎么了元哥？】
　　钱元回见面再说。
　　事关贺靳林，江宝晨猜想极有可能是想给大贺介绍对象（bushi）的事，左右拖着不合适，就给钱元发消息：【元哥，我已经回国了，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钱元回复很快，应该就在使用手机。
　　【好啊！你想吃什么？】
　　江宝晨想了想，问：【涮火锅？】
　　【OK，我订位置，明天下午去接你。】
　　【好。乖巧跪坐.jpg】
　　言简意赅的定下饭局后，江宝晨把这几天漏的手账本和日记做了个简单的补充，又趴在客厅桌子上刷星网，看“世大”节目相关的话题。
　　跟他猜的不错，只有齐世硕他们几个明星的相关热搜。
　　与他这个“素人”无瓜。
　　江宝晨正要关掉星网，忽然瞥见热搜里两个紫红色的“爆”。
　　一个是#国委会再度提出对信息素进行等级划分#，另一个是#国家终于开始管分配对象了？#。
　　江宝晨一愣，点进话题。
　　原来，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在人们接受了“分化”这个现实后，Alpha和Omega的相关衍生产物也跟着开发，譬如测量Alpha和Omega信息素契合度的机器。
　　而三十多年前，曾有人提案为信息素进行等级分配，分为C级B级A级和S级及以上四个等级，S级的Alpha和Omega在三十岁之前必须结婚，如果没有，国家管分配。
　　但当时法案没被通过。
　　然而在今天上午，一年一度的国家大会上，这个曾经被多数人认为是另类的“种族歧视”而被否决的法案，再次被提出。
　　因为大数据显示，信息素不仅是一种分泌气息，更从某种意义上影响着人的一生。
　　等级高的Alpha往往天赋异禀，能在各个领域里做出杰出贡献。
　　可并不是所有优秀的Alpha都会结婚，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匹配的爱人，从而在反复的易感期中逐渐丧失卓越的能力以及生命，普遍活不过六十岁。
　　那对国家而言，是非常大的损失。
　　尽管对信息素进行等级划分、登记，第一年需要拿出人口普查那么大的动静，但未来是可观的，譬如s级的Alpha和s级的Omega结合，很大概率能诞生出同样基因优秀的s级后代。
　　再者，同等级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契合度普遍就高于越等级的结合。
　　不管是不是存在阶级、存在歧视。
　　近千页的数据，几十年的调查研究跟进，能堵住绝大部分的人的嘴。
　　江宝晨把新闻给看完，感觉所有字都认识，但又不认识。
　　他大脑空空的什么都没想。
　　手机已经自动黑屏。
　　屋内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大朵大朵雪花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的声音。
　　贺靳林看他发呆，“你还不睡？”
　　“啊。”江宝晨迅速回过神，低下头，摁亮手机，说：“嗯，睡太久，不困，”
　　——看来大贺很快就能有对象了。
　　还有……
　　顾晔。
　　顾晔那么厉害，一定是sss级的Alpha，一个s都不够用。
　　他们应该很快都能有信息度契合的Omega。
　　那么我呢？
　　江宝晨想：我这样的，也会分配一个Alpha吗？
　　还是说，在没有分配之前，要先找一个合适的Bet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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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雪悄无声息的越下越大。
　　整个世界, 寂静无声。
　　只有大坨大坨的雪不断砸下来，砸在车玻璃上，砸在车前盖上，明亮的路灯变得灰蒙蒙, 天地混沌一片, 像是世界末日那样的场景, 视线所及迅速被雪白遮盖。
　　顾晔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久到地上已经厚厚一层, 先前被压出来的车辙痕迹消失的无影踪, 久到视线里苍白一片耳边只有自己急促又怠速的心跳。
　　顾晔终于伸手, 打开车门。
　　Alpha没有带伞。
　　外面大雪飞扬, 顾晔黑色的短发、深邃的眉眼, 还有昂贵的修身高定西装上, 瞬间就落了不少雪。
　　但Alpha的体温很高, 那些雪很快就被融化成小水珠。
　　寒冷的空气里, 是他呼吸出的白雾。
　　万籁俱静。
　　远处那辆停着的SUV已经被雪半埋住。
　　贺靳林没有下楼，没有离开。
　　他留宿了。
　　天寒地冻, 顾晔手插在西装裤袋里，面无表情的僵站在大雪夜之中。
　　再高的体温被衣物阻隔, 也来不及融化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鹅毛大雪，很快，纷纷扬扬的雪在他发上肩上鞋上站住了。
　　顾晔一动不动, 像是要天长地久的站成一座冰雕。
　　他目视远方。
　　忽的一阵刺骨邪门的冷风打着卷刮过，冰凉的雪花卷进他冰冷漆黑的眸，
　　“冰雕”被刺激, 终于眨了下眼, 然后忽的“活”了过来似得。
　　Alpha大步朝无人的狭窄的小巷弄走去！
　　顾晔裹在西装裤下的双腿修长有力, 迎着肆虐的风雪, 每一脚落下去，都能在积雪上踩出寸深的脚印。
　　一路直上三楼。
　　——“咚咚咚。”
　　盘坐在沙发上的江宝晨心头猛地一惊，立刻回头看发出动静的门！
　　这大半夜还下着大雪，是谁来找他？
　　就算讨债，也得找个天气好点的日子吧！
　　紧盯着门，却又没有动静了。
　　江宝晨于是疑心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尽管这么猜想，他还是放下手机，从沙发上下来，怀里抱着已经染上体温十分暖和的小毛毯，再看一眼床上的贺靳林——虽然已经睡着了，但如果发生危险肯定能一下叫醒。
　　江宝晨迟疑中，放轻了脚步声走到门口。
　　他把耳朵贴上去，动作小心谨慎。
　　然而长达半分钟过去，门外都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是真的听错了。
　　反正不是闹鬼。
　　江宝晨轻舒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先给自己一顿心理安抚和壮胆。
　　但才回到沙发，门上又响起“咚咚”两声。
　　江宝晨：“！！！！”
　　谁啊！大半夜的只敲门不出声有毒吧！
　　江宝晨胆子小，巡视屋内一走，放下小毛毯拿上了一杆扫帚，藏在身后，然后悄声走到了门后。
　　门打开，只露一条缝。
　　外面空无一人。
　　但是空荡荡的走廊亮着感应灯，一阵雪夜里刺骨的冷风从缝里磁拉冻得人一阵激灵！
　　靠！
　　江宝晨看到了地上的湿脚印和没有融化的雪渣子。
　　真有人！！
　　人呢？！
　　哪个缺德小子大半夜不睡觉来搞恶作剧！
　　江宝晨把门敞开，一步跨出，迅速左右两头看。
　　什么都没有。
　　江宝晨把扫帚捏得死紧。
　　感应灯忽然黑下来，轻轻的啪一声，整个走廊黑暗无比，阴风阵阵。
　　江宝晨顿觉毛骨悚然，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达天灵盖！
　　“靠……”Omega低骂的声音有点抖，忙缩回脚关上门，搓搓凉凉的胳膊。
　　他不怕人，只怕鬼。
　　那无聊的家伙要是敢再来，他就不拿扫帚，去厨房拿菜刀！
　　江宝晨心里骂骂咧咧，走到沙发前又觉得气不过——他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一点儿都不挑睡的地方，本来想着不去跟大贺挤小床，等困了在沙发上随便将就下。
　　这下好了，大半夜被哪个缺心眼的恶作剧……
　　吓得是一丁点睡意都没了！
　　老天保佑那家伙明天就踩狗屎！丢钱包！
　　江宝晨被吓到，心率没平复，又气又怂的沙发都不想坐了，抱着小毛毯走到床边。
　　跟他不一样，贺靳林枕着枕头早睡着了。
　　养尊处优的Alpha出来谋生活后，也跟着好伺候起来，这么小的单人床也能睡得香，明明四肢都无法舒展，一双长腿也抻不直，脚还从被子里露出来搭着床尾沿。
　　姿势上看，明显是睡前刻意预留了位置。
　　留出来的那点空间虽然不大，但也够一个身形纤瘦的Omega躺上去睡。
　　江宝晨心里叹息，放下小毛毯，把Alpha挂在床外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本来想把人推到床的正中央，但由于沉睡的贺靳林重到他怎么也推不动，只好放弃，帮着仔细掖了掖背角后，再打开抽屉拿出抑制剂。
　　发情期虽然只剩下一天，抑制剂也不能不打。
　　不仅要打，还要提前打。
　　因为贺靳林在。
　　江宝晨不想等自己发作起来，吵醒大贺，让大贺看到自己疼痛难受的样子。
　　不然大贺又要难受自责了。
　　江宝晨可不想自己痛得要命了，还得去哄一个Alpha。
　　打完抑制剂，江宝晨拿了个小板凳在床旁边坐了下来，戴上耳机，打开音乐软件听大悲咒。
　　他一边听大悲咒，一边平复心情继续在星网上看近期的招聘。
　　年关将至，各个正经岗位是不缺人，但各种兼职机会就多了很多，看到一些可能合适的，江宝晨就先截图，再继续往下看。
　　屋内开着灯。
　　不太亮也不显得暗。
　　Omega坐着翻看着手机，表情平静又认真。
　　像过去的一日日、一年年。
　　也会是往后的日复日，年复年。
　　江宝晨没想过改变。
　　在“那摩那摩”的念经声音里，被半夜惊魂的江宝晨终于心平气和，紧接着困意上来，他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撑不住，缩在小毛毯里脑袋点啊点的，最后轻轻的一歪“哒”的靠在了后面的床头柜上，睡着了。
　　睡着的最后一刻，江宝晨也没看到窗户外那个晃来晃去的模糊身影……
　　幸好没看到，不然今晚不用睡了。
　　窗外的影子是蹬墙而上的顾晔。
　　他一开始是冲动敲门，等了半天没人开，又敲了两下然后觉得还是用老办法更简单高效。
　　然而他忘了是这样的大雪夜，室内外温差很大，窗户外积着雪，窗户内起着雾，玻璃上白茫茫一团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顾晔心中烦躁困顿，用力在冰凉刺骨的窗上抹了抹。
　　只是徒劳。
　　第二天醒来，江宝晨看到了出租屋的老旧天花板。
　　他在床上，身上盖着暖烘烘的被子。
　　贺靳林不知道走了多久。
　　锅里热着十几只精致可爱的小笼包。
　　刚起床的江宝晨饿得慌，立刻拿筷子夹。
　　然后就唔唔唔的烫到了舌头。
　　厨房垃圾桶里还有被揉成团的外卖纸袋，上面有明晃晃的“灌汤包”字样。
　　江宝晨舌头火辣辣的疼，美味小笼包的滋味也尝不太出来了，随便填饱肚子，就里三层外三层的裹。
　　围上围巾、戴上帽子手套，再穿雪地靴。
　　下了楼，终于看见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雪已经停了，还出了太阳。
　　上午八点出头，天色明亮，阳光落在厚厚的积雪上折射出亮白色。
　　破旧的小花坛，枯落的盆栽，到处都是三四寸厚的白雪。
　　“哦豁！！”怕冷的、在屋内全副武装的Omega看得手痒了，立刻摘掉手套，顶着个红通通的鼻头，扑去一旁。
　　大雪球、小雪球……
　　江宝晨有绘画天赋又有艺术感，堆出的小雪人成品也俏皮可爱。
　　他拍了两个照片，又跟小雪人合照，发到星网圈——“229x年，冬天给H市的第一份礼物^ ^。”
　　发完也不管，直接干正事去。
　　——去电台找苏竺。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就有定好，第一站拍完，他就能拿到现结的尾款。
　　首款两万，尾款十八万。
　　地方电台财大气粗，苏竺丝毫没有推诿，立刻带江宝晨找财务。
　　收到汇款消息的江宝晨美滋滋的，笑容灿烂的向几位高效工作人员道谢。
　　正好是还款日。
　　这笔钱不仅能完完整整的填补上之前被郑天暴力收走的八万的窟窿、还有剩余。
　　可以再匀一匀还一些个户债款。
　　江宝晨心里都盘算好了，先转完款，再找兼职。
　　昨晚的截图里合适的岗位有不少，挨个儿打电话问，肯定能找到，只要有缺口只要想赚钱，苦他还没吃过吗？
　　江宝晨像以前一样给各个银行账户转账，确定完成好后，又联系了一个即将全部还完的债主，电话接通后，对方先道：“小晨啊，什么事。啊？今天还钱？”那人语气变得惊奇，问：“钱不是都已经还了吗？”
　　还了？
　　什么时候还的？
　　难道是我记错账了？
　　江宝晨脸被冻得红通通的，眼珠子一会左转一会右转的回忆，但没想明白，电话费不便宜，他就跟对方先说：“好的好的，那我再核对核对账本，有事再联系您郝伯母。”
　　那头郝姓妇人应好，又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没算错账吧？郝志勇领了一万回来，应该是够了的……”
　　江宝晨本来已经要挂电话了，听到这话愣住，迅速抓住重点问：“等等郝伯母！你在说什么，什么领一万，什么时候？在哪领？！”
　　“啊？在哪领，在银行啊！也就半个月前吧。”
　　妇人回答完后很惊诧：“小晨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说：“是有个人组织的啊！他把你爸当年的公司员工都拉到一个群聊里，每天还一百多个人，自己到湖乐银行那排队取，一整天下来都在还钱。好多好多钱，这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通话这头的江宝晨站在车来车往、银装素裹的街头，表情像被什么击中，茫然，全是懵的。
　　他道：“我，我不知道啊……”
　　“那这咋回事，邪了门啊，好端端的谁帮你爸还钱？”
　　江宝晨回过神来快速说“谢谢郝伯母我知道了我问问朋友情况”，然后挂掉电话，点开贺靳林的手机号。
　　还没来得及拨打，一条短信率先跳出来。
　　很快又叮咚，一条又一条。
　　接连四五条。
　　江宝晨惊疑不定，伸手点开了新消息——
　　“尊敬的江宝晨，您于229x年1月11日上午10:21向尾号2220的账户发起汇款人民币30000元，汇款失败，失败原因对方账户不存在或已冻结。30000元将于24h内退回您的账户，请您核对后重新发起汇款。【中华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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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不仅仅这条。
　　其他几条短信也是银行的, 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说刚刚的汇款失败钱款将退回账户。
　　问题就出在这。
　　七八年来，不管是把钱放在银行卡里到时间自动扣款，还是提前主动还款, 江宝晨都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直接说对方的账号出问题, 钱不能打了。
　　打不进去怎么办？
　　钱不用还了？
　　而且不单单是一个银行账户, 全部, 六家银行, 六个三万都没还上。
　　加上郝伯母说的那些……
　　江宝晨呼吸进肺里的空气是冰凉的, 鼻子冻得通红, 他置身在完全的冰天雪地之中, 一颗心却在架在火上烧。
　　这种时候, 哪怕他再没头绪, 也不会慌不择路到打电话问贺靳林了。
　　江宝晨划动僵冷的手指, 打开手机通讯录。
　　在一排以“借贷”为开头备注的联系人里，他麻木的胡乱按下一个。
　　电话拨出去但没接通的那段时间里, 江宝晨就已经感觉自己的心像在沸滚的油锅里翻腾，而一声客客气气的“喂”, 直接把那种煎熬推向顶峰！
　　江宝晨就站在街上，穿得比谁都多，却轻轻发抖着, 好像比任何人都冷。
　　大概是他一直站在路中央不动，从旁边经过的人总会忍不住好奇的往他身上看一眼，然后一愣。因为漂亮的Omega此时脸色很苍白, 神情焦虑又仓惶, 但细看, 好像只剩下空白一片的茫然。
　　连肢体动作都变得僵硬, 像个机器人。
　　“……喂？是江先生吗？”
　　没听到江宝晨的声音，那边重新确认了一遍。
　　“是。”江宝晨感觉喉咙要命的干涩冰凉，但开口后，忽然间一切都退散了，他心如止水，垂着眼往前走，语气定定的对电话那端的借贷负责人说：“这个月的款怎么还没来催。”
　　那头的人先是愣了愣，很快就热情的问：“江先生这是近期周转不灵，又想借点吗？要多少您说个数！”
　　江宝晨继续说：“这些年利滚利的，我欠你们公司，已经连零都数不清了吧。”
　　这话落下来，那头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江宝晨这通电话是怎么回事了。
　　他说：“江先生，您欠公司的贷款，在三天前已经全款还清了。”
　　三天前？！
　　江宝晨才平稳下来的心脏猛地“咚”一跳，立刻问：“是谁还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金额庞大，全程都是由我们老总亲自接待，在钱款到账后，王总还吩咐我们拉出您近些年来所有还款历史记录，然后清除后台的与您相关的借贷信息。”
　　说到后面，负责人的语速慢下来，然后带上几份不敢置信的震惊，“所以，江先生您本人事先并不知道？”
　　江宝晨没有说，只道：“谢谢，我知道了。”
　　然后就挂断电话。
　　剩下几家借贷公司的电话就不用打了。
　　散户，银行，贷款企业……
　　所有所有的欠款，加起来有一百多亿之多。
　　一个一，十个零。
　　他累死累活，一辈子到头都还不上那些的一个零头。
　　他也从没期望自己能还完。
　　那些写在纸上都长到能看花眼睛的天文数字，从“身上背负着的责任”，经年累月的慢慢变成“蜗牛身上的壳”，成了他江宝晨用来保护自己的躯壳。
　　因为欠债，所以不用去参与那些会令自己感到落差和难受的朋友聚会。
　　因为要赚钱，要时时刻刻忙碌才不会有空闲时间沉浸在过去的巨大悲痛里。
　　甚至因为那一辈子到死也还不完的巨额债款，他也不需要尝试接收谁的真心或者爱意，再去付出同等的感情。
　　他的生命，简单明亮，一眼就望到头。
　　但他也会很拼命。
　　尽管日子过得辛苦很不容易，要看人脸色要被人欺负，承受不公，要汗流浃背或者卑躬屈膝强颜欢笑，准点吃不上饭、按时睡不了觉，但也依然要活得够久。
　　他一直为这件事努力着。
　　这样在天上的爸爸妈妈看了到，也会为他感到骄傲，而不是担心。
　　这一定不是大贺做的。
　　江宝晨不知道贺靳林这些年赚了多少钱，但他知道那家伙现在住的大平层都是按揭买的，每个月都需要还好几万房贷。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算贺靳林真的能拿得出那一笔天文数字，也不会不经过他本人同意、不，是没有知会过他，就擅做主张。
　　只有一个可能性。
　　可是，可是……
　　仅仅短短几年而已，顾晔怎么可能赚了那么多钱？
　　就算真的有，真的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流动资金，又为什么要帮他还债？！
　　H市，室外接近零下的温度。
　　江宝晨靠着一双腿，心思恍惚不安的一路走，等回过神，竟然已经进了CBD区，而R·C公司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就在不远处气派伫立。
　　看着那瞩目的LOGO，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江宝晨后知后觉的再次感觉到了冷。
　　彻骨的、要命的冷。
　　像是吸入了太多冷冽的空气，胸膛底下五脏六腑都冻着了，失去温度。
　　他想起了之前那次，郑天上门讨债，顾晔撞了个正着。
　　他因为自尊心受挫恼羞成怒的冲顾晔发脾气，还激将让顾晔有种帮自己把一百多个亿的债还了。
　　那是一百亿啊！
　　不是一百块。
　　寻常人听到都会觉得你疯了的数字。
　　顾晔在打什么主意？
　　郝伯母说钱是半个月前还的，那就是他刚刚出国录制真人秀的时候，银行欠款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的，但贷款占得金额最庞大，贷款……在三天前。
　　江宝晨试图冷静思考，但大脑像是要炸开一样刺痛，他想要努力呼吸，却偏偏感到喘不过气。
　　他张开嘴，像是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吸气。
　　他看着不远处那巨大的Logo，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内心却出离的愤怒了！
　　是顾晔。
　　为什么又是顾晔！
　　当年搅得他天翻地覆，他痛苦，绝望，人人都觉得他可怜，顾晔头也不回的一走了之音讯全无。现在回国了看到他日子重新过得平稳，怎么，又不满意了，非要重新搅得天翻地覆、符合他心意才好吗？
　　顾晔在干什么。
　　瞒着他自作主张的做了这些事。
　　是想要让他感激，让他跪下来磕头道谢，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吗？
　　“呕——！”
　　江宝晨几步到路旁的梧桐树，弯下腰反呕，他用力扒着粗糙树皮的手指变得青白，眼角却通红，胃里一阵阵难受，等吐不出东西了就开始痉挛抽痛。
　　恶心。
　　好恶心。
　　“妈妈……”江宝晨颤抖的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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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修）
　　江宝晨最后是被孙渺渺给领回去的。
　　已经放假的孙渺渺十天有八天守着他哥的咖啡店, 这天也一样，傍晚五点左右，他才订完外卖就接到了江宝晨的电话，几句话下来他神色惊疑不定, 挂完后只来得及跟店员交代一句就匆匆往外跑！
　　——江宝晨听上去非常、非常不对劲！
　　可是遇到了上下班高峰期。
　　出租车进入CBD后就化身老爷车, 一步三停。
　　孙渺渺心里着急, 看着前面望不到头的亮着红灯的车屁股, 攒着满肚子的焦虑和火气直接开门下车。
　　H市的冬夜, 气温已经低到零下。
　　扑面的冷风像开了刃的刀子往人脸上刮。
　　孙渺渺打了个寒颤, 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 再扣上帽子、抽紧帽沿的松紧。
　　R·C大楼很好认, 亮着的Logo看上去就在不远处。
　　孙渺渺在天寒地冻的大晚上紧赶慢赶, 一刻不停, 哪怕这样也花了十几分钟才赶到R·C大楼前。
　　彼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宽阔的行人走道被毗邻的路灯切割成明亮与微暗相交接的一段段, R·C集团那栋高高屹立的写字楼也只剩下零星几间格子亮着。
　　孙渺渺手掐着腰喘气，着急的四处搜寻。
　　没人。
　　他努力平复气息, 拿出手机要给江宝晨打电话，但才摁亮屏幕, 余光忽然注意到远处绿化带旁好像有个人影。
　　都不能说那像是个人影。
　　蹲着、蜷缩成一团，紧贴低矮的灌木丛，像是随时都会跌进去。
　　江宝晨姿势僵硬的缩靠在绿化带上, 他的目光似乎看着远处，又不聚焦，车来人往的, 视线里的画面模糊的只剩下红通通的星星点点, 车子鸣笛声音也隔山隔水般不真切。
　　孙渺渺叫了他三次, 他才有所反应的慢慢抬头。
　　他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只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肿起来，能看得出来他哭过。
　　孙渺渺从来不认为自己感性。
　　那些上了排行榜的据说要准备几包纸巾的催泪电影，他从头看到尾，影评都是：就这？
　　可是，在对上江宝晨视线时他鼻子猛地一酸，一下子就难受到了不行！
　　“宝，宝宝……”孙渺渺嘴唇抖了抖不知道该说什么，吓得眼泪先掉下来，慌里慌张蹲下来抱住了江宝晨。
　　那一秒。
　　孙渺渺仿佛自己抱住了一块冰。
　　江宝晨无法行走，靠着孙渺渺的搀扶才勉强能站立，但他头脑昏沉，双腿麻木无力，哪怕已经把大部分的身体重量都靠在孙渺渺身上，也无法再多走两步。
　　孙渺渺着急，只能把江宝晨先扶到一个稍微避风的角落，再给他哥孙溯流打电话。
　　孙溯流曾经的爱好是登山和骑行，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江宝晨是怎么一回事，他关掉车内暖气打开车门散温，把两个小孩接回到自己在附近的住所。
　　孙渺渺负责开门，进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
　　搀扶着江宝晨的孙溯流见状劈手夺过遥控器，说：“你去煮糖水。”
　　孙渺渺茫然：“啊？糖水，什么糖水？”
　　“把水煮开，加红糖。”
　　说完，孙溯流随手放下遥控器，扶江宝晨在沙发上坐好，又弯腰拿手试了下他的额温，问：“贴身衣服有湿吗？“
　　江宝晨浑身发冷，不舒服，也不知道对方问这个干什么，摇了摇头。
　　孙溯流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再跟他解释：“你现在有失温的症状，四肢暂时不能回温太快，不然会对心脏造成很大的负荷，所以自己先坐一会儿。“
　　江宝晨轻轻点头。
　　孙溯流又转身进卧室，从旧行头里翻出两三个水袋灌好热水，分别用厚毛巾层层裹住，再出来让江宝晨夹腋下，塞胸前的衣服里。
　　这时候孙渺渺把红糖水也煮好了。
　　孙溯流帮忙接过汤盅，放下，然后看了眼腕表，叮嘱自家弟弟：“稍微放凉一会儿，然后每隔十分钟喂小晨喝一点。”
　　“嗯嗯！”孙渺渺点头如捣蒜。
　　“我去接你嫂子下班，等会儿回来给你们带吃的，想吃什么？”
　　孙渺渺就探出身子来问沙发上坐着的江宝晨：“宝宝，你晚上想吃啥？”
　　江宝晨正慢慢的感觉到体温在一点点回来，有些迟钝的看孙渺渺，说：“啊，我，我都可以。”
　　“那我到时候就看着买了。”孙溯流看看两个小Omega，又挑孙渺渺嘱咐：“空调先别急着开，等小晨手脚差不多回温了再开。”
　　“嗯嗯好！”
　　孙渺渺送孙溯流出门，不太放心的问：“哥，宝宝真的不要紧，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他情况还好，我床头柜的药箱里有药，你找板蓝根或者感冒灵给他吃预防一下。”
　　“好！那哥你路上开车慢点儿！”
　　“知道。”
　　孙渺渺进厨房拿了汤碗和勺子，从汤盅里舀出半碗热腾腾的糖水，一边搅拌，一边轻吹。
　　热气里全是红糖那独特的浓郁香味。
　　孙渺渺先舀了一点自己尝尝，觉得差不多，才喂江宝晨，说：“你喝慢点，先试试这样烫不烫。”
　　江宝晨因为腋下还夹着两个热水袋，不能自己端碗，只有张嘴慢慢喝了。
　　“这样行吗？”
　　江宝晨点头，沙哑的说：“谢谢。”
　　“谢什么。”孙渺渺观察着江宝晨的气色，虽然还是虚弱，但比之前在外面那会儿真的已经好太多，他心里松下口气，继续喂。
　　小半碗热糖水下肚。
　　江宝晨觉得喉咙没那么难受了，肚子也不那么凉了，连带着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渐渐暖和起来。
　　孙渺渺放下空碗，拿额温计给江宝晨测了一下。
　　显示出来的度数仍然偏低。
　　于是孙渺渺没开空调，只看了一眼时间，确定下一次喂汤的时间，然后坐在一旁安静的陪着江宝晨。
　　江宝晨以为孙渺渺会很好奇的问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都“宝宝长”“宝宝短”满肚子话的小Omega，竟然什么都没说，显得格外的安静体贴。
　　于是疲倦的江宝晨就在这种安静下，慢慢睡着了。
　　孙渺渺看着江宝晨安静的睡颜，对方脸色还呈现着一种不太正常的病态白，微微皱着眉，浓密的长睫在灯光下落出一小片阴影，显得那长久哭过的眼皮更加红肿。
　　骂的。
　　孙渺渺自觉义薄云天，不能忍，暗中磨牙：我TM一定要揪出那个欺负宝宝的王八蛋，好好教训一下！
　　到点了，孙渺渺喊醒江宝晨继续喝糖水。
　　江宝晨就这样醒醒睡睡的，睡睡醒醒的把孙渺渺煮的热糖水全部喝完。
　　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江宝晨看到孙渺渺正在布菜。
　　“老板回来了？”江宝晨的嗓音还很哑。
　　“没有。”孙渺渺说：“这些是外卖小哥送的，我哥说他今晚不回来了。呐，吃完这些，睡前再吃一包板蓝根冲剂，预防感冒！”
　　江宝晨：“噢。但我体质好，不太会生病。”
　　孙渺渺却说：“以前不生病不代表这次也不，这次情况特殊，你都差点儿冻成冰棍了，没吓死我。”
　　江宝晨看孙渺渺一脸后怕的表情，顿了顿，低低说：“对不起渺渺。”
　　“道什么歉？”
　　“好好的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你出了事能想到我我开心都来不及。”孙渺渺把多余的盘子拿回厨房，又拿出来两双筷子，递给江宝晨一双，看着他问：“所以，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
　　江宝晨嘴唇一抿，情绪变得有些消沉。
　　同为Omega的孙渺渺对信息素感知很敏锐，他瞬间察觉出了江宝晨的情绪变化，立刻伸手搂住江宝晨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抚说：“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我们先吃饭。”
　　江宝晨垂着眼低低应了一声。
　　但他其实是想说的。
　　他找孙渺渺，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想要排解一下这事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负面情绪。
　　这事不能找大贺。
　　贺靳林跟他关系太好，如果看到他那样子，肯定会担心的，再知道是顾晔干的后，一定会冲动的找去R·C。顾晔的地位今非昔比，如果两人真的起冲突，吃亏的更可能是贺靳林。
　　他不想牵累大贺。
　　孙渺渺就不一样了。
　　他跟孙渺渺虽然是好朋友，但对彼此的情况不知根知底，孙渺渺充其量只知道他家里欠了债、需要打很多分工还。
　　这样说起来会简单、没有太多顾虑。
　　可是江宝晨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刚刚只是想起顾晔、想起顾晔做了什么，心情就瞬间沉重到呼吸不畅，承受了一种黑云压城大军压境的压抑感。
　　沉闷、反胃。
　　再多一秒钟，他可能都会想吐。
　　江宝晨拿筷子夹了菜，却只放在碗里。
　　他没有胃口吃饭。
　　心情糟糕透顶。
　　顾晔是他从情窦初开到现在喜欢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
　　他知道很多事情是注定，哪怕顾晔当时没出国、留下来陪在自己身边，妈妈也抢救不回来，爸爸也仍然会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可是。
　　理智这么想是一回事，感情方面却无法原谅。
　　顾晔不是抛弃了他。
　　是背叛了他。
　　他曾经想过顾晔有一天会回到自己面前，为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恳求自己的原谅。
　　而这幼稚的幻想随着时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世界那么大。
　　有那么多人。
　　一个转身就一辈子不见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顾晔会成为他内心深处的一道伤口，尽管最初看上去触目惊心，但经年累月的、积满厚厚灰尘后，也终会成为一个不再疼痛无人问津的伤疤。
　　他已经做到了。
　　至少在顾晔回国之前他是那么认为的。
　　他也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只是见上一面，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和感情就成了一场海啸，遮天蔽日的滔天巨浪直接卷走所有“所谓的”风平浪静。
　　不过啊。
　　他也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自己。
　　以前觉得最最重要、最视若珍宝的东西，变成了掉在脚边的冰淇淋，可能会感到可惜但也绝对不会再捡起来，同样的，也不想踩上去。
　　避开，走开，是他唯一做的事。
　　顾晔成功了，通过努力实现了从小的理想和抱负。
　　真好。
　　恭喜他。
　　也就这样了。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而顾晔的一切以前跟他无关，以后也不会再跟他有关。
　　可再耿耿于怀，也总有一天能释怀。
　　等垂垂老矣，再谈起为数不多、可可怜怜的唯一一段感情时，他还是能想起年轻时候义无反顾满腔热忱爱过的Alpha。
　　那么优秀，那么出众。
　　他一点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一想到顾晔，最先感到的是恶心。
　　——被故意冒犯的恶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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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与此同时,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城郊居民区的广场上。
　　钱元停好车，拿出手机给江宝晨打电话。因为之前来给Boss顾晔送过抑制剂，导航里还有地址，下班后就直接顺着找过来了。
　　手机里的来电音乐开始重复第二遍。
　　钱元眉毛轻扬了一下：难道还在忙吗？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天已经黑了, 居民区亮着路灯, 家家户户也亮着灯, 晚上气温很冷, 随处可见厚重的积雪, 并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
　　下班的时候遇上堵车, 多花了点时间才绕出城区, 但既然说好会来接, 江宝晨那小孩应该不会偷偷跑去R·C找他吧？
　　钱元打开后座, 拿出外套穿。
　　这时, 两遍铃声结束, 电话里传出机械的女声，提示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钱元拿起手机挂断, 然后翻开备忘录。
　　先前Boss让他查江宝晨，他单独提炼了几个重点记在备忘录上, 其中就有江宝晨的现居地址。
　　果然……
　　很快，钱元就通过询问其他住民找到了江宝晨的住所。
　　出租房的环境比钱元想象中的要糟糕很多，狭长的小道, 幽暗的楼梯，感应灯已经不太灵敏，空气中还散发着一种陈旧的、难以言喻的奇怪气味。
　　那个曾经锦衣玉食的豪门少爷……
　　竟然在这种地方生活？！
　　钱元心里复杂, 再回想几次遇见江宝晨, 对方都在打工挣钱。
　　不过, 处境虽然艰难, Omega却一直笑容满满，似乎永远对生活抱有乐观和希望。
　　很难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任谁提起Omega这一性别属性，往往都会套上几个固定的“柔弱”“娇贵”“需要保护”词汇。
　　江宝晨却不是。
　　他像是个热情活力的小太阳。
　　难怪能让他们铁面无私、不懂得怜香惜玉的Boss念念不忘十年。
　　甚至还向总部……
　　钱元轻摇了摇头，走完楼梯，昏暗的灯光下，正对着楼梯口的房间门牌号就是便签上的地址。
　　没找错地方。
　　灯球里的灯束乱晃，舞池中的人群魔乱舞。
　　五花八门的香水味试图混进各种各样的信息素中间。
　　但是，人工提炼出来的化学分子，哪能跟人体分泌出来的费洛蒙信息相提并论。
　　他们的差别是那么大。
　　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甚至于用某种东西去形容信息素的味道，都是一种侮辱。
　　“嘿，顾，或许你应该开心一点！”
　　“或许换个地方。”顾晔看向随着DJ音乐轻轻摇晃身体的Janis，冷淡说：“在这里我早晚要被熏死。“
　　“哈哈哈！别这样兄弟！”Janis笑着撞了一下他肩膀，拿过桌上已经倒好的酒塞给顾晔一杯，“你签了R·C那么多年卖身约，就为了拯救你的小Omega，给他自由，这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当然最适合在这充满了浪漫和邂逅的酒吧讲！”
　　顾晔本来接过酒就要放下，听到这话，握着玻璃杯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继而握杯轻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酒吧灯光晦暗。
　　显得黑发黑眸的Alpha此刻神色更加难辨。
　　“再说。”Janis继续说：“你之前一直没办法闻到信息素，现在多熟悉熟悉也不是坏事。“
　　顾晔眉目清冷寡淡，“我以为，Omega出门都会贴着抑制贴，就像Alpha出入人多的场合需要戴抑制手环甚至止咬器一样。”
　　“那个？上层人士才兴那个。还不是因为顾你一直不合群，总自己一个人玩，也不参加我们的派对，当然不会见过这些，事实上，大家来这些地方，不就是尽情释放费洛蒙的？”
　　“看来你很有经验。”
　　“那是~”
　　“改天我让钱元向你讨教一下。”
　　Janis：“！！！NoNoNo，顾！我错了！”大叫着放下手里的酒杯，去抓顾晔的胳膊。
　　顾晔不喜欢旁人接触，避开了。
　　Janis早就习惯，也没当回事，继续很紧张的冲顾晔解释：“那都是以前！自从我遇见了元元，我已经很久没有找别人做.爱了！你们中国不是有个词叫……叫修身如意。”
　　“守身如玉。”
　　“对对，守身如玉！我一直为小元元守身如玉的！”
　　顾晔不再说话了。
　　他动动唇角，算是回应，淡到转瞬即逝。
　　垂下眼，疏长的睫毛轻易的盖住了眸中深深的神情。
　　Janis见顾晔并不打算揪着刚刚那事儿做文章，立刻又活跃起来，顺着话题道：“说起来，顾你才最厉害！你可是为了你的Omega守身如玉十几年！不可思议！你简直就是一个伟人！”
　　“没有。”顾晔说，拿起酒杯喝。
　　咕咚咕咚，突起的喉结不断滚动，短短几秒，一整杯啤酒下肚。
　　Alpha那英俊冷漠的脸色却没有一丝变化，眼神甚至更冷淡了，“我只是一直闻不到信息素而已。”
　　“所以你才提不起兴趣。”Janis对这说辞得心应手，接着说下去后，又好奇的问：“那你是怎么爱上你的小Omega的？”
　　顾晔眸中情绪一滞，慢慢的变得有些痛苦的复杂。
　　半晌后，他眨了下眼，轻轻哂笑，自嘲道：“我没有爱上他。”
　　Janis：“哇奥？所以是该死的怎么一回事？”
　　劲爆的DJ音乐一曲终了，又上新的一曲。
　　切歌只有中间短短的几秒钟。
　　也就是在那短短几秒里，Janis看到顾晔神情似乎颓丧的、沉沉的说：“我讨厌Omega，讨厌信息素，但他家里富有，可以帮我出国。”
　　Janis睁大了一双蓝眼睛！
　　他刚要说什么，新一曲震耳欲聋的DJ音乐已经接上，连桌上的手机都开始震动，很快、亮起的屏幕上跳动着“钱元来电”几个字。
　　“啊！”Janis怪叫：“完了完了！我的小可爱怎么会在这时候给你电话！快快快，顾，你快去洗手间接，记得告诉小元元我不在酒吧！”
　　顾晔心想还能有比你这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吗？
　　再说，下了飞机到酒店就倒头昏天暗地的睡，天黑了才醒来，钱元哪有时间知道你来中国了。
　　不用Janis说，顾晔自己也走到了一个远离喧闹的地方接电话。
　　顾晔说：“喂。”
　　那边略急促的话让顾晔脸色忽变！
　　——“Boss！我联系不上江宝晨了！他不在家！”
　　孙渺渺谨记着他哥的吩咐，愣是在进客卧之前，给江宝晨冲泡了包板蓝根。
　　江宝晨看他坚持，也就配合的喝了。
　　江宝晨洗了个澡，孙渺渺后进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宝晨神色慌张的从门外走进来，急道：“渺渺，我手机好像落外面没带回来！”
　　孙渺渺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问：“落在哪了，R·C大厦那边？”
　　“对！应该是！”江宝晨记得给孙渺渺打完电话后就把手机放回衣兜了，但当时没确认过，所以可能是放了个空，手机掉在地上或者绿化带里。
　　孙渺渺安抚说：“别急，大晚上的没人会往那边去，我陪你一起，你先穿好衣服，多穿点别感冒。”
　　“我自己去就好了。”
　　“别，我开车，我哥车库里还有辆车。”孙渺渺快速的搓了两把短发，丢开毛巾，去翻衣柜，”电话打过了吗？“
　　“打过了，没人接。因为我才想起来跟人约了晚饭……”江宝晨心里很急，他所有钱和人脉联系方式都在手机里，捡起毛巾，他重新帮孙渺渺继续擦半干的短发，“渺渺你会开车？”
　　“会！我有驾照！”前两个月刚拿的！
　　孙渺渺是非典型的新手上路，别人都是小心翼翼，他却是一脚油门横冲直撞，仿佛大马路是他家的似得。
　　也幸亏时间晚了，附近车流量少了许多。
　　尽管那样，其他车辆被吓到的鸣笛声也不绝于耳。
　　江宝晨没学过开车，看孙渺渺自信满满，还以为他这是车技熟练的表现，因为心里着急手机，竟也没察觉一路上跟多少危险擦肩而过……
　　幸好。
　　手机就掉在绿化带里，像江宝晨猜测的那样。
　　比江宝晨猜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手机屏幕朝下，这样哪怕有来电，在晚上也不会显得那么引人注意。
　　手机上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钱元的、贺靳林的，还有一个陌生号码。
　　江宝晨先点开钱元的号码，刚想要打回去，屏幕上蓦地跳出一个提醒：低电量警告，30秒钟后将自动关机。
　　江宝晨：“！！！”
　　孙渺渺也看到了，眼疾手快的拿过手机，“来，给我！”
　　孙渺渺点开未接电话的页面，再把自己手机的照相功能打开，“咔擦”一声，照片的画面才成像，江宝晨的手机自动关机。
　　孙渺渺松了口气，然后嘻嘻一笑，问江宝晨讨夸奖：“宝宝，我聪明吧？快用我手机回电话！”
　　江宝晨这才终于露出晚上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回去路上，孙渺渺才后怕的意识到来时有多危险，夹着尾巴，怂怂的离合油门慢慢踩。
　　江宝晨给钱元和贺靳林分别回了电话，他的情绪已经基本平静，虽然又被“丢手机”一事吓到，好在有惊无险，语气也没什么异样。
　　挂掉电话，江宝晨看着最后一个陌生号码。
　　呼叫时间是满的。
　　江宝晨一一录入数字，拨打出去。
　　电话被非常快的接通——“Hello？”
　　一个地道正宗的外国招呼。
　　外国人？
　　江宝晨心里微微迟疑。
　　就这么会儿功夫，那边又重新招呼了一声，然后是句咬字标准的中文：“你找谁？”尽管发音标准，还是能听出一些独特的外国音腔。
　　“啊，抱歉。”江宝晨回过神，说：“可能是打错了。”
　　驾驶座上的孙渺渺小心翼翼的转着方向盘，配合离合刹车减速拐入小区路口，然后问：“怎么了宝宝？”
　　“应该是打错了。”
　　江宝晨回答着就要挂掉电话。
　　宝宝？
　　因为意外而被迫提前结束“夜生活”的Janis快步走到窗边，从酒店十七层往下看，这距离当然看不见顾晔的人或车，但“宝宝”这个称呼却很熟悉，前不久才听过。
　　Janis赶紧问：“是Jiang宝成吗？”
　　都已经要挂电话的江宝晨听到这话，又把手机放回耳边，疑惑道：“你是……？”
　　“嗨宝宝！”Janis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轻快，他非常非常自来熟，热情的打着招呼说道：“你好，我是顾晔的朋……“
　　话没说完，电话突然中断。
　　正打算自我介绍，并且说“顾晔刚刚联系不到你都快疯了”的金发碧眼Alpha懵了一下。
　　——国内信号这么差吗？
　　Janis这么想着，回拨了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正在通话中……”
　　啊，已经跟别人通话了啊？单纯的外国佬这么想着，挂掉电话，转而Call好友顾晔，语气轻松：“嗨顾，刚刚你的小可爱给我回电话了……”
　　顾晔急刹！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过后，前一刻还冲上了□□十码的保时捷堪堪停在了人行道前。
　　不远处的信号灯倒数完绿色的3、2、1。
　　跳换成红色。
　　顾晔紧紧攥着方向盘，急促呼吸间，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前一刻，江宝晨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
　　关机了。
　　——“他现在非常安全。”
　　Janis说：“跟好朋友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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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顾晔？”孙渺渺惊讶的转向江宝晨。
　　江宝晨却冲前方惊喊：“啊！小心！！”
　　孙渺渺连忙回头同时一脚刹车猛地踩下！
　　两人双双往前倾, 又被安全带拉回座椅上。
　　白色奔驰熄火在路中央。
　　误触的雨刮器在左右左右滑动，明晃晃的车灯照射下，一只横穿车道的小猫惊吓到迅速窜进绿化丛。
　　虚惊一场。
　　江宝晨呼出口气，感觉后背惊起一层冷汗。
　　孙渺渺也是惊魂未定的咽了咽口水, 重新启动。
　　但车子一时半会儿竟然打不着火了。
　　两三分钟后, 一辆小区其他住户的大众缓缓停在了后面。
　　——“嘀嘀！”
　　“嘀个头啊嘀！”一直没点着火的孙渺渺羞恼：“那么急你飞过去啊！”
　　江宝晨看孙渺渺实在没辙, 提议：“要不我们请别人帮忙吧？”
　　“不用！”这里哪还有别人, 孙渺渺有自尊心, 不可能求一个刚刚“嘀”过他的人, 保证说：“没事, 马上就好。”
　　“嗯。”江宝晨应下, 目光却不由看向车窗外, 然后轻摇了一下孙渺渺的手臂, 叫：“渺渺……”
　　“嗯, 宝宝你先别闹。我想想，教练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两只脚踩住, 先挂空挡，点火, 然后慢慢松离……”
　　“咚咚。”
　　车窗突然被敲响。
　　孙渺渺才摸索出了思路，被这冷不丁的一敲，吓得一惊：“我靠！”没找到半联合的车顿时又熄得冰冰凉凉。
　　孙渺渺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
　　“靠，你大爷的！大半夜吓人好玩啊！”孙渺渺气势汹汹的降下车窗，准备把来人骂个狗血淋头, 可迎面看见的却是个戴着眼镜, 眉目如画谦和温润的Alpha。
　　怦怦。
　　孙渺渺瞬间哑火, 近距离被美颜暴击, 他只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只剩下本能的微笑问：“嗨~有事吗？”
　　完全忘了是自己的车在路中央挡着。
　　“需要帮助吗？”Alpha礼貌问。
　　江宝晨坐副驾驶的角度看不见车窗外站着的人，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很惊讶，又怕是自己听错了。
　　他探身子去看，等看见Alpha后，他惊喜道：“姜医生？”
　　姜折听到招呼声，也压低身子朝车内看。
　　两人四目相对。
　　江宝晨忙朝姜折挥挥手，“真的是你！姜医生好巧，您住这儿？”
　　他心中有些开心：得救了！
　　“是啊。”姜折也笑，扶着车门框，弯着看江宝晨：“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
　　“车子熄火了。”江宝晨忙说：“启动不了。”
　　“我来试试？”
　　翻了花痴的孙渺渺无意识的配合着解开安全带，两眼直勾勾的望着Alpha近在咫尺的脸，醉心于那温和的嗓音中。
　　——天哪！！好帅！好温柔！！
　　孙渺渺红着脸努力镇定，说：“那真是麻烦你了。”
　　姜折道：“不麻烦。”
　　稍微有点上路经验的司机都不会被“熄火”难倒。
　　姜折发动车子，同时问江宝晨：“小晨，上个月底你没来做检查，是有事耽误了？”
　　“哎呀！”江宝晨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懊恼的皱了下眉，忙道歉：“对不起啊姜医生，我录节目去了，忘了跟您说。”
　　“身体还好吗？”
　　“嗯嗯！”江宝晨点头如捣蒜。
　　“就算没有不舒服也要定期检查。我明后天有手术，你要是不忙，过了这两天来医院？”
　　江宝晨犹豫了半秒，应下：“好，那我过两天再去找您。”
　　“行。“
　　姜折微微笑了笑，拉起手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润喉糖递给江宝晨，“听你嗓子好像有点哑，平时可以多含这个。”
　　江宝晨看着面前的润喉糖，接过来然后笑着道谢。
　　姜折伸手揉了下江宝晨的脑袋，“来之前可以先给我打个电话。“
　　“嗯嗯！好的！”
　　姜折下了车。
　　一心荡漾的孙渺渺见他出来，立刻说：“谢谢谢谢，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还好有你帮忙，哎呀第一次上路，有点生疏。”
　　姜折说：“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还是很谢谢你。”孙渺渺很想说“改天请你吃饭”，但强行找回了理智，“那，再见。”
　　“嗯。”姜折想了想，说：“晚上开车慢点，别着急。”
　　孙渺渺激动到风中凌乱：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的Alpha！！！我的菜！我的菜！！
　　孙渺渺面上矜持微笑：“嗯，我会的。”
　　姜折还是有些不放心“新手”，上车后慢慢的跟在前车后面，直到对方顺利拐入住处的车库，才加速离开。
　　车子一停，孙渺渺难掩兴奋，拔下车钥匙就抓住江宝晨摇晃，激动的问：“宝宝宝宝，刚刚那个Alpha你认识？医生？几岁？有对象没？”
　　“呃。”江宝晨被摇的有点懵，半晌才想起回答那一连串问题，“认识，是医生，好像快三十了？至于姜医生有没有对象，我不知道……”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千万别说是相亲！孙渺渺紧张的期待。
　　“在医院啊。”
　　“噢噢，那jiang医生是哪个jiang啊，跟你同一个吗？江医生全名叫什么、是哪个科室的医生？”
　　“他是姜太公的姜，叫姜折。至于什么科室……”这个江宝晨还真不清楚，不确定的说：“应该是Omega腺体科的……吧？”
　　“噢~~腺体。”孙渺渺点点头，但前一刻他还满心追问姜折医生相关的话题，下一刻忽的顿住，瞪大了眼看向江宝晨：“宝宝你腺体怎么了？”
　　江宝晨愣了，倒没想到孙渺渺花痴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这个。
　　他手指暗抠着裤边，含糊其辞的一言带过：“发情期的事，已经好了。”
　　“噢，好了就好。Omega的发情期相关的事可太难受了，来早头痛，推迟头痛。”孙渺渺不疑有他。
　　江宝晨见糊弄过去，松了口气。
　　沉浸在粉红泡泡中的满心荡漾的孙渺渺刷完门卡，终于想起什么！
　　他一把抓住江宝晨胳膊：“我靠！等等，差点忘了，你刚刚打电话是不是提到顾晔了？”
　　江宝晨骤然听到“顾晔”的名字，反应不及，“啊。有吗？”
　　“有！”孙渺渺很严肃的皱了一点眉头，但随即圆墩墩的脸蛋上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啊啊啊！宝宝你的人脉和朋友圈也太广了吧！之前顾晔看了你一眼就主动打听，身边又有个身材超好的男朋友，现在还有明明只是看诊的病人却记到现在的姜医生！”
　　江宝晨：“……”
　　江宝晨本来都僵住了，听完孙渺渺说的，又放松下来。
　　真是琢磨不透这小孩在想什么。
　　这么想时，胸口前突然探来一只手。
　　孙渺渺给江宝晨拍胸口，温和的轻声说：“啊啊，不怕不怕，江哥不怕。”
　　“……”江宝晨拿住他的手，不明白孙渺渺怎么变得这么快，莫名其妙中又有一点心虚， “我，我怕什么？”
　　“很多事啊，手机丢失在外面、回来差点撞到猫，这些你都被吓到了吧？还有……”孙渺渺看着江宝晨欲言又止，小声说：“还有你本来心情不好吧？”
　　江宝晨沉默了几秒，说了句谢谢，我没事。
　　孙渺渺见他还是不想跟自己说相关的事，语气轻快：“嗷！那我们就早点睡觉觉吧！”
　　等进门，江宝晨看着走前头的孙渺渺，突然出声叫住：“渺渺。”
　　“嗯？”孙渺渺回头。
　　“你知道我欠了很多钱吧？”
　　“知道啊，怎么了？”
　　“有人……”江宝晨抿了一下嘴唇，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帮我还了，但没有告诉我。”
　　“我靠？！”孙渺渺无比震惊，几个大步走到江宝晨面前：“还有这样的好事？！”
　　孙渺渺又否定：“不对！”
　　“等等，等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且这笔钱你说过很多……”孙渺渺迅速发散琢磨，还结合了晚上江宝晨的反应，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开心，在脑补了前因后果之后，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把抓住江宝晨，“难道他帮你还债后，要你以身相许？！那你家大贺怎么办？！”
　　“……”江宝晨郁闷的皱了下眉，“大贺不是我男朋友。”
　　孙渺渺：“哎呀哎呀，这不是重点！”
　　“大贺他还不知道。”江宝晨有些迟疑，说：“我不敢告诉他。”
　　“那你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屈从那个王八蛋吗？”
　　“什么屈从？”
　　“他肯定拿债务威胁你了啊！他还了债不等于你还了债，这就是变相的债务转移，你债主变成了他啊！”
　　江宝晨怔住，完完全全没想到这一点！
　　“怎么了？”孙渺渺看他没反应，“啊，难道他没威逼利诱你？”
　　江宝晨回过神来，“啊……他、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知道他帮我还了债。”
　　孙渺渺：“…………啥？”
　　江宝晨被孙渺渺一番话说的心乱如麻，没顾得上孙渺渺一头雾水。
　　债务转移？那以后自己的债主不就变成了顾晔？
　　顾晔到底想干嘛？
　　“宝宝。”
　　“嗯？”江宝晨看向孙渺渺。
　　“谁帮你还的？”
　　“大概是……”
　　“大概？！”孙渺渺快晕了，还债对象还有大概的？
　　“嗯……”江宝晨犹豫着 到底还是没把顾晔的名字说出去，只说：“算是前男友？我们高中的时候谈过。”
　　“我靠！这么罗曼蒂克的吗！！高中的感情，到现在得有五六七八年了吧？他竟然还对你念念不忘？这么专情还帮你还债，是为了破镜重圆再续前缘走入婚姻殿堂？”
　　江宝晨尴尬局促：“呃，不是……”
　　孙渺渺看江宝晨这样，又冷静下来沸腾的八卦的心，说：“不过你前男友这行为吧……其实挺恶心人的。”
　　江宝晨浑身一僵。
　　“他这不是道德绑架吗？哦，自作主张先帮你还债，然后好让你受制于他。”
　　江宝晨脸色微微苍白起来。
　　“不过吧……这事还得看脸。”孙渺渺话锋一转，嘿嘿一笑，“如果长得特别帅，那就能原谅了，毕竟一个长得又帅手里又有钱还对你深情专一的男人，骨子里是黑切白还是白切黑都没那么重要了~”
　　“But！”孙渺渺秒严肃，“如果是个花花公子或者猥琐老流氓就算了！那种肯定是为了玩你！利用债务威逼胁迫你跟他上床！践踏你的自尊！！所以……宝宝你前男友是哪种？”
　　江宝晨被孙渺渺唬的一愣一愣的，他想，顾晔既不是深情专一的人，也不是花花公子老流氓。
　　那顾晔在干什么。
　　是愧疚吗？
　　在赎罪？
　　可害他们家破产的人并不是顾晔啊。
　　顾晔不是整个悲剧的始作俑者，充其量是整个悲剧里让他看上去更可怜、更孤立无援到曾无法支撑下去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所以……
　　这么多钱，顾晔疯了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孙渺渺见江宝晨仍不说话，换了个方式问：“那不然你跟我说一下，你跟前男友怎么分手的？”
　　江宝晨动了动嘴唇：“我们……也只是谈了几分钟的恋爱。”
　　“？？？？”
　　孙渺渺一脸“你在逗我？”
　　“我们前一天放学才确定关系，第二天就分开了。”
　　“为什么分开？”
　　“他，离开我去其他地方念书了。”
　　“噢~~”孙渺渺懂了，但看江宝晨情绪低沉，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正常，校园恋情基本都这样的嘛，毕业季就是分手季。”
　　孙渺渺说完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宝晨会那么难过，问：“那……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觉得你们大贺和你前男友他们俩谁更好？”
　　江宝晨：“……”
　　他定定看向孙渺渺。
　　孙渺渺看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知道大贺不是你男朋友，我的意思是跟大贺那样的优质Alpha比起来……等等！”
　　孙渺渺突然想起非常关键性的一环，心跳咚咚漏了两拍！
　　“贺靳林开跑车住大平层，我曾经问为什么不叫他帮你还债他，你说他还不起。那现在帮你还了钱的那个前男友岂不是比贺靳林更有钱的多？！那、那那那……”
　　那那么多年没出手，突然间出手。
　　曾经离开，现在回来。
　　一个匪夷所思到令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可能性浮现在了孙渺渺脑海里，他震惊到呼吸都困难了，半天才指着江宝晨，“难、难道是……”
　　江宝晨看孙渺渺猜到了，破罐子破摔，“对，是顾晔。”
　　——“靠！！！！”
　　孙渺渺用力掐自己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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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所以……”孙渺渺怀里抱着抱枕, 做总结：“自从顾晔回国，你一直都在努力避开他，但他却一直纠缠你。而现在，他甚至直接帮你还了债, 让你处于受制于人的地步, 这让你感到不安, 你觉得他不尊重你、也觉得自己被摆布了, 很难受很伤心是吗？”
　　江宝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真实感受, 但他觉得孙渺渺剖析的没错, 点了点头。
　　孙渺渺叹口气, 皱眉摸了摸下巴：“这事吧, 你很被动。”
　　江宝晨说：“现在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孙渺渺语气肯定的否认：“不！顾晔肯定已经知道了！”
　　江宝晨不解：“为什么？”
　　孙渺渺给他分析：“你想啊, 顾晔既然有心帮你还债, 肯定是准备要给你一个‘惊喜’, 先不管这到底是‘惊’还是‘喜’，他都等着你自己发现后再去找他。这一找, 主动权不就牢牢捏在他手里了吗？”
　　江宝晨听完后也觉得有道理，低声说：“借贷公司可能有他的眼线, 我一打电话他就知道了。”
　　孙渺渺问：“那你下午找顾晔去了？”
　　江宝晨摇头。
　　他当时浑浑噩噩的、各种各样的情绪搅合在一起都快疯了，怎么可能去找顾晔，
　　不过他也的的确确无意识的走到了R·C公司面前就是了。
　　江宝晨问孙渺渺：“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按照常人的思路呢, 前男友主动帮你，肯定是想跟你破镜重圆，而且以前是他对不起你, 他现在应该是一种弥补的心态, 简单来说就是赎罪、当你的救世主, 让你感恩他, 不计前嫌后重新接纳他。”
　　江宝晨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孙渺渺打了个响指，“对！是不太可能！因为顾晔不是常人，他们那种智商高到一定程度的人，做事的逻辑往往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也猜不到。”
　　江宝晨舔舔发干的嘴唇，有些无措，“那……”
　　孙渺渺说：“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自己主动暴露目的呀！”
　　“你的意思是，我去找他？”
　　“不，是让顾晔来找你。”
　　江宝晨怔了怔，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办法，“他已经找过我很多次了，每次都被我赶走，他肯定不会再主动找我。”
　　“这个你别担心，我有一个办法。”孙渺渺说完，看向江宝晨特别认真的发问：“但是宝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的、真的不想跟顾晔复合吗？一丝想法都没有？”
　　江宝晨抿唇，很坚定的摇头！
　　“为什么？”孙渺渺不明白，“当初你们分手年纪还太小，都不懂事，何况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说你欠的钱很多很多，他帮你还掉等于帮你摆脱困境，让你再也不用没日没夜累死累活的做兼职找各种工作。”
　　江宝晨没说话，只是固执的又摇了摇头。
　　孙渺渺本来心里还有些猜测，看他这样也不再问出口，只话锋一转：“宝宝，大贺那么宠你，你俩真不是一对啊？”
　　话题太跳跃了。
　　江宝晨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说：“我们从小关系就很好，是铁哥们。”
　　孙渺渺心想我TM从来没见过哪个A能跟O做十几二十年铁哥们的，而且那眼神，温柔的都能溢出水来了，也就你迟钝看不懂。
　　孙渺渺问：“从来没考虑过跟他在一起？”
　　江宝晨回答：“没有。”
　　“为什么？”
　　江宝晨揪了下裤腿，反问：“为什么要在一起？当朋友就很好啊，如果在一起，会很奇怪吧……”真光想想那画面就别扭了，何况他的腺体还是坏的，不可能再跟任何一个Alpha在一起。
　　“好吧。”孙渺渺拿他没辙了，说：“那你有喜欢的对象吗？”
　　江宝晨也摇头。
　　“真是暴殄天物啊！”孙渺渺出离的愤怒了，拍了一下抱枕，“我要是长你这样，恋爱我要从小学谈到大学！三个月换一个男朋友！”
　　江宝晨语噎，强行拉回正题，“所以什么办法？”
　　出太阳了。
　　融雪的天气格外的冷。
　　可小孩子不怕冷，穿着雪地靴，看到漂亮的晶莹剔透的白雪都要去踩一脚。
　　江宝晨坐在奶茶店的卡座上，支着脸看店外调皮捣蛋的小孩。
　　手机轻轻一震。
　　江宝晨一下收回视线，点开新消息。
　　钱元：【？】
　　钱元：【真的？？】
　　江宝晨打字回复：【真的。对不起啊元哥，朋友特意介绍的，不来不太好。吃饭只能再改天了，改天我请，我请客！】
　　R·C集团大楼。
　　躲进洗手间看消息的钱元简直两眼发黑：这是谁请客的问题吗！！
　　这是小Omega要上天、世界要末日的问题啊！！！
　　钱元心跳咚咚狂跳，这么个消息，跟Boss说要触霉头，不跟Boss说要触大霉头，他满肚子纠结，打字问：【那你见到人了吗？对方怎么样？】
　　发出去没一会儿，钱元就收到一江宝晨现拍的张照片。
　　——是一家奶茶店，不远处的奶茶店店名logo也不小心拍进去了一半儿。
　　钱元心怦怦跳，本来还琢磨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套出地址，这粗心的就自己发来了。
　　江宝晨发完照片，又打了一句：【还没来。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钱元：【噢噢。行吧！那祝你……相亲顺利？】
　　江宝晨：【谢谢元哥！开心转圈.jpg】
　　钱元：【/微笑/微笑】真是，一点点都开心不起来呢/微笑。
　　钱元压力山大的走回会议室。
　　会议室内安静、气氛严肃，市场部经理正在台上做报告，大屏幕上调研和数据相关的PPT一张一张过去。
　　顾晔如往常一样听着，翘着二郎腿，坐姿微微后倾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薄唇轻抿、优越的侧脸线条显得冷峻。
　　不同的是，他鼻梁上架着的副无框的金丝边眼镜，挡住了一部分冷漠和锐利，多添了一份儒雅。
　　五分钟，五分钟……
　　钱元反复在心中默念，看了一眼腕表，再看了一眼市场经理那PPT的剩余页数。
　　好家伙，等他讲完，不仅Boss老婆没了，黄花菜凉了，自己也差不多可以当收拾东西滚蛋了。
　　钱元权衡利弊过后，决定冒险一试，走到Boss身后。
　　顾晔察觉钱元有话要说，轻微侧过去个角度，然后听到弯腰的钱元附耳低声说——“Boss，江宝晨现在在三分甜奶茶店相亲。”
　　顾晔整颗心“咚”的重重一声倏地沉下！
　　这就是孙渺渺想出来的办法。
　　江宝晨不知道逻辑在哪。
　　凭什么自己相亲、顾晔就会来见面？
　　但孙渺渺说了，聪明人做事情就是不讲逻辑的，看似越没有逻辑、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越能歪打正着！
　　更重要的是，孙渺渺说见面的这个Beta家境不错人品好性格也好，既然已经肯定不会和Alpha交往，那跟这位Beta认识认识也好，万一看对眼呢？
　　江宝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说服的……
　　江宝晨嘴里最后一点润喉糖已经化完了，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这时奶茶店的门突然被推开。
　　电子的机械的问好“欢迎光临”响起。
　　江宝晨看过去——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五官很端正，正回过身把店门轻声带上、教养也好，他的眉眼看上去带着笑意，看起来很平易近人。
　　对方目光在店内逡巡一周，碰见江宝晨时微微一愣、似乎不敢认。
　　江宝晨冲他笑了下，那人才如梦初醒，神色有些惊喜的模样，几个快步上前来。
　　“你好你好，抱歉，有个客户谈的久了点，迟到了。”
　　“没有。”江宝晨把奶茶店的list给他，“喝点什么？”
　　“我喝白开水吧，不嗜甜。”Beta说：“之前说约在奶茶店，我还愁来着，不过你应该喜欢喝奶茶吧？整个人看上去就很甜。”
　　呃，这种算是土味情话吗？
　　江宝晨虽然在这么多年里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抱着相亲目的的，还真是头一次。
　　他很生疏，不过他好像可以招架住。
　　江宝晨于是支起下巴，开玩笑说，“既然我很甜，你又不喜欢甜，那我们不是一开始就没戏了？”
　　“啊！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Beta有点急，说话时差点咬到舌，连忙忙翻开奶茶的list，胡乱点了一个，“我喝这个吧。”
　　江宝晨噗嗤逗笑了，叫来店员。
　　等点好奶茶，江宝晨才又说：“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好，第一次相亲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叫江宝晨。“
　　他朝Beta伸手。
　　男人回握住。
　　Omega细腻绵软的手让Beta耳根又红了一点，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松开手后，清清嗓子说道：“我也是第一次相亲，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金科宇，今年二十八岁，是家里独生子，在三环有全款买的套房，有车已经还完贷，现在在房产公司当销售，平时爱好就是打打篮球看看电影。”
　　江宝晨心说原来要这样，于是也跟着有模有样的重新介绍起自己。
　　金科宇是个性格幽默的人，口才很好，除开一开始看到江宝晨有些拘谨以外，话题一聊开，气氛就变得非常的融洽。
　　融洽到江宝晨都忘了自己最原本的目的。
　　直到奶茶店的“欢迎光临”再次响起。
　　一个拿着文件袋的Alpha，一身冷气压的阔步走近！那一身气势和吓人的信息素，叫原本想要上前询问喝什么的店员退避三尺、踟蹰着不敢靠近。
　　Alpha腿长步子大，短短几秒钟已经来到了相谈甚欢的两人卡座旁。
　　金科宇脸上的笑容都还没落，转头看向站在桌边、高大的Alpha。
　　Beta虽然无法闻到信息素，但能看懂脸色和感知情绪，再说销售这一行业，就是看客户脸色吃饭的。
　　面对Alpha强烈的仿佛被触怒的敌意，金科宇僵得脸上笑容挂不住，后背毛孔也竖了起来，“你是……”
　　顾晔没有看江宝晨，只盯着Beta，语调冷硬的说：“看起来聊得不错？”
　　因为得仰着头看Alpha，金科宇不自觉中已经坐直身子，尽管这样，他还是感觉有些被压得喘不顺气，回答说：“嗯。请问您是……？”
　　顾晔也不说话，直接把手里装着东西的牛皮纸袋往Beta面前桌上一放，冷冷说：“那看来，你也不会介意这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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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明显被Alpha震慑住的Beta没打开文件袋看, 而是先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江宝晨，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江宝晨的脸色变得苍白，放桌上的手微微攥紧。
　　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有猜测。
　　看他这样, 金科宇疑惑的伸手拿起袋子, 解开封口上的细绳。
　　袋子里是一沓沓像票据之类的纸, 等量大小, 每叠大概几十张, 有些用金属的小夹子夹着, 也有些用细纸条扎起来, 一沓一沓整整齐齐。
　　金科宇拿出来。
　　入目就是票据台头上明晃晃的“欠条”二字, 而落款处, 用黑笔端端正正的签着“江宝晨”。
　　不仅是手里的, 整个袋子装的都是欠条, 格式一模一样，落款是九年前, 有十来沓，每沓少说三四十张, 欠条上的数额不一，多的十来万，少的一两万。
　　看上去, 是根据欠款金额数目多少来大小整理为一沓。
　　金科宇震惊，抬头问江宝晨：“这是真的？你欠了这么多钱？你为什么没说？”
　　江宝晨被这计划外的连声质问、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 才动了动嘴唇, “对、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Beta起勃然大怒, 起身的时候还用力拍了下桌面, 骂江宝晨：“你这是想把我当冤大头？当你的提款机？操！装的那么像！仗着长得漂亮，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江宝晨被吓得后仰，他没想到，刚刚还幽默风趣的Beta说变脸就变脸，一下子凶恶成这样。
　　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丁乓”——是Alpha突然把瓷杯装的奶茶拿起放到一旁的声音，他语气也冷，像掺了冰渣似的，“说完了？说完还打算继续坐在这里喝茶？”
　　Beta脸色难看，看了看Alpha，再看江宝晨，最后直白的咒骂了声“真是有病”，起身走了。
　　奶茶店里客人不多，这出闹剧并没有其他人看见。
　　Beta离开后，顾晔就在原来的位置坐下，与江宝晨面对面。
　　江宝晨紧抿的嘴唇还在微微发抖，再看顾晔，内心所有酸楚一涌而上！包括刚刚被聊得很好的Beta厉声斥责，那直接粉碎了江宝晨曾经常常挂在嘴边却心知肚明没可能、也不会有勇气去做的事——
　　找个Beta结婚。
　　结婚吗？
　　到底得有多没良心，才会去连累谁跟自己遭罪一辈子！
　　江宝晨没有让刚刚的事情影响自己太久，暗暗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按照定好的计划，起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江宝晨。”顾晔叫住他。
　　Omega垂在身旁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
　　冷静，江宝晨。
　　江宝晨迅速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提前准备过的话，再转头看向顾晔。
　　Alpha气势强大，五官优越出众，坐在那，哪怕没有暴露任何侵略性，也像一只匐伏着慢吞吞舔爪的猛兽。
　　江宝晨开口：“还有什么事？”
　　顾晔却沉默下来。
　　江宝晨没有等顾晔太久，见他不愿意开口，没有犹豫的转身就走了。
　　顾晔看着Omega的背影离去，才沉声说道：“我以为，你告诉钱元，就是为了让他告诉我。”
　　言下之意，是你让我来的。
　　江宝晨脚步一顿，心跳漏了半拍——
　　被猜到了？
　　明明他还觉得孙渺渺这个主意很荒唐的。那是不是证明……接下来的事，也会跟计划的一样很顺利？
　　江宝晨抿了抿唇，返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他看着顾晔，全身紧绷，“好笑！你真是自我意识过剩啊！凭什么那么以为？我告诉元哥我在相亲，只是因为之前跟他约好饭局，既然临时要鸽，当然要说明情况。”
　　顾晔看他一身僵硬和不自然，平静的应了一声：”嗯。“
　　江宝晨也看不出来顾晔信了没有，不管不顾的迅速说出接下来的词儿：“所以你还有什么事？总不至于邀功来吧？那一屁股烂债你来还不是应该的么，那可是你欠我的！”
　　顾晔正伸手拿牛皮纸袋，听到这话，眼底一暗，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也用力了两分。
　　江宝晨却紧张，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双手在桌板底下用力交握，看着顾晔继续说：“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真心真意的悔过。毕竟十年前我对你没有半点不好，你却欺骗我、利用我，背叛我！我妈妈车祸那天，我害怕得要死，哭着求你来，你答应了却拿着机票转身出国。”
　　顾晔松开文件袋，神色看上去似乎冷静。
　　江宝晨见他没有丝毫触动，自己反倒变得悲恸又愤怒，指甲用力嵌进了手背。
　　接下来的话，孙渺渺强调一定要说。
　　他本来还犹豫太过分，现在看来，顾晔脸皮厚如铜墙，弹药不破！
　　“你！顾晔！”江宝晨胸口剧烈起伏，站起来，指着Alpha：“你想想你以前做的那些是人事吗？！一年多，养条狗都熟了！”
　　江宝晨咬咬牙，撇开中心的不忍，一鼓作气的继续劈头盖脸骂：“别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倒好，白眼狼！我本来不想跟你纠缠，管你回不回国、是死是活。总不能狗咬我一口，我还咬回去！但咬我的狗总出现在我跟前，还指望我和颜悦色给他喂吃的吗？我看上去是那么蠢、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子吗！”
　　江宝晨激动下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台词功底这么好，情绪爆发力有这么强。
　　“钱还了，我们两清了。可你做了什么？自以为是的来搞砸我的相亲！拿这一堆欠条来威胁我！你恶不恶心？你还想怎样，控制我、侮辱我吗！顾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真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幸好奶茶店没其他人，
　　江宝晨说完，眼里也有些泪意，他不知道那些话里面几份是真心几份是假意，胡乱的擦了一把眼眶。
　　他觉得有些话很伤人，但又恨不得打自己。
　　就是软心肠，才让顾晔得寸进尺，无所顾忌的欺负了他那么多次！
　　顾晔看江宝晨手背上数个深红色的月牙指甲印，薄唇微动，却没说话，而是转头叫来服务生，让他重新送一杯热水。
　　服务员战战兢兢的把水送来。
　　顾晔将水杯推至江宝晨的手边，说：“声音哑了。多喝点热水。”
　　现在还有心情喝水吗！
　　江宝晨又悲又怒，气得哽咽，本来想直接拒绝说“不喝！”但昨天哭太多嗓子很难受，润喉糖都含了好多片。
　　他不能因为顾晔去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他一声不吭，拿起水杯喝。
　　顾晔看到江宝晨双手拿起水杯，Omega仰头，纤细的脖颈、微小的喉结滚动。
　　那画面让原本被勒紧、高高吊起的心脏，终于有了喘息机会。
　　顾晔当然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顾晔想要帮江宝晨还债。
　　这个念头出现的最开始的确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觉得自己对江宝晨产生的关注、莫名的情绪，都是源于江宝晨现如今过得不好。
　　说弥补也行。
　　只要他不要再耿耿于怀，或者说，江宝晨能对他多一些和颜悦色，而不是每一次都把他推开。
　　毕竟江宝晨怎么能推开他，怎么能恨他？
　　那个Omega，明明每次看到他眼里都会发光，会像只花蝴蝶一样殷勤的扑进怀里来。
　　但是十年了。
　　十年时间，谁能保证什么都不变？
　　曾经云端上的小少爷跌进泥潭里，而曾经泥淖里摸爬滚打的穷小子步入云天。
　　顾晔都可以变得在意江宝晨，江宝晨凭什么不可以变得不再在意顾晔？
　　他不应该回国。
　　不回国，他就还是顾晔，不会遇到江宝晨，不会爆发易感期，不会坐在这里，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掐住咽喉的手在用力。
　　用力到难以呼吸。
　　可笑的是，他连当初执意回国的原因都忘了。
　　后来，他要帮江宝晨还债，是因为不想再看江宝晨为了赚钱蒙受欺凌，还得忍气吞声。
　　他要让那个曾经娇惯的、意气风发的，任性漂亮的江小少爷重获自由。
　　自由的、去过想要过的生活。
　　而等还了债，他就离开中国。
　　只要离开，那些因为江宝晨而产生的失眠、心悸、不安，乱七八糟的易感期，都会慢慢平复。
　　可是一切都失控了。
　　顾晔无法控制自己，想多看一眼，看江宝晨得知那些债全部被还掉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想看小Omega有没有过得开心一点，有没有对过去那些不幸释怀一点。
　　他明明叮嘱所有人，不要把是自己帮还了债这件事说出去。
　　可到头来是他自己破戒。
　　他把这些东西当成一杆枪，顶着Omega的头上，逼迫江宝晨放弃那些才重新得到的自由。
　　他就是个伪善的伪君子。
　　江宝晨说的没错，他是恶心、他是在故意威胁江宝晨。
　　当初拿到这些欠条没有立刻销毁。
　　为的就是今天。
　　他想要，心里想要的发疯，尽管他不承认，每晚却仍然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非法入室，盯着Omega安静的睡颜。
　　他已经失控了。
　　堕落成了曾经最厌恶的、被信息素支配的低等动物。别说江宝晨厌恶他，就连他都厌恶自己厌恶到不行！可是，可是……
　　喝热水最能平复心情。
　　江宝晨小口小口慢慢的喝下小半杯，确定喉咙舒服多了，才再看顾晔，Alpha抿着薄唇，下颌线紧绷，望过来的黑眸深沉得像是无垠海水。
　　江宝晨心里突然一惊！
　　他感知到Alpha身上正在散发出非常霸道的信息素，强硬、偏执，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朝他裹来。
　　“顾晔！”江宝晨惊慌的喊出了声！
　　顾晔倏地回过神。
　　江宝晨瞬间感觉那即将裹住自己的信息素如潮水一样褪去，但他浑身寒毛都已经立起来了，久久没退。
　　他往后退了半步，咽了咽，说：“你怎么不说话？”
　　方才的情绪和失控就像是一场错觉。
　　顾晔开口，神色声音都稳如泰山：“你在责怪我帮你赶走了一个言语粗鄙且有暴力倾向的相亲对象吗？“
　　想起金科宇，江宝晨心里一悸，但他不满顾晔答非所问，刚要开口说什么。
　　顾晔却看着他，说：“何况，那个男人是Beta。”
　　“你不是说你要嫁给全天下最好的Alpha，生很多宝宝吗？”
　　顾晔不说这个还行，这一说，江宝晨大脑一炸，“你闭嘴！！”
　　顾晔闭口不言。
　　江宝晨的情绪却已经失控！
　　“你以为！”他声音颤抖的说：“你以为，我遇到你之后，被你那么利用和背叛过，还会再喜欢上一个Alpha？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再和Alpha在一起！！”
　　“滚！！”
　　江宝晨把手里的半杯水全泼顾晔脸上！?


第047章 
　　真没用。
　　江宝晨忍不住哽咽, 一边抹眼泪一边跑出奶茶店，不仅没套出顾晔的真正目的，还哭得这么丢人。
　　明明从头到尾顾晔也没说几句话。
　　顾晔如泰山一样一动不动坐着。
　　泼在脸上的水还带有温热，顺着发丝和脸颊流下来, 他喉结慢慢滚动, 脑海中全是江宝晨瞬间哭红的双眼。
　　关门声从身后传来。
　　顾晔拿出手帕擦了下脸, 起身。
　　店员冒着挨打的风险, 弱弱的喊住顾晔。
　　奶茶还没付钱。
　　Alpha停下来, 拿出钱包打开, 问：“多少？”
　　店员忙回答：“七十六。”
　　顾晔给了店员一百, 然后走出店外。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的耽搁, Omega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肯定跑不远。
　　顾晔左右看了看, 挑了个方向快步追去！
　　好一会儿后, 红着眼睛的Omega才从奶茶店的隔壁炸鸡店里走出来。
　　看着顾晔跑远的身影, 江宝晨又抹了下眼眶，然后就听到有人急急忙忙跑出来喊：“先生！先生！东西忘拿了！”
　　远去的Alpha是没听见, 江宝晨却听了个正着。
　　江宝晨回头看。
　　奶茶店员立刻认出了江宝晨，很庆幸, 把文件袋递给他，“幸好您还在，您的朋友刚刚走得太急, 把东西落下了。”
　　江宝晨垂眼，直直的看着那个牛皮纸袋。
　　“先生？”店员看他脸色不太对，试探的询问：“先生您还好吗？”
　　“啊。”江宝晨回过神来, 伸手拿过文件袋, “嗯, 给我吧, 我还给他。”
　　等店员进店后，江宝晨拿着牛皮纸袋，朝跟顾晔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联系钱元。
　　钱元这会儿还在R·C集团的会议室里听报告。
　　他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Boss能顺利，最好是一鼓作气的冰释前嫌、破镜重圆、求婚成功、定下婚期！
　　随礼他完全能放心的往大了随，相信Boss的伴手礼会更豪华！
　　想是这么想得美，基于现实，钱元还是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就他们Boss那不解风情的性子，别把小Omega惹哭都谢天谢地了。
　　才这么想，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顾总有事提前离场，钱元是代表了顾晔坐在这听报告的，看他手机有来电，会议桌上好几人都看了过来。
　　钱元拿起手机，“你们继续。”
　　然后离开会议室听电话。
　　“顾总。”
　　——“江宝晨有没有联系你？”
　　钱元一听Boss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感情方面的事想要交给这位工作狂自己搞定，根本行不通！
　　钱元用惊疑不定的语气问：“没有。顾总，难道您没在奶茶店找到人吗？”
　　通话这端的顾晔抬手捏了捏鼻梁。
　　外面温度低，湿了的发丝都像是要被冻成冰棱。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已经彻底失去了Omega的身影。
　　顾晔感觉心中感到空荡和焦虑，那种负面情绪扩散得很迅速，短短时间内，已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沉郁且烦躁起来。
　　“他应该会找你，到时候你想办法给他安排个工作。”
　　挂掉电话，钱元长叹一口气。
　　隔着信号都能感觉到Boos的心情糟糕透顶。
　　身为能力出众、可以为上司排忧解难的称职下属，钱元真希望自己能点亮月老的技能，薅一根红线，这头绑Boss，那头栓江宝晨，直接大功告成！
　　他转身回会议室，这时，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张脸，金发碧眸，五官极其深邃漂亮。
　　钱元想，Janis那家伙那么擅长甜言蜜语，如果他能给Boss指点一下迷津就好了，也不至于让Boss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唉！”同是Alpha，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手机再次震动。
　　钱元低头点开消息来看。
　　H市有家石锅饭做的很好吃。
　　钱元到约好的餐厅时，看到江宝晨正支着下巴对窗外发呆。
　　因为是饭点，餐厅客人非常多、很热闹，但Omega与那种热闹格格不入，安静得仿佛与世独立。
　　钱元感觉因一路堵车而浮躁的心情都不自觉平和下来。
　　他走过去，“小晨！”
　　江宝晨立刻回过头来看，见到钱元后，弯眼一笑，“元哥你来啦！”
　　“有点堵车。等很久了？”
　　“没有，反正没事就提前来占个位置嘛，我已经提前点好牛肉石锅拌饭啦！元哥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叫厨师伯伯做！”
　　江宝晨之前在这家店里打过工，跟老板和厨师关系都很好。
　　这点“方便”当然会给。
　　很快，江宝晨一手拎着两小瓶汽水，一手拿着两个玻璃杯回来，“啊，忘了问，元哥你喜欢喝汽水还是豆奶？”
　　“就汽水吧。”
　　江宝晨牙口好，一边应声一边用白牙一撬，两瓶汽水的金属盖儿都开了。
　　汽水吨吨吨倒入玻璃杯。
　　钱元问：“下午相亲怎么样？”
　　江宝晨听了，表情有些复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钱元自知有愧，轻咳一声，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给江宝晨，“呐，赔礼。”
　　“什么？”
　　“下午跟你发消息的时候在开会，内容被顾总看见了，总之……怪我不小心。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宝晨当然不相信这说辞，但也没拆穿，而是顺着给了钱元台阶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块手表，薄荷绿的表带和表盘，看着很小清新。
　　不管是手表上还是盒子上都没看到盘子，应该不贵。
　　“喜欢吗？”
　　“嗯。”江宝晨垂着眼看表，虽然已经习惯用手机看时间，但如果戴了手表肯定会方便些，但他动嘴唇，小声嘟哝了一句。
　　钱元有点紧张，“什么？”
　　“有点孩子气。”
　　“你现在可不就还是个小孩吗！”钱元松了口气，又催促：“赶紧戴上看看。”
　　“噢。”江宝晨乖乖戴上，然后朝对面的Beta转动手腕，“元哥，好看吗？”
　　Omega皮肤细嫩，薄荷绿的表带衬得那截手腕白得像在发光。
　　钱元夸赞：“好看！非常适合你！”
　　“是吗？”江宝晨看了看，也觉得满意，一双杏眼弯弯，“我也觉得适合我！”
　　钱元看着，心中生出纠结的感慨：Boss真不是人啊！竟然想得出来在手表上安装定位芯片……
　　接下来不会走“强取豪夺”的路线吧？
　　钱元喝了一口汽水，小心的再次八卦，“所以，下午相亲还顺利吗？”
　　江宝晨摇头，情绪变化的很明显，皱眉不爽道：“被顾晔给搞砸了。”
　　钱元见状立刻跟着一起同仇敌忾：“不是吧？那顾总也太不是人了！他怎么能随便干涉你的私生活呢？”
　　江宝晨恼火起来：“他就是大男子主义！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我也是！”钱元秒表态站队，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又打住，改口说：“除了上班的时间，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对了元哥。”
　　江宝晨想起约见钱元的目的，从一旁座位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给Beta：“你帮我把这个还给顾晔，然后……元哥，你可以给我一个顾晔的银行卡号吗？或者弄一张顾晔的新卡给我。”
　　钱元接过文件袋，他很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些欠条全是他回收和整理的。
　　但他不清楚的是……
　　钱元问：“你要干什么？”
　　江宝晨说：“还钱。”
　　“我要还顾晔钱，但我不想再见到他。所以，虽然可能会很为难，这件事还是只能拜托钱元哥你了！”
　　江宝晨说完，给钱元深深鞠躬！
　　——“两位的牛肉石锅饭~请慢用！”
　　餐厅店员来送餐。
　　饭菜的腾腾热气中，钱元怔怔的看着向自己鞠躬的Omega：懵了！
　　这世界上，谁能不为金钱动摇？
　　他们Boss才貌双全，虽然情商是有点低，但这完全可以以后慢慢□□啊！再说，除了这笔债，剩下的那一百多亿债务，Boss也已经决定揽下来帮忙还清。
　　一百多亿，一百多个亿啊！！
　　那么大一笔巨款砸下来，别说是一个Omega，就算一千、一万个铁石心肠的Omega都得晕头转向吧？
　　怎么这个傻小子就、就……
　　因为状况完全出乎预料，钱元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好转移话题，“先吃饭，小晨，吃了再说。”
　　江宝晨倒也不固执，先坐下来吃。
　　热腾腾的酱汁、鲜滑的牛肉，钱元吃了两口，突然间福至心灵，对江宝晨说：“说起还钱，小晨，我这有个工作，薪水不错，你来试试？”?


第048章 
　　“工作？”钱元有些奇怪：“小晨他不是自己有工作吗？”
　　“给他换一个。”
　　“好的。换成什么？”
　　“轻松点, 不要去室外，不要有专业对口要求，不要有Alpha同事……”沉默两秒，那头Alpha又补充：“Beta也不要有。”
　　钱元：“…………”不要去室外是因为天气冷, 不要专业对口因为江宝晨没上过大学, 不要有Alpha是因为Boss的占有欲情有可原, 那不要有Beta呢？
　　怎么, 还搞性别歧视啊？
　　连Beta都不行了吗！
　　江宝晨叼咬着筷子, 问钱元：“什么工作？”
　　“带孩子。”钱元明知道江宝晨在城郊居民区的幼儿园里有份工作, 还是有模有样的表露出迟疑：“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孩, 快三岁的双胞胎, 特别闹腾。”
　　“哇！！”江宝晨一双杏眸因惊喜而分外明亮水润, 迫切的说：“我喜欢呀！我喜欢小孩子！”但随即他就迟疑的问：“那元哥, 我要做什么呢？三岁的话都可以上幼儿园了, 需要当幼教之类吗？”
　　“不用。”钱元说：“应该就是陪孩子玩、照顾孩子进餐等，我朋友说希望找个靠谱的、细心周到的Omega。”
　　江宝晨双眼重新亮起, “那我去试试？！”
　　“好啊，我朋友应该明后天到, 我先给你联系方式，剩下的细节你们两个自己谈。”
　　“嗯嗯！”
　　快吃完的时候，钱元借口上洗手间, 绕到前台想结账，却被收银员告知江宝晨已经付过钱了。
　　夜晚的风很凉。
　　两天前下了场大雪，如今积雪没有完全消融, 像残缺的奶油, 东留一块西留一块。
　　不过, 在繁荣大都市的灯火映衬下, 人感觉不到寒冷，反而只觉得格外漂亮。
　　两人边聊边走出餐厅。
　　手里拿着文件袋的钱元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这边老堵车，我坐公交回去超级方便！”江宝晨说着几步走到钱元前头去，再回过身来看着钱元，慢吞吞的边倒退边请求说：“就是元哥，顾晔的账户你一定想办法给我弄一个啊？我得还钱，他平时不用的银行卡也行的。”
　　钱元不再拒绝，应声说：“行吧，我给你想想办法。”
　　Omega几乎跳起来，“真的？？谢谢元哥！！！”
　　钱元笑。
　　看来今天也不全是坏事啊，江宝晨想，顾晔那个黑心肠的想要用金钱羞辱他威胁他？门都没有！
　　回到家，洗了个澡。
　　江宝晨头发都还没擦干就接到了孙渺渺的电话。
　　“我搞定了！”江宝晨一接通就立刻回报成果。
　　“啊？？？哦哦！你说的是已经搞到顾晔的卡号了吧。”孙渺渺说：“挺好的！不过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是你录的那个真人秀今晚播出啦！快开电视，快点快点！宝宝我们一起看！！”
　　江宝晨：“……”
　　“快点呀！”
　　“……噢。”
　　孙渺渺电话打得急，距离《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第一期正式开播还有一分多钟的倒计时广告。
　　江宝晨要说自己完全不在意，那是假话。
　　他头顶毛巾，抱着抱枕坐沙发上，紧张的盯着电视台的画面。
　　BGM响起，真人秀的开头动画也开始播放。
　　江宝晨连忙从沙发上起来，跑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仔细再沙发上盘坐好。
　　[节目切入画面是导演组去褚克林家接褚克林，再给褚克林颁发任务：接其他三位节目常驻。
　　褚克林很幽默，对着镜头金句频出。
　　他第一个接的人就是Omega江宝晨。]
　　虽然一期拍摄下来，跟褚老师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好，但电视机前的江宝晨仍然记得第一次见面自己反应十分僵硬。
　　果然。
　　[褚克林主动伸出手要握的时候，镜头前江宝晨低下双眼去看面前的手，却没有回握。
　　画面定格，足够查个画面和声音“A Few Moments Later”，后期却不按牌理出牌，只在他脸上P了两个红坨坨，然后一旁标大大的彩字和颜文字：“害羞(*/ω＼*)”。]
　　江宝晨疑惑：？
　　我不应该是惹人讨厌的坏蛋人设吗？
　　才这么想，江宝晨就看到节目继续[褚克林摘下手套给江宝晨，又搂着Omega冲镜头夸他漂亮，而江宝晨则始终“安静腼腆”的笑着。]
　　“……”看到这的江宝晨只能告诉自己，这只是刚开始。
　　矛盾和冲突都在后面。
　　[大家一起接到了第三个嘉宾QR，少年Alpha性格内向，十分拘谨。坐上车后，他屡次偷看对面的江宝晨，被发现又慌张躲开。]
　　江宝晨记得自己当时还担心脸上有不干净的地方，江淮半天才主动开口，车内素材应该够了，也不忍心少年尴尬就回了一句。
　　可是真人秀播的顺序是：[江淮偷偷看了江宝晨两次，江宝晨察觉后主动笑着向少年打招呼。
　　后期给江宝晨笑起来说“你好~”的短短几帧画面加了个blingbling的声效和闪亮滤镜，然后镜头切回QR，弄了个脸色从脖子开始涨红的特效，涨到头顶，冒出了“呜”一声汽笛，然后红着脸挤出两个字：“你，你好……”]
　　江宝晨：？？？？
　　看不懂了。
　　所以节目组是想要炒CP？
　　就连孙渺渺看到这都疯狂给他发消息。
　　【啊啊啊啊啊！年下我可以！我可以啊啊！！！】
　　【节目录完后还有跟弟弟联系吗？年下真的太戳我XP了！手把手教小奶狗弟弟怎么在床上(哔——)！嘿嘿嘿嘿嘿！纯洁的笑容.jpg】
　　【说起来我本来担心你会被欺负的，没想到他们人都挺好，果然后期恶意剪辑，我们宝宝不管到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宝宝！！】
　　江宝晨一边纳闷“我来这个节目不是被黑的吗？”一边觉得不踏实，打开手机上了星网。
　　节目首播，相关的热搜有好几个。
　　其中有一个被压的比较低，叫#世大官博删除预告#。
　　江宝晨点进去看。
　　微博内容说的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官博在前段时间曾经发了个节目预告，然而现在开播，有人发现那个预告的视频已经被替换了。
　　热门高赞评论——
　　【某富二代就是牛啊，哪怕破产了，还能一手遮天呢！明明是个没礼貌耍大牌的煞笔，镜头一刀切，切成这么个受欢迎的漂亮团宠人设。呕！去年年夜饭都吐出来了，PY交易给爷爬！】
　　【勿扒。有个在导演组的工作人员朋友告诉我，节目本来有请cwf当常驻的，合同都敲好了，结果因为cwf曾经得罪过节目里某富二代，直接没下文了。】
　　【所以官博就装死，不说明一下为什么替换预告吗？为什么预告跟正片相差那么多，挂羊头卖狗肉，当我们粉丝是傻子还是瞎？】
　　【心疼哥哥给靠卖PG上位的家伙抬咖/微笑/微笑/竖中指】
　　“破产富二代”这个设定江宝晨很熟，说的就是自己，这点签合同的时候就明确了。
　　但cwf是谁？
　　楚巍风吗？
　　好像是曾经有看到说楚巍风参加节目录制的消息，但楚巍风录不录跟他有什么关系？
　　江宝晨看不明白，也不在乎。
　　他早就知道，隔着网线，有数不尽的人会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最恶毒的语言抨击，哪怕那个人是他们素未谋面、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
　　网络只是他们用来发泄情绪的地方。
　　大概是平时生活中恪守着做人的条条框框太累，于是上了网就剥去一身人皮疯狂的做肆意的、可以乱咬人的禽兽。
　　不过，只要网上的人在黑他就行。
　　这就是他录节目的作用嘛，不然工资拿的不安心啊！
　　不过上了一通星网，江宝晨也没了继续看节目的兴致，关了电视回床上睡觉。
　　眼皮一盖，不多久就是下午顾晔手拿着文件袋出现在奶茶店的画面——
　　“你不是说你要嫁给全天下最好的Alpha，生很多宝宝吗？”
　　现实中江宝晨泼了顾晔一脸水，但在梦里，江宝晨不仅没哭还十分有气势，冲过去一把薅住顾晔的头发、抡起拳头狠狠一顿揍！
　　直把Alpha揍得哇哇乱叫抱头求饶，他才松手，冷声一声离开奶茶店。
　　“王八蛋顾晔。”
　　他还骂。
　　才从窗外爬进来的Alpha僵住，以为自己被抓了个正着，但半晌没听到后续，就又抬头看去。
　　黑暗中，Omega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刚刚应该只是睡梦中的呓语。
　　顾晔不由轻声苦笑。
　　悄无声息的跳入了室内。
　　夜凉如水，顾晔已经在巷子里等了一段时间，外套被凉意侵袭，他随手把衣服脱掉挂在椅子上，再慢慢走近床边。
　　上次来，他在外面，贺靳林在房内。
　　看不清楚画面，却让他内心煎熬如火烤。
　　“这么恨我，在梦里都骂着我啊。”顾晔低低说着，抬手抚了江宝晨的脸颊。
　　一番蹬墙的运动让他浑身发热，手也一样。
　　小出租屋没安装空调，被褥里都还没他手心热乎。
　　江宝晨无意识的轻轻蹭了几下。
　　柔软的脸颊就贴在了略显得粗粝的手掌心上。
　　顾晔喉结轻轻一滚，眼神幽深起来——Omega睡颜安详，偏偏樱红的嘴唇微微嘟着，似乎还在为梦中的事置气。
　　小少爷气性大，顾晔以前就知道，只不过以前好哄，现在他却找不到办法。
　　只是知道不甘心放人走。
　　也不能放人走。
　　江家倒了，贺靳林手中没实权。
　　到如今，还有谁比起自己更有能力让江宝晨重新变成曾经那个无忧无虑骄傲任性的江家小少爷？
　　他会给江宝晨自由。
　　至于要怎么做……
　　Omega像以前的每个晚上一样，怕冷的弓起身子缩成一团。
　　顾晔手从被子边沿伸进去，火热的大手暖炉一样，直接握住了那双冰凉的脚丫子，再偶尔往上摸摸凉凉的小腿肚子。
　　小Omega浑然不知，只舒服的咕哝一句，陷入更沉的梦乡。
　　顾晔近距离的看着江宝晨，看Omega那犹如婴儿般细腻的皮肤，看他静静垂着的浓密睫毛，还有秀气小巧的鼻子，甚至连呼吸声都轻得可爱。
　　好乖……
　　最后，顾晔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江宝晨微嘟起的唇上。
　　他们亲过一次的。
　　小Omega拥有全世界上最柔软最美好也最诱人的嘴唇。
　　顾晔慢慢的、一点点凑上去。
　　在贴近江宝晨的过程中，顾晔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房间内震耳欲聋。
　　要疯。
　　顾晔吞咽一声，终于微微贴上了江宝晨的额。
　　他低下，张嘴要含住那两片樱唇……
　　——“你想想你以前做的那些是人事吗？！一年多，养条狗都熟了！”
　　——“管你回不回国、是死是活。我看上去是那么蠢、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子吗！”
　　——“恶不恶心？你还想怎样，控制我、侮辱我吗！顾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真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薄唇轻微颤抖。
　　最终还是像之前克制住的十数次一样，慢慢退开。
　　顾晔的眼神重新恢复平静。
　　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天微亮，顾晔得走了。
　　他站起身，一边让麻木疼痛的双腿适应，一边神色平静的拿起床头柜上Omega随意摆放着的钥匙。
　　找出出租屋的钥匙，在模具上摁压出形状，放回去。
　　腿已经没那么麻了。
　　顾晔看着江宝晨，弯腰轻声道：“晚点见。”
　　顾晔带模具从窗户原路离开。
　　——那被堵在屋外进不来的状况，不可能再发生。?


第049章 
　　天方杜晓。
　　安静的小出租屋内, 闹钟响起，床上熟睡的Omega动了，伸手到处摸手机，摸到后眯眼一看, 六点半。
　　开灯, 起床。
　　江宝晨打着哈欠走到灶台前, 挑了个小红薯搓洗干净, 切成片丢进电饭煲, 加进适量的水和淘好的米, 插上电源开煮。
　　小出租屋里没暖气和空调, 不过晚上关着窗睡一觉, 也会变得暖和。
　　不过白天得开窗通风。
　　屋内外温差大, 只一个晚上, 玻璃上全是雾气。
　　江宝晨握着电动牙刷, 一手去开窗，手抓着窗户边缘要开的时候他“嗯？”了一声, 奇怪的凑近看，看到满是水雾的玻璃上有一道痕迹。
　　很浅, 像前不久被什么东西抹了一下。
　　小飞虫吗？
　　这么想着，窗户打开，外面冷风顿时冻江宝晨一哆嗦, 他忙回洗手池前吐掉牙膏沫漱口、洗脸。
　　红薯粥很快煮熟了。
　　江宝晨从橱柜里拿出糖罐子，往粥里面加了三四勺白糖粉，搅一搅尝个味儿, 确定够甜了拧好放回去, 再拿出另一罐瓶装榨菜。
　　榨菜看着红火, 却只微辣, 腌制的配料应该是独门秘方，吃起来又香又爽口。
　　江宝晨就喜欢喝甜粥，配榨菜，人间美味。
　　等吃过早饭，收拾好碗和锅子，江宝晨就拿出手账本，正儿八经的坐下来重新规划还债计划。
　　在此之前，江宝晨负债的数量多、种类杂，曾经为了誊抄爸爸公司里的所有员工名字，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现在顾晔掺和进来，化零为整，债主只剩一个。
　　江宝晨抿唇，握着笔在账本上的空白页涂涂画画。
　　不消片刻，一个穿黑西装打领带的卡通小人跃然纸上，小人面无表情的板着脸，手中拿着个文件袋。
　　江宝晨看了一会儿，又在旁边画上另一个小人，新的小人嘴角朝下，气得鼓起脸颊、头顶两簇火苗，手里举个水杯往“顾晔”身上泼。
　　江宝晨给前者标注：【顾·混蛋·晔。】。
　　标完，江宝晨又忽然从小人头顶上方引出一个气泡框，里面写：“555，我错了，我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求求你放我一马！”
　　写完，江宝晨有些刹不住车，给自己的小人手中佩了一把威武大宝剑，也引出一个气泡框：“不可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是替天行道的，不是放马的！！”
　　看了两遍，勉强解气。
　　江宝晨在右下角签上名字时间，翻页。
　　目前手上的工作有好几个。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才开播，到底要不要继续合作，节目组应该会在权衡过后再做取舍。
　　所以这个得先待定。
　　幼儿园每天的整理要做，一个月九百，蚊子腿再少也是肉。
　　渺渺他哥那个咖啡厅，之前要拍戏当群演，时间不固定，谈妥的是每个月去上四到八天班，日结两百八，现在已经跟胜星解约，可以重新洽谈看能不能增加上班天数。
　　快帮公司那边的话，只能等手头没工作了，利用空余时间去做。
　　啊，还有元哥介绍的带孩子的工作！
　　江宝晨记下，然后笔触顿住，他记得元哥说雇主应该今明能到，那不如把谈工作的事往后放一放，休息一天，等去医院做了检查再说。
　　休息……
　　听起来好奢侈。
　　江宝晨单手支着脸颊，在最后带孩子那项工作的最前面画一个星星标注，再去床上拿手机，找出联系号码誊抄在手账本上。
　　事儿梳理好，江宝晨把移动数据连接。
　　手机叮咚一声响，随即顶端不断跳出来消息。
　　点进星网看，第一页的联系人几乎都角标着红色的未读消息，而联系人中又数孙渺渺的未读消息最多，有十几条。
　　江宝晨猜应该跟真人秀有关，往下粗略一滑，发现未读消息大多也都跟真人秀相关。
　　连May姐都发了一个祝贺的表情包。
　　江宝晨点开跟孙渺渺的对话框，从最上面的未读消息开始看。
　　【小奶A真TM磕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
　　【呆滞荡漾流口水.jpg】
　　【天哪，又脸红了，又！脸！红！了！怎么能这么纯情啊，这是什么绝世弟弟！】
　　江宝晨往下多拉了几条，看到画风转了。
　　【宝宝，别搭理网上那些喷子和黑子，全都是敌方请的水军！】
　　【一群煞笔！】
　　【翻白眼.jpg】
　　【蝼蚁罢了/再见/再见/再见】
　　江宝晨笑了一下，但下一刻笑容就慢慢凝固了，他看到孙渺渺发消息问【宝宝，你之前当替演的那部剧，楚巍风是不是男主演啊？】
　　江宝晨看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厌恶！
　　他跟楚巍风的矛盾要追溯到很久之前，他自问什么都没做，可是楚巍风从第一次见面就搞他，一次还能说是意外，三番五次明里暗里的针对完全就是不讲道理。
　　不过，说起上次的剧，江宝晨就想到了顾晔。
　　《为谁风露立中宵》因为顾晔的干涉被迫停下拍摄进度，当时还有小道消息传出说要换主演，但最后到底怎么办他并没有关注。
　　既然想起来，江宝晨就上网搜了一下楚巍风。
　　第一条八卦新闻就是楚巍风的经纪人说楚巍风会暂停《为谁风露立中宵》的拍摄，因为档期上有所冲突。
　　档期冲突是借口，但如果不能拍剧，楚巍风应该会接真人秀的工作吧？
　　毕竟节目有影帝和当红CP坐镇，收视率不会低。
　　江宝晨给孙渺渺回消息：【所以楚巍风原本真的要参加世大的节目录制吗？】
　　孙渺渺最后一条消息就是楚巍风那条，凌晨两点多发的。
　　江宝晨觉得这夜猫子肯定还在睡，发完就要关掉聊天窗口，却看到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孙渺渺：【好像。】
　　孙渺渺：【我听嫂子说的确有接触过楚巍风的团队，也已经再谈合同了，最后到底怎么黄的不清楚。宝宝，你之前不是在那个《为谁风露立中宵》的剧里当替演吗？楚巍风拒演是怎么回事，有人说他在剧组里被霸凌。】
　　霸凌？
　　江宝晨舌头顶了下腮帮子，打字回道：【我知道的不是这么个回事。是他利用拍戏之便性骚扰剧组的演员，刚好被某资方看到，资方就点名不要让他继续当主演。】
　　孙渺渺：【卧槽？！！！这么劲爆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江宝晨看着孙渺渺的回复，突然支住了脸颊。
　　现在想起来，从在宴会上看见顾晔，到被顾晔注射R·C的新抑制剂，再在山庄拍戏时遇上，顾晔打跑郑天，法国偶遇以及奶茶店捣乱……
　　明明短短两个月不到，却恍若隔世。
　　江宝晨想起“顾晔”这个名字，想到的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清冷好看的学霸少年，而是拥有冷静锐利眼眸成熟英俊的Alpha。
　　不是单薄的身躯，而是强健充满力量的宽厚胸膛。
　　连好闻的信息素都变得强势、猛烈和咄咄逼人起来。
　　倒是还债这件事。
　　本来是一想起来就恶心的，被渺渺“洗脑”成功让自己站上道德制高点后，也没再那么难接受。
　　反正他会还的。
　　他不会听顾晔任何摆布，能还多少么就看他能活多久赚多少吧。
　　孙渺渺：【不过也是真没想到楚巍风竟然是那样的人，粉丝还给他立正人君子、温柔绅士人设。】
　　孙渺渺：【他性骚扰了谁？宝宝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说！】
　　江宝晨看见，心道：我啊。
　　这个答案落下，江宝晨突然一怔。
　　一个和当初天差地别的念头涨潮一样疯狂涌上心头！
　　《为谁风露立中宵》剧组之所以停摆，是因为顾晔干涉，当时江宝晨以为是自己让顾晔下不来台，顾晔迁怒于剧组。
　　但有没有可能——
　　从一开始，顾晔生气的源头就是楚巍风？！
　　因为楚巍风……
　　性骚扰了自己吗？
　　那楚巍风跟世大节目组快谈好的合同突然黄了没下文，是不是也跟顾晔有关？
　　江宝晨是想想又不敢细想，脑海中不断闪回顾晔的眼神，打针，揍人，还债，争执，拥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江宝晨吓了一跳，竟然显得惊慌失措，等看清屏幕上的号码，更紧张了起来，接通道：“喂，您好。”
　　“你好，是江宝晨先生吧？”十分刻意的、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隔着手机，江宝晨隐约觉得那头的音腔似乎有些耳熟，但也无暇分辨，先应是，又问：“您现在已经到H市了是吗？”
　　“对，你不忙的话，出来我们见面谈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的，我现在就有空。”
　　R·C集团大楼总裁办。
　　钱元正在做工作总结报告。
　　红木办公桌上堆着满满两摞文件合同。
　　顾晔手下都还压着份签到一半的文件，靠在椅背上边听边闭目养神，深邃的眼窝下，能看出些没休息好的青黑色。
　　钱元报告完，看了眼Boss的脸色，说道：“顾总，江宝晨参加的那档真人秀节目昨晚播出了，网上有很多负面的质疑和猜测，我已经联系星网管理员删了一部分。”
　　顾晔睁开眼，声音发沉：“全删，交给公关部门处理。”
　　“……是。还有就是，跟楚巍风有关的。”
　　江宝晨换了好几身行头，怕穿太成熟孩子们不喜欢，穿太幼稚了又会被家长觉得不靠谱，为了折中，几乎掏空了衣柜。
　　一路风驰电掣，总算在约定时间之前抵达了见面的甜品店。
　　才推开门，就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He come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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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0章 
　　江宝晨看过去。
　　先看见个模样俊美、金发碧眼的外国Alpha, 然后沙发上两个外国宝宝，穿着相同的小衬衫小马甲，有着同样的金色卷发。
　　只是一个在沙发上睡得东歪西倒，一个趴在桌上表现得亢奋。
　　指着他说来了的那个, 就是趴桌的小孩。
　　元哥没说是外国小孩啊……
　　江宝晨的英语只是半吊子, 感到有些棘手。
　　但既来之则安之。
　　“嗨~”Alpha起身, 礼貌热情的抬手打招呼, “江宝晨先生你来了。”
　　“您好。”
　　江宝晨也礼貌招呼, 走近时忽然察觉不对, “您认得我？”
　　“小元元把你的照片发给我们看过了。”
　　小元元？
　　江宝晨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说的应该就是钱元, 他直觉这称呼背后有故事, 却按下不表, 笑容灿烂, “元哥没跟我说要照顾的是外国宝宝, 好可爱~是双胞胎吗？”
　　Alpha：“是。”
　　——“宝宝！”
　　江宝晨一愣。
　　因为喊这话的不是Alpha，声线奶声奶气, 中文字发音却出奇的标准。
　　江宝晨低下头，近距离看到了趴桌上的小男孩, 小家伙仰着脑袋，皮肤很白，脸颊有明显的婴儿肥, 卷卷的金发、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像漂亮的琉璃珠子。
　　江宝晨毫无防备的被萌到，同时很惊喜，坐下来跟小孩儿面对面, “你中文说的那么厉害呀？”
　　小孩儿有点害羞的扭了下身子, 又很牛气的说：“说中文很简单的！”
　　“是嘛？可我觉得好难诶, 真的不是因为你比较聪明、比较厉害吗？”江宝晨笑着逗孩子, 抬头看外籍Alpha。
　　Alpha也笑着坐下来，伸出手道：“Janis。”
　　“江宝晨，您已经知道了。”江宝晨跟他握了一下手，简单的做自我介绍：“我今年二十六岁，是个Omega，有过照顾三到五岁小朋友的经验，如果宝宝们会说中文，那相处沟通肯定不会有问题。”
　　Janis说：“我相信小元元介绍的人一定靠谱。就是有一点……”
　　他还没把话说完，一旁的小男孩发出唧唧呜呜的声响，满脸的不开心了，“Uncle！”
　　Uncle？
　　江宝晨有点惊讶，竟然不是爸爸，是叔叔吗？
　　他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这时小的伸出来只白嫩嫩的手，奶声奶气的说：“饺子。”
　　小家伙穿的英伦风小衬衫显然是定制的，袖口设计可爱又别致，表情有点小倨傲和害羞，就像童话书里矜贵的小王子。
　　“饺子……”江宝晨慢慢伸出手，心思转了几个弯，等轻握住那软乎乎的小手，可理清楚了，笑问：“宝宝的名字叫饺子呀？”
　　饺子连忙摇头，小小的手指戳戳自己的小胸膛，“我是饺子！”
　　江宝晨点头：“是呀，你是饺子。”
　　饺子又反手指了指江宝晨，“你是宝宝。”
　　“嗯嗯，我是……”
　　江宝晨：……
　　什么？
　　我是什么？？
　　江宝晨诧异的看看小朋友，又看向Janis。
　　Janis说：“别管他，老瞎叫。”
　　江宝晨听了这话才缓过来心底的惊诧，笑说：“幼儿园也有小朋友喜欢喊我宝宝哥哥，但我实在不太明白，他们是怎么想到的。”
　　饺子稚声问：“宝宝，我能跟你一起坐吗？”
　　江宝晨：“……”
　　国外的小孩受的教育就是不同。
　　“当然可以啊。”江宝晨说：“要我抱你吗？”
　　“我是男子汉不用抱！”
　　半分钟后——
　　饺子把脸往江宝晨怀里蹭了蹭，然后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困的贴着江宝晨睡着了。
　　江宝晨看得一颗心满满涨涨，只觉得小朋友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
　　Janis适时解释说：“刚下飞机，早困得不行了，弟弟是在飞机上一直睡到现在，饺子非要硬撑着说不困要先看看你。”
　　江宝晨：“看起来饺子不排斥我。”
　　“他是很喜欢你。”Janis看着江宝晨说：“我相信汤圆也会很喜欢你的，江先生给人感觉就是个很阳光很温柔的哥哥。”
　　江宝晨也意外工作应聘能这么顺利，又想起刚刚被孩子打断的话，问：“您刚刚说就是有一点，是什么？”
　　Janis：“就是照顾孩子的期间，江先生可以住过来吗？”
　　江宝晨一愣！
　　Janis见状连忙摇手：“我没其他意思，就是两个孩子比较粘我，但我来中国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的，没太多时间陪他们，所以……”
　　江宝晨明白过来，“您是说，希望我一天24小时看护吗？”
　　可那样的话，其他所有工作都不能做了。
　　Janis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至于工资，我们只在中国待一个月左右，五万美、四十万人民币，江先生觉得怎么样？少了我们可以再谈。”
　　四、四十万？！
　　一天24小时折算下来，每小时也有四五百。
　　江宝晨“…………”这哪是照顾孩子，这是诈骗吧！
　　Janis一脸打预防针的模样：“就是两个小孩特别顽皮，我姐曾经一个月换一个保姆。这样吧，如果江先生坚持下来，一个月四十万，如果觉得应付不过来，我们就按一天两千结算工资，可以吗？”
　　江宝晨才动了动嘴唇。
　　Janis又快速说：“不过江先生您也不用太担心，饺子这么喜欢你，说不定会很听你的话，汤圆的话，性格会更好一点。”
　　江宝晨舔了一下嘴唇。
　　这是元哥介绍的，肯定不是骗子，看上去很富有，包括两个宝宝出身家世也很好。
　　就是，真的好草率啊。
　　就这么相信他吗？
　　元哥私底下到底给他说了多少好话……
　　江宝晨：“我明天还有事，可能晚上或者后天再入职可以吗？”
　　“当然可以！”Janis顿时笑容满满，热情的再次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江宝晨抱着孩子，小心腾出手来跟Alpha一握，赞叹说：“不过先生您中文说得真的非常好！”
　　只有听上去好像有点熟悉。
　　不过外国人讲中文好像都有点大同小异的口音问题。
　　Janis哈哈笑着说谢谢。
　　江宝晨随Janis去认地方。
　　租的是H市最寸土寸金的名胜富豪小区。
　　这地方江宝晨熟，两个月前他还在这误打误撞闯进顾晔的家。有钱人真是的、连找住的地方都扎堆。
　　江宝晨希望接下来工作的一个月都不要碰到顾晔！
　　“因为有孩子，所以装了几个监控摄像，江先生您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兴安装监控。
　　江宝晨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看到的玻璃窗上那个突兀的痕迹——要不我也买一个？
　　还是算了。
　　房间里又没值钱的东西。
　　真有小偷，住那里那么多年，早被掏空了。
　　两个睡着的孩子，Janis一手抱一个，不方便开门。
　　江宝晨就听着他报的密码输入。
　　进了套房，Janis又说：“不过江先生你放心，只在大厅、厨房，两个孩子的卧室以及他们会活动的地方安装了监控探头，您睡的卧室是绝对没有的。”
　　江宝晨抬头看，果然在大厅几个显眼处看到了圆圆的监控探头。
　　“还有，平时我不太回来，孩子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找我。一日三餐有专门的阿姨做，冰箱每天都会填满，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给阿姨留纸条。如果带孩子出门玩就跟我说，我会给你们费用。”
　　“好的。”
　　“客卧里的东西看一看，有什么缺少的这两天可以买，用不习惯的话、你也可以从自己家里带。”
　　“嗯，好的！”
　　套房的豪华程度，已经超过大贺的大平层了……
　　江宝晨先跟着Janis进两个孩子睡的房间看。
　　孩子卧室不同角度安装了两个摄像头，洗手间里也有。
　　然后江宝晨再走进自己即将住一个月的客卧，客卧装潢一样豪华，家具上档次，不管是睡得地方还是洗浴室，都毫无监控痕迹。
　　江宝晨相信元哥介绍的会是个正直的人。
　　与此同时。
　　R·C集团总裁办，顾晔坐在电脑前，几个监控显示屏里，有一个画面里正显示Omega站在盥洗池前看洗漱用品。
　　顾晔支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看。
　　监控的画面很清晰，小Omega拿起一瓶国外牌子的沐浴露努力辨认，一会儿后放下，然后开始仰头四下找寻打量。
　　有一瞬间。
　　屏幕前的顾晔和监控下的江宝晨视线对了个正着。
　　顾晔心跳停了一下，江宝晨却已经移开目光，随即一脸惊喜的奔向了浴室里的大浴缸！！
　　大浴缸啊……
　　顾晔往椅背一靠，看着监控里的江宝晨，深邃英俊的脸上表情捉摸不定。
　　上午钱元说的话重新响起——
　　“对方自称橙子小姐，说楚巍风可以交给您处理，但希望能跟您私下见面谈。”
　　“就是你说过的海外的不明势力？”
　　“是。调查的一直不顺利，最近才有了些眉目。我在想，对方故意放楚巍风这颗棋子针对江宝晨多年，会不会……跟十年前江家的事有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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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Janis那里东西齐全, 江宝晨没什么要带的，只有手账本、抑制贴抑制剂和手机充电器。
　　还有两套换洗用的衣服。
　　不过，房子接下来一个月不住人，但凡穿过的衣服鞋子都要洗, 包括睡过的床单被套, 冰箱里的果蔬和一些临近保质期的零食不带去Janis那、就也需要解决掉。
　　江宝晨忙活了一个下午打扫和整理房间,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拎着几袋能吃的东西敲响隔壁阿姨家的门。
　　锁好家里门窗, 江宝晨关掉电器的电源, 最后检查一遍厨房, 再拎着一袋垃圾和换洗衣服下楼。
　　垃圾丢进垃圾桶, 衣服放进小电驴后备箱。
　　江宝晨戴上头盔, 系好扣。
　　天气不错。
　　昭示着今天会有好运！
　　“梁伯早上好！”
　　“早啊小晨, 还是老样子？”
　　“不。”江宝晨刹车在早餐店前, 冲老人家露齿一笑，精神十足, “今天换花样，要一个肉包和一个豆沙包！”
　　“好嘞, 梁伯给你拿！”
　　江宝晨一口包子一口豆浆，等骑到幼儿园，已经解决完早餐。
　　他将白塑料袋打个结, 丢进垃圾桶。
　　玩具散落一地，但种类不多，江宝晨手脚麻利的收拾好。
　　等老师一到, 江宝晨就跟她说明自己的情况, 如果能招到人、就让别人顶上工作。
　　老师说会向院长转达的。
　　出了幼儿园, 江宝晨没像往常一样把小电驴停在公交站附近的停车位, 而是一路向市中心骑去。
　　早班高峰期。
　　一个红灯，堵得满满当当，黑压压的全是上班族。
　　江宝晨以前都坐公交，堵在非机动车道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遇见，觉得新鲜，哼了两句歌。
　　——“你是江宝晨吗？”
　　江宝晨歌声一顿，转头看过去，看到旁边的年轻女孩正看着自己。
　　江宝晨疑惑，四目相对下，女孩却突然激动起来，尖声叫：“啊！！真的是江哥？！”说着，连忙从兜里拿出手机镜头对准拍。
　　江宝晨：“……”
　　听到“江哥”就大概能猜出来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了。
　　《世大》里他跟江淮都姓江，为了好区分，江淮年纪最小就叫弟弟或者小江，而自己就比齐世硕、褚克林两个人小，所以被其他人喊江哥。
　　看节目的观众很容易跟风喊一个称呼。
　　“你好。”江宝晨招呼。
　　激动的少女一边你好你好一边咔咔咔拍照。
　　江宝晨：“……”
　　江宝晨转回了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更多人看过来了，幸好信号灯跳成绿灯，他把手一拧，跟上前面的人。
　　十字路口遇到的插曲，让江宝晨忽然想到了《世大》也许会让自己变得有名气的可能。
　　如果是别人，也许或多或少会觉得开心。
　　但江宝晨签约经纪公司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很多猪跑——红了的明星哪个不是经纪人助理保安前呼后拥的？
　　因为粉丝群众代表未知。
　　喜欢你的，讨厌你的，前一刻喜欢下一刻脱粉回踩的。
　　哪个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得保护人身安全。
　　大明星有别人保护，小透明就自己保护自己吧。
　　路过药店的时候，江宝晨买了个口罩戴上。
　　临近年关，布苦咖啡厅的生意比往常好了很多。
　　孙渺渺才送完咖啡，听到开门声，立刻笑着回头说道：“欢迎光临，里边……”话没说完，他惊讶：“宝宝？！”
　　江宝晨戴着口罩，只露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这也被孙渺渺一眼认出来。
　　孙渺渺立刻带江宝晨到休息室，“你怎么来了，你来上班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
　　“火了。”江宝晨接过话。
　　孙渺渺卡了一下壳，“你怎么知道？”
　　“路上被人认出来了。”江宝晨指了指脸上的口罩，闷声说：“所以我才买了这个。”
　　孙渺渺眉头一竖，不敢置信说：“你干嘛买这个？认出来好啊！那个真人秀什么鬼的磨皮美白滤镜啊，褚克林四十好几连根皱纹都看不见，你这样比镜头前好看的小美人就要给别人拍啊！认出来一个就多一个颜粉和自来水！”
　　江宝晨说：“我还能有自来水，不都是黑子么。”怕被认出来后丢臭鸡蛋。
　　孙渺渺：“……”
　　孙渺渺默了默，说：“你没看星网吗？”
　　星网怎么了？
　　江宝晨哪有时间天天在网上冲浪，而且他也不感兴趣，说：“没看啊，我最近找了个工作，是帮别人照……”
　　孙渺渺却打断他：“星网上那些造谣你不好的账号，全部封了。”
　　江宝晨：“啊？”
　　孙渺渺感叹：“资本的力量啊！！”
　　孙渺渺是真心觉得牛。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一边买水军一边捂嘴的“公关手段”，但这绝对是做的最他妈绝的一次！
　　发出去的评论秒屏蔽，这是程序员改代码设定关键字、词，评论发出去一两分钟被封号的绝对是人工手动操作！
　　那些拐弯抹角、指桑骂槐或者企图用图片动图形式传播诋毁江宝晨的，统统封号！
　　还给你连坐，同IP，全部禁言或者封号/微笑。
　　江宝晨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顾晔插手了呗。”孙渺渺很肯定的说：“节目组肯定没这么大的财力和势力，你又不是他们要捧的人，何况，遇到这种事，节目一般做冷处理，黑红都是热度嘛。所以只可能是顾晔。”
　　江宝晨愣住了。
　　他愣不是因为孙渺渺的话，而是想到的另外一件事——节目组前后言行不一，会不会也有顾晔的干涉在内？
　　签合同要自私任性的人设，后期剪辑出来却截然相反……
　　越想越有可能！
　　毕竟《世大》的官博曾经发过一个预告片，看过那个预告的人，不管是大贺元哥还是孙渺渺，都以为他在录制的时候被欺负了。
　　可等节目开播当晚那个预告片被编辑了，这事还上过星网热搜！
　　所以……
　　江宝晨想：顾晔不仅干涉了自己的债务，还干涉了自己的工作？！
　　那法国录制时的偶遇，是不是也是早有图谋？
　　不管是不是。
　　江宝晨越想越气得发抖——自己是顾晔手里捏着的一个玩具吗？
　　由他随意揉圆搓扁的摆布？！
　　江宝晨颤声骂：“他有病？！”
　　孙渺渺安抚的拍拍他，“富豪的爱一般都是极端而畸形的。”
　　江宝晨看向孙渺渺。
　　孙渺渺立刻说开玩笑开玩笑。
　　江宝晨烦的扒头发，他待会儿还要去医院做检查，现在气得腺体都痛了，只能努力靠深呼吸平复心情。
　　孙渺渺看他这样，又说：“其实，宝宝，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顾晔到底是想补偿你还是跟你复合。”
　　江宝晨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顾晔存了什么心思，他问：“有什么办法让顾晔离我远远的？”
　　“有啊！“孙渺渺斩钉截铁说：”谈恋爱结婚生小孩！”
　　江宝晨：“这不行，顾晔手里全是我的欠条，之前那个Beta就是这么被吓走的。”
　　“那你找个吓不走的。”
　　“一百多个亿。”江宝晨看向他，“你觉得谁吓不走？”
　　“……”孙渺渺说：“真爱！”
　　“……”
　　“好吧。那……找演员？”
　　“演员肯定怕得罪顾晔。”
　　“说的也是。”孙渺渺反问：“那就没办法了吗？”
　　“可能得我死唔唔唔……”
　　“呸呸呸！”孙渺渺紧紧捂住他的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江宝晨一双杏眸瞪他瞪得硕圆。
　　孙渺渺说：“你别犯傻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两个恶心你的人，难不成你要让恶心你的人好好活着，然后自己被恶心了就去死？”
　　“亲者痛仇者快，傻逼才做！”
　　孙渺渺松开手，警告：“这种话不准再说了啊，一点心思都不能有！”
　　江宝晨见孙渺渺是真的紧张，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其实也就是激情一说，他跟爸爸妈妈说过会好好活着，就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孙渺渺说：“你等我再给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俩谈！毕竟AO恋只是为了繁衍后代，OO恋才是真爱！”
　　江宝晨：“…………”
　　——“渺渺，一杯卡布奇诺！”
　　“来了！”孙渺渺高声应答。
　　江宝晨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对了渺渺，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我找了个新工作，要干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不能来店里上班了，你跟老板说一下。”
　　孙渺渺满口答应：“OKK！”
　　“那你忙，我先走了！”
　　“嗯嗯，回头联系啊，拜拜~我回头找你有事！！”
　　“好。”
　　江宝晨从咖啡厅里出来，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给姜医生打电话。
　　姜折说自己这会儿在医院。
　　血检要至少空腹八个小时以上。
　　姜折问有没有吃过东西。
　　江宝晨手放在腿上老实巴交坐在他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姜折笑了：“没事，那今天先不抽血，给你腺体拍个片。”
　　江宝晨今天格外沉默。
　　让脱衣服脱衣服，让乖乖趴好就乖乖趴好，侧着脸压在台上，脸颊的肉让嘴巴微微嘟了起来。
　　姿势跟周身的情绪搭上了：在生气。
　　姜折：“有心事？”
　　江宝晨不想把自己的困扰带给别人，特别是姜医生，就摇了摇头。
　　片子拍好了。
　　姜折带江宝晨回办公室，路上状似无意的说：“小晨，有没有听说过古人常说的心病？”
　　“嗯？”
　　“‘心病还须心药医’，但其实负面心情常常会影响到身体很多器官的健康。”
　　江宝晨明白了，说：“姜医生，我没有不开心。”
　　“嘴角都到这儿了，还说没有。”姜折说的时候伸手点了一下江宝晨的嘴角，只轻轻碰到，与其说是触碰更像是试探，但Omega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和抵触，姜折眼里有笑，收回了手，继续说：“或许你跟我讲了，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江宝晨跟人亲近惯了，对这些肢体接触背后代表的亲昵程度感知比较迟钝。
　　他只撇撇嘴，垂着眼闷闷说：“不想麻烦姜医生。”
　　姜折看他这样，走到窗前，朝外面很明显的叹了一声气，“怎么办？”
　　“？”江宝晨愣了，抬头看姜医生的背影，“什么怎么办？”
　　“喜欢的人不开心，想要帮忙，却被当成外人说不想麻烦。”姜折说着回头看江宝晨。
　　他的脸在阳光下，眼神显得格外温柔，轻声说：“有点伤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宝晨僵在原地。
　　他瞪大双眼，有些无措的后退了半步，又觉得自己听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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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姜折看Omega这样, 问：“觉得意外吗？”
　　“是，是啊。”江宝晨回过神来，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感到十分局促, “怎么会、姜医生怎么喜欢我呢？”
　　话一说出口, 江宝晨忽然间冷静下来很多。
　　没错, 姜医生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虽然因为人工腺体的原因, 两人认识且有交集多年, 但一年到头来也只有在做腺体检查的时候会见面, 谈不上了解, 更没有时间培养感情。
　　已经认识多年, 首先排除一见钟情的可能, 再加上以上种种原因, 也不存在日久生情的可能。
　　所以……
　　姜折看着江宝晨, 笑了笑，语气很温和, “从见到你的那天，就觉得你很可爱。”
　　可, 可爱？
　　江宝晨瞳孔地震，瞬间又不冷静了！
　　虽然跟渺渺常常挂在嘴边的“你真好看”比起来，“可爱”这个词要跟普通和收敛, 但说话的人以及目的不一样啊！
　　一个是性格外放更开朗的朋友，只是赞美，一个是温和体贴但交集不多的医生, 他在告白……
　　如果是别人, 多少会有些被追求的欣喜和优越感, 江宝晨却脚趾扣地, 很无所适从。
　　由于现实原因，江宝晨没有时间精力也没有心思再动感情。
　　幸好十年来，也没有谁让他感到困扰。
　　江宝晨尝试让这种夸奖和气氛变得正常，“我第一次见到姜医生，也觉得姜医生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
　　姜折看出江宝晨的客气和局促，甚至一种发“好人牌”的态度，他没有退缩，相反还说：“那看来小晨对我印象也不错。”
　　江宝晨一下子就被赶鸭子上架了，他顿了顿，干脆直接说：“但是姜医生，你不是知道我的情况吗？”
　　“什么？”
　　“我的腺体有问题，不能……”
　　姜折神色温柔的笑了，“我当然知道。但我是丁克，不准备要孩子，你不需要在这方面有心理负担，而且我的收入也不错。”
　　江宝晨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折走到江宝晨面前，他步伐不大，走的也慢，给足了江宝晨撤退的时间。
　　但江宝晨没退。
　　姜折握住江宝晨的手就没有迟疑。
　　江宝晨别开眼，不自在的往回缩了一下，只是没能缩回来。
　　姜折垂下视线看自己握住的手，尽管兼职不断，Omega的手还是柔软的，白皙、纤细，很好看。
　　“我想照顾你。”姜折低声，看着他说：“那晚你坐在车里，眼睛红着，声音沙哑，我当时只能坐在驾驶座发动车子，装作不知道，跟你约下次见面的时间。其实只想把你带回家，或许当时就抱住你，你会好起来。”
　　江宝晨咬住了内唇，他想起那晚发生的事。
　　崩溃的心情，接连的意外，疲倦难受的身体，那一夜最好的事，竟然是车子熄火在半路前后不着的时候，遇到了从后车上下来主动给予帮助的姜医生。
　　江宝晨是真的觉得姜医生是个非常好的人。
　　他待人和善，温柔，体贴耐心，也许还因为医生这个职业很容易给人安全感。
　　总之……
　　江宝晨又想起今天问渺渺，怎么才能让顾晔彻底远离自己的办法，渺渺说“谈恋爱结婚生小孩”。
　　生小孩是不能生了，谈恋爱结婚的话，对象又是大问题。
　　现在姜医生……
　　某个想法出来，江宝晨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咚的剧烈跳动声，他抬头，对上了医生沉稳令人安定的目光。
　　江宝晨脑中突然浮现相亲那天Beta在奶茶店冲自己破口大骂的画面，但他此时出奇的冷静，“我欠了很多钱。”
　　“是吗？”姜折笑了，“我收入还不错。”
　　江宝晨抿唇，看着他强调：“非常、非常多。”
　　姜折见他神色认真，也跟着认真起来，“非常多的话，两个人一起还总比一个人还容易。再说，你一个都可以，为什么多我一个反而不行了？”
　　“我不想拖累你。”
　　姜折轻轻笑了一声，他很高兴Omega不再躲开自己的视线。
　　“那怎么办，我喜欢你啊。”姜折看着江宝晨的眼睛，非常温柔的低声问道：“所以小晨，你可以给我一个被你拖累的机会吗？我想要保护你，让你不再受伤。”
　　从来没有人对江宝晨说这些。
　　他的世界里，最疼爱他的是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走了后，就剩下一个大贺。
　　大贺疼他，他却不可能连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他喜欢顾晔，顾晔却只给他带来了伤害。
　　不再受伤。
　　江宝晨把这个世界上最疼最苦最难熬的伤都承受了，他不能再是一个幸福的人。
　　可往后会有人来保护自己吗？
　　会有吗？
　　“但是，多到可能要还一辈子。”
　　姜折低头：“所以，只有这个原因吗？如果是，你现在应该抱住我了，小晨。”
　　江宝晨直愣愣的看着他。
　　姜折笑着，微微凑近，“或许我抱你？”
　　江宝晨动了动嘴唇。
　　姜折已经伸手抱住了他。
　　医生身上有很好闻的苦茶香信息素，淡淡的，香味盖过了苦味，好像叫人觉得安心踏实。
　　江宝晨被虚虚的拢抱了两秒钟后，犹豫着，抬起双手轻轻圈住了姜医生的腰。
　　腰上背上的手臂在那一刻同时落到了实处。
　　两人贴在一起。
　　江宝晨听到了姜医生的心跳声，怦咚、怦咚，比自己的要快。
　　姜折低头，“男朋友，请多指教。”
　　“谢谢。”江宝晨小声。
　　腺体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有些出乎姜折的意料。
　　——Omega的腺体出现了二次生长。
　　从几年前到现在，江宝晨的原生腺体和纳米腺体虽然相邻，但彼此泾渭分明，只有在发情期时，会产生大面积的交集，进而产生排斥反应带来的疼痛症状。
　　但现在原生腺体再次发育，薄薄的一层包裹住纳米腺体，形成了“内嵌”的状态。
　　这不是坏事，这表示之后Omega遇到发情期来，腺体发热膨胀时，人工腺体带来的排斥症状疼痛量级固定在当前的数值，不会再增加，甚至于疼痛趋向减弱。
　　不过也不算好事，因为这代表哪怕纳米腺体技术再有功能或副作用方面的改进，也难以将江宝晨腺体内的纳米腺体取出进行更换。
　　因为Omega的腺体内构造过于精细敏感，不像是简单的骨折长歪了打断重新接那样粗暴简单。
　　除却二次生长以外，江宝晨的腺体看上去很健康，尽管只剩下一半儿。
　　江宝晨不懂医学术语，听姜折又用简单直白的话解释给自己听。
　　也就是说，接下来发情期的疼痛会固定、甚至减轻。
　　唯一要注意的是腺体不能受伤。
　　当然这一点，哪怕腺体没有二次生长也需要注意。
　　医生外面穿着白大褂，头发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五官温柔，面部线条温润，里面穿是白衬衫西裤，身前挂铭牌，大褂口袋插着两支笔，腕间带了一块表。
　　“所以。”姜折起身，脱下白大褂挂起来，穿回长风衣，再看向江宝晨笑说：“中午想吃什么？”
　　江宝晨原本的计划是做完检查就去名胜小区“上岗”，但现在有了男朋友，显得得先陪男朋友一起吃完饭再作分别。
　　“我都可以。”江宝晨想说姜医生您决定就好，但又怕“姜医生”这个称呼太生分，只好直接省略掉后半句。
　　“商业街那边好像开了一家水煮鱼，会吃吗？”
　　“嗯！可以！”
　　“……我找了个工作。”江宝晨清了清嗓子，他有些忐忑，因为接下来的话听上去有点理亏，“给人照顾小孩子，一天二十四小时，持续一个月。”
　　两人已经并肩走出了问诊楼。
　　姜折为江宝晨开车门，“会很累吗？”
　　“累倒应该不会，是外国宝宝，但会说中国话，很可爱。”
　　“小晨很喜欢宝宝？”
　　“呃……”江宝晨想起自己的情况，再想姜医生是丁克，犹豫住了。
　　姜折轻轻揉揉他的脑袋，安抚意味很浓：“没事，婚后我们可以养一条狗，或者一只猫，看你喜欢。”
　　婚，婚后！
　　江宝晨顿了顿，弯腰进车内，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姜折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宝晨。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位就是接下来自己要负责的“病人”。
　　春回大地，私人医院有几株桃花开的很好看，他在外面透风，看到一个Omega跟小朋友坐在桃树下的长椅上晒太阳聊天
　　小朋友刚跟爸爸妈妈吵完架，眼睛都还红红的，哭闹不停。
　　Omega问：“你真的最讨厌你的爸爸妈妈呀？”
　　小朋友点头。
　　“那可以给我吗？”Omega跟孩子说话时，语气神色都带上了几份孩子气，说：“我以前不乖，老天爷把我爸爸妈妈抢走了，现在我没有爸爸妈妈，但我可以很乖，你把爸爸妈妈给我吧！”
　　Omega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圆圆的杏眸黑白分明。
　　他在笑，话说的举重若轻。
　　但阳光明媚、桃花灼灼，姜折分明看到有泪水，藏在那双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里。
　　姜折虽然是个医生，却有几份一码归一码的冷静和铁石心肠，他是丁克，不打算要孩子，所以也就不打算找女人和Omega结婚，为此跟父母闹了不小矛盾。
　　他不让步，某些事情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但那一刻他被陌生的Omega触动，竟然感觉心疼。
　　再之后，姜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了被霍总助理带进来的、移植了纳米腺体的Omega。
　　也许心疼就是一切感情的开始。
　　生命那样残酷，Omega却不妥协，过的越糟糕，活的越坚强。
　　像狂风暴雨里被吹得东歪西倒却牢牢扎根在泥里的野草。
　　可是。
　　江宝晨，那么可爱的名字。
　　一听就知道他的父母最疼爱他，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宝贝。
　　他不该是野草。
　　他们走了，不小心把宝贝遗留在人间。
　　姜折想要。
　　他想要把宝贝捡起来，藏起来，好好保护起来。
　　他想要让宝贝成为自己的。?


第53章 
　　现在男朋友已经交到了, 江宝晨问孙渺渺下一步怎么办。
　　孙渺渺惊奇，这么快就找到了吗？转念想，八成是那位竹马帅哥帮的忙。
　　店里生意太忙，他没时间聊, 忙里偷闲给江宝晨回上一句语音：“星网上秀恩爱！拍个牵手图配个‘余生有你请多指教’之类的文字, 你有顾晔的星网吗？没有的话最好先加上, 或者你秀给他那个助理看也行, 就是效果可能会差一丢丢。”
　　江宝晨转换成文字看。
　　牵手图？
　　坐在副驾的江宝晨瞥了一眼医生握着方向盘的手, 他有点不自在, 回复：【一定要牵手图吗？】
　　直到到餐厅、吃完饭, 再被姜折送去名胜小区, 江宝晨都没收到孙渺渺的回复。
　　眼看就要分别, 接下来起码一个月见不着。
　　江宝晨纠结的脚尖点着地。
　　姜折从后备箱拿出袋子, 因为之前是江宝晨自己从小电驴里拿出来的, 他没过手，这会儿提起来, 觉得很轻，就问：“只带了几件衣服吗？”
　　“嗯。”江宝晨说：“雇主家东西都有, 也有专门的厨师。”
　　“怎么会找你带孩子。”姜折笑说：“明明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这话亲昵，气氛也正好。
　　江宝晨突然说：“姜医生，可以拍个照吗？”
　　“嗯？”姜折反应过来, 道：“怎么还叫姜医生呢。”
　　“呃……”
　　“喊折哥？”
　　江宝晨心里毛毛的，耳根也有点红，觉得很难为情和不适应, 但偷偷看医生一眼, 对方安静的笑着等, 好像并不打算给自己个台阶下。
　　“折, 折哥。”江宝晨手指轻轻挠了下脸。
　　Omega皮肤本来就白，这会儿透红，指尖在上面轻轻一挠，姜折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被挠了一下，又痒又酥，当即笑了，“拍照是吗？来。”
　　他把手里的袋子先放下，走到江宝晨身边，很自然的搂住他的肩膀同时拿出手机。
　　江宝晨身子有点僵，放以前，这样的肢体接触他压根并不会多想，摸头啊、搂肩啊，都很正常，但现在两人是男朋友……
　　江宝晨还没习惯自己有了一个“男朋友”。
　　甚至于这个词陌生到已经十年没出现在自己的字典里。
　　但就算是男朋友，江宝晨也不想姜医生露脸。
　　他怕被顾晔看到后有耍手段的可能。
　　不过姜医生都已经搂着自己了，总不能推开人、告诉说只需要拍牵手就行，只能冲着镜头笑了一下。
　　姜折加江宝晨的星网号，把照片发给了江宝晨。
　　江宝晨看到，照片里姜折笑容温柔舒展，而自己明显有点紧张，但尽管紧张，“笑”这种事练了那么多年，除了自己别人应该也看不出刻意和生硬的迹象。
　　那……
　　照片拍完就要分别了。
　　跟男朋友分别要做什么呢？
　　吻、吻别？
　　不！
　　江宝晨一想浑身都紧绷起来。
　　“怎么上去？”姜折说：“打电话给雇主给你开门么。”
　　这种小区，每栋电梯需要刷房卡才能开，一梯一户，如果户主在家里帮忙摁电梯，就可以直接上去。
　　江宝晨回过神，说：“昨天雇主已经把副门卡给我了。”
　　“那就好。”姜折把袋子给江宝晨，并没有提“跟男朋友吻别”的事，虽然已经确定关系，但急不来，来日方长也没什么好急的。
　　“那，折、折哥，再见。”江宝晨生疏的喊了一声，耳根子红起来，朝姜折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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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折看着他，一手放进西裤口袋，抬起另一只手配合江宝晨挥了挥，“再见小晨。”
　　Janis的确在楼上，两个外甥半夜睡够了起来闹腾他，弟弟汤圆哭着要找妈妈，哥哥饺子也跟着哭，他哄了半天没好，最后还是汤圆哭累了，饺子擦擦眼泪继续玩手里的积木。
　　两个孩子才停歇，Janis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又被他姐电话吵醒，问怎么突然把自己两个孩子带去中国。
　　Janis跟江宝晨说的是“姐姐姐夫要再度蜜月，两个孩子放家里没人带，又特别黏自己，这才不得已必须带在身边”。
　　但事实上，两个小家伙就是被他偷出来的工具人。
　　毕竟顾晔好难得动一次心，要是败场而回，可能真就孤独终老了，爱情嘛，没点外部力量撮合，怎么能随随便便成功呢？
　　两个孩子没倒时差，夜里醒白天呼呼睡。
　　虽然有房卡，上楼后，江宝晨还是站在电梯厅给Janis敲了门。
　　敲完没人来江宝晨就开门自己进去了。
　　刚要把东西放进客房，江宝晨就看到Janis哈欠连天的从主卧走出来，看到自己，金发碧眼的Alpha揉揉眼，说：“我还以为忘了给你门卡。”
　　江宝晨朝他鞠躬，“您好。”
　　“不用客气。”Janis说：“饺子汤圆还在睡，不用叫醒他们，我等等就要出门了。”
　　江宝晨知道他有工作要忙，说：“好的。”
　　“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好。”
　　江宝晨把自己几件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然后到床上躺下，看着装潢讲究的房间吊顶和吸顶灯，忽然想起刚刚分别的时候没有让姜医生路上开车小心。
　　不会出什么事吧。
　　江宝晨翻转身子莫名有点在意。
　　男朋友……
　　江宝晨拿出手机看合照，看着冲镜头笑的姜医生，他心中矛盾，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国家如果有政策落实下来，那不出两三年就要落实，与其被分配对象，的确是自己找一个更好。
　　而普通的Beta，就像上次相亲对象一样，尽管当时不是奔着那样的目的，肯定也会非常介意有巨额欠债。
　　可姜医生真的不介意吗？
　　都没有问到底欠了多少钱呢。
　　江宝晨又想，如果真的跟姜医生结婚的话，顾晔应该就不会再来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了，钱慢慢还，但不想接下来的半辈子都要跟顾晔纠缠不休、剪不断理还乱。
　　都过去了，十年，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早都该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宝晨想给姜医生发一条注意安全的消息，又怕对方收到消息拿手机看反而更不安全，只好拿着手机等，等等再发，半个小时后。
　　这么等着等着，江宝晨竟然在大床上睡着了。
　　梦里好像变成了一只胖胖的大鸟，在天空飞来飞去，天快黑的时候，江宝晨回到自己的鸟巢栖息，巢穴暖烘烘的，还有另一只大鸟等着，两只鸟亲昵的交颈着咕咕叫，然后江宝晨就发现自己腿下暖烘烘的，低头一看，是两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崽。
　　“妈妈。”小鸟崽张开稚嫩的喙，说出人话。
　　江宝晨吓得醒过来！
　　房间内灯光大亮，江宝晨轻吐口气，但紧接着察觉不对，转头一看，两个一模一样的穿着小黄鸡睡衣的小团子，就坐在自己身边，浅褐色的圆眼滴溜溜的睁着。
　　江宝晨吓了一跳，不是为两个突然出现的小家伙，而是自己竟然睡着了！
　　床可不矮，两个小朋友怎么爬上来的？
　　江宝晨看着两个长相如出一辙的小孩，试探的喊：“饺子？”
　　其中一个应了一声，另一个则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哥哥。
　　江宝晨一下子分别出来，说：“不好意思，哥哥睡着了，你们什么时候醒的？”
　　饺子说：“弟弟要妈妈。”
　　要妈妈？
　　你妈妈正度着蜜月呢。
　　江宝晨难怪自己在梦里听到有喊妈妈，他看向另一个宝宝，也是白白的皮肤大大的褐色眼睛，金色的小卷发，就像是可爱的精致的橱窗里的娃娃。
　　兄弟俩真的难分别。
　　“你就是汤圆呀？”江宝晨用小小的声音问。
　　汤圆不知是害羞内向还是害怕，往哥哥身后躲了下，再露着双圆圆的眼偷偷看江宝晨。
　　“我叫江宝晨。”江宝晨跟三岁不到的小朋友作自我介绍，“你们叔叔工作很忙，接下来都是我照顾你们噢！有没有很饿？哥哥给你们找找看有没有吃的。”
　　汤圆看了江宝晨一会儿，伸出双小手儿抱住哥哥，瘪瘪嘴，“要妈妈，呜……”
　　江宝晨看他要哭，二话不说把人抱过来。
　　小家伙身上香喷喷的，有奶味，还有些说不出来大概是儿童专用品的香味。
　　江宝晨说：“要妈妈呀？走，哥哥带你找找妈妈去~”
　　江宝晨让饺子先在床上坐会儿，自己抱着汤圆去健身房找，书房找，再是客厅，每到一处就说“妈妈在哪里呢，小汤圆要找妈妈呀”来堵住小孩要哭的话。
　　最后到了厨房。
　　江宝晨说：“哎呀，看来小汤圆的妈妈也不在这里，那我们看看这里有什么呢？”
　　江宝晨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些新鲜的泡芙。
　　“有这个！”江宝晨捏起来递到汤圆面前，一脸新奇的说：“哇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先吃完我们再慢慢找妈妈好不好呀？”
　　小汤圆看了半晌，摇摇头，然后柔软的小身板一扭，转头用双软乎乎的小手儿扑抱住江宝晨的脖颈。
　　江宝晨心里顿时软下来一塌糊涂，“不要呀？”
　　这时，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脚边传来，“是什么？Puffs？”
　　江宝晨立刻低头，看到原本盖在床上坐着的饺子不知什么时候跟到了脚边。
　　没人抱、自力更生从床上坐被子滑下来的饺子仰着小脑袋，馋的咽咽口水，伸出小手指，“可以给我一个吗？”
　　“当然好呀。”江宝晨给他。
　　饺子吃得香喷喷。
　　这时汤圆见哥哥这样，也伸出小手来，手摊开，张开五根小小的手指，细声说：“我、也要。”
　　江宝晨一下笑了，明白饺子这是来帮自己带孩子来了。
　　“好，要吃慢点哦。”
　　一个泡芙比小孩儿的手掌还大个，五指包着都要抓不住，红艳艳的小嘴儿努力张大，再咬下一个小小的豁口。
　　江宝晨被萌到不行，忍不住在汤圆脸上亲了一小下。
　　顾晔看着监控里小Omega笑得眼里都是光、又开心又温柔的抱着小孩亲，薄唇微翘，他伸手支住下颌，身子微倾，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继续看。?


第54章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好转移, 有吃的，再看个动画片，很快就忘记找妈妈的事了。
　　与此同时，江宝晨也终于收到了孙渺渺的回复——【什么图都行！牵手的礼物的吃饭哪怕是街景都可以！重要的是配字, 越肉麻矫情越好, 不过一定要突出你有对象了！】
　　什么都行, 反而纠结。
　　特别是江宝晨一想到刚加了姜医生的星网好友, 这要是发上去, 多不好意思啊？
　　于是江宝晨转念想：不用让别人看到, 一开始目的不是让顾晔一个知道吗？
　　上次顾晔来奶茶店直言说：“我以为你告诉钱元, 就是为了让他告诉我。”那这次继续告诉元哥应该也没问题吧？
　　元哥如果知道了, 应该也会……第一时间告诉顾晔。
　　这么想着, 江宝晨心里其实也还有纠结, 不知道孙渺渺想的办法到底有用没有。不过, 男朋友都找了，不管有没有用都得试试。
　　江宝晨打开了跟钱元的聊天窗口。
　　不能太刻意, 他这么跟自己说。
　　【谢谢元哥介绍的工作，我成功聘上啦！两个小孩都超级可爱, 改天请元哥吃饭】删删减减写到这，江宝晨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半句【跟我男朋友一起。】
　　从头到尾念了几遍，确定没问题江宝晨点击发送。
　　钱元工作忙, 应该没有看手机。
　　等待回复的时候很忐忑，好在三点出头，Janis叫的大厨按时来做饭了, 江宝晨注意力也暂时被转移。
　　五点左右, 厨师把晚餐做好。
　　草莓果酱馅饼, 奶油蘑菇汤, 还有炸虾和火腿三明治，一点软软蓬松的白米饭，素菜搅碎揉成丸子。
　　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江宝晨给饺子汤圆系小围兜，喂两个孩子吃晚饭。
　　哥哥做榜样，汤圆吃的也很配合。
　　两小只都很乖，有时候还会自己拿勺子喝蘑菇汤，当然，因为还小、挑食，也会把漂亮的素菜丸子咬出一个小豁口后，又吐掉在碗里。
　　江宝晨不跟孩子们一起吃西餐，吃的是白米饭和两荤一素一汤，辣子鸡丁、鱼香肉丝，照烧茄子还有个老母鸡板栗汤。
　　大厨手艺非常好，就是今晚的几个菜味儿和料都放的比较重，不适合巴巴看过来的两个小家伙尝一点。
　　江宝晨看着鸡汤，忽地灵机一动，悄悄舀了个两个小家伙都不肯吃的素菜丸子，放碗里用勺子切碎，再当着两个小孩儿的面，舀了几勺鸡汤到碗里。
　　江宝晨先装模作样的吃着，再看那巴巴的小眼神都没变，心里忍笑，说：“没吃饱呀？想不想吃？”
　　饺子奶声奶气的问：“好吃吗？”
　　“当然啦。”江宝晨用小勺子舀起一点喂给他。
　　饺子看了一眼，想张嘴，都要吃进去了又闭嘴摇摇头，拿弟弟“试毒”说：“先给弟弟吃。”
　　江宝晨于是手腕一转，递到汤圆的小嘴前：“来汤圆，啊。”
　　汤圆张开小嘴跟着“啊”。
　　大概是鸡汤的味道把讨厌的胡萝卜味盖过了，汤圆这次没吐掉，小嘴吧唧吧唧的很快吃掉，很快又张嘴要江宝晨继续喂。
　　江宝晨被萌坏了，一边笑一边喂他吃，说：“我们的小汤圆这么乖呀。”
　　一旁的饺子见状忙说：“我也要我也要！”
　　“好，饺子哥哥也有~”
　　就这样，原本被小家伙嫌弃着怎么也不肯再啃一小口的素菜丸子，就这么一点点的全部吃完。
　　江宝晨把餐盘餐具简单收拾了一下送去厨房，再回来陪两个孩子。
　　汤圆不喊着要妈妈了，跟他哥哥盘腿坐在电视前看动画片，两个小家伙就动画片里的坏蛋产生了同仇敌忾的情绪。
　　江宝晨就眯着眼笑，安静的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宝宝。
　　兜里手机突然震了下。
　　江宝晨回过神拿出手机，他以为是钱元的消息，却是姜折的。姜折发来一个pdf格式的文件。
　　江宝晨犹豫了一秒，还是打下称呼。
　　【折哥到家了吗？】
　　姜折：【回医院了，下午还要开个会。】
　　姜折：【小晨你有空看一看这个。】
　　江宝晨：【嗯嗯！】
　　这会儿就有空，江宝晨怕自己看的太入神、孩子们跑了都不知道，张开腿把两个小家伙围在身前，再点开文件。
　　是个关于Omega发情期的知识手册。
　　里面内容多种多样，包括Alpha和Omega结合后并不一定必须做咬腺体成结的终身标记。
　　以及因为男性Omega的身体构造特殊性，如果Alpha没有进入盆腔内成结，那么男性Omega基本不会有受孕的可能性。
　　书上也有说，Alpha与Omega互相吸引是因为信息素，信息素是分泌物，信息素会随着阶段生长而不断变化，有些变化明显，有些则终身变化都很小，哪怕Alpha与Omega做了终身标记，信息素如果产生较大的变化后，也有可能使得双方稳定的感情破裂。
　　这些东西，江宝晨从来没看过。
　　小学初中就有Omega和Alpha相关的常识课程，江小少爷从小踢天弄井，才不会乖乖听那些课，老师讲的内容全都左耳进右耳出。
　　后来分化成Omega，周围好朋友几乎都分化成了Alpha，他成了备受宠爱的唯一独苗苗，更不需要看那些。
　　直到在父亲扩张事业版图时跟着转学，在学校遇见了顾晔，对顾晔一见钟情。
　　那个时候江宝晨才清晰的意识到这就是书上说的信息素吸引，于是翻找来以前不感兴趣的书看，书的种类五花八门，其中还有些被国家禁掉的小黄.文。
　　书中Alpha和Omega爱的难舍难分，碰到一起就要亲嘴就要上床，发情期的时候咬一口脖子，过几天肚子里就有小宝宝了。
　　神奇的是Omega还能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有没有宝宝，哪怕怀孕初期、不用验孕棒。
　　江宝晨就想啊，如果自己给顾晔生宝宝，那宝宝肯定很好看！
　　毕竟顾晔长得那么好看！
　　如果能生出跟顾晔一样好看的Alpha宝宝，江宝晨简直做梦都会笑醒。
　　而且顾晔身上的信息素真的好好闻。
　　等娶回家以后，天天闻、抱着闻贴着闻，想怎么闻就怎么闻，想想都特别爽啦！
　　再说等结婚做了终身标记，Alpha会对自己的Omega产生非常大的占有欲，总是烦着自己的顾晔也会因为自己跟其他人说一句话就吃醋。
　　嘿嘿……
　　江宝晨特别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每晚上都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入睡。
　　信息素……
　　江宝晨这才对应上，高中的时候觉得顾晔身上的信息素特别好闻，像是淡淡的花香透着甜，现在却明显是烈酒，十分有压迫感。
　　原来，是随着时间推移发生了信息素变化吗？
　　那会不会……
　　江宝晨开始做猜想：会不会顾晔回国后一系列的纠缠，都是因为信息素发生了变化。Alpha的信息素变化，进而对Omega信息素的需求也发生了变化。
　　以前对自己的信息素不感兴趣，现在想要了？
　　江宝晨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了这个念头，书里剩下的内容都看不下去了。
　　晚上，江宝晨给饺子汤圆讲睡前故事。
　　就像是给国内的宝宝讲格林童话安徒生，那给国外的宝宝当然要讲国内的神话故事。
　　江宝晨记不得太多，他以前睡觉可不兴听故事，妈妈唱两首歌他就能睡着。
　　江宝晨于是找了个还有印象的故事，有限的记忆加上篡改，勉勉强强讲给孩子们听。
　　室内的灯调在适合睡觉的档位，江宝晨声音温和语速不急不慢，讲到后面自己都打哈欠要睡着了，低头一看，两个孩子正聚精会神的睁着大眼睛听！
　　江宝晨：“……”
　　饺子奶声奶气的问：“宝宝，龙王是什么呀，dinosaur吗？为什么dinosaur会住在大海里，它不会淹死吗？”
　　“不是dinosaur，我们中国的龙是会飞的。”
　　“小鸟也会飞，但小鸟不可以住在海里呀！”
　　江宝晨：“……”
　　“哪咤好坏，他为什么打别人呢？爹地妈咪说不可以随便打人！”
　　“对，但是那个三太子调戏了小姑娘呀。”
　　“调戏是什么？”
　　“就是……呃，欺负女孩子。”
　　“那三太子是坏人！”
　　“对。”
　　“坏人做错事，龙王为什么要找哪咤算账呀？”
　　“因为哪咤把三太子打死了。”
　　“那哪咤好坏哦。”
　　“……”
　　江宝晨想了想，说：“这个故事不好，那哥哥给你们换个故事吧，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孙悟空是谁呀？”
　　“是猴子，一个猴子变成的妖怪。”
　　“妖怪是什么呢？”
　　“……”
　　“……哥哥唱歌给你们听吧。”
　　还是唱歌管用，江宝晨从小兔子乖乖唱到两只老虎再唱到老鼠爱大米，三首歌才唱完，小家伙们已经打完哈欠互相靠着睡着了。
　　江宝晨慢慢放轻了声音，但也没有起床。
　　他就坐着，看两个孩子稚嫩的脸庞，想起他们醒时的天真模样，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汤圆的脸颊，软乎乎的，像是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白面馒头。
　　真可爱。
　　江宝晨弯眼笑，一点也不想离开。
　　小孩子真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生物了！
　　过了好久，江宝晨才为他们小心的掖好被子，悄声的走出了房间，带上门，回到自己的客卧。
　　摁亮手机，屏幕页面还是之前那个pdf文件。
　　江宝晨继续往下看，有时快、有时慢，但陆陆续续的也看到了头。
　　等看完，揉揉发困的眼睛，一看时间竟然快十一点了。
　　江宝晨上星网，发现跟钱元的聊天窗口还是保持之前那样，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是没看到吗？
　　江宝晨心中记挂着事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想再给钱元发消息，却收到了姜折的消息：【小晨，睡了吗？】
　　江宝晨立刻回复：【没有。】
　　江宝晨：【刚把你发给我的文档看完了，这么晚折哥怎么也没睡？】
　　姜折：【方便接视频吗？】
　　江宝晨一顿，后知后觉的心砰砰跳，他脸有点烧，因为已经洗过澡，哄两个孩子睡的时候就已经穿着睡衣。
　　如果以前，开视频也就开视频，但现在姜医生不是医生，是男朋友了。
　　江宝晨回道：【你等等，我换个衣服，现在穿着睡衣。】
　　姜折：【不用换，只是想看你一会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宝晨扭捏两秒，到底是把视频通话打了过去。
　　于此同时，钱元快被纠结死了！
　　他收到了一条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钱元不敢回复，从收到江宝晨消息到一整天，他都不敢上星网，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没看见那条消息一样。
　　他想，假的吧。
　　上次相亲不是彻底搞砸了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找到一个。
　　但万一是真的呢？
　　这种事不跟Boss说，是找死吗？
　　可是想一想下午看到Boss坐办公桌前对电脑笑的样子，他也实在开不了口。
　　老板的私人感情顺利与否，直接影响整个公司的工作氛围，今天这样就很好，钱元不想天天处于低气压之中大气不敢喘一声。
　　还是问问Janis吧。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找工作吗，怎么连男朋友都给找上了！
　　很不凑巧。
　　两个Alpha正在一起。
　　Janis接到钱元的电话特别惊喜，热情的一句“小元元”都还没说完，就被对方问的一愣，Janis说：“男朋友？我不知道啊，我没看到江宝晨的男朋友。”
　　旁边的顾晔眉头一皱，转头看向Janis。
　　Janis浑然不觉，还在跟电话那头的钱元陈述：“我们那天就已经说好了，然后他说有事，今天下午来的，很顺利，他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变化，身上……好像也没有Alpha的信息素。”
　　顾晔说：“给我。”
　　Janis话戛然而止：“……”完蛋，接到小元元的电话太兴奋了，完全忘记这家伙也在自己身边。
　　电话那头的钱元听到这一声也两眼一黑：“！！！”
　　纠结一整天到现在这么晚，这俩祖宗怎么待在一起。
　　大晚上的搞AA恋吗！
　　跟Janis的热情不同，接过手机的顾晔声音冷得像掺进了冰渣子，“你说的什么，怎么回事？”
　　钱元头皮发紧，但赶鸭子上架也只能坦白说：“下午，江宝晨给我发了条消息，说谢谢我给他介绍工作，要请我一起吃饭。”
　　顾晔知道钱元没把话说完，沉默的听着。
　　钱元一点准备都没有，心里哭嚎，面上迂回的打预防针：“顾总，我觉得他应该只是在开玩笑，男朋友什么的，哪那么容易找啊？而且他才说会还您钱，就他那个性子您比我们都清楚，绝对不会想要拖累别人的。”
　　顾晔声音沉冷：“江宝晨有男朋友了。”
　　钱元：“……”
　　顾晔：“谁？”
　　钱元哭丧着个脸，隔着电话都感觉气压低得胸口发闷发慌，“我还没有问，那消息我没回，那Boss，我问问？”
　　顾晔：“不用了。”
　　Janis看顾晔站起身，连忙追上去，“顾，你要去哪儿？”
　　顾晔挂断通话把手机还给Janis，自己大步走出会所，开车回到小区。
　　Janis租房里的监控视频，他得上电脑看。
　　监控探头下，江宝晨穿着睡衣坐床上、正拿着手机在跟谁说着什么。
　　角度原因顾晔看不到手机屏幕，但多看一会儿就能发现，Omega这会儿的脸色有些害羞和拘谨的样子。
　　江宝晨在跟谁说话？
　　男朋友？
　　哪个？
　　之前奶茶店那个Beta？
　　不，不可能，那个一无是处的垃圾。
　　顾晔心里冒起了团火，无名的，叫他心里焦躁起来。
　　他起身离开书房要去Janis租的那间房子，又在门口停下——不可以，冷静。
　　一旦过去，所有东西都会作废。
　　是谁？
　　顾晔身上的信息素跟随情绪有些失控，是贺靳林吗？
　　因为在奶茶店知道欠下的钱Beta没办法帮忙偿还，所以去找贺靳林了？
　　一定是这样。
　　顾晔焦虑的在玄关处走来走去。
　　“睡不着。”姜折说江宝晨穿睡衣没事，自己却还衬衫西裤的没换，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江宝晨，“突然有了男朋友，没有真实感。”
　　江宝晨不知道说什么。
　　姜折：“多看两眼，看看就是我的了。”
　　面对姜折这么直白的话，江宝晨背脊都挺直起来，支吾着找话题，“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班不是天天要上么？”
　　江宝晨就顺口说：“那男朋友也可以天天看啊。”
　　姜折被这话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是啊。”
　　是啊，为什么会觉得不踏实，明明知道Omega对待什么都认真，如果不可以，从一开始就拒绝了。
　　所以，就算现在江宝晨还不喜欢自己也不要紧，还有时间，很多的时间。
　　姜折问：“明天可以去看你吗？”
　　江宝晨被雇主买断的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但想一想，也不是不可以，等两个孩子睡着，只不过那个时间点有点晚。
　　“得晚上，但那样的话，来回开车会很累。”
　　“不累。”姜折说：“只想去抱一下你，今天没抱着，回来后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对劲，看来今晚要失眠了。”
　　江宝晨被逗笑了，姜医生原来是这么小孩子气的吗？
　　姜折看他笑，也笑，再问：“可以吗？”
　　江宝晨咬起内唇，到底是点了点头，“嗯。”?


第55章 
　　第二天。
　　R·C大楼的气氛显而易见的冷了下来。
　　钱元看着自己Boss那黑沉的脸色, 不敢说半句闲话，尽管这样也仍然被殃及池鱼，挨了一顿骂。
　　只一个上午就叫人提心吊胆的难熬，钱元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紧绷了一上午, 趁着吃午饭的时间, 给江宝晨回星网消息：【男朋友？谁啊, 上次相亲的那位吗？】
　　这次轮到江宝晨没有回复。
　　昨晚挂断跟姜折的视频之后, 江宝晨看钱元依旧没回消息, 心里很纳闷, 还抱着尝试的心态到网上搜R·C公司中国区合伙人顾晔的联系方式。
　　当然不可能有。
　　这事吧, 急也没用, 江宝晨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放下手机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没亮就被个热烘烘的团子蹭醒了。
　　像是小奶猫窝在猫妈妈身前那样，江宝晨感觉自己怀里软乎乎香喷喷的, 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对上一张白嫩的小脸儿一双浅褐色的圆眼睛。
　　“饺子？”江宝晨困归困, 一眼认出小孩。
　　哥哥弟弟两个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性子天差地别在那，要认出来也不难。
　　“宝宝。”饺子奶声奶气, 却十分清醒的模样，好奇的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来、来这边睡觉？”
　　什么偷偷来这边睡觉？
　　饺子说：“昨晚，昨晚你明明跟我们一起睡的。”
　　江宝晨被那稚气的话逗笑了, 下意识的搂住他, 但紧接着立刻清醒过来, 找, “弟弟呢？”
　　话才问完，就感觉脚边也热乎乎的窝着一团。
　　江宝晨：“……”
　　客卧的床不小，江宝晨把两个孩子都抱到床头这边来。
　　金色的卷发、长长的睫毛，一个睡得香甜，一个闭着眼努力睡，两个孩子同个模子里刻出来般，好像连发丝的蜷曲弧度都是一样的。
　　江宝晨看着他们，轻轻拍被子，嘴里哼着说不出名字的歌儿。
　　等都睡着了。
　　Omega静静的看着两人，眼里慢慢的流露出了羡慕的温柔神色。
　　第二天上午，不能说手忙脚乱，但也吓得够呛。
　　因为汤圆早起又要找妈妈，江宝晨好不容易在吃饭前把小家伙哄住，谁知饭菜吃到一半，汤圆就把吃进去的全吐了。
　　江宝晨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拿起手机就要给Janis打电话，但转念一想，出了这事找Janis也没用啊，就先联系了姜折。
　　姜折刚下班要去吃饭，接到电话，二话不说返身拿了医药箱。
　　诊断的结果是轻度水土不服，大概是情绪波动太大影响到了食道消化，没有其他严重的症状，所以不需要用药，姜折跟江宝晨说，等孩子想吃了再吃一点，不要太多，平时可以多喝点水。
　　“谢谢。”江宝晨一边抱着汤圆安抚一边跟姜折道谢，“麻烦你跑一趟了。”
　　姜折觉得这话客气得仿佛两人关系没有变化，但他也没指出，见Omega急得额头上都是冷汗，温声安抚道：“别太担心，我陪你等他到没事。”
　　姜折说的没错，过了一会儿，小汤圆的脸色慢慢好了起来。
　　饺子哥哥终于放下心，很懂事的主动端起了汤圆原来的那个小汤碗，又往里头盛了一点菜，要递给弟弟吃。
　　江宝晨接过，也才想起来问：“折哥，你吃过午饭没有？”
　　“还没，等等就去吃。”
　　“锅里还有饭，菜也都还热着，折哥你吃过再走吧？”
　　姜折说不用了。
　　不管是不是客气，江宝晨毕竟是在别人家打工上班，自己怎么能留下来吃饭。
　　何况……
　　Omega此时面前站着个小的，怀里也抱着个小的，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分给自己。
　　“我晚上再来找你。”
　　姜折说。
　　江宝晨顿了半秒，点点头说也行，看姜折要走，打算抱着孩子起来送一下。
　　姜折叫他坐着就行。
　　江宝晨于是只目送了姜折出门进电梯。
　　两人见面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沉着脸坐电脑前看实时监控的顾晔没看出什么，尽管来的那个人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但孩子出事的全过程他都看在眼里，包括江宝晨的着急和后续应对。
　　这个人应该是来看病的医生。
　　汤圆好了，吃了点用牛奶泡的麦片，也有了精神气跟哥哥很好的玩了。
　　江宝晨这才抽出空来，拿手机。
　　一打开，就看到了钱元的消息——
　　【男朋友？谁啊，上次相亲的那位吗？】
　　【昨天看到的时候就想问来着，加班一忙起来就忘了。】
　　江宝晨打字回复。
　　【没事。】
　　【不是上次相亲那位，是个医生。】
　　钱元几乎是秒回：【医生？你朋友又给你介绍了一个么，小晨，相亲的话，还是要先互相了解一下，性格家世方方面面，不能太随便哦。】
　　面对这种长辈式的关心，如果江宝晨没抱其他目的，也就顺势应下来了，但他有目的，他是为了让钱元把这事告诉顾晔才特意说的。
　　所以江宝晨斟字酌句打字：【姜医生他是很好的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钱元十分警觉：【认识很多年，怎么突然变成男朋友了？】
　　江宝晨：【他告白了，我答应了。】
　　江宝晨描述的十分诚恳：【而且比起之前相亲的那位Beta，我觉得姜医生好上一千倍。】
　　钱元看到这些：……糟了。
　　【是Alpha?】
　　【嗯。】
　　完蛋了，这回是真出事了，钱元心乱如麻，瞥一眼总裁办，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看不见Boss在里面干嘛。
　　钱元：【有照片吗？看看？】
　　江宝晨当然不会把姜折的正脸照发给钱元看。
　　因为他敢保证，这一秒发过去，下一秒钱元就会开始调查，再过半小时，姜折的相关资料全部都会发送到顾晔邮箱里。
　　江宝晨的目的不是给姜折找麻烦，是想要摆脱顾晔这个麻烦。
　　江宝晨回：【有啊，元哥你等等。】
　　钱元忐忑的等着，心里惴惴不安，又想：这天地下哪个Alpha能比得上我们Boss？年轻有为长得帅，有多到花不完的钱，且不是空有其表，极有才华贡献。
　　自己要是个Omega，肯定已经拜倒在Boss的西装裤底下了！
　　当然，如果是个Omega，这会儿也绝对不可能跟Boss共事就是了……
　　等待的时间紧张，读秒如年。
　　一分多钟后，手机震了震，钱元立刻点开。
　　江宝晨：【照片.jpg】
　　钱元：【……】
　　钱元打字：【看了个寂寞。】
　　江宝晨P了一下照片，用一个卡通猫猫头贴纸遮住了姜折的脸，只露出对方搂着自己肩膀的手，以及两人镜头前显得有些亲近的拍照姿势。
　　江宝晨：【保持神秘感嘛^^下次请元哥吃饭的时候，带他一起来。】
　　钱元：【好吧。】
　　如果只能这样，也得尽快。
　　毕竟是火烧眉毛的事，Boss是肯定闷葫芦一个不会有作为的了，钱元没给江宝晨反应时间，打字说：【昨天忙完加班，接下来几天都有空，要不就约今晚吃饭？】
　　江宝晨轻轻顶了下腮帮子。
　　这态度，应该是跟顾晔通过气了吧？
　　江宝晨慢慢打字：【得下个月，我这个月上班呢。】
　　钱元立刻给Janis打电话，让他给江宝晨空出晚上半天的假，挂了电话后给江宝晨发消息：【行~~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约时间！】
　　下午四点，套房的大门从外面打开。
　　江宝晨以为是来做晚饭的厨师，看到的却是金发碧眼的Alpha雇主。
　　江宝晨很惊讶：“Janis？”
　　Janis手腕上挂着西装外套，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说：“汤圆昨天哭着要妈妈，今天我姐绕路飞中国看孩子，等等带饺子汤圆去接机，晚上一起吃个饭。江先生你也一起吧？”
　　“我？”江宝晨忙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吧，祝你们玩的开心。”
　　Janis笑笑，用十分自然的神态和语气说：“那不然放你半天假吧，一个人待在这也无聊。”
　　江宝晨微微一愣，有什么念头电光石火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在Alpha叫两个小孩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Janis一手抱一个崽子，兴冲冲的跑去R·C公司跟钱元邀功。
　　身为工具人嘛，必须得有求必应，而且不能做的太刻意，太刻意会被发现端倪。
　　现在自己这假批的简直天衣无缝！
　　按赞！！
　　钱元口头表扬了一下Janis，然后就紧张的等待江宝晨的消息。
　　金发碧眼的外国雇主风风火火的回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没了两个孩子，偌大的套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宝晨安静的坐了会儿，拿出手机。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提示有新消息。
　　一只修长好看骨节匀停的手拿过手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3 23:58:07~2022-03-28 00:4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松汤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顾晔刚开了个会, 会上与邻省的陈鑫医药集团签下十五亿合同，尽管R·C的新药还未全国上市，但早已经通过了药监局的审评审批，市场计划中的逐步打开。
　　在从一开始药品试售到跟三甲医院达成战略合作的这两个月以来, R·C市场部一直在积极的收集用户反馈。
　　短短两个月, 数据量却不小, 只是没有一个Omega会像江宝晨那样出现强烈的副作用。
　　顾晔不知道江宝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宝晨不说。
　　不说也就罢了, 还撒谎说药效很好。
　　这让他心中无法不在意。
　　会议结束, 顾晔路过茶水间, 忽然听到里面有些不正常的动静。
　　推门进去看。
　　只见金发碧眼的Alpha带着两只小的背对自己, 在吃茶歇。
　　中午才从监控视频里见过两个小孩, 现在突然出现在跟前, 顾晔第一反应是：江宝晨也来了？
　　但视线扫了一周, 并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没有胃口也吃不惯中国食物, 汤圆碰都没碰桌上的茶歇一下，像个小王子似得矜贵的乖乖端坐, 只是仰起小脑袋问：“Where is Mommy？”
　　哥哥饺子手里头捏着咬了两个豁口的蛋挞，啃一口, 含糊说：“叔叔骗人的，我要跟宝宝说，根本就不是来接妈妈。”
　　“你们听错了。”Janis睁眼说瞎话, “我有说要带你们来找妈妈吗？我明明是说来看顾叔叔。”
　　“那顾呢？”
　　Janis：“呃……顾他还在忙。”
　　顾晔听他话音落下，出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Janis回头，英俊挺拔西装革履的顾晔就站在门口。
　　看见人, Janis有些惊喜的样子, “嗨！顾！”立刻站起来, 非常做作夸张的张开双臂、走到门口要跟顾晔拥抱。
　　顾晔没什么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 躲开Janis肢体接触，再次说：“怎么突然来了。”
　　Janis也就故意做做样子，当然知道顾晔向来不喜欢跟人有接触，但他一下子就疑惑了，“不是给你和你的小Omega腾出约会时间吗？”
　　顾晔神色倏地冷下来，问：“什么？”
　　Janis详细说：“不是你让小元元打电话让我给那个可爱的小Omega半天放假的吗。”
　　钱元。
　　顾晔转身就要走，Janis连忙叫住他，“哎，顾，跟饺子汤圆打声招呼啊，你可是他们的偶像呢，天天念叨你。”
　　顾晔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那两只一模一样的人类幼崽，也对上了两双滴溜溜的圆眼。
　　他对小孩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包括这两个。
　　Janis的姐姐曾经是R·C研发部的一员，顾晔与她共事过，后来对方结婚生子，顾晔参加过她的婚礼以及孩子满月酒的宴席。
　　除此外，并没有其他交集。
　　满月的婴儿能记得住谁？
　　顾晔知道Janis在说客套话，并不在意，可是毕竟隔着监控看了两天，清楚江宝晨很将两个孩子当回事，也就多了一份耐心。
　　“你们好。”顾晔说。
　　“Uncle Gu。”比较内向的汤圆先开口叫人，他白嫩嫩的小脸儿有些红，声音也很细小，看上去很害羞却在努力大着胆子。
　　饺子也喊了，他是奶声奶气却底气十足的喊了声顾叔叔。
　　顾晔微点了点头，算是已经打好招呼，转身去找钱元。
　　钱元还在等江宝晨的消息。
　　年关将至，R·C的中国分公司也快放年假，钱元不会留中国，他不确定Boss会不会。
　　往年总公司年会，顾晔也只是露个面，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热闹场面，不管什么性质的应酬都少有出席，集团老板特别看重他，也由着他任性。
　　照老板的话，一个人只要有足够多的才华，就能拥有足够多的底气和特权。
　　这么说来，顾晔不管在哪儿过年都一样，反正不凑热闹。
　　但今年的情况很特殊啊！Boss有了喜欢的Omega，为对方特意回到已经离开了十年的国家，还为对方解决危机。
　　十年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是什么给了他重回故土的勇气？
　　爱情！
　　所以钱元分析Boss还是有非常大的可能性留在中国，既然这样，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Boss在这期间可怜的形单影只。
　　就算年前不能把两个人凑一对，起码也不能让Boss看着江宝晨和其他人凑作对吧？！不然Boss感情不顺，天天沉着个脸，公司上下的人都跟着战战兢兢。
　　光想想都开始害怕了。
　　眼看下班时间要到，钱元不能再坐以待毙，决定去打探一下，不能让江宝晨察觉到这“假期”来的有猫腻，思来想去，稳妥起见装作不知道的发消息问：【你们去哪儿吃饭了？】
　　江宝晨回复还挺快：【吃饭？】
　　【是啊，我看Janis拍照发星网了，还有饺子汤圆的妈妈也在。你们见上面了？】
　　【没有，Janis叫我去我没去，他就给我放假了。】
　　钱元立刻适时的表露半惊半疑：【咦，这么好啊，还能给你放假？】
　　【嗯，而且我现在已经出来了，在医院等男朋友下班。】
　　钱元心里：……
　　他立刻打字：【我也快下班了，那晚上一起吃个饭？也好给你把把关，元哥进社会这么多年，打过交道的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眼光不错。】
　　字是打完了，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钱元”，语气又冷又沉一点儿温度都没有，钱元做贼心虚一阵激灵，立刻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起身回头喊：“顾总。”
　　“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顾总。”
　　钱元跟在顾晔身后，心里忐忑，但还是悄悄把那句话发了过去。
　　在进总裁办的前一秒手机震了震。
　　钱元余光快速瞄到，江宝晨回复了两个字：【好啊。】
　　“在看什么？”
　　得到了想要的，钱元心理素质硬起来，把手机放进口袋，面不改色的说：“是市场部发来的调研报告。”
　　事实上调研报告下午三点多就发来了。
　　“嗯。”顾晔也不追究，只问：“还有什么其他的想说？”
　　钱元想了想，“您是指……？”
　　顾晔一边查电脑，一边开门见山说：“我在茶水间碰见了Janis。”
　　钱元随即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跟Janis通气，那Alpha脑洞大，比自己还热衷掺和Boss的感情私事，也不知道嘴上没把的说了些什么。
　　钱元沉默期间，顾晔已经打开监控，看到了几个监控探头下都没有Omega的身影。
　　人已经出去了。
　　顾晔抬头，冷看钱元，“你让Janis给江宝晨放了半天假？为什么。”
　　“就……”虽然语气显得平稳冷静，但钱元能明显感觉到Boss此时的心情已经极其不悦，强行镇定，说：“想去看看江宝晨的男朋友是谁。”
　　“他跟你说了？”
　　“说了。”
　　“谁？”
　　“名字没说，他说已经认识了挺久，是个医生。”
　　医生。
　　电光石火间，顾晔脑海中划过许多画面——夕阳西下，Omega送高大的Alpha离开，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又是摸头又是叮嘱打电话。
　　不就是中午那会儿出现在套房里，自己觉得隐约眼熟的那个Alpha吗？！
　　姜折下班了。
　　江宝晨跟个小屁虫似得随在他后头，被姜折几次拎到身旁。
　　姜折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睨了眼那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在等电话？”
　　江宝晨有点纠结：“嗯……”
　　他犹豫着答应下来钱元说的今天见面，但对方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待会儿还有事吗？”
　　江宝晨摇摇头，又有点小不自在，脚趾轻轻抓着地面，不看着姜折说：“有个朋友知道我交了男朋友，说想要今天来见一下。”
　　姜折没成想事情竟然会跟自己有关，单眉一扬，有些意外的同时却不觉冒犯，只笑说：“是暂时联系不到他了吗，他在哪儿？”
　　“呃，可能还没下班。”
　　“那我们等等。”
　　“也不用。”江宝晨想想说：“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电话通了。
　　钱元被Alpha上司一身可怕的低气压镇住，大气不敢喘一声，那一声“接”就像是黑压压天色里滚下来的一道惊雷，叫他心惊肉跳、硬着头皮接通电话。
　　“对，还在公司。”
　　钱元偷觑了眼Boss的脸色，同电话那头的Omega说：“抱歉啊小晨，公司临时出了点事今天走不开了。”
　　江宝晨当然说没事，公事要紧，挂掉电话迎上姜医生询问和关心的注视，就转述说：“他工作上临时有事耽搁了。”
　　姜折忽而笑起，“那你今天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Alpha温润斯文、儒雅风度，真的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以前是医生病患的关系，江宝晨坦荡荡也不觉得其他，现在身份关系一变，江宝晨莫名的不太敢直视医生的眼睛。
　　“是吗？”姜折又问。
　　温和带笑的声音低低的，好像近在耳边。
　　江宝晨感觉耳朵被什么轻撩了一下，热起来，心跳也微微失律，不自在的说：“嗯……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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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两人吃过晚饭, 又去看了一场电影。
　　乌漆嘛黑的影院里，只有大银幕上放着主人公们的喜怒哀乐。
　　江宝晨上次进影院里看电影，还是十年前跟顾晔，太久没有这样的闲心思, 所以临到中途才想起来吃爆米花, 只是才吃了两颗, 抓第三颗的时候跟姜折的手碰到了一起, 他都没留意, 接着就被握住了指尖。
　　医生的手干燥温暖。
　　被握住的江宝晨转头看了姜折一眼, 但姜折并没有看他, 好像专注于看电影。
　　电影结束后, 姜折送江宝晨回名胜小区。
　　车停在离住宅楼有些远的车位上。
　　晚上冷, 姜折看江宝晨穿着半高领的线衣和短款羽绒服, 露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路灯下，巴掌大的小脸儿鼻头已经红彤彤, 就回车上拿了自己的围巾，给Omega围上。
　　江宝晨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我自己有。”
　　“现在没有。”姜折给他严严实实的裹了几圈，说：“别看就这么短短一段路，着凉了还怎么照顾孩子？”
　　Alpha态度强硬, 动作却很温柔，江宝晨闻着围巾上属于医生的淡淡苦味信息素，反复想着“男朋友”这一层关系, 僵着没有再拒绝。
　　等围巾系好, 姜折低头看他。
　　江宝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仰头跟姜折对视。
　　他只是习惯性的礼貌回以视线。
　　姜折却觉得那清澈无辜的眼神里写了些什么勾人的东西, 忽的笑说：“所以，昨晚视频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
　　江宝晨被问得一愣，还真去回忆，等想起来什么后，耳根子一下子烧着了，顺势别开眼不敢再看医生。
　　姜折看小Omega害羞，莞尔笑了起来，伸出双手圈抱住了他。
　　身体直接接触嗅到的信息素远比衣物上沾染的多，医生的胸膛很暖和，信息素像是苦茶，微微的苦涩带着醇厚绵延的余香，嗜甜的江宝晨并没有反感。
　　他定定的心想：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啊。
　　“好了，上去吧。”姜折松开双手。
　　“那折哥回去路上小心。”
　　“嗯。”
　　江宝晨看他不上车就站着看自己，“很冷，快上车吧。”
　　“我等你进去就走。”
　　江宝晨点点头，转过身后尽量姿态自然，他总感觉医生还在看自己，一直都没有回头，不过进大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路灯下，Alpha长身玉立，大概是等着这一个回头许久了，便抬手招了招。
　　江宝晨的心脏麻了一下，也抿唇微笑，冲医生挥挥手。
　　眼看快十点，Janis竟然还没带两只小的回家，江宝晨就去浴室泡了个澡。
　　这还是江宝晨第一次使用客房的大浴缸。
　　也不知道是沐浴乳精油有助眠效果，江宝晨本来打算等到雇主带两个孩子回来、出去打个招呼的，结果在座椅上一躺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金发碧眼的Alpha正带着同样金发的两只小外甥入住市中心的豪华酒店。
　　刚吃完一顿正宗西餐，被抱着的饺子发现叔叔意图，不乐意的扭起小身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看宝宝！”
　　“宝宝现在有事，我们明天再回。”
　　“什么事？”
　　Alpha冲疑惑的三岁小家伙眨眼，神秘一笑，“人生大事。”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
　　Omega前脚睡着，后脚，客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顾晔看着坐椅子上趴着睡着的江宝晨，闻到了室内淡淡的沐浴露香，只是，那柔和舒适的气味，掩盖不住一丝外来侵犯、直惹人不快的苦涩味信息素。
　　顾晔移开目光，精准的看到了被Omega好好叠放在床头旁的格子羊绒围巾。
　　他冷着脸大步走过去，拿起围巾离开。
　　过了半晌，Alpha又重新回到客房，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Omega，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向盥洗间。
　　顾晔来去动作没拘着，眉眼冷淡神色自如。
　　像是在自己家。
　　几下挤压，摁出一堆洗手液。
　　揉搓中，光滑细腻的泡沫包裹住了修长、骨节匀停的手指。
　　***
　　那是发生在转学两个月后的事。
　　“顾晔，你的手真好看啊。”Omega像是个花痴一样支着脸，就盯着班长同桌那握笔的手看，眼神羡慕又喜爱，“又长又细，骨节还很匀称。不像我。”
　　小少爷伸出自己的手来。
　　白白嫩嫩，五指伸直了，手背上有四个微微往下凹的浅窝窝。
　　“为什么会这么胖呢？一点都不好看，明明我也不重啊，我才六十多斤。”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Alpha说：“因为你矮。”
　　放别人身上，一个男孩子被说身高矮，无疑于人身攻击了，但Omega却浑然不觉，喜滋滋的想顾晔今天也理自己了，娇娇气气的说：“Omega要那么高干什么？以后生宝宝，只要有一个爸爸有高个基因就好了呀，两个爸爸都高的话，生出来的宝宝不是要两米了！”
　　顾晔不理他了。
　　但江小少爷是个给点染色开染坊、你敢打蛇我就随棍上的性子，尽管在一见钟情的Alpha身上碰了不少次壁，骨子里从小养大的任性骄纵却是改不掉。
　　江宝晨说：“顾晔，你给我摸摸吧，给我摸摸手！”
　　顾晔笔触一顿，斜过眼瞥去冷漠厌恶的一眼。
　　可Omega不是个会看眼色的，甚至于他压根没看少年Alpha的眼色，光垂涎三尺的盯着那手了，说的“给我摸摸吧”也不是个询问，更像是提前给心理准备。
　　因为说出口后，他就立刻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恶魔之爪！
　　顾晔躲开，让他一袭不成。
　　江小少爷立刻不满的皱眉嘟嘴，一脸控诉幽怨的瞪向Alpha，“给我摸一下啊！”
　　“。”
　　“摸一下又不会掉块肉！”江宝晨又伸手去抓！
　　顾晔没想到他敢这样，躲闪不及被擦碰了一下，躲开后他忍不住恶毒反击：“你是不是有病？”
　　这一声不大不小，教室里没其他人，倒是不会有人听见。
　　可江宝晨却觉得脸上无光，顿时气得脸颊都涨红了，磕巴的“你你”了两声，最后转过头去兀自趴桌上生闷气。
　　生了足足有一节课，等下课铃响了，听着桌面上传来笔尖在作业本上写字算题的声音，江小少爷心里又憋不住了。
　　他转过头去看顾晔，仍然是气鼓鼓等人哄的样子，却有一大半儿的气自己先给哄好了。
　　这放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破天荒。
　　从小被人放手掌心里宝贝到大、圈子里独一无二Omega娇少爷，踢天弄井，想要横着走竖着走倒着走都行，但凡皱个眉心疙瘩，就有一群人愁得吃不好睡不好。
　　江小少爷总能靠耍脾气使性子，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的。
　　可是这一招在顾晔面前失效。
　　江宝晨心知肚明，别说自己趴桌上一节课，就算趴一个月，顾晔也不会主动找自己，除非是催作业。
　　真是个很冷酷无情的Alpha了。
　　顾晔不想理他，但那两束眼神就直勾勾盯着，存在感极强，而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小脸儿上时不时露出奇怪的笑容。
　　顾晔心里厌烦得很，偏偏课间同学多，只能低声威胁道：“别看！”
　　江宝晨又被凶，觉得委屈了，声音染上哭腔，“为什么看也不可以？”
　　顾晔不说话。
　　江宝晨眼眶红红的，转过头心里恨恨决定在下次顾晔跟自己说话之前，再也不要理这人了。
　　后来顾晔萌生利用江宝晨，不，是跟江宝晨互相利用的想法。
　　所以关系缓和。
　　他也忍着身理上和心理上强烈的不适，由着那任性骄纵的小少爷握手。
　　在那之前，顾晔不记得自已经己多久没跟人有过肢体接触了。
　　果然还是很讨厌。
　　柔软的细腻的，冰冰凉凉的，细条慢理的裹住自己，像是非牛顿流体，挣不开。
　　***
　　手洗好了，顾晔拿过毛巾，垂着眼，仔细擦干手心手背还有指缝中的水。
　　擦完后，他拿着毛巾沉默了片刻，拿到面前嗅了一下。
　　过多的化学气味，掩盖了Omega那很淡的信息素。
　　顾晔于是没表情的把毛巾挂回去。
　　转身离开盥洗室。
　　Omega还在睡，没有被任何动静吵醒。
　　顾晔走过去，弯下腰手穿过江宝晨的膝弯，将人轻轻打横抱，再走到床前。
　　他不放下，只是抱着人站在床前。
　　怀中的人睡得很沉，已经是一种超乎了常规的熟睡。
　　那么柔软纤细的身躯在自己怀里，就像是一个予取予求、不懂反抗的漂亮娃娃。
　　白皙的脸庞，如鸦羽般长而密的黑睫，樱红色的唇瓣。
　　十年过去。
　　Omega看上去变化不太大，就像是记忆中的那样。
　　就这么睡着好像就行。
　　很乖巧。
　　比醒着可爱，招人疼爱而不是惹人心焦气躁和心烦意乱。
　　可是，顾晔更想要那长睫颤动，睁开一双水润黑白分明的杏眼，想要里面发出明亮满是爱慕的光，想那唇瓣张开，嘴角翘起，任性的撒娇，或者娇气的说些好听的叫人心生愉悦的话。
　　会有别的Alpha拥有那些。
　　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些。
　　顾晔动作生疏却尽量轻柔的把江宝晨在床上放下，给他掖起被角。
　　“不可以。”
　　顾晔拇指压住江宝晨的唇角。
　　不知道Omega梦见了什么，竟然在笑，大概是因为晚上的约会很顺利。
　　顾晔都看到了。
　　那个叫姜折的医生，给江宝晨系围巾，又抱了他很久。
　　“怎么可以。”
　　顾晔的手掐住了江宝晨的下颌，眼里腾起怒火，低下头，直接吻住了那瑰色的柔软的双唇！?


第58章 
　　江宝晨睡了个很糟糕的觉, 睡梦里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毛骨悚然，又像被勒住脖颈那样难以呼吸，压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四面八方袭来。
　　直到醒来, 江宝晨都心有余悸。
　　鬼压床了吗？
　　江宝晨才这么想, 突然觉得哪儿不太对, 就抬手摸了一下嘴, 立刻感觉到一点明显的疼痛。
　　他起床去盥洗室看。
　　下嘴唇上, 赫然一个伤口。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
　　江宝晨疑惑不解, 怎么搞得把自己嘴巴都咬伤了。
　　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江宝晨也就没反应过来“有伤口却没有血”是多不正常的事, 看已经不流血了, 就去换了衣服。
　　上午十点多, Janis送两个孩子回来。
　　连午饭都没吃就又走了, 说公事还很忙。
　　洗香香上床后，江宝晨给两个孩子讲故事, 他前一天出去特意买回来故事书，就是为了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的。
　　这下好了, 再也不用自己绞尽脑汁的瞎编了。
　　饺子很快犯困，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双眼皮都多起了一层褶, 他困困的小声问：“宝宝，那你今天晚上还会偷偷的跑走一个人睡吗？”
　　“这里是饺子跟弟弟的房间，隔壁才是我睡的呢, 不怕, 我们就隔着一堵墙, 有什么饺子一按铃, 哥哥就立马来啦。”
　　饺子睡着了。
　　江宝晨帮两只小的掖好被子，轻声离开房间，再进厨房倒牛奶。
　　微波炉“叮”的一声提示牛奶已经热好，江宝晨打开盖子，忽然间从刚刚的对话里反应过来些什么——不对啊，自己昨晚明明是坐在椅子上等的，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
　　难道是困疯了后，迷迷糊糊上的床？
　　江宝晨想回忆，可昨晚睡得实在太沉，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江宝晨试探的抿了一小口热牛奶，感觉味有点儿寡淡，就往里面加了点糖粉，然后端回屋里打算边看书边喝。
　　书是昨天下午出门时同故事书一起买的，跟“怎么照顾孩子”以及“如何跟孩子进行有效沟通”相关的读物。
　　既然接了这份高薪工作，江宝晨当然不会敷衍。
　　十点五十五分，十一点不到。
　　客卧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Omega睡靠在床上，上半身微微歪斜，无力垂下的手轻搭在一本书上。
　　一旁床头柜上的牛奶杯已经空了。
　　顾晔拿掉他轻捏着的书放在一旁，再抱着他调整好平躺下来的睡姿，给他掖起被角。
　　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后。
　　顾晔突然伸手，抹了下沉沉睡着的Omega的嘴角，一抹淡淡的白是奶渍凝固了。
　　修长的手指在嘴角轻抹片刻后，慢慢移到双唇之间，停下。
　　指尖轻轻往里面钻。
　　柔软，湿热。
　　顾晔俯下身，跟江宝晨接吻。
　　吻技生涩。
　　顾晔只觉得Omega的嘴唇甜甜软软的，特别是那热乎乎的小舌尖，没有什么反应，却勾得他流连往返。
　　他轻轻吮着，吸着，再舔一舔唇上自己昨晚失控下咬出来的伤口。
　　他着迷的埋首在Omega的脖颈间，嗅着那淡淡的芋艿信息素，挺拔的鼻子抵在Omega的耳后，再在无人发现的细腻皮肤上落下一个吻，吮出一个淡红色痕迹。
　　顾晔连人带被的抱着江宝晨、跟他同塌而眠。
　　他抚着Omega的脸颊，指腹在那唇上流连，再到纤细的脖颈，他像是抱着所有物一样的抱着江宝晨。
　　仿佛在说：我的。
　　疯了。
　　每次顾晔沉醉于江宝晨的信息素气息里的时候，都觉得世界万般美好，一辈子这样下去都可以。
　　可离开房间，被夜晚的冷风一吹。
　　他就能清晰理智的定义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疯了。
　　以前江宝晨住在城郊，没能动什么手段，每天晚上过去，也只是看着，不敢乱动。
　　可现在人到了眼皮底子下，内心那股欲望就越来越无法遏制。
　　它猖狂，嚣张。
　　甚嚣尘上。
　　不知道淹没了江宝晨，还是淹没了他自己。
　　下了车，顾晔回到自己的住所，但他没进去，而是站在外头吹冰凉刺骨的冬风。
　　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饮鸩止渴。
　　是自寻死路。
　　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没有人来教顾晔该怎么办。
　　以前的顾晔想离开那个恶臭黑暗的贫民窟，想做人上人，他做到了，可现在的顾晔想要什么？
　　想要江宝晨。
　　还是想要江宝晨身上的信息素？
　　得到了江宝晨，要怎么做，真的要结婚、生子，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可又要怎么得到呢。
　　江家欠的债可以帮忙还，江家没的两条人命，要怎么填？
　　江宝晨宁愿去相亲，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顾晔脸色难看，绷紧了下颌，大步走上台阶推开门。
　　江宝晨又睡了一个沉沉的觉。
　　醒来时间刚好。
　　他想自己洗漱再去叫醒隔壁两个宝宝。
　　敲门的时候，江宝晨又隐约察觉出来不对，昨晚是看书睡着了吗？迷迷糊糊的怎么又不记得了。
　　最近也没有很累啊，平时都是要好好躺下来过一会儿才能睡着。
　　下午陪孩子们玩乐高的时候，江宝晨坐着弯腰太久有点僵硬，干脆拿着两块，在毛茸茸的大地毯上躺了下来。
　　碎发往后，露出了额头和耳朵。
　　饺子正专心致志的带着弟弟拼飞机的机翼，看到他这样，立刻说：“躺着怎么拼呀？”
　　“躺着也可以呀。”江宝晨操作给他看。
　　饺子于是也嚷嚷着要躺下来，还要跟江宝晨排排睡的躺，等躺下来后又招招手叫弟弟也来。
　　汤圆圆溜溜的眼睛看看哥哥，再看看江宝晨，小声说“不要”，白嫩嫩的小手指抓起一个零件，继续往机翼上拼凑。
　　躺着的姿势不好拼，饺子觉得手举着酸，专心不了多久，短短的四肢就缠到了江宝晨身上。
　　盯着江宝晨看。
　　江宝晨对于拼乐高还挺有心得的，小孩子的玩意儿嘛，他一块接一块效率很高。
　　忽然，感觉脖子上痒痒的。
　　转头一看，是小饺子伸手指摸自己。
　　江宝晨笑一笑，缩脖子说：“好痒呀！”
　　饺子稚声稚气问：“宝宝没有擦药吗？”
　　江宝晨愣了，“什么？”
　　“宝宝这里被咬红了。”饺子示意的指了指自己刚刚碰的地方，“蚊子包！”
　　蚊子包？
　　着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蚊子，而且江宝晨刚刚察觉出来的也不是蚊虫叮咬，而是饺子用手指头轻轻戳动时的细痒。
　　他自己从刚刚的地方摸过去，“蚊子包在哪，这儿吗？”
　　饺子点点小脑袋。
　　江宝晨指尖摸到的皮肤上平滑一片，他敏锐的觉得有些不对，却没表现出来，而是摸摸饺子的脑袋，“今天拼好久了，跟弟弟去看动画片好不好呀？”
　　江宝晨收拾了乐高，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了西瓜和葡萄，又拿了几包零食，叮嘱两个孩子慢慢吃别噎着，就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客卧，进盥洗室，撩开头发去看耳后。
　　但怎么调整角度，都看不到耳后那块皮肤。
　　江宝晨想起来拿手机自拍，尝试了好几次后，终于拍到了，耳朵后面的皮肤上有一块浅红色的痕迹。
　　是胎记吗？
　　好像不像。
　　但肯定不是虫子咬的，要不是饺子碰到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真要形容，倒像是手指抓挠出来的红痕。
　　可如果是抓挠，这么会儿时间也要褪了吧。
　　而且一点也不疼。
　　重点就是：不疼，也不痒。
　　江宝晨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把照片给孙渺渺发了去。
　　孙渺渺店里生意很忙，过了好一会儿才给江宝晨回复。
　　【宝宝，你这一大早给我秀恩爱呢？】
　　孙渺渺：【不对啊，宝宝你这交的真男朋友还是假男朋友？】
　　江宝晨没看明白：【什么？我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渺渺你知道吗？】
　　孙渺渺：【…………】
　　孙渺渺严重怀疑江宝晨在变相秀恩爱，他都气愤填膺的打了一堆控诉对方不厚道、欺负自己这个单身狗的话，但打到一半儿觉得不对。
　　他们家宝宝多单纯啊，万一真不知道呢？
　　可千万别是被骗了！
　　孙渺渺立刻删掉那些，言简意赅的回复：【吻痕！】
　　江宝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脑袋都懵了一下。
　　他打字，有些无措和急切：【怎么可能？！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看错，这就是吻痕。我哥以前三天换一个男朋友，我小学三年级就知道这个是什么了。宝宝，你跟男朋友接吻了？情不自禁了？他亲你亲到情不自禁了才会留下这个痕迹吧。等等，宝宝，你还没跟我说，你男朋友是谁？】
　　江宝晨看孙渺渺发来这堆，脑子里却已经空白一片。
　　吻痕？
　　亲吻下来的痕迹？！
　　前一天晚上跟姜医生在楼下分别的时候，的确是拥抱了一下，但也只是拥抱啊！而在电影院里，两人最大的肢体接触也只是牵手。
　　所以这个吻痕哪里来的？
　　江宝晨强行冷静下来，到床上翻找。
　　如果是痕迹，也可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压到了什么东西后留下来的。
　　但床上根本没有其他东西，连那个手账本都被他放进了抽屉，不放枕头下了。
　　手机亮了亮。
　　收不到回复的孙渺渺着急的问：【宝宝，怎么了，你是被人欺负了吗？】
　　【宝宝你说话！】
　　江宝晨没看到消息，他跪坐在床上，手里捏着柔软的的枕头，胸口心脏再“怦怦怦”的剧烈狂跳，他迅速的回想到这两天特别不对劲的沉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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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江宝晨意识到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却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环节被动了手脚。
　　说起来，异常入睡的情况，是Janis带孩子去见妈妈那天晚上开始的。
　　那，是Janis？
　　可这工作是钱元介绍的, 江宝晨如果怀疑Janis, 就是间接怀疑钱元。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提下, 江宝晨不能那么不负责任的仅凭孙渺渺看一眼照片就下定论, 他决定不动声色的先从两个孩子身上入手。
　　江宝晨不知道监控能不能录声音, 所以特意挑给孩子们洗澡的时候问, 这样洗澡的水声能掩盖住一部分的谈话音量, 蒸腾的热气也能遮挡一些监控画面。
　　虽然作用不大, 聊胜于无。
　　以往两个孩子一起洗澡, 这天, 江宝晨特意分开来洗、分开来问。
　　江宝晨先问饺子。
　　“饺子那天见到妈妈开不开心呀？”
　　饺子想起叔叔的交代, 就含糊的点点头。
　　江宝晨又问：“那天跟妈妈都吃了些什么？”
　　饺子想着那晚吃的，说出来两样。
　　照理来说, 孩子不会撒谎，江宝晨心定了定应该不是这个环节出问题, 但转念又想：就算那天孩子们真见了妈妈，也不代表Janis没趁机做坏事啊！
　　所以问汤圆的时候，江宝晨改变了问话方向, 抱着光溜溜的小家伙到自己腿上，一边给他抹香香，一边小声问：“汤圆啊, 前天叔叔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吗？怎么晚上都没有回来住。”
　　汤圆矜持又害羞的坐着, 小声回答说：“在酒店。”
　　“Janis叔叔也在吗？”
　　乖巧的小家伙点点小脑袋。
　　“那, 他晚上有没有离开过？”
　　汤圆摇摇头。
　　江宝晨虽然在问, 但手上没打马虎眼，温柔仔细的给他头发涂抹儿童洗发液，“不知道呀？”
　　汤圆因着动作微微扬起了脑袋，露出洁白的小额头，一双滴溜溜的褐色大眼望着江宝晨，说：“叔叔没离开过。”
　　“这我们小汤圆也知道呀？”江宝在金色的卷发上揉出一堆泡泡，说：“那天晚上，汤圆和饺子哥哥不应该跟妈妈一起睡呢。”
　　汤圆看着江宝晨，说起这个来就委屈，小嘴儿嘟嘟哝哝，“那天没有妈妈。
　　江宝晨帮汤圆搓泡泡的手一顿，愣了，“什么？”
　　“那天没有妈妈。”汤圆眼圈微微红起来，“叔叔是骗子。”
　　江宝晨心脏怦怦怦的一下子就乱了节奏，怎么汤圆跟饺子的说法不一样？！他努力静下心来，继续问：“那没有妈妈，那天Janis叔叔带你们去见谁啦？”
　　“Uncle Gu。”
　　汤圆回答的声音奶声奶气。
　　顾。
　　这个姓氏一出现在耳边，江宝晨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了顾晔的脸！
　　几乎也是在同时，江宝晨想起了那半天不正常的假期。
　　就在Janis给自己假之前，自己才跟钱元在星网上聊完，说有机会要带男朋友给钱元看看，钱元回消息约了当天，但自己说当月抽不出空得下个月。
　　然后Janis的假期就来了。
　　当时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只是念头闪的太快，一晃而过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现在来看，这个假期简直就是专门让自己腾出来去跟钱元见面一样，更别说后面钱元还主动发消息过来，特意提到说看到Janis发了和孩子们跟妈妈一起吃饭的照片。
　　那照片有没有江宝晨不确定，但江宝晨问汤圆：“那天只看到了顾叔叔，没有看到妈妈吗？Janis不是带你们去机场了么。”
　　“没有。”汤圆脸颊鼓鼓囊囊的：“叔叔骗我。”
　　至此，江宝晨感觉自己的思绪清明了，可是清明的同时，有另外一种混乱夹杂在中间，让心脏鼓噪的厉害。
　　跟之前交代饺子一样，江宝晨问完就打了哈哈，转移小朋友的注意力。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天Janis特意给自己放假，背后有八成的可能性存在钱元给出了相关指示。那么，这份高薪工作有没有问题？
　　江宝晨看向手腕上钱元送的表，神色凝重。
　　这份工作完全有可能是特意安排、量身定做，钱元在某种意义上等于顾晔。
　　也就是说，是顾晔特意安排自己住进这里照顾孩子。
　　顾晔在这名胜小区也有房子，虽然两栋房子距离看着离的远，可同个小区内，再远，开个车，三四分钟的车程也就到了。
　　所以，会是顾晔吗？
　　可事情又回归到原点，如果是顾晔，从哪里下的手？
　　吃的，虽然主厨做的时候会特意区分开来中西餐，但如果孩子好奇和想吃，江宝晨并不忌讳把自己的食物分给饺子和汤圆。
　　所以在食物里下药，风险很大。
　　那……用的？
　　江宝晨开始迅速一样样列出再一样样排除。
　　衣服、毛巾，洗漱用品。
　　自己没有早起洗澡的习惯，都是一天结束洗过热水澡再睡，那有没有可能是沐浴乳或者用的精油出现了问题？
　　随着心里的猜疑加深，江宝晨越来越感觉毛骨悚然，同时还想极力否认掉自己的猜测。
　　——顾晔会是那样的人吗？
　　不。
　　尽管顾晔十年前冷漠无情、利用和背叛自己，可回国后一系列的所作所为不是假的，那样的大人物，应该也不会屑于做这些肮脏的、违法的事。
　　但万一呢？
　　万一真是顾晔，这份工作，Janis，饺子和汤圆还有这层套房都是顾晔的安排，那除了明面上的监控摄像，是不是，还有暗地里的？
　　顾晔是不是在时时刻刻监视自己？！
　　江宝晨忽然就想起了前天晚上做的那个难以喘息的梦，梦里有无数双冷漠的眼睛盯着自己。
　　不行。
　　就算真的是顾晔，现在也不能打草惊蛇。
　　那个混账王八蛋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但这非法入室还猥亵……
　　如果这套房是顾晔的名字，那不是非法入室，但猥亵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缺少了证据。想到这，江宝晨心里一凛！
　　如果客卧里全是监控，那自己对着镜子那手机拍耳朵后面的吻痕的行为，不是被顾晔看到了吗？！
　　不对。
　　江宝晨让自己冷静，就算真的有监控，顾晔也不可能有时间时时刻刻坐在监控前看着。
　　可是，只要想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在顾晔的监视下，夜晚还要被那人打开房门肆意骚扰侵犯，江宝晨是心慌不已、睡意全无。
　　他哄了两个孩子入睡，打算今晚先在孩子们的房间睡。
　　他就不信，顾晔真胆大包天，敢在孩子的房间里对自己做些什么，又或者毫不遮掩的把自己抱回房间去留下确凿证据！
　　江宝晨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在孩子们的房间睡，第二天醒来，还在孩子们的床上。
　　饺子汤圆更早醒，带个小家伙正在哼哧哼哧的自己穿衣服，但对不准，脑袋冲着袖管里顶，整个小身板儿蜷埋在衣服中、费劲儿的打滚。
　　江宝晨看到这画面都懵了懵，然后想起昨晚一切，包括猜测。昨晚洗澡的时候用了沐浴乳，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也陆续醒过来两次。
　　所以应该不是沐浴乳出问题。
　　那是什么？
　　江宝晨背着镜头悄悄的收集了几样东西，这两天用到的，包括那天Janis和孩子们没回套房、自己泡澡时使用的精油，以及前一天晚上喝的牛奶。
　　然后约见了姜折。
　　江宝晨其实有点担心的，如果自己被顾晔监视，那顾晔肯定也已经发现了姜折的存在。
　　江宝晨想：说不定顾晔反常的入侵，就是因为那天自己跟钱元说了有男朋友引起的，虽然在更早一天说，但那天钱元全程没有回消息。
　　说不定就在等顾晔的指示。
　　而顾晔的指示就是……
　　江宝晨一想到后续的种种，心有余悸——顾晔真是疯子！
　　江宝晨怕了，面上却不显，只是在楼下见到姜折的时候，腿都发软。
　　他几步上前就冲进了医生的怀中！
　　Alpha的信息素微微苦涩，好像能让人凝神静气、莫名安定下来，江宝晨终于感觉可以放心的喘口气了，冷静下来的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主动热情”。
　　江宝晨有点难为情起来，放开了姜折。
　　再见面，姜折也很开心，迎接扑过来的Omega时张开了双臂，但是在搂人入怀后，他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
　　因为他在江宝晨身上闻到了别的Alpha的信息素。
　　强势的，浓烈的。
　　上次见面还没有，短短几天……
　　姜折神色不定，想起江宝晨说雇主是个外国Alpha，说不定是这几天雇主在家，所以……可是面对Omega，Alpha不都会收敛起自己的信息素吗？
　　成熟的Alpha，能对自己的信息素收放自如。
　　这么浓、且标记性极强的信息素，显然是近身接触并且刻意留下来耀武示威的！
　　姜折心思百转，最后却只拍了拍江宝晨的肩，低笑说：“小孩子似得。”
　　姜折没问，江宝晨却是不藏着掖着，他左右看了看，拉着姜折到角落，把偷出来的几样“样本”递给姜折，“折哥，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下化验什么的，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不正常的成分？”
　　如果真的是顾晔，真的是……
　　姜折一凛，“怎么了？”
　　江宝晨抿唇，他内心惶惶，的确很想在此时此刻跟别人说一说，但现在事情还只是他的推测、没有确切定论，就算有，他也不能把无辜的姜折卷进来。
　　这是他跟顾晔之间的事。
　　得他自己解决。?


第60章 
　　晚饭还没开吃, 江宝晨就收到了姜折的检验回复，说牛奶和精油里面均检测出了微量的艾司唑仑成分，也就是安眠药。
　　姜折再次问江宝晨，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江宝晨否认, 只让对方把检验报告给自己拍下来给自己看。
　　其实也看不懂, 就是留一份证据。
　　晚上, 江宝晨在厨房的监控下, 喝了一杯热牛奶, 再回到卧室看书。
　　看到一半, “睡”着了。
　　客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江宝晨耳朵微微一动, 后脊冷汗都出来了, 他极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闭合着的眼皮没有动一下。
　　也幸好群演当得多, 演技虽然不行，技巧却有一些。
　　江宝晨“睡”的相当熟。
　　来人把手里的书拿走, 江宝晨感觉眼皮上有黑影落下，身上的被子被掀开, 原本坐靠着的姿势被调整、抱着平躺了下来。
　　再重新盖上被子。
　　江宝晨闻到了空气中熟悉又陌生的信息素，是顾晔，就是顾晔。
　　江宝晨不自觉中嘴唇紧抿了一下。
　　下一刻, 就有手指摸过来，温热的，指面有些粗糙, 那手指轻轻压了压嘴角。江宝晨心惊肉跳, 不知道顾晔有没有察觉自己在装睡, 但不管有没有, 被拆穿之前，在顾晔做出跟出格的事之前，都要继续装下去。
　　现在，起码证实了白天里的所有猜测。
　　只剩下……
　　顾晔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在床边坐着，偶尔摸摸江宝晨的脸，偶尔撩一下他的头发。
　　外面有轻微的走动的声音。
　　原本床边坐着的Alpha转头看，一个金色短发睡得乱糟糟的小家伙，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站在客卧开着的大门口。
　　“Uncle Gu？”小小声。
　　江宝晨先听到了汤圆的声音，然后是床边Alpha起身的轻微动静，他心里惊骇：顾晔三更半夜的来，孩子们竟然知情？！
　　顾晔走到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抱枕头的小孩，“你来干什么？”
　　汤圆的所有视线都被像是高山一样的身影挡住了，他费力的仰起小脑袋，“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宝晨眼珠子微微动了，眼皮掀开一丝缝，看到门口背对自己的顾晔，小孩被挡住了，看不见。
　　不过听这话，顾晔之前来孩子们并不知道。
　　顾晔低低说：“我来看他有没有乖乖睡觉。”
　　溏淉篜里　“看宝宝吗？”
　　“嗯。”
　　“宝宝他有很乖。”汤圆说：“都一个人睡。”
　　“那你过来干什么？”
　　“他昨晚跟我们一起睡了。”
　　“所以今晚也想跟他一起睡吗？”
　　汤圆认真的点点小脑袋。
　　“不行。”顾晔说：“你去跟你哥哥睡。”
　　汤圆小身板儿费劲儿仰着很累，又觉得Uncle Gu凶凶的，不敢再说，只瘪了瘪嘴，像是做错的小孩被批评了，心中恐惧和委屈。
　　顾晔怕他哭起来。
　　真要哭，动静太大。
　　顾晔就说：“你去陪哥哥睡，我来陪宝宝睡。”
　　小汤圆抬手，小小的手儿揉揉微红的眼睛，想问一句为什么，高大的Alpha已经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听话。”
　　然后不由分说的拎起来去隔壁儿童卧室，把小崽子放回到床上。
　　汤圆看看一旁熟睡的哥哥，再看转身走出去的Uncle Gu。
　　顾晔把门关上。
　　小汤圆拍拍手里的枕头放好，再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顾晔重新回到客卧，这次带上了门。
　　他在床边坐着，坐着，片刻后，伸出手来抚摸Omega的脸颊，动作轻柔缓慢，他看着江宝晨细腻白皙的脸颊，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那在抖的下颌。
　　顾晔神色复杂莫辨，他倾过身去，低头吻住了江宝晨的唇。
　　他只轻轻含着，然后试探的用舌头去撬那齿关。
　　“啪！！”
　　愤怒的耳光声响起，力气很大，顾晔的脸都被打偏了，但Alpha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意外，只眼神更加深沉。
　　他看向江宝晨。
　　Omega已经坐起来，用最大的力量把自己推搡开，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陶瓷瓜果刀。
　　看着正对自己的水果刀，顾晔声音低哑，“要杀了我吗？”
　　江宝晨眼里怒火如炽，握着刀的手却在颤抖，他出离的愤怒着，声音都走了调，“顾晔，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晔看他眼里汹汹的情绪，看他颤抖的单薄身躯，淡说：“我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江宝晨吼他：“出去！”
　　“孩子还在睡觉。”
　　江宝晨咬咬牙，强行放低了一点音量，他怒视Alpha，“你给我滚出去！这份工作我不会再做，给Omega下安眠药、半夜潜入Omega的房间实行性.骚扰和侵犯，如果你不想名誉扫地不想吃牢饭，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顾晔似乎很平静，只看着江宝晨，并不把这点威胁当做一回事。
　　“顾晔！”江宝晨情绪不稳定，他把手里的尖刀往前送了送，颤抖着说：“你别逼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不怕！！”
　　“什么都没有了？”顾晔看着他说：“你不是新交了个男朋友，一个Alpha医生，在私人医院上班。”
　　江宝晨眼神里的光一颤。
　　提到这个，顾晔声音里的温度也逐渐冷了下来，他说：“你不怕，他也不怕吗？”
　　“这事跟姜医生没有关系！！”
　　顾晔不说话。
　　“你凭什么干扰我，顾晔！当初是你背叛了我，是你当了白眼狼，你凭什么现在还来掺和我！你……”
　　情绪激动中，江宝晨的刀子乱舞，直接划伤了顾晔的胳膊，殷红的血瞬间从白衬衫里透了出来。
　　江宝晨吓懵了。
　　顾晔都不感觉痛，他低头看，全身的感觉却都放在了江宝晨在情绪紧张亢奋下、不受控制蔓延出来的信息素上面。
　　“你，你活该！”江宝晨强行镇定，却是颤抖着把刀子收回来一点，“再不走，我砍的就不是你胳膊了，你自己快去医院！”
　　顾晔不走，他一动不动。
　　血流的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动脉，短短几分钟，整只袖子都红了，Alpha的面色也苍白起来。
　　江宝晨慌了，丢下刀，推搡着Alpha往外走，“你去医院！你自己去医院！”
　　Omega力气小，顾晔转身就把人抱住，用的是受伤的那只胳膊，使了力，血留的更快，血腥味好像瞬间从空气中直接呛进了鼻子里。
　　江宝晨被顾晔抱着压在墙上，他浑身都在剧烈的抖，挣扎着：“放开我！”
　　顾晔身子高大，重重的低头埋在江宝晨脖颈间，语气冷静无情的说：“被划伤的是尺动脉，大量出血，一旦在短时间内迅速失血1000ml左右，我会陷入失血性休克。”
　　江宝晨失控叫：“那你现在自己去医院！”
　　顾晔收紧了手臂，“你越挣扎，我失血越快。”
　　一句话江宝晨就不敢乱动了，他被人抱在怀里，浑身僵硬，血腥味就像是一些嗜血的蚂蚁，从脚底爬上来，迅速啃食着全身，包括被刺激到意识。
　　江宝晨又想起十年前在医院。
　　走廊上全是血液的浓腥味，消毒水掺杂起间，有人在害怕的哭，外面雨下得很大，手上冷汗的粘腻一直都没有消除，倾盆大雨搅起土腥味、跟血液混合在一起，从外面慢慢涨到了脚下、再淹没了人。
　　临到天亮，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摘掉口罩，疲倦的脸上是麻木的表情，语气平静的说着歉意。
　　顾晔察觉不对的时候，江宝晨以及昏迷了一阵。
　　顾晔采取紧急的手段救醒江宝晨，等回过神、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发晕，他给自己手臂的伤口做了止血处理，坐回到床边。
　　江宝晨缓缓睁开眼，刺目的房间灯光，空气中还有消散不去的血腥味。
　　不知今夕何夕。
　　他转头，看到了床边坐着的Alpha。
　　在那一刻，错乱的记忆穿越时空，江宝晨颤抖的回握住顾晔的手，眼泪不受控制的疯狂涌出，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哭，又好像才把眼泪哭完。
　　喉间艰涩得要命，他呼吸困难，痛苦的干嚎，他反复喊着顾晔的名字，不多会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晔抱住了他。
　　江宝晨回抱着他，崩溃的哭：“妈妈没了，顾晔，我妈妈没了。”
　　顾晔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垂下的眼里，神色没有任何变动，“没事了。”
　　江宝晨哭了好久好久才冷静下来，他的眼睛红肿，大脑昏昏涨涨，他好像还能听到外面下大雨的声音，又有大贺在耳边说顾晔已经坐飞机出国了。
　　江宝晨的视线逐渐清明。
　　他松开了顾晔，没有说话，沉默的转过身背对顾晔。
　　顾晔知道江宝晨已经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十年前。
　　他没有其他动作。
　　江宝晨躺在枕头上，眼泪从这只眼睛流到另一只眼睛里，他轻轻眨眼，视线仍然模糊，“你回来的太晚了。”
　　“对不起。”
　　“顾晔。”江宝晨声音颤抖，“你放过我好不好。”
　　室内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
　　顾晔说：“对不起。”
　　江宝晨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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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江宝晨没有说话, 顾晔也没有走。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江宝晨才抬手擦掉了眼泪，掀开被子下床。
　　“你要去哪？”
　　一句问话就暴露了顾晔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江宝晨不看他，“孩子哭了。”
　　江宝晨打开客卧的门, 听到哭声就在儿童卧室的门后, 他去敲了敲门, 轻声问：“饺子还是汤圆？别哭, 哥哥要进来了, 先让开一点。”
　　里头的哭声顿了顿, 然后抽噎着退离了一点。
　　江宝晨用力的搓了把脸, 吐出一口气, 然后打开门。
　　入目就是两个哭成泪人的小家伙, 一模一样的小家伙, 哭起来也一样, 白皙的脸庞憋得通红，泪珠子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江宝晨蹲下来抱住他们安慰。
　　顾晔站在门口, 看到江宝晨想抱起两个的，但第一次尝试没使上劲儿。
　　他大步走进室内。
　　Alpha还没有出手帮忙, 那一身没有处理过的血腥味，吓得两个小孩看他一眼哭得更加声嘶力竭。
　　江宝晨哄不过来，头昏脑涨又焦头烂额, 看顾晔来添乱，正要发脾气，却见Alpha一手拎起一个, 说了句：“不准哭。”, 然后个挨个儿的放在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 两个小孩抽抽噎噎的, 泪汪汪的大眼睛红通通，愣是憋住没再哭嚎了。
　　江宝晨看到汤圆睡衣领子上还有几个带血的手指印儿，就又带他换衣服，换了之后再重新哄两个小的睡觉。
　　三更半夜，江宝晨本来就强撑着精神，哄完孩子只觉得心力交瘁。
　　顾晔没走。
　　江宝晨看了他一眼，看到顾晔一只手微微攥拢着衬衫袖口，整条胳膊的衬衫颜色都变成了浓红色，指关节处还在不断往下滴血。
　　只一眼，更觉得心身俱疲。
　　江宝晨声音低哑，“我给你处理一下。”
　　衬衫量身定做，袖子挽不上去，就全部脱了下来，江宝晨看到顾晔先前应该已经做过简单的止血，只是刚刚拎孩子一用劲儿，又白忙活了。
　　江宝晨给他清创、止血，包扎。
　　再清理其他地方沾到的血迹。
　　Alpha看着修长挺拔，脱了衣服身型却显得健硕，宽肩窄腰、肌肉也块垒分明，平时应该比较注意身体素质的锻炼。
　　江宝晨却心如止水。
　　他拿着毛巾擦，擦着擦着，看到了顾晔背后乱七八糟的陈年疤痕。
　　顾晔微微握拳正襟危坐。
　　说是挺直、不如说僵直更确切。
　　尽管身上落下来的相关接触都是毛巾，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没穿衣服，而江宝晨在看着赤.裸的自己、帮赤.裸的自己擦身子，就不由的紧绷起来。
　　江宝晨也只多看了两眼，就放下毛巾，“好了，穿上衣服你自己回去吧。”
　　顾晔哪还有衣服穿，江宝晨的太小了不能穿，套房里也没有Janis的衣服，他站起来，说：“打电话让钱元送过来。”
　　这几点啊，还送过来？
　　江宝晨被他噎了一下，又觉得顾晔这是在给自己下套，没力气对付：“随便你。这是你家，你自己找个房间睡，等明早叫元哥来给你送衣服。”
　　顾晔没否认。
　　江宝晨于是就知道他这是承认了套房的所属权，心里觉得可笑，却又实在精疲力竭，“顾晔，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晔沉默。
　　江宝晨看着他，“你看，我问你，你又不说。”
　　顾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顾晔又不说话了。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困扰？”江宝晨没力气，说的话轻，但室内安静，落针可闻，他的声音也就能清楚的穿到Alpha的耳朵里，“是，我曾经喜欢你，然后也经历过痛苦和不幸。但谁会一直活在过去？我已经走出来了，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已经向前走了，你却回来对过去耿耿于怀。”
　　顾晔开口，声音低沉到有些沙哑，他反问：“江宝晨，跟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江宝晨一愣，随即垂下眼来，眼里苦涩。
　　顾晔质问：“如果你已经走出来了，不把那些过去当一回事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拒我在千里之外，不是冷言冷语就是视而不见？”
　　他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要过好以后的日子。”
　　“我们？呵。”江宝晨轻笑，仰头看顾晔时表情又恢复了冷静，“顾晔，谁跟你‘我们’？”
　　“过去是过去了，少不经事做了许多愚蠢的事情，现在回头想想，真的浪费青春。那我吸取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在余生里远离那些会浪费我生命的人，有错吗？”
　　顾晔看Omega神色平静却带着冷漠轻嘲，心脏像是被钝刀一下下割着。
　　江宝晨看他不说话了，转身走向床边。
　　顾晔看着江宝晨的背影，突然低低说：“原来你身上的信息素，是芋艿一样的味道。”他这话说的很轻，几乎让人听不见。
　　江宝晨嗤笑，却连做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装模作样。”
　　在江宝晨看来，十二岁分化成Omega和Alpha的时候，就能闻信息素了。
　　当初在学校，自己因为顾晔身上的信息素好闻、极力凑上去想让两人亲近些，同样的，顾晔也能闻到自己身上的信息素。
　　顾晔像是没有听到江宝晨那冷淡却显得尖锐的话。
　　他说下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经历过易感期，尽管在国外，我跟其他所有Alpha一样，公众场合带抑制手环、戴止咬器，但我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Alpha。”
　　“我也不能闻到Omega的信息素。”
　　江宝晨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以前也是骗我的了？”
　　学生时期，在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起来后，江宝晨曾经问过顾晔自己的信息素好不好闻，会不会太淡了，芋艿总给人好像差了点儿味道。
　　他自己本人是非常羡慕其他浓烈的信息素气味的。
　　顾晔却说不会，说他的就很好闻。
　　如果不能闻到信息素，那那个时候顾晔就是骗他的。
　　顾晔沉默。
　　他骗江宝晨的次数何止一次两次。
　　“你没看医生？”江宝晨回头看他，“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这些，如果一开始你就跟我说，我会带你去看医生，给你治病。”
　　“治病？”顾晔跟Omega对视。
　　那一眼，仿佛穿过了着长达十年的时光间隔，仿佛两人不是身处于豪华的套房房间里，而是站在了狭窄恶臭的巷弄里面对面，余晖落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少年Alpha恼羞成怒，迁怒在富家Omega小少爷身上，恶言恶语相向，甚至还挥了拳头在凶恶的警告。
　　现在来看，那只是窘迫，在维护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罢了。
　　有一个人喜欢自己，对方漂亮、娇生惯养，尽管是Omega，尽管是一个骄纵、任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豪门小少爷。
　　但那也是顾晔从小到大、接收到的第一份来自别人的感情。
　　“江宝晨。”顾晔说：“我从来不觉得我没有易感期、不能闻到Omega的信息素是一种病。”
　　江宝晨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情！尽管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但顾晔说的这些，还是让他整个人为之一振，来了精神和力气，“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Omega。”顾晔不敢再看江宝晨了，他移开视线，“我也讨厌是Alpha的自己。我曾经庆幸我自己没有易感期，不能闻到Omega的信息素，我以为那是我自己努力和坚持的结果，因为我抵触和排斥，所以心理反应影响到了生理反应。”
　　江宝晨紧紧的抿着嘴唇，突然笑了一下。
　　笑容复杂，像是看开，又像是泄掉了全身所有力气后只感到虚无和荒唐。
　　顾晔为什么要说这些。
　　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些既不是解释也不是理由，只是全盘否认了十年前拥有过的过去。
　　那些第一次喜欢，第一次喜怒哀乐所有情绪被人牵动的经历，原来都是一场欺骗。
　　真是辛苦了顾晔。
　　都那么讨厌Omega了，还要迎合讨好自己。
　　原来，从一开始，两人就已经是不可能。
　　顾晔只是为了梦想，为了前途，为了出国，卧薪尝胆，忍着所有的厌恶和排斥跟自己逢场作戏。
　　哀莫大于心死。
　　江宝晨想说我累了，你走吧。
　　可他却连说这么几个字都提不起力气了。
　　“在最开始，我并不住在贫民窟，也不是单亲家庭，我爸甚至算得上是权势家庭。我妈是个Omega，发情期期间，她出轨了。”
　　顾晔说：“我爸知道后，打了她一顿，然后把我们赶到了贫民窟。”
　　“在那个年代，得罪权势的Omega，带着个三岁的孩子，手上没有一分钱，买不了抑制剂，搞不定一日三餐。”
　　“所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会看到各种各样的Alpha，有钱的、贫穷的，穿着西装或者短袖，那些人沉迷□□交易。而我，被锁在小小的衣柜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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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小的时候不懂那是什么, 后来就明白了，初中的时候，我分化成了Alpha。”
　　顾晔重新看向江宝晨，“拿到分化检测表那天, 我妈抱着我哭了很久, 然后第二天就带我进城找人。”
　　“我爸已经再婚, 娶了个男Omega, 有一个女儿, 管家把我们赶了出去, 小女孩藏在门口, 好奇的看着我们。”
　　“那天闹得很大,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 对我们指指点点, 闲言碎语说的很难听, 我妈不肯走，但直到天黑了, 我爸也没有出来。”
　　江宝晨不知道自己听到顾晔说这些后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情，他现在很平静, 半分怜悯都没有。
　　还怎么可怜别人？
　　他自己已经是最可怜的人了。
　　今晚就不是一个能剖心聊天的合适时机。
　　“分化后，学校有专门介绍Omega和Alpha性别以及相关知识的课程，我知道了发情期、易感期, 明白Alpha和Omega不是人类的进步，而是物种的退化。”
　　“人类像是低等动物一样，有发情期、需要定期进行□□, 如果没有找到配偶, 就会找其他人。”
　　“本性使然, 那些欲望不能用自制力控制。”
　　“所以呢？”江宝晨终于听不下去, 他看着顾晔，看对方微微怔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出声，说下去：“所以，你以前没有易感期、闻不到Omega的信息素，就欺骗我利用我、背叛我，现在有了易感期能闻到信息素了，又来反复纠缠我。”
　　“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你顾晔的眼里，我就是那样的存在是吗？”
　　顾晔心里刺痛，看江宝晨浑身是刺的尖锐态度，哑声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江宝晨定定看他，眼神极其冷漠。
　　“我……”顾晔说不出来。
　　他也已经想了很久，但始终没有结果。这种被拉扯着的情感和情绪都太陌生，他确定自己还深刻记着从小到大的事，所以现在有多动心就有同样多的厌恶和抵触。
　　他像要被生生撕成两半了。
　　他甚至害怕去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过去二十七年里，他的内心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渴求。
　　易感期为什么会爆发。
　　为什么看到江宝晨和其他Alpha在一起，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一次一次失控的做出没有道德底线的事。
　　那些对Omega的占有欲，是出于什么感情、还是只是单纯的低劣的信息素吸引？
　　那些被自己视为伤疤的不堪过去都已经揭开，顾晔觉得或许自己能在今晚、让江宝晨来帮自己确定下这份冲动和情感。
　　顾晔问：“那以前，你为什么追着我？”
　　“以前年纪多小，我不懂事，觉得你身上的信息素好闻，所以死皮赖脸追着玩而已。”
　　撒谎。
　　顾晔定定的看着江宝晨，说：“你说以后要结婚。”
　　“童言无忌。”
　　顾晔还要再说。
　　江宝晨却打断他，“顾晔，够了。我是不知道你讨厌Omega，如果我知道你经历了那些，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缠着你不放。何况就算我喜欢你的信息素，我追求你，但我也有底线，我对你的好是真的。而你呢？”
　　“你被信息素操控后，做的事没有下限，甚至触犯法律，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有问题？给我下药，入室骚扰侵犯我，还妄图跟我动手。这些在你看来都是正当的，是吗？”
　　顾晔被质问到脸色难看。
　　江宝晨目光从他脸上慢慢划过，忽然艰涩一笑，别开眼，低低说：“可笑啊。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跟你作对？以前你没有易感期闻不到信息素，现在疯了一样追求我，想要重修旧好吧？但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Omega了。”
　　顾晔心里一震！
　　江宝晨说的轻描淡写，但刹那间顾晔想起很多画面，特别是江宝晨发情期时的样子——痛到痉挛，浑身冷汗，脸色苍白无血色。
　　“怎么回事？！”顾晔急得往前一步，想抓住江宝晨！
　　江宝晨往后一退，躲开他的手，情绪冷静，“因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啊。”
　　他抬头重新和Alpha对视，见顾晔慌了，目光才终于带上一丝快意的报复，“你讨厌Omega是吧？正好，我讨厌Alpha。”
　　“你的爸妈让你从小讨厌Omega和Alpha，而你，也让我成功讨厌上了Alpha。”
　　顾晔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江宝晨轻笑，淡声继续说完：“我曾经做过手术，腺体已经无法被Alpha标记。”
　　耳边像是砸下来一道惊雷，震得顾晔整个人都晃了晃！
　　顾晔不敢置信问：“什么？！”
　　江宝晨心脏还是猛地刺痛了一下，他不肯再说，只给Alpha下最后通牒：“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顾晔在江宝晨从自己身边往外走时，抓住了那细细的胳膊，力道不自觉有些大，把Omega攥疼到痛叫了一声。
　　“顾晔！”江宝晨怒了，因为隔壁还睡着两个孩子，他强行压低音量，威胁说：“这份工作我不做了，我不知道你在这装了多少监控，在多少东西里下安眠药，但证据我已经收集，随时都能去Omega保护协会告你！”
　　“你是R·C公司的中华区合伙人，Omega的新抑制剂在国内才打开市场，你真敢随便爆出这样的丑闻吗？”
　　顾晔的手上青筋狠狠突着，忽得松了手。
　　“你留下。我不会再来了。”
　　顾晔心绪还起伏的厉害，沉声说：“你不用还我钱，那些都是我欠你的，孩子们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孩子，没必要走。”
　　“行。你走吧。”江宝晨也不跟顾晔推诿，转身回到床上，关掉灯。
　　顾晔站在黑暗的房间里，一动不动。
　　Alpha的信息素在房间里流窜，江宝晨闻到了，黑暗不仅能让人心情平静、也更能理智思考。
　　江宝晨知道顾晔应该没说谎。
　　顾晔进行了二次发育，所以信息素才会在十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闻吗？
　　不，其实也没那么难闻。
　　刨除主观上的抵触和厌恶，顾晔现在身上的信息素跟大贺的有些像，只是大贺是辛辣的烈酒味，顾晔的酒味信息素里却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甜气息。
　　江宝晨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过去的记忆在作祟。
　　不过都不重要了。
　　不管顾晔的信息素好闻、还是难闻。
　　当初那个终极梦想就是找一个信息素合自己心意的Alpha，结婚生子，幸福的过掉一生的单纯天真的江家小少爷已经死在了十年前。
　　江宝晨闭上眼，决定无视顾晔的存在。
　　但黑暗里听觉更加敏锐，当脚步声靠近时，江宝晨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从床上跳起，打开灯，拿起曾不小心划伤Alpha的水果刀。
　　可这一次，尖刀没有对向Alpha，而是自己胸口。
　　顾晔硬生生停下。
　　江宝晨眼神冰冷的看着他，“顾晔！你再过来一步试试！！”
　　顾晔走了。
　　室内恢复安静，江宝晨亲眼看他离开，下床去把卧室的门反锁上，然后靠在门口喘气。
　　赤着的脚踩在地上，冰凉。
　　江宝晨闭上眼，手一松开、水果刀就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江宝晨没有离开。
　　Janis带来了人，把客卧里的几个针孔摄像头都拆了，洗浴用品和冰箱里的一些吃食也被帮佣给替换掉。
　　江宝晨就冷眼看着，然后晚上睡觉会把客卧的门反锁上。
　　事情也许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尽管江宝晨内心还有一些不真实感，但日子一天天都平静而安稳，再没有出其他意外。
　　悄然的，春节来临。
　　H市大街小巷都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红通通、喜洋洋，热闹非常。
　　江宝晨不用再在套房里以“宅家”的方式带孩子了，Janis允许他带两个孩子出去逛街和置办年货，但会安排保镖跟着、以免出现意外。
　　两个孩子三岁多，最调皮捣蛋的年纪，在这种节日浓厚的日子里，内向一些的汤圆在哥哥带领下，也恨不得要上天蹦跶两下。
　　两个小家伙对置办年货非常有心得，推着个小车车东跑西跑。
　　偌大个商场，人来人往，还不到成年人膝盖高的小两只，一不留神就能让人给踩了。
　　只一个上午，江宝晨累得够呛，嗓子也冒烟儿了，腿也酸得不行，只想找根绳子把两个小的栓自己裤腰带上。
　　江宝晨带着两个孩子在孙渺渺的咖啡厅里歇息，孙渺渺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外国宝宝，哇哇叫着拍了好几张照片，又问起他跟顾晔的事怎么样了。
　　“应该已经解决了。”江宝晨说：“对了，我约了人，他待会儿会来。”
　　“谁啊？你男朋友？”
　　江宝晨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孙渺渺看江宝晨的神情放松，想起前不久聊吻痕，当时还怕江宝晨受欺负呢，他问：“宝宝，你男朋友我认识吗？”
　　江宝晨说：“嗯。”
　　“大贺？”
　　“他等等就到，你看到就知道了。”
　　孙渺渺笑着嘁了一声，“你还卖关子。那我先去忙了，等他到了，我买单！”
　　江宝晨说去吧去吧。
　　路上堵，姜折哪怕提前半个小时出发，也还是迟到了。
　　难得出来一趟，两个小家伙闲不住，嚷嚷着要去买鞭炮。
　　城里哪能放鞭炮，江宝晨就从网上找了视频给他们看，正看着，忽然听见一个有些激动的声音：“姜医生？！”
　　江宝晨一抬头，看到孙渺渺花蝴蝶一样跑到门口迎接。?


第63章 
　　孙渺渺又惊喜又开心, “快快，里面坐，姜医生想喝什么？”
　　姜折知道面前这个Omega就是孙渺渺，倒也不是他记性好, 匆匆一面就记住, 而是来之前江宝晨说了, 今天约见的地方是好朋友哥哥开的店, 好朋友就是那天在小区里熄火的。
　　一提起这个事, 姜折就知道了。
　　说起来, 那件事也成为了他后来向江宝晨主动示好的契机。
　　“你好。”姜折朝他微微一笑, 然后转头, 目光在满客的店内逡巡, 其实并不用找, 一眼就对上了看过来的江宝晨的视线, 姜折舒心一笑，再回看孙渺渺, “一杯美式，谢谢。”
　　“不用客气！”孙渺渺笑得特别殷切, 刚想领着姜折去空位坐下，就看到他已经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孙渺渺微微一愣，目光跟随Alpha远去。
　　直到姜折在江宝晨面前坐下, 孙渺渺才听到自己胸口咚咚的重重响了两声！不是吧？！
　　看到姜折过来，江宝晨笑着喊：“折哥！”
　　姜折问：“等很久了？”
　　“没。”江宝晨：“我也刚到不久，你看, 咖啡都还冒热气呢！折哥你喝什么, 渺渺说请客呢。”
　　“我点了美式。”
　　说话间, 江宝晨的手机震了震。
　　江宝晨拿出来看, 是孙渺渺发来的消息，还没奇怪对方都跟姜折打过招呼了却不走过来，点开星网聊天窗口就看到了两行巨大的感叹号。
　　【宝宝！！！】
　　【你男朋友竟然！】
　　【竟然是姜折医生吗？！！】
　　江宝晨看着这消息，转头在店里找寻好友的身影，很快就对上了站在不远处的Omega，因为隔得有些远，江宝晨就给孙渺渺回复：【是呀~是不是很惊喜和意外？】
　　孙渺渺：【………………】
　　江宝晨疑惑孙渺渺这反应，【怎么了？】
　　孙渺渺：【没事。】
　　孙渺渺：【唉，只是经历了今年第十五次挫折，想起来有一点点心酸鹅以。笑不出来.jpg】
　　江宝晨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好友的沮丧，顾不上对面还坐着男朋友，打字问：【挫折？怎么了，你又遇到什么挫折了？】
　　孙渺渺：【人间疾苦。宝宝你这种人见人爱的小仙子是不会懂的QAQ，祝你和姜医生百年好合，宝宝，我会努力攒份子钱的。】
　　江宝晨笑了，【你想的好远。】
　　孙渺渺：【远吗？我都已经在给我未来干儿子干女儿取名字了来自底层的仰望.jpg】
　　“在忙？”姜折问。
　　“没有没有。”江宝晨让孙渺渺别贫，放了手机，说：“跟渺渺聊天，他说已经在想我们未来孩子的名字了。”
　　姜折微怔，“他不知道……？”
　　江宝晨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一些，摇头说，“我没告诉他。”
　　“没事。”姜折握了一下他的手，随即转移开话题，笑着问：“都买了什么年货？你说一上午差点要给你腿跑断了。”
　　“都是孩子喜欢吃的，像……”
　　一聊起来就容易忘记时间。
　　江宝晨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是工作时间，自己却见缝插针的约见男朋友。
　　不过正好两个孩子也想休息，兴奋的玩逛了一上午，铁人都得累，瞧一眼两个抵靠在一起喝奶茶看视频的小脑袋，江宝晨忽然叫姜折：”折哥。”
　　“嗯？”
　　江宝晨：“你最近……没碰上什么事吧？“
　　这话问的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姜折反问：“什么事？”
　　江宝晨说：“就是……麻烦啊，不愉快啊，比如病人不配合工作上遇到棘手的事等等之类的。”
　　这就是江宝晨今天约姜折见面的最终目的。
　　过去这些天，江宝晨在套房里照顾饺子汤圆的过程很风平浪静、顺风顺水，晚上跟姜折聊天时气氛也不错，但到底是隔着屏幕，有些话不方便突然问出来。
　　他怕，顾晔找姜折麻烦。
　　“没有啊。”姜折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完还笑了起来，“自从跟你在一起，感觉好运都在眷顾着我，工作和科研方面都很顺利。”
　　“是嘛！”江宝晨也笑，“那就好！诶，对了，渺渺咖啡怎么还没送来。”
　　说曹操曹操到，孙渺渺送咖啡来了。
　　“你没事吧？”江宝晨仔细观察着孙渺渺的脸色，唯恐前不久两人在网上聊的“挫折”会让这个才十八岁的小Omega哭鼻子。
　　孙渺渺神色轻快的说：“嗐！没事儿~！”
　　因为快到饭点，店里的客人少了，孙渺渺能把活儿交给店员坐，自己坐下来陪江宝晨和姜折聊。
　　孙渺渺语气夸张的问两人怎么在一起的。
　　姜折笑，说是我跟小晨告白，死皮赖脸跟他要的机会。
　　江宝晨说才不是死皮赖脸，姜医生是很好的人，非常温柔非常真诚，才被打动了。
　　江宝晨想通过自己的话给孙渺渺信息，跟姜折并不是“假恋爱”而是认真的。
　　孙渺渺一脸羡慕，心中却为自己心里那才发芽就被大雨无情冲走的爱情种子默哀。
　　虽然姜折医生是今年第十五颗爱情种子，但他有感觉这次跟以前都不一样啊！这么温柔体贴、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的Alpha，简直就是自己的梦中情Alpha。
　　天色渐晚。
　　姜折看着江宝晨，问：“可以吃过晚饭再回去吗？”
　　江宝晨觉得今天都出来一天了，应该不行，正要拒绝，却接到了Janis的电话。
　　这次，真是饺子和汤圆的爸爸妈妈飞来中国了，他们要陪饺子汤圆过年、也要给孩子们的爷爷奶奶拜年，未来三天都给江宝晨放假。
　　于是晚上自然也留出空来了。
　　大概是上次失信，Janis这次带孩子们接到人后，给江宝晨打了视频通话。
　　视频那头的女人长得艳丽漂亮，金发碧眼，与Janis有五六分相似，而女Alpha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看上去要纤细修长些的黑发黑眸的男Omega。
　　孩子们在他们怀里，一起跟镜头这边的江宝晨打招呼。
　　江宝晨也笑着朝他们挥手。
　　挂掉视频，江宝晨转头看身旁的男朋友，笑得杏眸弯弯，“所以，折哥，真的可以放心去吃饭啦~！”
　　姜折也跟着笑，轻搂过他的肩，“吃什么？”
　　“火锅怎么样？”
　　“好。我们去吃火锅。”
　　晚上一顿饭，吃得两人都极其满意。
　　因为有了长达三天的“年假”，江宝晨不回名胜小区，姜折开车载着人回到城郊的居民区。
　　饭后消食。
　　车子在外面街边的车位里停着，两人手牵手，慢悠悠的走在狭窄悠长的小道上。
　　江宝晨脸颊有些热，觉得过去那么多年了，心情从来没这样轻松过。
　　连迎面吹来的冷风都是叫人欢愉的。
　　因为江宝晨觉得顾晔已经放弃纠缠自己了。
　　就因为那晚摊牌，腺体已经不完整、无法被Alpha标记，顾晔的需求落空，当然会转移目标。
　　十年前那一段热烈又叫人唏嘘的感情，会在顾晔的放弃后，彻底划上句号。
　　是会有一点遗憾。
　　但释怀更多。
　　顾晔说耿耿于怀的人是他江宝晨，江宝晨觉得不是，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从那些不好的过去走出来，可走出来，不代表要忘记。
　　现在，如果顾晔是一段感情的句点，那么姜折医生或许就是自己新人生的开始。
　　这世界上还有比迎接新生更美好的事吗？
　　江宝晨想：没有了。
　　现在剩下的，就是跟姜医生再培养培养一些默契和感情，等时机成熟，就介绍给大贺认识。至于顾晔帮忙还掉的那些钱，全数是还不了，未来的日子里看着往跟元哥要来的顾晔银行卡上打，顾晔收就收，不收自己也不亏心。
　　“啊，到了！”
　　明亮的路灯的路灯下，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住的出租房就在那。
　　相比于装修豪华的套房，这已经住了很多年都可以称之为“家”的出租屋，显然更让江宝晨觉得亲切和欢喜。
　　江宝晨抽了抽手，想让姜折早点回去。
　　姜折却没有放。
　　江宝晨眉间带一丝疑惑的抬头看他。
　　姜折垂着眼看他，神色温柔，“就想这么走啦？”
　　江宝晨一听到这话就明白过来背后的意思，顿时局促到有点羞赧无措，就连之前就握着的手都好像要着起火一般。
　　“那个……”
　　这是两人以男朋友的关系经历的第三次分别。
　　第一次拍了个照片，第二次拥抱了一下，第三次……
　　姜折看着灯光下Omega微红的耳根，低垂下不敢来跟自己对视的眼，还有那看起来润亮殷红的柔软唇瓣，明明也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却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他握着江宝晨的手心出了汗，嗓子微微发干发哑，问：“小晨，可以亲你吗？”
　　来了！
　　竟然是直球！！
　　江宝晨心脏咚咚快了两拍！！脑袋也跟着有些发懵。
　　想当初，自己才跟顾晔确认了关系，就迫不及待想要亲吻的，而今天也把折哥介绍给好朋友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好像确认关系后立刻上床都不过分，别说只是分别前亲一下嘴巴……
　　但……
　　但江宝晨没有心理准备啊！
　　不远处，灰暗的巷弄里，一点猩红色在夜晚中明明灭灭。?


第64章 
　　楼下巷口处, 路灯明亮，Omega和Alpha两人腻腻歪歪纠缠不休。
　　巷口黑暗的这头，猩红的星火掉落在男人脚边，他抬脚, 昂贵的手工皮鞋踩住带火星的烟头用力碾灭。
　　路灯照不到他站着的那个角落, 就着暗淡的月光细看, 皮鞋旁七零八落散落着好几个烟蒂。
　　顾晔等了已经有一会儿。
　　他目光冷淡, 没有顾忌的靠在巷子石墙上, 面无表情的看着还不分开的两人。
　　其实心里还有一声冷笑, 只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顾晔不信江宝晨那晚“无法被Alpha标记”的说辞。
　　不过是个为了赶走自己的借口而已。
　　如果无法被Alpha标记, 不能和Alpha在一起, 那这个医生算什么？
　　这个姜折算是什么东西。
　　顾晔冷漠看着, 他觉得自己足够克制和冷静, 但当远处Alpha把Omega抱进怀里慢慢低头, 两人嘴唇吻到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清晰的崩断。
　　江宝晨手指蜷握着、抵在姜折的胸前，隔开了自己跟Alpha。
　　那不自然的僵硬的抵触, 像是楚河汉街。
　　除了顾晔，江宝晨没有跟谁有过这样亲昵的行为。
　　其实不该太害羞和难为情，两人是交往关系, 还都快三十了，相比于顾晔无视法律和道德半夜潜入室内实行侵犯骚扰，姜医生名正言顺还足够温柔绅士。
　　江宝晨努力让自己别太在意, 告诉很快就好、马上就好。
　　唇瓣相触, 柔软香甜的触感立刻让姜折心跳失律, 他收紧了抱住Omega的怀抱, 本来想叫江宝晨别紧张，自己却反像是个没经验的毛头小子那样猴急激动。
　　他负责主导，诱导江宝晨张开齿关。
　　江宝晨没有张嘴，他手压着Alpha胸口，上半身越发往后退。
　　正儿八经的接吻江宝晨没经历过，他根本不觉得只是临时分别的吻，要这么过火。
　　对于“舌吻”这种，他不仅没准备，还有本能的抗拒。
　　苦茶味的信息素在冷风中悄然蔓延……
　　江宝晨被Alpha的信息素温柔包围，后颈的腺体也有了回应，开始发软发热、又酥又麻。
　　因为反应程度较轻并不疼痛，江宝晨只意识模糊起来，本来紧张局促的心脏跟着放松了些，原本抵在姜折胸前的拳头也舒展开变成手掌压在对方胸前。
　　亲吻似乎进入了正轨。
　　微苦的信息素安抚了不安的Omega，姜折温柔的吮吻着江宝晨，又乖又甜的芋艿信息素教他起了本能的反应，指尖也无意识的摸上Omega柔软的后颈，轻轻的左右蹭，像是在抚摸一只才卸下心房的小猫。
　　接吻有半分钟那么久。
　　江宝晨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推人的力气加大。
　　等姜折退开，江宝晨的脸颊已经绯红一片，可眼里的情绪却清明了很多，别开眼后，还能看见里面的尴尬。
　　相比起他，姜折更像已经沉溺于美妙的相濡以沫中，他眼神缱绻，手指轻轻刮了一下Omega润亮的唇瓣，宠溺的低声说：“下次就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江宝晨支吾着赶人，“折哥你回去路上小心。”
　　姜折当江宝晨害羞了，轻声笑了笑，又低头亲了他一下，这次一触即离，连江宝晨本能要推他的动作都没落下来就撤开了。
　　姜折揉揉江宝晨细软的短发，说：“我送你上楼。”
　　江宝晨没拒绝。
　　感应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了，明晃晃的照在脚下，谁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楼道里一直以来都不太好闻的气味却没改善多少，好像还更严重了。
　　江宝晨没有请姜折进屋坐坐。
　　姜折站在门前，因为个子高，微微低首看着江宝晨，笑说：“好好休息，明天见。”
　　江宝晨朝他挥挥手，“拜拜，折哥晚上回去开车小心点。”
　　“嗯，我会的。”
　　Alpha走了。
　　江宝晨目送人离开后，脸上的笑容随即落下来，他快步走进了盥洗室里，看着镜子里红着脸表情却很不自然的自己，打开水龙头，接水漱口。
　　要命。
　　漱了口又洗了把脸，江宝晨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感觉嘴里依旧奇怪。
　　总之不是欣喜和雀跃的心情。
　　是觉得被姜折的动作冒犯到了吗？
　　可也是自己默许的。
　　真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江宝晨有些焦虑和烦躁。
　　但他拍拍胸口告诉自己慢慢来，这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还有事忘了吗？
　　江宝晨下意识以为姜折有事折返，快步走去开门。
　　可门一打开，铺天盖地烈酒的信息素呛得人眼前一黑！
　　江宝晨几乎像是心脏骤停晕厥休克了三秒，等反应过来，已经被闯入室内的顾晔用力压在了墙上！
　　门被摔上，擒在手腕上的力道大到好像要被掐断，嘴唇跟牙齿磕碰着，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感觉有舌在唇齿间搅动，江宝晨如遭雷劈，想要反抗，却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像被长着利爪的老虎死死压住的小兔子。
　　江宝晨：“顾……”
　　他找不到机会说话，一张嘴就被Alpha变换角度的恶狠狠亲吻。
　　顾晔发疯的，想把江宝晨拆吃入腹那样用力，吸咬着江宝晨的唇和舌头，一手撩开江宝晨的衣摆探入。
　　外面天气凉，明明久等了数个小时的Alpha却浑身滚烫。
　　手指像刚从炉火里拿出来的红炭。
　　江宝晨几乎要被烫伤，顾晔碰一下，他就瑟缩一下。
　　平坦的小腹、瘦削的腰，细腻的皮肤成了Alpha掌下的玩物。
　　江宝晨的所有拒绝都像滴在烧红的碳火的水珠，一碰就变成蒸汽消失不见。
　　易感期的Alpha理智全无，他疯狂的用力亲吻Omega，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
　　说是亲吻，不如更像清扫。
　　像是要赶走Omega身上所有属于别的Alpha的气息。
　　等吻得人泪水涟涟，再单手把江宝晨托抱起！顾晔边索取着Omega唇间的柔软甜蜜，一边几步走进室内，把人丢到了小床上。
　　顾晔三两下脱掉外套和衬衫，被蹦断的衬衫纽扣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晔压在江宝晨身上。
　　江宝晨在那如同疯狂涨潮一样的烈酒信息素中，别说理智和力气，连呼吸都陷入了困难。
　　他的拒绝是螳臂当车，Alpha是铜墙铁壁，死死圈抱住了他。
　　揉捏住了他。
　　江宝晨绝望了，他喊顾晔的名字，看到Alpha像是听不懂人话的野兽，双目也猩红，动作也疯狂粗鲁。
　　长时间的对抗刺激，江宝晨后颈上的腺体出现致命的痉挛抽痛。
　　恐惧和疼痛让江宝晨尖叫出来，他喊救命，却两声唔唔被Alpha以嘴封住。
　　绝对悬殊的力量之中，江宝晨流着惊恐的眼泪，用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咬了顾晔一口。
　　Alpha被挑衅，疼痛中搅着献血只想吻得更深，却也被触怒了，大手掐住Omega最脆弱敏感的后颈，粗粝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柔软发热的腺体，像是警告又像是亵玩。
　　江宝晨浑身战栗，疼得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唔——”他吃痛的哼了一声，呼吸急促，因为身体被顾晔压住，无法痉挛着蜷缩成一团，白皙又被压出了无数红指痕的身体开始一阵阵的抽搐和颤抖，并不明亮的室内灯光下，江宝晨颈间腰腹浑身浮起一层冰冷的汗。
　　不，不要。
　　求了。
　　江宝晨混沌中绝望，在灼热的嘴唇毫无理智的在肌肤上逡巡，最后落在后颈，坚硬的牙齿大张要狠狠咬下来的时，江宝晨吼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顾晔瞬间清醒过来！
　　身下Omega身体柔软，却没有任何反应。
　　顾晔脸色“唰”得一白，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把人压在身下，看一眼江宝晨已经失去意识，脸色青白，浑身冷汗，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痉挛和流泪。
　　顾晔心跳停了停。
　　“江宝晨！！”他连忙找了衣服给江宝晨穿上，手指发抖，紧紧把Omega抱在怀里。
　　抱着人冲下楼的时候顾晔崴了脚，差点栽一跟头。
　　车子也点不着火，好一会儿豪车刮擦着墙壁开出居民区。
　　等急救担架送人进急救室，顾晔一身冷汗，惶惶不已。
　　但他没能等多久，就被医护人员摁着打了几针抑制剂，关进没人的问诊室里等药效发挥。
　　顾晔很清楚那些所谓的Alpha易感期抑制剂，对自己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两针下去，内心的躁动依然没有半分减轻。
　　可问诊室门被反锁了。
　　他粗暴的哐哐拿拳头砸门，“让我出去！”
　　不管怎么喊都没有人来。
　　顾晔像是困兽一样，红着眼睛走来走去，不能在外面等、不能第一时间知道江宝晨怎么样了，这种感觉让他心急如焚，不安到心脏都快要膨胀爆炸了，又重新回到门前用力的砸门！
　　私人医院就是姜折在的那家。
　　但院长并没有在顾晔送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姜折，而是联系了霍知秋。
　　“怎么回事？”紧急处理后的护士对情况很不明就里，问同事：“里面是R·C集团的顾晔吗？他怎么来了？还抱着小晨来的？”
　　“谁知道呢。”回答的护士是个Beta，刚刚给人打的抑制剂加强针就是她从药房里去的，说：“易感期爆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9 23:52:48~2022-04-10 23: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oningyuan 54瓶；文轩世界第一初恋 20瓶；森海锦鲤 8瓶；别天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易感期？”护士被吓到, 有点着急，“就小晨那情况怎么会跟一个爆发易感期的Alpha在一起？还是在这大晚上！”
　　同事回答：“得庆幸那Alpha处于易感期暴躁状态，这一路上开车过来都没出什么意外，你是没看到那人眼睛红的, 真是吓死人。”
　　“那……”问话的女护士左右看看, 确定没有其他外人, 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问同事：“小晨没被标记吧？”
　　Beta护士也压低了音量：“我不知道啊。”
　　“标记了Omega的Alpha易感期会被安抚住, 但万一在标记中途或者标记后Omega出意外, Alpha也会陷入更狂躁不安的状态。他那样子……我看不出来是哪种情况。”
　　“唉！姜医生来了吗？”
　　“应该在路上了。我还听院长给霍总打电话汇报了, 你说霍总会来吗？”
　　“霍总不是在美国嘛, 刚刚官方还发了参加纳米技术应用国际研讨会的照片, 霍总助理也在, 就算知道也来不了。”
　　“啧, 这都是什么事啊！希望小晨能没事。”
　　十分钟后, 姜折急匆匆赶到。
　　护士只来得及喊上一声姜医生，就看到对方一阵疾风似走远的背影。
　　与此同时, 被关进了问诊室一直狂躁暴怒的顾晔也没了动静。
　　里面安静无声，门外两个男护士对视一眼, 开门进去，把倒在地上的Alpha扛去病房输液。
　　之前给顾晔打的抑制剂加强针，里面加了微量苯二氮卓类药物, 有额外的镇静催眠和松弛肌肉的作用，顾晔大概有抗药性，所以才能负隅顽抗这么久才昏睡过去。
　　顾晔梦到了很多和江宝晨有关的画面。
　　梦到学生时期秋游里发生的那次惊心动魄的意外, 背上的江宝晨撒着娇说：“顾晔, 你身上的信息素好好闻噢。”
　　梦到奶茶店被搅乱了相亲的Omega怒目而视：“顾晔你做的那些是人事吗？一年多养条狗都熟了！我看上去是那么蠢、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子吗？”
　　梦到那天在教室少年委屈的说：“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多说一点的呀, 你没有心情好一点吗？”
　　梦到他站在异国他乡的餐厅中, 冷冷淡淡：“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只是因为不喜欢你。”
　　那天在温泉山庄江宝晨鞠躬道歉：“请不要为难剧组。以前是我不懂事，为了一己私欲就纠缠你，这真是太不好了，给你造成那么多的困扰，很抱歉。”
　　夕阳西下，娇气的小少爷却语气天真的大声说：“你现在不喜欢我，是因为你自己没发现，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如果我不缠着你，等你发现你喜欢我了，我又不见了，那你不是会很伤心吗？”
　　他说：“顾晔，你咬我一下吧？他们说Alpha咬Omega一下，Omega就一点儿也不疼了，还会很舒服。”
　　他还说：“你也配！你讨厌Omega是吧？正好，我也讨厌Alpha。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再和Alpha在一起！”
　　“顾晔，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曾经做过手术，腺体已经不能被Alpha标记。”
　　顾晔醒来了，头晕晕沉沉，不知是什么时候，浑身无力意识也模糊，隐约听到有人小声在说：“幸好没事。”
　　“是姜医生来得太及时了。”
　　“唉，想想小晨真是可怜，移植了一半的腺体，每次发情期都痛得死去活来，不仅这样，还不能被标记。”
　　“话说回来，那个顾晔不是R·C集团的合伙人嘛？身价那么高，怎么会跟小晨认识。”
　　“肯定是以前认识的啊，你没看最近播出的旅游真人秀吗？小晨是嘉宾，里面都提过他身世了，以前家里很有钱呢，后来家里破产才落魄下来。正常人家的Omega，哪个至于沦落到卖腺体换钱？”
　　“唉！当时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吧，腺体对Omega来说是最重要的身体器官，这一卖，一辈子连个正常人都当不了。”
　　“谁说不是呢。”
　　顾晔睁开眼，看到护士提着空输液瓶离开，对方边往外走还边跟同事小声感慨：“这眼看过年了，还得住医院。”
　　“听说姜医生好像都哭了。”
　　“吓得吧？说起来姜医生一直对小晨很好。”
　　“是啊。”
　　“卖腺体”，“发情期痛得死去活来”，“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吧”“一辈子连个正常人都当不了”。
　　那些细小的声音远去，顾晔撑着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胸口不断泛恶心，又很快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已经深夜。
　　顾晔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走出病房。
　　走廊悄然寂静。
　　他从前台不知情的值班护士那问出了江宝晨住的病号房，道了谢，再一步一步返身走上楼梯。
　　Omega和Alpha的病房不在同楼层，要高两层。
　　但不知不觉中也走到了。
　　看着白色一眼望不到的长廊，顾晔停住脚步，才觉得心中空寂，像是一脚踏空进望不到底的深渊，人稳稳站着，却有疯狂坠落的失重感。
　　江宝晨的病房是个VIP单人间，算是他这七八年以来在医院的专属病房。
　　因为他是“常客”。
　　他的腺体移植对象是霍知秋的胞弟，而这家私人医院、就是霍知秋手头的产业。
　　顾晔还听到很多。
　　做腺体移植手术的时候江宝晨才十七岁，十八岁的生日都没过，腺体卖了两百万，做完手术江宝晨在病房里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但一直吃不进东西，连喝水都会吐。
　　有一次护士到处找不见江宝晨，等晚上才看到他在病床上躺着，问他去哪儿了，他笑着回答说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分明是在洗手间昏倒躺半天。
　　手术不单单是腺体移植，同时会植入人工纳米腺体。
　　霍知秋成立这家私人医院，就是为了治疗胞弟的病，研发的人工纳米腺体技术也一样。
　　但这项技术不成熟。
　　霍一叶的腺体萎缩加剧、已经威胁到了生命，提前用上人工腺体的结果就是已知、未知的后遗症和副作用很多，其中包括Omega每一次发情期时都要经历难以忍受的疼痛。
　　还有永远无法被标记。
　　因为腺体里有人工纳米芯片，一旦咬碎……
　　这些在江宝晨术前签下的风险知情同意书上都有写，知情书上还有一行加粗的字。
　　术后一旦出现感染，会有生命危险。
　　顾晔到底还是没有走去看江宝晨。
　　他转身走下楼。
　　车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航空公司的订票通知。
　　那是顾晔白天里吩咐钱元办的事。
　　他已经准备离开中国。
　　那晚过后。
　　顾晔让人把套房里的所有东西撤换。
　　他一个人坐在客房想了彻夜，想H市重逢的种种，也想十年前的点点滴滴，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尝试寻找自己以前就在意江宝晨的蛛丝马迹。
　　之后的几天里，不管走到哪里，做什么，都会想起江宝晨。
　　颓丧，无心正事。
　　连开会都集中不了精神。
　　焦虑的情绪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胁感，他想，或许离开就好了。
　　失控的事已经做了那么多，江宝晨不止一次明确表态出对自己的厌恶。
　　就该让一切停下，回到正轨。
　　离开就好了。
　　所以就想着去看最后一次。
　　去看看，没有自己纠缠，江宝晨会不会过得好。
　　可能是等的实在太久，耐心耗尽，一切理智和克制又变成了不甘。
　　所以在看到那样的画面后，不自知的爆发易感期。
　　疯了一样的闯进Omega的家，差一点做出永远无法挽回的事。
　　原来江宝晨没有骗人。
　　他色厉内荏反复提及的那些都是早就释怀和接受的，唯独只把最重要最耿耿于怀的事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他还在瞒。
　　因为有些事过去了，变成旧年伤疤。
　　有些伤口却永远鲜血淋漓，一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他妈妈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哪？他爸爸跳楼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你在哪？公司被拉横幅、江家房子被闯被砸，他哭着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在哪？！”
　　那天贺靳林的质问响在耳边。
　　可分明还有更多。
　　顾晔想，江宝晨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移植腺体的时候有多害怕？
　　被发情期折磨得疼痛难当的时候，又哭了多少次。
　　娇气贵重如江小少爷，有点磕磕碰碰都要喊半天，就是手指头烫出一点红，也哭鼻子，红着眼要人一天三次的帮忙擦药膏。
　　十年。
　　于自己而言不过是实验室里的几千个相差无几的晨昏。
　　对江宝晨来说，却已经过完一个人生。
　　“您好，两位的菜都上齐了。”
　　侍应生把最后一道菜送上桌。
　　Janis笑着跟他道谢，惹得年轻小伙儿红了脸。
　　等人走后，在此之前已经费尽口舌的Janis看向好友，无奈又无语的说：“顾，是你找我出来不是我找你，分个手而已，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不说话不吃菜就只喝酒难受的话，也随你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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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Janis想用激将法, 可惜这招在顾晔身上半点用没有。
　　所以下半夜，他只能认命的把烂醉如泥的好友抗去附近酒店。
　　进到电梯，Janis看着电梯壁里的自己扛着Alpha的模样，想一想平时顾晔那冷脸, 不禁抖了一下, 说：“顾, 这是没办法, 我也不想碰你的, 醒来后别找我算账。”
　　想了想, Janis又说：“而且我为了你特意把机票改签了, 本来明天就能见到小元元。”
　　这么一说就一点儿不怕了, 等顾晔醒来, 自己都已经在回国飞机上了。
　　于是扛着那一百五六十斤重的家伙, Janis继续咬着口音吐槽：“找我出来, 又是个锯嘴闷葫芦，什么都不肯说。”
　　“那我这一晚上就是在浪费阳寿嘛！”
　　顾晔醉死过去, 什么都没听见。
　　凌晨三四点，天还乌黑。
　　床上的Alpha突然惊醒过来。
　　顾晔喘着急促的呼吸坐起身, 然后去摸灯。
　　房间陌生的布局让他找了半天才摸到开关，灯亮了，照在他充满血丝的双眼上。
　　顾晔穿好外套鞋子, 下楼，拦了辆开夜车的出租的士回去医院。
　　空旷静谧的长廊，顶头亮着一节节森白的节能灯。
　　顾晔一个人走到病房外, 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况, 一个Alpha伏趴在病床旁, 握着江宝晨的手。
　　江宝晨还在昏睡, 脸色苍白，被褥下都看不到他呼吸时的胸膛起伏。
　　只有一旁连接着的医疗器械证明他的身体机能指标没有危险。
　　顾晔看见了，才放下心来，带着短时间消散不去的满身酒气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头晕晕沉沉的。
　　周围好安静。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顾晔迟钝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然后发现走廊上已经有了来去走动的人影。
　　不知觉中天色大亮。
　　竟然快七点了。
　　来电显示是境外的陌生号码。
　　顾晔宿醉，又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浑身酸头痛欲裂，捏了捏鼻梁骨，吐一口浊气才接通。
　　“你好。”
　　“顾总。”
　　那头是一个顾晔感到陌生但又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等他问，对方已经自报家门：“我霍知秋。”
　　这个名字让顾晔一阵恍惚。
　　他想起自己问医生打听来的那些事。
　　——“据我所知，霍一叶先生原本要做的是整个的人工腺体植入手术。他从分化成Omega开始，腺体就没有再生长，提供不了Omega在发情期所需的信息素，所以身体一直以来都非常虚弱。”
　　——“那次霍少爷突然晕倒，病情一下子严重起来，偏偏人工腺体技术还不成熟，霍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小晨，给他们做腺体配对，结果不存，霍总就向江宝晨提出买腺体的意向。”
　　——“腺体对Omega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器官，霍少爷原生腺体发育异常才不得不做手术，所以就算做腺体移植也只能移一半儿，不能整个移植。就像人类有两个肾，摘掉一个，还剩下一个。”
　　——“跟肾不一样的是，一个肾足够满足人体机能的运转，但一半儿的腺体却分泌不了一个成年Omega需要的信息素量，所以，需要植入人工腺体来顶替上另外一半。”
　　——“江宝晨挺快就答应了的，没怎么犹豫，他家人也不在身边，当时还很小一个孩子，看着挺可怜的。\"
　　——“大概是缺钱吧，我记得他说过，半个腺体霍总给了他两百万。”
　　两百万。
　　买断了一个少年原本正常的人生。
　　“我听说，您昨晚带小晨来我们医院了？”
　　顾晔扯开领带，心脏感觉沉闷喘不过气。
　　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从不知道天灾人祸是什么的小少爷，在一夕之间失去一切。
　　明明想要的事情那么简单，想嫁给一个喜欢的Alpha，为Alpha生几个宝宝，然后幸福平安的过完一生。
　　可十八岁不到，他就看到了一生的尽头。
　　“原来是霍总。”
　　顾晔声音沙哑，神色冷冽，有兴师问罪和迁怒的意思，“谈谈？”
　　霍知秋可不就是为了“谈”才打这通电话的吗？
　　他一点也不意外这两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以那种状态到自己医院里，他甚至觉得这一天来得太晚了点。
　　因为早在两个月前，霍知秋就亲眼看到过这位衣锦荣归的清俊大半夜纠缠江宝晨。
　　背后的具体故事是查不到。
　　但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之间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从语气听来，这位身价百亿年轻有为的科研大佬此时心情非常糟糕。
　　霍知秋倒不怕他兴师问罪，在电话里态度和和气气的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江宝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在睁开眼之前，他就已经想起了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一切。
　　心情异常的平静。
　　他甚至感到轻松和释怀，因为解脱了，但这样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为产生这样懦弱逃避的摆烂心理而感到可悲可恨。
　　但好歹，把最难看最可怜的伤疤揭露了出来。
　　结着厚厚的痂痕撕掉了，那么多年以来一直若无其事告诉别人自己已经好了、没事了的谎言也被戳穿。
　　痂痕下是经年不愈的腐烂伤口。
　　触目惊心，牵一发动全身的痛。
　　“小晨，你醒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腺体痛不痛？”
　　姜折才放下早餐的保温盒，看到病床上的江宝晨醒过来，有些欣喜的问。
　　江宝晨微微动了一下脑袋，算是摇头。
　　“渴不渴？要不要上洗手间？我先扶你去一趟厕所，再吃早饭吧。”
　　姜折把病床摇起来，去扶他。
　　江宝晨夹着贴着的医疗仪器都在身体机能恢复正常后撤掉了，这会儿抬手，本来想推姜折的，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他还是被温柔的Alpha扶去了洗手间。
　　“我自己。”江宝晨声音哑哑的很小声。
　　姜折笑了一下，由着他，“好，你自己来，我在外面，有什么你叫我。”
　　“嗯。”
　　江宝晨解完小手，抬起盥洗盆上的水龙头开关，抬的时候扭向右侧，流出来的水温是加过热的。
　　手接着，冰凉的指尖慢慢找到了知觉。
　　就那么接了很久，江宝晨才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穿着病号服，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平时憔悴和虚弱了一点。
　　但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金刚不坏的江宝晨。
　　不，是更金刚不坏的江宝晨。
　　“喝粥，你想吃咸的还是甜的？咸的是皮蛋瘦肉粥，甜的南瓜枸杞粥，如果你想喝白粥，也有，我去医院楼下食堂买，小笼包想吃吗？我买了奶黄包，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吃。”
　　“这样就好了。”江宝晨说。
　　姜折应了一声嗯，扶着他又回到病床上坐下。
　　姜折把粥拿出来搅拌得凉一点，再端起，舀出一勺喂到江宝晨嘴前，“尝尝看，是不是没那么烫。”
　　江宝晨伸手去拿勺子。
　　“我来吧。”姜折手微微躲开了下，说：“你才刚醒没力气，负责乖乖吃掉就好。”
　　江宝晨并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有些执意的去拿勺子。
　　姜折看他这样，沉默了片刻，心里轻轻叹息，到底是妥协的把勺子递到他手里，语气温和的说：“那你小心点，碗就我来端着吧。”
　　勺子不重，是餐厅打包用的长柄塑料勺，但粥盛在上面还是有重量的。
　　江宝晨喝粥，得高高的抬起整条胳膊。
　　他的手腕在颤抖。
　　的确是没力气。
　　但江宝晨还是那样抖着手，一口一口的把小半碗粥都吃下。
　　姜折拿早餐餐厅打包赠送的纸巾帮他擦嘴，笑着夸奖：“真厉害！很快，我看再休息一天就能完全恢复了。”
　　医生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又耐心又温柔。
　　江宝晨看姜折拿出另外一套餐具，一点不避嫌的、把自己没喝完的半碗粥和另一碗热腾腾的咸粥都喝掉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
　　医院病房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台历，今年农历没有大年三十，只有二十九。
　　今天腊月二十八，明天除夕。
　　后天就是新的一年。
　　“姜医生。”
　　姜折吃完了，收拾餐盒餐具的动作一顿，这个称呼让他心里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转头看病床上的Omega。
　　对方没有看过来，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是轻薄的羽翼，微微颤动。
　　就是很小，很可怜，叫人无法不心疼。
　　姜折不收拾了，在床边坐下，沉默的握住江宝晨的手。
　　但姜折虽然握着，却没有用多少力，江宝晨只是缩了一下手指就抽开了。
　　姜折轻问：“害怕吗？”
　　江宝晨摇摇头。
　　“真的？”姜折说：“小晨，你看着折哥说。”
　　江宝晨始终低垂着眼睛，不看他，只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细的，白的，手背却有很多抓出来的淤青和奋力挣扎留下的红痕。
　　“对不起。”他低声说。
　　“说什么对不起，我们小晨又没有做错任何事。”姜折勉力一笑，心疼和自责都快溢出来了，他重新握住江宝晨，“要怪得怪我这个男朋友没有保护好你。所以等出院了，小晨搬出来跟折哥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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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江宝晨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是分手吧。”
　　尽管做过心理准备，但姜折听到江宝晨这话还是心中一沉，他说：“小晨，你冷静一点, 别说气话。”
　　江宝晨想把手从Alpha那抽回, 可是这次姜折握得有点紧, 江宝晨使了两次力都抽不出来, 他神色肉眼可见的一下子焦急起来！
　　“放、放开。”江宝晨脸白了。
　　姜折如果此时能够置身事外的保持冷静, 那身为医生的他, 会很清楚江宝晨这会儿的表现是经历特殊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但他不冷静。
　　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太能冷静, 原本两人在一起就不是因为感情有多深, 成年人顺势而为的各自冷静一两天, 黄花菜都凉了。
　　何况姜折担心江宝晨。
　　他亟于安抚Omega, 想让江宝晨从昨晚的遭重里走出来、重新调整状态。
　　肢体接触视为安抚人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他试图让江宝晨冷静一点，听自己说话。
　　可江宝晨在叫他放开自己未果后, 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还在他碰过来的时候惊恐的大喊大叫！
　　这样的转变只发生在短短瞬息。
　　明明前不久, 江宝晨还在平静的进食、跟姜折道歉。
　　姜折下撤了受，忽得明白过来什么，刚想起身离开让江宝晨独自一人冷静, 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充满怒意的叱骂“王八蛋你在干什么！”姜折措不及防，差点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掀翻在地上。
　　他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住，抬头看到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人是个Alpha, 穿着身深灰色长风衣, 略长的发在脑后扎起, 背影极为高挑挺拔, 像个艺人。
　　“宝宝，宝宝！”
　　贺靳林去抓江宝晨的胳膊。
　　江宝晨却连同贺靳林的手也胡乱打开，踢走被子，什么也听不进去，捂住耳朵又哭又叫。
　　精神失控下力气不小，贺靳林接连挨了好几下，却没让江宝晨这种刺猬一样无差别攻击别人的状态吓住，转而一双手臂擒住江宝晨，再紧紧圈抱住他：“宝宝，没事了，你看我，是大贺，我是大贺。”
　　“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宝晨在Alpha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怀里挣扎不动，只还在惶惶的哭喊，过了好几分钟，才在好友不断的说话声中逐渐恢复了一点神绪。
　　“大贺……”他喃喃。
　　“是我。”贺靳林感觉到他不再激烈挣扎，微微松开了手，抚摸江宝晨的头，低头嘴唇压在Omega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眼里含泪，“是我，没事了、没事了宝宝。”
　　江宝晨直直的目光怔然。
　　姜折想明白江宝晨是应激反应后，中途都叫过这突然出现的Alpha跟自己一起出去，昨晚发生的事显然给江宝晨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现在进行肢体接触只会加剧糟糕的情况。
　　可没想到，江宝晨竟然真就冷静下来了。
　　姜折看了看Alpha，再看了看被Alpha抱在怀里江宝晨，想了想，半晌后轻轻叹着气摇头笑了一声，沉默的转身离开了病房。
　　江宝晨抬手慌里慌张圈住贺靳林的背，眼里还都是泪，眼眶也哭得红通通，微喘的急促气息衬得那张吓到的小脸儿更加没有血色和惹人怜惜，他缩在Alpha怀里，就像缩躲在避风港，“大贺，大贺。”
　　贺靳林紧紧抱着他，反复的说我在，顺着Omega的背，安抚他情绪平复下来。
　　可是逐渐冷静下来的Omega却忽然又抽噎着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得毫无征兆，贺靳林听他声委屈，整颗心都瞬间疼得紧紧揪了起来，可是除了抱着Omega安抚，贺靳林心如刀绞却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所幸江宝晨只短短哭了一阵，就疲倦的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贺靳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江宝晨说接了份一个月的专职工作，他就想趁着这段时间赶完原本安排在年后的两个工作，用以腾出足够多的空闲时间陪江宝晨过年假。
　　早上的飞机回H市，打江宝晨电话没通，于是带着国外回来的礼物先去出租屋。
　　可还没推开门，就闻到屋里头失控的Alpha信息素。
　　那一刻，他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等着急的打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床上乱糟糟，空中似乎还残留着Omega的信息素气息。
　　赶来医院的路上，贺靳林心急如焚，各种猜测在大脑里转了一圈，每一样说出来都能吓死他自己。
　　这会儿Omega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贺靳林真的已经很多年没看到江宝晨哭了，Omega哭的最频繁的就是刚出事那一年，半夜都会哭得抽噎。
　　江宝晨哭一夜，他也就翻来覆去的难受上一整夜。
　　看着江宝晨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子，想起他刚刚的委屈和害怕，贺靳林真是快心疼得死了，他掌心碰了碰Omega凉凉的小脸儿，然后悬停在空中片刻，面上神色挣扎又紧张，但过了一会儿，到底是调整了Omega靠睡的姿势，指尖轻轻的、小心的撩开了扫在白皙后颈上的短发发尾。
　　遮挡着腺体的发尾移开。
　　入眼就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咬痕！
　　Omega的腺体看着是完好的，可腺体上却被咬出了一圈新鲜牙印！
　　尽管不是标记那样深，但这圈牙印却是真真切切的咬在了上面！
　　贺靳林额边青筋狠狠一跳，怒意如滔天大火瞬间焚毁了理智！
　　除夕将至。
　　热闹的大街上只零零散散的关了几家歇业过年的店铺。
　　豪华的高级会所“园中葵”金碧辉煌，在夜晚中，装修装潢处处显出高级。
　　与整栋会所外表体现出来的高级不同，园中葵的内饰和内部装潢则要低调奢华许多。
　　Steinway的三角钢琴，搭一支法国空运来的香槟玫瑰，廊上挂着国外著名画家的真迹，处处都有一份沉淀的韵味美，也将会所的档次和品味提高向更一阶层。
　　被经理恭恭敬敬请上楼的男人穿得普通，外面是浅色的长大衣，里面穿毛线衣和深色休闲裤，但尽管是最普通随便的衣着搭配在一起，在肩宽腿长的Alpha身上，也仿佛进行搭配设计，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可惜Alpha的眉宇间始终坠着没休息好的郁色，看上去沉郁难以接近，处处透着不好惹别惹我的气息。
　　顾晔今晚赴的霍知秋的约。
　　不是为了谈，是来动手。
　　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要成熟稳重，动手不能解决问题。
　　但能发泄情绪。
　　霍知秋用两百万买走江宝晨半个腺体，毁掉了江宝晨整个人生的行为，在顾晔眼里，是不可饶恕的事。
　　两百万。
　　昔日高高在上骄横矜贵的江小少爷，一百个亿都买不回来，区区两百万算什么狗屁？！
　　顾晔心中抑郁，无处发泄。
　　尽管江宝晨移植了人工腺体这事，某方面代表着江宝晨跟那个竹马贺靳林之间没有超过朋友之外的关系，也代表过去这些年江宝晨跟自己一样感情经历上一片空白，没有过别人。
　　但相比起那些，他更希望江宝晨能好好的，哪怕拥有完整腺体的江宝晨跟人谈过恋爱分过手甚至结婚了都可以。
　　只要别过的那么不好。
　　别明明过得很不好，还辛苦的表现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不是一天两天。
　　江宝晨忍了七八年，七八十个发情期，痛得死去活来。
　　顾晔只要想起来就心痛难以呼吸，恨不得……
　　“霍先生在里面。”
　　包厢门打开，沉着脸的顾晔阔步走进。
　　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自觉站在门口两侧，面无表情昂首挺胸的等候顾晔随时的吩咐和支使。
　　霍家在H市算地头蛇，企业涉猎多元化其中还包括了医疗机械，霍知秋身为长子，早早继承了家业。
　　顾晔在酒会上跟霍知秋聊过，记得对方是个混血Alpha，眉骨偏西方的深邃，一双瞳孔蔚蓝，斯文又谦和的虚伪模样。
　　进了包厢，只看到一个坐在沙发上的Omega。
　　Omega看上去瘦小、安静，白皮肤黑头发，身上穿着刺绣的白卫衣。
　　顾晔停住步伐，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像是看一件死物。
　　霍一叶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站起来，“顾先生？您请坐，我哥他有点事刚出去，马上就回来。”
　　也就说话的功夫，西装革履的混血Alpha来到包厢，一声“顾总”洪亮客气，他几步走到顾晔面前，主动伸出手来，笑说：“又见面了，上次商业就会我们见过面，顾晔还是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啊！”
　　顾晔冷淡的回一句霍总客气，没跟他握手。
　　霍知秋上次就听闻顾晔不喜欢与人接触，此时被忽略的手很自然的变成领顾晔往沙发上坐的手势，继续热情道：“我们别光站着聊，顾晔坐，也不知道顾总的口味喜好，所以就等着您来了点餐。”
　　顾晔说：“不吃，没胃口。”
　　霍知秋微微一怔，没想过顾晔会不客气成这样，但随即也笑，“好好，不吃饭，那喝点吧，王经理，把我上次存着的那支轩尼诗拿来。”
　　王经理颔首：“好的霍总。”
　　顾晔走向沙发，脱下风衣随手挂在上面。
　　霍知秋跟在他身后，说：“昨天院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国外参加研讨会，一时回不来。事后也第一时间问了院长小晨的情况，说是还好，没有危险。”?


第68章 
　　“……腺体并没有受伤, 但因为遭受过Alpha强烈的信息素镇压、受到比较大的刺激和惊吓，所以近期会出现一些应激反应，心理上的包括生理上的信息素失调、发情期紊乱啊等等，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不用担心, 服药慢慢调理就会好。”
　　“这时候家人一定要多理解多陪伴少刺激。”
　　“如果服完药两个星期后应激症状没有得到缓解, 再来医院, 我们安排心理医生辅导。”
　　贺靳林神色莫辨, 说了句谢谢医生就去窗口取药。
　　拿了药, 再上楼到病房找江宝晨。
　　江宝晨已经换下病号服, 穿了件羽绒服。
　　羽绒服很大, 空空荡荡的像是麻袋一样套在Omega身上, 更显身形瘦削。
　　贺靳林看着他沉默孤寂的背影, 心里咚咚沉闷的跳了两下, 但很快调整好心情和表情，笑着快步进去, “宝宝！”
　　听到声音，江宝晨回头看他, 杏眸玩起来，像只乖乖等待被主人领走的小动物。
　　“好了呀？”他问。
　　“嗯，是不是等太久了？”贺靳林揉揉江宝晨的发顶, 笑说：“那个医生是话痨，跟我说了半天，其实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让我这几天盯着你好好休息, 按时吃药, 等发情期到了就给你打抑制剂。”
　　“噢。”
　　“来。”贺靳林朝他伸出手, 手心朝上，“我们回家了宝宝。”
　　看着面前的手，江宝晨眼神闪烁，垂着的手指轻轻缩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就伸出来用力握了上去！
　　还挺有劲儿。
　　贺靳林立刻笑了，分开江宝晨的五指握住，触手湿凉，他说：“出这么多汗呢？”
　　江宝晨闻言、立刻抽出来在贺靳林那贵得离谱的大衣上唰唰正反蹭了两下，再放回Alpha手里，气昂昂凶巴巴的瞪他道：“嫌我！”
　　“……我哪敢嫌你？”
　　贺靳林牵着人进了电梯，又说：“所以你雇主给你放年假了？几天啊？”
　　“三天。”
　　贺靳林有点不满意的样子，“那剩下几天怎么来？三倍工资？”
　　江宝晨愣了下：“那个倒没说过。”
　　“这怎么能不说？你不说他肯定宰你啊！来，电话号码给我，我来跟你老板聊，国家法定假期上班就得三倍工资，不然劳动局告他去。”
　　“可我的雇主又不是中国人。”
　　“不管是不是，在中国就得按中国的法律法规办事。”贺靳林说完，轻戳了一下他脑门，“宝宝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么？怎么这会儿这么马虎了。”
　　江宝晨大大的杏眸忽闪忽闪，一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笨蛋样，“可能他给太多了叭！”
　　贺靳林顿时无奈又宠溺的笑出了声。
　　电梯门“叮”的打开。
　　拥有国际男模最标准完美身材的Alpha一手拿药，一手牵着Omega走出电梯。
　　两人向医院停车场走去。
　　关于前一晚的事，默契的一个人不问一个人不提。
　　贺靳林早上赶过来的时候停得急，SUV半个车在车位外，也幸亏私人医院不是随便谁都能来，车位空得比较多。
　　贺靳林给江宝晨开车门。
　　江宝晨坐上去。
　　贺靳林又弯腰给他系安全带。
　　江宝晨在贺靳林凑近的瞬间浑身都紧绷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也握成了拳，甚至腺体都好像有在隐隐刺痛。
　　但等好友退开，一切压迫又如潮水褪去。
　　独有江宝晨背后的冷汗真切存在。
　　“怎么了？”贺靳林看他脸色好像突然不好起来，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触手冰凉，“不舒服吗？”
　　“没有。”江宝晨摇头，又朝贺靳林笑一笑，撒娇一样勾住他的袖子，“大贺，你想带我去哪儿啊？你那大平层？”
　　贺靳林说：“回贺家。”
　　江宝晨这下真愣住了，“贺家？”
　　这两个字，江宝晨已经好多年没从好友口中听到了。
　　多年前，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反正是在他家出事后，贺靳林也跟家里闹翻了。
　　贺靳林出来单干。
　　贺家长辈嫌他丢人现眼，好好的贺家继承人不当，要当什么模特、靠卖脸卖身体谋生路，扬言跟他断绝关系。
　　贺靳林也懒得跟他们废话，靠自己的本事在Model界大红大紫，风生水起，拍摄的国际一线杂志周刊垒起来都有几层楼高。
　　小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家里出事后，江宝晨也已经很多年没再见到贺家的伯父伯母。
　　本来最开始也劝，劝大贺别冲动，有什么心里话跟家里人好好说。
　　但贺靳林听不进去，甚至一点就炸。
　　江宝晨不想跟他吵就只能放弃。
　　这些年下来，江宝晨几乎没再听大贺说家里的事，怎么突然就……
　　“爷爷病了，老头子叫我今年回家过年。”贺靳林说：“我爸说，带你一起回去，爷爷挺想你的。”
　　江宝晨一下急了，“贺爷爷病了啊？严不严重？”
　　“嗐，小毛病，只是年纪大了家里人大惊小怪而已，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江宝晨想起来，说：“贺爷爷以前对我可好了。”
　　“是。”贺靳林笑，“谁让一群毛猴子里就属你最乖最好看。同样犯了错，我们一个个在院里蹲马步腰酸腿痛，就你在爷爷腿上坐着、抱着个大芒果啃，糊一脸。”
　　江宝晨也笑起来，“都是你们带坏我。”
　　贺靳林说：“可别，哪一次闯祸不是小祖宗你的主意？我跟大丁子全是受害者！”
　　“啊对了，丁子呢？过年回来吗？”
　　“年后回来，带女朋友一起。”
　　“还是之前那个？”
　　“换了，跟这个还打过一个孩子，中间分分合合好几次，但还在一起，好像跟之前几次不一样。”
　　“我都不知道……”
　　“你忙嘛。”
　　江宝晨一下就不说话了。
　　贺靳林自知失言，立刻改口说：“丁子倒是有让我跟你说来着，我总忘，这事怪我。”
　　江宝晨就趁势嫌弃：“当然怪你，贵人多忘事！”
　　贺靳林一边打方向一边无奈笑着应：“是是是，我贵人、我多忘事。”
　　园中葵会所VIP包厢。
　　霍一叶撩开了柔软的长长的黑发，向两位Alpha展露出了后颈上的腺体。
　　明亮如昼的灯光下，能看到Omega腺体上有个豌豆荚模样和大小的旧伤疤。
　　那个伤疤的样子，不说跟江宝晨腺体上的细黑线不太一样，根本就是完全不同。
　　“我知道顾总很关心小晨的腺体情况，但您也看到了。”霍知秋说：“我弟弟这才是做过腺体移植手术后的样子，小晨腺体上那条黑色’细线‘不是术后创口，是植入的纳米腺体。”
　　见顾晔不为所动，霍知秋放下手中酒杯，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分别是医院的院长和当年负责为江宝晨做手术的老医生。
　　院长手里拿着手术记录册和录影带。
　　霍知秋吩咐：“先放手术过程的录像给顾总看。”
　　“是，霍总。”
　　院长去放录像带。
　　顾晔薄唇紧抿，终于冷声道：“依霍总的意思，江宝晨当年并没有做先腺体移植，只是植入了你们研发的腺体？”
　　霍知秋：“是这样。”
　　顾晔眼里寒光乍起，语气冷厉，“当时贵公司的人工纳米腺体研发项目并未经过国家批准，那是不是可以认为，霍总在拿他做临床试验？！”
　　霍知秋脸色倏地一变！
　　“不是这样的！“霍一叶慌张出声打断，他体质弱，做事向来慢条斯理、声音也轻柔细软，这会儿却神色焦急的解释：“当时小晨的确想要给我做腺体移植，但检查后发现不合适，哥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是我，我知道小晨的腺体有问题后求哥哥帮小晨。”
　　顾晔眉心蹙起。
　　帮？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霍一叶有些喘，羸弱的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霍知秋连忙扶住他，让他别激动。
　　霍一叶却紧紧拽着他的手，眼里有泪，依然望着那个英俊却气势凌人的Alpha，撑着底气继续说：“顾、顾先生，当时的情况，如果我哥不救小晨，就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车子驶入繁华的街道。
　　遇到信号灯，长长的车尾红艳艳的亮起一片，像夜里蜿蜒腾飞的巨龙。
　　江宝晨额头轻轻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贺家伯父伯母。
　　破产清算需要很长时间。
　　那段时间里，失去理智只想着从他身上拿到钱的人非常多，江宝晨一开始跟兄弟们借钱，但是他们能给的和江家欠下的相比，简直杯水车薪。
　　别说十年前，放在现在三十个亿也是天文数字。
　　何况他还的越多，找上来的麻烦不减反增，到后来连个能安稳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大贺就把他带回家住。
　　伯父伯母和贺爷爷对他都很照顾。
　　但逐渐的，伯父伯母常常关起门来吵架，接到电话后表情总是难看，连饭桌上的气氛都变得奇怪。
　　再之后大贺突然说要带他出去玩，说朋友的房子装修好了，地段清净风景好，特别适合散心。
　　江宝晨走的时候要跟长辈们知会一声，大贺却笑着没让，说已经跟爸妈打过招呼，就出去玩几天而已，过段时间就回来。
　　只是那个“过段时间”再也没有来。
　　江宝晨一个人住进大贺说的风景优美地段清净的城郊大别山上的高级别墅。
　　几天后，贺家与长子贺靳林断绝关系的新闻见了报。
　　各家纸媒争相报道，还登上电视。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大贺以贺家长子的身份说身为江家世代交好的家族，不会冷眼旁观，接下来会收购江家、承担下所有债务。
　　这导致贺家公司大楼前每天聚集很多原江家公司拉横幅讨债的员工，贺家生意为此遭受到了非常大影响。
　　贺靳林想先斩后奏，给贺家长辈戴高帽，逼贺家救江家。
　　但显然没有成功。
　　江宝晨知道大贺是为了自己才跟家人闹成这样，急急忙忙想进城解释求情，却在山脚被一辆突然出现的私家车带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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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这件事说来话长。”
　　霍知秋本来就是为了跟顾晔“和盘托出”才约的今天, 但他没想到顾晔连场面话都不屑讲，面子也不给，冷着脸直接兴师问罪。
　　不过也是。
　　事关自己的Omega，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Alpha可以冷静？
　　顾晔冷眼看着。
　　霍知秋也不再废话, 直接说：“那是个意外。小叶生病身体不好, 常年独居, 后来搬到环境清净的大别山那边, 我每逢周末都会去看他。那时新建, 入住率还不高, 司机车速开得有点快, 在山脚差点撞倒了江宝晨。”
　　现在想来, 霍知秋心中竟有一丝庆幸和后怕。
　　从送江宝晨去医院到接下来几年的一切安排似乎都刚好, 但凡有个行差踏错, 现在都得后悔。
　　谁能想到十年前倒台的江家, 当年人人喊打避之如蛇蝎的江建城，他唯一的儿子能和R·C合伙人这样的Alpha纠缠上？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霍知秋从消息渠道得知，顾晔已经凭借一己之力, 把江家欠下的所有外债全还清了。
　　没背景没人脉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短短十年内，一跃成为如今国外最大制药商Restraint集团的合伙人。
　　这差距哪会止一步登天？
　　商场诡谲, 谁能想象出这里面有多少腥风血雨暗流涌动，顾晔又用了多少铁血手段经历多少惊心动魄？
　　霍知秋心中忌惮，不敢轻视。
　　R·C集团在国内还只是一个响亮的公司名号, 没有正式打开市场, 但是在国外, 那已经是侵吞无数史前巨鳄般的存在。
　　在中国, 顾晔就是R·C，与顾晔只能交好绝不能交恶。
　　但顾晔又不那么好相与。
　　商宴上见过，交谈过，客气疏离油盐不进。
　　没想到，早在多年前，自己手里就捏了张王牌。
　　在别人眼里，那举目无亲异国他乡的日子非常辛苦，但对顾晔来说却是奢侈。
　　能看得到希望的日子，总比永远生活在黑暗里好。
　　除了偶尔会想起某个总前前后后围着，一口一个“顾晔”总有很多情绪很多开心和肆意的身影以外……
　　活着，努力往上爬。
　　不想死在泥淖里。
　　但顾晔并不是霍知秋想象中那样，靠着心机和手段得到如今的地位。
　　R·C公司的老董事长是华侨，知人善用用人唯贤，最开始的确辛苦，黄种人在国外，无论怎样或多或少都会受排挤、被戴着有色眼镜审视。
　　但顾晔虽然寡言却不孤僻，如果他想，完全能够跟同学教授相处和睦，他只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参加社交活动，吃穿用度方面也克扣拮据，这才逐渐将校园生活过成了实验室宿舍两点一线。
　　不过优异的成绩总会带来机会。
　　顾晔的机会来得很早，而他也凭本事抓住了Restraint公司给的橄榄枝。
　　顾晔有足够大的抱负野心以及与野心抱负匹配的天赋才能，心无旁骛的钻研下，不平步青云反倒奇怪。
　　“我们去大别山，他是从大别山上下来，在山脚的拐弯地段碰见，司机吓得急刹车……”
　　当时老卢司机以为撞到了人，吓了一跳，跟霍知秋报备了一声就忙下车查看情况。
　　Omega摔在靠山体的那一侧。
　　前一天刚下过雨，泥土湿漉漉的，爱干净也怕疼的江宝晨撑着站起来，手肘磕得有点疼，他拍掉身上的泥土，跟司机说没事。
　　他没被撞到，只是被拐弯处既没有鸣笛速度也快的私家车吓了一跳，避让的时候摔了。
　　脚可能有点扭到。
　　霍知秋坐后座，原本不打算下车看情况，特别是在认出那Omega是近期舆论焦点江家江建城的儿子后。
　　然而这江小少爷天生好看模样、天之骄子，这会儿白着小脸惶惶恐恐又摔脏了的可怜样子，莫名令人心有不忍。
　　不过还是个孩子，又刚没了父母，卷入江家黑料还有职工漫天讨薪的漩涡里。
　　霍知秋叫司机先送江宝晨去医院做检查。
　　江宝晨看到他，连连摆手说不用。
　　霍知秋见他不像客气，也没有强求，让司机给了江宝晨两千块钱和联系方式，如果医院看过身体方面还有其他不妥再电话联系。
　　昔日一掷千金的江小少爷，捏着两千块钱，跟霍知秋道别。
　　车子继续驶向大别山，半道上，霍知秋却接到大别山管家吴叔的电话，慌里慌张的说不好了霍少爷突然昏倒了。
　　霍知秋心底一沉。
　　车开上大别山接到霍一叶，下山回城路上又看到跛着脚走得艰难的江宝晨，就捎上了他一起去医院。
　　江宝晨的确只是有点扭伤和皮外擦伤。
　　霍一叶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医生们会诊过后，都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早动手术。
　　霍知秋心情沉重烦闷，回到病房却看到醒来的弟弟跟江家的小Omega聊得开心。
　　因为分化后，霍一叶身体原因很少出门也再没交到新朋友，所以跟江宝晨一见如故，江宝晨知道了霍一叶的腺体不能分泌信息素，霍一叶也知道了江宝晨刚刚失去了最疼爱他的父母。
　　彼时纳米人工腺体技术还有问题没突破，霍知秋不可能草率的用在弟弟身上，团队里有位国外的腺体科专家说可以尝试腺体移植。
　　虽然国内还没有相关的手术案例，但国外成功的已经有不少。
　　那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匹配的腺体。
　　合适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器官移植最怕的就是术后产生排斥反应，但如果两个人交好，势必会亲近些。
　　于是霍知秋找了个机会跟助理说这事，“恰好”让江宝晨听见。
　　购买腺体，价格好商量，需要年轻适龄等等条件，简直是为江宝晨量身定做。
　　何况霍知秋知道，贺家长子为了这江家小少爷，发疯一样把整个贺家往火堆里推，正闹得满城风雨。
　　但霍知秋也不能保证江宝晨会答应，甚至他只抱了百分之二三十的希望。
　　毕竟那是个从小锦衣玉食，被家人朋友们宠着长大的Omega，娇气不说，腺体对Omega来说是最重要的器官，小少爷能答应？
　　他还真就答应了。
　　霍一叶要回大别山上去，而做检查前，霍一叶拉着换上病号服的江宝晨一起在外面拍照。
　　阳光透过枫叶的空隙落下来。
　　黄灿灿的银杏落了一地。
　　两个少年靠在一起，冲着镜头灿烂的笑着比“耶”。
　　那时江宝晨还是个骄纵的小少爷，张扬、自我，可到底是伪装还是真没心没肺谁也不知道。
　　几天后，腺体的检查结果出来。
　　不适合移植。
　　江宝晨的腺体发育不良，有侧瓣萎靡萎缩症状，这种情况也不罕见，没有正确恰当的处理Omega的第一次发情期就会这样。
　　只是江宝晨的特别严重，一旦这种萎缩蔓延感染到整个腺体。
　　那江宝晨……比霍一叶的下场也好不了哪儿去。
　　不，比霍一叶糟糕千百倍。
　　霍一叶还有个已经揽起大权的哥哥，家世显赫，家境殷实。
　　可江宝晨呢？
　　他赖以仰仗的什么都没了，有的是自杀的父亲留下的一屁股巨债，网络上各种裹挟着恶意的黑料，他还会更惨，“久病床前无孝子”，无底洞一样的负债，也会让他渐渐失去所有朋友。
　　到时江宝晨会只剩伶仃一人。
　　一身病痛，无钱医治。
　　除了霍知秋，当时那种境况没有人可以救他，哪怕是全心全意对他好的那个竹马小Alpha，也是羽翼未丰，在家没有绝对话语权。
　　霍知秋没那个好心，光弟弟的事已经让他足够焦头烂额。
　　但霍一叶求他。
　　也许是心有亏欠，霍知秋一直以来都很顺着弟弟，所以当人工腺体突破瓶颈取得实际性进展后，霍知秋联系了江宝晨。
　　给江宝晨做腺体切除手术，切掉病灶植入人工腺体当替代，而霍一叶也在得到合适的人工腺体后，做了腺体移植手术，同时为了抵消排斥反应，植入另人工纳米腺体芯片。
　　这事贺靳林知道。
　　贺靳林不肯让江宝晨卖腺体，霍知秋出面，将实情告知，把选择权交给Alpha。
　　最终贺靳林点头。
　　这事真正的知情人没几个。
　　不仅做腺体切除手术，霍知秋还给了江宝晨两百万的“腺体移植”费用，包括后续几年来的身体情况跟进，以及在胜星娱乐的一份稳定收入。
　　就为了弟弟那一句：“小晨他真的太可怜了，哥，求求你，一定要帮帮他。”
　　他于是做了这些。
　　不想，回报远超于无心时的投入。
　　霍知秋说的这些，不管是录像还是文件都有证据证明。
　　顾晔看完了院长带来的所有东西，耳边霍知秋的话也刚好说完。
　　Alpha眸光深沉、眉宇间看不出情绪，他只道：“这些我拿走了？”
　　霍知秋态度客气道：“顾总请便。”
　　顾晔走了，只是走之前在会所门前站定，他向身旁出来相送的霍知秋微微颔首，还是那张冷漠疏离的脸，却正色道：“谢谢霍总。”
　　那一刻。
　　霍知秋心里知道，那张意外的王牌，注定让自己在不久的将来的赢得盆满钵满。
　　他回以顾晔一笑。
　　“对了，顾总。”但还有一句话要跟顾晔说。
　　顾晔看他。
　　霍知秋说：“院长说，小晨在一个多小时前，被贺靳林接走了。”
　　他用的是“接走”不是“接回去”。
　　顾晔面不改色，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说了句再见就上了车。?


第70章 
　　时隔多年没见, 已经年逾五十的贺家父母在岁月流逝中不复年轻，发间有银丝、眉间眼角有皱纹。
　　夫妇俩见到江宝晨，露出很欢迎和亲切的态度来。
　　但大概是因为年关已至、家里老人却身体不适，豪宅装点得很喜庆也显出几分冷清。贺老爷子膝下单脉一支, 贺父贺筑虽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嫁出去了不在家, 长子贺靳林被“逐出家门多年”, 次子贺靳森倒是前两年结了婚但还没生孩子。
　　江宝晨又去见了贺爷爷。
　　老先生躺在床上, 屋里头有三四个佣人照顾着, 他已经满头花发, 满脸皱纹, 但苍老的面容上还能窥见江宝晨记忆中那份熟悉久违的祥和慈爱。
　　贺老爷子眯着双有些犯浊的眼, 认出来眼前漂亮的孩子是谁, 有些开心, 但还没说两句话就难受得咳上一阵，又看向多年不归家的长孙, 激动到咳嗽得更厉害。
　　江宝晨心疼的叫他别说太多话，跟贺靳林安安静静的在旁边陪着。
　　见过贺爷爷, 江宝晨心情有些凝重，但晚餐的时候老爷子却好了许多，非嚷嚷着要下楼陪小裴们一起吃饭。
　　贺爷爷坐在主位, 看看长孙，再看看江宝晨，心中甚是欣慰满足, 一开口就是：“真般配,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江宝晨一下子被汤呛到, 捂着嘴侧到旁边连连咳。
　　贺靳林忙给他顺背, “慢点喝慢点。”
　　看两个孩子关系好，老爷子笑眯眯的。
　　而和贺老爷子态度不一样，贺母面上微微一僵，随即笑说：“爸你误会了，靳林没跟宝晨在一起呢。”
　　“没在一起？”贺老爷子惊疑，一眼瞪向长孙，表情有不认可，突然觉得自己这优秀的大孙子没出息，跟家里闹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却都没追上人。
　　贺靳林没说话。
　　贺母却是趁势岔开话题问江宝晨：“宝晨现在在忙什么呢？”问工作。
　　江宝晨没再咳嗽了，并不觉得难以启齿，坦言回答：“没固定的，有什么做什么。”
　　贺母面色几变，最后叹息，“那也太辛苦了。你要是不嫌弃，你伯父公司里还有……”
　　贺靳林直接打断：“不需要。”
　　贺母一愣，看向大儿子。这么多年，虽然“断绝了关系”，但隔三差五也会在网上看到一些消息，只不过心中再关注也只能隔着屏幕，从九年前摔门而出到如今，今晚还是第一次重新踏进家门。
　　她没想到，儿子态度还是这样油盐不进，始终强硬的维护江家的Omega。
　　江宝晨不想大贺跟长辈吵架，好不容易有关系缓和的机会，他扯了扯贺靳林袖子让他别冲动，自己打圆场说：“谢谢伯母，等年后如果我找不到工作，就来麻烦伯父伯母了。”
　　贺筑笑笑，“好好，自己有安排也是很好的事。”
　　眼看自己关心的话题转走了，贺老爷子有点不太乐意，年纪越大越跟个孩子似得，他问：“那宝宝现在找对象了没有？”没找考虑一下我们靳林啊。
　　江宝晨冲爷爷笑，“有过一个，但刚分了。”
　　坐在江宝晨身边的贺靳林心头猛地跳了一下，转头看江宝晨。
　　江宝晨没看他，而是继续笑着跟爷爷说：“我身体不太好，要不了孩子。”
　　贺爷爷怔怔，惋惜道：“要不了孩子啊……”
　　不仅贺老爷子怔愣，贺家夫妇二人也愣了愣，随即态度更硬起来。别说江宝晨能生，他们都不想江宝晨进家门，何况现在不能生，那更不可能让他们和自己长子在一起！
　　虽然有过几句不太愉快的谈话，但餐桌上整体气氛都还不错，贺靳森也一口一个“哥”“宝晨哥”喊得热络，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近十年的分别而生分。
　　饭后老爷子吃了药，在佣人的搀扶下回去房间消食和休息。
　　贺母约了姐妹团打麻将。
　　贺筑找贺靳林有话说，江宝晨就被贺靳森领着去整理好的客房。
　　以前留宿贺家，江宝晨都是跟贺靳林挤一被窝，睡客房还挺新鲜的，贺靳森说“宝晨哥，有什么需要你就喊我。”
　　江宝晨就说挺好的。
　　贺靳森走后，客卧就安静下来了。
　　江宝晨坐到床上，随手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当床头靠垫后躺，他失神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去摸了摸颈后的腺体，闭上眼，昨晚发生的种种浮现在眼前，突然又惊醒睁开眼。
　　江宝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短短时间内睡着了。
　　他离开床去洗漱，等洗完出来，瞧见贺靳林在床上坐着。
　　江宝晨倒也没被吓到，他问：“跟伯父说完了？”
　　“嗯。”贺靳林语气随意的应，往后靠在刚刚江宝晨靠过的枕头，眸光沉沉的看着盥洗室门口站着的Omega，不再说话。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吃饭的时候，你说交过一个男朋友？”
　　“嗯。”
　　贺靳林心蓦地又沉了一下，但他面上笑了，问道：“是谁？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已经分手了。”既然已经跟姜折提分手，江宝晨就不想再跟大贺说，只是忽然有点苦恼以后找检查的时候碰见人该怎么办，但以后的事以后看吧，走一步算一步了。
　　贺靳林并不打算让江宝晨敷衍过去，“Alpha？”
　　江宝晨说是。
　　贺靳林眼里情绪一下沉得厉害，几乎有些情绪控制不住要从里面冲出来，但他强忍了忍，到底是用克制的语气说：“宝宝，你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怎么还找Alpha？“
　　“他说他不要孩子。”
　　贺靳林听到心脏“咚”的重重跳了下，眼皮也抽了抽，他看着江宝晨，“不要孩子的Alpha就可以？”
　　江宝晨没说话，半晌后才郁闷的叹了口气，“唉！”
　　看江宝晨不想说。
　　贺靳林又把话题扯回来，“我认识吗？”
　　江宝晨偏头想了想，也不确定贺靳林认不认识姜折，虽然常常陪自己去做腺体检查，但跟贺靳林说情况的基本都是院长，可是这么多年，中途应该有过碰面吧？再说，早上都打了个照面说了话，尽管当时情况失控……
　　于是江宝晨点了点头。
　　贺靳林却一下沉默下来。
　　一颗心也坠入无底洞。
　　他当然有猜想，出租屋里的Alpha信息素他熟悉，熟悉到头皮发麻理智全失，尽管在医院的时候和出院后他都没有向江宝晨问起这件事，但他确定自己没有闻错。
　　信息素就是顾晔的。
　　如果顾晔就是江宝晨的男朋友……
　　贺靳林不想说话了，他觉得心脏抽搐的一阵阵疼，可也怪不了谁。
　　从床上起身。
　　江宝晨看他这样，反应过来，道歉：“对不起啊大贺，让你担心了。”
　　贺靳林几步走到江宝晨面前。
　　他个子高，低着头才能看到抬头的江宝晨。
　　太近了，有Alpha的信息素味道，江宝晨心里骇了下，差点就要后退，脚后跟都离地了那一步却没退出来。等贺靳林贴到跟前来，他有点费劲的仰头看太近的好友，心里惴惴，他知道大贺是担心自己，“大贺……”
　　贺靳林低头看眼神有点慌的Omega，他看得懂，这张脸他看了二十几年，白天看到，夜里想。
　　也想只做朋友。
　　已经非常努力了。
　　像是把一颗没心没肺的石头攒在心口，就想暖和一下，捂热他，没想要什么真的回报。
　　他还想再看几十年。
　　冲自己笑也好、撒娇也好，不管是信任下的依赖还是无助的眼泪，都想要。
　　想一个人藏起来。
　　江宝晨做了腺体手术，之后就更抗拒提到感情相关的事，对找男朋友的事一点都不热衷。
　　所以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
　　陪着。
　　到了中年、老年，白发苍苍了，两个老头子还能凑在一起很好。
　　但顾晔回来，一切就变了。
　　十年前要被夺走好朋友的时候心里不甘，看顾晔不顺眼，处处挑刺，气愤顾晔是瞎了眼才会不喜欢宝宝。
　　现在顾晔回来，要夺走宝宝。
　　心里就不是不甘了。
　　是怒火冲昏了头。
　　可他胆小。
　　那些发自肺腑的话在喉间滚来滚去，快说出口了，却烫到舌头。
　　还是畏惧。
　　他想问，我就不行吗？
　　为什么别人可以，你却从来没有看过我。
　　怕啊，怕问了，连朋友都没得做，怕那样全心全意毫无防备的信赖就没有了，怕没有理由再跟他拥抱，搂着他，亲他额头，喊他宝宝。
　　江宝晨咽了咽，不知道是不是Alpha太高挡住了一半儿灯光的原因，那俊美的脸看上去有一点点陌生的吓人，特别是眼神，幽深里风起云涌一样。
　　他声音颤巍巍又喊一句：“大贺？”
　　贺靳林回过神，眼里激愤冲动的情绪顷刻间消散，他看着面前的小Omega，忽然笑了笑，“没什么，分了好。”
　　他抬手揉了揉江宝晨的脑袋，把那柔软的黑发揉乱。
　　Omega也不动，乖乖被揉，只一双杏眸泛着狐疑和小心，似乎不确定好友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
　　“早点睡，要不要我陪你？”
　　“那你给我讲故事吧。”
　　“喊你宝宝还真三岁啊，还听故事？”
　　“我妈从来没给我讲过故事呢，我还给汤圆饺子讲。”
　　“汤圆饺子？”
　　“就是那对双胞胎宝宝。”说起两个孩子，江宝晨刚刚的小心不见了，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大贺，真的特别可爱！你知道吗？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皮肤很白，睫毛超级长~像是娃娃一样，两个一模一样，哥哥比较懂事，弟弟内向一点，又奶又乖的，人小鬼大还会喊我宝宝，奶声奶气的还会半夜钻被窝，真的超级无敌可爱！”
　　贺靳林看Omega眼里发着光、语气雀跃，想着这样喜欢孩子的宝宝这辈子再也没有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眼眶不禁猛然一热，立刻清清嗓子，打断说：“好了好了，给你讲故事。我们宝宝要听什么？”
　　江宝晨就说：“给我讲孙悟空三打红孩儿吧！”
　　“？”
　　“武大郎三碗不过岗去打老虎也行。”
　　“？？”
　　“啊，你都不会讲啊？”江宝晨嫌弃，又将就着放宽要求道：“那你讲一下白素贞和董永的故事吧……”
　　“…………宝宝，你就这么给那两个孩子讲故事的？”
　　“没有呀，我有特意去买故事书！”
　　贺靳林笑了。
　　Omega瞪他，“笑啥？”
　　“没。”贺靳林忍着笑，搂过江宝晨往床边带，无条件宠爱道：“给你讲，你想听什么都给你讲。”
　　中国除夕的前一晚。
　　Janis在飞回美国去找钱元的航班上。
　　孙渺渺一边拿鸡毛掸子扫房间的灰一边哀悼自己死去的第十八次恋爱。
　　江宝晨跟贺靳林来到贺家。
　　只有顾晔，拿着江宝晨腺体手术相关的所有资料，在R·C公司实验室研究了整个通宵。?


第71章 
　　院长准备的不仅是当年江宝晨切除手术的相关资料数据, 包括这些年Omega做的每一次腺体检查、就诊记录，也都周到的全部整理在一起。
　　顾晔坐在实验室里整整看了一夜，中途联系了R·C总公司专业聘请的权威医学顾问询问问题。
　　老顾问是外国人，听不懂中文, 两人全程用英语交流。
　　其中提到许多冗长陌生的专业名词, 顾晔只是听说过有概念却不知道背后具体代表着什么, 很多东西在研究所里做实验, 并不需要了解那么仔细透彻。
　　但现在需要了。
　　他问医学顾问要了几本专业的书。
　　天一亮, 顾晔就离开实验室开车去书店买书, 有些顾问提到的店里没有, 就又辗转去图书馆借。
　　中国的除夕, 特别热闹。
　　顾晔没什么表情的开车穿行在热闹的街头, 偶尔在等红绿灯的时候, 会看到步行道上成双成对的情侣或者父母带着小孩的团圆场面。
　　人人脸上洋溢幸福开心的笑容。
　　一年下来也许总有诸多的不如意, 但过年过节，也都会想把那些连轴转的忙碌放下, 陪陪爱人陪陪家人。
　　祈祷着新年新气象，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晔也过过新年的, 在很小的时候。
　　有时候他也想，为什么自己记得那么多事，每一件都记得那么清楚, 事无巨细，偏偏记忆中痛苦令人不快的记忆占据了大多数。
　　只有贫瘠的少数，才叫他想起来时会不觉一笑。
　　后面喇叭催促。
　　顾晔回过神, 眼里微微一暗, 自然的松开离合驶着车子穿过了十字路口。
　　顾晔没有回研究实验室, 而是去了名胜小区的住所。
　　他进卧室, 打开Janis让钱元带回国的Alpha易感期抑制剂给自己打了两针，再冲泡了一点牛奶麦片垫饥，接着就带着砖头那么厚的十几本专业书籍进了书房。
　　贺家。
　　门关上，灯也关了。
　　江宝晨在黑暗中睁开了眼，贺靳林声音好听，讲故事时字正腔圆颇有几分老师的模样，就是不催眠。江宝晨翻了个身，莫名的想如果爸爸妈妈没出事，现在肯定也像贺伯父贺伯母那样老了一点点。
　　但会和以前一样疼爱自己。
　　他闭上眼，想如果腺体没有割掉一半，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结婚了。
　　顾晔出国就出国，自己跟去了就在国外当全职太太，没有跟去就在国内好好等着，等人回来再结婚。
　　水滴石穿，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好像一切就会像想象中的一样美好和圆满。
　　有一个很出色很深爱的Alpha，生两个很可爱很乖巧的宝宝，等过年过节就带丈夫和孩子去看望爸爸妈妈。
　　过年啊……
　　有热乎乎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江宝晨用力的瘪着嘴，想：我讨厌过年。
　　睡着了。
　　江宝晨迷迷糊糊中看到有巨大的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他吓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耳边又响起猛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他不敢看，转身拔腿就跑，可那野兽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追了上来扑倒他。
　　他摔趴在地上，锋利沉重的兽爪紧接着压在后背上。
　　江宝晨喘不过气，他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空气里渐渐出现了熟悉又令人头皮发麻的Alpha信息素，他听到野兽俯首靠近时、喉间里发出的咕噜噜的呼吸声，那动静就在耳边，还有一根冰凉的尖爪从后颈处慢慢比划。
　　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刺穿腺体进行标记。
　　江宝晨吓得大叫，拼命一扑！
　　那一扑、扑了个空，江宝晨从床上滚摔下来。
　　有点疼。
　　醒来的江宝晨跪起在地上，揉揉手肘和脑门，又摸了摸后颈的腺体，天已经微微亮，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咽了咽，半晌才劫后余生一样坐在地毯上靠着床，长出一口气。
　　洗了个澡，江宝晨走出客卧。
　　贺家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了新一天，佣人忙上忙下，江宝晨看着这熟悉又陌生久违的一切，离开了大宅到外面逛。
　　外面冷，但空气很新鲜。
　　江宝晨喜欢清净，裹了裹围巾、在个小亭子里坐下来。
　　他先是看了会儿风景，才拿出手机刷星网圈。
　　星网圈里发的都是些吉祥如意的话和配图，大同小异，江宝晨看完一条摁一个赞，颇有些皇帝大人翻阅奏章批“已阅”的意思，突然，隔着绿化带的一旁传来谈话声——“早上去看爸，他又说起了靳林的婚事。”
　　江宝晨摁在手机上的手微微一顿，听出来是贺伯母的声音。
　　贺筑：“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爷子中意谁你不知道啊？”贺母叹气，有些烦躁的发脾气，“你说人老了怎么一根筋的说不通呢？让靳林娶了江宝晨有什么好处，江家现在除了一屁股烂债什么都没有，联姻好歹双赢，娶了那人进门能干什么，扶贫啊？扶贫也不是这么来的啊，还是个不能生的！”
　　贺筑没说话。
　　柏小枝心里却怨言一堆，“你说你好兄弟江建城做什么大死？别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没事，就他，那么稀奇，跟个秘书好了还管不住，叫那秘书把事捅到老婆那，惹得一身腥不说还被个小三伙同情夫一起坑害得家破人亡。”
　　贺筑脸色冷了下来，语气也严厉，“你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柏小枝不敢在丈夫面前放肆，只是忍不住，“江家要是好好的，现在两家联姻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强强联手，H市就是我们两家的地盘，是别人想办点什么事得看我们脸色行事。我不至于十年了没见着大儿子的面，而那个R·C的顾晔，你也不至于给他那边打过那么多次电话，回回碰软钉子吃闭门羹。”
　　贺筑勃然大怒：“你说够没有！！”
　　柏小枝终于噤声，脸上却不好看。
　　贺筑冷声冷气的说：“靳林既然带小晨回来，你就少说点江家的事，当着人孩子的面你摆什么脸色，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我们踩低捧高，看不起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啊？！既然知道我跟江建城有交情，他那点破事你就别来来回回的说，谁没有栽跟头的时候！”
　　柏小枝没说话。
　　“听见没有！”
　　见丈夫动了真怒，柏小枝这才低哼哼一声说我才不想说那点破事，大过年的，晦气。
　　两人谈话声越行越远。
　　亭子里的江宝晨面无血色，坐得僵直，像一件被冰冷的晨风冻成冰棍一动没动。
　　贺靳林一早起床就到客卧找江宝晨，他礼貌的先敲了敲门，没动静，说了句“宝宝，醒了没？我进来了啊。”开门进去，却发现床上被子整齐的平铺着，浴室玻璃上有雾气，看样子还洗过澡。
　　他带上门下了楼，问一旁布置早餐的佣人，“见过江少爷没有？”
　　“一早出去了，说是散散步。”
　　“行。”
　　贺家是贺老爷子那一辈儿富起来的，豪宅林园大，贺靳林往他们小时候最爱玩的地方走，还没到半路，瞧见了一个低头走来的小身影。
　　他笑了下，加快步伐迎了上去，“你也真不怕冷，今天温度得零下。”
　　江宝晨一下惊得回过神，惊慌中抬头看到好友朝自己阔步走来，贺靳林身材比例很好，个子高肌肉匀称，宽宽的肩撑起巴宝莉的双排扣大衣内搭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精神又意气风发的模样。
　　江宝晨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贺靳林腿长步子大，三两步来江宝晨面前，帮Omega重新整理了下有些散开的围巾，剩下的藏进浅色羽绒领口里，又道：“看你冻得，这脸都白了，就鼻子红着。”
　　说着抬手摸了一下那白苍苍的小脸儿，顿时感觉触手温度冰凌子似得。
　　贺靳林索性用两只手给他捂住。
　　本来就巴掌大的一张笑脸，两只大手一捂，都没地儿盖了。
　　贺靳林低头看他笑，“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江宝晨反应很迟钝，好一会儿才抬手推开了贺靳林。
　　贺靳林这才察觉出他情绪不对，歪头去认真观察Omega的表情，“怎么了？也不说话。”
　　江宝晨沉默的摇摇头。
　　“有事跟我说。”贺靳林牵起他的手，说：“先去吃早饭，吃完带你去商场买新衣服，晚上吃年夜饭，好多朋友都会来，你也好久没见了，这次见面得多聊聊。”
　　江宝晨跟着他走。
　　Alpha的腿长，来时阔步，两脚迈出去一米多，回时的步子却放得很小，配合着身旁的Omega慢吞吞得像是蜗牛。
　　早餐餐桌上气氛也好。
　　贺母对江宝晨十分亲切，询问吃的东西合不合胃口，让他多吃点，就当自己家、别客气。
　　江宝晨一双杏眼笑着，回说很好吃谢谢贺伯母。
　　吃过贺靳林带江宝晨去逛商场。
　　江宝晨不爱耍酷，一直都很嫌跑车底盘矮不肯坐，所以贺靳林只要一带江宝晨出门那必定都是车饰舒适空间阔气的SUV。
　　但SUV车又高又大，车位比较不好找。
　　地面上逛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空车位，贺靳林得绕去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江宝晨嫌麻烦，叫贺靳林去停，自己先去商场门口等他。
　　“别在门口等，风大。”
　　“知道了。”
　　贺靳林停好车回来，果然没在商场门口看到人，便径直进了一楼。
　　商场热闹，满眼都是人。
　　贺靳林先简单的在附近左右找了一下，没见到江宝晨，就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号码一拨出去。
　　立刻有机械冰冷的女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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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贺靳林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猜想。
　　宝宝的手机是自己昨晚给充的, 来时路上还见他拿在手里玩过，不可能这么快没电。
　　从下车的地点走到商贸楼也就一两分钟路程，这途中人流量远没商贸中心里面大，所以就算过年扒手猖獗也不会选在这段路程行窃。
　　只剩下一个可能, 就是他自己跑了。
　　可是……
　　贺靳林随手拦下一个商场工作人员, 翻出手机里江宝晨的照片问刚刚有没有见过。
　　那人认真看了看, 摇摇头说没有。
　　贺靳林想找商贸楼的广播喊人, 然而念头一闪而过, 他自己给否决了, 如果江宝晨真的要跑, 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出现。
　　贺靳林想不通, 似乎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一边回忆从昨晚到今天出门前发生的一切, 一边走出商贸楼大门。
　　外面寒风凌冽, 却年味十足。
　　听着商贸楼因为过年各种优惠促销的宣传广播，贺靳林在外面附近走着找了一圈。
　　其实, 关于Omega突然不见去了哪里，心里是有个想法的。
　　想了想, 贺靳林转身回地下停车场取车，同时不忘再次拨打江宝晨的电话。
　　仍然是关机。
　　贺靳林收起手机，步伐加大。
　　名胜小区。
　　顾晔看完了江宝晨所有的诊断记录, 用座机给霍知秋打电话，约对方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
　　霍知秋知道他的来意，暂缓其他所有行程, 直接把时间空出来。
　　约好半个小时后在名胜附近的会所见面。
　　顾晔打算与霍知秋聊聊人工腺体技术, 谈一谈收购或者出资合作共同研发这个项目的事。
　　霍家在H市是以制造医疗器械发家, 老一辈儿都搞医疗机械, 长子霍知秋继承后看准市场、又成立了副产业胜星娱乐公司。
　　“人工腺体”最开始是霍父为了霍一叶的病，单独组建研发团队针对研究出来的医疗技术，霍知秋继承后，将研发团队规模扩大，聘请了非常多有能力的年轻人。
　　为此，能投入的财力有限。
　　一旦R·C愿意合作，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不管是财力还是技术支持，R·C那样的大集团，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为这项技术提供突飞猛进的完善。
　　就算R·C总部觉得人工腺体的回报会达不到投入的预期，那顾晔也会以自己的名义与霍知秋合作。
　　说到底，顾晔是有私心。
　　他现在就需要拿到霍氏纳米人工腺体技术的一切核心技术和数据，与江宝晨的腺体检查报告一一做比对，尽快找到优化的办法。
　　两人约在会所见面聊了两个多小时，达成共识。
　　霍知秋心情大好，邀请顾晔一起吃午饭。
　　两人才合作，顾晔没有拒绝霍知秋的驳面子，答应下来，只是才走出会所，他就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去。
　　这一眼，他看到个身影独自一人在街边埋头走。
　　没有看到正脸，只是一个侧影，顾晔却笃定自己没有认错。
　　霍知秋这头还等着顾晔上车，顾晔却跟霍知秋说改天，突然有点事，改天自己请他。
　　霍知秋应了，笑笑说当然可以。
　　顾晔大步朝那身影追去。
　　江宝晨已经走了很久的路。
　　大贺进商贸楼那会儿，他就躲在货物架后面，看他打电话、看他拦工作人员询问，再看他转身大步离开。
　　手机关了，身上没带现金。
　　江宝晨就沿着街走，只是走了很久还没走出H市的市中心，他要去CBD，靠一双腿，起码还得再走上两三个小时。
　　喜洋洋的年味充斥着大街小巷，欢庆的歌，红色的灯笼迎风摇晃，店铺各种红幅促销，广场上的大银幕里放着新年祝贺。
　　江宝晨埋头走着，周围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只有冬天的风，像是刀子一样从脸上刮过，冻得人大脑意识都模糊了。
　　——“小心！”
　　江宝晨被猛地拽一踉跄，没站稳，撞进了那人怀里，然后脚边落下来重重一个“咚”的声音。
　　他后知后觉低头看。
　　有个皮球那么大的金黄色柚子从树上掉下来。
　　江宝晨推开拉了自己一把的人，弯下腰抱起那个柚子，食指顺着袖子凹陷处抠了抠。
　　“观赏柚不能吃。”
　　耳边有人说。
　　哦。
　　江宝晨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口还是只在心里应了一声，就那么抱着冰凉凉的大柚子又往前走了一段。
　　看见垃圾桶了。
　　几个颜色不一的垃圾回收箱整齐排列。
　　江宝晨低头看看柚子，柚子很大，塞不进去。
　　他于是继续抱着往前走。
　　顾晔不知道Omega怎么了，竟然都没认出来自己来，而且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看上去呆呆的很迟钝。
　　贺靳林在哪？
　　院长不是说贺靳林把江宝晨接走了吗？
　　今年是除夕夜，怎么就江宝晨一个人在外面。
　　是在贺家受欺负了？！
　　江宝晨一言不发抱着个观赏柚在前面走，顾晔就跟在他身后，路过超市的时候，顾晔看了一眼Omega，快步走进店内。
　　一分多钟后，Alpha手里提了个袋子从超市里走出来。
　　江宝晨慢吞吞的还没走多远。
　　顾晔几步就追上了人，上前把袋子一递，“，吃这个。”
　　江宝晨看了看印有超市Logo的塑料袋，再看看自己抱着的，往旁边走了两步，绕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肉墙。
　　顾晔顿在原地片刻，拿掉袋子，取出里面的柚子，再两步追上去给他，“给你这个。”
　　给我的。
　　江宝晨看着那黄橙橙圆溜溜的大柚子，伸手去接。
　　顾晔顺势从他手里拿过那个不能吃的观赏柚，说：“这个给我。”
　　江宝晨对比了一下两个柚子，好像别人给的这个更漂亮一点，就把之前地上捡的那个给了对方。
　　“想吃吗？我给你剥？”
　　江宝晨食指轻轻抠在柚子凹陷的地方，说：“不能吃。”
　　“这个可以吃。”
　　顾晔把观赏袖放在垃圾回收箱的上面，再要去拿江宝晨手里那个，想替他剥开。
　　江宝晨抱着柚子往旁边躲了下，不让他拿。
　　顾晔说：“那你自己剥。”
　　江宝晨的手指细细白白，指甲盖修剪得圆润短短的，抠不进又厚又硬的柚子皮。
　　他就无意识抠一抠，抠不动，就抱着再往前走。
　　“你要去哪？”
　　“去公司。”
　　“什么公司？”
　　“我们家以前的公司。”
　　江家以前的公司，那还远得很，开车都得四五十分钟。
　　顾晔低声问：“怎么不坐地铁？”
　　“没有钱。\"
　　“我带你去？”
　　江宝晨不说话了。
　　顾晔正要再说什么，江宝晨站住，抬头看他，“好。”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前，就那么突然的四目相对。
　　顾晔心里一紧。
　　江宝晨却目光平静，表情也如常。
　　顾晔心脏莫名的“咚咚”多跳了两下，他沉下声音，“江宝晨，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
　　江宝晨看着他问：“你又不带我去了吗？”
　　顾晔沉默两秒，说道：“我带你去。”
　　还是江宝晨抱着柚子走在前面，顾晔跟在身后。
　　但这一次，顾晔的注意力有所改变，他看到Omega略长的柔软的黑发落在白皙的脖颈上，上面贴着信息素抑制贴。
　　顾晔目光沉了沉，片刻后又暗下来，他闭眼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面色恢复正常。
　　江家以前很有钱。
　　有钱到什么地步？公司那栋写字楼从九层到顶楼三十层，全部都是江家的。
　　顶层是停机坪，停了一架江建城的私人直升飞机。
　　江建城就是在写字楼的顶层往下跳。
　　三十层，直接在地上摔成了一滩肉泥。
　　在那之前，江宝晨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的情绪很失控，一直在哭，威风赫赫的大总裁比那天在医院揭开盖白布哭得还厉害，嘴里一直反复说“宝宝，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很爱你，像妈妈一样。”
　　他就说没关系，爸爸，会好起来的。
　　爸爸慢慢的就不再哭了，说起一些以前发生的事。
　　江宝晨听着应着，其实没什么印象。
　　“……还记得第一次带你滑雪吗？你摔了，小身板儿直愣愣栽倒在雪面上，明明身上全是护具，却哇哇大哭，妈妈怕你摔疼了，抱起你哄了半天才好，你眼泪汪汪的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再滑。三四岁的时候去夏威夷岛玩，很多姐姐阿姨觉得你可爱围着就要亲亲抱抱，你一点儿也不怕生还跟着去买冰淇淋，我跟你妈找不见人急得满沙滩的找，火急火燎的嘴巴都起了泡。还有啊，有一次带你逛动物园，你想摸大狮子就偷偷摸摸跟贺家那小子钻进园林里，差点出事，那天回去后爸爸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爸爸说到后面突然笑起来，低声说是没关系。
　　“宝宝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了。
　　晚上江宝晨没能等到爸爸下班，只在电视里看到□□董事长江建城逃债跳楼的新闻。
　　围着的警戒线，黑压压的群众，打着马赛克的尸体。
　　他在电视机前看着，突然拿过遥控器关掉，给爸爸发语音消息，让他今晚别喝太多酒身体会不舒服要早点回家。
　　他放下手机去睡觉。
　　捂着被子哭了一整夜。?


第73章 
　　自从十年前出了江建城跳楼事件, 写字楼的顶层就回收不再向外出租，平时一直锁着，租赁中介公司接到电话知道是顾晔，忙客客气气的拿了钥匙赶来。
　　顶层已经不再设立停机坪, 只成了露天大天台。
　　特别大的面积, 一眼望不到头, 并排放着大片大片的太阳能热水器, 以及搭了个房厢放些工具以及废旧物品。
　　中介跟仓管员先走, 给两人腾出空间。
　　江宝晨朝远处走。
　　顾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虽然前一刻还跟人保证没什么事, 但心里却不敢放松, 时刻注意着Omega的情绪。
　　江宝晨慢吞吞的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走到了头。
　　他放眼望去。
　　好像一切都没变, 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手里沉, 江宝晨把柚子放在栏杆上，也不在意脏不脏, 半个身子靠上去。
　　顾晔也在下一刻看似不疾不徐的走到他身旁站定。
　　他抬眸远眺。
　　在高楼林立的CBD区，这栋写字楼不算高, 但是近些年大城市经济发展飞速，放在十年前，这或许已经够得上算地标性的大建筑。
　　江宝晨一米七, 看不见大楼垂直往下的角度。
　　但三十层的高度足以令人头晕目眩。
　　江宝晨想象不到，要站在这上面往下跳，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是总有一些人说, 活下去往往比死了更需要勇气。
　　——“你说你好兄弟江建城做什么大死？”
　　江宝晨听到贺伯母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跟个秘书好了还管不住, 叫那秘书把事捅到老婆那, 惹得一身腥不说还被个小三伙同情夫一起坑害得家破人亡。”
　　——“你就少说点江家的事，当着人孩子的面你摆什么脸色，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我们踩低捧高，看不起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他那点破事你就别来来回回的说，谁没有栽跟头的时候！”
　　不，不是这样的。
　　江宝晨还记得当年自己醒来时，大贺就在床边守着。
　　之后听到的所有说法，包括大贺也说“公司破产是遭小人和敌对公司合伙算计，江叔叔听信所谓的‘合作伙伴’盲目扩张，导致资金断链，而‘合作对象’达到目的后卷款逃到海外，只剩下个空的皮包公司。”
　　哪里来的秘书小三？
　　哪里来的小三伙同情夫坑害得家破人亡？
　　当时网上是有过类似的言论，但那都是没有依据的诽谤。
　　很多媒体都是为了博眼球赚流量才捏造散播谣言，但那些内容没人相信没人看很快也就都被删除。
　　而现在……
　　这些他曾经厌恶且没有事实根据的话，从自己最要好最亲近的朋友的父母口中听到。
　　贺伯父是爸爸生前很好的朋友，两人称兄道弟。
　　可他却没反驳那番话，还用“没爹没妈的孩子，破事，栽跟头”这些来默认下一切。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江宝晨走得好累，整个人都很疲倦，随时能倒下那样，他还心神不宁，为了不让大贺担心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可现在没有其他人，他一点都不想装了。
　　就算是贺伯父贺伯母的话，那也是一面之词。
　　爸爸妈妈感情那么好，不可能出轨，不可能找小三……
　　“啪嗒”轻轻一声，下坠的泪珠接二连三掉在用力抓捂着柚子的苍白手指上。
　　江宝晨趴在柚子上，呜咽哽咽着。
　　“江宝晨。”
　　顾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Omega苍白的脸颊，看他不停流眼泪的样子，心里不断刺痛，他想要抬手，在看到那单薄瘦削的肩时又收会，唇动了动，最后只低低问出一句：“发生什么了吗？”
　　他从没见过江宝晨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江宝晨不回答，只顾抬手擦眼泪。
　　顾晔伸手摸口袋，从西装的袋子里摸出了一条方巾。
　　他沉默的递到江宝晨面前。
　　江宝晨一把打开。
　　他迁怒的骂道：“顾晔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洁白的方巾掉在地上。
　　顾晔垂眸看去，欲解释，又感到困惑的闭上嘴。
　　自己明明一路送Omega来到这，路上也还好，为什么突然情绪就崩溃了？
　　是想起了父亲江建城吗？
　　还是因为……
　　那晚的事？
　　想到这，顾晔不由捏紧了拳头，额边青筋隐忍的跳起。
　　江宝晨骂过人，又抱紧了手中的柚子，另一手压住隐隐在一阵阵刺痛的腺体。
　　Alpha大概是无意识中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那信息素像是潮水，一下子把江宝晨吞没，哪怕他捂住腺体，也感觉被重新卷入了可怕的未知的浪潮里，他感觉呼吸困难，双腿发软，眼前也在阵阵发黑。
　　抓着柚子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抠进了表皮。
　　苦涩浓郁的果皮气味忽然让江宝晨清醒了一点，他额上冒着冷汗，用最恶狠狠的语气朝一旁的顾晔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个正常的Alpha了！你能收起你身上那些信息素吗！”
　　“就那么享受压迫一个Omega？让他难受吗？！”
　　顾晔一怔，他大概还不太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释放。
　　可明明才打过抑制剂不久。
　　听Omega这样，他心中浮起涩意，退开两步，“抱歉。”
　　江宝晨一点都不想听他的道歉。
　　因为道歉一点也没有用。
　　他甚至差点就死了，死在突然失去理智变成野兽的顾晔身下！
　　所以这就是性别差距吗？
　　Omega永远不可能抵抗Alpha，因为身型、力量，甚至信息素都在被无情碾压。
　　退开后，顾晔试图解释，“对不起，那天我……”
　　“我不想听你的道歉！”江宝晨打断，他拿手背混论擦掉脸上的泪，骂顾晔，“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你这个□□犯，你真感到对不起，就去坐牢！”
　　顾晔嘴唇抿紧，心中苦涩难当。
　　江宝晨知道自己在迁怒。
　　他看过书，Alpha的易感期是有周期性的，又分为显性和隐形，只有遭受到巨大的感官刺激才会突然爆发易感期狂潮。
　　那晚顾晔被什么刺激到了。
　　没听到顾晔的辩解，江宝晨低头抠柚子，新涌出的眼泪还挂在眼里。
　　没地方去了。
　　贺家不想再去，那个出租屋更不可能回去。
　　不想被大贺找到，所以手机关机了，里面有钱，也拿不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都已经好好的了。
　　江宝晨不可能真让替自己还了所有债务的顾晔去坐牢，他苦闷于明明一切都在变好起来，又像是变得更加难以挽回的糟糕。
　　他或许就应该认命了。
　　老天爷在耍着他玩。
　　那顾晔想干嘛就干嘛吧。
　　咬死了也是命。
　　一百多亿换一条命，多划算。
　　江宝晨想着想着又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他不能死。
　　爸爸妈妈让他好好活着，让他坚强，说他是世界上最棒最好的孩子。
　　指甲抠破了柚子表皮，甲面染了青黄，带着清苦的香味。
　　看着，江宝晨肚子突然传出来一串咕噜声。
　　天台风大，倒也不至于传到隔了两三米距离的Alpha耳朵里。
　　但江宝晨注意到顾晔就是看了过来。
　　他用袖子把眼泪一抹，心里难为情，却外强中干的凶：“看什么看！”
　　顾晔别开眼，他发现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错。
　　他苦于不知道怎么安慰Omega。
　　他大概应该问一问腺体的事，或者跟江宝晨说自己今天出来是跟霍知秋谈生意的，告诉他很快人工纳米腺体技术会进行再研发，相信不久的将来就会有新的成果，也能减轻他的痛苦。
　　但也不确定可不可以。
　　一夜未睡，看到江宝晨的眼泪脑子更是难受混乱一团，他已经失去了最基本最简单的判断力。
　　“帮我剥一下柚子吧。”
　　冷风突然送来Omega小声的话。
　　顾晔以为自己听错，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转头看去！
　　就见几米开外的江宝晨正看着自己，脸上新旧泪痕都凝干了，哭得像是个小花猫，让人心里一阵阵绞着疼痛，恨不得抱起来好好藏起来哄把他要的所有东西都给他。
　　“喂。”
　　顾晔回过神，立刻道：“怎么？”
　　“你力气不是很大吗？”江宝晨说：“帮我剥个柚子。”
　　他把快赶上足球大小的柚子抱起来，往顾晔那移了一厘米，然后就不看他了。
　　顾晔虽然不解对方态度突然变化，却还是几步过去，拿过柚子。
　　Alpha力气大，手指修长有力，骤然发力的时候，手腕与手背的青筋全部绷起！
　　江宝晨看着，听见“卡啦”一声。
　　柚子皮被剥开，露出里面红艳艳的果肉。
　　蛮力！
　　江宝晨感觉腺体上传来热腾腾的刺痛，他心有余悸，想要过去拿，又都不敢了。
　　顾晔把柚子外面的厚皮剥得脱落，剩下果肉的表皮和白色丝络。
　　递给Omega。
　　江宝晨看他一眼，迅速抱过柚子，自己走到远一点吃。
　　他剥下来一瓣，撕开顶侧，翻开表皮后立刻露出了里面红玛瑙一样漂亮饱满的柚子肉。
　　咽了咽。
　　江宝晨张嘴咬一口，清爽又甜滋滋的味道立刻填满口腔，连带着饿和累都抵消了些。
　　他三下五除二吃掉一瓣儿，又去掰另一瓣。
　　顾晔没走开也没走近，他就站在原地，目光落在Omega身上，看他专心致志的吃柚子。
　　明明只是吃东西，却认真极了。
　　偶尔警惕的看来一眼。
　　像是小动物，进食的同时还要观察一下周遭环境有没有抢食的。
　　顾晔想起以前，江小少爷也三天两头的带吃的来学校，把牛奶面包以及一些小蛋糕送到他的课桌上。娇气的小Omega会强调那些是自己亲手做的，然后竖起手指让看被烤箱烫出来的水泡。
　　一个水泡可以让小少爷哭唧唧的撒上三天娇，卖上十天惨，翻两个月旧账。
　　像是勋章。
　　顾晔以为江宝晨在等他。
　　竟会那么以为。
　　回国的时候他有想起这曾经围着自己、缠着自己，叽叽喳喳仿佛永远天真乐观、常常闯祸偏偏又能靠家世背景在校园横着走的豪门小少爷。小少爷长的漂亮矜贵，唯我独尊，目空一切唯独像忠诚的小狗一样喜欢自己。
　　他说：顾晔，顾晔等毕业了你就嫁给我啊！
　　我们可以先订婚！
　　然后上同一个大学！
　　上大学的时候你就负责好好学习，以后我爸爸的公司给你来继承，我在家带宝宝，你就在外面上班给我和宝宝赚钱！
　　顾晔，你比较喜欢Omega还是Alpha呀？
　　你觉得长得像我的Omega宝宝会可爱吗？
　　万一是Alpha宝宝，却长得像我，那以后会不会讨不到老婆啊？你得多赚点钱啊，这样别人看我们家很有钱，也会把儿子女儿嫁给我们宝宝的。
　　他说，我要一直喜欢你，不然等你喜欢上我，我又不喜欢你了，那你不是会很可怜？
　　可怜？
　　那个时候听见似乎感到嗤之以鼻。
　　可现在才发现，没见面的时候无法控制的思念，见面了注视着对方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不被喜欢，的确是可怜。
　　不安、空落落，睡不好，吃不下。
　　心神不宁。
　　整个人都缺了一块不完整。
　　江宝晨吃饱了。
　　柚子新鲜，多汁饱满，几瓣儿下去已经顶饱。
　　他胃有点塞，转头看Alpha，对视零点一秒后低头，看着Alpha脚边不远处那一块白色手帕。
　　江宝晨走过去把那块手帕捡起来。
　　“给我了？”
　　顾晔心绪仍有些沉浸在过去回忆中，他看着面前的Omega，仿佛和当年那张张扬漂亮的脸蛋重合了。
　　江宝晨重新问一遍：“给我了吗？”
　　顾晔喉结一动，回过神，低头看一眼，说：“嗯。”
　　江宝晨于是拿去包垃圾了，把栏杆上的，掉在地上的皮都捡起来包在手帕。
　　一手举着没吃完的，一手捏着巾帕四个角兜起来的垃圾。
　　往回走了。
　　顾晔下意识跟在他身后。
　　江宝晨把垃圾丢掉，看他，“你还跟着我干嘛？”
　　顾晔也不知道。?


第74章 
　　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个Alpha骂不还口, 江宝晨从早上听到贺伯父贺伯母谈话就开始压抑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不过也够江宝晨喘口气了。
　　从公司大楼走出。
　　江宝晨余光看见顾晔还是哑巴一样跟在身后，猜测他大概是想要向自己道歉。
　　那道歉就道歉啊！
　　他才懒得主动给对方台阶。
　　走了一段。
　　“那。”顾晔突然开口，因为沉默太久，声音有点沙哑, 他清了清嗓子, 才说：“那天晚上那个Alpha……”
　　江宝晨心头一跳, 立刻警觉问他, “你想干什么？”
　　顾晔怔, 说：“我没……”
　　江宝晨却已经重燃起愤怒, “顾晔！我跟你两个人的事, 你能不能别牵累别人！你是不是从元哥那听来的？我交了男朋友？”
　　顾晔愣住。
　　江宝晨瞪着他, 杏眸里火越烧越旺, 又恨又气, “是, 我是交了男朋友！但那又怎样？我没有交友自由吗？你自己说的不会再干涉我，说不会再来找我！”
　　“你数数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你尾随我！夜里非法入侵！你性骚扰我！你甚至还差点强.奸了我！”
　　这是在外面。
　　但经过的行人不多。
　　面对Omega一句句的责问, 将近三十个小时没合眼的顾晔脸色僵硬，整个人只站在那。
　　什么反应都没有。
　　像无措。
　　江宝晨只看得见顾晔, 却看不透顾晔的内心，他发现自己实在、实在太不了解这个Alpha！现在的顾晔和记忆中的那个清俊冷漠的少年完全不同，他甚至已经感到害怕。
　　害怕顾晔的手段。
　　所以江宝晨说了那么多, 最后深吸一口气，认了怂，“你别去找他麻烦, 我已经跟姜医生分手了。”
　　顾晔嘴唇动了动, 到底说出了口, “我没想找他的麻烦。”
　　“呵！”江宝晨冷冷一笑, 手一挥，“谁知道！”
　　反正是出尔反尔说话当放屁的商人。
　　顾晔觉得这会儿Omega就像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着。
　　就不能轻易去招惹。
　　于是他又恢复之前的沉默。
　　很快顾晔发现，尽管只是跟在后面，尽管不被搭理，哪怕只是看着江宝晨的身影心情都会莫名好一些。
　　然而顾晔觉得心情好，江宝晨却越走越烦！
　　不管走得快还是慢，身后的人都不疾不徐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跟着，Omega越走越心焦，最后脚步一停，回头看他，“顾晔，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晔站住，下意识说：“我车停在那边。”
　　江宝晨于是干脆往旁边一让，“那你周前面。”
　　顾晔又不走了。
　　江宝晨就知道他不会走，看那无赖的架势，心头火起，“你这不就是个无赖吗？！你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啊？当商人都这样吗？”
　　顾晔又当锯嘴葫芦。
　　忽略掉双眼下那片青黑，Alpha长得芝兰玉树，高大英俊，五官深邃脸庞有棱有角，怎么看都该是站在一动不动都能招蜂引蝶的类型。
　　远犯不着当个脸皮厚的无赖。
　　江宝晨说：“我跟你说过我的腺体坏了，不能标记。”
　　“你就算不相信我说的那些，前两天晚上也亲自尝试过了，医院肯定还有就诊记录证明之类的，你自己去看。”
　　“何必呢？”
　　顾晔没说话。
　　哪怕情感上再迟钝，他也知道Omega这会儿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听到自己回答。
　　只要说上一个字，哪怕一个标点符号，江宝晨都会像之前一样瞬间炸开。
　　所以他保持沉默，沉默是金。
　　江宝晨看着沉默的Alpha，心烦意乱的吐出一口气，“算了。”
　　他能拿顾晔怎么样。
　　真拿着那些药检报告，医院诊断书去Omega保护协会告？
　　别说顾晔权大势大，身后有一整个律师团，就算真的把人告倒了、进监狱，让顾晔吃上牢饭，自己在外面能安心吗？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过日子吗？
　　做梦吧。
　　顾晔现在能只手遮天了。
　　《世大》开播，网上那么多黑粉黑料诋毁，顾晔几句话的事，一个晚上摆平搞定。
　　银行、借贷公司还有个人，连江宝晨自己一时半会儿都算不清利滚利的到底欠下了怎样一个天方夜谭的数字的债务，顾晔却能想办法查到并且全部还完。
　　就被顾晔缠上了吗？
　　缠死了，摆脱不掉吗？？
　　如果顾晔想，以他现在的能力的确可以做到。
　　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掘地三尺的被找出来。
　　那有没有可能——
　　让顾晔自己主动放弃？
　　江宝晨想起什么，瞳孔放大，脚步突然一顿！
　　“你！”
　　顾晔看着突然窜到自己面前的Omega，脚下一停，身形不由再次僵住。
　　明明打过抑制剂，那吹拂过来的风里却仍然能闻到Omega身上若隐若现的芋艿信息素，勾着人，让人喉咙干渴。
　　江宝晨一手抱着大半个柚子，另一手竖起指着Alpha，皱着眉头如临大敌的样子，“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明明白白跟我说。”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回国后就不断纠缠我，给我打抑制剂，替我赶跑上门讨债的郑天，还叫元哥处理债务的事，甚至半夜偷偷潜进房间亲我。”江宝晨认真又严肃，只是脸上那些干了的泪痕让他看上去有一点可爱，多少影响到了一点正经的气氛。
　　顾晔喉咙干的厉害。
　　他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喜欢”这两个字陌生如一头庞大的巨兽，动一动，遮天蔽日，叫人本能逃避。
　　怎么会喜欢？
　　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事情不够完美，没有像曾经预想的那样进行下去。
　　那个飞扬跋扈任性骄纵的江家小少爷，就应该无忧无虑在温室里长大，无法无天的我行我素的，从出生到终老都应该在别人的宠爱里。
　　看到Alpha嘴唇有动了的意思，江宝晨“哎”了一声打断，抬眼瞪，警告以为十足的说：“想好了再说，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顾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通宵看资料和病例，上午又跟霍知秋谈判，过去几十个小时精神都太过于集中，消耗极大。
　　现在，他想冷静理智的思考都有些困难。
　　但视线里是江宝晨，小脸上写满认真和期待。
　　恍惚时空扭曲，回到了十年前。
　　小Omega仰着脑袋，明亮黑润的眼里全是灿烂的笑，“顾晔顾晔，现在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吗？”
　　“喜欢……”
　　“OK！”
　　顾晔一愣，回过神来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无意识的说了什么，只见面前的Omega已是一副计上心头眉飞色舞的样子。
　　他不觉又恍惚。
　　——有多久没看见江宝晨这样开心鲜活的样子了？
　　“你喜欢我啊？那今天不是除夕夜么，你带我回你家去吧。”
　　这下，再怎么恍惚顾晔都彻底回过神来，他眉头皱起。
　　只片刻，周身的气压就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
　　江宝晨：“！！！”
　　江宝晨当然看到了Alpha顷刻间的态度转变！
　　这完全符合了他的心意！
　　想要让顾晔主动放弃纠缠自己。
　　——那使劲在他的雷区上蹦跶不就成了？！
　　顾晔不是恨他妈妈吗？
　　不是因为小时候的遭遇产生心理阴影，甚至为此厌恶上了Omega和Alpha吗？
　　现在突然纠缠自己，是因为有了易感期，突然变成了正常的Alpha，开始陷入了对性、以及Omega的好奇和追逐，他不适应，情感上相当于刚分化的少年人，所以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甚至顾晔自己都不理解的行为。
　　那还纠结些什么。
　　回去找一找当年的回忆，好好冷静下！
　　当年怎么恨的，现在继续恨！
　　当年怎么讨厌他的，现在就继续讨厌！
　　当然，彻底惹毛一个位高权重且骨子里其实冷血冷漠的Alpha后果非常严重。
　　但江宝晨顾不上那么多了。
　　因为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所以在看到顾晔情绪变化后，江宝晨像得到了自己期待的反馈一样，铆足了劲继续拔虎须，“我说带我去见你妈妈！”
　　“你真是太不孝顺了，阿姨一个人辛苦把你从小拉扯到大，你却在国外一待十年，这十年里你有想过回来看看她吗？”江宝晨心知肚明当然不可能有，他还继续拱火，“在国外就算了，现在回国，节假日的你竟然也不想着回去看望她，陪陪她？”
　　“我江宝晨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孝顺的人！”
　　“所以……你能做到吗？今晚就带我去见你妈！”?


第75章 
　　顾晔没说话, 目光沉沉的锁着面前的Omega。
　　江宝晨本来咬死了要靠这事惹毛顾晔，但被他长久的盯着，后脊也开始隐隐发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晔好像在慢慢释放信息素。
　　大脑的求生欲, 让江宝晨重新想起了那一夜被Alpha压在身下挣扎不能的恐惧, 他脸色苍白, 刚要往后退一步。
　　可就在他往后退的同时, 顾晔断然拒绝：“不可能。”
　　不可能就别再来招惹我。
　　达到了目的, 江宝晨却没刚刚那种振奋和雀跃, 他刚要说出来走人, 但被顾晔截胡, Alpha冷静到近乎机械化的反问：“你用什么身份跟我去见她？”
　　什么身份？
　　江宝晨被问的一愣, 他没想过。
　　还没想到这。
　　因为不用管什么身份啊, 只要回去比虞, 顾晔想起年少时经历的一切，就会重新厌恶上Omega, 就算身体没有改变，心理的厌恶也会直接影响到他的行为。
　　这就够了！
　　顾晔一定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对自己纠缠不清。
　　接下来, 自己改还债的继续还债，债主是以前的那些借贷公司银行又或者是现在的顾晔，区别并不大。
　　因为江宝晨没想过, 所以他被问住了。
　　巴掌大的脸上，一黑白分明的杏眸迷茫的快速眨动，试图迅速找到合适的答案来回复Alpha。
　　江宝晨的一切反应, 全被顾晔看在眼里。
　　他通宵, 谈判, 长久的注意力集中导致精神有些不济, 可那些恍惚和被动的沉默，全被Omega的一句“带我去见你妈“清除的干净彻底。
　　他现在理智，清明，甚至果断。
　　胸口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他显得沉稳镇定，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已经被刺激到的破绽。
　　“对象吗？”
　　顾晔说：“寻常人过年似乎只会带对象回家见父母。”
　　对象？
　　这两个字并没有直白的“男朋友”三个字给江宝晨的冲击力大，他回过神来，不由攥了攥衣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明明是先发制人，想针对顾晔。
　　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受制于人的感觉。
　　狗屁个受制于人！
　　江宝晨看顾晔神色镇定自若，猜测他这会儿肯定是装的！
　　早慌得不行了。
　　被人揭短，被迫面对小时候的阴影和恐惧，怎么可能还这么冷静？
　　顾晔当然是装的。
　　他甚至怀疑现在发生的一切是自己伏在案桌上或者躺在会所沙发上做的一场短暂美梦！
　　明明无望，还把一切搞得越来越糟糕，只觉得渺茫痛苦。
　　却陡然间峰回路转。
　　他就站在这，一动没有动。
　　逃远的江小少爷像是一只突然失去方向的兔子，已经蹦蹦跶跶的又冲自己愣头撞来。
　　顾晔从来懂得如何抓住机会。
　　他能有时至今日的地位和成就，就是因为从不放过任何机会。
　　“怕了？”
　　“怕什么怕！”江宝晨咬咬牙，虽然心里肯定顾晔在虚张声势的吓人，但也怕万一，所以没松口，只说：“见到了人再说！”
　　“可以。”顾晔也没打算江宝晨立刻回应，他不给Omega任何可以反悔的机会，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走。”
　　强撑着的江宝晨被变故吓得一踉跄，纸老虎进了水里一样，慌里慌张抱紧了怀里的柚子，勉强快步跟上，“去、去哪？”
　　“吃饭。”
　　顾晔熬了通宵，又谈了半天公事，到现在也只早上吃了点牛奶泡麦片，打了两针抑制剂，除此以外没进食。
　　Alpha体能消耗大，他之前是没胃口才没吃东西，现在感到空前的饥饿。
　　江宝晨刚吃了半个柚子，嚷嚷：“我一点都不饿！”
　　顾晔说，我饿。
　　江宝晨心里老大不乐意，恨恨想：那就再配合你最后一次！
　　嘴里说着不饿，等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桌，江宝晨忍不住咽了咽。
　　几瓣柚子哪里顶饱。
　　接下来还有苦战，不吃饱哪有力气抗住！
　　江宝晨三两下说服自己，抱着一腔深仇大恨的率先拿起筷子去夹菜。
　　美食总能让人心情好，令人愉快的多巴胺一分泌，江宝晨逐渐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一边惊叹这个好好吃，一边又诧异那个味道怎么能做成那样！
　　顾晔期间离席了一阵。
　　等回来，刚才还大吃大喝的Omega已经靠在椅子上，一副饱得动弹不得、得歇歇的样子。
　　顾晔隐下唇边一丝笑，坐下，拿起筷子。苡橋
　　相比于Omega的放开了吃，顾晔进餐的动作则要收敛很多，甚至称得上是斯文优雅。
　　他表情平淡，鲜少会对食物的好差进行评价，好像只要吃进肚子里能填饱就行。
　　有点暴殄天物。
　　等吃饱喝足。
　　找来的代驾已经在外面等了会儿，司机是个年轻的Beta，一点儿不八卦，冲两人笑的腼腆羞涩，“两位老板好！”
　　车是空间宽敞、内饰舒适豪华的商务车。
　　后座两边的车窗都挂着帘子。
　　顾晔坐的那侧，黑帘子将光遮挡的严严实实，车子还没驶离市区，他正襟端坐着，却已经沉沉睡着。
　　到底连着五十多个小时没合眼。
　　车子上了高速。
　　江宝晨看着外面平稳倒退的风景，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情。
　　不仅这样，之前吃的东西都要在胃里开始消化不良了。
　　因为顾晔的反应真的让江宝晨没了底。
　　国外风气非常开放，“性”这些更是随便得像吃饭喝水。那万一顾晔待了十年后，心界开阔，已经完全不觉得曾经难以原谅的“妈妈出轨”“母子两人被赶到贫民窟”“妈妈之后还以卖身谋生存”是不能接受的事怎么办？
　　希望接下来顺利一点。
　　草率，太草率了。
　　要说后悔，江宝晨的确有点后悔，他撑着额头，却也清楚到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
　　因为如果顾晔连十几年的心理阴影都能坦然面对和接受，那就不是个有弱点的人了。
　　自己只能认命。
　　躲不开。
　　永远赢不了。
　　柚子吃太多，江宝晨想上厕所。
　　商务车徐徐减速，低速驶入高速公路服务区。
　　停下。
　　沉沉睡着的顾晔有所感似得猛然睁开眼，因为极为困倦疲惫，他双目猩红全是血丝，转头看见一个模糊的纤小背影离自己而去，他心惊肉跳，想也不想的一把伸手抓住了对方。
　　这动静一声不吭，冷不丁吓的非常吓人，江宝晨本来就要去洗手间，差点吓尿裤子里。
　　回头一看，光线偏暗的车内，Alpha神色焦急一脸要说又说不出话的模样。
　　急什么啊？
　　你也要尿就解开安全带下来啊。
　　江宝晨郁闷。
　　顾晔缓了几秒，才意识到是什么情况，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自持模样，收回手，“帮我带瓶水。”
　　“哦。”江宝晨伸手问顾晔要钱。
　　他手机关机，没钱买东西。
　　顾晔拿出钱包，意识也还不太清醒，看到钱包里一沓现金，下意识都取了出来递给江宝晨。
　　接了厚厚一沓少说有三四十几张百元钞的江宝晨：“……”
　　您老喝的什么，仙露吗？
　　高速服务区的买水插曲过去，顾晔不睡了。
　　江宝晨看他熬得双眼猩红，也不知道是做噩梦还是没休息好，心里疑惑，却也不想出言关心，摆弄了一下服务区商场里买的U形软枕，套在脖子上，再靠在车窗上调整调整姿势准备睡觉。
　　但睡是睡不着的。
　　心事那么重根本不可能睡着。
　　尽管一下子从H市要到去比虞的路上，江宝晨也还没忘了自己怎么会碰见顾晔。
　　——因为贺伯父和贺伯母的那番话。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三，出轨。
　　爸爸是被坑害了吗？
　　那妈妈呢？那场车祸只是单纯的意外吗？
　　明明只听说是几个项目资金周转不过来导致资金断链，当时公司那么大，跟很多家银行都有借贷关系，甚至连当地政府都有合作。就这样的规模，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任说破产就破产？
　　江宝晨心里烦闷不已。
　　虽然是自己家里的公司，但他知道的很少，爸爸妈妈也曾经有意无意的跟他聊公司的一些经营项目，他每次都嫌复杂和麻烦，嚷嚷着听不懂。后来喜欢上顾晔，就说……
　　想那些干什么。
　　反正当年家里公司破产的事江宝晨知道的不多，大贺不一样，大贺虽然跟他同年，却因为被视为家族第一继承人，早早开始接触家里的红酒产业，自然懂很多曲曲绕绕。
　　爸爸去世那段时间，他感觉天塌下来了，每天浑浑噩噩，好像还是大贺和公司其他叔叔伯伯出面和法院工作人员交涉。
　　江宝晨睁开眼。
　　突然觉得自己真没用，想要查真相都没有头绪，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不相信他爸爸会出轨。
　　不相信贺伯父和伯母说的那些话。
　　可如果要给爸爸洗刷冤屈和莫须有的污点，要怎么做？
　　空穴来风。
　　当时肯定有一些令人误会的事发生了。
　　要怎么做呢……
　　江宝晨转头，不期然的对上了顾晔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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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对视的过程中, 江宝晨瞳孔几不可见的微缩。
　　他面如止水：……
　　心里却疯狂摇旗：对了啊！！我可以求助顾晔！顾晔一定懂！！这人在商场浸淫那么多年，肯定比谁都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如果被陷害了又是哪里成为了突破口！！！
　　江宝晨：“…………”
　　得了吧。
　　这正打算彻底闹掰。
　　等惹毛了顾晔，我能不能全须全尾的从比虞回来都还不知道。
　　有心情想那些。
　　江宝晨不动声色的就收回了视线, 继续靠在窗户上装睡。
　　“哪里来的枕头？”
　　突然身旁传来Alpha的问话。
　　虽然是冷不丁的出声, 但音量不高, 切入也不吓人, 温和低沉的嗓音甚至能听出一两分温柔来。
　　江宝晨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顾晔一直以来都是冷冰冰的, 要么理智得像一块钢板, 要么一言不发装深沉装傻装木头, 要么就像发疯的野兽一样胡乱动手动脚。
　　唯一没有温柔的时候。
　　“服务区买的。”
　　闭着眼的江宝晨硬邦邦的终结对话, 仿佛多回一个字都觉得亏。
　　“只买了一个？”
　　Alpha却显然不想就这么结束话题。
　　不说也就算了, 真要计较起来, 江宝晨直接坐正跟他solo！
　　“我以为你自己有啊！”江宝晨就觉得离谱, 这样宽敞舒适的高级商务车，明显非常适合休憩睡觉, 但车上别说毯子了，连个枕头都没有！
　　要说顾晔不会在车上补眠吧, 他分明有在睡。
　　可他就那么直挺挺坐着，谁吃得消那么睡，打坐吗！和尚啊？！
　　顾晔却又不说话了。
　　他看着江宝晨, Omega脖子挂着个黑色的U型枕，衬得巴掌大的面庞和白玉一样白润，嘴唇也润润的, 气色比先前在大街上看到的好多了。
　　而且一吵起来, 一搓翘起来的黑发就随着清亮的嗓音跳, 扬来扬去的, 鲜活可爱。
　　那种真实感让顾晔觉得心底踏实。
　　江宝晨打算一本正经好好跟顾晔怼一怼的，可顾晔突然又不说话了。
　　就像出力凶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且无声的对视总容易滋生出来一些暧昧，加上顾晔那头的车帘拉着，光线昏暗，就搞得那双深邃沉默的眼有多专注深情一样。
　　江宝晨目光撇开，又瞧见Alpha那张得天独厚的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下颌线流畅棱角分明，典型老天爷老天爷赏饭吃的颜值。
　　再往下，西装衬衫，宽肩窄腰。
　　他心里气闷。
　　不是快三十了吗？
　　我爸三十的时候啤酒肚都出来了，得硬收着才行，凭什么你还一副英俊潇洒的样子。
　　江宝晨看顾晔不爽了，暗自嘟了嘟嘴。
　　当初不就是因为长得人模人样，才把自己这样年少无知的Omega骗的团团转吗？
　　张无忌妈妈说的对，长得越好看的人心肠越狠毒。
　　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两个多小时后，下匝道，转入另一条直通比虞的高速。
　　江宝晨脸贴在窗户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群山高耸、遮天蔽日，连带着天色都仿佛阴下来一些。
　　突然啪嗒两点雨水砸下来。
　　明明隔着玻璃没有感觉，江宝晨却很惊讶的瞪圆了眼，下雨了？！
　　江宝晨讨厌下雨天。
　　他皱起眉头，郁闷的拉上了车帘。
　　等进入H省的比虞市，雨已经下大了，但那种大也不全是雨势的大，还连带着刷啦啦的雪粒子。
　　车子隔音效果非常好，米粒大小的冰霰砸在车窗上，一点儿声听不见。
　　几十个小时没睡的Alpha以及走了三两个小时路又哭了一阵还酒足饭饱的Omega都睡了一觉。
　　江宝晨先醒。
　　醒来时视线昏暗，有点不止今夕何夕的恍惚感，他拉开帘子，想看看到哪儿了，结果就看到了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
　　靠！！
　　江宝晨瞳孔放大，连忙趴车窗上，是下雪了吗？！
　　天已经黑了。
　　江宝晨不知道代驾开了几个小时车，怕人疲劳驾驶，摁下挡板，凑去对着驾驶座的年轻Beta说：“开很久了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了。”
　　Beta司机看他一眼，说：“小老板，已经到比虞了，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半个小时也得开车啊，比虞挤，路况更复杂，你先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下吧。”
　　“好的，谢谢小老板！”
　　熟睡的Alpha，完全没被两人这翻谈话吵醒。
　　等到车门一开，冷风呼啸着卷入，外面雪粒子落在地上车上发出刷啦啦的声响。
　　顾晔才骤然睁开眼。
　　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质量这样好的觉，只一两秒钟就恢复了清醒的视觉和意识，这时候旁边的Omega还怕冷的在拢衣襟。
　　顾晔皱了下眉，他车上没有备两件厚的外套。
　　“要去哪？”
　　顾晔虽然神智清明，但久不开口，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困倦。
　　江宝晨看他，“啊，你醒了？”
　　“我跟司机去买烧饼，已经到比虞了，你再睡一下吧。”
　　顾晔掀开车帘看。
　　的确到了比虞，很多店面都标了这两个字。
　　但街道陌生。
　　这些年经济发展，顾晔记性再好，也认不出几乎改头换面的城市。
　　“下雪了？”
　　顾晔随手解开安全带。
　　“嗯，等会儿可能还会下大雪。”
　　江宝晨说着已经要下车。
　　司机包里有伞，这会儿撑开走到车门口接Omega。
　　顾晔说：“给我吧。”
　　就把司机的伞拿过来了。
　　司机是Beta，跟江宝晨差不多高，顾晔却是一米九的大高个。
　　那伞换了个人拿，瞬间从江宝晨的头顶变成了头头头顶，冷雨带风哗啦啦扑了Omega一脸。
　　江宝晨：“……”
　　“我来拿！！”他伸手夺过雨伞。
　　于是眨眼间撑伞的人又换了一个。
　　一米七的江宝晨握伞柄，一米九的顾晔：“……”伞面压着脸，完全看不见路。
　　江宝晨当然也知道顾晔这会儿的境况，他乐得Alpha吃瘪，故意装作不知道，搓搓凉凉的手向前走，嘴里还说：“哎！终于又能吃到比虞烧饼了！H市好多家自诩是正宗比虞烧饼，但都差那么点意思。”
　　真正好吃的烧饼，不出在那些寸土寸金的地段租店面、搞几家连锁的店。
　　而是在狭窄拥挤的路边小摊儿。
　　摊主年纪一把，烧饼用的炉子上灰厚厚的都包了浆，上头还放一块脏兮兮灰不溜秋的毛巾，一个边边有豁口碗底用机器钉出名字的小碗盛的白糖水。
　　旁边是铺着油亮亮的硬塑垫子用来揉面做饼的小方桌，一个不锈钢脸盆用干净些的毛巾盖着，待要做饼子了，就掀开毛巾一个角。
　　盆里一半儿是肥瘦相间的梅干菜扣肉馅儿，一半儿是绿油油的嫩葱。
　　老师傅手艺纯熟，摘剂子，塞馅，擀饼，贴进炭火烧得旺旺的炉子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等到烧饼熟了，用沾满锅灰的铁钳撬出来。
　　烧饼背面儿酥脆，表面柔软，刷上一层糖油，撒一小撮黑芝麻。
　　也不用袋子，只用一块四方的纸片儿夹着热腾腾的饼。
　　咬下一口满嘴的油，咸的馅儿和微甜的饼皮，酥的底和软的面结合，那口感真是……
　　“大爷，来两个烧饼，不加葱！”
　　江宝晨熟门熟道的喊。
　　老大爷立刻热情的哎了一声。
　　江宝晨等他做饼子了，才想起什么，问身旁的Alpha：“你不吃吧？”
　　顾晔：“？？”我不吃你买两个？
　　似乎知道Alpha心中所想，江宝晨说：”我给小杜买了一个，你要吃的话你自己买吧，不过这种摊子……“他说，你现在这种身价，应该已经不会吃了吧？
　　怎么就不会吃了？
　　不过，顾晔问：“小杜是谁？”
　　江宝晨：“你找的代驾啊！”
　　好吧，顾晔转头跟年纪已经很大的摊主说：“老伯，你这面和馅还能做几个饼？”
　　“那还好多个哩！三四十个是有的。”
　　“多少钱？”
　　“啊？”
　　“三四十个多少钱？”
　　“五块钱一个。”
　　“那您都做了吧。”顾晔拿出两百块钱，放到老人家桌上，“做好了分给周围那些人吃了，您也好早点收摊回去，天气不好，路上小心。”
　　摊主没见过这种人傻钱多的，都愣在那了，看看顾晔又看看桌上的钱。
　　以为他开玩笑呢。
　　江宝晨：“……”
　　他看向顾晔，眼神就像是看外星人。
　　顾晔认为自己这行为在感性的Omega面前应该能博得好感，便轻扬了下眉，问：“我不能这么做吗？”
　　江宝晨说不啊，当然可以啊，然后指了周围一条街那些上眼睛放光的摆摊的大伯阿妈叔叔阿姨，“天气不好，你把他们的菜都买了吧，反正是做慈善。”
　　顾晔：“………………”
　　十年，时过境迁。
　　江宝晨咬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烧饼，看着道路两旁张灯结彩，当初他爸就是看中比虞地界儿好、未来经济发展前景肯定也好，才抱着扩张商业版图的目的来这开分公司。
　　剪彩仪式当天，当地的政府大官儿都有来参加。
　　可见场面有多盛大。
　　但宣告破产后，那些千万上亿的工程项目陆续全部烂尾，□□成开发商遭受牵连，跑的跑、逃的逃。
　　比虞也因为这件规模罕见的重量级事件，元气大伤，市场经济发展一落千丈。
　　江宝晨听说原本比虞在H省里能排个前五左右。
　　但十年前的事一出，政府官员换了一批，等整顿好再建设，这么多年过去，到现在在H省里排名也只有吊车尾的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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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好在那些充斥着各种烂尾楼的开发区已经重新进行城区规划, 虽然繁华程度跟H市完全不能比，但也不再是个烂摊子。
　　只是物价仍然低。
　　在H市，普通小店里烧饼已经卖到十八块一个。
　　而这边儿的小摊，以前两块五, 现在也只要五块钱。
　　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出了名的“脏乱差”贫民窟, 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除夕夜, 辞旧迎新。
　　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
　　在市中心的时候, 雪子下的凶, 还飘起了雪花, 江宝晨以为过一阵子会下大雪, 但不想就是虚张声势, 等几十里路开出去, 雨雪全都停下了。
　　街上玩鞭炮的小男孩, 点仙女棒的小姑娘。
　　透出来的年味儿比城镇里的多。
　　小杜开着导航, 但因为城郊地形错综复杂，街道又窄又小, 途中开错了几次岔道。
　　好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 还是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小街很窄，原本那么窄的路两旁竟然还画了停车位，不过那车位线画了跟没画一个样, 不管有没有，旧车沿路全停满，还很多不按照规章制度的停, 车头大半儿怼上马路牙子, 留半个车屁股挂在路边。
　　天气放晴, 原本黑压压的天也有了边边角角的亮。
　　小杜找了半天停车位。
　　那些车子仗着又旧又老, 怎么停都无所谓，可他老板的这辆SUV得大几百万，这要是有个剐蹭，又没监控什么的，吃闷亏不得吃麻了。
　　等找到车位，下了车，一开门就能闻到空气中夹带着雨后潮湿的土腥味。
　　以及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污水沼气臭。
　　江宝晨皱了下眉头，绕开脚边一个小水坑。
　　顾晔给代驾付钱。
　　江宝晨凑上去，问：“多少钱？”
　　小杜路上算过账，这笔大单子到地方差不多能赚一千二三，回去车费报销的话多一百出头。
　　但他没敢多报，只说了一千二。
　　顾晔早先被Omega“嘲笑”做慈善，这次听代驾说一千二就想给一千二。
　　江宝晨却皱眉，他不会开车，所以觉得开车很辛苦，十分过意不去，“开那么一天才一千二啊？也太辛苦了！而且还是大过年的出来接单子，害你都不能跟家人吃年夜饭了。”
　　顾晔在点钱，听到这话，顿了一顿，多划了几张给代驾。
　　小杜数了数发现多了，忙把多出来那些还给顾晔。
　　顾晔说：“收下吧，辛苦你了，找个地方休息吃顿饭。”
　　“啊，那真是太谢谢了！”小杜感恩戴德，激动的朝两人鞠躬：“谢谢大老板！谢谢小老板！”
　　江宝晨还多问了一句：“有车回去吗？”
　　“有的有的，动车十二点才停运。”
　　“好的，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嗯嗯谢谢小老板！”
　　等代驾走了，江宝晨说：“他为什么叫我小老板？”
　　“因为你个子比较小吧。”
　　江宝晨白他一眼。
　　顾晔唇边浮起笑，连带着拥挤嘈杂的街道都顺眼起来，他问Omega：“接下来做什么？”
　　“？？？”
　　江宝晨无语，他强调说：“是你带我回来见你妈！”
　　怎么还问我做什么？
　　顾晔语气平静神色坦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江宝晨也是服了！但转念一想，顾晔在商场浸淫多年如鱼得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人情世故？说不定就是不愿意面对、故意给自己出难题，所以随便摆烂。
　　于是江宝晨暗咬咬牙，说：“走吧！我们去买见面礼！“
　　大过年的，许多店面却不关，因为不是租来的，大部分都是家里的房子。
　　江宝晨想着比虞物价低，那么逢年过节送的礼品也会标低价吗？
　　然后他就看到了康师傅方便面上头印着“康帅傅”。
　　江宝晨：“……”
　　江宝晨也很久没买过礼物了，只能从价格上区分好坏，买了一些价格贵但完全没听说过的保健品。
　　这次，他打算自己付钱。
　　顾晔一直跟在江宝晨身后，没半点帮忙出主意的作用，反而像一只随主人出行的大型犬，寸步不离的模样。
　　江宝晨把手机开机，手机信号过了会儿恢复，有了网络。
　　他打开要扫码，却被贺靳林的电话打断。
　　来电显示“大贺”。
　　顾晔看见了。
　　骤然看见这个名字，江宝晨心绪复杂，想起了坐车吃饼逛街时忘记的那一切。
　　不过现在注意力转移，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他接通电话：“喂。大贺？”
　　“宝宝！”电话那头的Alpha已经快要急疯了，“你这一整天都跑哪儿去了？手机也关机！”
　　江宝晨垂下眼，手指无意识的抠了抠老板结账台上那块旧旧脏脏的塑料坐垫，“对不起啊，没跟你说，想出来散散心。“
　　“散心？”
　　贺靳林立刻就要想说“散心你也要跟我讲，我陪着你，怎么能一个人乱跑！”
　　但一大堆话他都没说，强行忍住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贺靳林缓和下来情绪，捂住手机，跟警局值班的民警同志说了声谢谢已经找到人了，然后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
　　天色已晚。
　　贺靳林长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脏总算落地，他更冷静了一点，温声安抚说：“没事宝宝，我们见面再说。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天太冷了，如果在外面就找家店待着，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我路上给你买。”
　　听着好友一句一句的，江宝晨心里涌入暖流，同时也感到有点抱歉：“那个，我不在H市呢。”
　　贺靳林听见，头皮顿时一炸！
　　他问：“不在H市你去哪了？”
　　“老板，结账。“
　　一旁顾晔突然开口。
　　Alpha的音量不高不低，语气寻常，但因为跟江宝晨站得近，清晰的通过手机听筒传到贺靳林耳朵里。
　　贺靳林可以不记得任何人的声音，顾晔的声音他却化成灰都认识！
　　紧握着手机的手一抖。
　　宝宝一声不吭的从自己这跑开，跑去找顾晔了？
　　还跟顾晔去其他地方？
　　贺靳林让自己要冷静，所以他当做没听见那话，只问江宝晨：“宝宝，你现在一个人吗？还是跟朋友？”
　　朋友？
　　江宝晨瞥一眼身旁高大的Alpha，心里很是嫌弃，就拿着手机往旁边走了一点，“以前的一个同学。”
　　“以前的同学”拿出钱包，面不改色的问店老板：“多少钱？”
　　“八百二。”
　　顾晔数了钱，突然看到结账台旁边放着那个透明的塑料罐，里面装着用玻璃纸包裹的水果硬糖，那一刻他也不知什么心情驱使，突然叫了江宝晨：“宝宝。”
　　江宝晨惊悚的后颈皮一凉，立刻捂住，瞪圆了一双杏眸回头看Alpha：“？？？！”
　　顾晔浑然不觉得自己刚刚叫的有什么问题，面色自若，“吃不吃糖？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
　　江宝晨：滚啊！！！
　　“宝宝。”手机里也传出一声，可这声音夹伤带痛的隐忍晦涩，贺靳林压抑的问：“你朋友声音听着耳熟，是谁？我认识吗？”
　　江宝晨觉得顾晔真烦，想尽一切办法给自己惹事。
　　大贺要是知道自己这会儿跟顾晔在一起，得提着菜刀来吧？！
　　可又不想骗人。
　　江宝晨于是犹豫着怎么说。
　　听见Omega沉默，贺靳林虽然极力隐忍，声音还是泄露了些情绪不平静的颤抖，“是顾晔，对不对？”
　　“那天晚上害你进医院的，也是顾晔，是不是？”
　　听到大贺提起那晚的事，江宝晨垂着的那只手瞬间攥紧，大脑空了空。
　　他喉咙发干。
　　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江宝晨猛然回过神来，他“哎”了一声，仰头就看见不经过自己允许直接拿走手机的顾晔，他着急的伸手去夺。
　　顾晔个子高，到手里的手机怎么可能让人拿回去，微微侧身躲开，同时压低了声音对手机那端的贺靳林说：“我是顾晔，宝宝现在跟我在一起，很安全。”
　　江宝晨听顾晔故意一口一个宝宝，头皮都要炸开了！
　　而电话那头的贺靳林脑子里绷紧的弦也彻底断掉，红着眼睛勃然大怒，喝道：“就是跟你在一起他才最不安全！告诉我你们在哪，你别碰宝宝！不准碰！不然我发誓你会后悔的！”
　　顾晔听他呱噪的叫喊，淡色道：“还有事，先挂了。”
　　然后把手机挂断还给Omega。
　　江宝晨看着通话已结束的手机，气得头昏，出离的愤怒：“顾晔，你怎么能这样！”
　　顾晔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江宝晨气得推搡了他一把，“说了对不起应该知道错，你呢！说完对不起，下次还这样！”
　　店内灯光昏黄，被指责的Alpha沉默不语，脸上神情看上去极为晦涩。
　　算了！！
　　江宝晨心里烦乱，反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贺靳林说。
　　但手机又震起来。
　　江宝晨看到是大贺，连忙接通拿到耳边，还往外走躲开顾晔。
　　“大贺，大贺刚刚不小心挂了，你冷静点……听我说。”
　　江宝晨不想让大贺担心，就说自己跟顾晔碰见只是偶然，顾晔那两声宝宝也是故意气人才叫的，他们两人这会儿的关系势如水火！
　　当贺靳林问起那晚差点强迫了他的人是不是顾晔时。
　　江宝晨也只能昧着良心、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否认：“不是，那天就是个误会，等我回去跟你说哈。”
　　好说歹说哄住人，挂了电话。
　　江宝晨要往店里走结账，却看顾晔拎着礼品盒站在门口，神色看上去不太高兴。
　　江宝晨心想你还不高兴了，我才要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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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十年过去, 并没变化。
　　一踏进小道，那些看似已经尘封的记忆就清楚的铺现在顾晔面前。
　　只是小路变得狭窄，路灯变得明亮，那条一直散发着剧烈恶臭的水沟里不再淌污水。
　　他不也一样吗？
　　再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人人可以欺负的小子。
　　Alpha面上无甚表情。
　　一部分原住民已经搬走了。
　　城市发展, 官员换血, 措施政策也跟上, 把以“脏乱差”闻名的贫民窟列为用来“儆猴”的那只鸡, 大刀阔斧的介入整改。
　　那些明里暗里的非法“卖.淫”“嫖.娼”“吸.毒”如数打击。
　　这里臭名昭著, 是比虞市人尽皆知的最穷最脏最落后的区域, 也是那些搬不上台面的贫民住的“窑窟”。
　　也许现在提前来, 他们还是会带着偏见。
　　可实际情况已经很好多很多。
　　江宝晨看来是这样的。
　　因为他对当年见过一次的画面印象深刻——
　　腥臭的空气, 满目的乌烟瘴气。
　　烟鬼、酒鬼, 路灯像是摆设一样幽暗, 来往都是衣着脏乱的人。
　　年纪很小就抽着烟的混混吊儿郎当的聚集了一群, 衣着暴露妆容浓厚的女人扭着水蛇一样的腰，有用方言破口大骂的妇人, 也有醉醺醺的男人撩袖子踹桌子乒铃乓啷的找人干架的声音。
　　江宝晨记得自己当时看呆了，所以突然被人从身后恶意撞了一下时, 很惊慌的回头。
　　昏暗灯光下，是一张青面獠牙的恐怖脸孔，那妖怪嘴角歪起来, 嘴里喷出呛鼻的劣质白烟，露一口黄牙，狞笑着说“哟, 哪里来的漂亮弟弟, 今晚陪哥哥玩一玩啊。”
　　那场面足以吓得他这金尊玉贵从没见过人心险恶、没遇到过半点挫折的小少爷回去做一个月噩梦。
　　但没有。
　　因为关键时刻顾晔出现了。
　　少年Alpha的身板瘦削, 个子却已经长的十分高挑。
　　他穿着丑丑的校服, 在江宝晨眼里却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
　　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安心让他回过神，连忙躲到顾晔身后，刚想揪住顾晔的衣服，顾晔却先一步抡起手里的板砖直接砸向混混的脑袋！
　　混混应声倒在地上。
　　目睹了这一切的江宝晨瞪大双眼，倒吸凉气，然后被顾晔抓过手跑了。
　　他低头看自己被Alpha紧紧抓住的手，忘了空气里的恶臭，心口怦怦狂跳，像有几十只小鹿在蹦，仿佛自己是被勇敢英俊的骑士从恶龙手里拯救出来的王子。
　　想就那样天长地久的跑下去不要停。
　　然而等到了无人的巷口，顾晔就松开了手，“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送你回家。”江宝晨说完，迫不及待想描述一下刚刚可怕的情况，顺便感谢一下顾晔突然出现为自己解围，可什么都来不及，顾晔已经一脸怒意的恶言相向，什么难听捡什么说。
　　江宝晨记得当时心里很委屈。
　　低着头，闷闷的踢脚尖。
　　可其实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委屈，因为那时的他差不多已经被顾晔呼喝惯了，突然得了好脸才稀奇，何况那个情况危险，但凡有个万一，后果都不堪设想。
　　顾晔肯定是后怕的。
　　那种后怕和关心则乱有关啊！
　　他想“顾晔不关心我的话，怎么会回头来找我？怎么会为了我杀人？”再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手，红红的手背被用力掐出了好几个手指印，顿时更美的不行“顾晔刚刚摸我了！牵了我的手！四舍五入我们俩已经好了！再过几天就可以交往谈恋爱！等毕业就结婚！”
　　那之后，回去还做了好几天美梦。
　　梦里那个可怕的混混打着浑身马赛克，顾晔却身披霞光像盖世英雄。
　　“好像是这边……”江宝晨从记忆里出来，左右看看，抬脚往右走，他天生的方向感好，走过一遍的路基本就能记住，虽然那天是偷偷跟在顾晔身后的，刺激紧张下没顾得上观察周围，但应该不会错。
　　于是脚迈出去，领子却被Alpha揪住。
　　江宝晨皱眉回头看顾晔。
　　“左边。”
　　“哦。江宝晨收回脚，心想指路你就提前说啊，干什么动手动脚。
　　小巷窄。
　　江宝晨走了一会儿，突然说：“以前你不是在这为我打了一个混混吗？后来怎么样了？”
　　顾晔没说话。
　　江宝晨以为他没听见，“顾晔？”
　　顾晔沉默了片刻，说：“后来他带了一群人围堵我。”
　　“啊？！”江宝晨惊的站住了，看向顾晔：“那后来呢？你被打了？”
　　“那些人怎么那样啊！”
　　“正常。”顾晔并不说自己什么下场，只说：“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得狠一点。”
　　江宝晨听他那平常的语气，心里有点气，又有点恼火和烦闷，“他们一定更惨！”
　　顾晔忽然笑了下，看向Omega。
　　江宝晨说：“看我干嘛！你本来打架就很厉害啊！”
　　“是。”顾晔说。
　　江宝晨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
　　过道狭窄，记忆中那些乌烟瘴气和群魔乱舞都没了，江宝晨实在有点不认得。
　　顾晔停在一排翻新过的房屋前。
　　江宝晨问：“这里啊？”
　　顾晔低低应了一声。
　　“那还愣着干嘛。”江宝晨碰了一下他胳膊，“快去问一下。”
　　顾晔却眉心一蹙，抗拒明显。
　　江宝晨一看他那样，心里不由隐隐激动起来，有戏啊！
　　他立刻说：“不是吧？你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让人带我来这，结果到了门口，变卦了？不敢进了？”
　　顾晔不说话，只沉默的放下拎着的几个礼盒，大步离开。
　　江宝晨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喂！”他冲Alpha的背影大叫，见人没停，拔腿追上，然而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巷弄里已经空空如也，再看不到顾晔的身影。
　　靠！
　　人呢？！
　　“顾晔！”江宝晨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弄喊！
　　毫无回应。
　　“……”江宝晨没设想过这样的情况，挠了挠脸颊。
　　顾晔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内心产生抗拒了吗？
　　重新想起那些厌恶的心情了吗？
　　计划起效果了？
　　江宝晨不明白啊，一个人被丢在这陌生的小村子，他转过身，忽然看到刚刚那排新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眉眼隐约是跟顾晔有点像。
　　江宝晨怀疑，但还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迎上前，笑着打招呼：“阿姨您好！”
　　那妇人看他，说：“你好。”
　　“请问您是……”江宝晨想问，又保险起见的改口道：“您认识顾雪桥吗？”
　　“顾雪桥？谁啊？”
　　“是十年前住在这里的一位阿姨，离异，身边带着个Alpha儿子，儿子叫顾晔。”
　　妇人摇头说：“不认识。”
　　这时里屋跑出两个小孩，你追我赶嬉笑玩闹，妇人让他们小心点别摔倒马上就吃年夜饭了。
　　江宝晨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只又问是不是附近很多人都走搬走了。
　　“是啊。”妇人算比较热心的，说：“我几年前新来的，十年前的事和人都不太清楚，对不起啊，你可以问问别人。哦对了，你可以去问问哑婆！”
　　“阿婆？”
　　妇人说：“是！她一直住在这的，应该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那个阿婆住在哪？”
　　“你顺这个巷子一直往前走，看见一口水井往右拐，有个上坡往前走两个路口再往右……诶！要不我带你去吧？”
　　“可以吗？哇！那真是太谢谢您，麻烦您了！”
　　“不麻烦。小伙子你来探亲的啊？”
　　“呃，算是吧，陪一个同学来的。”
　　“哦哦，可这都过去十多年，不太容易找了吧。”
　　“是。”江宝晨笑说：“所以来碰碰运气嘛。”
　　“嗯嗯！”
　　妇人带着江宝晨拐拐绕绕的走。
　　别看贫民窟改建的村子似乎就那么点大，内里却大有乾坤，绕来绕去的走了半天，江宝晨都快记不得来时路了，才终于在一间低矮的木板房前面停下。
　　那木板房也是联排的，前面挖了一条一米五六深的沟渠，因为再往上连着一座低矮的山，要排洪。
　　走过一条一米长的石板桥，妇人弯腰敲敲门，“哑婆！”
　　老人家大都耳背，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
　　外头有路灯，相比之下屋子里头简直堪称黑洞洞，亮着一盏十瓦灯泡。
　　屋内充斥着一股浓烈的不通风的陈旧味道。
　　江宝晨站在门口，都忍不住掩着口鼻连打了两个喷嚏。
　　看到哑婆出来，妇人就要走了，走之前提高了嗓音，很大声的跟老人家说：“哑婆！这个小孩想问你一点事，你要是知道就帮帮他啊！我要回去了！”
　　哑婆躬着身子，迟钝的点点头。
　　小心木板屋里靠墙堆放了很多硬纸板，尼龙袋里装着塑料瓶，入目可见老旧的桌椅，窗棂用层层报纸糊住。
　　这地方偏僻，靠后也靠山。
　　看来重建的前方更像是门面一样，新房子、新街道，就像是光鲜亮丽的外表，等到了里面，是显而易见的窘迫和凄苦落后。
　　反差很大。
　　江宝晨心里挺复杂的。
　　不过就是来找个人，也不知道顾阿姨有没有搬走。
　　哑婆顶着一头乱糟糟脏兮兮的银发，身形佝偻，棉服下可见出枯瘦如柴的身子骨，她走向江宝晨一点，费劲的仰起头来看。
　　对上一眼，江宝晨惊得猛退一步！
　　他手扶了一把墙才站稳，手指却无意的“唰拉拉”刮下好几张积满灰尘已经彻底硬化的旧报纸。
　　哑婆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墙面，蹒跚的走过去，费劲的蹲下来捡报纸。
　　那脏的结块成一条条的银发就拖在地上。
　　江宝晨震惊过后忙蹲下来一起捡，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脑子混乱，嗡嗡作响，一时觉得自己认错了人，一时又笃定没有。
　　乱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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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老妇一声未吭, 没去管因为报纸脱落而裸.露出的蛛网蛀孔无数的木板墙，捡起来报纸动作缓慢的收拾到一旁去。
　　江宝晨感觉到了尖锐的疼，回过神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深深的嵌进了掌心。
　　松开手指, 疼痛弥久不散。
　　他看着面前瘦骨如柴步履蹒跚的背影, 想说话, 喉咙干哑, 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甚至两眼隐隐发黑。
　　当年顾晔从来没主动说过家里的情况, 但江宝晨还是知道一些。
　　知道顾晔家里生活条件困难。
　　知道顾晔是单亲家庭、跟Omega妈妈一起生活。
　　还知道顾妈妈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顾雪桥。
　　江宝晨特别想认识一下顾妈妈, 但是每次班级开家长会, 成绩最好的顾晔的座位总空着。
　　不过, 江宝晨其实是见过顾妈妈一面的。
　　见过那个不仅名字好听, 长得也特别漂亮的Omega阿姨。
　　她穿着很好看的短袖荷叶边碎花裙子, 脸上画着精致的妆，长长的海藻一样的黑色卷发垂至腰间, 身姿窈窕妙曼，像春天里刚开的桃花, 双手一并捏着个小包包，皮肤很白，细条条的臂弯在阳光下仿佛发着莹莹的光。
　　顾阿姨还有一双很漂亮的、很有辨识度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顾晔一样，深邃的，有些细长。
　　可在顾晔身上总冷冷淡淡拒人千里之外, 在顾阿姨身上却像浮着水光一样温婉多情。
　　漂亮阿姨原本在看教学楼,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就看过来。
　　就是那样一眼。
　　他认出来, 那一定就是顾晔的妈妈没错了。
　　突然间对视, 他莫名紧张，先呆了一呆，看到对方直接转身离开后，方才如梦初醒的连忙追上去。
　　“阿姨！顾阿姨！”
　　彼时江宝晨没有露出半点富二代该有的任性骄横，丑兮兮的校服套在身上挡不住可爱讨喜的模样，他热情活泼又自来熟，伸手就去挽对方细细的臂弯，“阿姨，我叫江宝晨，是顾晔的同桌。家长会快开始了，您是不是找不到教室？我带您去吧！”
　　阿姨停住，表情踟蹰。
　　江宝晨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就又笑说：“家长会快开始啦！顾晔也在教室的，他看到您来一定会很高兴！”
　　却不想这话会是利刃，干净利落的斩断了对方的犹疑。
　　漂亮阿姨抽回手，笑笑说：“小同学，你认错人了。”
　　说完便行色匆匆的离开。
　　高跟鞋嘚嘚嘚离去，那妙曼挺直的身躯逐渐跟面前佝偻蹒跚的背影重合。
　　江宝晨内心钝痛，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模糊了，他不自觉又攥起了拳头，似乎这样才有开口的力量。
　　“是……顾阿姨吗？”
　　声音艰涩，吞了沙子一样。
　　老人没什么反应，把破旧的报纸赛到了纸板盒里。
　　“阿姨，阿姨您吃过晚饭没有？”
　　江宝晨没在屋子里看到厨灶之类的，他几步走到外貌看上去已经是个老婆婆的妇人身旁，弯下腰，“阿姨，阿姨您还认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面，我叫江宝晨，顾晔的同学。”
　　老人家用枯瘦干裂的手掌抹了抹桌面，再转头看他。
　　江宝晨强行挤出一个笑，用以对方辨认自己，“阿姨，还记得我吗？”
　　老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嘶哑的啊啊两声。
　　“您想喝水吗？”江宝晨立刻转身。
　　他在狭小昏黑的木板屋里努力搜寻，不大的木床挂着老旧的纱窗帘，被子看上去干煸冰冷，床的后面有一个单炉的煤气灶，煤气灶正对着一个马桶，看不到水壶之类的东西。
　　他心里急，开始摸索着去翻看有没有碗之类的东西。
　　但找着找着，眼泪先下来了。
　　他迅速擦一把眼眶，却再忍不住情绪蹲下来抱着膝盖哭了。
　　老妇人不太容易的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他。
　　背对着她的江宝晨只哽咽着哭了一会儿，情绪爆发过后，咽了咽，冷静下来，双手抹掉脸上的泪，继续摸索碗筷，终于在一个黑得看不出原样的泡沫箱里，找到了碗。
　　江宝晨差点被小碗上的破损和裂纹割破了手。
　　找到了碗，水又在哪里？
　　江宝晨在一个铁箱子里找到了米，又在一个半大的缸罐子里找到了水。
　　他舀了一碗眯眼看，水里没长虫子。
　　站起身，回头看见对方站在床边差点吓一跳，但微红的杏眸立刻弯起、露出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清清嗓子说：“顾阿姨，就喝这个水是吧？我来时听说了，附近有一口纯天然的地下泉水井，冬暖夏凉，新鲜又干净，直接喝也清甜可口！”
　　“给您。”
　　江宝晨双手拿碗递给她。
　　老人家沉默半晌，接过了碗。
　　大冬天的，她穿着一身旧旧的厚棉袄，袖管里是枯枝一样的手。
　　她手不稳的哆嗦着，费劲儿的仰头看他。
　　江宝晨脸上笑容没变，灿烂得已经镶在了脸上，他微微提高了点音量，“您不是口渴吗？先喝一点，等等我去外面给您买矿泉水来，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我顺便在小饭馆买几个菜，今天大年夜，吃点好的！阿姨您重油盐吗？”
　　Omega在昏暗的灯光下对老人喋喋不休，好像一停下嘴就会有什么大怪物在瞬间侵吞了自己。
　　老人家眨眨眼，好像没听懂，颤巍巍的抬起碗喝水。
　　手是抖的，劲又使的不对，水立刻从嘴角旁流了出来，滴在破旧的老棉袄上。
　　江宝晨看见了忙摸口袋，还真让他摸到了纸巾，他弯腰，细心的用纸巾先擦擦老妇人的嘴和下巴，再把棉衣上的水擦干一点，眼圈又红一点，吸吸鼻子，然后笑着对她说：“还是算了，我直接带您去吃，省得来来回回饭菜都凉了。”
　　江宝晨说做就做，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就要去扶老人出门。
　　但老妇人却轻碰了碰他的手。
　　那触碰的感觉不像手，冰凉的、粗糙的，又硬邦邦的像枯萎的老树干。
　　江宝晨看向她。
　　她说：“不用了。”
　　声音嘶哑得像生吞了滚烫的炭火和沙子那样粗哑。
　　江宝晨一怔，说：“顾阿姨。”
　　老妇人摆摆手，没有看江宝晨，只是抓着他的手拿开，说：“小同学，你认错人了。”
　　那话一出，江宝晨鼻子猛地发酸！
　　手背上划过的粗粝掌心就像尖锐的石头，叫他感觉疼痛，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用轻快的语调说：“顾阿姨，您怎么老说我认错？以前也是现在也是，顾晔他都看您来啦！”
　　“过去这些年他在国外变得非常有出息呢，他前不久才回国，回国第一天就想来找你的，但他太忙了抽不开空，今天不是大年夜么？他开好几个钟头的车从H市跑到比虞，这会儿还在给您买礼物呢，等等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快点。”
　　这一串话下去，老妇人彻底变了态度。
　　她大力的推着江宝晨往外走，嘶哑的喊：“我不认识！你走，走！”
　　老人瘦小，使的劲却大，江宝晨不敢跟她抗衡怕伤到她，只好半推半就往外走，只不甘心，说：“阿姨。顾阿姨您还留在这，不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吗？”
　　推他的力气一顿。
　　江宝晨刚以为转机来了，却被对方更加用力的推开，那力气突然大得出奇，像是推土机一样撵着直接把江宝晨推出了木板屋。
　　高高的门槛儿绊得江宝晨差点摔一跟头，他踉跄站稳，就看到木门被“砰——”的重重在面前关上。
　　外面的夜风冷彻骨。
　　江宝晨叩门，“顾阿姨，顾阿姨我骗你的，顾晔他没来，就我一个人来了，您让我进去吧，外面好冷，我快冻感冒了。”
　　等了等。
　　江宝晨又卖惨：“顾阿姨！这里我就认识您，没其他地方去啊！”
　　屋子里头始终没动静。
　　这时，弄堂里跑出来几个玩鞭炮的小孩，六七岁左右，身上带着一阵风，是各种香喷喷的菜肴。
　　江宝晨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响。
　　他随手拦下来一个，蹲下，指着木板门问，“小朋友，你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吗？”
　　“哑婆！”
　　小孩儿发音要更准确，江宝晨一下子听出来“哑”这个字，他顿时皱起眉，“哑婆？为什么要叫她哑婆？”
　　“她不会说话的！”另一个小孩高声替小伙伴回答。
　　不会说话？
　　江宝晨分明有听顾阿姨说话，虽然声音很沙哑。
　　但他转念明白过来刚刚对方张嘴啊啊的时候，不是说口渴想喝水，而是大概在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怎么不能，分明说了！
　　江宝晨问：“还知道什么吗？哑婆她有孩子吗？”
　　小孩摇摇头，“她一个人住！”
　　“这样啊。”
　　“是的，她天天出去捡垃圾，身上超级臭，因为她不洗澡，头发很脏，身上全是虱子。”
　　一旁同伴咽咽口水，“但哑婆会给我们糖吃。”
　　“我妈妈说她给的糖也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不是的，我有看到她在店里买。”
　　“就是垃圾堆里捡的！我妈还说吃了她给的糖会死掉！不能吃！”
　　“我吃了都没事。”
　　“那你是快要死了，这个要久一点，可能明天。”
　　江宝晨心情沉重不佳，看两个小朋友吵上了，语调一转，笑问：“喜欢吃糖吗？你们好好跟我说哑婆的事，我就去给你们买很多糖~”
　　“说什么事呀？”半大的小子望向江宝晨，眼睛忽得亮起来，“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噢！”
　　“谢谢，但你夸我没有糖，要跟我说哑婆的事才有糖。”江宝晨摸摸他脑袋，对跟孩子打交道很有心得，哄说：“见过什么、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好不好？”
　　“好~~”小孩说：“哑婆是捡垃圾的！”
　　“哑婆经常做错事情，村里的伯伯们就会骂她。”
　　“还会打她。”
　　“哑婆总是会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笑，我妈妈说因为她是神经病！”
　　——“哦对了，哥哥，哑婆的屋子里以前有鬼！晚上总啊啊啊的叫！超级可怕的！！”
　　看着小孩夸张的挥舞着手，江宝晨心里狠狠一刺，孩子天真童言无忌，但话里藏着的是只要剥开一点点就鲜血淋漓的残忍真相。
　　他伸手摸向小孩的脸颊，表情认真的说：“哑婆屋子里没有鬼哦，哑婆是白天被村里伯伯打疼了，晚上偷偷躲在房子里哭。你妈妈有没有打过你啊？”
　　小男孩点点头！
　　“疼不疼？”
　　小男孩更使劲点点头！
　　“你疼了会哭鼻子对不对？哑婆也怕疼，但她是大人，只能躲起来哭鼻子，没想到被大晚上还不睡觉的你们听见啦~哑婆要是知道被你们发现肯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以后不可以跟其他人再说这个事情。因为男子汉不可以欺负人，更不可以欺负婆婆、说婆婆坏话，对不对？”
　　小男孩被教训的老实巴交的，点点小脑袋，垂下眼睛，“哥哥，我错了……”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江宝晨忍着心里莫名的钝痛，打起精神笑说：“好啦，哥哥现在带你们去买糖，怕不怕哥哥是坏人呀？”
　　“不怕，哥哥长那么漂亮的！”
　　“这就不对了，长得漂亮就不是坏人了么？坏蛋也是有长得好看的。”
　　“那哥哥是吗？”小家伙仰头，呆呆的问。
　　“哥哥当然不是了。”江宝晨一手牵着一个往前走，正好看着小道尽头神色着急的顾晔，他收回视线，继续说：“但有些叔叔是，看到他一定要躲得最远，因为他们是天底下最坏的坏蛋。”
　　江宝晨牵着孩子从顾晔身边走过。
　　顾晔抬起手想拉住他，指尖却从Omega凉凉的衣袖上擦过。
　　一行三人走远了。
　　刚刚忍不住噤声的小孩小声问：“哥哥，刚刚那个叔叔会是坏蛋吗？”
　　“是。”
　　江宝晨垂着眼，冷的、肯定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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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小店里糖的种类很多, 奶糖软糖巧克力，但孩子选了那种包装纸亮晶晶的有细糖霜的水果硬糖。
　　江宝晨买了半斤，每个孩子兜里都塞上一把，剩下还有几颗, 江宝晨就顺手揣进自己口袋, 再拿出一个剥开来吃。
　　入口没有水果的味道, 只有浓烈的单一的糖精味。
　　很廉价, 不好吃。
　　江宝晨没吐掉。
　　他蹲在街边, 看着小孩们找到玩伴后, 高高兴兴一起玩耍的画面。
　　身后的饭菜馆里传来老板娘和老板互相吆喝做事的声音。
　　江宝晨在等老板炒菜。
　　饭菜都是给顾阿姨买的, 江宝晨本来在昏黑的过道里闻到小孩身上饭菜香时感觉到了饿, 但等听完那些往事, 他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现在吃着糖都感觉嘴里是苦的。
　　明明抱着糟糕的目的, 想带顾晔来比虞。
　　现在难受的却是他。
　　他从来没想过，顾阿姨的处境会变成这样。
　　偏偏顾晔从来不觉得错。
　　他那天晚上说起过往时的事, 语气带着不甘，像是争辩, 觉得是全世界辜负了他。
　　江宝晨不理解为什么顾晔能冷血成那样。
　　他不是很聪明吗？
　　为什么只看到了顾阿姨出卖身体，却看不到这都是为了谁。
　　如果顾阿姨真的是个坏女人，她长得那么好看, 被丈夫赶出家之后、完全可以丢下身边的小孩再找其他人另嫁！可她没有啊！
　　贫民窟那么可怕，顾阿姨一个柔软可欺的女孩子，美貌只会成为别人更加肆意伤害她、欺负她的理由。
　　孩子们开心的作堆玩。
　　江宝晨又想起他们说的, 顾阿姨去捡垃圾, 会换了钱买糖送给他们吃。
　　顾阿姨多喜欢孩子, 何况是亲生儿子。
　　可她的亲生儿子却恨她入骨。
　　顾阿姨一定就是知道这个, 所以哪怕精心打扮过后来到学校来到教学楼下，最后还是选择转身逃开。
　　她知道顾晔不想看见她。
　　她不想让儿子更恨自己一点。
　　江宝晨无法想象顾阿姨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也无法想象顾晔出国那天、彻夜不归，顾阿姨是怎么熬过漫长的十几个小时。
　　她等不到儿子回家，害怕儿子出事。
　　贫民窟是那么乱，混混成群，多的是喝酒闹事动刀动棍，也许她唯一的孩子已经可怜的倒在血泊中。
　　她急匆匆离开家，一颗心已经濒临崩溃，先跑去学校，学校漆黑一片早已经关门，她又回贫民窟一条一条的巷子找过去。
　　她颤抖的一遍遍喊着顾晔的名字。
　　跪在漆黑的巷口奔溃哭泣。
　　一夜未眠，撑到第二天再去学校，顾阿姨就会从班主任口中得知她的儿子已经获得出国留学的资助机会。
　　顾阿姨一定会惊喜，会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和自豪，但也伤心这么大的事却不跟她商量，甚至不跟她说一声。
　　再然后，顾阿姨会面临更困难的处境。
　　顾晔在家时，再怎么说也是个个子高力气大的Alpha，哪怕只有十几岁，也会让其他男人们忌惮。
　　但顾晔走了，孤儿寡母里只剩下身为Omega的顾阿姨。
　　环境那么糟糕，顾阿姨却只能强忍。
　　她期盼儿子有出息，期盼儿子成龙的那一天。
　　她不搬走。
　　她忍受屈辱，一个人过生不如死也熬着，生生的熬。
　　漂亮时，她在夜里被男人欺辱；邋里邋遢装疯卖傻时，就迎来各种拳打脚踢。
　　十年。
　　三千六百多个日夜。
　　餐厅老板推门出来——
　　“小伙子，你的菜做好了。”
　　江宝晨嘎嘣咬碎硬糖，胡乱的摸了一下眼眶，鼻音重重的应了一声嗯。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江宝晨拎着几个沉沉的打包塑料袋，顺着记忆重新走回那个“贫民窟”。
　　路灯照着两条影子越来越长。
　　“我拿。”
　　沉默着跟了一路的Alpha突然出声，还伸出手要拿。
　　江宝晨躲开。
　　顾晔是最大的那个魔鬼！
　　他加快脚步，想把顾晔远远甩在身后。
　　但顾晔腿长，不是他轻易就能甩开的。
　　江宝晨站住，大发脾气的冲他吼：“你不是不要来吗？你现在跟来干什么！滚！你这个魔鬼！恶魔！冷血的人！！”骂到最后，他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浑身发抖，抬手擦掉眼泪，大步离开。
　　顾晔心如刀割，抿紧了薄唇，“对不起。”
　　“别对不起！”江宝晨回头冲他吼：“你能对不起谁啊！是全世界的人对不起你！”
　　顾晔几步追上去，紧抓住江宝晨的手臂，失措慌乱，“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谁欺负你了？”
　　谁欺负你了？
　　原来你也知道，在这里Omega是会被欺负的吗？
　　江宝晨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他放下外卖，抬手就给了面前弯着身的Alpha狠狠一巴掌！
　　——“啪！！”
　　手很痛。
　　江宝晨感觉到掌心里火辣辣的疼，他没去看顾晔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惹怒这个无情冷血的疯子，他只是再不做点什么就快爆炸了。
　　有种顾晔这混账王八蛋就动手吧！
　　江宝晨重新提起外卖，怒气冲冲的走上坡去。
　　顾晔僵在原地。
　　Alpha的自尊让他应该停在这，可那所谓的尊严，在看到视线里越行越远的背影时又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心中不安，等反应过来已经大步追上，“江宝晨，江宝晨。”
　　他去拿那几袋外卖。
　　外卖沉，塑料袋提手变得很细，已经深深勒着Omega手指。
　　江宝晨力气没有顾晔大，对方正儿八经的抢，他手指头被一根根扒开。
　　他气得想哭了。
　　顾晔却冷静，低低的问：“气消了吗？没有你再打。”
　　打人不打脸。
　　江宝晨等着顾晔冲自己发脾气，甚至动手，可这位R·C集团合伙人、人人想要巴结的业界新贵，这会儿却低声下气的知错模样。
　　不，他不是知道错。
　　他只是被信息素控制了。
　　江宝晨伤心的说：“顾晔，你曾经最讨厌Omega，你说厌恶那些被信息素控制的人，像是低等的动物，你恶心。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自己的样子，你不是也被信息素控制，在向我弯腰低头吗？”
　　顾晔不说话。
　　“幸好我的腺体已经坏了。”
　　江宝晨哭噎，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索性哭着去拿回来那些袋子，“不然都不需要你死缠烂打，我已经主动倒贴了，我会变成你、你以前最讨厌的样子，我会很可怜，像一条没人要却对喜欢的摇尾巴的哈巴狗。”
　　“我曾经很想跟你结婚啊，给你生孩子。”
　　“但幸好没有。”
　　江宝晨抹掉眼泪，哽咽着说：“万一、万一孩子生下来，跟你，跟你一样讨厌Omega。”
　　“讨、讨厌我。”
　　“那我，我一定会痛苦，会、会每天想死。”
　　他推了顾晔一把，没推动，也不管，哭抽了的说：“不是、是，是所有都像顾阿姨。”
　　你走吧。
　　江宝晨拎着饭慢慢走回了小木板房外面。
　　天气好冷。
　　江宝晨好累，好难过。
　　整个人快要不行了。
　　他坐在脏脏的门槛上，靠在木头门上，一脸生无可恋，觉得自己真没用，明明自己也很悲惨了，却还要为别人的生活哭得死去活来。
　　他有气无力的说：“顾阿姨，如果我冻死了，你给我朋友打个电话吧。”
　　“让他把我埋在爸爸妈妈的坟墓旁边。”
　　他喃喃自语：“很抱歉丢下了他，可是坚持下去好累啊……”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江宝晨毫无防备的差点摔进去。
　　他惨戚戚的仰头。
　　老太太低头看他，声音很哑的说：“我这没地方给你睡。”
　　“没事！”
　　“没事没事！”江宝晨立刻笑起来，前一刻明明还像个要死不活的木偶，现在却像注入新鲜灵魂，仿佛刚刚那点丧就是骗老人家给自己开门，立刻拎着几袋东西往屋里头走，“我很好讲究的！有个避风的地方就行！”
　　江宝晨哪那么容易“自寻短见”。
　　真想死，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他还要找爸爸公司破产的真相呢！
　　路上看过天气预报，比虞靠山区比较冷，但也扛得住。
　　何况顾阿姨心那么软，卖破烂的钱都给小孩买糖，怎么会对自己这样可爱又可爱又可爱的Omega不管不顾呢？！
　　手很冷，江宝晨快速拆了几个袋子，拿出一盒盒热的快餐。
　　把饭菜都放在旧旧的小支撑桌上。
　　江宝晨说：“阿姨，阿姨快来！这一路我没顾得上吃饭，快饿死了，一口气买了好多好多饭菜，你来陪我吃一点吧！快快，还热着。”
　　小木屋还是暗，五瓦的灯光昏得比外头路灯还要暗。
　　空气还是闷，常年不透风的闷，却有了丰富诱人的菜香。
　　可年轻的Omega在笑，明明眼睛还可怜的红红肿肿，却露着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像是温暖的小太阳。
　　老人站得很远，瘦小的脸庞被散落的肮脏的长发稀稀落落覆盖，身形像棵上了年纪经风历雨的老松那样佝偻，她看着这个自己放进来的鲜活的小孩。
　　不明白为什么他前一刻还很难过，现在就这样活泼开朗。
　　她很无措。
　　江宝晨布好菜又去扶她，“来，阿姨，我们先洗手！”
　　他一点不嫌弃身上有意味，搂过老妇的肩，带人往屋里头走，嘴里叭叭叭的，一个顶十个那样的热闹，“我还买了鞭炮呢阿姨！我们H市不让放鞭炮，都多少年没见过烟花了，这次买了好多。我拿不过来，就让老板抽空送一下。”
　　“阿姨你这有椅子吗？没有就站着吃吧，还能多吃点。”
　　“阿姨……”?


第81章 
　　江宝晨虽然买的多, 但也知道久饥不能顿饱，没让顾阿姨吃撑，留着当夜宵，反正少吃多餐。
　　有人敲门, 喊鞭炮到了。
　　江宝晨立刻跑去开门。
　　“谢谢老板！”
　　“要帮你整进去么？”
　　“没事没事, 卸下来就行！”
　　诚如江宝晨所说, 他是真的买了很多鞭炮, 之前真人秀赚的钱没能拿还上款, 全退回余额, 一看到烟花爆竹就忍不住了。
　　人都是这样, 过得倒霉了, 惨了, 总想做点什么去去晦气。
　　把过往的一切不好都抛掉。
　　真心期待着新年新气象, 能有一个新的、好的开始。
　　吃完的“哑婆”坐在纸板叠起的“椅子”上, 在往外看。
　　报纸糊住了窗，看不见外面都有谁, 只能通过狭窄的门口，看到娇气的Omega正埋头哼哧哼哧的把各种烟花爆竹从路边搬往小桥这头来。
　　不知道外面都有谁, 她想着，念着，盼着, 又怕着，最后只躬着背脊那样坐着。
　　江宝晨搬得差不多了，喘口粗气, 擦擦额头上的汗, 回到小木板房里。
　　外面亮屋内暗, 江宝晨关上门, 等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才说：“我来时看到前面那有片很大的空地，在那放炮肯定好，地界儿大，视野也开阔！还不用担心爆竹引起什么事故。”
　　“哑婆”见门合上了，哎了一声，垂下眼睛，大概是不知道做什么好，就搓了搓手指。
　　江宝晨的视线落到她枯瘦的手上，指甲有点长了，应该是一直以来没好好修剪的原因造成了生长畸形，甲面不平整两侧微微往内凹，长出的指甲缝里还嵌积着很多灰尘，看上去乌黑。
　　洗手时没看见，江宝晨这会儿想起来，说：“顾阿姨，我给你修指甲吧，你这指甲钳有么？”
　　江宝晨问完才想到八成没有。
　　可却看到对方站起来，从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子里翻了翻，还真翻出一个指甲钳来。
　　“哑婆”递给江宝晨。
　　江宝晨让她坐好，自己蹲下。
　　手机开着亮亮的照明灯。
　　江宝晨小心拿起顾阿姨的手，那一双手的手指生得细长，但瘦骨嶙峋，骨节凸出，指面摸上去很粗糙，仿佛长满了硬邦邦的死皮。
　　江宝晨鼻酸，但情绪压住了，小心的修剪起指甲。
　　但下去第一下就知道自己天真了。
　　指甲钳钝得很，顾阿姨的指甲又偏硬，根本剪不断。
　　他试了两次都不行，抬头看对方。
　　因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哪怕“哑婆”身形瘦小又躬着背脊，那也是个居高临下的姿势。
　　两人距离很近。
　　哑婆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一会儿，也不说话。
　　江宝晨说：“这个指甲钳剪不了，等明天我买个新的再帮您剪！”
　　“哑婆”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拿回来指甲钳放回到小铁箱里，动作迟钝缓慢。
　　江宝晨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沉默了许多，猜想可能是累了，就提议：“顾阿姨您先睡一下吧，时间还早，等差不多到点了，我再喊您起来一起放烟花。”
　　“哑婆”背对着江宝晨不说话。
　　江宝晨蹲不住了，也站起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她侧头往窗户的方向看，半晌听她问：“阿晔，回来了？”
　　江宝晨心头猛地一窒！
　　虽然从重新进屋那一刻开始自己嘴里“顾阿姨”三个字就没断过，但对方一直没有承认，直到现在……
　　他攥紧了手，说：“是。”
　　“他没来，吧。”
　　来是来了，但可能已经又走了。
　　江宝晨心想被自己那么不留情面的奚落一通，但凡有一点点骨气的，都得立刻马上连夜卷铺盖走人！
　　就算不立刻回去，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家大酒店泡热水澡躺在舒舒服服的大床上呢。
　　反正顾晔就是个没良心的人。
　　江宝晨不知道顾阿姨什么态度，不敢贸然的说是还是不是，就问：“您想他来吗？”
　　这话问出口就知道是废话，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想见孩子。
　　江宝晨郁闷的皱了皱眉。
　　“他不会来的。”“哑婆”又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不愿意再看屋内的少年Omega，自己一个人慢吞吞走到床上。
　　床不小，被衾却冷似铁。
　　她放了帘子，用那把沙哑嘲哳的嗓音说：“我要睡了。”
　　如果说没提起顾晔，江宝晨还能由着她睡，但这话匣子都打开了顾阿姨的情绪和状态也明显不对，江宝晨怎么可能放任对方就这么睡？不对，他肯定顾阿姨这会儿不是要睡觉！
　　一想起“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想见孩子”这话，他就替顾阿姨鸣不平。
　　“阿姨，不瞒您说，我以前非常喜欢顾晔。”
　　“哑婆”没说话，她睁着眼，躺在冰冷坚硬的床上，只隔着床帘看床前那道隐约的影子。
　　“但我是不知道他品行竟然这么恶劣！百善孝为先，您辛辛苦苦拉扯他到大，受了多少委屈，他却不仅不感恩，还误会您憎恨您，不告而别十多年，这十年里对您不闻不问……”
　　江宝晨越说越气，都差点说不下去了，最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完：“他丧尽天良！”
　　对着一个母亲说对方儿子坏话，这不合适。
　　但江宝晨实在忍不住。
　　毕竟对方是自己掏心掏肺喜欢的人，可那些都成了瞎了眼。
　　“不是那样的。”
　　“哑婆”低低说。
　　因为嗓子原因那话本来就有些含糊不清，现在隔着层帘子，更难听清楚，江宝晨凑近了点，“顾阿姨您说什么？”
　　“哑婆”顾雪桥没有再说，却用枯树枝一样的手捂住了脸。
　　湿润的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她说：“我的错……”
　　她身子颤了颤，像是要吐，可是那一阵痉挛过后她大哭起来，喊得更模糊。
　　江宝晨没听清，却听出了这激动不寻常的情绪，也看到了床上不正常的抖动，顾不上礼貌不礼貌，连忙掀开床帘，扶起整个人都在疯狂颤抖的顾阿姨，慌张道：“顾阿姨，顾阿姨您冷静点！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顾晔了。”
　　顾雪桥抓着江宝晨的手，她形销骨立劲儿却大得很，紧紧攥着江宝晨的手就像铁钳子，她啊啊啊的哭喊，像是一个不能用言语诉委屈和痛苦的孩童，眼里全是泪湿润浑浊更看不真切。
　　江宝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措的拥抱住了她，轻轻拍她的背。
　　大概是太久没有这样的情绪情绪，等这一阵过去，她靠在床头，整个人看上去疲倦极了，也更苍老了一大截，她嘶哑着颤抖着说：“是我的错，阿晔怪我是应该的，都是我的错。”
　　顾阿姨不仅仅是反复的认错，她在江宝晨问起的时候，也说起了那段不堪的过往。
　　事情要从很早之前开始说，早到还没有认识顾晔的爸爸。
　　她以前也是个好学生，但交上了一个私下很爱玩的男朋友，对方把她带去了歌舞厅，之后常常用抵押她的方式在歌舞厅大吃大喝，她因此跟不少人上过床也打过两次胎。
　　大学没考上，她在大学城附近的酒吧找了份陪酒的工作。
　　一次差点被客人欺负，是当时开私立学院的顾晔的爸爸出手救的她。
　　他对她一见钟情，愿意把她从风尘场所捞出来，跟她结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
　　婚后，她为丈夫生了个儿子，就是顾晔。
　　本来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一次发情期却成了毁掉一切的导火索，因为知道丈夫当晚出差回来她忍着没打抑制剂，可是却被早就心怀不轨的司机潜入了房内。
　　她被司机用录下的视频要挟，于是不轨的关系持续了有几个月。
　　直到被发现。
　　丈夫勃然大怒，暴打了她一顿，把她和顾晔赶出了家，还动用了势力把他们逼入贫民区。
　　江宝晨紧紧咬着口腔里的肉，顾阿姨说话发音虽然很沙哑，没有听得那么清楚，可大致内容他能对得上。
　　他不知道说什么，耳边想起了那一晚顾晔说的一句话：“我妈是个Omega，发情期期间，她出轨了。”
　　“那个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顾雪桥眼前再不是破旧的老木床，是更可怕的场景，逼仄的巷弄，散发着恶臭的水沟，蛇虫鼠蚁从面前爬过，他们住的地方很小很小，在房间里能听到上下所有其他房子的动静。
　　她嫁人的时候才十九岁，顾晔三岁大的时候她也才二十三，见过最糟糕的场面也就是声色场所。
　　可那些流氓混混，远不及贫民窟里的可怕。
　　她已经完全被吓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寄希望丈夫只是盛怒之下想用这些来吓唬自己，只要自己诚心认错保证再也不犯，就会来接自己和孩子回去。
　　毕竟他是那么深爱着自己。
　　可是没有。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醉醺醺的酒鬼三更半夜上门，抓着她的头发撕她的衣服。
　　她摸起地上的酒瓶子狠狠砸了对方脑袋，却被更用力的打晕过去，等醒过来，身上衣服已经全被脱光，浑身不成样子的瘫在房间中央，一旁三岁的儿子已经哭得嘶哑。
　　她看着儿子，耳边是儿子力竭的哭声，她却像死人一样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世界已经天塌地陷，眼前一片黑。
　　然后，她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起来。
　　她想，原来他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第82章 
　　顾雪桥那个时候实在太年轻了, 以至于在被欺辱的伤心绝望下，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她自暴自弃，偏激的选择自甘堕落。
　　她想以这种方式来报复丈夫，那人把她逼到这种地方, 不就是想看她不贞和放荡吗？
　　直到很久之后, 她才明白, 哪怕自己死了、烂在了泥里, 那个男人也不会受伤。
　　他早已经不把她和他们的孩子当一回事。
　　但太晚了。
　　贫民窟里的人已经默认下来一些事实, 但凡手里有几个闲钱又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 都会到她那去。
　　她无依无靠, 还带着个半大的孩子, 只能靠装成风月场所的老手, 一副成熟老辣的样子, 尽可能不然自己被那些混账欺负后还占便宜。
　　一个嫖一个卖, “钱货两讫”。
　　但她有私心，她有意无意的让那些床上客平时照顾着点自己的儿子。
　　贫民窟是出了名的脏乱差, 治安等同于无，就像是法外之地, 在这种地方有个靠山显然能过得好一点。
　　可顾晔还是常常带着伤回来。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个“老顾客”边穿裤子边笑嘻嘻问她儿子是不是快分化了，长得那么漂亮肯定是个Omega吧, 她心里猛地一惊，才惊觉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过去，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会给儿子带来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大概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那件事没过几天, 就有人骂骂咧咧的上门要求她支付医药费, 说是命根子差点被她儿子踢废了。
　　为什么差点被踢废了？
　　那个人企图猥亵她的儿子。
　　当时她剪刀都攥手里了, 却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一下子捅穿那个死肥猪的喉管, 她没勇气，也不敢赌。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每天晚上活在自责和悔恨中，等到天亮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那些恶臭的混账。
　　日复日，年复年。
　　心力交瘁。
　　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几年如一日打扮得盛气凌人的漂亮，撑着壳子，就怕壳子碎了，里子也没了。
　　可她看着儿子冷淡疏离的眼神，也会伤心，也会想他已经多久没开口喊自己一声“妈”，随着学校一阶一阶的换，母子两人一天见不着几面。
　　有时候也会想不开，不明白自己这么活着干什么。
　　想死的时候又想起儿子。
　　如果自己走了，她的阿晔还那么小，在这个鬼地方，孤苦伶仃一个人只能任人欺凌宰割。
　　她舍不得，也不可以。
　　所以她明知道儿子明白事理后越来越看不起自己、厌恶甚至恨自己，她也咬紧牙关，露着寻常的笑说着漫不经心的话，仿佛天生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一切无所谓。
　　顾晔分化报告出来的那天，她激动坏了！
　　但凡分化成Alpha，那都是会有大本事的人！她不能让儿子跟着自己烂在贫民窟，她拉下脸面，带着顾晔去求那个男人，希望他看在昔日夫妻情分上，拉儿子一把。
　　但吃了一天的闭门羹。
　　那个男人都没露面，只让家里的管家出来打发走了他们。
　　是她毁了儿子。
　　顾雪桥感觉天塌下来了。
　　顾晔变得越来越沉默孤僻，留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同处一屋檐下时，只要她不开口，那他能一个月不开口。
　　顾雪桥都已经放弃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儿子有了其他的、鲜活的情绪。
　　烦躁，恼火，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
　　可那时他的力气，足以他拎着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的领子，把人摁地上砸，根本不可能有人惹到他却不被他揍，而让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他像是在跟他自己过不去。
　　三更半夜，她偷偷推开了儿子的房间门。
　　昏黑的月光下，依稀可见桌上摞着厚厚一沓已经完成的作业，她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躬着腿，睡在狭小的已经容不下他的单人床上，眉头紧锁着说着梦话：“江宝晨，你离我远点。”
　　江宝晨。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之后有很多次，她都从儿子的梦话里听到这个名字，说这个名字时她儿子的神色总是多样的，偶尔厌恶、不耐烦，偶尔无奈，有时像无能愤怒，还有放弃挣扎般抿直嘴唇和平时一样冷漠和疏离。
　　她后来见到了那个叫做江宝晨的Omega。
　　他可爱，张扬，美好，有一双漂亮澄澈的大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又礼貌又乖巧，好像世间所有的污浊在他面前都会无地自容。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儿子会害怕、会抗拒这个人。
　　黑暗里生存久了的人，都惧怕见光。
　　因为阳光让他们身上所有的脏脏不堪无所遁形。
　　她的儿子在自卑。
　　越喜欢越自卑，越抗拒。
　　这个自卑的镣铐，是她亲自给儿子戴上的。
　　或许，永远都取不下来了。
　　她落荒而逃。
　　“哑婆”年纪不算大，但这些年耗费的心力太多太多，经历的艰辛和苦难都如实的落实到了身体上，她竭力的哭了一阵又跟江宝晨说了好一会儿话，那些话压在她心里二十年，叫她压抑痛苦了二十年。
　　如今说了，像是心愿已了，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江宝晨给她掖了掖被角，尽管那被褥冰凉得像是个摆设。
　　他走出了小木板房。
　　外头的凉风一阵，胸口翻滚起伏的心潮平静了些。
　　“……那个男人最后是自己连滚带爬逃走的，当时他鼻青脸肿，流着满脸的血，打断掉的牙还掉在地上。我心里慌张，害怕他有一天会回来报复，可那人再也没有出现，不止是我面前，而是贫民窟里再没看到过他。”
　　“也是从那一天起，我发现阿晔明显的开始抵触别人的触碰，我碰他，他也会躲开，甚至会提前用Alpha的信息素来警告。”
　　他说：“顾晔说他没有信息素，也没有易感期。”
　　“有，阿晔的信息素像花香，鸢尾花一样的气味。”哑婆问：“你跟他是同桌，又是Omega，你闻不到吗？”
　　江宝晨当然闻得到。
　　他只是不知道那是具体什么香，因为从看见少年Alpha的第一面，他就闻到了顾晔身上好闻的信息素味道，淡淡的甜甜的，没有去闻时悠悠的浮在空气里，等努力去嗅时又若有似无像刻意收起来了一样。
　　顾雪桥还是藏了一些事没有说。
　　她没有问Omega，有没有跟自己儿子在一起。
　　她经历了很多很多，其中还有非人的遭遇，可她全当自作自受。她在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不公，为自己的任性付出惨痛代价，没来得及用最纯洁最简单的目光看世界。
　　但她的内心深处依然保持着最纯洁最简单的天真想法。
　　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过得幸福。
　　希望她唯一的儿子能和爱的人相爱，和爱的人的相守到老。
　　不要像她一样，世事弄人，命途多舛。
　　那样，她愿意用自己一生的不幸来偿还所犯下的错。
　　她不是空想。
　　江小同学不是说了吗？阿晔现在变得很厉害，很有出息，每天工作都很忙，他还买了车会开车，很有钱。
　　既然那样……
　　他就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站在他喜欢的Omega身边。
　　他功成名就的回国了。
　　一定是为了回国追求以前不敢触碰的人。
　　阿晔摘掉了她铐上去的镣铐。
　　真好。
　　真的……
　　太好了。
　　顾晔是在酒店吗？
　　江宝晨坐在烟花筒上，双手支着下巴。
　　本来是想让顾晔回到比虞，想起在贫民窟经历的种种，最好再想起那些曾经厌恶Omega的心情，就会扫兴，从此打消对自己纠缠不断的念头。
　　可现在来看……
　　莫名感到抱歉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顾晔真可怜。
　　江宝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一巴掌打上去，真是火辣辣的疼。
　　他手都疼了，顾晔连肯定不会不疼吧。
　　当时骂的过分，也不知道顾晔听完了是什么感想。
　　顾阿姨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顾晔。
　　顾晔也是这样想吗？
　　可他看上去没有时间怨恨顾阿姨，他甚至没有怨天尤人，反而凭着一口气，年纪小小就学会了隐忍。
　　其实想一想，顾晔得到的那个出国机会，是从自己手里骗走的吗？
　　不是。
　　明明是自己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第一次主动示好，顾晔礼貌回应。
　　等想要贴贴的时候，顾晔直接甩开了他的手，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再之后，顾晔干脆不再伪装，直接冷言冷语冷脸相对。
　　顾晔有接触障碍。
　　他经历过很不好很不好的事，那成为他的童年阴影，让他本能的抵触别人的身体接触。
　　可自己却看不懂脸色，硬要贴上去。
　　当时脸皮怎么会那么厚？
　　委屈归委屈，生气归生气，等一看到少年Alpha，好像一切都无足轻重起来，心想只要有恒心就能追到人。
　　所以，面对“绝对要追到手”的自己，屡屡被触怒又无可奈何的顾晔，想要从另一方面拿回一些相应的“报酬”……
　　有错吗？
　　江宝晨算不出来了。
　　可是，小时候春心萌动、少不经事，为什么非要用现在的道理逻辑拆分的仔仔细细，说上个一二三四五来？
　　本来也不必要。
　　不过谁让顾晔藏着掖着一次也不说。
　　如果说了，他也不会那么任性的贴上去。
　　自尊心作祟吗？
　　嗐。
　　到现在也一样，哪怕提起也只挑无关紧要的说。
　　伤疤露出来，问起就轻描淡写的说已经不记得怎么痛的，怎么伤的，当时是怎么难过孤独绝望无依了。
　　如果是以前，骄傲备受宠爱的江宝晨永远不会懂顾晔，不会明白那十几年的经历对顾晔来说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懂。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除非针扎到了自己身上。
　　江宝晨还是支着下巴，手指扒掉流下来的眼泪。
　　不能再哭了。
　　今天怎么这么能哭。
　　远远的有鞭炮声传来，江宝晨僵冷的吸吸鼻子，搓搓胳膊，拿出手机看。
　　才晚上十点多。
　　这就有人放烟花了？
　　他起身走过小桥。
　　无意识的往小路右侧看了一眼。
　　放眼望去，路尽头空荡荡。
　　一阵风吹过，凉凉的空气中充满了烟花爆竹的硝烟味。
　　没人。
　　江宝晨摇摇头，阻止自己伤春悲秋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一个人大步朝大晒场走去！
　　江宝晨真的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烟花了，家里出事，国家政策，种种种导致现在H市有也是个电子礼花。
　　不过隔了再多年，他也依然记得点燃引线时的紧张和激动。
　　作者有话说：
　　关于往事，前文第八章其实有写到。
　　忘了的可以翻一下~?


第83章 
　　烟花升空, 噼里啪啦炸开。
　　江宝晨站在空旷的大晒场入口，仰头看漂亮的烟火在黑夜里绽放。
　　突然想起唯一一次在比虞过的年。
　　因为工作原因，他们全家都不回H市，留在比虞。
　　过年期间宴会应酬一点没少, 反而更多, 区别就是上学的时候他可以不用去, 而放假了, 身为江家唯一的少爷, 哪怕是Omega, 也得跟着爸爸妈妈露脸参加。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温暖到让人感到憋闷的暖气, 到处都是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的大人们。
　　所有宴会大同小异。
　　那时他不理解, 为什么大人们总乐此不疲的赶着趟儿的参加这种无聊的见面会。
　　他因此特别想念顾晔。
　　从放假开始,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想念一点。
　　除夕那天, 他没忍住，让司机叔叔送自己去贫民窟找顾晔。
　　顾晔是被一个小孩叫出来的, 那晚上穿着一件夹克，一段时间不见, 少年Alpha变了，长得更高，更瘦, 眉宇间有了些陌生感，但无意外的比以前更帅更好看！
　　可是少年Alpha穿得很单薄。
　　江宝晨知道顾晔家里没钱让他置办像样的冬装，不想顾晔穿着这样在外面受冻, 就主动下了车, 心情忐忑的把准备好的礼物交出去。
　　——“什么东西？”
　　江宝晨：“手机。”
　　说完怕顾晔不肯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立刻双手插兜, 把准备了一路的腹稿说出来，“我今年收到好几个这样的手机了，但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这种东西新款出的特别快，放着不用没几个月就过时了，我想着你好像没有手机，就想送你一个，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他心里紧张，说完很小心的看着高高的Alpha，怕对方会冷冷拒绝的离开。
　　可顾晔竟然没有，只是垂下眼，平静的说：“我不会用。”
　　江宝晨记得自己当时心情雀跃得要原地蹦起来，或许是已经蹦起来了，开心的说：“我教你啊！没事没事我可以教你用！超级简单的！何况你那么聪明！”
　　顾晔默许了。
　　那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质的变化。
　　第二天，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成功通过手机把顾晔约出来看电影。
　　那之后逐渐的，他可以抱顾晔的胳膊了，也可以亲昵的凑上去说话，顾晔虽然偶尔还会躲避，但几乎再没有凶他。
　　他以为那是好的开始。
　　烟花嘭嘭啪啪的声音响起，江宝晨回过神来。
　　来晒场放烟花的居民多了起来。
　　与此同时，整个村前前后后四面八方都传来放烟花的动静。
　　江宝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想先去搬烟花过来。
　　木板排屋前的小道太窄，一旦烟花筒在冲击力下横倒，乱射的火花就很容易引发火灾，江宝晨觉得不能放在小道上。
　　只是，想想要搬那~~么多烟花筒，他心里也有点发憷。
　　他走回去，结果就看见东一个西一个人在小道上点烟花。
　　烟花升空，不绚丽，像是路边的野花，升了空哗啦啦一下，一筒没几下响。
　　他们一点不犹豫，很显然惯例如此。
　　江宝晨心里没了主意，就去问顾阿姨。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江宝晨不确定顾阿姨睡醒没有，反倒是顾雪桥率先拉亮灯绳，掀起床帘问：“到时间了？”
　　“阿姨您醒啦！”
　　“嗯。”顾雪桥早醒了，她年纪大，睡眠质量一直不好。
　　刚刚那一觉已经是近年来最踏实的一次睡眠了。
　　因为过往遭遇，她对外界的动静一直很敏感，连轻微的脚步声都能把她惊醒，何况是放烟花爆竹那么大的动静。
　　江宝晨在外面太久，白皙的面庞都冻得红通通的，这会儿有些紧张和雀跃，“阿姨，你说我们的烟花是拿去那块空地上放好一点，还是就在家门前的小道上放？我看他们有些人直接在小道上方。”
　　“小道吧。”顾雪桥还记得小孩搬烟花时那气吁吁的吃力模样，不想他再出一身汗搬去那么远的晒场。
　　“好！”江宝晨咧嘴笑，“听您的！”
　　“那顾阿姨快出来，我们放烟花啦~~！”
　　拿去晒场放的毕竟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在自家门前或者阳台上放烟花，一是更热闹二可能也是觉得爆竹烟花又多又重，搬来搬去麻烦。
　　江宝晨从袋子里摸出来打火机藏兜里，再抱着沉重的烟花筒去小道上一个一个排好。
　　他买了最贵的。
　　但还是好怕买到假冒伪劣产品……
　　排列了四个。
　　因为周围烟花声有点大，站在小道这头的江宝晨，对小桥那头的“哑婆”喊：“顾阿姨！我要点了哦！！”
　　“哑婆”身形佝偻，微不可见的点了点。
　　江宝晨莫名就有点小紧张，以前点这种引线，都是拿着长长的香去点燃呢，这次直接用打火机……
　　好怕qaq。
　　江宝晨在心里做足了心理准备，反复盘算预演了好几遍。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一个点好，点第二个的时候有一阵冷风过来，打火机上的火苗突然被吹灭了，他反复打了两下都被吹灭，而旁边点的那个烟花的引线眼看已经要烧到头。
　　安全起见，他吓得哇哇叫，捂住耳朵先跑开。
　　但烟花筒半天不放。
　　不是吧？！
　　真买到假冒伪劣产品了吗？
　　江宝晨心想我不会那么倒霉吧，他不敢走过去看，万一走一半突然炸了呢。
　　可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决定走过去，却忽然看见那炮筒猛地一震！
　　只听见闷闷的“嗵”一声。
　　江宝晨呆在原地。
　　——“小心！！”
　　下一刻，他被突然出现的巨大力道一把拽走！
　　冲击力来的突兀，江宝晨毫无准备，整张脸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鼻子猛地传来一阵酸痛！随即大半个背也被紧紧搂紧。
　　而不远处，烟花筒纸里已经“嘭——”的破开，一条明亮的宛如银龙的火光在清亮的呼啸声中飞一样腾升，它在高处打着转的继续往上空攀爬，眼看越飞越高消失不见。
　　江宝晨并没有看见着一幕。
　　他快呼吸不过来了，鼻子上传来剧烈的酸痛感，他强行挣扎，推开刚刚拉了自己一把的人，揉着鼻子退后一步抬头看，只见那个这会儿应该在酒店或者是回H市途中的Alpha，就站在自己面前。
　　顾晔神色慌张，着急的将他上下打量，“没事吧？”
　　有什么事。江宝晨一半儿心神怔怔的这么想，一半儿心神又怔怔的疑惑顾晔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两样都还没有思绪，周围忽然亮如白昼！！
　　真的是亮如白昼，像一道明亮的闪电，也像太空飞船开舱落下来的光束。
　　那场面真是骇人。
　　江宝晨吓得忙仰头！
　　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球在高空中爆开！视线里那个火球无限大，几乎占据了视线里整片天空，紧接着无数的流光火束如同坠落的流星雨，哗啦啦曲线坠落。
　　那一幕之华丽，印在人的眼球中久久不散，半秒后，才听见高高的天际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如同雷鸣，紧接着那坠落的烟火中又开始“砰”“噼里啪啦”的炸开非常其他色彩缤纷的小烟花。
　　“我……靠……”
　　江宝晨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简直看呆了。
　　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屏着呼吸。
　　内心震撼无比！
　　那烟花怎么能飞得那么高！炸得那么大！爆开后花样还那么多！！
　　相比之下，之前江宝晨在空地上看到的别人放的那些烟花完全是小儿科烟花。
　　远没有自己放的这个三四分之一高度。
　　那些低低矮矮，毫无气势。
　　而自己买的烟花，就像是一个霸王，轰隆一下，王者气势！！
　　江宝晨在久久惊叹，顾晔看他没受伤视线就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烟花筒上。
　　巨大后坐力下，那个烟花筒被炸得腾空，整个儿“摔”出半米开外，但凡刚刚他慢上一步没能及时拉回江宝晨，说不定就会砸到。
　　那冲击力会有多大……
　　顾晔不敢想。
　　“真的好看啊。”
　　烟花的星火已经如数坠落，散落于虚无，刚刚天空的昼亮和令人震撼的绚丽烟火仿佛只是人一瞬的错觉，可四面八方再时不时响起的那些“嘭”“啪”烟花声时，已经像是小气球破了一样轻。
　　江宝晨震撼于那美，半天回不过神。
　　听见他话的顾晔收回了看烟花筒的视线，见Omega还仰着小脑袋，盖手虚虚盖在上方，“别看了，小心烟花掉下来的灰屑。”
　　江宝晨却兴冲冲的一把拿开Alpha的手，他亢奋激动，手都在微微颤抖，“我去再放一个！！”
　　“我要再放一个！”
　　他现在完全没功夫去计较挨了自己一巴掌的顾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晔却是抓住了他的手，从Omega湿冷的掌心里抠出那个打火机，说：“我来。”
　　有工具人帮忙点烟花，自己能好好欣赏，江宝晨当然乐得清闲。
　　这次，江宝晨做好足了心理准备和期待。
　　他紧张的看着引线燃到头，看到炮筒震动，看见那束银龙呼啸升天，在最顶端暗了一两秒后，骤然在不同的地方炸开七八个五颜六色的巨大烟花！！
　　他哇了一声，震撼的发现不是同一种烟花，随即每一个烟花里又炸开无数的金色火球！
　　那场面绚丽恢弘，江宝晨怔怔张着嘴。
　　他看着整个天空被金色点亮，看着无数耀眼的流火朝着自己坠落而来。
　　如梦似幻。?


第84章 
　　烟火绚丽耀眼, 升得非常高。
　　贫民窟的地盘已经不算小，但就这样，居民们也只要走出门、抬个头就能看到这壮观的烟花盛宴。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守岁大半夜不睡的小孩兴冲冲跟着热闹跑过来看。
　　“在哑婆门口！”
　　“是给我们买糖的漂亮哥哥！！”
　　“哇！！！”
　　小孩们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这种大阵仗, 还有不少成年人也出来看热闹。
　　江宝晨除了一开始被那场面震撼到, 后面冷静下来, 第一时间就走到了顾阿姨身边陪她。
　　他担心顾阿姨在看到顾晔后情绪会变得不稳定。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十年不见, 顾晔几乎像变了个人不说, 这路灯再亮也是大晚上, 何况顾阿姨站着的地方距离点烟花炮筒的地方有好几米, 她视力也不太好, 刚刚有没有看见自己被拉了一把都不一定, 更别说认出顾晔了。
　　就算看见有人, 可能认为是别的好心人呢？
　　江宝晨就陪着顾阿姨专心看烟花。
　　老板送来的烟花花样特别多, 品质还好，每一门烟花升天后都会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和惊心动魄的美, 江宝晨看着看着，莫名开始疑惑, 那个卖假泡面假水果糖的小店，能卖出质量这么高的烟花爆竹吗？
　　难道店老板把往年卖不出去的、压箱底的最贵的都给自己整来了？
　　但是…
　　江宝晨心想我也就花了几千块钱啊，现在烟花这么便宜吗？
　　还是说……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价百亿, 此时此刻却在寒风中“兢兢业业”当点烟花的工具人的Alpha。
　　不会是顾晔弄来的吧？
　　江宝晨忍不住想。
　　毕竟其他人放的烟花完全没有可比性，高度低，花样少, 烟花的色彩也暗淡, 仿佛主人只想听个响图吉利, 不指望能有多好看。
　　顾晔当时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买饭菜和给小孩买糖的时候在，问店老板要买烟花爆竹的时候也在。
　　可是，我打他是在那些事后面吧？
　　顾晔挨了打，受了屈辱和气，不去酒店不回H市，反而去其他地方搞来这些烟花偷天换日叫店老板送来——图什么？
　　江宝晨弄不懂顾晔的心思。
　　随着烟花越放越多，在天空炸开的开始不仅仅只一个。
　　宏伟壮观的烟花盛宴，彻底开始了！
　　为看烟花而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江宝晨看向顾阿姨，发现她并不在乎人群，只仰头看着。
　　他于是也仰起头仰望天空。
　　因为前面已经放了不少烟花，高空中已经硝烟弥漫，那刚升空的银色火光呼啸着在攀升途中经过硝烟若隐若现，就像一条银龙在不断穿越云层，等达到最高点，那威武的呼啸声骤然停住。
　　江宝晨不觉屏息，然后眼前猛地爆发一阵耀眼光芒！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红色紫色蓝色绿色黄色在逐渐变化，等迟钝的巨响传来时，烟火已经如流星一般带着长长的尾巴绽放。
　　越来越多“重量级”的烟花升空，小道上也越来越拥挤。
　　也开始有人注意到哑婆。
　　“喂，看看，那不是哑婆吗？”
　　“哑婆身边那个小孩是谁？没见过，长那么好看，她孙子？”
　　“你傻了吧？她才几岁哪来那么大的孙子。”
　　“也是，那就是儿子？我记得她儿子也不长这样啊。”
　　“她儿子是Alpha，那明显是个Omega或者Beta，你傻了？”
　　“是Omgea，哪有长那么好看的Beta。”
　　“她儿子回来了？这是儿媳妇？”
　　“有可能，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那个儿子在外面肯定是赚大钱了，才能买这么多烟花炮，你说他想干嘛，把大伙儿引来这里算账？”
　　“算什么账，那疯婆子都哑巴多少年了！”
　　“也是。”
　　“再说了，当年情况她儿子又不是不知道，他妈就是个卖批的婊.子。”
　　几个中年男人说到这，彼此看看，脸上都是同样的猥琐笑容。
　　喧嚣的冷风把这些恶言恶语轻易吹散。
　　但江宝晨却似乎有所察觉的，转头看向几人。
　　临近半夜，越来越冷。
　　那几个人聚集在一起抽烟聊天，注意力显然不放在大家更喜欢看的烟花上面，而是他们这个方向。
　　但江宝晨可以肯定，这些人不仅在看自己。
　　更是在看自己身边的顾阿姨。
　　江宝晨的视线隔着很远的距离跟其中一人对上了。
　　那人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还露了一个恶心的不怀好意般的笑容。
　　那一瞬，江宝晨仿佛有粘腻的虫子在自己身上爬。
　　恶心感油然而生！
　　看够了热闹的老妇人慢慢收回视线，在各种惊叹声中转身，想回屋子里头。
　　江宝晨察觉到，立刻搂住她，弯腰凑近了问：“顾阿姨？”
　　“不想看了。”
　　顾雪桥回答的声音很嘶哑。
　　不知道是不是外界声音太大，风太大，亦或者“哑婆”不想暴露会说话的事，那句话听上去音量很小。
　　江宝晨听不太真切。
　　但他也明白过来，顾阿姨大概也察觉到了那些目光，因此联想了过去发生的不好事情。
　　是了，本来像个小姑娘一样跟自己新奇又欢喜的看着漂亮的烟花，突然间浑身紧绷不自然。
　　不跟那几个人有关能跟什么有关？
　　“阿姨。”
　　江宝晨拉住了她，没询问原因，只是笑说：“是不是因为人太多太吵了？”
　　“阿姨你等等，我让他们回去。真是的！我买烟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看，又不是专门给他们看的，大晚上一个个不睡觉都跑过来凑什么热闹，那么喜欢看自己买去啊！”
　　哑婆怔愣住，看向他。
　　江宝晨冲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阿姨你等一下，很快的！”
　　怕自己离开这期间有人来找顾阿姨麻烦，江宝晨还找来之前那几个小朋友，让他们帮忙看着，如果有事就大声喊自己。
　　小不点们唯他的命令是从，一个比一个积极的举手做保证。
　　江宝晨夸着摸摸他们的小脑袋，走了。
　　江宝晨一个人没办法赶走那些个人模狗样的渣滓。
　　那些人没有道德，肯定不会觉得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有什么错。
　　顾阿姨是无依无靠的Omega，那他现在也算。
　　这些人一旦被激怒，那就是怯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毕竟欺负Omega对于他们来说不要太得心应手。
　　江宝晨当然不会冒险。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直接走向顾晔。
　　烟花筒还有不少。
　　顾晔虽然在放烟花，但一次都没有抬头看过，只注意着江宝晨的动向。
　　所以，当江宝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
　　对，朝“自己这个方向”，而不是朝自己。
　　令顾晔意外的是，Omega径直走向自己，然后站定。
　　四目相对。
　　顾晔心里一动，然后就听到他问：“你怎么会在这？”
　　顾晔眼里的光微微暗下。
　　原来来算账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着回答：“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江宝晨就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顾晔眸光轻轻一动，却挑了下眉，反问：“什么？”
　　江宝晨不知道Alpha是不是在故意装听不懂，毕竟就凭顾晔的本事，消失这么久，还搞来这么多烟花，不可能不做其他更正经的事，比如……调查一下贫民窟这些年的整改以及打听一个人的消息等等。
　　Alpha控制欲不是都很强吗？
　　肯定不会喜欢事情超出预计或者掌控。
　　但那些现在不重要了。
　　江宝晨开门见山：“我晚上买了很多饭菜。”
　　顾晔顿了一顿，应：“嗯。”
　　“还突然骂了你一顿，打了你一耳光。”
　　“……是。”
　　“那都是因为我已经见到了顾阿姨。”
　　顾晔瞬间沉默了下来。
　　江宝晨看到Alpha的唇抿紧了，那薄唇本来就薄，抿起后更显得锋利冷漠。
　　看来顾晔真不知道？
　　江宝晨暗想，毕竟顾晔对过往很抗拒，不然那会儿也不会接受不了一个人离开。
　　听了顾阿姨说的那些，江宝晨已经能理解顾晔的心路历程有多复杂。
　　可现在不是理解的时候。
　　得把顾晔这个看着就很实用，并且应该的确也很实用的工具人利用起来。
　　但江宝晨不确定顾晔愿不愿意，所以他干脆自断退路，“我想要跟你说你妈妈的事，如果你不想听或者不想谈，那现在走还来得及。”
　　顾晔没有动。
　　江宝晨看他这样，不给对方半点后悔机会，立刻说：“好。”
　　“不过说之前，你先把这些外人都赶走。特别是那几个。”江宝晨直接抬手指向不远处那聚集在一起的几个Beta男人，皱起眉，“他们还抽烟！我最讨厌抽烟的男人！”
　　顾晔闻言身形几不可见的一僵，他微微往后退开半步。
　　江宝晨余光注意到，还以为顾晔是反悔了，刚要说话，就听到顾晔问：“赶走吗？”
　　“对！”江宝晨顿时忘了对方后退半步的举动，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他们不配合，你叫暴力驱逐吧！反正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动起手来完全不需要手下留情。”
　　顾晔明白了。
　　“好。”
　　他应允。
　　顾晔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虽然整个行程看似意外且仓促，但吃饭离席那会儿，他已经做了所有安排。
　　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的确曾想过，等自己有了实力和资本，就回来让这些人付出惨痛的、追悔莫及的代价，但后来发现那种念头无聊又可笑，那只不过是些生活在地沟里的恶臭的“老鼠们”，何必他费心思。
　　看一眼都嫌脏，更别提动手。
　　可是，现在这群“老鼠们”惹他的Omega不开心了。?


第85章 
　　顾晔没有通知暗处守着的保镖。
　　他抬手脱掉抽烟时染了烟味的西装外套丢地上, 再解开衬衫顶端两颗扣子。
　　单薄的衣料下，是肌肉结实的胸膛。
　　顾晔面无表情，朝那几人大步而去。
　　年夜饭吃的多喝的多，又碰见这种事, 几个红光满面的男人前一刻还在猜想是不是哑婆的儿子赚了大钱回来, 现在又借着酒劲继续往下说。
　　“哑婆当年那个Alpha儿子长什么样, 你们谁记得？”
　　“谁记啊, 搞得是他妈, 又不是他！”
　　“就是！要是个Omega还能顺便搞一下, Alpha谁有兴趣, 后面又不会出水。”
　　说到这, 几个人又一阵猥琐的笑。
　　但刚刚盯着江宝晨看的男人没跟着一起笑, 他目睹了那个小Omega走向一个男人跟前, 那个男人……光是看身形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Alpha, 他心中萌生退意，摘了香烟丢在地上碾了碾。
　　其他人还在说——
　　“反正挺凶的, 他妈当婊.子，他还想立贞节牌坊。”
　　“后来不是打了不少人？丫不要命一样, 抡着板砖就……”
　　男人突然开口：“哥几个聊，我先回去了。”
　　有人笑他，“这么早走, 回去伺候婆娘？”
　　男人敷衍的打哈哈，转身就想逃开。
　　——“要去哪？”
　　一个比冷风还凌厉冷冽的声音传来。
　　几个男人转头一看。
　　向他们走来的年轻男人像一座山那么高大！他身材健硕，穿着昂贵的衬衫西裤, 眼神极其冰冷, 发型一丝不苟, 手腕上还戴着那种一看他们几辈子也买不起的名牌手表。
　　显然这是个钱有势的主。
　　这时候他们哪还记得刚刚聊的内容, 还纳闷这种小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有钱大老板。
　　刚刚借口要走的Beta脚步不停，还开始跑！
　　顾晔没有让他如愿逃走，三两步追上，拽住了Beta男的衣领往后一拉！
　　那人失去平衡踉跄着摔在地上，神色一时变得无比惊慌！
　　“说你呢。”顾晔神色寡淡，慢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像看一只蝼蚁，“没长耳朵吗？”
　　其他几人见顾晔找事，仗着己方人多，也替人出头，“喂，你干什么？怎么突然好好的打人？”
　　顾晔冷眼扫向说话，“急什么，马上就收拾你们。”
　　对上Alpha森冷的目光，几人头皮一紧！
　　他们感觉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也知道大概不好惹，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往日“情谊”不“情谊”的，转身就想跑。
　　但可惜，晚了。
　　凭顾晔的身手，收拾这么些酒囊饭袋别太容易。
　　这边教训着，那边江宝晨已经回到顾阿姨身边。
　　“漂亮哥哥，没有人来欺负哑婆！”
　　几个小孩争相报告。
　　“真棒！”江宝晨笑起来，把兜里剩的几颗糖都分给了他们，再挨个儿摸了摸小脑袋，说：“晚上不要吃糖噢，会牙疼。快点回家吧，很晚了，爸爸妈妈会担心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因为顾晔“忙”，没人放烟花，来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
　　他们倒也想看看那边一个打几个是怎么回事，可毕竟都是妇人小孩的，大过年谁也不想惹火上身，纷纷默契的绕开走。
　　于是等到顾晔停手，那几个人已经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似乎出气多进气少了。
　　江宝晨问顾阿姨：“顾阿姨想不想亲手放一个烟花？”
　　虽然其他人全走了，顾雪桥已经提不起来兴致，摇摇头，“算了，你看吧。”
　　“我也不想看了。”看那么多也够了，再说，这烟花一放万一那群人走半道又回来看怎么办？江宝晨转头看向顾晔方向，发现他也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就突然转了话题，“顾阿姨，你想睡觉了吗？”
　　“倒睡不着。”
　　“那我们散散步？”
　　盛大的烟花盛宴提前落下帷幕，硝烟味也终于从高空被风吹下。
　　一些人家面前挂着半新不旧的红灯笼，屋里头亮着昏黄的灯，年味并不如街头巷尾来的浓厚，但是可以听见房子里传来央视春晚主持人播报节目的声音。
　　还没到凌晨，节目还在播放。
　　江宝晨没得春晚看，就请顾阿姨看另外一台“戏”。
　　顾晔下手的时候有技巧，让人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喊不出声，浑身没劲儿，只能被动挨打。
　　走得近了，才能听见那一两声哎哟哎哟的痛。
　　他松了松指骨。
　　视线里，Omega扶着一位矮小的妇人走了过来。
　　顾晔眼底暗下，浑身不自然的微微紧绷。
　　他眼里冷厉，薄唇抿直，一身的冷若冰霜比刚刚跟人打架还显敌意。
　　走近了，江宝晨非常惊讶的问：”哎呀！这里怎么躺了这么多人？！“
　　不等顾阿姨搭腔，他又自问自答的说：“天哪，该不会是喝醉了吧，好大一股酒味啊……”说着还皱起鼻子，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
　　顾雪桥看一眼，认出来都是些往日欺负自己的混账玩意。
　　“哑婆，哑婆……”其中有人看见哑婆，一边喊痛吟一边哆哆嗦嗦的求饶：“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路灯亮，顾雪桥看到那些男人脸上有伤，嘴角流血，都是刚打出来的。
　　说来可笑，以前这些男人对她动手的时候，心肠极其狠辣，一有不如意就抓头发往死里拳打脚踢，还以为多么厉害，现在竟也会趴在地上像死狗一样呜呜求饶。
　　江宝晨十分嫌弃，“阿姨我们走吧，这味儿太臭啦！”
　　顾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配合。
　　走？
　　走去哪里。
　　小道这么狭窄，地上已经躺着几个了，避让也没法避让。
　　这念头才浮现，就看见Omega看不见似得笔直朝自己而来。
　　一米、半米。
　　眼看撞上。
　　顾晔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眼看要撞上，到底是伸手拉了江宝晨一把，他没看江宝晨身旁的妇人，只垂目对Omega说：“没看见我吗？”
　　江宝晨这才“呀”一声，仰头看顾晔，更加惊讶的说：“这原来还有个人啊？脸那么黑，大半夜的完全看不见呢！”
　　顾晔：“……”
　　知道了，这是拐着弯嫌他脸色不好。
　　但顾晔缓和不下来神色，只能勉力换一下语气，“外面很冷。”所以别乱跑了。
　　江宝晨：“我知道，冬天能不冷嘛。”
　　“那你要去哪？”
　　两人寻常普通的说这话。
　　一旁被江宝晨挽着的顾雪桥却僵得像个雕塑！
　　尽管此时此刻面前的人真如江宝晨说的那样一身黑，让人“看不见”，她个子矮也没抬头，但她是Omega啊……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的信息素。
　　是阿晔的。
　　是她们阿晔的信息素……
　　哑婆的心颤抖起来。
　　她想挣脱江宝晨挽着自己的手，想掉头跑！
　　这么多年，哑婆人不人鬼不鬼的撑着，撑得久了，好像练了一身铜墙铁骨，只要没打死，那就接着活。
　　可那股劲不知道为什么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
　　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死撑这么多年。
　　是。
　　是想等看到有儿子消息的那一天。
　　但绝对不是想在衣着光鲜的儿子身上、贴一块又臭又脏的狗皮膏药；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的阿晔，她们阿晔这么优秀，不应该有一个只要有钱就能□□的妈！
　　她的儿子应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有深爱的Omega，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一个疯疯癫癫浑身毛病的哑巴母亲。
　　她没能给他争取到的仕途和未来，他靠努力得到了。
　　他因为她戴上的枷锁和镣铐，他也凭本事挣脱了。
　　没道理，
　　他出人头地苦尽甘来了，自己还要去恶心膈应人。
　　顾雪桥身形佝偻着，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更矮小瘦弱，半白的长发肮脏凌乱的挡住了半张脸，她浑浊的眼里滚下热泪。
　　够了。
　　已经很够了的。
　　她现在突然很想去找有青山绿水的地方洗一洗。
　　那地方，一定能把这具肮脏的身子洗干净。
　　等下辈子，她想做个不再被骗，不再过得这么辛苦的小姑娘。
　　江宝晨挽得很紧很紧，身旁顾阿姨的挣扎有多用力，他压制的力量就有多大，大到跟顾晔说话已经无法心平气和，显出几分咬牙切齿来，“那小破屋怎么睡！当然是去找酒店！”
　　烟花已经放完，那当然就该走了。
　　那种木板房怎么睡？
　　拢共几个平方，空气不流通，温度冰冷，床垫被褥就像铁皮，屋外的小道但凡有个人走过听起来就像地震，何况还有各种躲在纸板下泡沫箱里的大蟑螂！
　　他会疯的！
　　他不可能睡那种地方，也不可能让顾阿姨继续睡那种地方！
　　虽然，来比虞之前是抱着不良企图，想借顾阿姨让顾晔重新燃起从前的憎恨和对Omega的厌恶。
　　从而放弃自己，不再纠缠。
　　可现在江宝晨更想可怜的顾阿姨能和顾晔相认。
　　希望母子二人能消除多年的隔阂。
　　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可江宝晨绷不住了，顾阿姨那么急，那么难过，滚烫的眼泪像下雨一样疯了的砸在他的手背上……
　　他甚至胡乱想，如果顾晔真的不认怎么办？
　　他也拿Alpha没任何办法。
　　念头才落下，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啊！”
　　江宝晨忍不住出声痛叫！?


第86章 
　　顾晔一惊！劈手要扯开突然发疯咬人的老妇人！
　　江宝晨这边痛的惨叫声都还没停, 余光看见顾晔要动手，反应也非常快，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力气小阻止不了Alpha，急中生智像个小炮仗一样直接撞！
　　他必须得阻止顾晔的动作。
　　顾阿姨的体质弱, 别说被强壮的Alpha抓一把或者扯开, 随便碰一下感觉都得伤个筋动个骨。
　　顾晔下盘很稳, 没被撞开, 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本能的把Omega搂了个正着。
　　他愣了愣, 不知道怎么回事, 闻着怀中人身上那一阵好闻的信息素味道, 脑子竟是一空, 忘了自己原先是要做什么。
　　江宝晨撞了个稀痛！
　　Alpha的胸膛像垒了一块块石头那样硬, 江宝晨都不知道是被顾阿姨咬着手背痛, 还是撞的脑袋更痛。
　　可顾阿姨为什么突然咬我啊！！
　　江宝晨疼得心里嗷嗷抓狂, 嘴上却不敢再发出声音，担心刺激到顾晔, 他可没第二个脑袋再撞。
　　两人靠得很近。
　　江宝晨没闻到Alpha身上强势的烈酒信息素，他脑子里忽然响起阿姨在光线昏黑的小木板房说过的话——“……阿晔明显的开始抵触别人的触碰, 我碰他，他也会躲开，甚至会用Alpha的信息素来警告。”
　　顾晔是有接触障碍的。
　　想起这个, 江宝晨像被猛地触了下电，连忙推开顾晔。
　　察觉Omega想离开，顾晔本能的收紧臂弯, 将人搂得更贴近。
　　他好像被那淡甜诱人的芋艿信息素操控, 恨不得低头埋首在对方颈间, 哪肯放开？
　　但下一刻, 顾晔就回过神来，勒令自己松开手。
　　他不想也不能再做惹江宝晨反感的任何事。
　　等Omega一离开怀抱，那昏沉的、近乎意乱情迷的情感就迅速冷静下来了。
　　顾晔皱起眉，薄唇抿直，冷眼看向那矮小的妇人。
　　他眼里没有温度，未曾隐藏的怒意却带着周围整个气场都变得可怕起来！
　　江宝晨阻止（躲开了）Alpha后，终于能跟顾阿姨讲话了，其实被咬了那么久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带着商量的口吻好声好气问道：“顾阿姨，您先松嘴好不好？”
　　“哑婆”可不知道刚刚险些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她松开了牙，但发现自己还是被年轻Omega紧紧抓着搀扶住后，又当机立断在原先咬过的旁边再咬一口！
　　江宝晨“嗷”了一声，这次还没感觉痛，下一刻就被顾晔一把拉了开去。
　　顾晔劲儿大，扯得江宝晨一踉跄，那原本怕天黑顾阿姨看不清路而始终搀扶的手也随之一松。
　　江宝晨的手一松，顾雪桥咬紧的牙关也立刻松开，她转身就跑！
　　这转变发生的太突然，江宝晨愣了，都没反应过来，心里着急，推开顾晔就拔腿追上去，“顾阿姨！顾阿姨你要去哪？！慢点！别跑！顾阿姨小心点！当心路！”
　　半个小时后。
　　一个两眼通红的老妇人和一个Omega一个Alpha坐在光线明亮装修堂皇的酒店套房内。
　　Alpha在给Omega处理手上的咬伤。
　　老妇人穿着破旧的棉袄，头发脏乱，整个人佝偻矮小，她总自卑和战战兢兢的低着脑袋，偶尔抬眼看，也把所有表情情绪挡在呈现条缕状的脏兮兮的银发后面，就像大部分的乞讨者和拾荒者那般模样。
　　在酒店大堂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服务员看了眼“哑婆”，再偷偷打量另两个衣着整洁的年轻人，其中那位Alpha看上去多少有些面熟，但记不起哪里看到过，大概是明星之类的人物，有曝光所以见过，他穿着昂贵的高定衬衣、腕上戴着百万名表。
　　她心里嘀咕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这三个人怎么会凑作堆？
　　就是硬凑做了堆。
　　因为江宝晨明确表态，如果顾晔不想聊，那就去其他地方，他自己带顾阿姨住宾馆。
　　顾晔只能以沉默作妥协。
　　“哑婆”一路上都没说话，不管是坐在顾晔那辆车上也好，进了酒店也好，她只红着眼睛，哆嗦着嘴唇，绞在一起的双手也在抖。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可她除了以“咬人装疯”跑开以外，没有任何对策了。
　　姓江的小孩就像是一块牛皮糖。
　　缠上了，她跑不掉。
　　从前，事关儿子，顾雪桥也很想事无巨细的了解。
　　但孩子越大越有自己的主见和秘密。
　　何况一天到头见不了两面说不了两句话，“了解”更无从谈起。
　　所以她对自己少之又少的“知道”如数家珍，她曾经拐弯抹角的向儿子打听过“江宝晨”这个名字，可当时儿子皱眉不悦道：“你哪里听来的名字？你想要干什么？”那脸上写满警惕和厌恶。
　　警惕和厌恶都不针对那个名字。
　　而是打听名字的自己。
　　顾雪桥十年前就知道，“江宝晨”这个三个字对儿子来说是什么存在的意义。
　　可她再不敢多问。
　　问一句都是侮辱。
　　顾雪桥是被江宝晨拉到沙发前坐下的。
　　她感觉脑子里发洪水一样乱糟糟。
　　不能拖累阿晔啊。
　　怎么能让江小同学知道他的Alpha有自己这么一个肮脏耻辱的母亲……
　　顾雪桥越来越不安，头也开始痛。
　　那边江宝晨由着顾晔替自己处理手上伤口，也是想给两人时间，让他们都好好冷静下，做做心理准备。
　　手背上的牙印咬得很深，几乎见血。
　　可见顾雪桥当时情绪已经激动到不管不顾了。
　　顾晔在药店买了药品，等到了酒店，就给江宝晨注射抗菌药物，再为他清创包扎。
　　整个过程，Alpha一言不发。
　　套房里只有江宝晨在喋喋不休的讲话，一会儿跟顾阿姨说，一会儿跟顾晔说。
　　偶尔有回应，但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独角戏。
　　但他竟不觉得尴尬也不嫌口干舌燥。
　　要说错，谁都有错。
　　但要说没错，谁其实也都没错。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因为各有各的难处，因为情感的事只关乎道德，没有对错的明确界定。
　　不像法律那样有严格的明文规定。
　　生活所迫、环境使然，顾阿姨当年在那种时候做那种事也不是自愿的。
　　如果能好好活着，谁想过得一塌糊涂？
　　那顾晔呢？
　　顾晔从小被人欺负，因为母亲的原因还差点被男人猥亵，他没有得到任何庇佑，只能学会自我保护，从三岁开始几年如一日的在脏乱差的贫民窟生存，性格极端一点是他自己想的吗？
　　还是那句话。
　　如果能好好活着，谁想过得一塌糊涂。
　　所以。
　　就算顾晔不肯原谅顾阿姨，那只是他的选择，他没犯法。
　　怪老天爷不喜欢看大团圆。
　　如果顾晔有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那顾晔应该会是个聪明绝顶又性格阳光开朗的Alpha，他家世不错又长得帅，可以上很好的学校，结交很多很铁的哥们兄弟，还能交到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对象。
　　他不用像乌龟一样弄个坚硬的壳子来抵抗外界，也不用像刺猬一样抵触所有人对他的好。
　　他不用一边努力保护他自己，却又更深的伤害他自己。
　　伤已经处理好了。
　　江宝晨走到顾阿姨面前，蹲下来跟她认错，“对不起啊顾阿姨，我骗了你。顾晔也来了，是他带我来的，本来是他带我来陪您过年的，后来我们吵了一架。所以我先来找您了。”
　　顾雪桥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眨动，干裂惨白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来。
　　江宝晨回头看顾晔。
　　顾晔已经收拾好了刚刚给Omega处理伤口的东西，他目光平静的对上江宝晨，并不说话，只是把目光又移到那个矮小的老妇人身上。
　　昔日那个爱漂亮，说话嚣张张扬，总会在指甲上涂红色指甲油、穿花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面前这个衣衫褴褛身形佝偻浑身脏兮兮的老人家。
　　十年而已。
　　十年有那么久吗？
　　久到让一个恣意靓丽的女人，变成一个瑟缩自卑的老妇人。
　　“顾晔。”江宝晨叫他一声，起身走到Alpha面前，伸手扯动他的袖口。
　　明明也就拉个衣袖的角而已，却把一身肌肉，近一米九重达一百五六十斤的大高个儿Alpha“拖”到了老妇人跟前。
　　“你不是有话要跟你妈妈说吗？”江宝晨眯起眼笑，笑容特别灿烂也特别假，这么多年母子没见感情肯定生疏（虽然之前的感情也糟糕透顶），这时候打感情牌就尬住了，所以他提醒Alpha：“这么多年没见，你可以说说你在国外……”的遭遇。
　　人或者事都行，毕竟当妈的肯定想听自己没参与的那些时光里孩子的种种遭遇。
　　可他还没把话说完，Alpha先开口了。
　　“妈。”
　　江宝晨瞳孔猛地放大！！
　　震惊无比！
　　顾晔这么干净利落？！
　　顾晔喊了，语气却冷淡，表情也平静。
　　他看到半坐在沙发上的老妇人浑身明显一僵，然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接着抖动的越来越厉害，那枯瘦如柴的、压在腿上的手也在疯狂哆嗦，依稀间，仿佛有哭泣哽咽的声音传来。
　　顾晔无动于衷，他只继续说：“我带对象来看你。”
　　“………………”江宝晨：“？？！！！！”
　　他不敢置信的扭头看高大的Alpha！
　　什么东西？！！
　　顾晔还要再说，被江宝晨一把抓过！
　　Alpha个子搞身材挺拔，下盘稳，毫无防备的被猛撞一下都能一动不动，这会儿却让江宝晨扯个衣袖就随便的拽过来拽过去。
　　这次一拽就拽到了套房外面。
　　江宝晨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这，还能抽空回头朝沙发上激动又小心看过来的顾阿姨一个笑容，然后关上门。
　　门一关，江宝晨脸上笑容“唰”的成了怒目而视，气恼的瞪着Alpha，“顾晔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顾晔沉着冷静的看着他，“来之前你自己说的。”
　　江宝晨靠了一声，“我当时说什么了？”
　　顾晔：“你说’见到了人再说‘，现在不是已经见到人了吗？”
　　江宝晨：“！！！”
　　你他妈在跟我玩文字游戏是么？
　　这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吗？！
　　我说“见到了人再说”的“再说”是等见到了人再跟你说要不要当你对象的事，而不是让你直接跟顾阿姨说我是你对象！
　　江宝晨气结，心里全是话，看到Alpha沉默专注偏执的视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你在骗我？”顾晔问。
　　江宝晨：“…………”
　　我怎么就骗你了？？
　　我当时根本也就没答应你好不好！
　　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好好的突然答应当你的对象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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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顾晔看他心绪起伏的厉害, 一双盛着火那样明亮的杏眸里写满了话，却当做看不懂，继续说：“那，以前我骗你, 现在你骗我。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江宝晨：“？？？？”
　　等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
　　你这个话题转的有点快啊, 是不是有陷阱让我仔细想一想。
　　顾晔当然不会给江宝晨留有任何仔细想的时间, 对着Omega一字一句低低沉沉的说出最后一句：“那我能重新追求你了吗？”
　　江宝晨：“。”
　　行吧。
　　别想的太坏, 起码顾晔现在没打算强取豪夺。
　　江宝晨压根没意识到顾晔这完全就是“我想开个窗, 但我不说, 我先跟你说想推个墙, 等你不答应推墙了, 我再说开个窗”这种投机取巧行为。
　　他现在知道顾晔性格有缺陷, 是童年遭遇导致的。
　　所以他现在不能把顾晔当成一个成长人。
　　应该当一个小孩（bushi）, 应该当一个青春期刚懵懵懂懂动了感情的少年人。
　　但是……
　　跟一个已经自以为一头蒙扎进爱情河的“少年”有什么话能劝的吗？
　　劝得住吗？
　　但凡能劝住……自己当初也不会用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去追顾晔。
　　那怎么办？
　　说顾晔现在不够孝顺，自己不能答应？
　　那万一顾晔真孝顺了怎么办？！
　　那种人, 什么事做不出来！
　　虽然很想顾阿姨跟顾晔冰释前嫌，母子俩团团圆圆。
　　但江宝晨一点儿也不愿为此赔上自己。
　　想来想去, 江宝晨决定把事情的严重性跟Alpha彻底扯掰扯掰。
　　于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非常认真、严肃，且冷静的跟顾晔盘道理：“顾晔, 相信我腺体坏了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你亲自送我去的医院，稍微晚一点我都有可能死掉！”
　　顾晔说：“不会。”
　　江宝晨：“会！”
　　顾晔：“不会。”
　　“我说会就会！”
　　“你说了不算, 当时你的情况可控。”
　　“当时是当时, 我腺体里面有芯片！你咬下来人工腺体碎了我就死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我没咬。”顾晔却突然固执的像一个小孩, 皱起眉头, “我不会咬你，我会治好你。”
　　江宝晨无语了，这人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突然听不懂话啊。
　　他说：“治不好呢？！”
　　顾晔：“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宝晨说：“万一呢？好！就算可以治好，那十年二十年，假如要三四十年一辈子，你图什么啊？”
　　顾晔薄唇一动，却最终没有说话，眼神沉默专注的注视着Omega。
　　江宝晨不想被他那样看着，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他有点焦躁，别开视线，“你图什么！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Omega了！就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财富，想要什么样好的正常的Omega没有？再说过几年国家都管分配了，到时候给你分配个信息素百分百匹配的！”
　　顾晔说：“不要。”
　　“呵呵，你现在说不要，等那个Omega出来，你这么会被信息素支配，你早把我甩到屁股后面了！”
　　“你怎么样才会相信？”顾晔说：“我把所有财产转移到你名下？”
　　江宝晨跳脚：“我才不要！”
　　Omega只答了一句，顾晔就把主动权拿到了手里。
　　他看着江宝晨，说：“那什么是不正常？你觉得我正常吗？我十二岁分化成Alpha，但没有易感期，闻不到信息素，我是不是也不正常？”
　　江宝晨说：“但你现在闻得到了啊！”
　　“你现在缠着我不就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吗！”
　　顾晔嘴唇瞬间抿紧了。
　　江宝晨看他那样，隐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虽然Alpha和Omega因为信息素契合而想要主动接近对方很正常，但顾晔一直以来都厌恶这种被“性”支配的低等行为。
　　他犹豫了下，含糊的补救：“总之……”
　　顾晔：“我不图什么。”
　　江宝晨愣了，看向顾晔。
　　“我只是不想看你跟别人在一起。”顾晔垂着眸，他看着江宝晨的眼睛，“想一直看着你，想你也看着我、陪着我，有事情第一时间找我，遇到麻烦第一个想到我，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以前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现在不管你没有什么，我什么都想给你。”
　　Alpha的眼神深邃。
　　看久了，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
　　江宝晨双拳收紧，指甲用力嵌进掌心，这才勉强保持清醒。
　　顾晔：“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江宝晨别开眼，心里小声回答说那是为了骗你来比虞才问的……
　　顾晔当然听不见Omega的心里的回答，他说：“喜欢。”
　　“我当然喜欢你。”
　　江宝晨耳根子腾的热了起来！
　　这时候顾晔说的“喜欢”和H市那怔怔说出的“喜欢”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是，江宝晨耳朵热着，心里又理智的凉下来。
　　他又看向顾晔。
　　顾晔对着他低低说：“我不知道，原来过去的那些年，就是为了今天能站在你面前说这些话。”
　　“为了有底气说这些，为了听上去不那么可笑可不自量力，我一直在努力。”
　　“曾经，我也以为我是为了离开贫民窟，为了把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后悔和求饶。但当我真有了成就的时候，我发现我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了。”
　　“他们是死是活，有没有烂在臭水沟里，关我屁事？”
　　江宝晨迅速眨动双眼。
　　稀奇。
　　顾晔说脏话了……
　　“我只是想来找你。”
　　顾晔看着江宝晨，情之所至，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半步，“在国外，很辛苦的时候，被奚落的时候，成果被偷走愤怒又无望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想起曾有个很好拥有全世界一切的Omega追着我夸我聪明，说顾晔天底下第一厉害，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功。”
　　“我就撑下来了。”
　　“我想要成功，渴望成功。”
　　“我想让你看见你当年没有看错人，我的确最厉害，我的确成功了。”
　　“可你不看我了。”
　　顾晔望着Omega，想起宴会上相逢他疏离客气的笑，想起咖啡厅外他扑进别的Alpha怀里，心里其实早嫉妒的疯了，却还可笑的死死压抑，直到在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在疯一样的渴望和后悔中，爆发了易感期狂潮。
　　他在意。
　　他在意的要命。
　　不是没有人自荐枕席。
　　就算他不是R·C的合伙人，在国外，也有数不清的红男绿女环肥燕瘦想要上他的床。
　　可那些人在他眼里就是器皿里关着的小白鼠，就是实验室和电脑里的那些数据。
　　无一例外。
　　有人会想要和小白鼠、和数据上床□□吗？
　　只有江宝晨不一样。
　　那个热情的、开朗的，粘人得不行的小少爷，是他昏暗肮脏的前半生中唯一的色彩。
　　只是他当时深陷泥淖满身污浊，哪有资格接近。
　　所以想用尽一切力气去抗拒。
　　可后来的那些顺势而为里，又藏有多少私心？
　　多少次暗暗心动？
　　他曾经想起江宝晨会忍不住笑出来，在笑了后，他又会陷入更深更严重的厌恶。
　　他以为那厌恶是对Omega。
　　可到头来却是对他自己。
　　他怎么有资格，真的喜欢上江宝晨？
　　“我没办法正常工作，没办法正常入睡，我想到你就会忍不住后悔，会心烦意乱，因为你不要我了，我开始焦虑，我做了很多我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我清楚的知道那可能会伤害到你，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在饮鸩止渴。”
　　“你以为我没尝试放开你吗？”
　　“出国去，就当做没回国，没道理我一个人撑过了那十年，就撑不了接下来几十年。”
　　“可是不行。以前坚持有目的有意义，现在出国去，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当我看到你跟其他Alpha拥抱，和别人接吻的时候，我快要疯了，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不可以让你属于别人。”顾晔眼神是哀伤的可又夹杂着隐隐的偏执和疯狂，他一步一步走到江宝晨面前，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他低头说：“如果要让我眼睁睁看你投入其他人的怀抱。那我努力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江宝晨轻轻咽动。
　　“你说我图什么？”
　　顾晔轻轻拥江宝晨入怀，将Omega那纤小的身躯完全的彻底的纳入胸膛。
　　“别离开我，求你。”
　　江宝晨没有动，他被Alpha温暖宽阔的胸膛抱住。
　　像一只怔怔的归了巢的小鸟。
　　顾晔垂着的眸里情绪幽暗复杂，挣扎过后，他闭上了眼，低头在怀中人身上轻轻的嗅闻。
　　Omega没有散发信息素，但那暖暖的气息足够让顾晔安心。
　　顾晔的情商，不够他想起来要说那些话。
　　他只会说“Alpha和Omega都是人类退化的证明”，“发情期易感期不是高人一等，只是返祖现象”，“所谓的六性别不过是为了掩饰这种社会文明退化找来的遮羞布”。
　　他永远理智，理智到显得冷漠，显得不可理喻。
　　他觉得自己选择没有错。
　　重来多少次也不会改。
　　他愤世嫉俗，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不起自己，而自己在以德报怨的回馈给整个世界，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自洽，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没有这样感性的一面，他觉得根本没必要。
　　尽管他快要被生命中唯一一次爱人折磨得几近疯掉。
　　但Janis懂。
　　Janis是情场老手，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能哄得铁石心肠的人都软成一滩水。
　　在顾晔抽了一地烟坐困愁城的时候，Janis说：“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抱住他说爱他呢？所有小Omega都爱听这个。”
　　顾晔说：“他不会让我抱他。”
　　“……顾，重点是你得说你爱他！”
　　顾晔不懂。
　　他觉得江宝晨早不在意自己喜不喜欢他。
　　Janis忍不住喊了一声Jesus。
　　Alpha的体温太高了，江宝晨感觉被拥抱着的自己大脑开始逐渐缺氧，他有些透不过起来，甚至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心跳声在耳边越放越大。
　　是吗？
　　原来是顾晔说的这样吗？
　　“我不想要什么正常的Omega。”
　　“宝宝，我只想要你。”
　　江宝晨心跳越来越快，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顾阿姨在小黑屋里说的那些话，顾晔低姿态的告白交替在耳边响起。
　　他思绪混乱成一团，越想越混乱。
　　直到拥抱着他的双臂松开。
　　江宝晨一下吸进了新鲜的空气，他小声的轻喘着，惶惶的抬头看顾晔。
　　顾晔垂眸看他。
　　看了很久，慢慢低下头来。
　　江宝晨心如擂鼓，眼看都能感觉到Alpha滚烫的呼吸了，连忙抬手挡住，有点失措的别开眼，“那什么，顾阿姨还在等。今天太晚了，让阿姨早点睡觉吧。”
　　江宝晨匆匆把顾晔企图划上的句号强行抹掉一半。
　　晚上回孙渺渺消息时，他提了这事。
　　孙渺渺：【虽然顾晔是个大帅比，还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帅比，这样的大帅比跟你告白就是天下掉肉饼的事。】
　　江宝晨看着“虽然”两个字，问：【但是？】
　　孙渺渺：【但是你还喜欢他吗？】
　　孙渺渺：【如果不喜欢，那他就是在道德绑架你。】
　　孙渺渺：【哦，他说以前不喜欢你是因为出身的原因自卑，那就真是自卑了啊？谁信呢！易感期什么的也有问题，你说会不会顾晔跟他妈妈串通起来一起骗你？】
　　江宝晨：【……那应该不会吧。】
　　孙渺渺：【不会就好，但是凡事多留个心眼嘛！顾晔的确是个优质Alpha，我前几天翻墙去外网看了，跟他相关的内容几乎全是正面新闻，成就无数，医学科研界的天才传奇，绯闻呢？零绯闻！就跟个和尚一样，完全没找到花边消息。】
　　孙渺渺：【这种人，如果不是深层次且掩饰的很好的变态，那就是个低情商的工作狂！对你情根深种的话还好，肯定会对你一心一意，但如果只是一时新鲜或者是想圆个年少时的遗憾，那就说不定了。】
　　江宝晨愣了愣，【年少时的遗憾？】
　　孙渺渺：【也就是‘以前没跟你在一起，现在看到你要被抢走了，身为Alpha的雄性占有欲作祟觉得你就该属于他'，于是跟你告白打算把你抢到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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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江宝晨看着这话, 忽然脑子里浮现顾晔说的话——“如果要让我眼睁睁看你投入其他人的怀抱。那我努力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手机振动，江宝晨回过神。
　　孙渺渺：【当然，就他现在这个身价，真不至于花那么多心思和那~~么多钱只为了耍你。所以我倾向于他是真心的。】
　　孙渺渺：【既然如此, 问题又回归最重要的本质, 宝宝你还喜不喜欢他？】
　　江宝晨皱眉, 点开输入框打字“渺渺, 我腺体……”
　　孙渺渺却像是知道江宝晨会说什么, 不等他回复又发来一条：【假设你的腺体没问题、非常健康, 健康到发情期标记了做一下就怀孕, 你会跟他在一起吗？你想吗？】
　　【你还喜欢他吗？】
　　——【你还喜欢他吗？】
　　“你真就那么喜欢那个顾晔？他哪里好啊？”
　　“他哪里不好？”年少漂亮的Omega扬着下颌, 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瞪得硕圆, 神色张扬骄横, 仿佛好友嘴里但凡敢说出一个不好, 就会捏拳相向。
　　贺靳林撇撇嘴，撸开吸管纸一头扎破塑封再抽掉剩下的细管包装, 把热奶茶递到江宝晨手中，“反正我没感觉他哪儿好。”
　　江宝晨接过来低头吸一口, 满嘴的焦糖香，说道：“他长得就很好看啊！”
　　“我不好看啊？”
　　“噗——”江宝晨差点呛着，看过去, “大贺你说这话之前照照镜子啊，你哪有顾晔长得……”
　　话没说完，看到好友黑沉沉下来的脸, Omega嬉笑着改口说：“好啦好啦, 你也长得好看, 可顾晔就是我喜欢的那杯茶啊！”他说着举起手里的奶茶, 说：“特别特别喜欢！”
　　当时流行着一句“You are my cup of tea”，同样也流传着另一个“not”的版本。
　　你是我的茶，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贺靳林说江宝晨喜欢书呆子。
　　江宝晨辩驳顾晔是学霸不是书呆子，二者有本质区别，顾晔一点儿都不呆。
　　贺靳林说可是顾晔对你一点都不好啊。
　　江宝晨说他现在还不喜欢我当然对我不好啊，等他喜欢我了就会对我好了。
　　——“宝宝。那要是他永远不喜欢你呢？”
　　“不会的！”
　　Omega在阳光下，漂亮矜贵的眉目张扬，每一根头发丝儿了都写满了娇生惯养的任性骄傲，偏生模样长得好看，习惯恃靓行凶，他信心满满：“他不会永远不喜欢我的！”
　　江宝晨睁开眼，酒店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愣了愣，回过神拿起手机看。
　　只是短暂的眯了一会儿。
　　聊天对话框里在自己回复过后，已经塞满了孙渺渺的新消息。
　　孙渺渺问你还喜欢他吗？
　　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他其实也不容易，有点可怜。
　　孙渺渺：【可怜？！！】
　　孙渺渺：【我的江宝宝啊你可千万要清醒一点啊！！感情不是做慈善，不是你觉得可怜就要施舍一点给他甚至跟他在一起！开弓没有回头箭，就顾晔那样的性格，只要你一服软，在这段关系里你绝对就永远被动了！！】
　　孙渺渺：【何况顾晔他是资本家啊！非常擅长玩弄人心的资本家，你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同情一个资本家？！他捏一下手指，我们这些小蝼蚁都要灰飞烟灭了！！】
　　孙渺渺：【听我一句劝，绝对不要冲动！！对你自己负责一点！！Omega跟Alpha在一起，Omega永远是吃亏的那一个！！】
　　孙渺渺：【宝宝？】
　　孙渺渺；【人呢？？？】
　　孙渺渺：【惊恐.jpg】
　　系统提示：语音通话未接听
　　孙渺渺：【宝宝！！你人呢！！！不会已经被顾晔那狼子野心的拐走了吧？？？】
　　系统提示：语音通话未接听。
　　孙渺渺：【/惊恐/惊恐/惊恐】
　　江宝晨不好意思的给他回了个表情包：【我来惹.jpg】
　　孙渺渺秒回：【去哪儿了？】
　　江宝晨：【……刚刚不小心睡着了，还梦到了以前的事。】
　　【跟顾晔有关的？】
　　【有一点关系，但也关系不大。】
　　【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江宝晨叹了口气，有一点点郁闷，跟好友分享：【我做事情不喜欢拖泥带水，但在知道顾晔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后，我没办法再保持很强硬的态度。】
　　孙渺渺打来语音电话。
　　一接通，孙渺渺就痛心疾首的说：“宝宝你心肠太软了，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的！”
　　“我不软……吧？”江宝晨本来想辩驳的，但当局者迷，他也不知道在跟顾晔的事上表现的怎么样，是不是很优柔寡断。
　　也许，孙渺渺说的“想要圆一下年少时的遗憾”的人不是顾晔，而是他。
　　“你就是软，因为你太好商量了，所以你总吃亏。”
　　“我也没吃亏呀！”
　　“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孙渺渺叹气，又觉得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很善良，出奇的好，不管在现实中摸爬滚打多少年，依然天真热情，对一切抱有热忱，那很宝贵也不是坏事，所以他说：“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跟顾晔约法三章，试着交往一下。”
　　“交往？”
　　“是啊，你不确定喜不喜欢，就试一下，同居同居嘛！”
　　“同居？！！！”
　　“哈哈哈哈冷静冷静。”孙渺渺在那头乐不可支的笑，又说：“宝宝你是山顶洞人吗？这年头小情侣同居很正常啊！而且谈恋爱时都是带滤镜的，彼此也会努力展现出最好的那一面来求偶。同居就不一样了，缺点藏无可藏，而且任谁在生活上都会有自己的习惯，说不定就是陋习，你看看你能不能接受得了。”
　　不！
　　江宝晨接受不了！！
　　他还在反复想顾晔的“别离开我”，现在孙渺渺一开口就让他跟顾晔同居？！
　　这哪是一回事！！
　　为什么渺渺的脑回路能想到这里来？！
　　而且发消息的时候，渺渺不是还满屏的劝自己冷静，别草率的跟顾晔在一起吗？
　　怎么一打电话这态度就急转弯！
　　不，这哪是一个弯，简直九曲十八弯！
　　孙渺渺却还在那头说：“而且不仅仅是你啊，万一相处中顾晔发现自己也没那么喜欢你呢？那不就是非常好的一拍两散了！那种没有外力促使的分开，很难再复合。”
　　“你想啊，以前是初恋，初恋美好在它有滤镜。但现在是生活啊，柴米油盐，很多琐碎，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需要那种心动，还要有共同话题，有共同爱好，要懂得互相体谅迁就，甚至饭桌上口味吃不到一起都有可能让两人分道扬镳！”
　　江宝晨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很郁闷，“我感觉你是在给我出馊主意。”
　　“怎么会！我可是情感大师！你看，你找姜医生当假男友用来试探顾晔的态度，这不就试探出来了吗？”自从得知江宝晨跟姜折分手，孙渺渺心情就很好，此时更得意洋洋说：“如果不是我，顾晔能跟你告白？他这就是急了，怕你被抢走！”
　　虽然江宝晨答应姜医生时完全没想过“假男友”这事，但这会儿好友提起来，心里还是内疚，“真的很对不起姜医生。”
　　“没事！宝宝，姜医生不会怪你的！！”
　　“你怎么知道？”
　　“嗐！当然是因为感情不能强求啊！适合在一起不适合就分开，又不是偏执怪、非要强求，再说就顾晔那种性格有点偏激偏执的家伙，万一你还和姜医生在一起，才有可能影响到他。我是假设啊，不是说真的会那样。”
　　江宝晨沉默了。
　　他之所以跟折哥提分手，这也是众多原因之一。
　　他不想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何况是姜医生那么好的人。
　　“那就……同居？”江宝晨小声问，但心里仍觉得非常不靠谱。
　　“同呗！”孙渺渺说：“你要是实在忍受不了，就作一点，让他嫌弃你。不过同居之前记得约法三章，你不允许发生的事都要列出来，万一他不尊重你的想法，那就直接拜拜！”
　　“好吧，我想想。”
　　挂了通话，江宝晨在床上躺下来，他长久的看着房间天花板发呆，随即发出一声哀叹，翻滚了一圈把脸埋在枕头里面。
　　睡不着。
　　不可能睡着呜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江宝晨去买了适合顾阿姨穿的新衣服新鞋子，回来时撞见了急匆匆要出门顾晔。
　　两人打上照面。
　　顾晔难得浮于脸上的焦虑不安瞬间消散，恢复平静的问：“一早出去过？”
　　江宝晨现在看到顾晔就会想起他的告白以及孙渺渺昨晚电话里说的“同居”。
　　心里是羞赧又别扭，哪有Alpha没事人一样的镇定自若。
　　到底心态不行。
　　江宝晨躲开视线，含糊应答：“嗯，给阿姨买衣服去了。”
　　“嗯。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个屁，压根没怎么睡过，做梦梦到全是顾晔，醒来睡着都纠缠他！烦死了！一个头两个大！
　　江宝晨转移话题，“顾阿姨醒了吗？”
　　“不知道。”
　　“你去叫她起床看看。”
　　顾晔没说话。
　　江宝晨看他没动作，催促：“去呀！”
　　顾晔皱了下眉，仍然是并不乐意动弹的样子。
　　江宝晨看他这样，莫名气不打一处来，也就不理智的脱口：“你不是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吗？行啊，同居吧！”
　　顾晔一怔！心口砰砰狂跳，人却愣在那像是个高大的木桩子。
　　“把顾阿姨也接过去。”江宝晨说完后半句。
　　但说完半天也没看顾晔有反应，顿时恼上了，有种自作多情的倒贴感，他跺下脚，“算了当我没说！”
　　“算什么算！”顾晔一把抓住了Omega的胳膊，等对方回头看来，他才在如鼓的心跳声中压不住笑容，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清清嗓子，“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江宝晨觉得孙渺渺果然还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
　　但在“黑暗回忆”失效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然两人会一直纠缠下去，没完没了像老太太裹脚布一样。
　　虽然……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如果同居效果不理想，到时候分开的理由就很充分了吧？
　　相见两厌。
　　没有回忆的滤镜，分开就会释怀，也不会有任何遗憾和不舍。
　　但是……
　　这事要怎么跟大贺说啊！！
　　江宝晨脑袋在车玻璃上砸得哐哐响，看着高速上倒退的风景担心：大贺会打死我的吧？
　　真的会打死我的吧qaq。
　　正郁闷，袖子被扯了扯。
　　江宝晨迅速调整好心情表情转头，“怎么了顾阿姨？”
　　顾雪桥已经换上了江宝晨买的新衣服，银黑相间的头发洗干净剪成及耳长短，脸上虽然长了许多皱纹，但高挺的鼻梁朱红的唇，能看出她昔日是个美人胚子。
　　可她依旧臊眉耷眼的局促羞愧模样，不愿意跟人对视。
　　此时垂着眼小声说：“我，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又不去了？”江宝晨握住她枯瘦的手，瞥一眼驾驶座上身价百亿的司机，见对方正专注路况，就收回视线，压低了小声说：“阿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人只有活在当下才能改变未来。”
　　——一味的沉浸在过去的伤痛和悲剧里，只会把日子过得一团糟，日复一日未来也会很糟糕。
　　“顾阿姨。”
　　江宝晨冲她笑，打气说：“只有振作起来！从现在开始努力改变就一点儿也不晚啊！”
　　专注路况的顾晔抬眸看车内后视镜。
　　镜里，小Omega眉眼弯弯，垂着脑袋正嘀嘀咕咕像在商量什么秘密，脸上的笑容灿烂好看。
　　顾晔唇边浮起一丝压不住的笑，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前方。
　　天气很好。
　　心情也很好，很好。
　　只好的有些不真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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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SUV车下高速, 驶入H市城区。
　　顾晔等信号灯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在名胜小区的房子此刻正一团糟，出门见霍知秋时匆忙，只换了个衣服, 书房的门甚至都没关, Omega腺体相关的书籍资料以及手术相关的放满了桌子。
　　转念间, 他打灯变换车道, 打算在下个路口右转。
　　十分熟悉H市地形的江宝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你把导航关了？”
　　顾晔看一眼后视镜, “嗯。”
　　江宝晨怕顾晔开错路, 保险起见问：“你认识路吧？”
　　顾晔知道他发现了, 解释说：“先去置办点东西, 我那房子里吃的穿的什么都没有。”
　　也是哦, 江宝晨想起来, 犹豫的问：“那是不是得把我的东西也搬到你那？”
　　顾晔闻言握方向盘的手一紧，感觉手心里微微冒了汗,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听上去语气也如常, “不急，先回去一趟，再去你那, 我帮你搬。”
　　江宝晨：“年后叫搬家公司吧，东西挺多的，而且也挺远。”
　　顾晔说：“不要紧。”
　　车子开到市中心商贸楼的地下停车场。
　　顾晔停好车位后, 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江宝晨先扶顾阿姨下车, 看了看指示牌, 说：“阿姨, 我们往这边走。”
　　顾雪桥在比虞的犄角旮旯生存二十几年，年轻时关于大城市的记忆所剩无几，更没见过这样的繁荣大都市，一时间像掉进大海里的浮游生物，无所适从，只觉得惶恐不安。
　　地下停车场陆续有其他车进来。
　　每次车灯扫过，顾雪桥都会瑟缩一下，如果不是被江宝晨搀扶着，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目光躲闪着，可是心里又是着急的，所以小声的沙哑的跟江宝晨说：“小江，年初一不能买东西啊，花了钱这一年都要破财的！你快跟阿晔说说，让他别买了。”
　　江宝晨笑了，“阿姨您哪听来的这些啊？”
　　“一直就是这样！”顾雪桥太肯定了，她很焦急的，在车上有儿子不敢说，只敢跟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江宝晨神神秘秘的说这些：“年初一你也先不要搬家，不然一年到头都要搬。”
　　江宝晨：“……”
　　“小江。”
　　“诶，阿姨，我在呢。”
　　“别不当回事啊。”顾雪桥见他不当回事，语速有点急，特别是看到儿子快下车了，着急道：“你快跟阿晔说说，他就听你的！一年开始，得有个好兆头！”
　　江宝晨觉得顾阿姨太可爱了。
　　他说：“阿姨，您也说，那就是个图吉利的说法。现在我们吃的用的都是刚需，顾晔之前没买东西，我们总不能回去大眼瞪大眼的饿肚子吧？大年初一饿肚子，那不得一年到头都得饿肚子？”
　　顾雪桥一愣，倒没想到这一茬，愣愣看江宝晨。
　　江宝晨忍不住笑了，又说：“何况我们早上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就给了钱呀，破什么财呢？您要这样想，大年初一有钱花，代表一年到头都有钱花！”
　　顾雪桥被说晕了，稀里糊涂的好像被说服了。
　　顾晔打完电话下车，刚好看到江宝晨在笑眯眯的说着什么。
　　Omega本来就长得好看，再这么一笑，仿佛整个停车场都明亮许多。
　　他朝江宝晨走过去：“在说什么？”
　　江宝晨转头看走近的Alpha，也是气氛使然，就顺着话题跟顾晔开玩笑：“说让你多赚点钱，好让我们一年到头有钱花。”
　　“嗯。”顾晔到他面前站定，手很自然的插进了西裤口袋，沉声许诺：“我会赚很多钱。”
　　江宝晨：“……”
　　就开个玩笑而已。
　　你已经有那么多钱了，新的一年麻烦少剥削点吧资本家！
　　顾晔却看着江宝晨继续说：“都给你花。”
　　江宝晨：“………………”
　　干什么干什么！！
　　告白过就彻底放开了！逮着我一只羊硬撩是吗！！
　　江宝晨脸红心跳，忙拉过顾阿姨当挡箭牌，迅速的岔开话题，“顾阿姨，回去我给你做饭啊！我做饭可厉害了！”
　　顾雪桥一直低着头，哪儿不敢乱看，点头哑声说好好好。
　　心里却又惊又乱。
　　这还是她那个平时总是冷着脸，一天到晚嘴里蹦不出一个字的儿子吗？
　　想一想，肯定全托了小江同学的福。
　　她心里感激小江少爷救了阿晔，不自觉回握了下正扶着自己的江宝晨的手。
　　江宝晨诧异，低头看顾阿姨。
　　但看阿姨没有其他动作，于是也就当她刚刚紧张了。
　　商贸楼占地面积非常大，还有六层。
　　但凡能想到的日常衣食住行，这里覆盖全面，要什么有什么。
　　江宝晨本来是想带顾阿姨去置办衣服的，结果途中看到琳琅满目的零食小吃走不动道了，兴冲冲的拉着阿姨先陪自己逛了一圈。
　　买甜不辣，买鸡米花，买那种烧烤串串，还有香蕉蛋糕和蛋仔冰淇淋……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江宝晨第一次放放心心花自己的钱。
　　虽然江宝晨没打算占顾晔便宜，会努力赚钱还债。
　　但不用定时定点的往账户里提前存款，不用扒拉着联系人一笔笔转账，资金周转不便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借贷公司的打手上门催款，甚至手头可以稍微留一点闲钱应付平时开销……
　　不用再抠抠索索到每天早餐的一块五毛也精打细算。
　　那些经年累月的压迫感消失了大半，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所以说。
　　债权人变了也是有好处的！
　　当然，江宝晨现在能用的钱不多，他之前就已经往钱元给的顾晔账户上汇了一笔，现在只剩下小几万。
　　等到时候搬完家、暂时安顿好，再做新一年的规划。
　　至于现在嘛……
　　还是先过年！！
　　两人一边吃一边购物。
　　等跟顾晔汇合，已经半个多小时后。
　　相比于他们手肘挂着购物袋，手里拿着各种小吃，推了一整个装满各种新鲜蔬果生鲜食材的购物车的顾晔显然更加夸张！
　　江宝晨：“……”
　　江宝晨好奇，“食材这种东西还要我们自己亲自买吗？”
　　不都是厨师负责包揽的！
　　在江宝晨看来，住在名胜小区独栋大豪宅里的顾晔，肯定有请保姆、雇厨师。
　　他哪还记得自己前不久夸下海口说要亲自下厨。
　　顾晔说：“家里没有。”
　　江宝晨哦哦的应着，却还是有点纳闷。
　　顾晔见他皱着眉，以为是自己挑选的这些食材江宝晨不会做又或者不够好，于是就说：“还是你去选？”
　　“啊？”江宝晨想也不想的说：“我不会呀！”
　　顾晔一愣。
　　江宝晨说：“我这种是只负责吃的。”
　　顾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在地下停车场江宝晨只是随口一说开玩笑，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但其实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江宝晨过去那些年处境不好，不可能有空闲学下厨，还处理这些昂贵的食材。
　　但他们两个里……
　　总得有一个会下厨做饭吧。
　　江宝晨看顾晔不接话，反而在想什么的样子，问：“怎么了？”
　　“春节放假了，家里也没厨师。”
　　“哦，对哦！”江宝晨才想起来，但他乐天派，遇到这种小问题是一点儿也不怂，说：“那我来烧吧！我煮面可厉害了！煮饺子也行，我也很会煮饺子。”
　　他一边说，一边往熟食和速冻区走去。
　　“我们买点速冻饺子，然后买几个鸡蛋，买几包泡面。对了……“
　　他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顾晔，“你会吃猪肉吗？”
　　顾晔回过神，立刻推着购物车过去，“会。”
　　“芹菜呢？”
　　刚要回答，就听到Omega说：“算了，芹菜我不会吃。”
　　顾晔走推着车走到江宝晨的旁边，跟他并排，走了一会儿后，不自觉的微微勾起唇角。
　　Omega还在喃喃：“不知道顾阿姨吃不吃，不过她应该比较好说话……”
　　顾晔不太说话，只有江宝晨问起的时候会回答上一两句，但长腿不疾不徐的，始终离Omega身侧半个身位左右。
　　是那种不管任谁看，两人都是一对儿的距离。
　　等买完回小区。
　　宅子已经被收拾得很妥帖，空气循环器里还传出来淡淡的香薰气息。
　　江宝晨走进大厅，站在豪宅昂贵的大理石瓷砖上，忽然想起三个多月前自己误闯进来，跌坐在地上，当时浑身大汗淋漓，神志不清，而不远处就站着多年不见的顾晔。
　　Alpha赤着脚，个子很高很高，有一双经年累月后依然冷漠无情的眼眸。
　　他语气非常冷淡，像个陌生人一样说：“你好像发情了，我给你打了抑制剂。”
　　哎。
　　江宝晨想，如果顾晔真的很早之前就喜欢自己。
　　那那天的冷漠是不是强行表现出来的？
　　自己在他面前发情，他能克制住不咬一口，反而找到抑制剂注射，这得是用尽了顾晔所有的自制力了吧？
　　那打抑制剂之前呢？
　　顾晔不是……
　　老那什么，喜欢亲亲摸摸的么……
　　江宝晨脸有些发热，屈指挠了挠，强行打消那些念头和各种画面。
　　顾晔说：“房间在楼上。”
　　江宝晨回过神，哦哦应两声，咳嗽一声掩饰情绪，问他：“有不能进的地方吗？比方说你的书房什么的。”
　　顾晔很认真的回答：“我一般不在家里处理工作，书房不上锁，可以公用。”
　　江宝晨应：“嗷~”
　　顾晔因此侧眸看他。
　　江宝晨僵了半秒，生硬的改口应：“哦。”
　　顾晔笑出来。
　　Alpha不苟言笑惯了，偶尔一笑，惊天动地的好看。
　　江宝晨脸又烧起来，走到一旁去整理商场买回来的东西，不肯再跟顾晔站在一起，心里羞恼：改什么口啊？！这“嗷”不“嗷”的本来就是平时常常用来当回答的语气词啊！为什么被顾晔一看就不自在，强行改口？
　　反而显得之前像故意卖萌撒娇一样。
　　相比于两人的自然，再次佝偻起来的妇人却已经恨不得从脚下找一条缝钻进去。
　　顾雪桥低着头，让自己视线变得很窄很小。
　　最好只能够看见自己的脚尖，最好被所有人都忽视，最好不存在。
　　江宝晨把买的衣服找出来后，就重新找上了她，笑说：“顾阿姨，我们去看看你住的房间吧！”
　　顾雪桥摇摇头不说话。
　　她佝偻矮小的身躯开始颤抖。
　　如果说在停车场时抗拒只有一点点，那么当看到这么大一栋大豪宅的时候，她已经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她来这里干什么？在比虞还能捡捡破烂，把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活了死了都可以。
　　但在这，不是给儿子添麻烦吗？
　　当年能赚钱阿晔都嫌，现在赚不了钱，阿晔只会更厌恶她……
　　而且从昨天到现在，阿晔没跟她说一句话。
　　因为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算比较愉快，所以江宝晨看她脸色又不好起来，立刻就猜：“是不是晕车？”
　　“顾阿姨，头晕吗？恶心想吐吗？”
　　市中心路况比较挤，不像是从比虞上高速那样一路畅通，的确是有可能晕车的。
　　顾雪桥还是呜呜的摇头。
　　低着脑袋，江宝晨多问两句她似乎还要哭出来。
　　她想回去了。
　　她每天翻翻垃圾堆，回到家慢吞吞收拾那堆废品，她可以在巷子里从白天待到黑夜，啃两口馒头扒一口冷饭，她只想回去那个小小的、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房子。
　　她也不想要儿子了。
　　知道阿晔过得很好就很好了。
　　所以不该来的。
　　这地方多待一会儿都是煎熬，怎么住下来？
　　住下来也不像话。
　　她……
　　江宝晨皱起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抬头看向顾晔。
　　顾晔神色淡淡的站在大厅里，显然不打算插手。
　　江宝晨看他那漠不关心的模样就有点生气，前不久那点羞恼早跑九天云霄外，他直接喊：“喂！”
　　名字都不喊了。
　　顾晔“嗯？”的应了一声。
　　江宝晨说：“我手机落车上了，你带顾阿姨去房间休息吧，她可能身体不太舒服，你问一下给她找点药，你家里应该有药吧？”
　　“嗯。”
　　“那阿姨交给你了。”
　　顾晔没说话，走了两步到江宝晨面前，把车钥匙递给他，余光里，Omega敞着的外套衣兜里露出了“落车上”的手机的一个边角。
　　他没提。
　　江宝晨接过，说：“也不知道落哪了，我得仔细找，可能要有点久的。”
　　顾晔说知道了。
　　“呐，过来扶着。”江宝晨示意Alpha。
　　顾晔近一米九，面无表情的弯下腰搀扶起佝偻着身子一米六还不到的老人。
　　江宝晨见状才低头跟顾阿姨说：“阿姨我去车上拿手机，你跟顾晔先上楼啊，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跟他说，没事啊。”
　　顾雪桥浑身都在抖，却点了点头。
　　江宝晨这才放心的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刚刚既不肯说话也不肯动的顾阿姨，已经在顾晔的搀扶下，配合的迈开了脚步。
　　他挑了一下眉，关上门，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玩。
　　旋转楼梯的台阶设计的有些高。
　　走得很慢。
　　顾晔已经走在外围了，内围的顾雪桥脚步却十分蹒跚，她看着脚下白雪一样漂亮的白玉阶，看着穿新鞋子新袜子的自己，小腿肚子也一直抖抖抖。
　　视线模糊起来。
　　她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一时老泪纵横。
　　儿子愿意认她了……
　　她哽咽的哭，嘴巴一张一张，沙哑的声音却半点发不出来，只有“嗬嗬嗬”的喘气声显得有点吓人。
　　走了几级台阶后，她终于哭着、颤抖的反抓住了顾晔的手，“阿晔。”
　　“阿晔啊……”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顾晔一把挣脱了手。
　　他动作快，力气也大，表情难看，冰冷的语气里充满厌恶，“别碰我！”?


第90章 
　　顾雪桥脸色瞬间蜡白。
　　她不敢抬头, 整个世界好像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她哭的厉害，瘦骨如柴的身子疯狂的颤抖，像是下一刻就会散架。
　　天底下没有必要这更令她痛苦和绝望的事了。
　　“我, 我回去……”她哭的天塌地陷, 沙哑的嗓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抬着手往楼下指嘴里含糊的啊啊啊。
　　她急着要走, 可是脚都迈不稳, 也看不清楼梯, 一脚踩空。
　　顾晔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妇人体重很轻, 像个小孩那样, 轻易的整个人都能被提起来。
　　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 拼命的挣扎。
　　顾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江宝晨不在, 于是直接一手夹起瘦削还不配合的老妇人, 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他把人放到客房门前，不耐道：“进去。
　　相比于Omega的信息素只能用于求偶和安抚Alpha, Alpha的信息素的作用显然更多元化，它不仅可以用来安抚和标记配偶, 还能对别人发出威胁、警告甚至倾压式的威慑力。
　　无关于对方是谁或者什么身份。
　　就好像身为人母，顾雪桥此刻却在亲生儿子的信息素威压下，瑟瑟发抖昏弱无力的蜷缩在沙发上。
　　尽管她想要逃离的心情已经迫切到身体要炸开, 也毫无抵抗之力。
　　顾晔收起信息素。
　　想到江宝晨的交代，他语无起伏的问：“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让顾雪桥身体最不舒服的就是这个儿子！
　　但他收起信息素后，顾雪桥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哆哆嗦嗦的, 抬头看, 尽管浑身冷汗, 连喘气声都很虚弱，可意识已经从混沌煎熬中剥离出来，呜哑着说：“我要回去。”
　　顾晔眼神却冷漠，“好好住着。”
　　“你不想出来可以不出来，每天三餐会送到你房间里。”
　　顾晔说完转身就走。
　　顾雪桥看着儿子又高又大的背影，突然出声问：“是为了江宝晨吗？”
　　顾晔离去的身影顿住。
　　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利如刀锋！
　　他本来应该说一句“不该你问的别问”。
　　可看着脸色苍白、整个人几乎缩进了沙发角落里的妇人，那话在唇边打了个转，最后化作了一声“是”。
　　顾雪桥突然笑了。
　　顾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顾雪桥笑的很开心，小孩子一样，这让明明苍老瘦削、虚弱还狼狈的她看上去竟然有了几份好看的模样。
　　“好。”
　　她坐起来，尽管身形还是佝偻瘦骨如柴，但她笑着说：“阿晔，阿晔你放心，妈会好好住着。”
　　顾晔看她这样，怕她误会自作主张的多做些什么事，但想了想，又不太愿意多说。
　　他从来都觉得这个女人陌生。
　　以前是，现在更是。
　　最后顾晔什么也没说，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倒似乎也并不介意刚刚女人用了“妈”来自称。
　　江宝晨躲在顾晔那辆宽敞舒适的SUV上玩消消乐。
　　偏偏卡住的那关特别难，银币买的道具用完了，精力也全部用完了，还是没头绪过。江宝晨急的抓脑门，看精力暂时是攒不够再玩一次了，就拿着手机进门去。
　　顾晔刚好下楼。
　　江宝晨问：“顾阿姨呢？”
　　顾晔说：“在房间休息。”
　　“身体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顾晔看Omega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鼻尖上还冒着细汗。
　　沉默片刻。
　　他反问：“你刚刚在外面做了什么？”
　　江宝晨毫无防备的回答：“玩手机啊！”
　　顾晔：“。”
　　江宝晨：“……”
　　江宝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行补充：“我说找手机，你别听错了啊！我刚刚在外面找手机！”
　　顾晔轻轻笑。
　　江宝晨觉得他态度奇怪，像早就看穿了自己一样，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那什么，我去做午饭吧？”
　　顾晔说：“先帮你搬家。”
　　“搬家又不急，你开那么久的车不累吗？也应该饿了吧！”
　　顾晔说昨晚休息得很好，不累也不饿，“先帮你搬家，趁天气不错，晚点下雨就不方便了。”
　　江宝晨疑惑：“等等会下雨吗？”
　　“昨天也下了。”
　　“……”江宝晨心想昨天下跟今天有什么关系吗，但看顾晔这态度，也不再争，说：“那好吧，你真的不饿？我跟顾阿姨已经在商场吃过一点，不然给你带个面包？这种海苔面包很好吃的！里面有肉松和沙拉酱！”
　　“好。”
　　江宝晨：“不过你不是不太喜欢吃甜吗？那个很甜没事吗？”
　　“带瓶水。”
　　“噢。”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同居，江宝晨也不打算再续租那了。
　　因为城郊太远。
　　以前图便宜，宁愿每天少睡点起早点绕远路，也不想每月多花足足一两千块只为了住离市区近点的小区。现在处境好了一点，不用紧赶慢赶，可以好好盘算下。
　　江宝晨的住所顾晔认识，不用开导航都驾轻就熟。
　　高大的SUV驶入较狭窄的小道。
　　江宝晨不由看向正在开车的Alpha。
　　顾晔五官深邃立体，表情保持着一贯的不苟言笑。
　　就在前几天，这人还突发易感狂潮闯进他家，像是一只没有理智发狂的野兽，带着一身能顷刻间夺走任何Omega意识的凶猛信息素。
　　而他被顾晔强有力的臂膀扣压在墙上，无法挣扎，不能呼吸，像是即将溺弊。
　　窒息感真让人绝望。
　　那个时候如果他是个正常的Omega，绝对会被顾晔的信息素诱导发情。
　　那……
　　也就没有后续这一切了。
　　顾晔这会儿估计正在火葬场哭。
　　江宝晨看向窗外，极力不去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带来的心理阴影。
　　他大概能猜到顾晔为什么突然爆发易感期。
　　那天晚上，他跟姜医生在楼下告别……
　　江宝晨心里吐一口郁气。
　　顾晔肯定是看到了，然后被刺激……
　　原来顾晔是一个醋精吗？
　　乱七八糟的想一想，江宝晨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但等下车，又固态萌发。
　　江宝晨连解安全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顾晔看见，倾过身去伸手帮他解。
　　江宝晨在Alpha靠近过来的那一瞬间浑身紧绷、后仰，屏息着。
　　等人撤开，才说一声谢谢，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对了，你不是易感期吗？”
　　顾晔说：“应激的，打过抑制剂就好了。”
　　江宝晨：“噢。”
　　不尴不尬的话题就此打住。
　　顾晔下车，江宝晨也从副驾下去。
　　江宝晨把车门反手关上，但不知道怎么的劲没用对，第一下没关紧。
　　他拉开，重新要关。
　　顾晔已经大步走到他身旁，手指抵着车门轻推了一下就关上了。
　　被他从身后半围住的江宝晨干笑，“谢谢。”
　　“半分钟不到说了两声谢谢。”
　　顾晔低头看他，“你很紧张？”
　　“哈？怎么可能！”江宝晨连忙躬身往旁边躲了一下，等离开Alpha的气息，脸上才浮起夸张的笑，“我紧张什么？”
　　顾晔手插在裤子口袋，看着看他，“那晚发生的事。”
　　江宝晨一下僵在那，随后漂亮的脸蛋上表情就臭起来。
　　他发现顾晔真的很不会看眼色，这种事两人讳莫如深就好，非要搬到台面上来干什么？
　　又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
　　他瞪顾晔。
　　顾晔说了一句抱歉。
　　顾晔说：“那晚发生的事，我其实记不清楚。”
　　只记得在漫长的等待里失去了原先准备好的所有耐心。
　　本来是要好好说，好好告别，给Omega留下自己最体面最绅士的那一面。
　　最后却彻底搞砸。
　　只因为看到那一幕，心脏颤抖，无法接受。
　　失控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可不能否认的是，失控时做出的事，却最能填补他内心的恐惧和空虚。
　　那出自本能和最压抑的欲望。
　　这个地方，不管对他，还是对Omega，都有着糟糕的回忆。
　　不应该那么早回来的。
　　可迟则生变。
　　他怕江宝晨反悔。
　　顾晔又向江宝晨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知道，我肯定会先打几针抑制剂。”
　　尽管身体有抗药性，大不了一支不行就打两支三支。
　　可顾晔真不知道吗？
　　最开始的易感期，不也是在咖啡厅外看见江宝晨扑进贺靳林后被刺激出来的。
　　他真正不知道的是……
　　竟然会在楼下，看到江宝晨接受别人的吻。
　　顾晔目光不自觉落在面前Omega的唇上。
　　如果顾晔再没眼力价一点，江宝晨说不定会生气，但这么好好道歉了，再计较反而显得自己钻牛角尖，他摆摆手，“嗐，都过去了，别把气氛搞得那么凝重，今天是来搬家的。”
　　顾晔神色稍缓，“嗯。”
　　“走吧。”
　　“好。”
　　正是大年初一，天气又放晴，所以小村子特别热闹。
　　走街串巷的比比皆是，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儿你追我赶的玩闹，巷子的青石板上洒满了红彤彤的鞭炮碎屑，就这样，耳边还时不时的响起一两声摔炮声。
　　几个妇人围桌在屋外打麻将。
　　麻将桌脚还图吉利的贴着红纸。
　　其中一个看见江宝晨，立刻笑着打招呼，“哎哟小晨！一大早上哪儿去啦？”
　　江宝晨看去，先回答刚回来，再喊陈阿姨早上好。
　　牌桌上的阿姨基本都认识。
　　所以其他三个看过来时，江宝晨就笑着挨个儿叫人。
　　一局刚完，先看见江宝晨的那位陈阿姨一边搓着牌，一边拿好奇的眼神打量江宝晨身旁跟着的气质出众高大英俊的Alpha。
　　那眼神直白，像是掂量一个物件儿。
　　顾晔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用没礼貌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了，现在别人看到他，点头哈腰都来不及。
　　他心中有些不悦，眼神冷然。
　　但妇人已经移开目光，挤眉弄眼一脸八卦的问江宝晨：“小晨，男朋友啊？长这么帅的！”
　　江宝晨哈哈笑了两声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身旁的顾晔眉几不可见的一扬，心情云销雨霁，甚至对着那妇人微颔首，客气道：“阿姨好。”
　　“好好好！你也好！”陈阿姨眉开眼笑特别热情的模样，还夸说：“哎哟哟小晨是好福气啦！找了个这么俊的男朋友，一看就是会疼人的呀！”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呀是呀，看着真的有气场有派头噢，小伙子在哪儿工作啊？”
　　这种就是八卦。
　　没什么必要太仔细认真回答，说个在城里都行。
　　可顾晔显然不知道，说：“在RC。”
　　村里住的都是Beta，男人主外妇人主内，平时炉灶孩子柴米油盐的根本不关注时事，更不会知道研发抑制剂的大公司，所以压根没听说过。
　　就有人问：“哎呀那是个做什么的公司啊？”
　　“公司大不大啊？”
　　“你在公司里是职位啊？”
　　“年薪多少？在H市买房了没有呀？”
　　“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呀，老家哪儿的？家里有弟弟妹妹没有啊？”
　　看着阿姨们起了兴致，牌都不打了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江宝晨替顾晔解围说：“阿姨你们就绕了他吧，他不太会说话。房子是已经买了的，今天就是来一起搬家的。”
　　“哎哟哟，小晨今天就要去城里住了呀？”
　　“那可真的是好福气！下辈子就不用辛苦啦！”
　　江宝晨始终是笑着的，说：“那陈阿姨你们继续打牌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嗷。”
　　“行行，快去吧，等以后结婚了可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这群阿姨啊！可是要去喝你喜酒的！”
　　江宝晨笑说一定一定，然后就拉着顾晔走了。
　　顾晔低头看自己被Omega牵着的手，耳边是咚咚的心跳声，他想着“结婚”想着“喜酒”，都有些出神了，突然身后传来麻将“哗啦哗啦”撞在一起的搓洗声音，间或还有掩盖不住的妇人们的大嗓门——
　　“哎，要不怎么说长得好重要呢？找的对象这么帅还有钱。”
　　“之前不也是这样的？哪一个来找他的长不帅，不有钱啊？开的车子一辆都比一辆贵！”
　　“也是。”
　　“现在年轻人啊，啧，私生活太乱了，一会儿跟这个好一会儿跟那个好，花枝招展的想办法钓凯子，我女儿长大了要是敢这么乱来，真丢死人了，腿都给她打断！！”
　　走远了，逐渐听不见了。
　　顾晔心却微微一沉，看向江宝晨。
　　江宝晨早习惯了，察觉顾晔不太高兴的视线后，说：“没事，阿姨们就是随口八卦一下。她们平时也没其他事儿忙，可不就只能在牌桌上聊聊天儿么。”
　　顾晔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江宝晨看他有话要说，“怎么了？”?


第91章 
　　顾晔到底是摇头说没事。
　　他想的其实是：那以后还给不给她们送请柬？
　　但这话题太早, 不适合这时候说。
　　进了小道，上了楼。
　　江宝晨用钥匙开了门。
　　去过顾晔的大豪宅，面前这小小出租屋就显然小得可怕。
　　不过相比于顾雪桥那拥挤的木板房，这又好多了, 起码光线敞亮, 家具一应俱全, 而且东西虽然多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仔细看, 挤是挤了点, 完全不乱也不脏。
　　当然, 有被闯入的痕迹。
　　某人的杰作。
　　江宝晨把踢翻撞歪的椅子桌子扶正, 眼前迅速闪过那晚的画面, Alpha滚烫的呼吸疯狂搅动的吻, 还有那粗重用力的手指, 山一样坚硬的胸膛。
　　身后传来叫声。
　　江宝晨猛然回过神，微微颤抖的手指把椅子扶起来, 他脸色还有点白，嗓子也有些干。
　　顾晔问他哪些东西要拿回去。
　　“这里的大件儿基本都是房东的, 电视机、冰箱，床，煤气炉灶那些。”江宝晨没看他, 往厨房走，“剩下的都是我的。”
　　顾晔其实已经来过很多次，但这么堂堂正正的是第一次。
　　他摸摸桌几上花纹漂亮的玻璃水杯, 又拿起电视机旁边的仙人球盆栽。
　　江宝晨在厨房整理好心情, 走出来看见顾晔拿着小盆栽, 就说：“那仙人球是我之前花五块钱买的, 因为房间里得有点绿化嘛！本来一开始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但我只要拿水抽纸都会被扎到，气得不行，就给放这了。”
　　顾晔听他说的事笑了下，又想到这刺扎了江宝晨好几次，笑不出来了，皱了下眉放下。
　　“哪些要带走？”
　　“我看看啊……用掉差不多的就不要了，我先去收拾一下衣服。”
　　出租屋实在太小了。
　　顾晔个子高，光是站着就已经非常占地方。
　　所以江宝晨很嫌弃他，不让他走动，罚站在墙角。
　　顾晔手里捏着江宝晨拆开的面包，咬了一口，是很甜，里面的沙拉酱甜得他后颈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但看着Omega，他还是一口矿泉水一口面包的都吃下了去。
　　衣柜里的衣服收拾得很整齐，但等江宝晨一趟趟搬到床上，那些衣服就变成了一堆高高的小山。
　　江宝晨抱着最后几件衣服，看着“衣服山”咋舌：“我竟然有这么多衣服吗？”
　　那么小的衣柜是怎么塞下去的。
　　顾晔走过去，拿过江宝晨手里无处安放的那几件。
　　衣服摸上去的触感并不让人觉得廉价劣质。
　　顾晔翻了下，看到了商标。
　　是国内的牌子，几千几万不等，但都不应该是一个省吃俭用住这样偏僻拥挤的小出租屋的Omega会买的才是。
　　他转头看向其他的。
　　这一看，看出来衣服质量好坏参半，贵的比较新甚至有些商标牌子都没拆，而便宜的看上去就经常穿，有的掉线，有的褪色洗得发白，还有的起了小毛球。
　　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个人手买的。
　　不是江宝晨自己，还能是谁？
　　顾晔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名字。
　　他心中有些不悦，把几件衣服丢到了“小山”上，却神色如常的说：“我看很多都没穿过。”
　　“啊，那应该是大贺给的。”江宝晨说起来就挺苦恼的，他扒过来两件叠起来，“他不是模特吗？有很多品牌商赞助，所以每次换季都要给我带新衣服，我都说了我穿不完穿不完，也穿不上，衣服太多了，可他还是要带。”
　　“那些衣服偏偏都还很贵，我只要穿出去就会被同事各种‘盯’。”
　　“后来嫌麻烦，我就不穿了。我一个打工的，穿那么贵的干嘛？”
　　江宝晨也没办法，大贺很喜欢动他的衣柜。
　　不。
　　他的生活，大贺几乎都干涉到了。
　　最开始还好，因为很多事他的确不懂，需要大贺帮忙处理，但后来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矜贵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小少爷，可大贺好像完全忘了这回事，还是费心费力的照顾到方方面面。
　　好像离了他，自己就不能生存一样。
　　所以他有时候会故意叫大贺“贺爸爸”，大贺这些年操的心，真的快比当爸的还要多了。
　　顾晔淡应了一声，就拿过江宝晨手里的那几件牌子货放到床上，“那这些就不带了。”
　　“啊？！”江宝晨立刻摇头：“不行不行！这些都很贵的！”
　　“你又不穿，留着压箱底吗？”
　　顾晔说：“如果觉得可惜，小区常常会有旧物捐赠的活动，我可以通知人来把这些拿去捐了，给山区没衣服穿的孩子。”
　　他本来还想说你不是最喜欢孩子吗？
　　思及对方现在的身体情况，到底是忍住。
　　江宝晨觉得顾晔说的有道理，但又犹豫，“都是大贺送的……”
　　别人送的礼物这么随便处理掉是不是不太好。
　　顾晔敛眸，没什么表情的说：“你也说了，只是品牌方按季上的新品赞助，白送的。”
　　江宝晨：“……”好像被说服了。
　　“外面有什么要收拾吗？”
　　“多了去了了！我那几个枕头还有我的懒人沙发我的书都要带走！”
　　“你看什么书？”
　　“……武侠小说。”
　　顾晔笑了，见Omega的注意力已经跟着转移，就又轻描淡写的把话题扯回来且一语决定，“那这些衣服我让小区的人来取，带的话，就带你平时常穿的那些。”
　　“噢。”江宝晨应：“那行叭！”
　　两个人一起择衣服。
　　江宝晨整理到一件蓝色印花T恤时，突然有了莫名的分享欲，拿起来跟顾晔说：“这件我经常穿！！穿起来超级舒服的，还不起球，在夜市摊买的，三十块一件，我一百块买了四件。”
　　他一脸淘到宝占大便宜的表情。
　　顾晔跟他聊天，“四件一百？不是要一百二吗？”
　　“砍价呀！”江宝晨说：“夜市摊是可以砍价的！老板开价越高你往下砍的越恨，如果摊主开个五百，你完全可以问他五十卖不卖。”
　　顾晔有些诧异，但又忍不住笑起来。
　　江宝晨在衣服堆里翻，说：“其他三件是别的颜色和款式，还有一件黑色长袖，我用来当打底衫穿，也很舒服，料子很软。”他翻了个底朝天，只翻出来另外夏天穿的T恤，之前洗掉的长袖不见了。
　　不见了？
　　能上哪儿去？
　　江宝晨跪坐在床上，纳闷的咦了一声，不信邪的继续翻找，“不对呀，我好像有洗掉吧……”
　　江宝晨有个很好的习惯，穿过要洗的衣服和要再穿一两天的衣服分开放，要洗的提前放在浴室的脸盆里。
　　这样一来用洗手间浴室的时候就会想起来，顺手搓洗掉。
　　那件长袖，他记得前两个月才穿过的。
　　也有印象放在了脸盆里。
　　既然放在脸盆里，就不可能不洗，洗掉的话就不可能不晾晒再收进衣柜里。
　　顾晔问：“怎么了？”
　　江宝晨：“那件长袖好像找不见了。”
　　顾晔：“……”
　　“大贺不会丢我衣服的呀，难道是他觉得太久了？”
　　顾晔说：“找不到就再买吧。”
　　“不是啊，就是很怪。”江宝晨起来进浴室，盆子当然是空的，再看到盥洗台前放牙刷杯子的平台，他不由拿起牙膏，有点疑惑的自言自语：“我之前用的是绿茶牙膏吗？”记得当时超市买的是薄荷味的吧……
　　“………………”
　　靠，见鬼了？！
　　见鬼的不止这个。
　　江宝晨收拾要带走的一个毛绒玩偶时，还跟顾晔说：“这是有一次六一儿童节，幼儿园里一个小孩运气超好中了头等奖送给我的，他还用水彩笔在小熊脚底下写了他的名字，叫肖自……”
　　脸上笑容僵住。
　　翻过来的小熊脚底下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江宝晨不信，翻来翻去好几遍都没有。
　　再就是用了好几年的水杯。
　　因为水杯摔过数不清多少次，杯壁上已经有许多陈旧的细划痕，甚至杯沿还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但床头柜上的那个杯子却完好无缺，一点儿破口都没有。
　　江宝晨：“……”
　　是他失忆了，还是真的他妈见鬼了？
　　太可怕了！！！
　　惊恐/惊恐/惊恐
　　江宝晨搬家搬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把带不走的送去给邻居阿姨，比如锅碗瓢盆这种，只各种留了一两个。
　　顾晔说这些家里都有。
　　江宝晨却是为以后做打算，同居后一拍两散，他倒是可以再买，却不能全部都靠买，能省则省。
　　江宝晨抱的纸箱比较轻，跟在顾晔身后。
　　走到外面的时候，感觉明显被刺眼的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像闪光灯，也像是那种折射阳光的小镜子。
　　他本能的躲了一下，等再看去，只剩下一个跑得飞快的身影。
　　谁啊？
　　江宝晨想。
　　“东西都拿下来了吧？”
　　听到顾晔问，江宝晨收回视线说是啊，看一眼周围，十来个纸箱子几乎堆满了地面，这就，他都已经很忍痛割爱的送掉大部分东西了。
　　“你等等，我去把钥匙还给房东阿姨！”
　　“好。”
　　房东阿姨的小外孙也在，才十一个月大。
　　江宝晨看见小宝宝就有点走不动路，走上去逗弄一下，结果一逗，食指就让宝宝的小拳拳紧紧握住了，那细细小小的手儿像白乎乎面团似得，他哪敢用劲儿抽，坐在沙发上咿咿呀呀逗了小半天，半天后才想起来顾晔还在楼下等着。
　　等江宝晨下楼，那原本拥挤的摆放在地上的十多个纸箱已经全部不见了。
　　只剩下背对着楼梯门口打电话的顾晔。?


第92章 
　　听到了动静, Alpha转过身来看一眼，然后很快的结束掉通话。
　　顾晔：“好了？”
　　江宝晨跟他抱歉说多聊了会儿，顾晔并不介意。
　　江宝晨又疑惑：“那些箱子呢？你都搬完了？”
　　“叫人帮忙搬了。”
　　江宝晨一听就明白了。
　　资本家永远能用钱轻松摆平事情。
　　晚上，江宝晨到底是向顾家母子二人露了一手厨艺。
　　当然不是速食。
　　他炒了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肉沫茄子, 热了超市买来的酱鸭, 炸了一袋鸡米花, 又拾掇出来两盘凉菜, 一盘拍黄瓜一盘是商场买的卤味, 另外煲了一个海带骨头汤, 煮了个酒酿丸子。
　　不管怎么说, 竟真让他折腾出来一整桌子菜来。
　　顾雪桥是吃什么夸什么。
　　江宝晨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再看顾晔, 虽然没有说什么却频频下筷。
　　江宝晨心里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冲Alpha问：“好吃吧？”
　　顾晔等吃完擦了擦嘴, 才回答说：“好吃。但以后不用做了。”
　　江宝晨：“？”
　　顾晔看向他说：“以后我来做。”
　　江宝晨更加：“？？？”
　　“你会做饭？？”
　　顾晔如实回答：“暂时是只会一些简单的西餐, 不过中餐应该不会太难，我会学的。”
　　江宝晨当他随口说。
　　做菜看似简单, 却很看经验，绝对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 顾晔那么忙，怎么可能下功夫在这种地方。
　　但他嘴里却“哦哦好的好的你加油”的应。
　　但顾晔的执行力很好。
　　他想起几次看江宝晨吃东西，有了个口味喜好了解, 当晚就在网上订购了相关的菜肴书籍，又关注了几个特色菜博主的星网视频号。
　　当然，数据不够多, 他接下来几天会重点观察。
　　江宝晨当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他问顾晔要了别墅的Wifi密码, 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顾晔安排的。
　　二人的约法三章内容是同居期间不同床；不能有江宝晨不允许的肢体接触；易感期必须打抑制剂。
　　顾晔只要违反以上任何一条, 江宝晨都有权利随时终止同居。
　　而问顾晔有什么条件。
　　顾晔说他无条件。
　　房间很大, 原本的装潢非常上档次，但江宝晨把自己家里搬来的东西这儿塞一点那儿摆一点，很快，房间变得怪怪的顺眼起来，虽然好像不伦不类，但非常接地气。
　　江宝晨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趟，点开浏览器就开始查家里的事。
　　他才点了搜索的回车键，贺靳林那边立刻就知道了消息。
　　江宝晨的搜索引擎是贺靳林特意找人限制过的，江宝晨的IP地址，手机信号频段，访问权限等贺靳林都找了专门的人做了局限，只要事关江家、江建城，一律屏蔽。
　　贺靳林看着查找的关键词“江建城出轨”，心不断沉了下去。
　　谁在宝宝耳边胡说八道了？
　　——顾晔？！
　　江宝晨的搜索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他皱起眉。
　　突然，门被敲响。
　　他立刻警醒的支起半个身子！
　　——“小江，睡了？”
　　是顾阿姨，江宝晨忙说没呢，穿上拖鞋跑去开门。
　　门已经反锁了。
　　他小心翼翼的扭开反锁的开关，再打开门。
　　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门外只站了顾雪桥一个。
　　“顾阿姨？什么事？”
　　顾雪桥不说话，手里握着一杯冒热气的牛奶，往房间里头瞥去一眼。
　　江宝晨明白过来，让出身位，笑说：“阿姨您进来说话吧。”
　　顾雪桥说睡不着，想跟江宝晨说会儿话。
　　说的全是顾晔小时候的事。
　　江宝晨听着听着，看着面前的妇人不由分了心，他发现顾阿姨突然变得外向很多，明明白天在车里、在商场停车库包括来到顾晔豪宅时，她都还一副很窘迫、完全不适应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借口拿手机那会儿。
　　顾晔趁势跟顾阿姨和好了？
　　好像晚上吃饭的时候，顾阿姨就放开了许多。
　　“小江，你有在听吗？”
　　“啊？有的有的！”江宝晨回神，冲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阿姨您刚说顾晔从小学习就好，考试都满分，学校给他发了很多奖状，结果他把奖状的背面哪来打草稿。哈哈哈哈！学霸任性，像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奖状什么样。”
　　顾雪桥看着自己跟前笑得开心完全没吃过苦头的样子，心情复杂：为什么只有我们阿晔那么辛苦那么可怜？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好了。
　　她继续说：“但是我们阿晔以前，很不爱说话。”
　　江宝晨想起顾晔一贯以来的沉默寡言，说：“现在也是呀！”
　　顾雪桥：“以前说得更少，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总是非常担心。”
　　江宝晨说：“是吗？阿姨您可能不知道，顾晔在学校是非常受欢迎的，大家都很喜欢他，他长得帅、学习好，性格也很好，他常常帮助其他同学。”
　　对，其他同学，除了我= =！
　　在听到江宝晨说“阿姨您可能不知道”时，顾雪桥非常明显的瑟缩了下，瞬间又变回以前局促不安的模样。
　　她反复绞着枯瘦的手指。
　　她想：是啊，我怎么知道？
　　他是我儿子，却最恨我，他一天到晚不肯主动跟我说一句话。
　　而现在的阿晔，不仅能说很好的话，还变得自信，赚了很多钱，能住这么大这么气派好看的房子。
　　所以，我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翻那些抠抠搜搜早十几年前的破旧烂事。
　　可是……
　　可是啊。
　　我那已经很努力在变好的儿子……
　　顾雪桥自卑到了底，她偷偷的羞愧的抬头看面前漂亮的年轻人，Omega好像一点也没有改变，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样，年轻，好看，张扬又热情。
　　她伤心不已又后悔莫及，“小，小江。”
　　江宝晨：“嗯，怎么啦顾阿姨？”
　　“你跟阿姨说实话……”顾雪桥沙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和颤抖，“你是不是，嫌弃、嫌弃我们家阿晔？”
　　江宝晨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顾雪桥却急忙辩解上了，“我、我们阿晔很好的！”
　　她说：“他以前性格不好，不会说话，那都是怪我，是我给他丢人了，让他觉得没脸见人，也不想交朋友……”
　　她着急磕绊的说。
　　那把坏了的嗓子就像是生锈的锯子，配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叫人看着只觉得难过。
　　江宝晨有点慌了，只好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说你别急，阿姨我知道，我知道顾晔很好。
　　我没有嫌弃他。
　　嫌弃顾晔？
　　开玩笑，时至如今，天底下有哪个人会嫌弃顾晔？！
　　顾雪桥一被安慰反而哭的更厉害，说：“他过去就喜欢你的！我知道！但他不敢跟你说！”
　　她嗓子坏掉了，平时说话就不太好辨认，情绪激动哭起来更是混论不清。
　　江宝晨是完全听不懂她说什么，但说听不懂多没礼貌啊，于是只能逮住偶尔听出来的字眼可劲儿发挥，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说：“没事没事，阿姨，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啊，过去不重要！”
　　顾雪桥着急，说过去重要，过去和现在阿晔都喜欢你！也谢谢你愿意跟他在一起！
　　江宝晨也说顾晔跟您和好了？我就说嘛，母子血浓于水，哪有隔夜仇，阿姨不用谢我！
　　顾雪桥呜呜的哭说我好好住在这里求求你不要跟他分开。
　　江宝晨说太好了，你喜欢住在这就好，我还担心您不习惯。
　　两人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聊。
　　等江宝晨把情绪平复下来的顾阿姨送走，拿起床头柜上的牛奶，杯子都已经凉掉了。
　　因为顾阿姨说的种种，江宝晨当晚就梦到了顾晔。
　　在比虞过完年后，他常常约顾晔看电影。
　　他喜欢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坐着，顾晔在认真看电影，他就偷偷摸摸的去摸对方的手。
　　他的手很凉，Alpha体温却非常高。
　　像一团火。
　　他小心的试探着去摸、去碰，然后紧张到口干舌燥、掌心湿润，颤巍巍穿过那只大手的指缝，跟顾晔十指相扣。
　　那时候顾晔的肢体接触障碍好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没察觉到有拒绝的意思。
　　都没拒绝自己。
　　之后几天里，江宝晨在顾晔的大豪宅里适应完全良好。
　　“同居”听起来暧昧，但其实更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因为不同床）。
　　何况顾晔很忙，偶尔要出门应酬，不出去的时候基本上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甚至很晚的时候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们会一起吃早饭、晚饭。
　　饭既不是江宝晨做的，也不是顾晔做的，全是外面餐厅买的。
　　八大菜系轮番上阵，几乎没重样。
　　顾阿姨的表现看起来也很适应。
　　宅子前面有一块空地，上面种着一些花花草草，但顾晔没雇园艺师傅，所以冬天一来，死了得有一半儿。
　　江宝晨就带阿姨出去买了些菜籽，又买了锄头水壶，锄掉枯的，给菜种了进去。
　　绿色纯天然无污染果蔬！
　　有了“菜园子”，顾阿姨显然有了打发时间的工作，不再成天呆坐着了。
　　唯一不容乐观的是——
　　江宝晨这些想尽办法查跟爸爸相关的事，全是一筹莫展。
　　眨眼年假过去。
　　顾晔马上就要上班了。
　　初八这天江宝晨起了个大早。
　　他前一晚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装备”太落伍了不行。
　　现在搜索引擎非常多，而且消息渠道早不再仅限于浏览器，还有更多庞大的、聚集全国各地的信息库。
　　于是江宝晨理所当然的把主意打到了顾晔……
　　的电脑上。
　　江宝晨已经起得挺早了，却还是看到顾晔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几样简单的西早，麦片，水煮蛋还有烤面包片。
　　江宝晨：“……”
　　出师未捷身先死。
　　顾晔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他，有些诧异，“起这么早，今天有事？”
　　“呃。”江宝晨屈指挠了挠面颊，只好走过去，“饿醒了。”
　　顾晔一听，立刻给他看自己手里拿的早餐，“三明治和泡麦片会吃吗？”不等Omega回答，他又直接放到桌上，拿上车钥匙说：“外面有早餐店，我去给你买。想吃什么？粥，饺子包子糕点之类的应该都有。”
　　江宝晨看着他，犹豫了两秒钟，说：“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吃？”
　　顾晔应允：“当然可以。”
　　求之不得。
　　他给钱元发消息今天不用来接，然后开车载江宝晨去吃早饭。
　　餐厅就在名胜小区附近，装修雅致，服务员素质也很好，餐点丰富多样，价格自然相当“美丽”。
　　江宝晨早上吃不多，但目之所及餐点的卖相都超级好。
　　于是他忍不住买了一块紫薯米糕、三只奶黄包，一碗白米粥一碟酱菜，还有一笼水晶虾饺，煮芋艿以及两只烧麦……
　　不用吃，看光着就饱了。
　　江宝晨的餐盘已经放不下了，顾晔把自己的给他，并且替他拿。
　　“我够了！”江宝晨说你把我当猪呀，然后接过盘子问他：“你想吃什么？”
　　“水煮蛋和白粥。”
　　“酱菜要什么？”
　　“酸萝卜。”顾晔说着，看江宝晨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那冒着热腾腾气息的小笼包，说：“再来两笼小笼包。”
　　江宝晨下意识说：“两笼吃不完呀！”
　　顾晔笑，“你吃不完我可以吃。”
　　江宝晨才反应过来：“……”顾晔说的两笼是给他自己买的好不好！
　　江宝晨选了靠窗的卡座。
　　餐点卖相好，味道也很不错。
　　但江宝晨胃就那么点大，自己盘子上的没怎么吃，反倒顾晔点的小笼包吃了四只。
　　顾晔吃完自己的，就去吃江宝晨的。
　　江宝晨感觉到了一点难为情，耳根子红通通的热。
　　就别开了眼看窗外。
　　奇怪……
　　这难道会比他们在名胜小区的时候同一张餐桌，吃对同一盘菜下筷更亲昵吗？
　　完全没有啊！
　　顾晔吃的也不是他咬过一口的，只是同一屉上的其他食物。
　　他怎么会觉得场面让人脸红心跳呢？
　　吃差不多。
　　江宝晨终于问起正事，“你今天就上班了吧？”
　　“是。”
　　“我……”江宝晨清清嗓子，说：“我也得找工作了，手机看招工启事不方便，你那书房我真的可以进吗？我还想用一下你的电脑什么的，会不会不方便？”
　　顾晔说：“当然不会。我说过书房不会上锁，你有需要随时都可以进去。”
　　江宝晨激动，但又露出为难的表情，“不是会有重要文件吗？万一弄丢了或者被我不小心搞坏掉……”
　　江宝晨这下彻底放心了！
　　他甚至有胃口再吃一个小笼包，也不客气，伸手去捏了一只过来，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顾晔：“你不办公，这几天天天在书房忙什么啊？还熬那么晚。”?


第93章 
　　顾晔微僵, 随即沉声回道：“一点私事。”
　　江宝晨：“噢。”
　　顾晔沉默了半晌，又解释说：“也不全算私事，前段时间跟霍氏达成了一项合作，年初会展开具体的项目研发, 所以会稍微忙一点。”
　　“嗯嗯。”江宝晨点头满口答应。
　　顾晔见他对“霍氏”都不太关心, 迟疑了片刻, 到底还是没有详说。
　　其实, 江宝晨想的是如果顾晔不答应, 自己就去网吧, 当然网吧电脑限制更多。顾晔怎么说也在国外那么多年, 还要跟总公司联系, 所以电脑肯定可以上外网。
　　万一外网有消息呢？
　　江宝晨摸不准。
　　但死马权当活马医。
　　实在不行, 就麻烦孙渺渺帮忙打听, 他准嫂子苏竺不就是做新闻媒体电台的么？
　　江宝晨没想到, 这试探性一查，真让他查到了东西。
　　贺伯父贺伯母说的那个小三, 应该是当年他爸公司一个女秘书。
　　江宝晨打过一个照面。
　　是个年轻的Omega。
　　姓孙，叫孙橙橙。
　　同时。
　　刚开完会的顾晔大步走进总裁办, 身为总助的钱元紧随其后，将门一关，钱元转身便说：“顾总, 那位‘橙子小姐’又来预约，她说手里有您绝对会感兴趣的消息。”
　　顾晔眼皮都不抬，“这次不拿楚巍风说事了？”
　　那个演员都已经被他封杀成什么样了, 还自以为是的拿着当底牌。
　　钱元也摇头, 露出个轻嘲的笑：“是, 没提楚巍风。“
　　顾晔仍然不太在意, 瞧见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想起什么，便拉开了抽屉，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随口道：“那这次她想说什么？”
　　“好像……跟贺靳林有关。”
　　顾晔动作微顿住，眼底情绪快速闪过，片刻后他敛起，抬手揉揉太阳穴。
　　钱元立刻问：“昨晚没休息好吗？”
　　“看东西看得有点晚。”顾晔说着把手里的东西统统给了钱元，“拿去丢了吧。”
　　钱元一看，烟灰缸香烟还有打火机。
　　他疑惑，这好好的突然怎么了……
　　“您这是……？”
　　顾晔说：“以后不抽烟了。”
　　钱元感到些许不可思议，“您要戒烟？”
　　好突然……
　　“嗯。”
　　顾晔不打算多说，只道：“安排下时间，今天就见一见那位橙子小姐。”
　　江宝晨只查到孙橙橙这个人。
　　更多的就查不出来了。
　　江宝晨嘴上说怕碰坏顾晔的电脑，其实陌生的软件根本不敢胡乱点进去，满屏的英文图标，他几乎没有一个认识。
　　关掉窗口，他坐在电脑前。
　　应该动起来，有眉目就要抓紧时机顺着蛛丝马迹往下差才对！
　　但江宝晨却忍不住对着电脑走神。
　　面前的屏幕，满屏的英文图标，像构建出的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像银河天堑，直接分开了他跟顾晔。
　　江宝晨以前总觉得在跟顾晔的感情上，自己付出的非常非常多。
　　可回头一看，不过只参与了顾晔二十八年人生中的短短一年半不到。
　　顾晔在贫民窟遭受欺凌欺辱的那十几年，他没有参与。
　　顾晔在异国他乡最孤独最艰苦的那十年，他也没有参与。
　　他知道的、印象中的顾晔，已经是如今的顾晔身上最最浅薄的一面优点：英俊、信息素好闻。
　　顾晔已经出众到他难以想象。
　　反倒是他，原地踏步。
　　不对，不是原地踏步，而是从一个众星拱月受尽宠爱的小少爷，变成了……泯然众人矣？
　　是那么用的吗？
　　江宝晨不知道，他高中也没好好读书。
　　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怪顾晔。
　　那时的顾晔就是每个人在学生时期都会爱慕的对象，只不过其他人只敢心里偷偷思恋，而他江小少爷自小骄横任性惯了，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
　　它就是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江宝晨的生命中。
　　就算不是顾晔，也会是其他什么王晔、程晔、陆晔。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别说是一个十七岁的顾晔，哪怕十个、一百个十七岁的顾晔来，也无济于事。
　　江宝晨其实早就明白这一点。
　　只是情绪上还无法接受。
　　因为觉得被欺骗，被利用，被背叛！
　　可顾晔把这些解释了。
　　当年为什么离开，如今为什么回来……
　　他不相信顾晔会大费周章，付出那么多金钱、时间，甚至差点爆发易感期狂潮变成野兽，只为了说另一个慌，去骗一个早已经一无所有的人。
　　所以，顾晔告白后，他连维持和坚持当初心里的理由都没有了。
　　顾阿姨还哭着问，小江，你是不是嫌弃我们阿晔啊？
　　嫌弃？
　　就算顾晔没告白，江宝晨也从来从来没有嫌弃过顾晔。
　　理智的江宝晨，感性的江宝晨，哭累睡着又重新哭醒的江宝晨，接受惨痛事实的江宝晨，辛苦打工还遭受奚落打压的江宝晨，努力坚强起来的、笑着告诉别人自己没事了的江宝晨。
　　没有一个江宝晨嫌弃顾晔。
　　是有恨过，也想幼稚的报复。
　　但永远都在希望顾晔能早点回来。
　　现在顾晔回来了。
　　衣锦荣归，凤凰涅槃。
　　以前的顾晔是个穷学生，江宝晨是富少爷，江宝晨可以混不在乎的说我不介意你没钱，我能帮助你。
　　现在身份完全对调，他才知道……
　　这里面又怎么会只有“穷”和“富”的差别。
　　不过……
　　只要喜欢。
　　那十年前的江宝晨喜欢顾晔，可以掷地有声的对顾晔说：我不嫌弃你，我喜欢你！
　　那相信十年后的顾晔，别说是成了R·C合伙人，哪怕变成宇宙超级无敌第一超人，也会对喜欢的Omega说：我不嫌弃你，我喜欢你！
　　腺体坏掉又怎么样。
　　顾晔说不在乎。
　　因为只要他，顾晔只要他江宝晨。
　　所以，看不懂这些英文图标又怎么样？
　　是一个完全理解不了的陌生世界又怎么样？！
　　如果同居后，彼此在柴米油盐以及日常相处中，发现初恋滤镜碎了，不喜欢了。
　　那他们就和平的分道扬镳，一别两宽。
　　像渺渺说的，成年人谈感情很成熟，合适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
　　他跟顾晔成年了。
　　如果同居下来他发现自己不喜欢顾晔，那就要分开！
　　而如果他发现自己还喜欢顾晔，顾晔却在相处之中又发现不喜欢他了。
　　那他也要很干脆的离开！
　　不拖泥带水！
　　江宝晨相信自己可以。
　　因为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了爱情就像天塌下来一样的江小少爷了。
　　爱情只是组成人生的其中一部分，而不是人生的全部。
　　江宝晨哼了一声，关上电脑，他唰的起身斗志昂扬的跑下楼：“顾阿姨！我出去一趟！”
　　江宝晨以前有在手账本上抄录公司里所有职工叔叔阿姨们的联系方式，且仔细备注了详细地址和职位。
　　他决定买点水果，由近及远的挨家挨户去拜访打听。
　　势必将跟“孙橙橙”相关的事扒个底朝天！
　　“孙橙橙？不记得，我应该没见过。”
　　“是江总身边的女秘书吧？后来调到会计部门了。”
　　“好像是哪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应届生，手脚麻利，性格也很好，长得也漂亮，我记得江总一开始挺重用她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好像降职了，反正是调离了办公室。”
　　“我有印象，她是江总秘书，挺和气的一个小姑娘。”
　　“以前夫人不在，都是她陪江总应酬的。”
　　“很会来事。”
　　“记不清，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找江总吵架的那个小姑娘？”
　　“我敢肯定这不是我们秘书办的，至少我在比虞上班的那一年多里没见过一次……”
　　“……”
　　问完计划里的最后一家，江宝晨起身告辞。
　　女主人热情留饭，“饭菜都烧好了，小少爷留下来一起吃过再走吧，你叔叔去买酒和饮料了，也不知道你会喝什么。”
　　江宝晨往饭桌上看去，夸叹道：“哇！好丰盛！！”但他也可惜的笑着说：“可我今天还急着回去有事呢，谢谢阿姨，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尝尝您的手艺！”
　　“好好好，急事要紧。”女主人送他到路口，“路上小心啊。”
　　“嗯！阿姨快回去吧，再见。”
　　天已经暗下来了。
　　江宝晨拧开小电驴的车钥匙准备回名胜小区，兜里手机忽然震了震。
　　他拿出来看。
　　是顾晔的消息，说晚上有事不能回来吃饭。
　　江宝晨回了个好的，放下手机，才要启程，突然看到自己电瓶车前挡了个人！
　　江宝晨吓一跳！
　　抬头，看到来人身形格外修长，穿着卡其色双排扣风衣，系带一扎，完美比例的身材比例，衣架子般的宽肩窄腰，偏长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刘海略挡住漂亮狭长的眸子。
　　“宝宝。”
　　他出声喊。
　　江宝晨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心慌，但他压下心虚，很镇定的干笑打招呼：“大贺？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贺靳林看着他说：“我来找你的。”
　　江宝晨屁股顿时坐不住了，咽了咽，“呃……”
　　“宝宝，你搬家了。”
　　贺靳林的声音低到沙哑，“瞒着我……”
　　两人身处的小区路口在一棵大梧桐下。
　　修剪过的、光秃秃的树枝，稀稀拉拉的挡住了路灯明亮的光，
　　Alpha神色晦涩，情绪低迷且糟糕。
　　江宝晨心里愧疚极了，但主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大贺说顾晔的事。
　　顾晔身上的事太复杂。
　　以前的经历，国外的种种。
　　而且大贺好像从学生时期开始就一直对顾晔很有意见，之后更别说……
　　完全不能提。
　　贺靳林眼睛微红，看着他，“我这几天一直！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通通不接。”
　　“啊？！”
　　这下江宝晨惊讶了，连忙拿出手机，“我没接到啊，你没给我打电话啊！”?


第94章 
　　贺靳林不说话。
　　江宝晨就找出通话记录给他看, “你看！我发誓真没接到你的电话！”他唰唰唰的往下翻，好几页过去后，突然有一串没有备注却烂熟于心的数字划过，他顿了顿, 又打住往回翻。
　　然后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下, 标注着已加入黑名单几个小字。
　　江宝晨傻眼了。
　　贺靳林当然也看到了, 他眼底暗了暗, 随即就不敢置信的质问：“宝宝, 你竟然把我拉黑了？”
　　“不！不是我！”
　　江宝晨忙否认, 急着辩解：“你想也知道啊, 我怎么可能会拉黑你？”
　　贺靳林就说：“不是你那是谁？”
　　江宝晨一噎。
　　不是他能是谁？
　　他这些天都住在顾晔的名胜小区, 能碰到他手机的人只有顾晔和顾阿姨, 顾阿姨不懂这些更不知道大贺的存在, 只剩下……
　　不。
　　不可能是顾晔做的。
　　他不会做这样无聊又没品的事。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你知道是谁对吗, 但你为什么不说？”
　　贺靳林在很努力的控制情绪，可是一想到Omega在为谁犹豫, 就忍不住，“宝宝, 你在瞒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除夕那天你突然不见了，我有多急！我恨不得把整个H市都翻过来了！！”
　　江宝晨不想了，低头认错：“对不起大贺。”
　　贺靳林看Omega这样, 深感无奈，他并不想凶人，只是心里的迫切和焦急, 总忍不住冒出来、干扰他。
　　他深呼吸一口气, 冷静下来正要说什么, 却听到了一阵明显的肚饥声。
　　肚子咕噜噜响的江宝晨把头垂得更低。
　　他觉得好丢脸, 忍不住心虚的往旁边瞥去一眼。
　　贺靳林把要说的话又咽回去，轻叹，“饿了？想吃什么？”
　　江宝晨偷偷抬起眼，一副小心翼翼看他脸色说话的讨好模样，“都行，看大贺你想吃什么……”
　　贺靳林早没了半点脾气，全剩下心疼，伸手握住电瓶车握把上Omega的手，冰坨坨一样的冷。
　　他说：“快下来。”
　　“不行，我小电驴得骑回去！”江宝晨不会开车，自行车又慢，这是他仅有的出行比较方便的交通工具了，还是他价值几千块的私人财产，他说：“你开车吧，开慢点，我在后面跟着就行。”
　　贺靳林无奈，“下来，我载你。 ”
　　“啊？”江宝晨顿时眨巴起那双大大圆圆的杏眼，“大贺你还会骑电动车呀？”
　　“这个还得会不会吗？”
　　“……”
　　贺靳林把围巾拿下来裹江宝晨脖子上。
　　他当配饰，在Omega细白的脖子上却是严严实实捂了好几圈，专注于保暖防风、全无时尚可言，把几千块的围巾围出几十块地摊货的既视感。
　　江宝晨早习惯了，但他的颜值争气，巴掌大的小脸，冻得微红的鼻头，衬一双乌黑水润的眸，硬是把那“地摊货”“混沦吞”的围巾又戴出几分高级感来。
　　Alpha显然是第一次骑这种车，低矮的小电驴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江宝晨怕摔，只能紧搂着贺靳林。
　　等小电驴歪歪扭扭骑出去一段，江宝晨放心了不少，脸贴到贺靳林的背上，手也穿进对方大衣扣子的缝隙里。
　　暖烘烘的，很安心。
　　“大贺啊。”
　　“嗯？”
　　“我突然想吃烤肉了。”
　　“嗯。”迎面的风依然寒冷彻骨，贺靳林眼里的笑却如沐春风一样暖，“带你去吃。”
　　与此同时，市中心一处会所。
　　顾晔从驾驶座上下来。
　　没带钱元。
　　顾晔一个人赴约。
　　会所经理得知一位女士约的是身价过百亿的R·C合伙人，紧张得要死，安排的安保成员都比平时好两倍，唯恐在自己这地盘出了点什么事。
　　他战战兢兢的等着。
　　顾晔一到，就点头哈腰热情恭敬的将人领上了三楼。
　　三楼是VIP客人的专属会客厅。
　　电梯门一开，厅内的保镖几乎比楼下还多。
　　那阵仗，仿佛什么高级官员。
　　顾晔冷眼。
　　保镖们护着的最中心位置，一个女人坐在那。
　　约了这么多次终于能见上面，孙橙橙费心打扮了足足三个多小时，穿着性感的V领红裙，短裙下光裸着又长又直的一双白腿，桌上放着香奈儿新款包包，身上佩戴的首饰在前段时间国外慈善拍卖会上以七位数成交。
　　她身材火辣，姿势一凹，绝对的前凸后翘，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的弧度到照顾到了。
　　她打算一亮相就惊艳四座，迷倒顾晔。
　　可顾晔只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
　　Alpha眼里冷漠，浑然没有被眼前的美色惊艳。
　　“当然不是。”孙橙橙却也能稳住，毕竟她大小场面见得多了，虽然更多的时候都是别人奉迎她，可顾晔毕竟不是一般人。
　　她嫣然一笑，精致的妆赔上精心练习的笑容，是个艳若桃李的情态。
　　孙橙橙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慢条斯理的踩着高跟鞋，在Alpha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腰肢款款。
　　最终，她姿态婀娜的走到高大英俊的顾晔身前，微微踮起脚尖，诱惑又暧昧的朝人轻吐气，“接下来的时间，只属于你，和我。”
　　顾晔面无表情的后退两步。
　　也不知道在身上喷了多少香水，靠近了连空气都变得呛人。
　　孙橙橙看见他毫不掩饰的退开，面色微僵，不过很快一笑，回头抬手示意了下。
　　十几个保镖得到命令训练有素的退出了大厅。
　　顾晔手抄在西裤口袋，“橙子小姐想聊什么？”
　　“先喝酒。”孙橙橙轻抿了一口酒，再将那印着淡淡红唇印的酒杯递到他面前，妩媚风情的说：“喝了它，坐下来，人家陪你慢慢聊……”
　　顾晔扫一眼那洋酒，语气不带变的，“开车来的，不喝酒。”
　　孙橙橙“咯咯”笑起来，“那就不回去了呗，反正楼上有的是房间……”她悄悄的释放出Omega的信息素，柔软纤细的手摸向了Alpha宽阔伟岸的胸膛，“人家陪你，保证让你不寂……”
　　话音戛然而止，骤然响起痛叫！
　　孙橙橙话没说完，顾晔的胸膛也还没碰到，手臂已经被Alpha一把箍住！！
　　不是简单礼貌的制止。
　　那力气大得很。
　　孙橙橙感觉手臂都要被捏断了，痛得忍不住惨叫，另一只手里的酒杯也握不住，“嗙”的摔在地上。
　　试图卖弄风情自荐枕席的人，顾晔遇到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此刻手下丝毫不怜香惜玉，面无表情的冷看她，“孙橙橙，我没兴趣看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跟我卖弄风骚。”
　　打扮得像二十出头性感少女的Omega被点出真实姓名和年纪，痛白的脸又一变，“你！”
　　正好饭点，烧肉店生意火爆。
　　江宝晨特别主动和热情的给贺靳林烤食物，一会儿鸡翅膀一会儿羊腰子的往电烤炉上加，烤好的就撒孜然粉辣椒面装盘端到贺靳林面前，“大贺吃这个！这个烤好了！土豆片要不要？再给你烤个茄子吧！”
　　贺靳林从来没让小少爷这么伺候过，知道江宝晨这是理亏，在可劲儿弥补，所以也就没阻止。
　　不过，前半段是江宝晨大献殷勤，到后面又像无数次往常一样。
　　江宝晨负责吃，贺靳林给他烤肉。
　　贺靳林没提任何会影响胃口的话题。
　　“嘴巴都沾上了。”
　　江宝晨下意识舔舔嘴角。
　　没舔对地方。
　　贺靳林伸手在他嘴唇唇珠上方那块儿轻蹭了一下，把沾上的酱料擦到湿纸巾上，说：“慢点吃。”
　　他做这动作的时候，有特意留意Omega的反应。
　　之前在医院，江宝晨还明显的接触排斥。
　　现在看上去却已经好了。
　　江宝晨被他擦了一下，感觉有点痒，又自己拿手背蹭了一下，“好吃好吃！大贺你也吃呀！”
　　贺靳林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江宝晨又好了，但他心情看不出有没有变化，只说：“我吃饱了，还要吃什么？”
　　“要肉，五花肉再来一点！”
　　贺靳林肉烤好了，用生菜包起来，递到江宝晨嘴巴前。
　　江宝晨咬下去一口，剩下的自己拿，含糊不清的说好烫好好吃。
　　顾晔从会所阔步走出。
　　他没理会身后战战兢兢的会所经理，但原本是要径直走向停车位上的商务车的，但身形忽得一顿，他抬眼看向会所斜对着的烤肉店。
　　这一眼，就看到了窗边那有说有笑举止亲昵的两人。
　　是江宝晨跟贺靳林。
　　他顿住身形。
　　服务员上了好几次菜。
　　等江宝晨吃到撑，店里的其他客人感觉都已经走了两三茬。
　　贺靳林怕江宝晨晚上吃太多积食，带着人到外面走路散步顺便买一盒消食片。
　　路上，他像是随口说：“顾晔没给你吃饱饭啊？”
　　江宝晨来烤肉店本来是想哄一下贺靳林顺便赔个罪的，没想到最后成了自己敞开来吃，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听他这么自然的开顾晔的玩笑，心里忍不住想：这是不生气了？
　　不能吧……今晚那么好说话？
　　江宝晨屈指挠挠脸颊，说：“没有啊，我在家也吃挺多的，最近长胖了都。”
　　说话间，身边Alpha的脚步突然停下来了。
　　江宝晨多走出去了两步，停下来，有点疑惑的回头看他。
　　街头热闹繁华，灯红酒绿。
　　江宝晨跟贺靳林只相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但却发现自己看不清对方的神色，那双眼里情绪复杂到他无法读懂。
　　江宝晨：“大贺？”
　　贺靳林说道：“你们住一起了。”
　　江宝晨咽了咽，看他这状态，心里莫名惴惴，“大贺你听我说……”
　　贺靳林第二句紧接着落下来，“你把那称之为家？”
　　江宝晨有点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大贺，这事我以后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贺靳林却打断他，“你们和好了？”
　　江宝晨犹豫着点点头，又飞快的摇了一下。
　　贺靳林：“到底是怎样？”
　　江宝晨不知道该怎么说。
　　贺靳林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到底是怎么样！”
　　江宝晨被那突然失控的语气吓了一跳，慌张的看向他，“大贺？”
　　贺靳林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上的失控，扶了一把额头，原地焦虑的走动了一下，再看向江宝晨：“宝宝，对不起，吓到你了。”
　　江宝晨忙摇摇头说没有，碍于这是在外面在大街上，又去拉过贺靳林，“大贺，我会跟你解释的，我们别在这好不好。”
　　贺靳林反手握住他，“行，去我家说。”
　　江宝晨听到这话，心里立刻犹豫起来，刚刚出烤肉店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如果再去大贺家一趟，等回去肯定会非常晚。
　　所以他迟疑的征求意见：“明天好不好？明天我去找你，今天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话音一落，江宝晨就看到贺靳林脸色变了。
　　可脸色是变了，却没有说话。
　　他越不说话，江宝晨看得越忐忑，意识到刚刚那话很生分。
　　什么“太晚，得回去”。
　　他常常在大贺那睡，大贺的大平层里也有专属他的房间。
　　可问题现在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啊！
　　那……跟顾晔说一声？
　　那念头才落下，江宝晨内心里涌上来一股奇怪的逃避情绪。
　　明明跟大贺是从小到大最铁最好的朋友，这样的往来再正常不过，可一想到要跟顾晔说，自己等等要去大贺家甚至可能晚上不回去。
　　他就觉得特别别扭和奇怪。
　　不然，现在直接跟大贺坦白？
　　江宝晨思来想去，深吸一口气，捏起拳头一鼓作气说：“我，我就想试试来着！”
　　贺靳林看着他：“试什么？”
　　江宝晨：“就……”
　　“试试再被骗一次还会不会伤心？”
　　江宝晨一下愣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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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记忆中, 江宝晨从来没见过大贺这样尖锐的样子。
　　虽然常常听朋友包括渺渺开玩笑说，贺靳林对他的控制欲也太强了，但他不觉得。
　　那些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因为他知道, 那只是大贺在尽其所能的保护他。
　　至于这样的保护是不是已经过度、接近到病态。
　　哪怕到现在, 江宝晨也仍然觉得不是。
　　大贺如果什么都不做还开口祝福。
　　那才该是他慌的时候。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家破人亡, 疾风横雨。
　　那么多好友们, 因为他家的事, 慢慢的疏远、久而久之出国的出国、成家的成家, 大多现在已经断了联系。
　　只有大贺始终陪在他身边。
　　如果说这世界还有谁, 能比他自己更清楚顾晔的重要性以及顾晔带来的伤害, 那除了贺靳林, 不可能是任何人。
　　现在顾晔回来了。
　　而他眼看着又要重蹈覆辙, 当年帮他撑过来的大贺当然是最有理由和立场愤怒的。
　　别说说这样一句气话，哪怕冲上来凑一顿都合情合理。
　　江宝晨愣的是, 贺靳林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是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他在愤怒, 在质问。
　　大贺……
　　他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宝宝。”贺靳林眼神复杂，悲伤悄怆的看着江宝晨，“你什么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刻, 江宝晨想逃。
　　他本能的不想听大贺接下来要跟自己说什么。
　　可双脚却在地上扎了根。
　　“别哭。”贺靳林伸手碰住了江宝晨的脸。
　　江宝晨想，我哭了吗？
　　不可能。
　　明明是大贺身上熟悉的信息素，还有那无奈却始终温柔的动作, 让他酸涩的眼眶开始发热。
　　他一点也不怕。
　　他已经哭过了的。
　　在顾晔的书房, 一个人收拾好了所有心情, 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
　　他已经哭够了。
　　可他如果真的不怕就好了。
　　——“试什么？”
　　——“试试再被骗一次还会不会伤心？”
　　Omega真开始哭起来, 像是人来人往的街头，跟父母走失的小孩。
　　他慌乱，茫然，失措。
　　他哭得伤心，畏惧接下来的一切。
　　贺靳林也慌了。
　　原本他只看到江宝晨眼睛红了，心里一疼，情不自禁的下意识安慰那一句，他没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只说了两个字，Omega已经很厉害的哭起来。
　　他忘了多久没看到宝宝哭，一时无措，焦虑的想方设法哄了一阵，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江宝晨啕号大哭，抽抽噎噎到后面喘不上气。
　　贺靳林只好抱他起来，由着他在自己很贵的服装上擦眼泪和鼻涕，还不忘拍着背顺气，就这样在街道上走。
　　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贺靳林只能当做看不见。
　　江宝晨的情绪就是来那么一阵，怎么也控制不住，等后面哭够了、没力气了，就挂在贺靳林身上，脸压他宽阔的肩膀上，一动不动，睁着一双哭得红肿水汪汪的杏眼，鼻子堵住了不能呼吸，就张着嘴巴，好像也只剩下会喘口气。
　　可他的嘴里的呼吸一阵一阵，带一点烤肉的味道，一点Omega香香软软的芋艿气息，就落在贺靳林的脖颈处。
　　贺靳林起初还心无旁骛，到后面喉结也不住的滚动。
　　“宝宝……”
　　“啊。”江宝晨像濒死的重症病人，应了一声。
　　胸膛微微震动，表示他还活着。
　　贺靳林于是还能有什么想法，不说什么抱着人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一阵，力气回来了，江宝晨就察觉出周围人的视线和目光了，挣扎着要下来。
　　贺靳林放他下来，开玩笑说：“终于哭完了？吐出来的气都全是烤肉味。”
　　江宝晨抹一把涩涩的眼眶，“你要跟我说什么。”
　　已经先哭为敬了，现在相当的心平气和，相信接下来不管大贺说什么都能保持波澜不惊的应对。
　　“没想说什么。”贺靳林不想说了，只道：“带你去药店买消食片，就你这样，晚上睡着能舒服才怪。”
　　没想说什么？
　　江宝晨一个箭步跨到贺靳林面前，他个子矮小，却是仰着头，两手往腰上一插，很提气势，哪怕红着眼睛和鼻子、完全一副哭完还要人顺着哄着的小Omega样，但话和眼神坚定：“老实说！”
　　“你要跟我说顾晔的什么事？”
　　贺靳林沉默看他，大概过了十几秒钟，他别开眼，“算了，下次再说。”
　　“不行！”江宝晨一把抓住他，“你不想在这说也行，去你家！”
　　“很晚了，你得回去了。”
　　“晚什么晚，还差这么一会儿吗！”再说了，等你说完，回不回去都还不一定！江宝晨现在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能白哭，当下做了决定，“就去你家说吧！”
　　贺靳林侧头看他几秒，目露无奈的笑，“好吧好吧，都听小祖宗的。”
　　贺靳林的大平层在市中心。
　　刷了卡上去。
　　江宝晨径直走向酒水柜子，想拿饮料喝。
　　吃了一晚上的烧烤又哭了一场，缺水缺得厉害。
　　贺靳林把他手里的碳酸饮料抽走，“有热水，给你加两片柠檬解渴解腻。”
　　贺靳林泡了柠檬水，又拿消食片给江宝晨吃。
　　江宝晨乖乖吃掉，仰头看他。
　　贺靳林知道江宝晨什么意思，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为什么突然跟顾晔在一起，还住在一起？”
　　“他……”江宝晨咽了下，很快冷静下来，说：“顾晔帮我还掉了爸爸欠的所有债。所有的，我知道的、不知道的，算得清楚的、算不清楚的。”
　　“然后呢？”贺靳林神色不变，“你感动了，决定以身相许？”
　　江宝晨眉头一皱，瞪他！
　　贺靳林立刻抬了下手表示投降，然后拉过高脚凳来到江宝晨身边坐下。
　　“然后。”江宝晨捏着之前泡柠檬水的玻璃杯，杯壁还热乎乎的，他垂着眼，说：“顾晔跟我告白了。”
　　“那天约好去商场却一个人跑掉，电话里说想散散心。怎么散去跟顾晔一起？提前约好的？”
　　“没有。”江宝晨看他一眼，神色认真，“那天是在外面偶然遇见的。”
　　“嗯。”贺靳林示意他继续说。
　　“那天……”江宝晨顿了半秒，到底是含糊避开自己从贺伯父贺伯母那里听到了自己家事的事，只说：“心情不太好，又不想让你担心，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贺靳林没有说，你突然不见我只会担心死。
　　他从高脚椅上起来，给自己去倒酒，问Omega，“喝一点吗？”
　　江宝晨怕自己喝多了乱说话，摇头。
　　贺靳林就自己喝。
　　江宝晨说：“路上碰到顾晔，后来就约了一起去比虞。”
　　碰到了，就约一起去比虞。
　　贺靳林懒得醒酒，拿起杯子摇都不摇一下，直接喝了小半杯，放下时，高脚杯的杯壁上还刮着红酒浓稠的色彩，他说：“之前让你进医院的人是顾晔，让你心情不好的人也是顾晔。为什么路上偶然碰到，突然就约好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
　　“也不算远吧。”江宝晨看向他，“高中不是在那读过？”
　　“哦。”贺靳林自嘲，“和初恋情人旧地重游？”
　　江宝晨立刻锤了他一下，有点不开心的说：“大贺如果你再这样阴阳怪气，我就打你了。”
　　“对不起，宝宝。”
　　江宝晨没想让贺靳林正儿八经跟自己道歉，撇撇嘴，继续说：“就是去了比虞，然后见到了顾阿姨。”
　　“顾阿姨。顾晔的妈？”
　　“嗯。”
　　贺靳林大概知道了，他枕着一只手臂趴桌上，怔怔看着坐在桌前肤白貌美的小Omega，“你心软了，因为看他很可怜。”
　　“我没有。”江宝晨说：“顾晔只是真的很不容易。”
　　“可是宝宝……人生在世，谁活得很轻松？”
　　江宝晨说你别打断我。
　　贺靳林勾了下嘴角，带几分落寞的自嘲，坐起来继续喝酒。
　　“大贺……”江宝晨揪揪他的袖子，“你别生气，先听我说，顾晔真的很辛苦，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你知道吧？他爸爸还活着，他一直因为这件事恨他妈妈，而且贫民窟那种地方孤儿寡母真的活得很艰难，顾阿姨为了生计不得已……顾晔就更不能接受了，他小时候遭遇到一些很糟糕的事，导致他性格一点点变差，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他就是想要抓住机会拼搏一下。”
　　贺靳林心里讥笑，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大贺你说话。”
　　贺靳林放下酒杯，“顾晔很可恨，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想告诉我这个？”
　　江宝晨没吭声，那意思看来跟贺靳林直白的总结八九不离十。
　　“宝宝。”贺靳林说：“天底下有一半儿的变态罪犯是因为小时候遭遇了不幸，他们犯法，□□掳掠无恶不作，难道我们也要追根溯源去同情他们的童年很可怜，过得很不容易，再理解他们性格为什么扭曲成那样吗？”
　　江宝晨皱眉，“这两个不是同样性质，你别偷换概念。”
　　“可他顾晔做的事，在我贺靳林眼里，比那些犯法的犯罪分子更可恨！”贺靳林锤了一下吧台，说：“因为他伤害了你！”
　　江宝晨就知道贺靳林是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也想为自己鸣不平！
　　可看到顾晔，得知顾晔有苦衷，知道当年的自己并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他就什么也恨不起来了。
　　这么多年处于底层，他早明白过来生活的艰辛。
　　这个踩低捧高的世界，处于底层要看多少人脸色，遭受多少无缘无故的欺辱和看轻，那时候哪有什么自尊可言，想要赚钱、想要拿下一份工作，就要很努力很隐忍才能撑过去。
　　有些人低头低久了，脖子都断了，不知道该怎么抬头。
　　而有些人，始终心怀抱负，一日屈居人之下不是一辈子。
　　他们有坚定的信念。
　　顾晔就是。
　　“谈感情不就是受伤来受伤去的么？”江宝晨尝试让贺靳林理解：“顾晔他是因为出身不好，他觉得他配不上我，所以没办法给我回应。他在国外没背景没人脉一个人那么辛苦努力，都是为了我。你们Alpha不都自尊心强、脾气拗、主意大吗？”
　　“当年你还为了我家的事跟伯父伯母闹翻，我要不是从新闻里看到，还不知道要被你蒙在鼓里多久！”
　　“所以，你假设一下，如果你是顾晔……”
　　贺靳林说：“别让我做那样的假设，我会恶心到吐出来！”
　　江宝晨：“……”
　　“好吧，他们说Alpha气场不和，看来是真的，你跟顾晔是没法好好相处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好好相处？！”贺靳林音量大起来一些。
　　江宝晨看他脸有些红，转头一看。
　　刚刚那一整支红酒不知不觉都让贺靳林给喝完了！
　　“大贺。”现在轮到江宝晨叹气了，他说：“不管怎么说，顾晔他都帮我还掉了……”
　　“那难道不是他用来买回自尊心的钱吗？”
　　贺靳林打断。
　　江宝晨皱眉。
　　贺靳林捏着酒杯，看着他，笑起来，却夹杂嘲讽，“当初他不是得夹着尾巴讨好你吗？现在你处境不好，他正好找你展示优越感，把当初丢掉的自尊心买回来，再顺便玩弄和羞辱你。”
　　江宝晨否认：“不是的！”
　　“为什么不是？”
　　不等江宝晨回答，贺靳林完成对话：“就因为顾晔跟你说了，他跟你告白了，他带你去比虞，让你看他的过去。”
　　“宝宝，你就从来没怀疑这一切都巧得过分了吗？！”
　　江宝晨抿唇，他心说，突然提出要去比虞的人是我。
　　不是顾晔。
　　贺靳林没想跟江宝晨吵，但他今晚的情绪破天荒的极其不稳定，感到不安和悄怆，“你就那么相信他。”
　　“是不是只要是顾晔说，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会无条件相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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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江宝晨没有回答。
　　他已经把这几天能说的都说了, 话题相关最好就此打住，接下来，他只想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智去听为什么大贺会在街上质问出那一句话。
　　而在Alpha的眼里，江宝晨的沉默无疑等同默认。
　　这让贺靳林在酒意中气恼交加：“宝宝！你认真想一想！”
　　“如果真像顾晔说的那样, 他当年就喜欢你, 那他为什么在你妈妈出车祸的时候一声不吭的出国去, 接到你电话的时候还毫无负担的瞒着你甚至欺骗你？！”
　　江宝晨呼吸声不由重了些。
　　他们已经很久没提他妈妈出车祸的事了。
　　是。
　　江宝晨知道大贺没说错。
　　这也曾是他自己不敢多想的点, 因为不管怎么说, 顾晔当年的行为都伤害到了他。
　　顾晔就算要走, 完全也可以跟他说清楚, 哪怕许空口支票都可以。
　　江宝晨握紧了水杯, “他也不知道情况那么严重。”
　　贺靳林听他一次次为顾晔说话, 感觉脑袋深处传来一阵阵刺痛, 挑战着理智, 咬起牙，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就算他不知道, 那他有必要骗你吗？！顾晔在最后一刻也维持他的伪善，就是为了在离开前狠狠耍你一次！让你像一个笑话！”
　　江宝晨眼前黑了黑。
　　他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手腕微微颤抖。
　　贺靳林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喉间发紧，实在也舍不得Omega这样伤心难过, 伸手用力包住了江宝晨握杯的手，“宝宝，你不相信我吗？”
　　“从小到大,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你听我一句劝, 顾晔没安好心, 他现在的地位和财富, 够他连本带利的把以前受过的屈辱统统讨回来。”
　　“他以前是过的不好，但那不是他骗你的理由。如果他真的喜欢你，觉得配不上你，出国是为了你，那他在三年前就研发出了新抑制剂，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来联系你？两年前他成为R·C合伙人，他为什么不回国找你？“
　　“他如果喜欢你，为了你努力，那他至少不应该在回国后，跟你见了面后才想起来调查你跟江家。”
　　？！
　　江宝晨心跳咚咚两声，瞳孔不由放大！
　　——顾晔在回国后调查了他？
　　“如果顾晔真的有心，他早该在成功的第一时间找你分享喜悦，应该第一时间联系你，早该知道你的处境尽力帮你解围。”
　　“可他这次回国，只是为了工作。”
　　“要不是工作他说不定一辈子都会留在国外。”
　　贺靳林醉了，他紧握着江宝晨的手不松开，低低的嘲弄的说：“他重回到H市是凑巧，碰见你是凑巧，想起那些不堪往事是凑巧，调查过江家的后起意报复你是凑巧。”
　　“他只打算玩弄你，得到你再丢弃你，你怎么会以为这是他的真心？”
　　“这就是Alpha的劣根性，顾晔出于自尊的报复！”
　　贺靳林说：“你想想，他在国外，一个人，没用手段和心机怎么可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只是伪装一下，就轻而易举的骗到了你。”
　　江宝晨低头，怔怔的缩了缩被贺靳林湿热的手掌握住的手。
　　“不是的，他没有骗我。”
　　“没有？你好好想一想，你们重逢后，顾晔是不是或偶然或有意的频繁出现在你面前？他不断显露财力和能力，就是因为调查过你知道你背负着债务，想让你开口求他，让你低身下气向他摇尾乞怜！”
　　“你没有，于是他果断的换了另外一种手段，不经过你同意替你还了债务，想让你受制于他。”
　　“你看，他现在不就得逞了吗？他靠‘有恩于你’的身份，轻易的拿捏住你，再唱一出苦肉计，就把你哄骗得团团转，让你可怜他，相信他，心甘情愿的被他关进了笼子里。”
　　“在那之前，他甚至还试过强取豪夺，差一点就害死了你！”
　　“你为什么不懂？！”
　　贺靳林看江宝晨表情怔然，心里也开始煎熬疼痛，他站起来，把坐着的Omega揽入怀，他动作轻柔的抚摸着江宝晨的发顶，安抚着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宝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会保护你。”
　　“我会一直保护你。”
　　——“谁也别想伤害你，我发誓。”
　　曾经年少时的嚣张誓言随着酒意，肆意喧嚣。
　　名胜小区，商务车熄火停在豪宅前。
　　车内亮着车灯。
　　只驾驶座上坐了Alpha一人。
　　顾晔摸口袋摸了个空，倾过身打开副驶前的储物盒，从深处翻了翻，好歹让他找出一盒烟来。
　　撕掉封条，抽出一支咬在唇间，接着发现没打火机。
　　没就没吧。
　　顾晔不再找，随意丢开烟盒，就那么衔着唇间的烟，靠着椅背看向窗外。
　　看久了，目光逐渐失去着落点。
　　等回过神，顾晔咬了下烟嘴，低头按亮手机。
　　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半小时前。
　　江宝晨：【好的】
　　江宝晨：【我跟朋友在外面吃，晚点回去！】
　　顾晔眼前全是贺靳林喂江宝晨吃的画面，两人有说有笑，像一对亲昵无间感情深厚的情侣。
　　不。
　　江宝晨说了只是好朋友。
　　顾晔看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退出窗口，心绪烦乱的看一眼车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晚点回去。
　　“晚点”是几点？
　　顾晔打开车门下车。
　　大门推开。
　　站在厅内等的妇人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猛地跳了一下！
　　顾晔目光扫过她，再看一眼安静空旷的房子，没打算多做停留的就要往楼上走。
　　顾雪桥看他风尘仆仆又心情不好的样子，心里紧张，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这、这么晚下班。吃过没有啊？”
　　顾晔不接话。
　　他直接从妇人身侧大步走过。
　　带起的一阵风里，有Alpha压抑的、焦虑的信息素气息。
　　顾雪桥敏锐的感知到了，她一边心惊肉跳，同时更加担心，看着儿子上楼的背影，有点焦急的说：“小江没回来。”
　　顾晔身形一顿。
　　顾雪桥看到他停下来了，紧张的攥住衣角，衣料全皱在一起，费力的保持仰头看人的姿势，尽管那是个背影，他还是说：“小江说，跟朋友在外面吃。”
　　顾晔语气听不出情绪，“他回来跟我说一声。”
　　“好！”得到回应的妇人情绪却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好！小江一回来我就跟你说！”
　　顾雪桥等到看不见顾晔的身影了，才走回到餐厅慢慢坐下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
　　她端起饭碗，总算能安心的吃上两口。
　　然而六点。
　　七点。
　　八点，九点。
　　妇人站在门外，偶尔开一条缝回来看看钟表，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习惯等待的她也逐渐焦躁起来。
　　她甚至跑到外面去看，车来车往的，却没有灯往这个方向打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江是骑着电瓶车出去。
　　顾雪桥记得清楚，她僵冷着在外面等很长一段时间，才又慢慢回到大豪宅。
　　门被敲响。
　　临窗站着的身形微微一动，走过去开门。
　　顾晔看到矮小的妇人带一身寒气、满脸局促的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小江他，他还没回来。”顾雪桥小心的看着他，“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别催他。”
　　顾晔显得有些不耐，“他有自己的事，你别管了，去睡觉。”
　　顾雪桥怎么能睡得着，她藏在身后的双手用力的绞在一起，心怀期颐，想给儿子做点事，“那我等，等小江回来，再来叫你。”
　　顾晔皱眉骤然拔高音量：“我说不用你管！”
　　不等Alpha释放信息素，顾雪桥已经被那一声吓得发颤，磕巴的说好好阿晔你别生气，惊慌踉跄的转身就逃走。
　　看着妇人慌张逃开的瑟缩身影，顾晔心里更烦躁。
　　不知道是因为江宝晨迟迟不回来，还是因为面对的人是顾雪桥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负面情绪。
　　但很显然，他现在已经不够冷静。
　　九点十分、二十分。
　　三十分。
　　直到十点。
　　顾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矮几上的酒已经见了底。
　　他扶着额头，从未有过这样心绪不宁的时候。
　　他再次看向时间。
　　十点零二分。
　　顾晔几步走到窗前，确定仍然没有车辆进来，终于拿出手机给江宝晨发了一条消息：【有点晚了，在哪？我去接你。】
　　他等回复。
　　然而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时间从十点零二分走到十点零五分。
　　对话框悄无声息。
　　顾晔直接拨通了江宝晨的电话。
　　电话没打通。
　　显示正在通话中。
　　江宝晨很吃力的扶着喝多了、变得死沉的贺靳林，把人弄到床前一丢。
　　坐在床边大口喘气。
　　谁能想到，家里经营着红酒产业，信息素是烈酒味的贺靳林，其实是个酒量很差的Alpha？
　　倒在床上的贺靳林醉醺醺，长腿就那么挂在地上，维持着Omega把他丢在床上的姿势一动没动，只一双醉眼迷离盯着江宝晨看。
　　江宝晨等把气喘匀了，弯腰帮贺靳林脱鞋子，再把那两条大长腿也搬到床上，扯过被子为他掖好。
　　做完这些，他起身往外面走。
　　喝醉了的贺靳林很精准的一把抓住他，手下力气大得很，“宝宝，你去哪？”
　　“我去打个电话。”
　　江宝晨回头，捉住他的手腕想拿开，“今晚不回去，得给顾晔打个电话。”
　　贺靳林感到非常不理解和震惊！
　　他坐起来，因为起得太猛，还“嘶啊”一声扶住发昏的头，半晌后，他痛苦和不可思议的问：“你还要跟顾晔纠缠在一起？！”
　　“不是纠缠。”
　　虽然大贺喝醉了，但江宝晨还是认真的回答：“你今晚跟我说的那些事我的确都不知道，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但我跟顾晔之间，也的确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放心，我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靳林醉得很厉害，情绪也变得非常激动不可控起来，他大声道：“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宁愿相信顾晔也不相信我！”
　　“不，不是这样的。”江宝晨勉强压住大贺，快速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啊大贺，你冷静点冷静点，我只是觉得，经过十年前的事，我们看事情得更全面。”
　　“你也相信我好不好？我是二十六，不是十六，不会再那么感情用事也不会再那么容易被骗。”
　　“我就去打个电话而已，打完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贺靳林被他抱着，好一会儿才怏怏不乐的含糊说：“那你去吧。”
　　江宝晨顺势拍拍他的肩膀，带点哄小孩的意味，“早点睡啊，不要闹，不然明天起来又头痛。”
　　“嗯。”
　　江宝晨走了出去，但几分钟后又回到房间。
　　“大贺……”
　　床上Alpha已经睡着了，哪怕喝醉，光影下依然是线条完美流畅到来个闪光灯就可以拍硬照的脸。
　　江宝晨见状屈指挠了挠额头，犹豫了会儿，到底是没再叫醒他，只又返身走了出去。
　　他手机丢了。
　　出烤肉店的时候江宝晨记得自己拿来看过时间，所以不可能落在店里。
　　回来一路上，只在哭的时候被大贺抱起来过，大概是那个时候从口袋里掉出去的。
　　江宝晨用家里座机打过自己的号码，通话是通的，他手机是响铃模式，但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只可能在外面遗失了。
　　江宝晨又不记得顾晔电话号码，只想着回去一路顺着找一找。
　　他去开门。
　　但大门竟然被锁住了。
　　江宝晨输密码，然后显示屏嘀嘀两声显示输入错误。
　　大贺改密码了？
　　联系不上人又出不去，江宝晨也没办法了，只能回房间先去洗澡。
　　他来来去去的动作没有刻意放轻。
　　主卧内，原本“酣睡”的贺靳林睁开了眼。
　　他脸上还有醉酒的红霞，一双眼睛里的迷离却彻底褪去，显得清醒的可怕。
　　贺靳林拿出裤袋里被他调成静音的Omega的手机。
　　系统通知，有一通未接电话，以及成功拦截了两个骚扰电话。
　　未接电话是家里座机的。
　　而骚扰电话，就是顾晔的号码。
　　手机淡淡的、幽蓝的光早在贺靳林脸上，他把手机关机，然后锁到床边柜子最底层的抽屉里。
　　热水冲走了一些疲惫和沾染上的酒味。
　　江宝晨没在浴室待太长的时间，简单的冲过后，就出来再床上躺着。
　　他一动不想动。
　　为了打听孙橙橙有关的事，他骑了一下午的小电瓶车，又累又渴，晚上吃饭的时候补充回来一些体力，被大贺说那么一通又感到身心俱疲。
　　大贺说顾晔调查了他。
　　江宝晨当然知道顾晔肯定有调查，不然不可能知道他的债务，并且债无巨细的全部还掉。
　　可他们在宴会厅重逢。
　　也像大贺说的那样，纯属凑巧。
　　如果那天他没有陪赵总去参加宴会，就不会遇上顾晔。
　　顾晔不会想起他，他们之间的结局就是十年前那一通充满欺骗的电话。
　　江宝晨继续深想大贺说的话——顾晔在调查完后，是不是频频出现在他面前展现财力和能力。
　　渺渺曾问过，为什么顾晔来过店里却不告诉他，但江宝晨分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在奶茶店里见过顾晔。而在那之前，顾晔为工作期间提前发情的他注射了R·C的新抑制剂，之后顾晔也以想获得抑制剂的药效反馈大晚上的找上门来。
　　再就是山庄。
　　楚巍风性骚扰他，而顾晔把摔进水里的他救了上来，那之后整个剧组因顾晔的态度停摆，而他被迫失去替身工作。
　　这是顾晔在故意展示能力和财力吗？
　　江宝晨不懂。
　　他从没正儿八经的谈过一次恋爱，感情经历几近空白，唯一一段感情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但显然更趋近于失败。
　　——“你怎么样才会相信？我把所有财产转移到你名下？”
　　——“我不图什么。”
　　——“以前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现在不管你没有什么，我什么都想给你。”
　　——“我就是为了今天能站在你面前说这些话才一直努力。”
　　——“我想要成功，渴望成功，我想让你看见你当年没有看错人。”
　　——“我没办法正常工作，没办法正常入睡，因为你不要我了，我开始焦虑，做了很多我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我清楚的知道那可能会伤害到你，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当我看到你跟其他Alpha拥抱，和别人接吻的时候，我快要疯了，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了……”
　　——“你以为我没尝试放开你吗？”
　　——“我不可以让你属于别人。”
　　——“如果要让我眼睁睁看你投入其他人的怀抱。那我努力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别离开我，求你。”
　　大贺说得对，顾晔明明早就功成名就。
　　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找他。
　　江宝晨怔怔想：这算不算，已经揭穿了顾晔那些听上去显得真挚又动人的谎言呢？
　　尽管这样，却没有感觉到特别伤心。
　　是不是代表，他不喜欢、或者至少没有以前那么喜欢顾晔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就很纠结，到底是下定决心，花了一个多星期时间，把73-95全部改了一下，有改情节有加情节，更多的是衔接主角的情绪和让行为更合理性。
　　算得上是比较大的改动，所以尽管很麻烦，也还请务必回头重新一遍qaq。
　　因为前面有加情节，所以这章有部分跟没改前的内容重复。
　　接下来会日更到完结~么么！?


第97章 
　　第二天天没亮江宝晨就起了。
　　他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然后去隔壁看前一晚宿醉的大贺。
　　大贺酒量不好，喝醉第二天肯定头痛。
　　可房间里没有人。
　　套房里的灯明亮，却安静无声。
　　江宝晨从贺靳林的卧室出来，才注意到餐厅桌上放着一份早餐, 走近了, 又看到筷架下压着张纸条。
　　——宝宝, 有个拍摄得提前走, 如果凉了, 一定要热过再吃。
　　江宝晨伸手一摸, 盘子都还热乎。
　　大贺应该刚出门没多久。
　　他忽然想起什么, 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大门, 走过去把密码又输了一遍。
　　“嘀嘀嘀”。
　　密码还是错的。
　　江宝晨忍不住郁闷, 大贺什么时候把密码改了？
　　他心里有点说不清的焦虑, 但干着急没用, 拿了客厅的座机给贺靳林打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
　　“宝宝，怎么醒这么早？”
　　电话那头还能听到工作人员在讨论日程的工作事项的背景声音。
　　江宝晨知道他忙, 招呼一声过后就直接问正事：“你家门密码是不是换了？我打不开。”
　　“没换啊，我好好的干嘛换密码, 5115，你是不是输错了？”
　　“当然不会输错！”江宝晨很肯定，他还说你等一下啊, 把话筒往旁边一搁，跑去重新按门密码，嘀嘀嘀声音伴随着显示屏上提示密码错误, 他跑回座机旁拿起话筒：“你听见没？就是错的！”
　　“咦？那倒奇怪了, 我早上出门都可以。难道门锁坏了？”
　　江宝晨说：“我昨晚想出门, 输密码的时候也说是错的。”
　　“那可能失灵了。”贺靳林面不改色, 说道：”你等等我吧，等收工了我早点回去看看。如果真的坏了，就叫师傅来换一个。家里有新买的游戏机，也有很多最近上的电影，你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听大贺把之后的都安排好了，江宝晨心情却没轻松下来。
　　前一晚上没回去，今天又要白白困在这一天吗？
　　他有些头痛，可很快想起更重要的事，“对了大贺，你有没有看到过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在我这……”
　　“怎么会在你那？！”
　　“昨晚你自己给我的，就哭的那时候，我顺手放口袋了，后来忘记还给你。今天早上走得太匆忙，以为是自己的，直接放进包里了，刚刚接电话才发现有两个手机，你的也在我这。”
　　贺靳林那样说，江宝晨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过大贺既然这样说，他当然会相信，对方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他。
　　那头贺靳林问：“怎么，要用吗？我让助理给你送回去？”
　　“算了。”江宝晨说：“门又开不进来。”
　　贺靳林应一声，说也是。
　　江宝晨：“没丢就行，你先忙吧，其他的等你回来再解决。”
　　贺靳林应声：“行！”
　　贺靳林挂掉跟江宝晨的通话后，三指托着手机轻轻用力一旋转。
　　手机在指尖上飞速转动。
　　他一停，手机稳稳落进他掌心。
　　转头看窗外。
　　俨然就是大平层底下的楼区街道，天擦亮，路灯还照着暗暗的街道。
　　哪里有因为工作早早出门。
　　贺靳林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工作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聊天窗口，聊天记录是前几天的语音消息，点开就能听到那边助理和工作人员说新秀的事，本来是说给他听的，但放远一点再隔着电话就仿佛是在互相商量。
　　贺靳林把两个手机放到一旁去。
　　点了一支烟。
　　小半盒烟抽完，天亮了。
　　被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也忽的亮了起来。
　　晨光初晓。
　　顾晔开着车从R·C的实验楼出来。
　　车速不快。
　　东方那点日出的红色光芒，落在Alpha那张深邃的面庞上，他彻夜未眠，眼下有青黑，一直以来修理整洁的下颌也长出了点点胡茬。
　　但哪怕如此，也无损英俊。
　　只是此时他脸上没表情，莫名的车内温度比寒风凌冽的室外还要低上几度。
　　车子一路驶回名胜小区。
　　进小区的时候，顾晔从物业那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灯一开，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
　　阒无人声。
　　顾晔带一身寒气直接进书房，开电脑插U盘。
　　江宝晨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顾晔并没有一味干等，十点那个电话打不通，他第一时间让人去烧烤店以及整条街的店铺挨个儿打听，得到的回复很肯定，江宝晨的确是跟着贺靳林走了。
　　之所以过了那么久还记得，是因为路上两人好像闹了点不愉快，Alpha把Omega惹哭了，抱着哄了一路。
　　而且两人长相出众，属于路人多看一眼都会有印象很久。
　　监控视频物业已经筛选过了。
　　顾晔点开，就能看到简洁一目了然的几个监控片段，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自达在小区外连续蹲点了一星期，每当江宝晨出行就会在其后尾随。
　　前几次江宝晨跟顾雪桥在一起，办完事不会过多停留很快会回来，马自达就也在一段时间后，徐徐开回原来位置继续蹲点。
　　而这次，孤身一人骑电瓶车出去的Omega没回来，那辆尾随的马自达也没再出现。
　　结合晚上江宝晨跟贺靳林吃饭的临时安排，很显然，安排这位司机蹲点的人就是贺靳林。
　　关掉电控，顾晔微微后仰。
　　电脑桌面蓝天草原的幽光照在他格外冷漠的脸上。
　　贺靳林对江宝晨的控制欲，他以前就知道。
　　哪怕没看到这些监控，没看到那个小出租屋里贺靳林留下的事必躬亲的痕迹，以及没有孙橙橙说的那些。
　　他也知道。
　　第一次见到贺靳林，是在江宝晨转学到班上的一个月后，当时除了贺靳林，一起的还有好几个看上去就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一群五六个高高大大的Alpha围着个矜贵漂亮的小少爷。
　　明明该是很压迫的画面，却一个个脸上对着笑，如同围着鲜花打转的嗡嗡叫的苍蝇。
　　这些苍蝇里，贺靳林没有看上去那样草包和纨绔。
　　他是最殷勤的那一个。
　　也是对江宝晨来说最特殊的一个。
　　顾晔自从差点被“猥亵”过后，对别人的肢体接触就有了一定的抗拒，那种抗拒由心到身，起初只是会下意识躲开，后来如果有触碰便会浑身僵硬、犯恶心，再到后面……他曾经扭断了一个抬起手企图来拍他脸颊的混混的手。
　　骨头断裂的声音夹杂着杀猪一样的叫声，听起来凄厉可怕。
　　但当时内心波澜不惊，松开手后，漠然的看着那人倒在地上抱手疼痛不已的打滚喊疼，然后转身回家，洗手。
　　他开始以为自己有洁癖，但后来发现不是。
　　因为他可以忍受藏污纳垢的厨房、忍受充满恶臭的巷口，甚至狭窄潮湿到蟑螂随时从作业本下面爬过的小房间。
　　但他忍受不了别人的触碰。
　　江宝晨碰他的时候，他已经对自己的肢体接触障碍有了很深刻的理解和认知。
　　并且，为了避免自己本能的先动手伤人的情况再发生，他一直在克制着不予人也不给人与自己有身体接触的机会。
　　那天算是意外。
　　在江宝晨正式入学之前，班主任就跟他打过招呼说班上会转来一个Omega，因为上学早所以比大家要小上一岁，希望他身为班长能多照顾照顾。
　　其实听见是个Omega，他就已经本能的厌恶和抵触上了。
　　但那时他已经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并没有表露出丝毫。
　　正式见面那天是下午，太阳很大。
　　他敲门，里头传来一声清亮脆生生的“谁呀？”
　　仿佛是办公室主人。
　　门打开。
　　他站在门外面，而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Omega站在里面，大概是天热，绸缎的领带没扎起来，只松垮垮的叉在胸前，白衬衫有两颗纽扣敞着，露出纤细漂亮的锁骨。
　　阳光从背后照进来。
　　Omega娇小的身躯几乎隐匿在他高瘦的身影下，但却因为站位没有重叠，有一小部分暴露在阳光下。
　　白得发光。
　　晃人眼。
　　他掩下内心所有不喜和厌恶，先出声自我介绍和打招呼。
　　可话音都没落，就听一句：“好啊好啊好啊！班长，我叫江宝晨！宝宝的宝，早晨的晨！”
　　几乎是同时，说着话的Omega已经扑了上来。
　　他的手臂被抱住，江宝晨还凑来闻了一下，紧接着仰起头，精致小巧的鼻头上冒着一点细细的汗，眼里像是有明亮的露水闪着，小脸上写满激动和雀跃：“你身上的信息素好好闻啊！”
　　他要抽手。
　　江宝晨却转头就冲班主任说：“老师，我要跟班长同桌！”
　　富二代。
　　Omega。
　　臣服于信息素。
　　一个彻底踩在他雷区上的人，就这样莫名成了他的同桌。
　　顾晔厌恶江宝晨，厌恶这厚脸皮且自以为是，完全不懂得替别人着想，天真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而那一天，他亲眼看到江宝晨兴冲冲的喊着“大贺”，像是只花蝴蝶一样扑向一个陌生Alpha少年怀里，被紧紧抱了个满怀时。
　　那种厌恶攀升到了顶峰。
　　他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奇怪。
　　他分明是忍受不了别人触碰他，怎么也有一天，会觉得江宝晨去触碰别人更令自己无法忍受。
　　贺靳林不常来。
　　他还在城里读书，但往往江宝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通电话就能将Alpha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等两人亲昵的一起喝个奶茶走一段路聊会儿天，肩并肩靠在一起，等回到教室江宝晨的心情就又会变得很好。
　　他跟贺靳林真正正面对上的次数不多，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江宝晨都是被贺靳林搂着脖子的姿势圈在怀里。
　　那姿势充满控制欲。
　　更遑论还有审视的、睥睨的、不屑的甚至挑衅的眼神，以及张口闭口不离嘴的“我们宝宝”。
　　贺靳林的控制欲丝毫不掩饰。
　　可江宝晨的确是只把贺靳林当朋友。
　　最好的朋友。
　　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所以就因为这层好朋友关系，江宝晨对贺靳林无条件信任，他全无防备，轻易的被贺靳林三言两语的骗走，手机也被控制。
　　贺靳林想干什么？
　　他已经准备好在江宝晨面前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真实残忍的一面了吗？
　　恐怕不是。
　　顾晔侧眸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
　　昨晚，他查了电脑日志，知道Omega都用它搜索到了些什么东西，才会一下午都在外面奔波。
　　江宝晨知道了多少？
　　他无意的看着，那原本黑屏的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一个刚刚给了备注的名字。?


第98章 
　　走出书房后, 顾晔并没有往自己的卧室去，而是来到江宝晨住的房间前站住。
　　他抬手，却在空中悬停了一刻才推开。
　　室内没人，只亮着两盏幽暗的壁灯。
　　顾晔打开房间的大灯, 昼亮之下, 目之所及的都是他陪江宝晨从那个小出租里搬出来的旧物品, 零零散散, 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顾晔走进去。
　　闻到室内留有的淡淡芋艿味信息素。
　　仿佛Omega只是下楼吃个饭、或者有小事出趟门, 等等就回来。
　　是, 顾晔也曾那么以为。
　　以为只要把江宝晨的东西尽早搬过来, 就能踏实, 到时候哪怕Omega想反悔也没有太方便的退路。
　　直到这件事发生。
　　顾晔才忽然意识到：留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现在的江宝晨已经无牵无挂, 他什么都没了, 包括那笔为了责任而主动揽下的背负很多年的巨额债款。
　　贺靳林之前冲到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江宝晨以此为继。
　　贸然解决掉这个问题, 很可能会让江宝晨陷入失去主心骨的状态。
　　幸好，江宝晨现在还有放不下的事——他想要查清楚当年家里公司破产以及父亲江建城跳楼的真相。
　　一旦查清楚了……
　　江宝晨真的就可以说走就走。
　　别说面前这几样旧物, 到时候他连旧人都可以不要。
　　所以……顾晔想：当时从比虞回来的路上自己感觉到的不真实感不是错觉，而是基于潜意识里对危机的预感。
　　现在的江宝晨像浮萍, 无根无基，虚无缥缈。
　　随时都有可能丢下留他一个人。
　　所谓的约法三章没有用，定好的承诺也可以不遵守, 因为一旦江宝晨离开，骗与没有骗都失去了计较的意义。
　　顾晔沉默的站在江宝晨的房间里。
　　那是一间很大且很温暖的房间，Omega淡淡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起伏, 原本应该会令Alpha心情愉悦放松, 可顾晔只清楚的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寒冷。
　　彻骨的寒冷撅住了他的心脏。
　　像没有安全感。
　　他陷入了一种陌生的从未经历过的恐慌中。
　　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比如, 不让江宝晨留在贺靳林那个危险分子身边。
　　江宝晨被困在了大平层里, 吃过饭，他尝试性的玩了两款游戏，结果都是开局over，放下手柄去挑电影看，连个电影序幕都没看完就又关掉。
　　他哪有那些心思？
　　最终回到房间，把自己扔在大床上，趴枕头上怔怔想：不知道顾晔有没有找我，会不会急……
　　顾晔急，但也不急。
　　因为至少贺靳林的行动直接验证他心里的猜想。
　　天气放晴。
　　可冬日里的晴天总缺了那么点意思。
　　大太阳在空中高高挂着，明明没有云层遮挡，温度却病恹恹般有气无力。
　　R·C集团。
　　策划经理早早在办公室外等候，“钱总助早上好，顾总呢？”
　　钱元：“什么事？”
　　“这两份文件有点急，需要顾总看完签一下。”
　　“给我吧。”钱元伸手拿过，说：“顾总今天有事可能来不了公司。”
　　当天R·C集团高管工作会议由总助理钱元主持召开，集团合伙人兼中国区总裁顾晔全程未出席。
　　同一时间，H市一家古色古香私密性很好的高级会所里，身穿汉服襦裙的女服务员引领着自报了姓名信息的客人往VIP天字阁走。
　　亭台水榭，九曲长廊。
　　一路环境清幽空旷。
　　的确是个合适谈话的好地方。
　　到了地方，服务员抬手轻轻叩门，“贺先生，您约见的客人到了。”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贺靳林一眼就看到之前带自己来的女服务员，身高优势，他也能一眼扫到对方身后空无一人。
　　不由皱眉。
　　贺靳林正要不解的开口问，下一刻，瞳孔骤然放大！他看到一个身型高大挺拔，此时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紧不慢的踱步至服务员的身侧。
　　“久等了。”
　　顾晔手抄西装裤兜，神色冷淡的率先打招呼。
　　相比于顾晔的冷漠和冷静，计划完全脱轨的贺靳林则显得情绪化，他抬手指着顾晔：“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紧接着，他又冲服务员大声道：“你干嘛把不相干的人带到我这里来？！”
　　女服务员吓得脸色都白了，尽管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仓皇的鞠躬连声道歉。
　　“你不是要见孙橙橙吗？”顾晔道。
　　贺靳林脸色一僵，随即难看下来，其实起初的那一阵情绪过去后他就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他不肯接受。
　　这里面的前因后果让他内心产生了巨大的不甘。
　　他出离的愤怒了！
　　顾晔支走了服务员，自己走进包厢。
　　贺靳林死死攥着两个拳头，看着顾晔旁若无人的、背向自己全无防备的背影，他忽然动手发难！那狠厉的一拳，在冷风中都有了呼啸的风声！
　　眼看那急拳要击中，却让顾晔一个侧身躲开！
　　贺靳林蓄力一击不成，恼火中再出第二拳！可这次出拳更是直接被顾晔握住！
　　顾晔反手一拧，他看着挺拔斯文，并不强壮，但力气却大得惊人！
　　眼看贺靳林忍痛忍得满面通红，不死心又挥另一只手来，顾晔便矮过身子躲开那一击，他重心极稳，就势将脚插入贺靳林的右脚后方，直接一个扫腿。
　　贺靳林虽然为了工作常年泡健身房，但更多的是在镜头前，哪里是顾晔这种从小打到大、从国内打到国外的家伙的对手。
　　一下站不住被重重的撂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
　　相比于上次在办公室的两败俱伤，这次贺靳林也是先动手的那一方，却没有占到一丁点的便宜。
　　他倒在地上，意识到刚刚顾晔之所以能反应那么快，可能一开始就在故意给自己卖破绽，狠狠锤了一下地面，坐起来时咬牙切齿道：“小人！”
　　顾晔没搭理，简单的掸了下衣服上的褶皱，走到桌边拿茶杯给自己倒茶。
　　贺靳林已经坐起来。
　　地面清洁得非常干净，他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也不看顾晔，转身就要走。
　　“不聊聊吗？”
　　贺靳林站住，怒意冲天、头也不回的拒绝：“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顾晔垂目，看着已经被热水泡得如还在枝头那样青翠鲜活的茶叶，冷冷的慢慢的说：“那就聊一聊你原本打算对孙橙橙说的话。”
　　贺靳林骤然捏紧了拳头，他双眸在顷刻间红了起来，声音也提到了一半，回头怒道：“顾晔你别想拿这个威胁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是在威胁你？”顾晔坐下来，淡淡的抬眼看贺靳林，他态度不疾不徐，看上去早已经胜券在握，现在只是故意耍弄别人，“这在你看来，不是为了江宝晨好吗？”
　　贺靳林瞬间大步返回包厢，他带着气把门大力关上，音量完全盖过顾晔——
　　“我当然是为了宝宝好！！”
　　贺靳林没想过自己好不容易联系到孙橙橙，约了人见面，来的却会是顾晔！
　　那女人在国外过得滋润，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一声不吭回来中国。
　　联想到宝宝突然开始想查当年的事，贺靳林不敢冒险，所以一得到消息就计划着把宝宝从顾晔手中线抢回来、控制在自己眼前，再另外找到孙橙橙，以最快的效率把人弄去国外。
　　最起码不能放她继续留在H市。
　　对于那种利欲熏心的女人，只要稍加软硬皆施就能轻易拿捏。
　　可今天顾晔来了。
　　这说明顾晔已经抢占了先机，现在一切主动权都到了顾晔那一边。
　　他的把柄、命门等于全都被顾晔死死的拽在手里！
　　这局势对贺靳林来说是最糟糕的，糟糕到还不如让宝宝亲口从孙橙橙那问出事情真相！
　　因为那样，宝宝起码还会有信和不信的权衡。
　　顾晔就不一样了。
　　宝宝已经被这个狡猾虚伪的Alpha彻底迷惑，不管这人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相信。
　　但，不慌。
　　事情还在控制之内。
　　贺靳林那双狭长的眸子逐渐眯起，一身的怒火也从大门口到走到顾晔面前的这段路程中压制下来，他在顾晔面前站定，冷冷笑了笑，俯着视线，牙缝里挤出讽刺的话：“不像你，只会利用他，欺骗他，伤害他！”
　　顾晔不言。
　　贺靳林看他这样，以为他是知道错了，可内心不仅没有丝毫占得上风的得意，反而还生出些苍凉的委屈！
　　连顾晔都知道当年有错不可原谅！
　　为什么宝宝就那么傻，随随便便又要重蹈覆辙？！
　　想起这些。
　　贺靳林胸口起伏不由大了些。
　　顾晔伸手去拿茶盏，他眼里冷淡没有温度，语无起伏的说道：“所以你把他手机藏起来，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你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把他囚禁起来、控制起来。这就是你为了他好，是吗？”
　　贺靳林愣了，随即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愤怒，身上烈酒的信息素骤然间爆发！
　　那一刻如同身后哐哐哐上膛了十几支枪械，巨大的压迫力，如同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了坐在不动如山的顾晔！
　　贺靳林发出明显的攻击意图。
　　顾晔却只勾了个冷笑，撩起眼皮扫向他，一字一句举重若轻，“胡说八道？所以到底是为了江宝晨好，还是你贺靳林自、私、自、利，问、心、有、愧，美其名曰是对他好，其实只是为了掩盖残忍的真面目继续欺骗他？”
　　贺靳林心里一凛，心脏砰咚砰咚用力的疯狂跳动。
　　他感觉指尖在隐隐发麻。
　　顾晔讥诮：“怎么，害怕了？”
　　“害怕？”贺靳林嘴角一抽露出个笑，下一刻，他怒火滔天一掌拍碎了顾晔桌上的那盏热茶！
　　茶具应声破裂，顷刻间扎得他鲜血直流！
　　贺靳林浑不觉得疼痛，他此时已经被怒火烧透了理智，抬起颤抖着流血的手、指着顾晔：“顾晔！你有资格说我？！”
　　“你算什么东西！！”
　　“当白眼狼的人是你！丢下宝宝弃他于不顾的人也是你！你拿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当年！我就不应该同意宝宝去追你！你故意给他回应，让他每天像是个泡在蜜罐子里小傻子一样，兴冲冲给我个打电话一小时能有五十五分钟都在顾晔顾晔顾晔！他那么喜欢你！喜欢到天天在他爸面前嚷嚷着要买婚房、要毕了业就结婚！”
　　“我，我他妈知道你是个混账！”
　　贺靳林愤怒的声音里听出一分颤抖，却咬牙撑过去，死死瞪着顾晔：“我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狗犊子！可我还是得相信你！宝宝喜欢你！我就希望你俩真的能好！你他妈装也给老子夹着尾巴装一辈子！！”
　　“可你都他妈做了什么狗屎事？啊？！你骗他！伤害他！！”
　　“你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了他！！！”
　　说到后面贺靳林哪还有半分冷静！！
　　他双目充血，赤红一片，歇斯底里的冲着顾晔咆吼：“他在他妈妈出车祸生死未卜的刺激下提前爆发了发情初潮，他不知道！他不舒服但他不知道那是发情热！他就忍着！他一边哭一边等你直到情绪彻底崩溃晕倒！送进急诊室了我们才知道他第一次发情期提前来了！”
　　“是你让他等你！是你让他在雨下那么大的夜里在医院门口哭着等一个已经坐上飞机的你一晚上！”
　　“第一次发情期你懂不懂啊！你懂不懂。”贺靳林最终哽咽，他蹲下来，抬手捂住了眼睛，视线血肉模糊，“别的Omega，躺在温暖的大床上，盖着软软的被子，爸爸妈妈亲朋好友围成一圈。而宝宝，他应该更好的，他应该最好……”
　　“宝宝期待他的发情期那么久，认真看他不喜欢看的书、喝他不喜欢喝的营养剂。”
　　“他做了很多的，很多很多准备，可真来了的时候，他妈妈、他妈妈躺在手术室生死未卜，他为了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骗子发情热烧到四十度不肯去治……他扒着栏杆看着大雨夜哭着说顾晔就来了，等等，马上就来了。”
　　“醒过来后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顾晔来了没有。”
　　“是你……“
　　“都是你。”
　　“全是因为你……宝宝、宝宝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还那么小啊……”
　　贺靳林泣不成声。
　　他突然又冲起来，鲜血淋漓的手揪住顾晔洁白的衬衫领子上，疯狂的摇晃怒吼：“我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捧到他面前求他笑一笑！你却害得他连一个正常的腺体都没有了，你配吗！”
　　“你觉得你配吗！”
　　“你有钱了！你砸在他身上了！你就觉得过去的事不算事了，就有脸站在他身边了吗！！”
　　他唾沫星子都到了顾晔脸上。
　　顾晔却没躲，他怔怔的看到贺靳林猩红的双眼，鲜血完全模糊了那张端正俊美的脸，让贺靳林此时此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修罗罗刹那样狰狞可怕。
　　可他眼里藏着没流完的眼泪。
　　他揪人的手指在颤抖，喉间极力克制着哽咽。
　　贺靳林在恸哭，他比谁都还要害怕。
　　顾晔就那样看着。
　　他没感觉到自己哪里不对。
　　直到吞咽的时候喉咙艰涩难当。
　　紧接着，像有什么化成了无数的锋利的刀刃，随着艰难的一呼一吸割的喉咙，疼痛，难咽，有些刀子吞下去了，就开始刺搅着五脏六腑。
　　他明明好好在椅子上坐着。
　　手掌血肉模糊一片的人也不是他。
　　他却感觉自己快要痛死了。
　　——原来Omega的腺体是那样坏掉的。
　　他没说过。
　　江宝晨他没跟我说过，他只是说他的腺体不正常。
　　他没说过是因为我。
　　是因为我害得他不正常。
　　他从没说过。
　　顾晔想，他真的快要痛死了。?


第99章 
　　大概是趴着的姿势不好, 江宝晨做恶梦了。
　　梦到着急回家，一路火急火燎赶，推开家门后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喊爸爸妈妈, 没有人回应, 越没有人回应越喊, 心里也越慌, 脚下越快。
　　等到了后面, 已经气喘吁吁, 天旋地转。
　　仿佛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
　　他恶心想吐, 两眼发黑, 偏偏眼里只有那一扇又一扇, 永远推不完也永远没有尽头的门……
　　江宝晨在一身冷汗中醒过来。
　　一看时间, 睡了也有小两个小时。
　　他冲了个澡, 因为不知道大贺说的“尽量早点”是什么时候，就又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点面吃。
　　吃面的时候, 梦里那些画面和令人不适的眩晕感又回忆起来。
　　好像在昭示着什么不详。
　　江宝晨虽然不相信这些东西，可不想纵着自己心里不痛快和烦闷, 就去大贺的酒柜上抽出唯一一支开过的红酒。
　　香醇浓厚的酒精味稍微安抚了江宝晨。
　　精神头和情绪都好了些，看时间差不多，就坐在客厅里, 打开电视。
　　打开就是H市地方台，恰巧在播江宝晨录制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旅游真人秀。
　　更恰巧的是，点播的这期节目, 轮到江宝晨当导游。
　　江宝晨点了播放。
　　清晨。
　　太阳还没升起, 淡淡的薄雾笼罩着美丽的充满西欧风情的小旅馆, 后期做了卡通小人zzz酣睡中的贴图,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从屋内传来。
　　画面切到睡梦中被铃声吵醒的Omega身上，他发出困倦的一声“唔”，片刻后从被褥中伸出一截光溜溜白花花的手臂，到处摸手机。
　　那天，从吴筱好心办坏事撞人进医院赔了钱开始。
　　致使本就不多的预算更加捉襟见肘、雪上加霜。
　　江宝晨一开始坐着看，后来坐不稳东歪西倒的仰着看，再到最后调整了个惬意的姿势、抱了个抱枕窝躺在软软的大沙发上看。
　　怎么说，竟然还挺有意思。
　　节目组财大气粗，虽然有台本和人设，但的确卖点十足，后期团队也厉害，不管是笑点还是泪点都有体现出来。
　　他们在街上“屡屡碰壁”的窘迫，到他这个导游突发奇想到饭馆里卖艺蹭饭……
　　顾晔出现的镜头被全部剪掉。
　　衔接的是他们顺顺利利的白嫖了免费的博物馆。
　　然后晚上节目组突击检查，考验这么多天下来大家对彼此的了解，抽中的第一题就跟江宝晨有关——“请问：江宝晨的初恋在第几岁？”
　　答案公布后，写错的褚克林第一时间惊叹：“哇，十六岁！高中吗？”
　　“嗯。”
　　吴筱一脸羡慕：“好羡慕，我都没谈过恋爱呢！读书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严防死守不让早恋，所以等我想早恋的时候已经晚了呜呜呜……”
　　“江哥，你跟对象做过最浪漫的一件事是什么？”
　　沙发上的江宝晨愣了愣，不由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镜头前的Omega也愣了愣，很快笑起来说：“最浪漫的事？嗯，我想想啊……还挺难抉择的，看电影的时候他偷偷牵我的手，天冷了他把我的手藏进他的衣服口袋，我不想走路的时候他会主动背我，给我讲故事哄我，他的背和肩膀很宽，他是一个很帅学习也好很温柔的人。”
　　“天哪！我都有画面感了！呜呜呜好羡慕！！我现在好想回高中谈一场恋爱啊！”
　　“初恋最美好最纯洁了，初恋YYDS！”
　　江宝晨抱抱枕的手指渐渐松开。
　　导演还是用了这重录的版本。
　　一开始他说的是，没什么，当时年纪太小还不懂事，看到好看的就想去追，追到手后发现也就那样。
　　虽然有点在气头上，但好像也是顺应那“落魄纨绔富二代”的人设。
　　而这补录的就是真假掺半了。
　　最好别让顾晔看见，不然顾晔一定会笑话他。
　　因为当年在电影院里主动偷偷摸对方手的人是他不是顾晔，天冷了也是他强行要把手塞顾晔的衣服口袋里，顾晔背他的时候是迫不得已，而且也没有讲故事哄他，只恶声恶气的吓唬他不许哭。
　　不过顾晔的肩膀是真的很宽，他也真的是一个很帅学习也很好的人……
　　大概是喝了点酒，窝躺在沙发上的江宝晨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的情景不陌生，像是衔接上了上一个噩梦。
　　无边无际的门，自己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恐慌、不安，仿佛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个人被遗忘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忽然，“吱呀”一声。
　　身后传来开门声，他连忙回头看，一道很亮很刺眼的光从门后面照来让他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
　　等那阵刺眼的强光慢慢暗下来后，江宝晨听到有人叫自己。
　　他放下手，在门后看到了爸爸妈妈。
　　他们都还很年遖鳯獨傢轻，并肩站着，笑容满面。
　　妈妈朝他招招手，“宝宝，快过来。”
　　江宝晨心中难掩喜悦，大喊一声妈妈，立刻跑过去！
　　但跑出几步后硬生生刹车停住，他怔怔的看向不远处那两张记忆深处仍然年轻的脸，不解和茫然的轻问：“爸爸妈妈，你们不是……不在了吗？”
　　这时不知道哪里又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同时还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宝宝。还在睡？快起来。”
　　江宝晨立刻转头，循声看去，眼睛发亮：“大贺！”
　　门外进来的Alpha笑得温柔宠溺，脱掉鞋，把手里的纸袋顺手放在桌上，冲着他说：“给你买了板栗饼，之前不是嘴馋嚷嚷想吃吗？快起床刷个牙，趁热吃。”
　　起床？
　　江宝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在出租屋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躺着，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混沌，明明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琢磨一件重要又令人费解的事。
　　在好友催促下，他到底是下了床打算去洗手间刷牙。
　　只是，站在紧闭着的洗手间门前，江宝晨内心忽然又腾升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和畏惧，像是门后将是数不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的无尽噩梦。
　　他惶惶然回头看大贺。
　　贺靳林就站在逼仄的小小的出租屋客厅中，眼神温柔的看着他。
　　“大、大贺，你过来陪、陪一下我……”
　　他话有一点不利索。
　　放在以往，只要他开口，别说这样小小一个要求不管什么贺靳林都会全部满足，可是这一次，对方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听从，一动不动站在那，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怎么，宝宝胆子变得这么小了，刷个牙也要我陪？”
　　江宝晨被激，立刻说当然不用！
　　他用力的推开面前洗手间的门！
　　收下推得很用力，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门后没有妖魔鬼怪，很安静。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发现门后是一条长的、宽阔的走廊，走廊光线明亮，地面上铺着昂贵的咖色意大利地毯，走廊栏杆是仿白玉的。
　　他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刷牙的，只隐约觉得这场景熟悉，犹豫的顺着往前走了几步。
　　走到一个楼梯口。
　　然后，江宝晨终于认出了这是哪——
　　分明是顾晔在名胜小区的豪宅。
　　只是抬眼望去，整个昼亮的豪宅安静到落针可闻，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心里那种无名惶恐卷土重来。
　　顾晔。
　　江宝晨尝试着喊了一声顾晔的名字，他看空无一人的楼下，再转头看走廊方向书房的位置。
　　“顾晔！”
　　他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尝试的走向书房，楼下大门被打开。
　　江宝晨心头一跳，立刻跑回楼梯口看。
　　只见眉目英俊的Alpha就站在门前，听到自己的叫喊后就抬头看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睛冰冷，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那模样让江宝晨下意识畏缩，仿佛自己做错了事，不想惹对方不快的犹豫不决。
　　可他又实在害怕身后的死寂。
　　所以他还是小声喊了一声顾晔，然后像身后有可怕的妖怪追赶一样跑下楼。
　　跑到楼下又不敢放肆，跟Alpha隔着几米远对望。
　　心里有怯缩，不敢再靠近一点。
　　顾晔没说话，沉默的站着，视线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从一开始的微微仰首，到现在的微微低眸，目光专注。
　　江宝晨感觉他身上那种冰冷逐渐消融。
　　恍然间梦里的不真切感都如潮水一样褪去。
　　他长出一口气，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我，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吓了一跳……”
　　“还好你回来了。”
　　“顾晔。”
　　但Alpha没有回答，仍然沉默。
　　江宝晨看着他，莫名又紧张起来，他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额上冒出细细的汗，垂着的手也握紧了，“顾晔，你，你能走过来一点吗？”
　　顾晔闻言动了。
　　朝Omega走了一步。
　　江宝晨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却没动，说：“再走过来一点！”
　　顾晔又走了两步。
　　这次Alpha没有让他继续说，一步一步离江宝晨越来越近，最后站在他面前，倾下.身。
　　江宝晨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一个温暖的、宽大的，令人安心的怀抱彻底罩裹住了他。
　　“顾晔……”
　　他小声的喊。
　　正要抱起人的Alpha的动作微微一僵，抬眸去看Omega，只见那黑鸦般的长睫微微颤动，原先皱起的眉心已经松开，额上的薄汗也被擦掉。
　　人没转醒。
　　贺靳林说：“还没醒。”
　　顾晔当然知道，他轻轻拂开江宝晨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对着小脸儿白苍苍仍然深睡着的Omega轻柔的应声：“我在这。”
　　贺靳林皱眉，别开眼不去看。
　　顾晔动作很轻，小心的把没睡醒的Omega像小朋友那样竖抱在身前，同时控制着低低的气声说：“我们回家去睡。”
　　回家……
　　江宝晨迷迷糊糊的抱住了Alpha的脖子。
　　脸贴在顾晔的脖颈上。
　　顾晔身子微微一僵。
　　Omega的皮肤温度有点高，呼出的气息里不仅仅有红酒的气味，还有一丝酒味无法掩盖的信息素气息。
　　对比下来，芋艿味很淡。
　　可对Alpha来说，那淡淡的生理气息，远超过那烈酒味来得猛烈汹涌。
　　贺靳林闻见了，喉结一滚，又看回二人，神色明显有几份挣扎和不乐意，可到底是压低声音说：“宝宝的发情期快到了。”
　　顾晔哑声：“我知道。”
　　“提前给他打抑制剂，情况不对就陪他去医院。”
　　“好。”
　　顾晔抱起了江宝晨。
　　贺靳林靠在客厅的一个博古架上，双手环抱于胸前全程看着，他的手上裹了层层叠叠的纱布绷带，相比于在会所的歇斯底里，他现在看上去平静很多。
　　但脸色也并不好看就是了。
　　当然，流了那么多血，脸色能好看才怪。
　　会所服务员看到场面时吓得面如土色，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凶杀命案。
　　看贺靳林的目光一直落在没醒的江宝晨身上，顾晔提醒他：“手机。”
　　贺靳林收回视线，走去自己的房间把锁好的手机拿出来，递给顾晔，见他没有空手接，就放进了他的西装口袋，然后撤开两步，语气冷淡：“趁我没反悔。”
　　顾晔沉默半秒，道：“谢谢。”
　　贺靳林：“别急着谢。”
　　贺靳林视线重新落在Omega的脸上，他们回来的时候，江宝晨窝缩在沙发上，被梦魇着了一样发虚汗，眉头紧锁，现在顾晔抱着情况明显好了很多。
　　贺靳林说：“要是你让他受了委屈，我会直接带他走。”
　　顾晔说知道。
　　他抱着江宝晨朝贺靳林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头也不回的稳步离开。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贺靳林很想江宝晨看自己一眼。
　　哪怕被别的Alpha抱着，乖乖巧巧的趴在别的Alpha肩上睡着。
　　但直到顾晔的身影进入电梯，江宝晨也没睁眼。
　　算了，又舍不得把人叫醒。
　　室内没开灯。
　　随着大门关上，最后一点光也被隔绝在外。
　　贺靳林的身形很久才动。
　　他走到吧台前。
　　一只手打过麻药缝过针，他就换了另一只手去拿红酒，眼前忽然闪过Omega坐在高脚蹬上的怔怔模样。
　　听到他说的那些话，江宝晨不哭不闹。
　　与其说是怔怔，不如说他是在思考和判断。
　　宝宝好像成长了许多。
　　那个他从小看着的，家里以及许多长辈们耳提面命说要好好照顾、不能有半点闪失的漂亮小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勇敢，成熟的Omega。
　　那个雨夜里晕倒，在后来无数个夜里哭得睡着又哭着醒来的小少爷。
　　已经成为过去。
　　不再需要他。
　　贺靳林找开瓶器。
　　到处找，没找到。
　　不知道放哪里了。
　　然后他想起什么，拿起红酒来看，果然，在酒瓶上看到一张便利贴。
　　上面画着个长了手和脚，眉毛倒竖起来凶巴巴的酒瓶小人，一旁引出对话框：“大贺不要老喝我！会伤身体的！！开瓶器我藏起来了！下次给你！”
　　贺靳林突然笑出了声。
　　然后，他看到有一束橙黄的夕阳从窗外斜照入室内，正不偏不倚的落在自己脚上。
　　钱元见Boss抱着江宝晨走出来，连忙下车去开车门。
　　期间偷撇一眼Omega的情况，脸色还好。
　　他小声问：“睡着了？”
　　“嗯。”
　　顾晔护着江宝晨的头，动作又轻又小心的把人放进了后座，自己绕另一边上车。
　　贺靳林的伤口不小，打局麻缝了好几针。
　　当时安静的包厢里就只有夹出的碎片丢进腰子盘的声音。
　　等处理完，人走了。
　　贺靳林才沙哑的开口：“那女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给了我两段录音，一段是江家资金链断前后期间你去找她，还有一段是你约江建城上天台。”
　　顾晔说着拿出了口袋里的录音笔，把玩着
　　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
　　医生为贺靳林处理伤口的时间，足够他整理好一切情绪上的失控。
　　“这就是你的为了他好？”
　　他看向贺靳林，“如果真的是，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梦是隐喻。
　　大贺不会（能）再走向他了。?


第100章 
　　“那你会怎么做？”
　　贺靳林嗤笑, 音量不高，沙哑的反唇相讥，“抽身事外，冷眼旁观, 眼睁睁看宝宝在母亲遭遇车祸故去后, 剩下的唯一信仰也坍塌掉。”
　　“让他知道, 他的妈妈之所以会在大雨夜里出车祸, 全因为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好爸爸’背叛了家庭, 让他知道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是个假象。甚至那天晚上, 他爸还和那个小三在一起。”
　　“你看到他痛苦, 看到他崩溃, 看他失去骄傲摔进泥里, 越狼狈凄惨你越满意是不是？”
　　顾晔没有回答, 他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录音笔。
　　贺靳林目光在录音笔上多停留了两秒, 然后别开。
　　他已经被逼到悬崖前，却竟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当年江建城出轨, 连累死发妻，小三还因爱生恨算计他, 江家公司资金断链欠下几十个亿的债款。江建城从龙头企业家顷刻间成为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只有他死了，把那些肮脏的龌蹉的事和一屁股还不清的烂债统统带走，才能给宝宝留一个清净干净的人生。”
　　“我做的有错吗？”
　　顾晔却并没有因为贺靳林这番诡辩动摇立场, 他冷淡的看过去：“那不是你逼死江建城的理由。”
　　“你没有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
　　“我剥夺别人的生命？”
　　贺靳林笑，“谁看见了？你？”
　　“顾总，说话要讲证据, 我八月十九号见江建城, 他是在八月二十一跳楼自杀, 你凭什么说是我剥夺他的生命？”
　　顾晔手里的动作停下, 勾动唇角，眼里却没有笑的温度。
　　“你当时也是这么说服江建城的吗？”
　　贺靳林：“什么？”
　　“为了江宝晨好，为了给江宝晨一个干净没有顾虑的人生，生死债消，江建城他自己欠下的一切连累不到身为儿子的江宝晨。”顾晔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你就是这么跟一个在承受丧妻之痛不久，事业又遭人算计得满盘皆输的男人谈话，威逼利诱，让他不得不选择自杀以保全他唯一的孩子。”
　　“你是不是还向江建城做了保证，只要他死，你就会好好保护江宝晨，护他一辈子？”
　　贺靳林不说话，瞳孔却微微震颤。
　　顾晔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谁告诉他的，还是全凭猜测？！
　　顾晔继续道：“江家当时腹背受敌，银行断贷加上被孙橙橙联合敌对公司合伙陷害背负数个官司，就算江建城能撑过这个难关，想东山再起也是回天乏术，不说没可能，最起码得数十年辛苦。”
　　“何况妻子因他去世，他出轨也是既定的现实，与其让儿子恨自己、跟着自己受苦受累，遭受无数冷眼非议，不如一了百了。把人托付给当时是贺家继承人的你。“
　　“江建城是这样想的吧？”
　　贺靳林不为所动，“那也是他自己作孽！”
　　“你为什么会这么恨江建城？”顾晔似不解，反问：“他最后的选择不是如你所愿的‘保护’了江宝晨吗？”
　　贺靳林说：“如果他真的对宝宝好，就不应该出轨！”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出轨是自愿的？”
　　贺靳林一愣，很快厌恶的皱起眉，“出轨还有自愿不自愿？还不是管不住下半身！”
　　顾晔轻扯了扯唇角，重新把玩起手里的录音笔，“江建城在一次应酬上带了当时还是实习生的小秘书，小秘书没见过世面乱说话得罪了权贵，是江建城帮忙解围挡酒，喝了不少醉得不轻。应酬散了后，小秘书在酒店楼上开了房间。”
　　——“他醉得稀里糊涂，我帮他脱衣服的时候，他还对着我叫了他妻子的名字。因为他晚上当着很多人的面替我解围，我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被他握住手的时候就没及时抽开。”
　　——“我们做了。”
　　——“我是第一次，很慌，第二天没等他醒来就早早跑了，我不知道江建城会是个什么反应，后来试探了几次，发现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个事。我一边觉得伤心一边又觉得他是故意的，所以想尽办法……”
　　“小秘书处心积虑只想上位，江建城却迟钝，反倒江夫人先看出端倪，她私下找来小秘书谈话，第二天就把小姑娘调离工作岗位。”
　　“到比虞开分公司时，孙橙橙被安排留在H市总部，当时，她已经在江家公司工作了四五年。”
　　——“凭什么不带我？！大家都知道分公司起步开荒虽然辛苦，但过去就是高职位高薪酬！我工作了四五年，资历比我轻的都能去，他们夫妻俩什么意思？！逼着我主动辞职？绝对不可能！我不甘心！”
　　——“我有偷偷的给对手公司泄密江家的项目竞标价格，是我从江建城办公室电脑里偷看来的，那几次，不仅让江家人力财力损失惨重，我还拿到了一笔很可观的报酬。”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男人靠不住，赚钱最重要。”
　　“项目屡屡被抢，江夫人觉得有猫腻回到H市调查，孙橙橙知道瞒不久，就拿当年的床照威胁江建城关掉手机来找自己，不然会把这些照片发给他的妻子和儿子，甚至全国人民。”
　　“江夫人发现数据被动手脚，想连夜赶回来提醒告知丈夫，可车子被动过手脚。”
　　“江建城被孙橙橙拖住，第二天才知道妻子车祸意外身亡的事。”
　　“大火烧掉了所有出问题的合同，江建城是Alpha，痛失终身标记的Omega，身心都遭受到了巨大打击，偏偏孙橙橙自以为有机会，再次主动示好，这次直接被江建城动手打了出去。”
　　“孙橙橙气不过，转头就把床照发给媒体报社，江建城不想再生枝节，只能压下，免不了被孙橙橙狠狠的讹了一笔钱，孙橙橙拿钱逃出国，不多久，她的计划进入后半段，江家多个合作项目陆续出现问题，最后因为银行断贷资金断链被逼上绝路。”
　　“江建城恐怕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只是顺手替初入社会的小秘书解个围，会给自己惹来家破人亡的无妄之灾。”
　　“他已经无比自责后悔，深爱的妻子亡故，孙橙橙构陷下生意场上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坍塌，他一直在苦撑，而你的威逼利诱，直接导致他留下唯一放心不下的宝贝儿子，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顾晔看向贺靳林，声音沉且冷，“我不知道你是压垮江建城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最后一刻解脱了他。”
　　“但我想江宝晨应该不会想知道这些。”
　　贺靳林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苍白的唇色比手上缠着的绷带还要白！
　　顾晔沉声说：“顾雪桥出过轨，甚至为了活下来陪过很多男人，江宝晨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甚至为了她跟我吵好几次架。”
　　“他总说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也许江宝晨心里那杆衡量道德的秤跟你想的不一样。”
　　“也许他没那么脆弱，他怀揣的那颗赤子之心，迟早会让他原谅他可怜的父亲。江建城也会倾尽所能保护自己唯一的视若珍宝的孩子。”
　　“毕竟人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顾晔问贺靳林：“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让江宝晨知道真相？”
　　贺靳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早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贺靳林面色如丧考妣，眼睛却发红，他声音喑哑的开口问：“你说江阿姨的车被动了手脚，孙橙橙做的？”
　　顾晔不置可否。
　　贺靳林眼神凌厉起来：“她在哪？”
　　“H市国际机场。”顾晔说：“半个小时后飞往美国。这次出国，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明知道她害死了江阿姨！”贺靳林拍了桌子站起来，怒目而视：“你还让她出国？！”
　　顾晔喉结微微一动，抬眸看他，“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绝望？”
　　差不多已经处于最绝望境地的贺靳林连喉咙梗塞。
　　“得而复失。”
　　顾晔淡淡说。
　　H市国际机场。
　　检票的队伍在慢慢缩短，轮到戴红色贝雷帽，一头长卷发，穿着皮草坎肩儿身姿娇艳婀娜的女人时，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登机牌，冲她微微一笑，“对不起女士，请您在这边稍等一会儿。”
　　那人立刻摘了墨镜，不满道：“等什么等？我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些嘈杂的动静。
　　大伙儿纷纷回头看，包括女人。
　　只见穿制服的一群人里，为首的大步而来，对着孙橙橙亮出证件：“H市市公安局。对不起孙小姐，您涉嫌我们市十年前一起蓄意谋杀案，请立刻回局里配合我们调查。”
　　孙橙橙脸色唰得白如纸张！
　　她不知道顾晔为什么出尔反尔，当下行李也不要了，慌乱的转身就要逃跑！
　　但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一个动作迅敏的女警直接扣倒在地。
　　孙橙橙的脸重重的挤压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想挣扎也动弹不得，更冰凉坚硬的“银镯子”咔擦一声，将她被扭在身后的一双手牢牢铐到了一起。
　　顾晔接了个电话，说了一声辛苦郑警官。
　　然后挂掉看向贺靳林。
　　贺靳林嘴唇要动，喉结艰涩的滚了滚，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脸色惨白。
　　知道事情彻底尘埃落定。
　　顾晔成了唯一的那一个赢家。
　　当年，他在天台一声声质问江建城：你真的有脸活着，让宝宝知道你干的那些肮脏丑事吗！江阿姨是因为你才死的，你就不怕宝宝知道后恨死你吗！
　　你想亲手毁掉他吗？！
　　宝宝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他会因为你一辈子活在痛苦和绝望中！
　　“但是江叔叔，只要你走得干净，我保证宝宝不会知道任何事，我会好好保护他、一辈子照顾他，所有不利的言论我都会清理掉不让他看见。”
　　“那样，你就还是他一辈子最崇拜最喜欢最无所不能的父亲。”
　　“我发誓。我要是照顾不好宝宝，我贺靳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建城最终无颜面对儿子，羞愧的含恨自杀。
　　而贺靳林，也不敢去想自己到时能不能承受宝宝用仇恨的眼神看向自己……
　　顾晔拿起那个录音笔，“这里面有孙橙橙给的两段录音，以及孙橙橙对当年事件的口头陈述，和你刚刚亲口承认的确参与怂恿威胁江建城跳楼的所有聊天记录。”
　　贺靳林早就知道他有在录音，嘶哑的宣布败果：“顾晔，你赢了……”
　　顾晔看他一眼，却是直接将那只录音笔丢进一杯斟满却未饮的茶盏里。
　　轻轻的“噗通”一声。
　　不到片刻，泡了水的录音笔红色指示灯熄灭。
　　贺靳林被这一幕惊得满脸愕然！
　　不敢置信的看顾晔？！
　　顾晔站起来，看着贺靳林，“孙橙橙会在牢里过完余生，天上地下，就这独一份。”
　　贺靳林哑然失声：“你，为……“
　　“大概是因为……”顾晔语气仍然没什么起伏，却能听出一丝隐隐的妥协，“不想让他失去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贺靳林怔怔看顾晔！
　　还是不敢相信这人能有这好心！
　　顾晔看他这样，忽然牵了下唇角，却不算是笑的样子，眸中深处藏着伤恸，低声说道：“如果当时我有办法，也一定会想把他藏起来。”
　　顾晔：“因为他本来就不该面对这些肮脏险恶的东西，不是吗？”
　　他又有什么资格对贺靳林赶尽杀绝。
　　本质上，他和贺靳林是同一类人。?


第101章 
　　路上江宝晨迷迷糊糊的起了发情热, 他睡得越来越不安稳，呼出来的气息又重又烫。
　　车上没Omega抑制剂。
　　顾晔让钱元立刻先开去附近的药店买一盒应急。
　　钱元下车的时候，看到江宝晨在睡梦中发出小声的呜呜哝哝，心里琢磨：小晨发情了, Boss给个临时标记不是比打抑制剂来得更快更稳定吗？反正都已经在一起还同居了。
　　买完抑制剂回来, 钱元一开车门就惊觉不对！
　　Boss紧紧抱着江宝晨, 而处于发情期的Omega不是浑身发软, 是在痉挛发抖！漂亮的小脸蛋发白, 嘴唇也无血色, 额头更是豆大的冷汗一个劲儿冒, 只有一口牙狠狠咬着他们Boss两根手指。
　　顾晔见钱元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Omega看, 哑着声不悦道：“打针！”
　　钱元如梦初醒, 连忙拆开抑制剂的盒子。
　　他很冷静, 先拿酒精给Omega要进行注射的那处皮肤消毒, 再撕开注射器的包装袋，针管抽出药液推出多余空气。
　　钱元是Beta, 闻不到车内任何AO信息素，但他能闻到热腾的汗味儿, 那种荷尔蒙疯狂爆发又被拼命压抑的气氛。
　　他给江宝晨打完针，看了一眼忍耐到手臂青筋狠狠凸起的Boss，“顾总, 您要不要也……？”
　　顾晔：“不用！开车！”
　　钱元心下一凛：“是！”
　　不管是Alpha的抑制剂还是Omega的抑制剂，里面都有安定类成分，一针打下去, 活跃高亢的信息素会被直接压下来, 见效很快。
　　疼痛过去, 江宝晨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意识也逐渐涣散，最后安安静静的靠躺在Alpha宽大结实的胸膛中一动不动睡着。
　　顾晔伸手轻轻捋开江宝晨额前的湿发，看着那张汗津津的苍白小脸儿，被咬出一圈深深的整齐的小牙印的两根手指倒没感觉疼。
　　不知道是Omega的力气不够大，还是跟心里的疼痛比起来不值一提。
　　顾晔收紧臂弯，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略有些焦虑的把嘴唇贴在Omega颈后正在发热涨红的软肉上，轻轻的蹭着，亲着。那截白玉似的细脖子上全是汗，上面馥郁的Omega信息素安抚住了被诱发出易感期各种症状的Alpha。
　　没事，没事了……
　　尽管仍然渴望怀里的Omega能醒过来摸摸自己的头，跟自己说上一句话。
　　顾雪桥一晚上没睡好，白天也心神不宁，看到顾晔抱着江宝晨进屋的时候，她急急忙忙想立刻迎上去，中途却被钱元拦下来。
　　“阿姨，阿姨他们没事。”
　　对对，没事。
　　顾雪桥紧张的视线跟着上楼，看儿子将Omega护得密不透风的样子，看样子是小江发情期到了。
　　有阿晔在，没事的。
　　顾晔径走向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Omega放在床上，用柔软的被子围裹起来，再去把门给反锁上，从浴室里拿热毛巾。
　　顾晔帮江宝晨擦汗，脸上、脖子上，再脱掉衣服和裤子。
　　Omega莹白的皮肤在灯光下像是发着光。
　　Alpha擦得仔细，尽管西装裤子已经不合时宜的紧紧的绷起，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喉咙干呀，但看上去并不以此为困扰。
　　心爱的Omega就在自己眼前，被自己的信息素完全包裹着。
　　再没有比这更令Alpha有安全感的画面了。
　　顾晔擦完给江宝晨找了套睡衣穿上。
　　但两人的体型差距巨大。
　　对顾晔来说正常大小的衣服，V领已经开到江宝晨平坦雪白的胸膛、两点茱萸若隐若现，宽大的裤腰口能打起一个结，超出的裤管则皱巴巴的全部堆在脚踝上，露一双白晃晃的小脚。
　　顾晔帮他整理领口，盖上被子，一错不错眼的看着。
　　我的。
　　他想：终于是我的了。
　　顾晔满足了，去浴室冲了半天冷水澡。
　　他体热，大冬天的洗冷水澡一点儿不碍事，而且洗完高热的体温一蒸，从头到脚又是暖的。两天一夜没睡过觉，顾晔出来抱着Omega，嘴唇往那柔软温热的后颈轻轻一贴，很快就陷入沉睡。
　　然而睡没多久，顾晔就从焦躁中清醒过来。
　　Omega的身体被仔细擦过，抑制剂彻底发挥作用后，腺体里就不再分泌信息素，顾晔贴着江宝晨后颈那块软肉不管怎么蹭和亲，甚至释放出求偶的Alpha信息素也没用。
　　这让他感觉到了极度的难耐和焦虑不安……
　　两个小时后。
　　江宝晨迷糊醒来，他下意识的想伸懒腰，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包着一样难受。
　　睁开眼，费劲的扒完长长的衣袖管子才找到袖口，等让双手重获自由后，那种迷糊劲儿已经消了大半。
　　他坐起来，看着整个房间里熟悉的旧件，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不是在大贺家吗？
　　才这么想，肚子一阵饥肠辘辘。
　　江宝晨掀开被子下床，可是不防一脚踩上长长的裤脚，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砰”的很响一声。
　　“怎么了？！”门很快被推开，高大的Alpha急得三步并两步进来！
　　江宝晨摔晕了，没什么反应，下意识的抬头看人。
　　顾晔看到的画面就是Omega趴地上，内衣的V领太大、斜着露出了大半个肩膀和胸口，皱巴巴的长裤布料堆在脚边，整个儿像偷穿家长衣服的小朋友。
　　江宝晨坐起来，看看自己能唱大戏的长袖子，又扒了扒裤管爬着站起来。但是裤腰上的结已经散开了，他一站，整条裤子立刻往下滑，直接露出笔直白皙的两条腿。
　　顾晔看见这一幕，喉结轻滚了滚，说：“你身上的睡衣是我的。”
　　江宝晨很困惑：“我自己没有吗？”
　　这不是他的房间吗？
　　为什么会穿顾晔的衣服？
　　不等江宝晨捋个一二三四出来，顾晔已经上前两步，直接把他抱回到床上，他撩起衣服裤子看Omega膝盖和胳膊肘有没有磕到。
　　所幸床的两旁都有地毯，软得很，没摔疼。
　　江宝晨看着面前的Alpha，不太真实。
　　顾晔确定江宝晨没有受伤后，跟他解释：“我去贺靳林那接你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路上你起了发情热，打了抑制剂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江宝晨说：“噢。”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穿着顾晔的衣服。
　　顾晔：“饿了吗？”
　　江宝晨注意力被转移了：“有一点。”
　　等换了衣服跟着顾晔下楼，江宝晨才又想起来说：“你怎么知道的我在大贺那的？我昨天想给你打电话说一声，手机找不到了。对了，你有把我手机拿回来吗？”
　　Omega说的话多。
　　顾晔面不改色，一个一个回答：“贺靳林联系我去接你。”
　　“手机我帮你拿回来了。”
　　江宝晨想起来一点在车上的画面，自己发情了，被顾晔抱住。
　　他看向Alpha的手。
　　食指中指上果然有一圈明显的牙印。
　　看来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江宝晨还记得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爸爸妈妈，有大贺，还有顾晔。
　　前期恐惧又忐忑，后面看到顾晔突然就安心了很多。
　　不知道原因。
　　大概是因为只有顾晔在梦里主动走向了自己。
　　江宝晨很饿。
　　厨子做的晚餐都已经凉掉了，顾晔亲手下厨做了意面。
　　江宝晨很饿，吃了一盘等第二盘，还解释说：“大贺家的门锁坏了，我出不来。”
　　顾晔微微一顿，神色莫辨，“嗯。”
　　江宝晨目光又落在Alpha拿筷子的手上，骨节分明漂亮修长的手指上，明晃晃的咬痕十分瞩目和碍眼，他心中过意不去，“那个，你手指要不要处理一下？”
　　顾晔听他提起，看了自己手指上的齿痕，指尖微微一动，道：“不要紧，很快就消了。”
　　他宁愿这些痕迹能留得更久些。
　　等吃的八分饱，江宝晨就已经神智清明了。
　　他问顾晔要回手机，看一眼剩余电量，已经所剩无几，他随便的划拉了两下，然后一副忽然想起的模样，抬头问顾晔：“哦对，顾晔，你是不是把大贺的号码拉黑了？”
　　顾晔：“什么？”
　　“没事。”江宝晨看上去并不在意，但又说的很仔细：“就是我发现大贺的号码在我黑名单里，我好像没拉黑过他，问问是不是你拿我手机做的。”
　　顾晔明白过来。
　　他否认：“不是我。”
　　应该是贺靳林自导自演的其中一环。
　　“噢，那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错了吧。”江宝晨笑了笑，是真不在乎随口一提的样子，但他玩了没一会儿手机，就又想起什么似得，支起下巴好奇的问Alpha：“对了，你现在是R·C的合伙人？”
　　顾晔：“嗯。”
　　“好厉害！！”江宝晨说：“我听说是因为前两年你研发了现在R·C全球推广的Omega特效抑制剂，他们公司怕你跑路，为了留住你，特意分你股份让你当合伙人的，是吗？”
　　整件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
　　但本质差不多。
　　顾晔回：“是。”
　　江宝晨于是很自然的作总结：“那看来你之前就功成名就了啊。”
　　这话说的自然，好像真就是随口的一句羡慕的恭维称赞。
　　但顾晔动作微僵。
　　他抬眸看着Omega。
　　睡着后中途醒来，江宝晨的发情期已经被成功遏制，为了不做出失控的事情来，顾晔给自己打了两针加了其他药物的抑制剂，用以克制易感期的各种症状。
　　不过身体还有抗药性。
　　所以抑制剂的副作用下，他依然能敏锐的察觉到Omega的情绪变化，以及这句话背后莫名带上的意义。
　　顾晔几乎是同一时刻，想起贺靳林离开会所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昨晚跟宝宝聊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他应该会找你问问。”
　　话说的轻松，但肯定不只“聊了一些”这么简单。
　　他问贺靳林是什么。
　　对方却装傻充愣说喝多了不记得了。
　　现在看来……
　　顾晔虽然还不很确定江宝晨要问什么，但采取了最保险的回答：“不算是，因为那时候满脑子还都是临床二期三期等等各种实验数据。”
　　江宝晨借势说：“就是说也没时间想我了？”
　　顾晔一滞。
　　他没谈恋爱哄对象的经验，但直觉这是个送命题，他想了想，才认真的回答：“我在国外那么多年，只想过你一个人。”
　　为此，Omega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眉毛扬了扬。
　　看不出满意不满意。
　　江宝晨：“那……”
　　顾晔沉默，聆听的姿态认真又端正。
　　江宝晨问完：“为什么你等回国跟我见上面了，才想起来调查我跟我家的事，而不是在国外就早早调查好？”
　　不等Alpha回答，他又质问：“难道你没想过会在H市见到我？可你不是说，就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吗？”
　　问话听上去很正常，但里面充满了不善的质疑和陷阱。
　　会像是贺靳林故意用来挑拨他们的话。
　　顾晔看向Omega，江宝晨的情绪很平静，仿佛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
　　从前那个喜形于色的、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江小少爷，成长了。
　　恶劣的环境总能最迅速的逼着人的成长。
　　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顾晔的心脏又开始刺痛。
　　江宝晨的腺体原本是好的，原本江宝晨可以成为一个健健康康的Omega，可以像所有Omega一样，在发情期时向自己的Alpha撒娇。
　　耳鬓厮磨，标记，然后怀孕。
　　去生他常常挂在嘴边特别喜欢和期待的Omega宝宝或者Alpha宝宝，过上肆意自由、幸福快乐的人生。
　　而不是每个月迎来噩梦一样的疼痛，痛到都要后悔是个拥有腺体和发情期的Omega。
　　江宝晨最怕痛了。
　　以前手指烫出一个小小的红点，都要眼泪汪汪的让人前前后后哄三天。
　　江宝晨扯动嘴角，问沉默的Alpha：“有那么难回答吗？”
　　他只是觉得真涉及到谎言和报复的话，那么到这里也够了。
　　趁现在，好聚好散。
　　在江宝晨的设定里自己有很多耐心。
　　因为前一晚上，他设想了顾晔的所有反应，否认、默认、或者是承认，每一种他都可以接受。
　　只是，他没设想过等待的过程中，会这么煎熬。
　　顾晔喉结滚了滚，说道：“不难回答。”
　　“在回国之前，我的确没有明确想过我们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江宝晨手指轻轻缩了下。
　　顾晔看见，伸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Alpha的手指修长，指节上还留着一圈已经褪了不少的牙印痕迹。
　　顾晔握着江宝晨的手，神色凝肃，“那个时候，我坚定我会一个人到老到死，我将会为在医学科研上奉献所有生命。”
　　“但是！”他忽然加重语气，一顺不顺的看着江宝晨说道：“我回国了。”
　　“那个时候的我，只专注于在实验室里研发药物，既不了解国内市场，大学的专业也和金融管理沾不到边，说白了‘合伙人’的资格是R·C的创始人老董事长青眼抬举。”
　　“R·C里人才辈出，一个个都是顶尖学府出身，工作履历吓人。”
　　“我的研究虽然出了成果，但术业有专攻，当时的我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去当R·C中国区的总裁。”
　　“相比国内，R·C总部的知识储备、人力资源包括医疗研究设备，都要更丰富和便捷先进，如果只是‘跟随团队到中国做研发’这种理由，上面根本不可能同意我回国。”
　　“所以，如果我想要回国，就必须掌握相关知识，让自己得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那个时候，我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回国，似乎只有一个冲动在催促我，仿佛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在最开始，Janis还取笑过我，说我想尽办法力排众议要回中国，是为了来追回我的小Omega。”
　　“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的你。”
　　“那时候我还嗤之以鼻。”
　　顾晔握着Omega柔软的手，捏开那湿热的掌心，将其贴在自己脸上，眼神认真温柔的注视着，“毕竟我说过我一辈子都会一个人。可是，如果可以，为什么要一个人？”
　　“如果这次回国没有见到你，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缺失和感情，我肯定会离开。”
　　“但如果有下一次回国的机会，我也一定会继续回来。”
　　“哪怕不明所以，但心向往之。”
　　“我会一直找。”
　　“如果倒霉，我也许一辈子都再遇不到你，到老到死都抱着模糊的悔恨郁郁而终。”
　　“但我很幸运。”
　　“我回国不多久就见到了你，我慢慢认识自己的心意、还有十年前不敢面对和回应你的感情。”
　　顾晔曾经极力否认，充满犹疑，煎熬挣扎。
　　他用了很多很多时间，才接受了完整的自己，以及这份他深深的藏在心底，谁也没有告诉的独一份的爱。
　　如果这次回国没有遇到江宝晨。
　　他回到国外，一定也能风平浪静的过完一生。
　　但那绝对是残缺的一生。
　　他郁郁而终，会抱憾终身。
　　“这就是我的回答。”
　　“对不起，宝宝。”
　　“这么晚才发现我爱你。”
　　也许餐厅灯光刺眼，Alpha眼眶泛红。
　　江宝晨的指腹微动，轻轻抹掉了那一行流下来的眼泪。
　　顾晔轻侧过头，亲吻向江宝晨的手掌心。?


第102章 
　　被Alpha亲吻的手心传来一点酥麻, 那唇明明薄的像刀锋，触感却非常柔软。
　　江宝晨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触。
　　但他已经明白顾晔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人心好像总是很复杂的。
　　像他这样一眼就喜欢上，明确的知道自己的情感目标的人似乎少之又少, 人们总在不断的犯错、失去, 然后后悔, 挽回。
　　好像这是一段获得真爱之前, 必须要走的歧途。
　　“没关系。”江宝晨声音小下来, 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顾晔专注的回看他。
　　有些事就是这样, 身在局中当局者迷, 反要别人帮忙抽丝剥茧, 才能看见最里面最真实的东西。
　　经过这次意外, 顾晔深刻意识到自己不能放松警惕。
　　至少, 他需要一些实实在在的能拴住Omega的东西, 过去那些不行，只能是现在或者将来的一些东西, 让江宝晨哪里也舍不得去，心甘情愿只留在自己身边, 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不离开。
　　江宝晨抬起另外一只手，把顾晔脸上的泪痕都擦掉了，声音小小的像是咕哝, “你怎么还哭了。”
　　顾晔收敛起心思，反问说有吗？
　　“喏。”江宝晨把手指上那点湿漉漉给他看。
　　顾晔抓来亲掉，再顺势把人揽过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低声说：“在哪, 没有看见。”
　　“你耍赖。”
　　顾晔好像笑了下, 抱着江宝晨, 下颌贴在Omega乌黑柔软的发丝上。
　　他眸光深沉，保持着这令他安心的姿势很久，才压着低低沉沉的声音问怀中的人：“还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吃饱就好了。”
　　“那等明天早上起来再打一针抑制剂。”
　　“嗯。”
　　“然后等到月底我们出国一趟。”
　　月底？！
　　那不是十天后？
　　江宝晨一下子瞪圆了眼，过了会儿从顾晔怀里坐起来，看向他，“我们？出国？干嘛？”
　　“结婚。”
　　江宝晨：“？？？！”
　　顾晔笑了，岔过话题，“骗你的。”
　　江宝晨：“…………”
　　“做个身体检查。”顾晔手指摸上Omega的后颈，他神色莫辨，手中的力道和声音都轻得像是蛊惑和安抚，“特别是腺体，R·C的医学设施设备很完善，做完检查，我才能为后续的准备做安排。”
　　江宝晨：“后续的准备？”
　　“什么安排？”
　　“要给我做手术吗？！”
　　“别怕。”顾晔看他急，安慰的解释说：“只是做检查而已。”
　　江宝晨却提高声音，“我每年都有做腺体检查！姜医生说我腺体非常健康非常正常！”说着还有要从Alpha腿上下来的倾向。
　　顾晔箍住他的腰不让他走，“那更没什么好怕的了，你做过那么多次检查，应该很有经验了，拍几个片子而已。”
　　江宝晨皱了下眉，狐疑的看他。
　　顾晔正色，“我不会骗你。”
　　“……好吧。”
　　第二天一清早，江宝晨就推进Alpha的卧室门，连声说：“不好不好不好！”
　　顾晔在盥洗室里洗漱，心头一惊，立刻回头，就看见穿着熊猫睡衣的Omega顶着蓬松黑发跑到自己跟前来，举着手机嚷嚷：“月底不行！不能去美国！我有工作，要参加真人秀的录制！”
　　手机上是电台策划苏竺邀请江宝晨参加《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第二期录制的对话框。
　　顾晔心下一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用手里自己的热毛巾，给Omega白白净净的小脸轻抹了一把，擦过那额头上睡出来的红印子、也擦掉嘴角旁的白印子，说：“那我们把时间提前到下个星期。”
　　“？？！！”
　　江宝晨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丧得不行：“……啊。”
　　江宝晨做什么都想速战速决，但事关腺体，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很多逃避心理。
　　他觉得现在就很好。
　　虽然每次发情期都会很痛，但这么多年来他也已经习惯了，只要按时打抑制剂就没问题的，他已经和那种疼痛和解，可以和平共处。
　　他甚至想顾晔这么介意，是不是那些“不在意是不是正常的Omega”都是假话。
　　Alpha都会本能的想要标记Omega！
　　不然这两个性别的人在一起搞柏拉图恋爱？
　　开玩笑吗。
　　江宝晨烦闷。
　　饭桌上，同样烦闷的还有顾雪桥。
　　原本想着前一晚小江发情，儿子把人抱到楼上，两人肯定可以水到渠成，从此也捅破感情上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她甚至踏实安心的睡了一夜好觉，早上起来想叫厨房准备滋补的药膳，到时候好送去房间里。
　　毕竟Omega的发情期一般是持续三到七天，这期间是分分秒秒也离不开Alpha。
　　两人肯定没办法下楼吃饭。
　　可是这一清早，两个孩子各自没事人一样下楼……
　　顾雪桥心里的烦闷无人诉说，只得去前院，给开辟出来的菜园子浇了两遍水。
　　江宝晨烦闷，却是直接找大贺倒一通苦水。
　　一开始他问昨天顾晔找来的时候怎么不叫醒自己，后来解释跟顾晔说清楚了并没有什么复仇阴谋论都是误会，然后就是长篇大论抱怨顾晔看上去很自己没法被标记的腺体。
　　贺靳林看着满屏的字，不知道该先回哪一句，就拨了他的电话，接通后问：“宝宝，打过抑制剂了吗？”
　　“嗯，打了。”江宝晨看一眼自己细胳膊上那几乎瞧不见的针眼，“早饭吃完顾晔就给我打了。咦？大贺你也知道我发情期提前了？”
　　“昨天我房子里全是你的信息素味。”
　　江宝晨吐了吐舌头。
　　贺靳林压低声音，“身上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他说。”
　　江宝晨应：“噢。”应完感觉有点怪，他之前以为大贺跟顾晔可以和平共处，后来发现是自己太理想化，但现在看来，两人好像真冰释前嫌了？
　　这应该不是错觉吧？
　　可江宝晨也不敢贸然问啊，万一隔着电话再把大贺惹毛了。
　　贺靳林说：“要是顾晔敢欺负你，你直接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
　　江宝晨听完这话，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他忍不住，好奇且小心的问：“大贺，你同意我跟他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一阵过后，才传来Alpha略无奈和纵容的笑，“你不都说了只是误会吗？既然顾晔没有不良企图，你们彼此是互相喜欢的，那就行了。我是担心你再受伤，又不是拦着不让你谈恋爱。”
　　江宝晨嘟嘟嘴又瘪了瘪，有点想哭。
　　贺靳林哄说：“宝宝，他让你做检查，你就去做吧，这个你不是一年要做好几次吗？只是这次去远一点，身边没有我陪着而已。”
　　他说：“而且R·C是国际大集团，科技过硬，也许真会有办法。“
　　大贺的话就像定海神针，给江宝晨打了一剂强心剂。
　　然而那针强心剂在约好出国的前一天失效了，江宝晨拿着手机溜了，溜之前只给顾晔留下一张纸条。
　　说是怕飞来飞去做检查耽误事，还是等节目录完再去，反正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江宝晨逃了。
　　他本来担心顾晔会追来。
　　结果顾晔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叮嘱他注意安全，如果身体不舒服还有发情热，就一定要早点打抑制剂。
　　孙渺渺剥了个沃柑给江宝晨，递出去半天没反应，喊：“宝宝。宝宝？”
　　江宝晨回过神，啊了一声，这才看见面前的柑橘伸手接下。
　　孙渺渺：“想什么呢？”
　　“没什么。”
　　“那你发呆。”孙渺渺又拿起一个剥，说：“你刚刚不是还在说你跟顾晔的事吗？到底什么情况啊？”
　　沃柑汁液饱满，清甜可口。
　　江宝晨边吃边含糊说：“挺好的。”
　　“挺好是个什么样的好法？”
　　“呃……”江宝晨偏头一凝，想到一个词，尝试性的总结：“和平相处？”
　　孙渺渺：“……”
　　孙渺渺：“我谢谢你啊，我跟阿猫阿狗都能和平相处。”
　　江宝晨也是不太在状态，放下没吃完的半个橘子，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挺纠结的。”
　　孙渺渺：“纠结什么？说来我听听，给你参谋参谋。”
　　江宝晨：“顾晔他想帮我治腺体。”
　　“啊，那不是好事吗？”
　　“问题是我在网上查过，国外还没有这类人工腺体的技术。”
　　“那有什么，现在各种高科技，不都是靠最聪明的那拨人按照最有钱的人的需求去研发么？霍知秋做人工腺体也是为了他弟弟吧，R·C集团那么多有能耐有本事的人，顾晔完全可以买下霍知秋的人工腺体技术，再找R·C的人进一步研发，突破是分分钟的事 。”
　　孙渺渺说的就是顾晔做的。
　　但江宝晨着急的是：“可是人工腺体不能标记啊！”
　　孙渺渺一愣，看向江宝晨。
　　江宝晨说的顺口，被孙渺渺那么一看反而磕巴了，他说：“怎、怎么了吗？”
　　孙渺渺说没事，剥掉橘皮，整个儿都往嘴里塞，“你是在意自己不能被标记？”
　　江宝晨傻眼，“我有吗？”
　　孙渺渺很肯定：“有。”
　　江宝晨惊疑不定：“没有吧……”
　　孙渺渺抽一张纸，吐出嘴里的橘子籽，然后很肯定的下结论：“你纠结，是怕顾晔带你去治腺体，但忙来忙去只是空欢喜一场，你的腺体最终还是不能被标记。”
　　江宝晨心紧了起来，“我刚刚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吧。”孙渺渺看向他，“你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心理压力？之前顾晔向你告白的时候不是说了，不在乎你是不是个腺体正常的Omega。”
　　江宝晨：“可他现在就想……”
　　孙渺渺打断他：“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每次发情期都很痛苦，他看了心疼，想要解决一下人工腺体的副作用呢？顾晔那~~么有钱，钱这种东西，如果不能达到目的或者买来心灵以及□□上的愉悦和健康，那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江宝晨被说的哑口无言。
　　孙渺渺又想起什么，“宝宝，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吗？正好，R·C那医学科技发达，你这次去了还可以问问那边的科研人员，有没有无性繁殖技术，或者不用Alpha终身标记也能打开Omega盆腔的药什么的！”
　　江宝晨：“……”
　　江宝晨：“算了算了。”
　　孙渺渺：“为什么算了？”
　　江宝晨认为孙渺渺到底还小，想一出是一出，解释说：“我还一屁股债要还呢，哪有精力做那些。”
　　“还债？顾晔不是都帮你还了吗？”
　　“你也说是顾晔帮我还的，顾晔是顾晔，我是我，顾晔的钱我得还给他。”
　　“江宝宝你是不是傻！”孙渺渺听到这番话，是在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江宝晨脑门，“钱那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是最不重要的！”
　　“而你！”
　　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把江宝晨从头到尾比划了一下。
　　“这么大一个美人Omega，不计前嫌跟他在一起，愿意为他生儿育女，顾晔没事就偷着乐吧！还能管你要钱？好大的脸盘子！”
　　江宝晨：“……”
　　孙渺渺嚷嚷说：“再说，你生的儿子不也是顾晔的儿子？顾晔的儿子不得继承顾晔的家产？那继承了顾晔家产的你儿子的钱不得是你的钱？”
　　江宝晨：“…………”
　　江宝晨问：“我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孙渺渺打住，嘿嘿一笑，“那这不是话赶话了么？”
　　孙渺渺：“反正！顾晔愿意在你身上花钱，你就心安理得的受着！对自己身体好的事不接受不是傻么？”
　　江宝晨：“噢。”
　　“好了，我来闻闻。”孙渺渺凑江宝晨脖子旁边嗅。
　　江宝晨侧目看他，“怎么了？”
　　孙渺渺说：“没味儿，你发情期结束啦？”
　　“嗯。”
　　孙渺渺说：“那就不打抑制剂了，走吧，趁还早，看看我这还缺什么，我们早点出去买。进组之前你就都睡我这吧。”
　　江宝晨说好，跟着他往卧室走，过了半晌反应过来，“渺渺，你现在怎么老给顾晔说话啊？”
　　孙渺渺把在江宝晨来之前、顾晔特意发消息拜托他在期间好好照顾Omega并且发了个顶额转账红包的手机往兜里一藏，理很直气很壮的说：“没给他说话啊！实事求是而已，顾晔以前是渣了一点，但那不是所有中二Alpha无处安放的自尊心在作祟嘛？现在从顾晔的身份地位以及对你的专情用心来看，是天底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Alpha！那我们家宝宝当然必须得牢牢抓住！”
　　几天后，江宝晨进组。
　　孙渺渺送江宝晨去机场，在机场老远看见了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黑色短款羽绒服的小Alpha。
　　少年Alpha在低头看手机。
　　孙渺渺问江宝晨：“那就是你在节目里的同姓弟弟啊？”
　　说话间，那道身影像是有所感知，转过身来。
　　江淮一眼认出了江宝晨，眼睛一亮，“哥！”
　　然后收了手机大步跑过来。
　　“哥，我给你拿行李！”也就一个多月不见，少年看上去又长高了，还热情外向许多，他拿过江宝晨的行李，再朝Omega身后张望了眼，有点压不住语气里的小雀跃，“哥，就你自己一个人来啊？”
　　一旁孙渺渺咳嗽，以示存在。
　　QR看向他，礼貌又不失尴尬的腼腆一笑。
　　孙渺渺不想为难小朋友，看到江淮身后已经有摄影师跟过来，就对江宝晨说：“那宝宝，你自己一个人小心呀，我先回去啦！”
　　“好，路上慢点啊。”
　　江宝晨目送孙渺渺离开，等看不见人了，却又迟迟不收回视线，而是不由自主的四下搜寻。
　　顾晔呢？
　　没来吗？
　　昨晚明明有特意说过今天要进组的啊……
　　这都不来一下吗！
　　陆陆续续的，节目组其他常驻嘉宾也到了。
　　江宝晨确定顾晔没来，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私是私，公是公，心思放在工作上，他才迟钝的发现这次没有拿到导演组事先给的台本。
　　他正想找齐淮问一下，就看到不远处有人前呼后拥的走过来。
　　齐世硕率先摘下脸上戴着的黑口罩，朝江宝晨笑盈盈的打招呼：“江师兄，好久不见！”
　　江宝晨愣了下，回了句你好。
　　心里想的却是我现在不是胜星娱乐的艺人，你这声师兄我是应还是不应啊？
　　“江师兄等很久了？”齐世硕走到江宝晨身旁，又喊了江淮弟弟。
　　江淮被挤掉，见齐世硕堂而皇之的占据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心里有那么点不满，应了一声，转头就跟江宝晨说：“哥，我们去集合吧！”
　　齐世硕：“江师兄，我帮你拿行李，你行李呢？”
　　他说话间，江淮已经在前面一手推一个箱子走得飞快。
　　想献殷勤？
　　哼！！
　　开会的时候，总导演公布了这次旅游的目的地，美国华盛顿市，时间为一周，这次导游固定，是年纪最小的QR弟弟。
　　江宝晨听到“美国”的时候心想这也太“巧”了吧，再听总导演说QR已经提前做好了相关的旅游攻略，又打消了疑虑。
　　顾晔应该……
　　——没插手。
　　才怪！！
　　这次导演组超级大方，旅游经费充足，大伙儿一开始还集体怀疑有诈，以防上一期路边卖艺的情况再发生，前期省吃俭用。
　　然而到第三天，总导演公布剩余旅游经费还有一万八千美金时，大家终于坐不住了，次日就怂恿着江淮弟弟带大家去附近最昂贵的高级餐厅搓一顿。
　　然而吃大餐的途中，总导演给大家介绍接下来的行程要加入的一位特别的飞行嘉宾。
　　介绍的时候江宝晨还在想这牛排未免做的也太地道了吧，就听到哗啦啦的热烈掌声，以及一道莫名好像熟悉的视线。
　　他叉着切成小块的牛排，一边要往嘴里送一边抬头。
　　然后就对上了那位西装革履、五官深邃英俊，高大的比导演高出一个多头的Alpha的视线。
　　江宝晨那块煎得香嫩可口的牛排，就举在那半空，然后画面定格半秒，牛排连同叉子一同掉下来。
　　顾……
　　顾晔？！
　　刚刚导演说什么来着？
　　飞行嘉宾？！！
　　导演没在大家面前提的是，因为上一期节目播出效果反响热烈，所以这次拍摄，采用的是前所未有的全网直播模式。
　　这一期已经直播两天，网上相关热度疯狂破纪录！
　　不过，一直关注星网和节目组动向的其他嘉宾是很清楚这个新模式改变的，只有江宝晨被临时拉进来不知道。
　　所以他也不知道顾晔一出现，观众们的弹幕就齐刷刷变了。
　　【我靠，这帅哥谁啊？好上镜！！一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顾晔啊，R·C的新合伙人，目前身价百亿美金的单身Alpha一个，这还有人不知道？】
　　【R·C合伙人？qiao，他怎么会来这档节目？！】
　　【顾晔在看谁？眼里有笑……妈呀，好帅！！！】
　　【楼上，那个角度好像是在看宝宝。】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在震惊大佬来，只有宝宝还在吃牛排】?


第103章 
　　江宝晨头脑风暴, 想的是，果然，节目组这次来美国就是有点猫腻，又想, 完了, 顾晔要抓我去做实验了。
　　他强行若无其事的捡回餐叉, 在被FollowPD拿摄像头怼脸的时候, 还能挤出个笑容。
　　顾晔的突然加入, 影响到了节目组原本一行七人的出行格局。
　　其他常驻倒是不在乎, 心情处于亢奋激动之中, 毕竟顾晔代表着另外一个圈子也代表了数不清的人脉和机会, 褚克林前辈也不能免俗。
　　所以大家聊天的话题和关注几乎始终都落在顾晔身上。
　　除了江宝晨。
　　当然, 还有从头到尾都很粘江宝晨的QR。
　　吃完饭, 江宝晨磨磨唧唧的坠在了人群的最后头。
　　QR也跟在江宝晨身边慢吞吞的走。
　　反正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顾晔身上, 暂时也没有人需要或者注意得到他这个导游。
　　他不喜欢顾晔。
　　相比于其他人的热烈欢迎，他对顾晔有着本能的敌意。
　　上次录制的时候就见过一面, 虽然后期剪掉了，但江淮仍然记得从顾晔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威压和敌意。
　　顾晔, 传说中的医学界栋梁，年轻有为的才俊，却对自己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孩, 不自觉中展露了雄性动物争夺配偶□□权一样的气息。
　　顾晔来者不善。
　　而刨除身份和地位，光是年龄阅历，江淮也知道自己被完全碾压, 这让他很不爽也很抵触。
　　唯一能让他好过一点的, 就是Omega对顾晔的出现毫不感兴趣, 甚至有点在避嫌疏远的意思。
　　“江哥, 等结束我们去逛水族馆吗？”
　　江宝晨还在想事，没听，“什么？”
　　江淮立刻多了个心眼，重新问的时候就改了口：“江哥，等今天录完，你有其他安排吗？”
　　江宝晨听完心里顿时更愁。
　　能有什么事？
　　就是被顾晔抓去做检查啊！
　　检查江宝晨在国内做了很多次，是不可怕，问题是，接下来的一切很可怕。
　　未知的，让他感觉自己是笼子里的小白鼠，马上要供聪明的科学研究者们研究。
　　看到江宝晨犹疑和沉默，江淮迅速瞥一眼前面被人簇拥着的Alpha，心里不太好的预感，他压着声音，凑Omega耳旁央求：“我有事要跟你说，江哥你就把时间空出来吧。”
　　少年的动作显得亲昵，江宝晨本能的想躲开，又忍住了，应：“好。”
　　靠这个拖一拖吧。
　　才这样想，前头突然传来陶瑶瑶一句：“江哥！”
　　江宝晨抬头，就看到原本在前头走着的一群人包括跟拍导演全都在回头看自己。
　　高大挺拔的顾晔在最中间，脸色看上去喜怒不辨。
　　但细看似乎心情不佳。
　　吴筱脸上笑容灿烂，说：“江哥你跟弟弟两个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叫你两声了也没听见。”
　　江宝晨先跟大家道了歉，然后趁机说：“跟弟弟约好等节目录完去吃东西。”
　　褚克林立刻一脸惊讶的抖包袱：“啊？小江，我们不是才吃完午饭吗？你又饿了！看来是刚刚没吃饱，快，赶紧的，现在才出来，桌子都没收拾，进去再点两个菜。”
　　一群人听了都笑了。
　　气氛缓和，齐世硕才开口笑说：“江师兄和导游弟弟感情就是好，打算背着我们私下去哪儿开小灶？”
　　顾晔淡淡的神色似乎又沉了些。
　　江宝晨瞥他一眼，心里想着破罐子破摔，“去吃鱼啊！”
　　被众星捧月着的高大Alpha突然开口道：“能不能捎我一个？”
　　江宝晨：“干嘛要捎你一个？”
　　顾晔说：“我没吃过。”
　　江宝晨：“……”胡扯，你在美国都待了那么多年，哪儿没去过。
　　江淮在一旁撑起腰杆说：“改天吧，今天我跟江哥还有其他话要说。”
　　顾晔不说话，而是看向站在高高瘦瘦的、年轻生涩的少年Alpha身旁的江宝晨。
　　Omega神色有些微的躲闪，不敢来直视。
　　顾晔便道：“知道了。”
　　轻描淡写的“知道了”三个字让江宝晨晚上吃鱼都有点消化不良。
　　江淮倒是兴奋，少年叽叽喳喳餐桌上说个不停，再没有第一期录制时那种说上一句话甚至是看上一眼就满面通红的腼腆样。
　　话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顾晔身上。
　　江淮试探的问：“江哥，你跟顾晔是什么关系？”
　　江宝晨回过神来，心想什么关系？
　　住在一起，也见过家长，被好友差不多承认的关系……
　　“据我所知，他私生活好像有点问题，虽然看上去很正直的样子，但很冷血。”
　　江宝晨听到眉头轻轻一挑，有点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少年，意外这小孩竟然也会在背地里说这些。
　　江淮却极力证明自己不是故意往顾晔身上泼脏水，“真的！江哥，我小叔是狱警，他那前几天收监了一个女Omega，结果那女成天在喊顾晔的名字，疯疯癫癫的喊顾晔怎么能那么对她，要顾晔不得好死。”
　　江宝晨眉一皱，“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淮都举起了手指，一脸又急又认真，“我发誓，我骗你我天打雷劈！”
　　小孩家家的，发什么誓，江宝晨压了他举起来的手，说：“前几天，具体是什么时候？那女的Omega叫什么？”
　　江淮犹豫：“那我倒是没打听……”
　　他当时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对顾晔这人很有影响，却也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来参加节目录制。
　　江宝晨：“那你帮我打听一下？”
　　“行！”江淮应肯说：“等节目录制完拿回来手机，我立刻就给我小叔打电话，我给你要一份犯人的资料来！”
　　江宝晨：“谢谢。”
　　江淮觉得这一顿晚餐非常顺利，心情大好，回酒店洗澡的时候还哼了半首歌，然而淋浴到一半，他迟钝的察觉出不对。
　　江哥对顾晔的事那么关心和好奇，对他来说真的是好消息吗？
　　江宝晨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门卡一刷，立刻感觉到了不对。
　　这一期他仍然跟褚克林前辈同一个房间，Beta没有信息素，房间里只有平和舒服的熏香味。
　　但这会儿，有一股熟悉的不容忽视的酒味儿信息素。
　　江宝晨打开灯，看到另一张床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理掉了，包括床头柜也干净整洁，前辈褚克林的个人生活用品、行李箱，全都不见了。
　　还有摄像头。
　　房间里原本有两个摄像头的，现在也拆掉了。
　　只那张空空的床上，放着一个眼熟的小小的毛绒玩偶。
　　江宝晨走过去，拿起了玩偶。
　　嗅一嗅，除了自己的信息素以外还有Alpha的烈酒味信息素。
　　“顾晔！”他喊。
　　房间里无人应答。
　　江宝晨拿出节目组的手机，紧接着想起自己还没问顾晔要手机号，于是又点进了热热闹闹的常驻群。
　　他搜顾晔的聊天历史记录。
　　然而除了一开始一条顾晔刚进群时的“大家好”以外，后面很多人圈他，顾晔一律没回复。
　　也是，顾晔那么忙，能来节目当飞行嘉宾这件事就是天方夜谭了。
　　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江宝晨放下玩偶自己去洗澡。
　　江宝晨洗的很快。
　　“室友”的搬离和摄像头拆掉两件事对他都没什么影响，但洗完澡，他还是换上了更舒服的短袖panda睡衣和短裤衩，然后擦头发。
　　他的头发长得有点长了，刘海的尖尖戳眼睛。
　　江宝晨翻了翻行李箱没找到小剪刀，觉得女孩子应该有，就在手机上问了下陶瑶瑶。
　　陶瑶瑶这会儿正开着直播，和粉丝们互动。
　　许多粉丝对顾晔的到来非常感兴趣，陶瑶瑶挑自己能回的，看到江宝晨发来消息，立刻笑起来，冲镜头说：“你们等我一下啊，江哥找我借小剪刀。”
　　过了一会儿，不明真相，穿着短袖短裤，明明二十好几了却还像是大学生一样的江宝晨就出现在了镜头里。
　　原本还井然有序的弹幕顿时疯狂起来。
　　【江宝宝看我！！】
　　【啊啊啊，宝宝今晚好嫩啊！！宝宝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要关摄像头！！】
　　【听说这里能看到宝宝所以来了！乖崽！！看这里！！】
　　【新来的某位飞行嘉宾没直录镜头，他一来，宝宝的直录镜头也没了，这里面是不是一定有联系？】
　　【穿这么可爱，直接看in了。】
　　系统提示：xx已经被管理员封号365天，理由：涉黄。
　　江宝晨毫不知情，借到小剪刀就走了。
　　陶瑶瑶回到手机前，继续跟大家聊天，说江宝晨好像是因为私人原因才关的自拍摄像。
　　为什么借小剪刀？因为头发太长了想剪一下。
　　楼下有理发店，但江哥说就剪一点点刘海。
　　江宝晨压住半湿的刘海，照着镜子，小心的照着眉毛以上的长度一点点剪过去，剪完梳一下，再修剪一下不整齐的地方。
　　剪完了，等擦干，整齐的刘海立刻蓬松的缩水一大截。
　　直接露出大半个脑门。
　　江宝晨皱起眉头有点不解，拿手掌压一压，再左右看看，好像也不丑，没啥问题，就打算把剪刀送了回去。
　　然而走到门口一打开，就看到某位高大的家伙刚从外面想刷门卡进来，穿着革履的深色西装，手里握着公文包，昂贵的布料和修长手指的线条都硬朗分明。
　　江宝晨仰头，顾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的金丝眼镜。
　　看着很帅很英俊，很斯文败类。
　　江宝晨用力的咽了一下口水。
　　“回来了？”
　　顾晔神色自然。
　　江宝晨先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啊，是。你下班了？”
　　“嗯。”顾晔屈指松了松一丝不苟系着的领带。
　　江宝晨目光就随着那根手指动作，都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去还剪刀的，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下让顾晔进门来。
　　“剪头发了？”
　　“是啊。”江宝晨才想起来，刚刚还觉得没问题，这会儿却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又用手掌往下压了压。
　　门关了。
　　顾晔转身，微微倾身拿开他的手掌。
　　没了手掌压制，松软的刘海立刻蓬松起来，露出大半个白皙的小脑门，顾晔薄唇一翘，附身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下，垂眸看他低低说：“很可爱。”
　　江宝晨心里飘了一点，脸颊红扑扑，邀功：“我自己剪的！”
　　顾晔笑着转身进屋内，“猜得到。”
　　江宝晨虽然心情好，但也平复的很快，立刻问：“你怎么把褚老师给赶出去了？你打算住进来吗？”
　　“我的房间在隔壁，就是过来看看你。”
　　“噢。”
　　顾晔回头看他，“晚餐过得怎么样？”
　　“啊，就那样呗，跟江淮去逛了水族馆，然后去吃鱼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江宝晨：“……”
　　说了很多话但江宝晨唯一记得的是江淮说顾晔把一个女Omega送进了监狱，那Omega还叫嚷着顾晔怎么能那么对她，又诅咒顾晔不得好死。
　　听上去还挺是那么一回事。
　　这事就不用说了。
　　“小朋友能说什么话啊，不太记得了。”
　　顾晔似乎并不怀疑，只说：“嗯。”
　　顾晔说：“吃醋了。”
　　“啊？”
　　“他吃醋了，因为我来了。”
　　江宝晨笑：“胡扯，那是弟弟。”
　　顾晔已经把领带和外套都脱了，转身只半步，就到了江宝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Omega，低低说：“我也吃醋了。”
　　江宝晨：“……”
　　江宝晨侧开半个身子，含糊说：“你吃什么醋啊，就是个弟弟。”
　　顾晔倾身完全的圈抱住他。
　　Alpha的手掌火热，毫无缝隙的贴在Omega裸露在睡衣外的细胳膊上。
　　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很白，然而象牙白落在白皙细腻的皮肉上，还是有明显的差别，莫名显出绝对的力量感和侵略感。
　　顾晔在江宝晨耳朵上亲了一下，含糊说：“是真的吃醋了。”
　　江宝晨被亲得发痒，微微缩了缩脖子，他的腿有点无力，腰也发软，那种颤抖的、战栗的感觉让他后颈腺体像是过电一样。
　　酥麻不酥麻他无法分辨，只猜测应该是疼痛最最初期的反应。
　　“好想你。”顾晔低头看着他又说。
　　江宝晨就小声的说我也想你。
　　“谢谢。”顾晔低低笑，唇边却浮起一丝叹息，这小少爷能想他才怪，恨不得躲远远的，等到不怕了才能分出那一丝良心想他一下。
　　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顾晔说来看看江宝晨就真只是看看他，过了会儿就道晚安回隔壁房间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录制。
　　陶瑶瑶看到江宝晨那翘起的刘海，都惊呆了，“江、江哥，你你这头发……”
　　屏幕前的粉丝们笑疯。
　　【是谁昨晚趁江宝宝睡着了，去啃他刘海了吗？】
　　【为什么能这么可爱xswl哈哈哈】
　　【连这发型都能驾驭，这是什么可爱的神仙宝宝】
　　【举手！这个事我知道！宝宝的刘海是他自己剪的，他昨晚跟TYY小姐姐那儿借的小剪刀！】
　　【宝宝是要笑死谁，为什么还能那么一脸无辜啊！】
　　【这办法好，顾大佬因为这发型，一上午光盯着他看。】
　　【楼上你确定某人见天的盯着我们家宝宝，是因为他的发型，而不是因为这曹贼想*（%*￥%&￥……】
　　江宝晨压根不觉得自己的刘海有问题，毕竟顾晔看了都没说啥。
　　晚上节目组安排大家聚会喝酒，玩转酒瓶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顾晔也在。
　　酒瓶口对着顾晔。
　　吴筱问：“顾大哥喜欢什么类型的？”
　　顾晔说：“可爱的吧。”
　　吴筱脸红了红。
　　【为什么要看着我们宝宝说u.u】
　　【曹贼u.u】
　　只一下午，粉丝们就自发的统一了这称呼。
　　【谁磕死了，我要磕死了，顾晔说这话的时候，宝宝耳朵红了还故意别开脸跟别人说话啊啊啊啊。】
　　【楼上。不看你，是怕暴露了心里的窃喜和眼里的爱意，啊啊啊双向！！古堡是真的！】
　　又转到顾晔。
　　齐世硕问：“为什么会想起来参加我们节目？”
　　顾晔说：“因为近期刚好在美国这边工作。”
　　齐世硕：“就这样？”
　　顾晔：“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啊啊啊啊！所以说‘这是下一个问题了’的时候为什么也要看宝宝！！曹贼你眼睛是长在宝宝身上了吗！！！】
　　【不行了我快要磕死了，我得去下个氧气瓶】
　　录制的后半程，江宝晨一直怕顾晔一言不合把自己“骗”去做检查，但没想到，顾晔对此只字不提。
　　但顾晔很忙，其他人不录节目的时候就是玩，他则公司节目组往返。
　　网上“古堡CP”开始热起来。
　　江淮当然知道，他在跟粉丝观众面对面时间里，一直澄清，说大家都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可大部分人都不信。
　　【心疼江弟弟，本来‘骨科年下’也很好磕的】
　　【受不了，弟弟都要哭了】
　　【弟弟不哭，你太单纯肯定抢不过曹贼的，早点放弃吧，长痛不如短痛，你还年轻】
　　江淮受刺激了，他私下问导演要回了自己的手机给小叔打电话，然后问清楚了被顾晔亲手送进监狱的那个女人的身份信息。
　　然后，他给江宝晨发消息：【江哥，我知道那个女的叫什么了！】
　　短信江宝晨没看到。
　　他在刷牙，反倒是坐在他床上看文件的顾晔注意到了屏幕一亮。
　　并没有什么隐私不隐私的顾虑，顾晔看到那人备注“小江”，就拿过了手机，手机没锁屏密码，直接就能解开。
　　两人之前的聊天内容都很客气，有头有尾，所以显得这句话非常突兀。
　　顾晔看了一眼盥洗室，打标点回复：【？】
　　江淮：【叫孙橙橙！】
　　顾晔眼里微微一暗。
　　江淮那边继续发：【我刚刚问过小叔了！就我们进组的前三天判下来的，走了程序手续齐全，罪名是故意杀人罪和背叛国家罪。审判结果是无期。】
　　江淮：【但他和顾晔有什么关系】
　　江淮：【我还没问出来】
　　顾晔神色莫辨，给他回了三个字：【顶楼见】
　　江淮：【好！！！】
　　顾晔收起文件，拿上江宝晨的手机，对盥洗室里江宝晨的身影说：“宝宝，我出去一下。”
　　江宝晨转头看，因为嘴里还塞着电动牙刷，只冲顾晔比了个圆圆的标准的OK手势。
　　等人走后，他立刻漱口关掉电动牙刷跑回床边。
　　顾晔的笔记本还开着。
　　江宝晨打开浏览器，果然！可以登陆国内网站的！
　　江宝晨立刻登陆了星网网页端，试探性的给孙渺渺发消息：【渺渺，我录节目的这些天，顾晔在国内有没有什么动静？】
　　孙渺渺秒回：【？？？】
　　孙渺渺一头雾水，心想顾晔不都已经去跟你一起录节目了吗，怎么还能“在国内有什么动静。”
　　江宝晨想了想：【比如，跟Omega的。】
　　孙渺渺：【噢~~~】
　　了解了，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然后求证来了
　　孙渺渺说：【我前几天听我嫂子说她们有拦下一条假消息，说什么“顾晔夜会美女Omega”。】
　　江宝晨紧张的看一眼门，迅速问：【假新闻？】
　　孙渺渺：【是啊。】
　　孙渺渺：【什么美女啊！年纪大的都可以当顾晔的妈了，两人聊正事呢，现场还有好几十个保镖。】
　　江宝晨松一口气，但又觉得这个跟江淮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才这么想，信息闪烁。
　　孙渺渺：【说来也凑巧，那个阿姨的名字跟我超级像，叫孙橙橙。】
　　江宝晨看到这行字，浑身瞬间僵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23:58:37~2022-07-16 01: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孤寂 3瓶；509529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江宝晨心脏狂跳, 第一反应是孙橙橙竟然回国了？！
　　自己那么费劲才勉强在外网找到一张多年前的旧照片，可孙橙橙竟然就在国内，就在眼皮底子下，甚至前段时间还跟顾晔见过面！
　　又想不对。
　　顾晔查过当年江家破产的原因, 肯定也知道孙橙橙这么个人。
　　那么, 渺渺说的“顾晔夜会美女Omega”以及江淮说的“顾晔送了个女Omega进监狱”, 对象是同一个吗？
　　或者说, 都是孙橙橙吗？
　　顾晔已经让孙橙橙伏法。
　　那是不是代表当年的事的确是因为孙橙橙, 而爸爸也真的……出轨了？
　　江宝晨思绪混乱得一塌糊涂。
　　那头孙渺渺浑然不知情, 还十分兴奋。
　　孙渺渺：【反正你就放一百个心！你老攻在国内安分得很, 只有你一个, 这不是还追着你录节目去了吗？】
　　江宝晨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他回了一个问号：【？】
　　江宝晨：【你怎么还知道顾晔来录节目了？】
　　孙渺渺疑惑：【宝宝你不知道你们这一期节目内容是全程直播吗？顾晔去了之后, 你睡前的那一段突然说不能直播了, 你俩睡一起的？】
　　江宝晨：【……】
　　孙渺渺：【啊啊啊真是太甜了！我从来没想过顾晔竟然还会是个盯妻狂魔！而且又帅又有钱, 现在星网上全在磕你俩的CP。古堡CPyyds，所以赶紧发一张同框照给我当福利！让我当一个有权威的超话CP粉头！！】
　　满满半个屏幕的字, 江宝晨看不懂，还头昏脑涨：【什么意思？】
　　孙渺渺沉默了一会儿, 又觉得江宝晨以前忙不混粉圈不知道这些很正常，就说：【不重要！你只要发你俩的合照给我！然后明天全程贴在一起走！同框！交流！互动！眼神拉丝！肢体接触！】
　　江宝晨分不出心神去梳理清楚那些，怕顾晔很快回来, 先跟孙渺渺说了再见改天聊，又叮嘱对方今天聊的这些保密就下了线。
　　江宝晨退掉账号，删除了网页记录, 回去盥洗室。
　　酒店顶楼, 是有着巨大穹顶的中西结合的餐厅。
　　江淮特意抓过发型, 换了一身新衣服。
　　然而他没等来江宝晨。
　　顾晔找到了他。
　　江淮一看到顾晔就紧张了, 迅速往顾晔的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江宝晨没来，有点磕巴的说：“你你，怎么是你。”
　　顾晔把不说话，直接把江宝晨的手机给他看。
　　江淮看见，两眼一黑，又强撑着说：“干嘛？平、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江淮说这些的时候没敢看顾晔。
　　顾晔身上的气势太可怕了！不是镜头前维持的那种淡漠和疏离，而是像一头危险的极具攻击性且已经蓄势待发即将要撕碎对手的猛兽。
　　江淮后背冒冷汗。
　　这是他第一次被Alpha以绝对的碾压性的信息素威胁，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惊惧中，连骨头都僵硬起来，“你，你想干嘛……”
　　顾晔冷冷的盯着他，薄唇一动，“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江淮觉得自己得有骨气不能说，可嘴巴却不受控制，磕巴着全盘托出：“我、我说你送了一个女Omega进、进监狱，那女的在监狱天、天天骂，骂你。”
　　顾晔淡问：“就这样？”
　　江淮立刻点头点，额头上已经全是汗，背脊也如临大敌的弓起，“其他的，我、我都是今天拿手机问我小叔问来的。”
　　“你小叔？”
　　“这事跟我小叔没关系！”江淮很大声的辩驳，“是我自己要跟江哥说的！”
　　顾晔收了些威压，“现在知道怕了。”
　　江淮这年纪虽然轻，有一身的硬骨头，但真闯了祸也知道轻重，不敢有半点轻视，死死咬着牙。
　　顾晔垂眸看手机，一条一条把刚刚的聊天记录删掉，再没有温度的说：“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
　　他抬起眼皮睨向面前满脸紧张害怕的少年，说：“但我不想查。那女的，只是个作恶多端品德败坏的人。”
　　“知道吗？”
　　江淮咽口水，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僵硬的点了点头。
　　顾晔不再说，转身离开了顶楼餐厅。
　　江淮看着Alpha大步离开的背影，整个人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湿透，双膝一软，虚脱的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他大脑还在“咚咚咚”的擂鼓，是遭遇紧急情况的本能应激反应。
　　好，好可怕。
　　顾晔好可怕……
　　回到房间前，顾晔在门前停了片刻，抬手摁门铃。
　　江宝晨很快跑出来开门，他明显刚洗过脸，还有洗面奶的清爽香味。
　　“上哪儿去了？”戴着青蛙洗脸发带的江宝晨仰头问。
　　顾晔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出去见个人，然后发现出门的时候不小心错拿了你的手机。”
　　江宝晨接过手机，说：“你好粗心哦！”
　　顾晔：“怕你找，所以说完话就给你送回来了。”
　　江宝晨回他：“我也用不上，都是英文，看不懂。”
　　顾晔问：“哪里看不懂？”
　　江宝晨怕的东西不多，英语就是其中之一，怕顾晔一起心思要教自己，笑着摇头晃脑的说：“我看不看得懂又没关系，反正你会跟我说呀！”
　　像这几天录制一样。
　　整个节目常驻嘉宾们的英文水平从第一期就暴露了，大家都是半勺水三脚猫，这么一对比，顾晔简直就是救世主！
　　可惜救世主是个寡言少语的。
　　除非江宝晨有需要，他才会第一时间出现帮忙解决难题。
　　也不怪屏幕前的cpf们能嗑生嗑死。
　　正主发糖。
　　顾晔笑着默认，轻掐了一把Omega水嫩白皙的脸，“洗好了？”
　　“马上！我擦个水乳就好！”
　　江宝晨跑去擦水乳，脸上的笑容在进入盥洗室的时候就僵硬落下，他抬手拍了拍脸，深呼吸一口气，很快重新冲着镜子笑起来。
　　保湿乳挤得有点多了，湿湿黏黏的擦不完，江宝晨跑出来抹顾晔脸上。
　　顾晔手上还拿着文件，为此被迫放开到一旁，抬起一只虚搂在Omega纤瘦的腰上。
　　江宝晨就半跪坐在顾晔面前，湿湿凉凉的手往Alpha锋利浓密的眉毛上抹，又划过高挺的鼻梁，线条完美的下颌线。
　　顾晔睁开眼来，说：“什么味？”
　　“芦荟。节目赞助商送了好几个味的，我觉得这个好闻。”江宝晨说着也放自己鼻子前闻了闻，再互相揉手，问顾晔：“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会。有件事要跟你说。”
　　江宝晨心里立刻咯噔一声，面上却故作正常的疑惑，“什么？”
　　“其实我也一直犹豫。”
　　顾晔微微正色，平视着身前的Omega，说：“我调查过你们家的事。”
　　江宝晨心跳骤然加快！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挂脸，只不怎么自在的说：“嗯，我知道啊。”
　　他低头看手，又说：“你不是还帮我还了债嘛？”
　　“嗯。”顾晔看着江宝晨，似乎并没发现他的不自然反应，说：“当时在知道你的大概债务后，我算了算，手上的流动资金少，还不上，就打消了念头。”
　　江宝晨听不是孙橙橙的事，看他：“那你后来怎么还的？”
　　江宝晨：“借钱了？”
　　顾晔说：“因为没有足够的可调动支配的流动资金，我原本计划的是等R·C新一年分红下来让理财师重新规划方案，预计接下来两到三年内还完，但后来你也知道，出了状况，我就问R·C的创始人借了笔钱。”
　　江宝晨一下子瞪大了眼，坐立起来，“那你不是欠钱了？！”
　　目前两人姿势原因，顾晔视线微微上扬看江宝晨，手掌顺着他的背安抚，说：“不用担心，等分红下来就能还上，R·C的利润可观。”
　　江宝晨重新坐下来，皱着眉，他带一点好奇的问：“可观？是多少？”
　　“过去两年加起来差不多是十六亿。”
　　江宝晨愣了一下。
　　“十六亿？”
　　“嗯。”
　　“亿？？？”
　　“是。”
　　“美元？？！”
　　“嗯。”
　　“………………”
　　江宝晨心情茫然，低头掰手指头数，期间还数错了几次。
　　最后用一双手数完了十六亿。
　　那还只是美元，等跟人民币一兑换，照当前汇率来看，一双手已经不够数了。
　　他累死累活几百辈子都不一定能还上的钱。
　　顾晔两年就能还上……
　　顾晔还没说前两年他研发的新药没有上市，今年上市，就目前市场来看，肯定能顺利到划过来分红就把向Su借的钱全还上。
　　他对代表金钱的数字无感，然而现在看Omega的反应，也不禁笑了。
　　顾晔说：“算数好吗？以后给你管钱。”
　　江宝晨听了连忙摇头，又觉得不够，双手也疯狂摇，“不不不不不，我不会我不会！”
　　顾晔低低闷闷一笑。
　　抱紧过来Omega，靠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江宝晨问：“然后呢？你只要跟我说这些吗？”
　　不。
　　顾晔靠着江宝晨，却是个不能让Omega看到自己表情的角度。
　　钱好解决。
　　现在的不定时炸.弹是当年的真相。
　　贺靳林不是问题。
　　因为他已经用当年的事与贺靳林相互制衡，只要贺靳林没打算玉石俱焚，他们就能相安无事到最后。
　　毕竟他们想要保护江宝晨的心情是一样的，甚至方式都相似。
　　贺靳林不想让江宝晨失望。
　　而他也不想让宝宝失去唯一一个从小信任依赖到大的好朋友。
　　刨除贺靳林，真相涉及的还有一个人。
　　孙橙橙。
　　程序走的非常迅速，过不了几天，孙橙橙就会从H市的监狱转移送去国家最北的一个城市监狱。
　　不是死刑，也不是无期，是永远不可能减刑的终身□□。
　　到那个时候，江宝晨将永远查不到这个人。
　　不知道孙橙橙在国内还是国外，也不知道孙橙橙是死是活。
　　以顾晔的能力，其实可以让孙橙橙下场更凄惨，但他一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二也不想有其他任何意外。
　　把人送精神病院，那精神病院还有倒闭拆迁这样那样的风险。
　　再说他不愿意花更多的心思在旁人身上。
　　孙橙橙是害得当年一切事无法挽回的罪魁祸首，间接、直接的害死了江家夫妇，让年幼的江宝晨承担下原本不应承担的一切。
　　终身的牢狱之灾，是她罪有应得。
　　“还有。”顾晔喉结轻轻滚动，坐直了跟Omega对视，“你也在调查你家里的事，对不对？”
　　江宝晨后脊一紧，一时忘了做反应。
　　顾晔说：“我查出来的东西都在电脑里。”
　　顾晔拿过自己的笔记本，找到打开，递给江宝晨，又说：“还有一部分打印的在国内，我书房里，你随时可以拿去看。”
　　资料多，密密麻麻。
　　江宝晨看不明白，却心跳如擂鼓，他往后翻了翻，突然听到Alpha低低的说：“这些是当年烂尾的项目文件，后面还有一些聊天记录，是你爸一个秘书的，她盗取了公司的机密数据给敌对公司。”
　　江宝晨大脑嗡嗡，却下意识问：“孙橙橙？”
　　“是。”
　　江宝晨心脏漏跳半拍，猛然转头看顾晔，“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宝宝。”
　　江宝晨握着笔记本电脑的手在微微颤抖，“嗯？”
　　顾晔问：“你想见她吗？”
　　江宝晨立刻点头！紧张到一把抓皱了顾晔昂贵的衬衫，“她在哪？”
　　“在国内，法院已经判决，关进了监狱。”
　　江宝晨震惊的睁大双眼！
　　难道真的就是江淮说的那个女Omega？
　　但是顾晔为什么突然要跟自己坦白这些！
　　江宝晨咽了咽，惊疑不定的看向顾晔，“你从哪儿找到的她？”
　　“不是我找她，是她找我。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留意你，楚巍风就是她用来费心针对你的人，还有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我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意图，所以她想试探我，约了我见面。”
　　江宝晨一下对应上了孙渺渺的“顾晔夜会美女Omega”。
　　顾晔能说这些，说明已经毫无保留，江宝晨心里说不动容是假的，他相信顾晔，可是心里却矛盾的更加犹豫，“那你，是不是所有的事都知道了？”
　　“是。”
　　顾晔并不否认。
　　江宝晨颤声：“那……”
　　顾晔垂眸看他，“你想问什么？”
　　江宝晨紧张，大脑一片空白。
　　“宝宝。”顾晔轻叹，揉了揉江宝晨的发顶，温柔的看着他，低声说：“真相是有些残忍，等你有勇气了，再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面对好吗？”
　　江宝晨眼眶一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自己反而犹豫，只伸出双手进紧抱住了顾晔，埋首闷闷的说：“好。”?


第105章 
　　江宝晨睡着了。
　　顾晔看着怀里Omega的睡颜, 沉默的思索了许久，然后谨慎的小幅度调整姿势，确定没吵醒人，才重新拿起没处理完的文件接着看。
　　文件才看到头, 怀里人突然整个人弹了一下！
　　顾晔下意识收紧手臂。
　　江宝晨睡得快, 却很不好, 可能是睡姿不对, 也可能是跟顾晔的那番谈话让他感到不安。
　　总之他又梦到了自己接到一通电话, 话筒里只有很大的风声, 他心急如焚, 然后画面就变成了自己在空旷的天台上跑。
　　跑到尽头, 看到一个身形年轻面容却模糊的女Omega把他的爸爸推下天台。
　　——不！！
　　他心脏骤停冲了过去！
　　“做恶梦了？”
　　江宝晨气吁吁的惊魂未定, 听到声音抬头看。
　　他看到了顾晔, 也闻到了顾晔在释放的微弱信息素。
　　酒味淡淡的, 不呛也不烈，反而带着熟悉且让人觉得平静安宁的鸢尾花香气。
　　江宝晨心情微微缓和, 长吐一口气，抬手抹掉额上的汗, “是啊。几点了？”
　　他声音沙哑，问完推开顾晔起来，“对不起, 我睡着了。”
　　顾晔没有说没关系也没让Omega别道歉，只抬手看腕表，回答：“还早, 没到十一点。”
　　“喝热水吗？”他问Omega。
　　江宝晨又深呼吸换了口气, 说：“我那个壶里有。”
　　顾晔给江宝晨倒了热水。
　　江宝晨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差点没握住光滑的玻璃杯, 他往身上蹭了蹭，才重新接住。
　　热量从杯子传到掌心，才让他踏实一些。
　　顾晔问：“梦到什么了？”
　　江宝晨没说，不跟Alpha对视的低头小口小口喝水，过好一会儿才说忘了。
　　顾晔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再问。
　　江宝晨却又攥着杯子，突然抬起头，“法院怎么判？”
　　顾晔安静的跟他对视，这话题转的很生硬，但他并不感到意外，只又如实回答：“终身□□。”
　　“是无期徒刑吗？”
　　“无期徒刑可以减刑和假释，但终身□□不可以。”
　　“所以比无期徒刑更厉害？”
　　“可以这么说。”
　　江宝晨手指用力到微微发白，他不懂法律，现在等同两眼一抹黑，既不知道孙橙橙当年到底做了哪些事，也不知道这“终身□□”背后顾晔动了多少权势。
　　但孙橙橙肯定不是清白的。
　　那……
　　江宝晨不想再胡思乱想，他脑袋都像要炸开了，猜忌就如同一块烧哄的滚烫的碳，每烙一下都是烤糊的滋啦响声，疼得喘不过气。
　　顾晔拇指压上Omega咬白的嘴唇，低声道：“没事了。”
　　江宝晨也想说没事，可握着水杯的手在轻轻颤抖，刚润过的喉咙也艰涩的厉害。
　　顾晔微微弯腰，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抚捏着Omega单薄的肩膀，看着他，低声温和道：“我会陪着你。”
　　江宝晨放下水杯，“我去洗个脸。”
　　洗完脸，江宝晨清醒不少，负面情绪也减轻了很多，他拿开擦脸的大毛巾，转头冲外面的Alpha喊：“顾晔，我没事了，你快回去睡吧！”
　　顾晔走到洗手间里来，说：“我今晚在你这睡。”
　　江宝晨：“！！！”
　　高大挺拔的Alpha在Omega震惊的视线中，几步走进洗手间。
　　本来不小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了起来。
　　顾晔拿起盥洗台上的纸套，取出里面酒店每天提供和更换的一次性消耗品，“我可以用这个吗？”
　　江宝晨愣了，他看着顾晔手上的动作，再看向顾晔。
　　顾晔眼神虽然带着询问，却很平静，显然不会再改变已经决定好的事。
　　江宝晨只好说：“可以，我都不用的。”
　　洗手间挤，江宝晨擦完脸就退到了门口，看顾晔洗漱。
　　很普通的流程。
　　但哪怕是做这些，顾晔的神色也透着一些严肃和刻板认真，仿佛天生不是个会放松和随行的人。
　　江宝晨发现，两人同居那么久，印象中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晔做这些，等看到顾晔摸下巴的时候，江宝晨回过神来，“是找剃须刀吗？我这没有。”
　　顾晔放下手，说：“没关系，还不太长。”
　　江宝晨应一声哦，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肯走，直到Alpha洗漱好了走到自己面前来，他抬头看一眼。
　　顾晔长相英俊出众，下颌线弧度完美，完全没看到胡茬的痕迹。
　　顾晔被沉默的Omega堵在洗手间内，垂眼看江宝晨，问：“怎么了？”
　　江宝晨没说话，只抬手摸起手摸了一下，然后微微的惊奇，“真的有长胡子？”虽然只有一点点，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硬邦邦的扎手感。
　　“嗯。”虽然是很没有意义的对话，顾晔还是认真应了，还反问：“你不长吗？”
　　“我不长啊！”江宝晨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我不长？”
　　看江宝晨小脸上惊疑不定，之前因为做噩梦而产生的沉郁低落的情绪都不见了。
　　顾晔心情稍霁，捏起Omega那精致白皙的下巴。
　　指腹下，是比剥了蛋壳的鸡蛋还光滑的皮肤。
　　偶然对上江小少爷那双乌黑水亮的眸子，顾晔喉结一滚，微哑着嗓音说：“大概是Omega的身体需要发育生殖腔，所以适当减少了雄性激素的分泌。”
　　江宝晨一听，眼神躲闪，立刻躲开了顾晔的触碰。
　　顾晔却顺着话题继续说：“明天录完节目，后天做检查怎么样？”
　　果然！
　　江宝晨心里沉闷的咚咚两声，他就知道这个迟早要来。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他认真的皱起脸，跟Alpha小声商量说：“能不能再往后推一推？”
　　顾晔没说话。
　　“是真的！”江宝晨见他不信，说：“我藏不住事，一个孙橙橙已经够我焦头烂额了。哪还能分出别的心思去做检查？”
　　顾晔说：“检查不用花心思，抽半天时间就好。”
　　“可是后续很麻烦啊！”
　　“不麻烦，你只需要乖乖的去给腺体拍个片，做个血检，抽点信息素液。”
　　江宝晨乌眸圆瞪，这Alpha怎么这么油盐不进，看不懂人的眼色！
　　顾晔揉了揉了江宝晨的发顶，“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宝晨推脱不掉心里烦闷，顶着最后的尊严倔强的回一句：“我不是怕！”
　　“好好，你不是怕。”顾晔应承，“快去睡，明天还要录节目。”
　　顾晔不聊了，江宝晨又放不下。
　　他跟在Alpha身边，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顾晔。”
　　顾晔：“嗯？”
　　江宝晨：“你们公司真的研发出更厉害更好的人工腺体，那是不是要把我腺体里旧的取出来，重新装一个好的进去？”
　　好吧，他江宝晨就是在怕。
　　怕各种排斥反应，怕并发症，怕后遗症。
　　怕那些曾经经历过遭受过的痛苦，要重头再承受一遍，怕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撑住。
　　以前是陷入绝境，不管不顾的意气用事，不行也得行。
　　现在根本不用再冒那些风险遭那些罪。
　　顾晔停住步伐，说：“不是。”
　　Alpha的语气很肯定。
　　江宝晨一愣，仰头看向他，“那要怎么来？”
　　顾晔知道江宝晨在怕什么。
　　他看过江宝晨做完人工腺体植入后的所有报告，包括临床反应及术后恢复反馈报告。
　　简短冰冷的医学术语，背后是无法想象的漫长煎熬的疼痛。
　　江宝晨最怕痛了。
　　最最怕痛。
　　顾晔弯腰，捧起江宝晨的脸，看着他，神色认真温柔，“宝宝，只要你不愿意，不管我想出什么办法都不会逼你。”
　　“我发誓，不会让你害怕，也不会让你疼。相信我，好吗？”
　　江宝晨不满的高高的噘起嘴！
　　顾晔注意力被迫转移，那樱唇润润的，他喉结轻轻滚动。
　　太近了，无法控制了。
　　顾晔干脆顺势更近，在江宝晨噘起的唇上亲了一下。
　　江宝晨瞳孔瞪大，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顾晔跟他对上视线，一下子不自然起来，松开双手，有那么点同手同脚的别扭姿态走去到床边。
　　江宝晨还站在原地，呼吸很急，看着离去的高大的背影，内心又羞又恐又气又臊！
　　明明被顾晔强吻也有好几次。
　　这次一触即分，几乎都不能算亲吻，可嘴唇上的酥麻感却向弥久不散的电流，流窜来流窜去，最后一路麻到了心脏。
　　江宝晨大脑一度一空，等回过神，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高声道：“顾晔！我们节目是实时直播的！”
　　顾晔已经坐下了。
　　他当然知道节目是实况直播。
　　钱元比谁都关注，早早把各种视频链接推送给他。
　　而他，也是因为看到了相关视频，才无法很好的控制内心的占有欲，在百忙里，挤出时间来“参加”。
　　因为“江江CP”“骨科年下”“绝配”，那弹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他心口上。
　　假的，也令他难以忍受。
　　“是吗？”顾晔模棱两可回应，说：“放心，房间里没有监控。”
　　言下之意，没人看到他刚刚亲了他。
　　江宝晨脸一下子爆红，“我没说这个！我是！我是！”他一下子找不到话，气得大步走到床边，“你为什么突然参加录制？给公司做宣传吗？”
　　“不。”顾晔看向他，“反正在美国，所以想来看你。”
　　江宝晨心跳一下子停了，又快起来，脸都已经爆红了，也不掩饰，破罐子破摔，“那你过来看不就好了，工作那么忙还来参加节目，你是铁人吗？不累啊？！”
　　“看见你就不累了。”
　　这话落下，两人在安静的房间内四目相对了足足半分钟有余。
　　半分钟后，是江宝晨先反应过来，他肢体僵僵的走回到自己的床铺旁坐下来，掀开被子钻进去，然后背对向顾晔。
　　这样片刻后，江宝晨又慢慢用被子捂住了脸。
　　脸已经烧起来了。
　　要命。
　　顾晔说话总是四平八稳，一本正经。
　　那些明明油油的话，顾晔说起来就像叙述事实，说不够暧昧吧，却比暧昧更让人疯了的脸红心跳。
　　顾晔看江宝晨捂着被子睡下了，“你这样睡对呼吸不好。”
　　江宝晨在被中嚷嚷：“要你寡！”
　　顾晔沉默了片刻，“我关灯了？”
　　江宝晨气冲冲：“嗯！”
　　顾晔留下来睡是怕江宝晨半夜再做噩梦。
　　贺靳林曾说过，江家出事那段时间，江宝晨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但因为睡前那一出，江宝晨不仅没再做噩梦，反被梦里的顾晔纠缠不清到天亮。
　　以至于第二天很顺利的录制中，只有江宝晨睡眠不足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宝宝昨晚是没睡好吗？】
　　【快看曹贼！妈的曹贼好神清气爽啊！精♂气♂十♂足的！我发誓我没想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宝宝今天好像特别躲顾晔，连个眼神不小心碰到都要躲。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古堡是真的！！】
　　【发氧气瓶！都给我嗑！嗑不死就往死里嗑！古堡CPyyds！！】
　　节目录制结束，常驻们却不像上一期那样着急走，只因为听说顾晔要参加导演组搞的聚餐。
　　顾晔是会参加。
　　毕竟江宝晨要参加。
　　六点出头，嘉宾们一个个穿的比录制还要正式，打扮得体面又隆重。
　　只有江宝晨，套了个羽绒服，到包厢后脱掉，露出里面白色的高领毛衣。
　　没有摄像头对着，顾晔动作也很自然的拿过了他的外套，挂在椅背上，再低头询问他要喝什么果汁。
　　那些想跟顾晔攀点关系的人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显然在彼此震惊的眼神里深切的明白了什么东西。
　　于是，晚上话题几乎都围着江宝晨。
　　问江宝晨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江宝晨说还没安排，但要找了，齐世硕立刻说他唱歌那么好听，自己一部剧马上拍完了，能不能来帮忙录个片尾曲。
　　江宝晨本来就热心肠，餐桌上气氛又好，不管对方是真想让自己帮忙还是客套话，都满口应下。
　　第二天做检查。
　　江宝晨临门一脚又想抵赖，被子满头满脸捂着，噫噫呜呜赖在床上不肯起。
　　顾晔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仔细的伺候穿衣洗脸，再把人抄抱进酒店下行的电梯。
　　路上旁人的目光无数。
　　顾晔身高腿长，臂弯中稳稳抱着Omega，神色坦然。
　　直到到了R·C。
　　顾晔下车绕到另一侧想把江宝晨抱下来。
　　江宝晨没办法再继续“装睡”，这里不是酒店，顾晔不仅是R·C著名的首席工程师，还是身份尊贵的合伙人。
　　就算Alpha自己不在意这些，他也不能放任顾晔摊上一个会被人非议的负面形象。
　　江宝晨坚持自己走，顾晔也就顺着他，然后全程陪着。
　　提取信息输液是最后一个体检项目，因为江宝晨发情期刚过，需要注射药物诱导或者Alpha进行信息素诱导。
　　江宝晨吃了医生给的药丸，但一直没起效果。
　　后来是顾晔进行了信息素诱导。
　　奇怪的是，江宝晨分辨不出来假性发情时腺体上传来的陌生感受算不算痛的一种。
　　等医生抽完针，他连腿都站不住。
　　顾晔搂着他。
　　江宝晨觉得难为情，缩着身子，脸深深埋在Alpha结实宽阔的胸膛里。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身理原因而难堪羞耻到面红耳赤。
　　等假性发情征兆消退后，江宝晨就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走之前江宝晨问顾晔要在美国待多久。
　　顾晔说很快，只是需要露面参加一些R·C大的会议。
　　江宝晨等着让他回来带自己去见孙橙橙，说：“那我等你回来啊！”
　　“好。”
　　顾晔看了江宝晨一会儿，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道：“想亲，可以吗？”
　　江宝晨耳朵热了，一把推开他，“等回国！”然后躲着跑去过安检了。
　　Omega离开后，顾晔很快展开工作。
　　他针对江宝晨的体检数据报告组织业内专家进行研讨会，又亲自挑选公司的项目研发团队，跟进每一环节，分两头做实验搞数据，一期二期三期……
　　而回H市的江宝晨。
　　江宝晨刚回国那天下飞机就被认出来了，一开始只有几个可爱的女孩子请求合影，他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觉很迷糊，下意识的很十分配合，来一个拍一个。
　　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周围全是啊啊啊啊我也要我也要的兴奋尖叫还有喊他名字的人。
　　江宝晨抬眼看的时候很懵，他觉得脑袋好晕，还有点痛，只在别的大明星身上发生的事就发生在眼前做梦一样……
　　机场保安花了好久才把秩序维护好。
　　孙渺渺踮着脚尖站在被拦着的人群里挤出脑袋，“宝宝，宝宝我在这！”
　　江宝晨好险看见了，连忙过去。
　　孙渺渺这才得以从激动疯狂的粉丝们中脱身，圆润的身躯像被人群硬生生挤瘦了一圈，他抱住江宝晨，兴奋又伤心的哭嚎：“呜呜呜宝宝，你火了！你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宝宝了！”
　　江宝晨火了。
　　除了现实中的粉丝以外，星网账号也多了几百万粉丝。
　　就之前发的那个小雪人照片，原本只有熟人十几二十条评论，现在已经超过了十万！
　　这些全是孙渺渺说的。
　　江宝晨没倒时差，迷迷糊糊的坐在孙渺渺家的沙发上，听好友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说个不停，他起初还强撑着眼皮，到后面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了。
　　半夜。
　　孙渺渺闻到了泡面香，揉揉眼睛，起来看到客厅亮着灯，他过去看。
　　江宝晨正盘腿窝在沙发，严肃又好奇的刷着古堡cp超话，偶尔吃一口五块钱一桶的康师傅牛肉面。
　　孙渺渺迷糊的走过去靠在他身边，“宝，以你现在的身价不能吃泡面了……”
　　江宝晨：“那吃什么？”
　　“起码得鲍鱼刺身什么的吧。”
　　“……我还是吃泡面吧，你要吗？”
　　孙渺渺闻了闻，也闻饿了，“我也要！”
　　五分钟后，两个Omega一人抱着一桶泡面，你呲溜一口，我呲溜一口。
　　间或有询问：“渺渺，szd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
　　“yyds呢？永远单身？”
　　“……永远的神。”
　　“cp为什么是永远的神？”
　　“说来话长，这词一开始是电竞那边延伸过来的，意思是某人永远能carry，永远不会被打败。放在cp上，就相当于这一对cp比任何一对cp都恩爱，永远拆不开。”
　　“哦哦。那rps又是什么意思？”
　　“真人……”
　　“不要舞到蒸煮前是什么意思？”
　　“不要让你看见。”
　　“可我都看见了呀……”
　　“emmm，宝，你知道唯粉和cp粉吗？”
　　“这个我知道，粉一个人和粉两个人的区别。”
　　孙渺渺闻言长嗦一口汤，咕咚咽下，豪气一抹嘴，“这你误会就大了！听我慢慢跟你讲！”
　　东边的天，渐渐亮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7 02:28:04~2022-07-29 03:1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5291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孤寂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阳光照进房间。
　　孙渺渺抱着靠枕已然酣睡, 他大喇喇的占据着大半个沙发，剩下江宝晨缩着身子只盘踞在一角。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着他精神奕奕的小脸。
　　不怪江宝晨上头。
　　这种以旁观者的角度认真分析并列举证据，从细节出发，一样样证明“顾晔喜欢江宝晨”的感觉……
　　真的太奇妙！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顾晔那~么喜欢他。
　　飘飘然的想着, 江宝晨又看到一个贴子飘上首页, 帖子的总回复量非常多, 内容是两张很长的文字图片。
　　他点进去, 放大图片却发现文字是倒过来的。
　　弄错了？
　　江宝晨奇怪的把手机倒过来看, 然后就看见文字内容——“‘宝宝, 我爱你。’Alpha英俊的面容上是痴迷和疯狂, Omega柔软的腺体就在眼前, 甜美的信息素像春.药一样, 他隔着西裤……（已经全删了审核球球让我过吧）”
　　这是什么东西？！！！
　　江宝晨吓得心跳加速, 正惊疑不定,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变成“May姐来电。”
　　“！！！”江宝晨手比脑子快, 直接把手机给扔了出去！
　　手机摔在矮几上，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江宝晨下意识去看孙渺渺, 沙发上熟睡着的Omega听见了、呷呷嘴，抱着靠枕向外翻身，江宝晨吓出一身冷汗, 连忙扑过去把人给拦住。
　　孙渺渺迷糊睁开眼，看见江宝晨，咕哝一句宝宝咋啦, 不等回答又闭上了眼同时向里转身。
　　江宝晨这才松口气, 连忙把矮几上的手机拿起来, 跑去洗手间接电话, “喂，May姐。”
　　May在那头疑惑：“怎么了？听你这喘的。”
　　“哈哈，没事，就是跑了一阵。”江宝晨打哈哈过去，抹一把额头，问：“May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昨天回国了？”
　　“是。”
　　“现在在家吧？我正打算往你那儿去，有点事想要跟你谈。”
　　江宝晨一听忙说：“我不在家、在朋友这，May姐你就近约个地方，我去找你好了。”
　　May问：“是昨天接机的那个朋友？”
　　江宝晨正想问姐你怎么知道，就听到对方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你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个人出来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江宝晨这才想起来自己“火”了，挠了挠头，“那好吧，May姐你到了给我发消息。”
　　“行。”
　　因为要出去，江宝晨把沙发上的孙渺渺叫醒去床上睡，自己则洗了把脸，从行李箱找出一身衣服换上。
　　出门前，还不忘帮孙渺渺把红薯粥煮上。
　　“May姐！”
　　“这里。”May就站在保姆车外，看到戴着口罩的江宝晨一路小跑过来，也快步迎了上去，“慢点慢点，别跑。”
　　接到了，江宝晨跳停在女人面前，又笑盈盈喊一声。
　　江宝晨那一头刘海还是狗啃过的样子，只一双明亮的弯弯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可笑容仍然极具感染力。
　　May跟着笑，“多久没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快上车。”
　　江宝晨把口罩扒拉到下巴，一边上车一边问：“May姐我们去哪儿？”
　　“去把你卖了。”
　　江宝晨摇头晃脑起来，“那可要说个好价钱，我现在可贵了！”
　　May乐不可支。
　　路上，江宝晨收到了齐世硕的语音消息——“江师兄，休息的怎么样？这两天有空没有，之前就说了让你来帮忙录个插曲，现在demo录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听一下。”
　　May问：“是世硕？”
　　“啊，对是他。”江宝晨说：“他想让我去帮他正在拍的剧录个歌。”
　　“正在拍……《星辰皆是你》吧？是个不错的上星剧，你可以试试，不过我想的是……小晨。”
　　江宝晨还在打字回消息，闻言抬头看她：“嗯？”
　　May问：“你现在没找到稳定的工作吧？”
　　“呃，暂时还没找。”
　　“那有没有兴趣再签回胜星娱乐？”
　　江宝晨一愣。
　　May说：“过去这些年你没成绩，是因为霍总担心你的个人问题，包括身体方面，所以在工作方面的安排很谨慎。但现在来看，那些事已经不太能影响到你。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忽略掉顾总发挥的作用。”
　　她的神色认真，“所以小晨，我想问，你这边顾总已经有具体安排了吗？还是你能自己做决定？”
　　江宝晨屈指挠了挠面颊，决定他自己当然能做，May姐怎么会觉得顾晔将干涉或者安排他？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江宝晨犹豫，“拍戏的话，我这个演技……”
　　“不拍戏。”May立刻说：“不当演员，你不喜欢演戏，我们就不接剧本，我们参加选秀，做专辑或者录综艺，这都是很好的出路，你不是很喜欢唱歌吗？”
　　很喜欢唱歌？
　　江宝晨听到“喜欢”这个词都有点恍惚了。
　　他还有喜欢的事吗？
　　May看江宝晨沉默，以为他自己做不了决定，说：“这样吧，你先回去跟顾总商量一下。我只是先来问问你。”
　　“毕竟以你现在这个热度，不管是商务还是其他合作，想要找你的人肯定非常多，如果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经纪人团队，你会很吃亏。”
　　“好的。”江宝晨说：“谢谢May姐！”
　　“至于世硕那边要让你录的插曲，你可以试一试。”May原本还想要说什么，最后却笑了一声，摇摇头，“现在也不知道是他蹭你热度，还是给你机会了。”
　　江宝晨诚惶诚恐的忙说：“May姐，齐世硕他是影帝，哪来蹭我热度的说法，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May却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你让别人蹭、让别人觊觎的地方可不源于你自己本身啊。”
　　不是源于我本身？
　　下车的时候江宝晨还没明白，等走了一阵，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真是嗑、不对，逛超话逛傻了。
　　自己能有那么多热度，不都是古堡CP粉提供的吗？
　　从超话里可以明显看出来，大家更偏重于顾晔，因为顾晔的身份和成就注定了他会获得非常多关注度，偏偏这样一个英俊出众身价高到不可估量的Alpha对一个家世落魄的富二代情根深种。
　　嗯……
　　懂了。
　　大家嗑的是这份感觉。
　　又相信爱情了嘛！
　　要不是顾晔来那么两天，他绝不至于被抬到这种“火”的高度。
　　吃饭的时候，江宝晨就跟顾晔说了这些。
　　江宝晨在吃饭，远在地球另一端的顾晔却还在开会，接到电话，他暂停会议，示意大家先休息。
　　顾晔回到自己办公室。
　　外面夜色如墨，华尔街却是灯火通明不夜天。
　　他听着电话里那头乐不可支的笑，揉了揉眉心，疲倦的神色褪去，冷漠也消融在他轻轻勾起的唇边，“所以开心吗？”
　　“没有特别开心！我现太在火了，出门要被粉丝认出来的。”
　　顾晔能想象出Omega说这些话的时候，乌眸清亮、神色飞扬的模样，还要时不时故作矜持，其实眼里的笑根本挡不住。
　　就不是个能藏住心情的。
　　虽然不是正事，只说些没用的话，顾晔却很愿意陪着，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他配合的说：“那怎么办，以后不能出门了？”
　　“唉！”江宝晨故意重重叹气，装出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说：“就减少一点出门吧！谁让你这么喜欢我！”
　　顾晔笑。
　　江宝晨光听见笑了，以为他是不肯承认，立刻急乎乎说：“你别不信！你回来看超话，他们都说你很喜欢我！”
　　“我没不信。”顾晔收起了笑声，在无人看见的空间，他眼神很温柔，低低说道：“我本来就很喜欢你。”
　　江宝晨被哄好了，晚上就做梦。
　　梦到顾晔把他压在墙上，又痴迷又变态的顶到他的腿间。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腺体很痛，偏偏心里又有一群小鹿在疯狂的跳，让他根本分不出心思害怕腺体出问题。
　　慌里慌张跑进浴室冲澡，结果按钮都弄错。
　　一阵冷水浇下来，他蹦出三尺高！
　　江宝晨过的有些煎熬。
　　因为他忍不住又偷偷打开了超话里那个罪恶的图片帖，眯着眼、皱着脸，非常非常勉强的把全部看完。
　　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双眼放空，整个人瘫着，思绪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始自动填补那些文字对应的画面。
　　可脑子里有且仅有顾晔在爆发易感期狂潮后，闯进他出租屋做的那些事。
　　那时顾晔的信息素，让他感觉窒息，他像是要溺毙，又像要被猛兽用利爪撕开拆吃入腹。
　　他只有恐惧，文字里其他描述的种种感觉都不存在。
　　江宝晨心里也知道，两个时期不同，情感不同，心境不同，做出来的反应肯定也不一样。
　　但是，源于好奇心驱使下的行为到底是酿出了苦果。
　　江宝晨没法跟人说，星网的联系人翻来翻去翻了半天，手指突然停住。
　　犹豫了十几秒，他点开了江淮的窗口。
　　江宝晨直接打语音电话，江淮接的很快。
　　“江哥？”
　　江宝晨深吸一口气，盘坐起来，表情有一些凝重，“弟弟。”
　　两人约在网咖门口见面。
　　江淮戴着黑口罩，高高瘦瘦的少年光是身形看上去就已经很出众，瞧见Omega来了，他抬手挥了挥，“哥。”
　　江宝晨也向他挥了下手，快步走近，说：“不是还在打游戏吗？怎么下来了。”
　　“打完了。”江淮高出江宝晨好些，余光瞧见有小孩往这边跑，就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过来，然后说：“哥，喝奶茶去吗？”
　　“好。”
　　网咖附近就有奶茶店，两人点完奶茶，坐在卡座上等。
　　这个点，奶茶店里人不多。
　　江宝晨开门见山问：“你跟你小叔打听过了吗？”
　　“嗯。”江淮抿抿唇，然后深吸一口气，紧握住了拳头，像是豁出去一样看着江宝晨，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个女Omega叫孙橙橙，判的终身□□。”
　　跟顾晔说的对上了！江宝晨心定了定，问：“她犯的什么罪？”
　　“故意杀人还有叛国。”
　　“故意杀人？！”江宝晨瞳孔骤然放大，他倾身，压低了声音，“你详细跟我说说？”
　　“具体我不清楚，因为我小叔他也没资格看那些裁定书。”江淮露出歉意，但很快就说：“不过……”
　　“不过什么？”
　　江淮犹豫了很久，说：“这个事，顾晔也知道……”
　　江宝晨听到他好好的突然提起顾晔，也微微愣了下，然后说：“我知道，他也跟我说了的。”
　　江淮顿时不敢置信，“他跟你说了？！”
　　那个Alpha，在自己面前说了那么多威胁的话，害得自己好几天惶惶不可终日，还很怕连累小叔，或者遭到其他报复。
　　这次也是下定了非常大的狠心才决定说实话。
　　结果顾晔早就跟江宝晨坦白了？
　　干什么？只是不想给自己在江宝晨面前邀功的机会吗？！
　　江淮完全想不明白。
　　而这事只对江淮来说百思不得其解，江宝晨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江宝晨紧张又忐忑的问：“弟弟，你能想办法……想办法让我见一见那个孙橙橙吗？”
　　江淮说：“可以，我问一下我小叔。”
　　江淮打通电话，然后边跟江宝晨转述，说：“探监需要办手续填表格，还得要亲属证明，向监狱申请。”
　　江宝晨长长“啊……”了一声，正焦虑难安，突然想起什么，“报顾晔的名字可以吗？顾晔的！”
　　江淮于是又跟电话那头小叔交涉了一下，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我小叔说可以。”江淮挂掉电话，“孙橙橙就在监狱，江哥，我们现在去吗？”
　　江宝晨：“现在去！”
　　监狱在H市和L城的交界处，江淮没来过两次，是他小叔到门口接。
　　江淮的小叔是个非常强壮的Alpha，身型等同两个江淮那么健硕。
　　他把江宝晨从头到尾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
　　江宝晨忙说：“谢谢，今天麻烦您了。”
　　对方收回视线，半晌才道：“小事。”
　　江宝晨坐在会见室等，过了很久，才看到江淮的小叔带了一个穿囚服戴手铐的短发女人走过来。
　　看到人由远走近的那段时间里，江宝晨感觉心脏窒息着。
　　他是见过孙橙橙的。
　　在很久以前。
　　当时爸爸要开分公司，他们举家去比虞市，临行前爸爸想起有份重要文件没有拿，就特意绕去公司拿，当时有人下楼来送文件。
　　车窗降下来，是个很漂亮很年轻的Omega，穿着白衬衫和包臀西装裙，干净利落的绑着马尾，笑起来脸颊还有酒窝。
　　也就那么一眼。
　　孙橙橙没有看他，只冲他爸爸笑，而他爸爸接过文件后升起了车窗。
　　从网上找到孙橙橙模糊的旧照时，江宝晨不曾想起这一幕。
　　可在对方这会儿走来时，他骤然想起记忆深处的一眼。
　　很快，孙橙橙在里面坐下来。
　　隔着隔音玻璃墙，她表情麻木的看着江宝晨，显然不记得记忆中有过这么一号人。
　　狱警提醒孙橙橙拿话筒。
　　江宝晨见状也反应过来，连忙拿起话筒。
　　江淮的小叔走开一些，却仍然在视野范围内。
　　江宝晨握紧了话筒，他看到孙橙橙冷着脸双眼无神，短短的头发干枯发黄，没有江淮说的大喊大叫的疯癫样子，甚至也不叫一声“顾晔”。
　　“你好，我是江宝晨。”江宝晨握紧了话筒，感觉掌心里已经出了汗，他说：“是，江建城的儿子，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江建城”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孙橙橙的表情几乎立刻就变了，变得非常惶恐！她很瘦，眼眶凹陷显得那一双眼珠子凸得吓人，她瞪大了眼睛看江宝晨！
　　江宝晨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孙橙橙一把将话筒摔了！
　　孙橙橙胡乱的抓着头发，疯疯癫癫大喊大叫：“我不是故意推他下去的！他自己也不想活了！不是我推的！！”
　　江宝晨心一紧，冲着话筒大声喊：“你杀了我爸！你杀了我爸爸是不是！”
　　“不是。”孙橙橙突然很神经质的看向不断传出声音的话筒，然后吃吃一笑，拿起话筒，又动作柔软的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她笑起来，却还是不太正常的样子，“我没有杀你爸爸，江建城自己不想活了，他老婆死了……”
　　她忽然变成了气声，眼神斜斜飞起来睨江宝晨，“我给车子动了一点手脚，他老婆就‘嘭~！’炸开啦！”她突然很开心，手舞足蹈，又说：“谁让他不跟我好？我多漂亮，我多美……”
　　她忽然凑近到隔音玻璃上，放大的疲惫的脸，充满血丝的双眼。
　　“我美吗？我不美吗？”她笑起来问江宝晨，“我难道，不！美！吗？！”骤然放大的话音落下，她的眼神里已经淬了毒一样，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这么漂亮，他凭什么不跟我好！！”
　　“男人都一个样，自己就不是个东西，他凭什么看我像看垃圾一样？！”
　　“死的活该。”孙橙橙疯完，又笑起来，“顾晔也一样……顾晔也一样啊，骗子，骗子……哈哈哈哈，我把所有东西都告诉他了，他却把我送到这里来！！”
　　“你们男人都该死，我要把你们杀光！”
　　“都杀光！”最后孙橙橙丢了话筒，发疯一样双手扒在玻璃上，她用力敲打，呲牙咧嘴的狰狞样子像是要把江宝晨给吃了！！
　　江宝晨被吓到，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面，他看到江淮的小叔走过来，把疯疯癫癫的孙橙橙拉走。
　　孙橙橙手上拷着手铐，脚上戴着脚铐。
　　每一步走得都非常沉重，偏偏她还要回头来叫嚷，身躯疯狂的扭曲挣扎，想要冲回到江宝晨面前。
　　江宝晨怔怔看着那应该声嘶力竭却又是哑剧一般的场面，心脏疯狂的怦怦直跳。
　　是孙橙橙干的。
　　都是孙橙橙干的。
　　妈妈的车祸，爸爸坠楼……
　　爸爸没有出轨，都是孙橙橙的计谋，她的报复……
　　江宝晨走出会见室。
　　江淮看他一脸白汗神思恍惚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扶他，“江哥，你还好吗？”
　　江宝晨回过神，“好。”
　　他说不出其他话来，喉咙里挤出那一个回答后，跟着江淮走了两步，然后双腿一软，他蹲下来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江淮无措极了，只能极力的搂住他。
　　江宝晨转为啕号大哭！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哭声里掺杂了什么，他五味杂陈，有太多太多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憎恨，绝望，痛苦，还有庆幸，以及深刻的崩溃的悲恸。
　　江淮抱着他，哄也没有头绪，急的满头大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江宝晨到后面却自己停下了哭声。
　　“我们回去吧。”他哑着声音对江淮说，又向江淮的小叔鞠躬，“谢谢叔叔，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别告诉任何人我们来过了。”
　　两人离开。
　　魁梧健硕、穿着狱警制服的Alpha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坐在位置上缓和情绪的囚服女人，“辛苦了。”
　　女人一边咕咚咕咚喝水，一边用手铐连着的另一只手对他摆了摆，等水全部喝完了，她才一抹嘴，笑得露出个酒窝，开朗豪迈道：“小事儿！”
　　顾晔拿到了江宝晨见“孙橙橙”全过程的录音和录像，包括江宝晨消化“真相”后在长廊上的那番崩溃和发泄。
　　他垂眼看着，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屏幕里哭到崩溃的Omega。
　　对不起。
　　对不起……
　　原谅他卑劣的自私。
　　因为真的想江宝晨有一天变回曾经那个不知道愁滋味的江小少爷。
　　希望江宝晨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向前走。
　　希望江宝晨每一次回想起那些糟糕的绝望的过去，痛苦是纯粹的，释怀也是纯粹的。
　　剩下的那些，就让他来背负。
　　到死。
　　他的宝宝都要活在完美无瑕的童话里。?


第107章 
　　江宝晨在房间里“睡”了很久, 隐约外面有传来小声的脚步，然后是顾阿姨敲门。
　　“小江，晚饭好了。”
　　他掀开一点被子，清清沙哑的嗓子说：“我还不饿, 顾阿姨你先吃吧。”
　　江宝晨没睡着, 眼皮干涩发疼, 闭着也没有舒服一点, 他身上盖着很厚的被子, 房间里也开着很暖的空调, 可还是冷。
　　仿佛有恶寒从四肢百骸传来。
　　赶走了顾阿姨, 在开灯的房间里, 江宝晨很快又陷入了那种浑浑噩噩中。
　　直到一只大大的凉凉的手掌贴在额上。
　　江宝晨已经觉得冷, 但那只手掌带来的凉意不一样, 让他觉得舒服。
　　他掀开艰涩沉重的眼皮。
　　室内里亮着适宜的微黄灯光。
　　不清晰的视线里, 有一个人影坐在床边。
　　那人发现他醒了，就倾身过来。
　　江宝晨仍然看不清楚人, 但能感觉自己被温柔的摸了摸脸，然后有一个低沉的、让他安心的声音说道：“没事了, 再睡会儿。”
　　这一睡江宝晨就直接睡到了天快亮。
　　他饿了。
　　江宝晨没睁开眼，不过他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很好，身体干净清爽, 仿佛洗完澡穿上光滑舒适的真丝睡袍在柔软的大床上打滚。
　　他想舒展一下身体，随即发现不对——自己好像被“捆”住了，无动弹！
　　江宝晨内心惊了一下。
　　鬼压床？
　　他立刻彻底清醒过来！
　　睁开眼, 抬头看。
　　江宝晨看到了两盏昏暗壁灯下, 已经睡着的人。
　　Alpha睡得并不舒服, 似乎有什么不太顺心的事, 完美的下颌线微微绷紧，薄唇也抿成直线，连眉头都蹙着不舒展。
　　顾晔？！
　　……不对啊，他怎么会睡在这？
　　江宝晨都快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了，却又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些淡淡的Alpha信息素。
　　虽然酒味儿浓一点，鸢尾花的花香则几不可闻。
　　江宝晨依然很肯定就是顾晔没错。
　　顾晔回来了？
　　这么想着，江宝晨注意到了此时此刻的情况——顾晔隔着被褥抱着自己，而自己一只手在被中、由顾晔隔着被子紧锁在臂弯下，另一只手却不老实，从被褥里伸出来、贴着Alpha的胸口。
　　那昂贵的白衬衫已经被扯得一塌糊涂，领口大开。
　　而自己手掌贴着的，是温热滚烫的、硬度可观、块垒分明的胸肌。
　　江宝晨震惊的瞪大眼：“！！！”
　　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眼前Alpha性感的锁骨，强壮好看的腹肌，让江宝晨脑海里不可控制的出现各种令人浮想联翩的文字。
　　但他猛地回过神。
　　现在可不是什么犯花痴或者耍流氓的好时候！
　　江宝晨尝试性的往后挪。
　　可同一时间，睡着的Alpha骤然惊醒过来！
　　顾晔睁开眼，他还很疲惫很困倦，深邃的眼因为困乏原来的双眼皮都多出一层褶皱，声音沙哑的下意识道：“江宝晨？”
　　江宝晨有一阵子没听他正儿八经叫自己名字，一下子愣住不动，下意识应：“诶。”
　　下一刻，顾晔翻身打开了室内的大灯。
　　原本昏暗的室内一瞬间亮起来。
　　有一点刺眼。
　　Alpha先伸手抹了一把江宝晨的额头，确定不烧了，才又沙哑的问：“要上厕所吗？还是想喝水？”
　　“呃，不是，有点饿了。”
　　“我去给你煮面。”
　　“不用不用。”江宝晨听顾晔声音哑成那样，立刻拉住了要起床的Alpha，说：“我自己去煮就好，你赶紧继续睡。”
　　顾晔握下他的手腕，“没事，我不困了。”
　　Alpha离开后，江宝晨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
　　清晨四点二十。
　　江宝晨饿的有点狠了，顾晔煮的面他不仅吃完，连汤都嗦完不剩下一滴。
　　擦了擦嘴，他爬回到床上，再看向一直静静望着自己的Alpha，“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美国那边忙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
　　江宝晨噢了一声。
　　顾晔低低说：“怎么生病了自己也不知道？”
　　生病？
　　江宝晨还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垂下眼。
　　原来是生病了，难怪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还浑身不舒，现在身体感觉好，是顾晔照顾的吧。
　　至于为什么生病……
　　江宝晨情绪低沉下来。
　　顾晔见Omega没说话，伸手轻轻地、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眼皮。
　　还有点肿。
　　江宝晨被顾晔这么一摸，鼻子猛然间发酸，心里的那些情绪上头，也顾不上合不合适，一头就扎进了Alpha的怀里！
　　“顾晔！”他语带哭腔。
　　顾晔伸手回抱住江宝晨，摸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江宝晨很想哭，也绷不住，隔着那已经重新系好纽扣的衬衫、贴着Alpha结实宽阔的胸口默默掉了好一阵眼泪。
　　等后知后觉的感到丢人，才又悄悄擦掉眼泪，自己缓和情绪。
　　期间抱着他的顾晔一直没说话。
　　江宝晨都快以为他睡着了，小心翼翼抬脑袋看，就对上了顾晔微垂的视线。
　　江宝晨那一下子又有点委屈和难过，他收紧抱着顾晔腰的双臂，却又努力用镇静的语气说：“我去看过孙橙橙了。”
　　顾晔嗓音低沉，“不是说我会陪你吗。怎么不等我？”
　　江宝晨说：“反正没事做。”
　　江宝晨回答完顿了顿，情绪返潮，鼻子酸的眼眶也酸的，“原来是孙橙橙害死的我妈妈和我爸爸。”
　　顾晔沉默的摸了摸他的发顶。
　　江宝晨眨眼，一串泪珠子就刮了下来，他微微哽咽道：“因、因为我爸爸没有喜欢她，她才这么做的。”
　　顾晔低应：“嗯。”
　　江宝晨强忍着哭腔，“可他们都说我爸爸养小三，说孙橙橙就是那个小三！”
　　顾晔眼底冰冷骤起，毫无温度！
　　但他抚摸江宝晨的动作还是很轻和温柔，低声说：“他们都在胡说八道。”
　　江宝晨点头，鼻音重重应了一声“嗯！”就抱着他不再说话了。
　　顾晔低头，亲吻Omega的发顶，轻声安慰道：“宝宝，我已经让媒体人撰写这件事的新闻稿，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事情真相。”
　　“再也不会有人胡说八道你爸爸了。”
　　江宝晨越发用力的收紧手臂，好久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顾晔抚慰着他，“没事了，没事了。”
　　顾晔说到做到。
　　接下来几天，江宝晨的手机快炸了。
　　#十年前谋杀江家夫妇的女凶手获刑入狱#
　　#心疼宝宝#
　　#女秘书见财起意，接连杀害上司夫妻#
　　#孙橙橙终身□□#
　　#终身□□和无期徒刑的区别#
　　#□□江建城#
　　星网上这骤然出现的一连串黑红色的【爆】直接引爆全国网络舆论！
　　互联网没有记忆，现在网络上大多都是新一代年轻人，对十年前“江建城”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但H市和比虞的人大多记得；还有那些年纪稍长、仍混迹商业圈的人也记得。
　　记得当年眼看一个商业帝国要冉冉升起，却戛然而止，成为废墟。
　　当时到处都传江建城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老婆发现后在捉奸路上横死，还有人猜测是江建城动的手脚。后来小情人勾结别人转移走了江建城公司账上所有的钱，资金断链，项目黄了，名誉扫地，最终走投无路的江建城才跳楼自杀。
　　现在媒体报道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全是孙橙橙这个蛇蝎女人！
　　江家夫妇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公司才招到这样的女秘书。
　　他们纷纷发声力挺、怀念。
　　毕竟媒体都报道了，而江建城十年前是个又捐楼又资助奖学金做了不少慈善的正面人物。
　　有一波热度就蹭一波热度，不蹭白不蹭。
　　而那些不知道“江建城”的年轻人，对“江宝晨”却熟悉，甚至很多是江宝晨的粉丝。
　　热搜把他们心疼的，直接把超话哭成了泪海！
　　只要点进去，不管什么满屏都是/流泪/大哭和心疼宝宝。
　　起初还有人在谴责爆出这些事的无良媒体，觉得他们不应该在伤口上撒盐，不能看宝宝现在火了、有热度了，就故意为了流量而翻出这些令人伤心的陈年旧事伤害宝宝。
　　然而找到爆料源头，竟然是国内非常有名又有权威的经济周刊官网时，相关话语就很快没了。
　　肯定事出有因嘛！
　　于是进一步了解后，大家都知道了被害的江建城曾经遭受非常多诋毁和污蔑，是凶手被判决了，才让一切真相大白。
　　粉丝们知道这些还得了，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江宝晨在星网的评论区以及个人私信完全沦陷！
　　不过，评论私信都还好，让江宝晨的手机快炸了的，是星网列表几百位好友。
　　他火了的时候，找他聊的人也就那几个。
　　现在这种事上热搜，但凡曾经接触过的，几乎全部都来私聊慰问。
　　江宝晨本来低落难过的沉重情绪，在一次又一次、从早到黑的回复中，逐渐放下和释怀。
　　再怎么说，他爸爸洗刷掉了身上的污蔑，罪魁祸首孙橙橙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尽管换不回来一切，却已经是一切后续里最好的一个了。
　　六个红得发黑的热搜在星网前排飘了足足两天。
　　两天后，悄然又迅速的消失于众人的视野里。
　　之后又过了几天。
　　晚上，顾晔在书房里开远程的跨洋视频会议。
　　江宝晨端着咖啡敲开了他的门。
　　顾晔让他进，但并没有因此中断会议。
　　显然会议性质非常重要。
　　江宝晨也没想打扰他工作，就乖乖坐在一旁等。
　　会议全程都是英文交流，顾晔说的流畅语速也快，江宝晨虽然懂一点点，但完全两眼一抹黑。
　　一个多小时下来的会议，愣是半句没听懂。
　　噢，也不算半句都没懂。
　　起码顾晔说会议结束那句他是听懂了……
　　开完会，顾晔的心情喜忧参半，但他神色不显，只对双腿并着乖乖巧巧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Omega招了招手。
　　江宝晨见被召唤，立刻拿着咖啡上去。
　　顾晔接过来喝。
　　他习惯喝黑咖啡，可Omega泡的咖啡里不知道加了多少奶和糖，放凉了后，一口差点没齁进他嗓子眼里！
　　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都喝完了，然后随手放回咖啡碟上。
　　另一只手伸手，就把江宝晨搂坐到了腿上。
　　顾晔回国那晚，两人就“同床共枕”，之后的尺度再也回不去，这样的肢体接触在两人之间已经逐渐寻常化。
　　起码江宝晨已经适应很多，不再一惊一乍。
　　他坐在Alpha腿上，不忘扭了扭屁股找到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问：“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顾晔满嘴都是咖啡的奶味和甜味，又腻又齁，但看着江宝晨近近的模样，白净精致的小脸上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就觉得嘴里的甜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微微收紧了搂在Omega腰上的大手，道：“还好，不太忙。”
　　江宝晨就说：“齐世硕一直找我帮他录电视剧的插曲，May姐也说这个机会很好。”
　　“想去吗？”顾晔看他。
　　江宝晨点了点头。
　　顾晔说：“那就去。”
　　江宝晨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之前录《世大》的片酬，片方已经打给我了，我给你转了一半儿。”
　　顾晔轻轻挑眉，微讶。
　　给他转？
　　江宝晨只是随口一提，说完这一句就垂下眼，手指头胡乱绞着，显然还有心事没开口的样子。
　　顾晔看出来了，他握住Omega细细白白的手指，“还有呢？”
　　“还有……”江宝晨舔了下嘴唇，感觉掌心都紧张到冒冷汗，犹豫间又咬咬下唇。
　　Alpha看他不说话，只把嘴唇舔的又红又润，还咬来咬去，十分勾人，喉结一滚，倾身去吻。
　　但没吻到人，只吻到了手掌心。
　　下意识拿手挡了一下的江宝晨有点呆，都想问他干嘛了，却被Alpha顺势捏着手亲了亲手心。
　　手心痒得很，那点痒盖甚至过了心里的忐忑。
　　于是江宝晨脱口而出：“顾晔，我带你去看我爸爸妈妈好不好。”
　　顾晔一愣。
　　江宝晨看他愣住，不觉慢慢挺直，刚要改口说算了还是下次，却听到顾晔神情庄重认真的回答——“好。”
　　终于等到这一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2 02:24:02~2022-08-06 03: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孤寂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人只有在真切体会到已经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 但是后悔的时候，往往为时已晚。
　　因为时间无法倒流。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如果”背后的假设都没有意义。
　　顾晔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可是在江宝晨完全不理他、排斥他、抵触他，甚至还为此交了一个男朋友的那段时间里……
　　他曾反复的想“如果”。
　　如果江家没有出事。
　　如果如果他当时没有出国。
　　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
　　不。
　　都一样。
　　顾晔是个悲观主义者。
　　他从小就知道, 所有人都不可靠, 能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才可以为自己拼出一个未来。
　　所以奢侈的、别人拥有的, 他都充耳不闻。
　　他用“我不需要”来掩藏“我没有”的事实。
　　面对江宝晨时, 这种可以称之为少年自尊的情绪更是冲破了阈值, 他做出厌恶和疏离的模样, 只为更好的掩盖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渴望。
　　这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
　　因为要不起, 所以才会拼命的找出那个人身上的种种缺点, 仿佛就能以此证明“我不会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而不是我配不上他。
　　所以少年Omega扑过来时, 失律的心跳声, 他当做是忍耐肢体接触障碍的症状。
　　不由自主给予回应后，他会反复的向自己确认, 那只是为了配合富少爷的追求游戏而已。
　　各取所需，所以各司其职。
　　那偏执的认知几乎刻进骨子里。
　　Omega已经睡着了。
　　抱着腿、歪躺在大大的柔软的沙发椅中。
　　顾晔手里还拿着文献资料, 另一只手却在Omega的腺体上轻轻慢慢的揉捏按摩。
　　因为江宝晨睡归睡了，却睡不太安稳。
　　他总会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抓挠腺体，微微皱着眉, 表露出不适和难受的样子。
　　那些动作顾晔在江宝晨生病发高烧那晚就发现了。
　　他原以为是Omega受到“孙橙橙”刺激后的应激反应，但持续几天后，越发频繁。他还为此叫醒过江宝晨, 问他是不是难受, 睡眼惺忪的江宝晨却茫然反问怎么了。
　　江宝晨腺体出现了异常反应, 同时出现了犯困嗜睡的情况。
　　晚上的跨洋视频会议就是顾晔特邀科学院院士以及自己的项目组员一起做针对性分析, 再确定后续研究方向。
　　其实，在最开始通宵看完资料的那天，顾晔心里就有一个模糊的猜测。
　　他为此还翻找了很多资料文献。
　　直到这次会议结束。
　　那个猜测才被不同的语言印证，清晰且肯定起来。
　　当年江宝晨提前爆发Omega发情热初潮是因为遭受巨大刺激，腺体并没有完全发育，之后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江宝晨的情绪和状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非常糟糕的状态。
　　因此，原本就发育不足的腺体开始逐渐出现衰竭、伪衰竭的症状。
　　以前国内医疗器械和知识储备都很有限，只能诊断出腺体异常，治疗的手段非常有限。
　　所以腺体衰竭的Omega，往往只有一个同样的下场。
　　霍知秋的双胞胎弟弟霍一叶就是这样的情况，在分化成Omega后因为先天性腺体缺陷，被医生下最后通牒，活不过二十五岁。
　　为此，霍知秋才花重金招揽医学科技两方面的年轻人才，给他们提供各种资源，研究腺体移植的成功率，也供他们研发人工腺体。
　　相关实验和科研长达数年。
　　算是误打误撞。
　　霍一叶对决定卖腺体换钱的江宝晨一见如故，而贺靳林也在慎重思考后签下了人工腺体的植入手术。
　　纳米腺体支撑江宝晨平时像正常人生活，只有在发情期时才会产生剧烈疼痛。
　　年轻的科学家们并不觉得这是术后并发症或者排异反应。
　　但它就是。
　　就好像平时人工腺体与原生腺体井水不犯河水，一旦发情期，原生腺体发热胀大，就会与人工腺体“拼刺刀”。
　　留美那段时期，顾晔被误导，重点研究方向一直落在为纳米腺体做改进升级，以最大化减少与原生腺体的排异现象。
　　这并不是他的领域，所以十分依赖团队。
　　但如果……
　　江宝晨的正常生活并不依靠人工腺体，而纳米腺体只会让Omega在发情期承受痛苦呢？
　　换句话说，这么多年过去，Omega的原生腺体已经可以支撑发情期时身体需要分泌的信息素，那么，人工腺体的作用在哪里？
　　问题简单化。
　　如果摆在顾晔面前的，不是科技方面的纳米腺体，而是一种用以刺激萎缩腺体再生长的化学药品。
　　那就等于进入了他最舒适最擅长的领域。
　　他有信心，也有绝对的把握。
　　书房里很安静。
　　顾晔视线没有落在手里的资料上，而是安静温柔的看着沙发椅上毫无防备睡着的Omega，浓密纤长的乌睫，精致挺翘的鼻子，莹润的唇瓣开着一道细缝露着噙咬住舌尖的贝齿。
　　睡着是更乖的样子。
　　顾晔其实一直都有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总觉得某天睁开眼醒来，身边会没有江宝晨，有的只有漫长的、将延续到生命尽头的空虚。
　　余生的时间空洞毫无意义。
　　一切都是虚无。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驱赶这种内心深处的不安。
　　除了拥抱亲吻的那一刻，这种不安会被短暂的驱离、变得充实以外，只要过后就仍然患得患失。
　　真的在一起了吗？
　　真的拥有了吗？
　　江宝晨再也不会走了吗？
　　会这样直到永远，每一分每一刻，直到生命尽头吗？
　　他真的、真的能有这样的幸运吗？
　　顾晔一直一直在怀疑，直到晚上Omega脱口而出那句：“顾晔，我带你去看我爸爸妈妈好不好？”
　　昔日种种以及那高高悬在心脏上方的铡刀，才终于消失不见。
　　贺靳林瞒了十年尝到的甜头，他也终于在此时此刻尝到了。
　　只要江宝晨走出来，只要江宝晨不再囿于过去，能认认真真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他可以缄口不言，瞒一辈子。
　　顾晔放下资料，俯身在Omega微张的唇上吻下去。
　　他动作小心，时刻注意着江宝晨的动态，怕惊醒了睡着的小少爷，可看着看着，又不甘心只浅尝辄止，他试着轻轻吮允勾弄。
　　以前Janis跟别人亲吻，顾晔总觉得两个人互相交换唾液是件极其不卫生的恶心事情。
　　但其实一点都不恶心。
　　和心爱的人相濡以沫是世上最亲密、最令人心跳如擂鼓的事。
　　它让人感觉活着、踏实。
　　恨不得可以天长地久的永远下去。
　　顾晔沉迷，甚至失控，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克制力有一天会像是纸一样单薄。
　　没有外人的时候，只要看着江宝晨，就会想亲一亲。
　　仿佛刻进本能。
　　顾晔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克制的最后在江宝晨湿润殷红的唇上亲了一下，又捏了捏Omega那已经微微发烫的腺体，就将人小心的从沙发上抱起，离开书房。
　　次日顾晔起了个大早，选了套没有任何花样设计的刻板的肃穆庄严的黑西装。
　　江宝晨把他从头扫到脚，怕他冷，拿了一个自己的毛绒耳罩递给他。
　　顾晔不同意，认为红色太失礼。
　　江宝晨却给他戴上，喜滋滋说好看，还说爸爸妈妈一定会很喜欢的，然后也从衣柜里挑出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系上。
　　初春，寒风料峭。
　　偌大的公墓园里没有其他人。
　　江宝晨怀里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菊花，在拿着同样花束的Alpha陪同下，走过排列整齐的小松树和墓碑。
　　一路上，江宝晨跟顾晔说很多话。
　　直到小道远处出现雕刻着“江建城之墓”几个大字的墓碑。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江宝晨吩咐顾晔，然后把Alpha手里拿着的花束也要了过来。
　　顾晔没有异议，将花束递给他，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候。
　　花束很大，江宝晨一左一右抱着两大束，十分费劲的才能看脚下的路。
　　“爸，妈！”
　　“我又来看你们了！”
　　终于到了，江宝晨把花束端端正正的在墓碑前放好，手掌擦了一下碑上的照片，笑起来说：“最近天气有好一点了是不是！”
　　“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们说，当年害死你们的凶手已经抓住啦！”
　　他十分有活力：“就是那个孙橙橙！法院判她坐一辈子牢，永远永远到死都不能减刑的那种！”
　　说完江宝晨停了一会儿，然后放轻了音量，又说：“爸爸，我才知道原来过去有那么多人都误会你，往你身上泼脏水。不过没关系，现在都已经澄清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坏女人在搞鬼。”
　　“一切真的有在变好起来，是不是？”
　　“对了，你们知道是谁抓的孙橙橙吗？”
　　江宝晨擦了擦，在墓碑前坐下，“是顾晔！之前我不是说过顾晔变得超级厉害吗？他是R·C的首席工程师还是合伙人，他还研发了一种Omega发情期很好用的新抑制剂！”
　　“现在，他不仅把孙橙橙抓进了监狱，还帮我把所有欠的钱都还了。”
　　“嗯……他为什么又帮我还钱又帮我抓孙橙橙呢？”江宝晨支起下巴，眼睛飘到了远处站着的Alpha身上，仗着距离远听不见，嘴角翘起来，眉宇间染上得意神色，“那当然是因为他非常非常喜欢我啦！他喜欢我喜欢得不行，没有我就要死要活的！而且他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只是他当时很穷，不敢跟我说，等到了国外变得很有钱了，才敢回国来找我。”
　　“唉。”江宝晨轻叹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顾晔，呷呷嘴摇摇头，一脸感慨的说道：“顾晔他运气真是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没结婚！我长这么好看，怎么能没结婚还没对象呢？”
　　“真是，一下子就被他趁虚而入得逞了！”
　　江宝晨说完，支着下巴久久的看着顾晔。
　　Alpha长得真的很好看。
　　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儿都符合他的审美。
　　哪怕什么不做只搁那儿站着，也是一幅沉默肃静的名画，蓝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松针翠柏，他穿着西装，肩宽腰窄双腿修长。
　　仿佛是一棵更挺拔更葳蕤的大树。
　　除了那红红的毛绒耳罩，跟那一身的气势格格不入。
　　江宝晨忽然笑起来，眼里不知为何有一点湿润，但这反而让他将远处遥遥站着的身影看得更清晰真切，“爸爸妈妈，我也很喜欢他。”
　　“他说不介意我的腺体不能标记，不介意我不是一个正常的Omega。”
　　“但他心疼我每一次发情期都很痛，所以在帮我想解决的办法。”
　　“其实。不管有没有办法都没关系，甚至没有办法更好一点，毕竟我到现在都还有点怕顾晔易感期的样子……”
　　“唉。”
　　“如果不用上床不用标记就可以有宝宝就好了。”
　　江宝晨歪着头看远远的人，视线一瞬不瞬，羡慕又渴望的说：“因为顾晔长得真的好好看啊，真的很想要一个缩小版的顾晔一样的小宝宝。”
　　看了很久后。
　　江宝晨又喃喃地轻轻地自言自语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好像这辈子不管看谁都一样，只有顾晔一个人不一样，他让我生气，让我难过，让我痛苦，他好像把我所有的情绪都收走了，所以只要看到他，就像活了过来，我还会开心，会奇怪的窃喜，忍不住想要贴贴，像泡进了一个装满蜂蜜的罐子……”
　　江宝晨说的“一会儿”，很久。
　　大概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甚至已经快一个钟头。
　　顾晔始终在原地等着，身形板正笔挺，深邃英俊的眉眼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他只隔远远的，专注的看着Omega。
　　顾晔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最失控的那段时间里，他假设过“如果”，只是每一个“如果”背后的结果，都只把他逼向更深的深渊。
　　如果江家没有出事，在商界地位和影响力只会越来越高，那样，江家夫妇二人绝对不会允许唯一的宝贝儿子，嫁给一个住在贫民窟、靠母亲出卖身体抚养长大的Alpha。
　　他们会很早的安排江宝晨联姻，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并且很爱很宠江宝晨的Alpha，就像贺靳林那样。
　　而如果他当年没有出国，江家后续一系列的负债他也没能力帮江宝晨偿还，孙橙橙这个始作俑者更抓不到，从根本意义上来说能提供的实际作用远远比不上贺靳林。
　　何况，江宝晨一直以来以骄傲的少爷姿态追他，一朝骄傲碾成沙土，绝望痛苦下江宝晨也许会是第一个赶走他的人。
　　不管在哪个“如果”里，他跟江宝晨都会像两条直线，在相交过后，越来越远的、永远的分开。
　　除了现在。
　　除了此时此刻。
　　那些假设和如果拼凑不出一个完美的结局，那么，现在的选择好像就是最正确的。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方，然后分开，再重新在对的时候重逢。
　　那些爱而不知，那些失去后的辗转反侧，那些痛苦煎熬嫉妒疯狂，好像都是拼凑出完美结局的必要泥砖，少一块，都砌不成这个结局。
　　可是……
　　他还是想做最后一次没意义的假设。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十年前，回到在机场接到江宝晨电话的那一刻。
　　他会在电话里哄他的小少爷别哭，别害怕，自己马上就到。
　　他会亲手擦掉江宝晨的眼泪，会在他起了发情热后第一时间喊医生。
　　他会陪他的小少爷渡过那些彻夜无法安眠的日子，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说：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会告诉他，我喜欢你。
　　很喜欢，非常喜欢，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
　　所以，江宝晨，请你一定要等我。
　　等我回来。
　　然后把我娶回家。
　　他不会再失联，他会把一切化为动力，会在羽翼丰满的第一时间回国。
　　他会更早的找到江宝晨，成为江宝晨的倚靠，他的顶梁柱，他新的家人。
　　快一点。
　　再快一点。
　　让他来为他的小少爷遮风挡雨，护他余生无忧无虑，护他一辈子天真可爱。
　　幸好……
　　幸好。
　　顾晔目光深邃坚定，他迈开步伐，朝起身冲自己招手笑的Omega稳步而去。
　　幸好不用假设。
　　往后余生，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会做到。
　　他用他的生命保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啦！
　　其他全部放在番外写！
　　下一本开LOL电竞文《我很菜，我装的》在专栏预收，其实就是披着电竞皮的谈恋爱小甜文，不长，用来调剂心情！有兴趣的宝可以移步收藏一下噢，大概月底开文。
　　然后，番外会保持日更！
　　本章留言的宝宝都有红包！！耶！！?


第109章 番外1
　　江宝晨录完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他从录音室出来。
　　齐世硕立刻递了一瓶水给他, 问：“感觉怎么样？”
　　“挺好玩的。”江宝晨正好有点热也有点渴，接过后一边拧瓶盖一边说：“就是不知道录的好不好。”
　　江宝晨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录歌，感觉是很新奇，只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录音师很满意啊。”齐世硕见他拧不开瓶盖, 主动伸手拿回来, 拧好后重新递还给他。
　　江宝晨有点受宠若惊：“谢谢。”
　　齐世硕说不用谢, 又继续话题说：“陈老师他夸你嗓音条件好, 而且音感也很强。对了, 师哥你是不是没系统学习过声乐？”
　　“是。”
　　“没学过都这么厉害了, 等May姐给你报过指导班那还得了？”
　　江宝晨配合的笑笑。
　　两人一边往外面走。
　　江宝晨是一个人, 齐世硕身后跟着七八个助理。
　　走到外面, 齐世硕戴起墨镜和口罩, 对江宝晨说：“我让助理在小荷尖尖订了位置, 现在过去吃刚好。”
　　江宝晨顿了顿, 怎么还要吃饭，来之前也没说。
　　齐世硕看他这样, 问：“师哥有其他安排，不方便吗？”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江宝晨老实说：“那不是让你破费了。”
　　齐世硕笑，“师哥这是哪里的话！今天是你特意为我来录剧的插曲，我本来就该好好感谢你, 我看节目里你口味好像偏淡偏甜，所以约的浙菜出名的小荷尖尖。”
　　说完，他问江宝晨：“没关系吧？”
　　“没没没, 我确实是比较喜欢吃浙菜！”
　　保姆车开来, 齐世硕为江宝晨开车门, 还抬手帮他挡了下, 免得磕到车门顶。
　　江宝晨朝他道谢：“谢谢。”
　　齐世硕对他笑。
　　坐上车后，江宝晨把这临时的饭局安排跟顾晔说了。
　　顾晔前两天又飞美国，隔着十二个小时时差，江宝晨觉得顾晔这会儿应该还没醒。
　　然而消息才发出去，就得到了回复。
　　【别喝酒，具体地址给我，我到时候让司机去接你。】
　　【齐世硕应该会送我回家吧。】
　　【乖。】
　　江宝晨：“…………”
　　江宝晨太明白Alpha这个“乖”字背后的意思了，就是不争辩，你听话，听我的安排。
　　本来是比较强硬的态度，偏偏用一个“乖”字做包装，让人莫名生不起气来。
　　他打字回：【噢！好吧！】
　　到了餐厅，齐世硕先从另一边下车，江宝晨这才打开车门，就看到齐世硕已经来接，因为保姆车有些高，主动伸手接了他一把。
　　齐世硕态度自然，像是举手之劳，江宝晨也就顺势抓了一下他的手腕下车。
　　吃完饭快九点。
　　顾晔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
　　齐世硕本来是要送江宝晨回去的，然而来接江宝晨的司机看上去四五十岁，乐呵呵笑盈盈很好商量的模样，态度却十分坚定，非要接走人不可。
　　江宝晨也跟齐世硕客气道别。
　　齐世硕那么聪明，当然猜出来了这是谁派来的，和江宝晨拥抱了一下就分开了。
　　回去路上，司机问江宝晨：“刚刚那个Alpha是您的好朋友吗？”
　　“是公司的一个同事。”
　　司机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等车子进入小区后，才又忽然说：“他似乎刻意在跟您表现的亲近。”
　　江宝晨放下手机，本来还疑惑司机突然开口是接的哪个话题，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有吗？”
　　司机：“看上去是的。”
　　不用看上去，晚上星网直接爆了热搜。
　　星网上的【爆】似乎越来越不值钱，随随便便来个八卦新闻，话题就能黑红黑红的爆到热一。
　　#齐世硕江宝晨#
　　点进去，就是好几张被水印和马赛克打得妈不认的静态图和动态图。
　　第一张是两人有说有笑的从什么地方出来，接着是齐世硕给江宝晨开车门，一张是两人在车内聊天，一张餐厅前下车齐世硕扶江宝晨，再然后天色黑了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最后一张动图两人拥抱在一起。
　　这些图里，齐世硕大多时候戴着墨镜和口罩，做着基础的乔装，相比之下，大喇喇的江宝晨堪称赤条条。
　　热搜评论里点赞最高的是看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后嗑冷门CP的脐橙CPf（齐世硕vs江宝晨），他们跳的最高。
　　【师弟亲自给师哥开车门啊！手手还细心的抬在车门顶免得师哥撞到，简直太贴心了有木有啊啊啊啊！】
　　【是真的！脐橙是真的啊啊！过年了！！妈妈我嗑的CP是真的！！！】
　　【师弟：眼里只有你，只对你一个人笑。救命，好好嗑，谁懂！！】
　　【真的就这么爱吗？说话的时候舍不得移开眼睛还一直笑/抠鼻】
　　【无法想象在某些人疯狂YY古堡CP时，师弟会怎么吃醋到爆炸，然后晚上把师哥压在床上酱酱酿酿，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哼哼唧唧要哄的样子……嗷，我鼻血！】
　　【楼上，笔给你，球球你多写点！】
　　【我真的真的疯了……哪怕在外面也要宣布主权的抱紧紧，呜呜呜呜！】
　　【没想到我们脐橙CP竟然一下子爆出个大的，一下子成官配！蒸煮发糖啊！！叉腰！扬眉吐气啊！欢迎广大的新成员加入：（指路链接）脐橙超话，脐橙豆瓜小组，脐橙贴吧……】
　　【我就说嘛，懂不懂当着镜头黏黏糊糊是作秀，真正的亲昵只会在镜头前避嫌？】
　　江宝晨觉得世界好玄幻，不过只是吃一顿饭啊。
　　齐世硕给他开车门抬手遮车顶，这不是很平常的、Alpha用来表达自己绅士的一种方式吗？大贺，姜医生，还有顾晔，他们全是这样做的呀！
　　还有，说话的时候本来要看着对方啊，这是最基础的礼貌难道不是吗……
　　以及分别了友好的拥抱一下，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这就是火了的烦恼吗？
　　江宝晨捏着手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比较好。
　　而就他犹豫的这么会儿空挡，战场已经由另外两队粉丝群体接管了。
　　江宝晨的古堡CP粉炸了，纷纷说只是同事抱走宝宝不约，签了同一个娱乐公司的师兄弟而已，吃顿饭怎么了？你不吃饭啊？
　　但凡长一双眼睛都知道古堡CP是真的，某人还是别乱蹭了！
　　齐世硕的粉丝更炸！
　　齐世硕基本上每拍一部剧或者一部电影都会被炒一对CP出来，唯粉们占领热评还有控广场的能力已经熟能生巧到令人可怕的程度，骂人更是得心应手。
　　说谁蹭？！可笑，我们硕哥作品奖项代言十几二十页，用得着蹭你一个没爹没妈的卖屁股孤儿？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行吗！！
　　古堡CP粉群体大多都是第一次嗑CP的年轻人，不懂得这些曲曲绕绕，还太有道德感，骂骂不过人，人数又不占优势，很快被齐世硕的唯粉单方面碾压。
　　他们只能暗搓搓的在自己超话里哭着心疼宝宝，还有一些有经验的粉头则出来安抚被伤了心开始动摇的新粉。
　　这些江宝晨是不知道的，他想了想最后给May姐打电话。
　　他得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词条爆出来后，另一位当事人齐世硕以及对方工作室都没出来回应，加上司机大叔路上那一句“他似乎刻意在跟您表现的亲近”让江宝晨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电话里，May说她现在在外面，才看到，已经召集公司公关部门紧急处理了。
　　江宝晨听她这样说就放心了，也不想再在网上看那些别人靠臆想出来后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放下手机去洗澡。
　　不过，怕May姐会临时联系自己，江宝晨把手机带进了浴室。
　　结果洗到一半，手机还真响了。
　　江宝晨擦干手，拿过手机却发现不是May姐而是孙渺渺。
　　他接起来，“喂？”
　　“宝！！！”孙渺渺在那边情绪超级激动。
　　江宝晨以为他是看到热搜了，刚想说是假的，就听到孙渺渺在那头猛地倒吸一口气快速说：“你家顾晔是要官宣你俩的事了吗？！！”
　　江宝晨眼睛瞬间睁圆了！
　　什么？
　　这怎么又跟顾晔扯上关系了？
　　江宝晨再去看星网。
　　才发现之前还占据热一的词条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另外一个红到黑的爆#江宝晨帮齐世硕录歌#
　　博主是一个在娱乐圈发声很有权威的账号，帖内只简单说了几个字：“只是录个歌”，然后贴了三张聊天截图，对象头像马赛克了一半，顶端备注是“小少爷”。
　　[图1]
　　一天前晚上23:21。
　　小少爷：【啊！！明天就要去给齐世硕录歌啦！突然有点小紧张！】
　　【不用紧张，我们宝宝那么棒。还不睡？】
　　小少爷：【嗷！这不是紧张嘛，已经躺在床上了，马上就睡！】
　　小少爷：【顾x，你吃过午饭没有？】（前面两个字打了草率的马赛克能看见一个顾字半边）
　　【还在开会，结束了去吃】
　　小少爷：【嗯嗯！快专心开会不要摸鱼，当一个以身作则的好老板！磨刀霍霍.jpg】
　　【好】
　　[图2]下午16:23
　　小少爷：【录完了！】
　　小少爷：【我现在跟齐世硕吃晚饭去！】
　　【怎么还要吃饭？】
　　小少爷：【临时安排的，说要感谢我帮他录歌，在小荷尖尖，是浙菜！我可以！/扭屁股】
　　【别喝酒，具体地址给我，我到时候让司机去接你。】
　　小少爷：【齐世硕应该会送我回家吧。】
　　【乖。】
　　小少爷：【噢！好吧！】
　　[图3]晚上21:15
　　小少爷：【报告！被司机大叔接回家啦！】
　　小少爷：【人家敲级乖.jpg】
　　【宝宝真乖】
　　小少爷：【哼！当然！】
　　小少爷：【/扭屁股】
　　小少爷：【你忙！】
　　于是评论就变了。
　　【笑死，某些cpf快来看看，这连名带姓的三个字称呼，关系是真的好啊！】
　　被虐的体无完肤的胆子小的古堡CPF小心翼翼说：【这个马赛克掉的是顾晔，顾晔吗？】
　　心细如发的古堡CPF：【就是顾晔啊！顾晔不就是在美国嘛！图1宝宝睡觉和顾晔午饭不是能证明这一点？】
　　【我靠！霸道心机资本家攻啊！干净利落撤掉热搜，发截图美其名曰是帮宝宝澄清八卦，但暗地里其实是在宣布主权！名字这马赛克打得我牙都笑没哈哈哈哈哈。】
　　有些人则拆台：【笑死，按照你逻辑，截图就算是十一点也该是美国正午十一点而不是半夜。图是谁P的？记得扣工资！！】
　　【疑惑，楼上是单身狗吗？我的人不在你身边，但我的时间与你同在，这不是超级好嗑吗？你不能理解？】
　　网上又开始斗上了。
　　不同的是，大战过后的古堡CPF都小心翼翼的，怕这天上掉下来的大糖掺了假的，万一一口嗑得太猛，像隔壁脐橙CP超话一样不仅人跑没了，连带各种基地链接全被和谐就要哭死了。
　　资本的力量qaq好可怕。
　　如今舆论和信息论坛好像就是资本家家里的，想干啥干啥……
　　那难道，半个月前那些大爆特爆的词条，也都是顾晔给买的？
　　不得不说，某些程度上，古堡CP们真相了。
　　聊天记录爆出来后，齐世硕和工作室包括胜星娱乐方面都迅速做出回应，证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同时严厉谴责各种为博热度和流量而侵犯明星隐私且扭曲事实的狗仔记者。
　　江宝晨看完，心里其实有点微妙，但也不觉得很意外。
　　毕竟渺渺说顾晔想跟他跟公开，但是个怎样的公开法都不知道。
　　这应该不算。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也许就这么一直下去。
　　应该不会有求婚，也不会有婚礼。
　　至于May，May也没办法。
　　有个占有欲那么强的Alpha，她不管是给江宝晨先造一个CP热度再澄清还是直接搞单身人设都不行。
　　算了……
　　反正一个歌手红不红跟他单不单身，一点关系都没有。
　　摊手。
　　事情好像就这样不轻不重的揭过了。
　　只偶尔还有一些声音。
　　【如果是顾晔，自己开个公司捧对人都行，怎么对某人三不管？感觉聊天记录也看不出来啥，没什么情绪，很敷衍。】
　　【真高调，不怕后面打脸吗？】
　　【严重怀疑只是某人自导自演，真就录几天就有感情了？我不信。顾晔那种人什么Omega没见过，不可能看上这样一个。】
　　古堡CPF还是很低调的，看到这些评论如果是路人就会解释，有的明显是黑子开小号模糊人视线的，就举报拉黑一条龙。
　　时间过得很快。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第三期也开录了，这次依然是线上同步直播的形式，江宝晨仍然是节目常驻嘉宾。
　　录制到中间，网上突然流出一段微妙的监控视频。
　　监控里是白天，高大的Alpha身形完全笼罩住Omega，外面是长长的街，来往有路人，还能看到节目的导演组。
　　两人就在窄窄的、没有旁人的巷弄里亲昵接吻。
　　发视频的人说自己是在国外开酒店的国人，因为某节目录制在自己的酒店附近，为此发了非常多花絮，刚好在监控里看到这一幕，激动得不行，就来发了。
　　那太明显了，很快有人认出来，穿着西装的Alpha是顾晔。
　　而被亲的Omega是江宝晨。
　　这时有评论在酸：【长得好看就是好，可惜花无百日红。】
　　有人讽刺：【？？？□□这么想曝光啊？借助舆论来逼对方做表态？这算什么，先斩后奏？自导自演也不用这么明显，还刚好在监控看到这一幕，你有种怎么不先怀个孩子，母凭子贵上位不是更合适？】
　　还有人：【Omega这么主动真的好吗？希望能自尊自爱】
　　路人看不过科普一句：【srds（虽然但是），楼上你这么装瞎真的好吗？接吻的姿势可以看出谁主动，视频里Omega是有踮脚吗？你没看到Alpha往前躬身时健壮有力的背阔肌线条吗！分明是Alpha没完没了一个劲儿在亲！！】
　　因为视频影响越来越大，博主收到了很多私信，大部分都是恶言相向和诅咒，还有一些同样是古堡CP粉，他们则劝说，大家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祝福顾晔跟宝宝，大家心里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就好了，不要让他们有太多外界压力。
　　博主最后选择了删除视频。
　　然而，删除视频没两天，《世大》第三期就到了录制的尾声。
　　下午全部嘉宾们都坐在大太阳伞下喝茶，导演让他们聊一聊几期下来对彼此的了解，彼此的默契和感情。
　　轮到江宝晨讲的时候，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听着。
　　所有镜头聚焦向他。
　　江宝晨很认真，为了不遗漏谁导致有所偏颇，几乎是挨个儿的点，看到他们一个个笑起来时还有点茫然，自己有说什么好笑的吗？
　　而屏幕前正在同步看节目的粉丝和网友们已经全炸了！
　　弹幕多到根本看不见画面。
　　后面！
　　江宝晨的后面！
　　江宝晨茫然，然后试探的回头看。
　　然后惊喜又无措的捂住了嘴！
　　周围悄然。
　　只见数十架摄像机怼着，Alpha穿着白色的高定西装，发型一丝不苟，举着一大束鲜花在胸前。
　　阳光下，顾晔笑起来，深邃的眉眼英俊如画。
　　他单膝下跪，打开戒盒。
　　“宝宝。”
　　“让我正式成为你的家人吧。”
　　再看节目的弹幕已经空前绝后的疯狂整齐统一：【民政局就不搬了，你们俩自个儿去吧，请给别的CP粉留点活路/微笑】?


第110章 番外2
　　顾晔求婚成功, 相关词条迅速被粉丝们冲上热搜前沿。
　　古堡超话的成员们统一换头像，原来的头像换成江宝晨捧着顾晔送的花束、被单膝跪地的Alpha套入戒指的截图。
　　过！年！了！！
　　还有哪家CPF能像他们这样幸福？正主官宣！还是当着直播前的万千观众求的婚！
　　可以理直气壮的大吼一句“老娘真的嗑到真的了！！！”
　　而且，顾晔的这番高调求婚对古堡CP粉们来说还有另外一个重要意义：果然顾总有注意网上评论，舍不得宝宝受半点委屈, 所以才身体力行的打网络黑子的脸, 那力度简直能让黑子们的脸直接肿成猪头！
　　爽！！！
　　的确, 顾晔求婚后, 之前跳脚讽刺的大多号主集体噤声装死。
　　只还有零星几个死鸭子嘴硬, 说求婚是作秀, 又说豪门闪婚闪离太多了, 希望江某人这个顾太太能撑过今年。
　　但那些声音实在太太太微弱, 直接被淹没在全网的祝福中看不见。
　　要知道, R·C的官博, 国际官网, 《世大》所有嘉宾和导演组和一些跟R·C有合作或与顾晔见过面、交谈过的商业大佬纷纷在星网上发出祝福。
　　场面是空前绝后的热闹。
　　星网一度被整瘫痪。
　　然而，相比网上的疯狂, 现实则要平静许多。
　　许多？
　　不！
　　是非常非常，非常多！
　　顾晔求婚成功前, 两人已经住在一起。
　　求婚成功后，两人自然还是住一起。
　　求婚成功前两人的尺度是亲亲。
　　成功后尺度……当然还是亲亲。
　　除了几乎全球的人都知道研发出Omega新型特效抑制剂的那位卓然出众的、拥有百亿身价的年轻Alpha已经有了一个叫江宝晨的Omega对象以外。
　　除了顾雪桥在家里看到儿子求婚成功后激动的呜呜哭了一整天，哭到眼睛肿了, 把第二天回家的江宝晨吓了一跳以外。
　　一切都没有变化。
　　顾晔还是准点上班，江宝晨还是根据May姐的安排老老实实学习声乐课。
　　直到三天后，贺靳林打电话约江宝晨见面。
　　年后要清年前堆积下来的工作, 贺靳林说自己近段时间非常忙, 忙到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结束手上一系列工作, 看到顾晔求婚成功的消息后就立刻飞回国了。
　　因为身为江宝晨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和兄弟，他当然得当面祝福两人！
　　顾晔白天要上班。
　　所以江宝晨一个人先上门赴约。
　　没约在其他地方，就约在贺靳林买的那个大平层。
　　江宝晨摁了一下门铃，见没有人来开门，就输了一下之前的密码，密码是对的，门直接解锁。
　　门打开后，江宝晨看到有人正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走过来，显然是来开门的。
　　那人很陌生。
　　江宝晨完全没见过，也从来没在大贺的家里看到过其他外人，所以愣了一下，但反应也很快，“你好，你是……？”他问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厨房里有传来动静。
　　那人笑起来，两眼弯弯，脸颊上的酒窝深深的陷起，他拉起江宝晨的手，热情笑说：“你好你好，你就是宝宝吧？”
　　江宝晨看向他。
　　“我叫邹晚生，是靳林的男朋友，来，快，进来坐。”
　　“靳林在做果盘，很快就好。”
　　大贺的……
　　男朋友？！
　　江宝晨瞪大了眼，脑回路根本没转过弯来，被拉着往客厅走的时候，眼睛还直愣愣看着“邹晚生”。
　　他心里震惊，复杂，讶异，还有不可思议和一点点高兴在里面。
　　“你坐会儿啊。”邹晚生很自来熟，说：“你要喝什么？我去给你倒。”
　　江宝晨回过神：“啊，开水就好，谢谢你。”
　　邹晚生：“不客气！”
　　江宝晨被安排在沙发上。
　　明明是大平层的熟客，甚至这套房里有专属于他的房间，但因为邹晚生自然的主人姿态，江宝晨变得像个小学生一样拘谨、腰杆儿板正，正襟危坐，有点局促。
　　贺靳林端着果盘出来的时候，跟倒来热水的邹晚生碰见，贺靳林顺手搂过邹晚生的腰，邹晚生眼下微微一僵，很快笑容更加灿烂，往贺靳林那边贴了贴。
　　贺靳林却在确定江宝晨已经看见后松开手，把果盘端过去，放在他面前，“让你久等了。”
　　江宝晨连忙摆动两只手，没有没有。
　　贺靳林在江宝晨身边坐下。
　　Alpha体重在那，他一坐下，柔软大沙发上乖乖坐着的江宝晨就跟着网上弹了下。
　　是很熟悉的一幕，贺靳林笑起来，亲昵的揉他头发，“怎么了，突然这么紧张？”
　　那狭长的眸里笑容温柔熟悉，江宝晨一下子消除了内心莫名而来的生疏紧张，松了口气。
　　但他没来得及说话。
　　“有夫之夫了嘛！”邹晚生过来，放水杯到江宝晨面前，刻意看向贺靳林。
　　贺靳林收回揉江宝晨脑袋的手。
　　邹晚生再看江宝晨，脸上已经羡慕满满，“我有看星网，你的Alpha就是顾晔吧？也太厉害了！就像小说写进现实啊！他简直是个传奇，又年轻，能力又出众，是R·C绝顶聪明的历史最年轻的首席工程师唉！”
　　江宝晨与有荣焉，却很谦虚的说：“哪里哪里，他也就是比别人努力一点而已。”
　　“怎么会呢！像我这样的，努力个一百年也比不上他一个脚趾头！”说这话的时候，邹晚生已经走过江宝晨的面前，直接在江宝晨跟贺靳林之间那点可怜的空位坐（挤）了下来。
　　江宝晨往旁边退开给他让位置，贺靳林不得已也往一旁挪开些。
　　邹晚生又热情的跟江宝晨说话。
　　江宝晨那点拘束又回来了，这么热情，他有点遭不住！中间几次想要跟贺靳林求助，却因为隔了个位置，加上邹晚生似乎有意无意的阻挡，根本没法视线沟通。
　　江宝晨只好全身心来应付他。
　　聊天下，江宝晨才知道，邹晚生不是Omega，而是一个Beta，而且年纪很小，才在念大四。
　　“小什么啦！”邹晚生笑说：“我也才比你小两岁而已呀！”
　　江宝晨心想也是噢……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大学生年纪很小的样子。
　　“我跟靳林是家里长辈介绍的，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非常仰慕他了，他的杂志我每一期都买！看到他的时候，我都快疯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贺靳林的Beta真的很热情很开朗和善。
　　江宝晨在最初的棘手和拘束后，很快跟邹晚生聊成一片。
　　反倒贺靳林，明明是他约了江宝晨来，话却少之又少，一整天下来，似乎只有在放下果盘揉江宝晨头的那一刻是真正轻松快乐的。
　　贺靳林清清嗓子，打断围绕某个话题开始侃天侃地的两人，问江宝晨顾晔怎么没来。
　　江宝晨说顾晔要上班，晚点下班了过来。
　　贺靳林于是又沉默下来。
　　邹晚生就非常默契的在他沉默后，把江宝晨的注意力拉回来，继续兴致勃勃的聊。
　　顾晔刚巧赶上晚饭。
　　低调昂贵的四方餐桌上放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菜，几人围坐。
　　菜肴一眼看去全是江宝晨喜欢吃的。
　　贺靳林夹起第一筷松鼠鳜鱼，就要往江宝晨碗里放去，但顾晔距离更近，顾晔已经夹了糖醋里脊到江宝晨碗里。
　　两人还就此聊起来。
　　邹晚生看着贺靳林那停在半空的一筷子菜，真就停着，足足两三秒，仿佛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他刻意的清了清嗓子提醒。
　　贺靳林这才回过神，立刻把筷子收回来，把那一筷子鳜鱼肉直接塞进自己嘴里。
　　邹晚生：“……”低下头用筷子捣白米饭，几不可见的轻轻撇了撇嘴。
　　除了一开始的小插曲，饭桌上的整个气氛还是很好的，仰赖邹晚生找不完的话题。
　　饭后邹晚生还提议去夜总会玩一会儿。
　　邹晚生挑的夜总会规模超级大，贺靳林开车的时候，他偷偷附在江宝晨耳边说：“托你的福，平时靳林才不会带我来这些地方呢。小气鬼！醋坛子！”
　　江宝晨看他，已经完全相信了，笑说：“那是你们感情好嘛！”
　　邹晚生：“那你有没有来过？”
　　江宝晨：“啊，我吗？我也没有。”
　　邹晚生就立刻对他冲副驾驶坐着的顾晔挤眉弄眼，“那你们家也是小气鬼醋坛子哦。”
　　江宝晨没有解释，笑一笑。
　　到了夜总会，自然是Alpha跟Alpha一起聊，邹晚生跟江宝晨聊。
　　他们的卡座相邻，然而舞台上的DJ音乐响得充斥每一个角落，不扯着嗓子或者贴着耳朵说，根本听不见。
　　邹晚生非常放心，还点了酒。
　　江宝晨说他不能喝酒。
　　邹晚生就瞪眼，“不是吧，顾晔连酒都不给你喝？那等你以后不如社会不是会特别吃亏吗？你们这个圈子不会喝酒会很惨吧，虽然你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架不住各种明枪暗箭啊！”又说“算了，你喝这个吧！这个酒精度数低，只能算是果酒饮料，不会醉，先试试底。”
　　江宝晨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就喝了几杯“果酒饮料”下肚。
　　其实江宝晨的酒量还可以，毕竟大贺的信息素就是酒精味的，他要是没点能耐闻一下就醉，哪能行。
　　然而喝酒不用醉，喝多了点，就胆子大起来，嘴上也没了门把。
　　那头贺靳林和顾晔说话归说话，视线时不时就落在贴贴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其实，不远处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守着。
　　安全得很。
　　顾晔收回视线，问贺靳林：“哪儿找来的‘男朋友’？”
　　贺靳林也坦言回答道：“家里找的相亲对象，原本是邹家老头养在外面的情妇生的小儿子，情妇前两年病死了，小孩就被认进了家里。”
　　言至于此，其他言语似乎都已经多余。
　　短短十几二十分钟，贺靳林已经喝得有点醉，他拿酒杯碰顾晔，没看他，只沙哑说：“恭喜。”
　　“谢谢。”顾晔与他碰杯。
　　“我那还有很多宝宝的东西，当年江家被抄，我从拍卖会上买下来了一些，他不知道，到时候我收拾收拾给你，算是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了。”
　　顾晔沉默了片刻，举起手里装着威士忌的酒杯，朝贺靳林示意了下，就仰首全部喝下，再郑重说：“谢谢。”
　　贺靳林侧头看顾晔，看着这个从很久很久以前，从第一面就看不顺眼的家伙，突然扯嘴笑了一下，嘴里有些苦，肚子则有恼火，“谢什么。知道吗？其实从第一眼就看你很不顺眼！”
　　顾晔先前说了两次谢谢，这会儿却也不客气，语无起伏的淡声回说：“彼此彼此。”
　　贺靳林：“你就是那种屁都不是一个还非要装的人……”
　　这头两个Alpha你一言我一语喝上了。
　　另一头醉醺醺的小两只靠在一起，团在卡座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喝酒，聊着不能被别人听见的悄悄话。
　　邹晚生羡慕江宝晨幸福，江宝晨就偷偷告诉他自己的秘密，腺体里面塞了一个人工腺体，不能被标记，也不能生宝宝。一点也不幸福。
　　邹晚生就说，Beta也不能被标记，生育能力也很低很低。
　　江宝晨沉默下来。
　　邹晚生又问他跟顾晔做过没有。
　　江宝晨问做什么。
　　邹晚生拿酒杯挡住自己的脸，压低声音问：“做.爱啊。”
　　江宝晨懵了一下，然后脸色爆红，大声说当然没有啊！又很快压低声音，腺体都不能标记怎么可以做！
　　“当然可以做。”邹晚生小声说：“Alpha跟没有腺体的Beta都能做，为什么不能和Omega做？不好标记的话，你让顾晔打了抑制剂后再跟你上床，你也打抑制剂，就把自己当Beta。”
　　江宝晨就呆住了，脸颊两侧驼红一片，歪脑袋看，他醉醺醺水蒙蒙的大眼里全是疑惑，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问题，下意识摸向小腹说：“可、可是打了抑制剂，就不会发情，生殖腔也不会打开。”
　　“为什么要打开生殖腔？”
　　“因为要生宝宝啊！”
　　邹晚生：“……”
　　邹晚生沉默了很久，看Omega一脸天真执拗的脸色，就知道江宝晨是的的确确这样想的，忍不住无奈的拍了一下额头，然后把声音压很低，“做.爱又不只是为了生宝宝。”
　　江宝晨没听清楚，“啊？”
　　“我说，做.爱不仅仅是为了生孩子啊。”邹晚生说：“你喜欢顾晔，顾晔也喜欢你，那样的极品，你天天看着真能忍不住不摸一把、不上个床吗？再说，没有性的爱情是不完整的！！身体和灵魂二者都互相结合，才是最高境界！”
　　江宝晨眨眨眼，听好像听到了但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根本理解不了，他一知半解，还要侧过去再问，但平衡感没掌握好整个人摔过去！
　　没摔着，半途被人揽住了。
　　那人身上肌肉硬邦邦。
　　江宝晨茫茫然仰头，“啊？”
　　顾晔托着他的臀抱起来，“该回家了宝宝。”
　　“不！”江宝晨有点晕，扭头看向沙发上的邹晚生，感觉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要搞清楚，嚷嚷：“还要跟晚晚说事！”
　　顾晔问：“说什么？”
　　邹晚生连忙咳嗽，提高了音量说：“我跟宝宝说我在学校的趣事呢，没其他，下次再说也行。”
　　邹晚生跟Omega加重语气强调：“宝宝，我们下次再说啊！”
　　江宝晨被抱起来，重重的脑袋靠在Alpha宽宽的肩上，见好友冲自己挤眼睛，就东歪西倒的点点头，“噢，好，好。”
　　顾晔抱着江宝晨走了。
　　走出没几步，顾晔低头向怀里的小醉鬼套话：“你跟他还要说什么？”
　　江宝晨摇头，头昏脑涨，说晚晚不能说。
　　“跟别人不可以说，但跟顾晔也不可以吗？”
　　江宝晨努力想了一下，尽管他的大脑不能清理出更多事，但过了好一会儿后，觉得不管什么都是可以跟顾晔说的。
　　于是他扯过顾晔的耳朵，用着自以为悄悄声但其实很大的音量说：“晚晚让我跟顾晔做.爱！”
　　顾晔被吓着，不留神踢到地毯，脚步一踉差点摔倒，连忙抱紧了怀里的Omega。
　　江宝晨被抱紧紧，醉醺醺的继续说：“要，要打过抑制剂后，才可以做……”
　　顾晔喉结滚了滚，“别胡说八道。”
　　“不浮缩霸道。”江宝晨一把抱住了他的脑袋，兴致骤起，大声嚷嚷，“要做.爱！跟顾晔做.爱！”
　　喝醉了的人根本不知道音量大小，江宝晨大声嚷嚷，出夜总会的一路上都有人看过来。
　　顾晔忙说：“好好好，我们回去再说啊。”
　　“宝宝乖。”
　　闹腾的江宝晨不知怎么的还真老实下来了，靠在温暖结实的胸膛上打了个哈欠，呢喃：“嗯，宝宝很乖……唔！”
　　江宝晨要吐。
　　顾晔反应很快，立刻调整姿势，一手还抱着江宝晨，另一手已经腾出来去接他嘴前。
　　但江宝晨没呕出来，他呆呆看着面前的大大手掌，上面还有熟悉好闻的Alpha信息素，于是嘿嘿笑了一下，低头在那掌心上重重亲了一下。
　　亲完后，他软趴趴靠着Alpha，安心的闭眼睡了。
　　顾晔站在夜总会门口。
　　深夜一阵风吹来还有点冷，他却浑身燥热，连站姿都稍显不自然起来。足足半晌后，他才清了清嗓子，抱着喝醉的Omega缓步走向来迎接的司机。
　　下次不能再让江宝晨喝这么多了。
　　还有，得让他离贺靳林的那个小对象远一点。?


第111章 番外3
　　顾晔最近没有出差, 但一直不回家，每天理由换着花样，仔细一算，都快一个星期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江宝晨下午拍完茶饮代言, 直接杀去了附近的大学城, 找孙渺渺聊这事。
　　两个Omega人手一杯奶茶。
　　江宝晨一口气喝掉大半, 吸管从口罩下端拿出, 气势汹汹问孙渺渺：“所以你说,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Omega了？！”
　　孙渺渺支着脸笑, “别逗了, 你们家顾晔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啊, 他好不容易才追到你, 捧在手里都来不及, 怎么可能会在外面养Omega？”
　　江宝晨当然也知道概率很小, 但就是气，“那你说他干嘛？”
　　“说不定是真忙？”
　　“不可能！”江宝晨非常肯定的否决, 他前两天才偷溜进顾晔的公司，公司的员工说顾晔不在, 但江宝晨没有说这点，而是说：“以前就算是忙，他晚上也回来的！现在是一整天不着家！找各种借口！”
　　孙渺渺看他这样斩钉截铁, 想了想，问：“那在他这样之前，你们之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江宝晨想了想, 沉默。
　　孙渺渺见他这样反而一下子被勾引起好奇心, 奶茶都不喝了, “怎么, 真有啊？你俩怎么了？”
　　江宝晨叹了口气，犹豫的屈指挠了挠额头，有点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孙渺渺瞬间好奇死了，“快别卖关子了，宝宝你跟我说！”
　　江宝晨于是舔了下嘴唇，左右看了看都没人，这才凑近上去，低声说：“渺渺，你有跟姜医生做吗？”
　　孙渺渺眨了眨眼，本来想反问“做了什么”，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了，脸红了起来，“呃，还没……”
　　江宝晨一秒放弃、往后坐，“哦，那算了，找你没用。”
　　孙渺渺：“怎么没用！！”
　　他起来挤到江宝晨的单人卡座里，抱住他胳膊央求：“你快跟我说说，跟我说说！”忽然压低声音：“怎么，是你跟顾晔性.生活不和谐吗？”
　　江宝晨：“…………”
　　孙渺渺摇他胳膊：“快说啊啊啊！！”
　　江宝晨扭捏，说不是，又说：“是一个星期前，我见了大贺……”
　　“？？？”孙渺渺瞪大了眼，一副不认可的模样：“宝宝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才答应顾晔的求婚，怎么能去见前男友？！难怪顾晔要跟你生气！”
　　“……”江宝晨顿了半秒，有点无奈的第不知道多少次澄清，“我都说了跟大贺不是那种关系。”
　　孙渺渺却说：“就算实际上不是，但在别人眼里，你俩关系不是对象胜似对象！那么亲昵的，在顾晔眼里肯定也一样！”
　　江宝晨却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这，“但是当时顾晔也在，大贺也带了男朋友。”
　　孙渺渺顿时更加惊讶：“你们家大贺有对象了？！”
　　“嗯。”江宝晨先应，然后皱眉看向他，“怎么那么大惊小怪，大贺条件不差啊，那么好，有对象不是很正常？”
　　孙渺渺暗中撇撇嘴，心想那他前二十五六年怎么不正常一下，你一答应顾晔求婚他就有对象了你一点儿没觉得奇怪么。
　　想是这样想，孙渺渺没说，只问：“那你跟顾晔到底咋了？”
　　江宝晨叹了口气，“这得从大贺的男朋友开始说起……”
　　江宝晨把记得的事全须全尾都告诉了孙渺渺。
　　孙渺渺听完皱起眉头，认真思索，“你的意思就是说，顾晔这一个星期以来故意不回家，可能是为了躲这件事？"
　　说到点子上了，江宝晨立刻点点头。
　　孙渺渺反复摸下巴，说：“可是不对啊！我之前还看过一个视频，顾晔把你摁着亲的样子，像要把你整个人都吞了，他怎么可能会不想跟你上床？”
　　江宝晨问：“视频？什么视频？”
　　“那个不重要。”古堡CP粉头孙渺渺问：“宝宝，你腺体不是不能标记吗？顾晔会不会是怕他自己控制不住？”
　　“可是会打抑制剂啊！”
　　“问题就在这，万一抑制剂作用太大，他硬不起来怎么办？”
　　“………………”
　　“那样还好，万一抑制剂作用太小或者到后期失效，他一个情难自禁之下直接咬你脖子怎么办？出点什么事不得要了他命吗？上次你进医院，他肯定已经被吓出心理阴影，现在回避这种事也能理解。”
　　江宝晨皱起眉来。
　　孙渺渺继续说：“而且，我觉得你那个大贺的男朋友有点问题。”
　　“首先，Alpha和Omega在体质上跟Beta有着本质区别，在信息素影响下，别说婚前性.行为，就算不是对象都能搞一夜情。凭什么他一个Beta可以给你出谋划策？”
　　“然后就是，喜欢是放纵，爱才是克制。喜欢一朵花会想要摘下来，而爱一朵花只想要浇水施肥好好呵护。我觉得顾晔没有顺从欲望去做可能对你产生不好后果的事，是源于对你的深爱。做.爱么，不就那么一回事，Alpha还能不会吗？只管爽就好了。”
　　“最后，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跟姜折做吗？因为他就很替我着想，他觉得我现在还年轻，在这方面认知不全面，容易被年长的一方欺骗和带着走，可以等交往再久一点更了解了再尝试。他觉得我对他很重要，而我相信你对顾晔来说更重要，顾晔承受不了任何一点点可能失去你的意外。”
　　江宝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垂下双眼。
　　孙渺渺长篇大论完了，有点口干舌燥，伸手拿起奶茶喝了两口，再抬头时，看到江宝晨红通通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马上就要改口不是那个意思。
　　江宝晨却微微哽咽的开口说：“可是渺渺，我腺体坏了，我可能会早死。”
　　孙渺渺脸色一变：“呸呸呸胡说什么！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真的。”江宝晨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下来了，：“顾晔他又、又让我去做了两次腺体检查，一次比一次近。我最近也常常、常常感觉腺体莫名其妙会很痛，以前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才会痛的。”
　　孙渺渺心情跟着沉重，他抱住江宝晨轻拍背，“没事没事，你先别瞎想啊，顾晔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江宝晨靠在他身上哭着摇头。
　　“那肯定就是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也不看看你Alpha是谁，是全世界最大的制药公司的首席工程师啊！他那么聪明那么有本事，有什么解决不了？说不定他已经……”
　　“他肯定是因为我快要死了！”
　　江宝晨再忍不住情绪，哇一下哭出来，哭喊说：“所以他在想办法救我！又不敢面对我，怕被我发现！"
　　江宝晨情绪感染力太强，孙渺渺也哭起来，边哭边安慰，“不会的不会的，没事，我们再去医院做检查，一定会没事的……”
　　两个Omega抱头痛哭。
　　收银台前的奶茶店老板犹豫半天，走过去摸摸的送了一盒抽纸，又默默的退了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江宝晨情绪缓和了些，擦掉口罩擦眼泪和鼻涕。
　　孙渺渺要更早平复，他看江宝晨没有时间注意自己，就拿出手机直接给顾晔发消息。
　　其实冷静想一想，江宝晨的猜测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顾晔怎么可能躲起来？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守着。
　　手机震动。
　　顾晔一颗心生生劈成两半，一半在为Omega发信息找自己而喜悦，另一半又在为等会该怎么回复而为难。
　　自从江宝晨喝醉，他已经连着打了一个星期的抑制剂。
　　不是什么所谓的“上床之前先打抑制剂”，恰恰是因为他被江宝晨诱发了易感期但他不想上床。
　　那个“不想”得加个双引号。
　　天底下，没有一个Alpha会不想跟自己Omega做.爱。
　　但是在江宝晨腺体里的纳米芯片取出来之前，他绝对不可能越雷池一步，就算江宝晨想也不可以。
　　可他那薛定谔的克制力真的不太靠谱。
　　万一Omega红着脸，软软香香的靠上来，细白的胳膊搂过来，再甜甜腻腻的喊一声，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就算打了抑制剂也不行。
　　幸好时间不会太久。
　　他这些天熬鹰似得日以继夜待在实验室，每到半夜就跟美国那边的小组互通进度和成果。
　　前景形式已经很明朗。
　　几次密检的数据对比完全可以证明，江宝晨那“不正常”的腺体正在十分缓慢的发育。
　　非常、非常缓慢。
　　因为这种发育延迟了十多年，腺体细胞并不活跃，也不稳定，只偶尔被刺激才会有反应。
　　经顾晔一段时间记录观察，这种刺激来源于自己。
　　大概老天爷也舍不得为难他们了，所以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毕竟不管什么人工腺体还是纳米芯片，科技在人身上，终究太过死板，永远比不上可以自动适应甚至进化的原身器官。
　　这是个非常非常好的消息。
　　但顾晔不仅现在不会告诉江宝晨，哪怕上手术台前一刻，他也不会说。
　　因为他不能刺激到Omega，他拒绝在手术前增加哪怕百分之零点一的风险。
　　再就是他现在已经在提取自己的信息素液，从早到晚进行电脑模拟实验，再将通过的样本打包送去美国让他们检验操作。
　　他打算在研发出合适的促腺体生长刺激剂后，直接联系医生团队为江宝晨去芯片。
　　届时，直接注射也好，制成药片慢慢吃也好。
　　他都会陪着江宝晨。
　　顾晔拿过了桌上的手机。
　　仔细看，无菌的高级实验室内堆放了不少与之格格不入的物件，有点旧的小玩偶，裂了口子的水杯，还有小小的打底T恤，一个模样又丑陋又可爱的抱枕等等。
　　顾晔身体有抗药性，在提取出越多的信息素后、身体就会兴奋的分泌越多，几针抑制剂加强针根本不管用。
　　而他不能注射更多，毕竟现在肌肉已经有些无力了，再打万一影响到实验就得不偿失。
　　在这种状态下，沾染着Omega信息素的物件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重要到什么程度？
　　重要到顾晔恨不得用那些东西把自己完完全全包围住！！
　　顾晔解锁屏幕，点开星网。
　　然而唯一置顶的聊天框灰突突一片，他跟江宝晨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对方回的【好吧，工作重要但也不要累到嗷，注意休息/亲亲/亲亲】。
　　没有任何其他新消息。
　　顾晔的心明显的在一瞬间往下沉沉到了底。
　　没发消息。
　　很忙吗？
　　还是忘了？
　　手机又是一震，顶端显示孙渺渺，消息内容以“宝宝”两个字开头。
　　顾晔这才从奇怪的负面情绪中走出，退出当前与江宝晨的窗口，打开孙渺渺的。
　　晚上，顾晔回家了。
　　江宝晨一个人抱着平板在看，卧室里一点儿灯也没开，漆黑一片，只屏幕里不断变换的光落在Omega脸上。
　　顾晔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宝宝。
　　对方没有抬头。
　　他清了清嗓子又说：“宝宝，我开灯了。”
　　江宝晨赌气大喊：“不准开！”
　　顾晔心下稍定，小少爷这会儿还愿意开口理人就说明情况没有太糟，他也就不开灯，摸黑的慢慢走过去。
　　到了后，顾晔在床边坐下，他看着Omega的平板，试图搭腔，“看动画片啊？”
　　江宝晨连人带板的扭过去一边不理他。
　　“宝宝……”顾晔这会儿没什么力气，只勉强伸手搂了下他，Omega身上很香，那种香不是信息素，事实上打了太多抑制剂的顾晔现在鼻子都是堵的，完全分辨不出任何信息素。
　　但江宝晨身上的香味，就是能让他全身心的舒适安逸下来。
　　他想就这样抱着，接下来到死的每一分一秒都不撒手。
　　顾晔轻轻喟叹。
　　江宝晨哼了一声，仍然生气的样子，但看Alpha一副累到不想说话也不想动的疲惫样子，到底不忍躲开他的触碰。
　　不仅没躲开，还本能的靠了一点点过去。
　　江宝晨嗅，却没有闻到顾晔身上又零星半点的信息素，他立刻问：“你打抑制剂了？”
　　顾晔：“嗯，这两天易感期，怕影响到你。”
　　江宝晨撇嘴，“我还没发情期呢，你就又易感期了，你们Alpha的易感期可真随便！！”
　　被诱发的顾晔是有苦说不出，只好附和说：“是不太准时。”
　　江宝晨其实很好哄，他也没有真的生顾晔的气。
　　说白了，他就是不安，近期腺体出现了异常，不巧撞上顾晔工作很忙没办法回家，他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下午跟孙渺渺发泄过，大哭了一通，就已经好很多。
　　何况孙渺渺后面还抢了他的手机给顾晔打视频“质问”。
　　从余光里，江宝晨偷偷瞧见顾晔穿着白大褂、在一间看上去很高级很先进的实验室里。
　　那模样，帅的特别禁欲英俊，让他很想念被顾晔抱抱的感觉。
　　尽管如此，红着眼的他还是坚决不肯正眼看镜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你不是很忙吗？”江宝晨垂下眼说：“我又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你快忙你的工作去吧，不用回来。”
　　顾晔没什么力气，搂着江宝晨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低哑的声音软绵绵说：“我不用你识大体，工作也没有你重要。”
　　江宝晨嘟嘴咕哝：“说的比唱的好听。”
　　顾晔闷闷笑，觉得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舒坦，他声音带笑，“胡说，我唱的可没有我们家宝宝好听。”
　　话就在耳边讲，热乎乎的，江宝晨耳根子一下子红了起来。
　　室内虽然黑，顾晔却瞧见了眼前红扑扑的小耳朵，他非常想要去亲一亲，嘴唇都要碰上了又强行撤回来，他不会做任何可能会刺激到Omega的行为，就往后退开了一点，说：“过几天，过几天就忙完了。宝宝，前几天有很重要的新发现，很快就能有结果，再等等，好不好？”
　　“我又没说不好。”江宝晨瘪瘪嘴，说：“是你一直瞒着我，你不理我，也不回家……”
　　说着说着又要委屈起来。
　　顾晔心揪成一团，手臂没什么力气，却努力把Omega搂紧紧，“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江宝晨才不要打他，浑身上下肌肉硬得像石头，打了只会疼他自己的手！这样想着，他起手推了顾晔一下。
　　这一推就发现了不对劲。
　　江宝晨愣了一下，为了证实那点儿不对不是错觉，他又顺势屈指抓了一把，然后用力瞪大眼。
　　“！！！”
　　柔软大胸？！！
　　不对啊！！
　　顾晔的胸口不是一直硬邦邦的像一面墙吗？肌肉块垒分明，光是胸肌就害得他鼻子脸的磕痛好几次！！
　　江宝晨惊疑不定：“你这怎么是软的？”
　　他抬头看顾晔。
　　抑制剂药效猛，正被吃豆腐的顾晔身体其实没什么感觉，要说有感觉，那也是来源于江宝晨对自己又捏又摸的画面。
　　他解释说：“是打抑制剂的一点副作用。”
　　毕竟要回来，保险起见，能多打多打，留一点能走的力气就好了。
　　江宝晨听完起将眼睛瞪得更大，“你打完抑制剂胸就会变软？变这么软？！”
　　他一边说一边还很觉得神奇的抓捏，感觉上头到简直停不下来，神色语气也一直处于深感不可思议的状态，“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自己像女人？所以不好意思回家给我看到？”
　　顾晔：“……”
　　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反正你以后大概不会有太多这样想的机会了。
　　江宝晨全把顾晔的沉默当做默认，不知怎么的有点心疼，他松开占便宜的手，一把回抱住顾晔，安慰的拍了拍Alpha的背，“没事没事，我不会觉得你这样子不像男人，这样手感也很好。”
　　就是没硬邦邦的摸起来更好。
　　顾晔有点无可奈何的看江宝晨脑补上一切，却又觉得温暖可爱，他低头蹭蹭香香软软的Omega，说：“谢谢你宝宝。”
　　时隔一星期，江宝晨又体会到了被顾晔抱着睡的感觉。
　　但这次江宝晨有点睡不着。
　　以前嫌顾晔的胳膊太硬枕太久会压得耳朵痛，现在却觉得太软了不适应。
　　顾晔这几天在公司肯定也很不安……
　　江宝晨越想越觉得可怜。
　　比起来，顾晔比他更需要安全感。
　　因为他体会到过很多很多的爱，爸爸妈妈的，大贺的，各种亲朋戚友的，还有后来进入社会那许多愿意帮助他的好心人。
　　可以说他就是在各种宠爱里长大的。
　　顾晔就不一样了。
　　顾晔的世界从很小很小开始就一片黑暗，他一个人摸黑往前走，磕了摔了忍一忍靠自己爬起来，这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也是他自我伤害的方式。
　　他没有体会过爱，他也拒绝接受爱。
　　这全天底下，顾晔唯一喜欢的，唯一爱的人就是江宝晨。
　　他绝不能失去江宝晨。
　　所以，江宝晨也一定要最喜欢他，最爱他。
　　也要陪永远着他。
　　永远不抛弃他。
　　江宝晨对未来还是很怕，那些关于腺体的种种未知。
　　但顾晔比他更怕。
　　所以，为了让顾晔不害怕，他会努力变得很勇敢。
　　江宝晨翻了个个儿面对向顾晔，伸手坚定的把自己的Alpha也抱紧紧。
　　然后埋胸睡觉！
　　夜悄然深了。
　　大床上依偎着的两人早已睡熟。
　　虽然过程是有点乌龙。
　　但谁说结局不是歪打正着，皆大欢喜？?


第112章 番外4
　　做手术那天正好惊蛰。
　　天一大早就下起绵绵细雨。
　　江宝晨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沉默的看着原本透亮的窗户被打得阴沉沉雾蒙蒙。
　　门被打开。
　　他收回视线看过去，见来人是顾晔，脸上立刻展露笑容：“顾晔！”仿佛刚刚那些低落忧愁并不存在。
　　顾晔应了一声，到床边坐下, 重新扣握住他的手。
　　江宝晨问：“医生怎么说？”
　　顾晔：“说你的状态很好。”
　　“嗷！”江宝晨有点俏皮的回应, 但看顾晔的神色仍然不是很轻松, 就伸手指压他眉宇间的褶, “好啦, 别担心嘛, 医生不是说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吗？”
　　顾晔不说话, 只看着江宝晨, 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江宝晨被Alpha这样沉默专注的望着, 不觉也安静下来, 与他四目相对。
　　就这样过了很久。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和动静, 是手术室的医护人员门推着车来接江宝晨了。
　　顾晔听见动静，这才吻了吻江宝晨的手指, 对他说：“宝宝，不要怕。”
　　“我不怕。”江宝晨很认真的回答他, 然后微微笑起来说：“以前一个人进手术室的时候就不怕，现在有你在外面等着我，我更不会害怕。”
　　来接的人里面有姜折。
　　姜折不负责这次的手术, 但因为是江宝晨多年以来的腺体主治医生，所以也参与其中。
　　小护士看着病房里的两人，有点为难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插话。
　　姜折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示意再等会儿别着急。
　　顾晔又看了江宝晨一会儿, 然后站起身来。
　　他没有站直。
　　而是握着江宝晨的手, 弯着身在江宝晨面前跟他接吻, 温柔的撬开他的唇，勾出那小小软软的舌。
　　还有外人在，被亲的江宝晨脸皮薄，耳根子唰的一下子红透。
　　顾晔没打算加深这个可以很缠绵悱恻的吻。
　　只开了一点点头。
　　就轻吮了下Omeag湿润的唇瓣，低低哑哑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等做完手术，就可以跟顾晔做.爱了。”
　　江宝晨：？
　　江宝晨躺上平车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的晕乎乎，等被推进手术室才反应过来，满脸爆红！！
　　什么啊！他又不是色鬼！！
　　又心怦怦狂跳的想，天哪，那天晚上自己果然跟顾晔说了些什么吧……
　　江宝晨又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直到麻醉剂生效。
　　江宝晨的意识逐渐陷入模糊，临睡前，他仿佛腺体被轻轻的精准的划了一刀。
　　不痛。
　　江宝晨睡着了。
　　睡梦里，他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趴在手术台上。
　　身量还是一个小孩。
　　时隔那么多年，他仍然记得当时的心情，自以为被逼到山穷水尽，所以恨不得要抛弃全世界。
　　幼稚，中二。
　　当时那么点大是怎么敢做那样大的决定的。
　　江宝晨在睡梦中无意识勾起唇角，幸好……
　　手术室内井然有序，时间一分一秒殷殷实实。
　　手术室外却度秒如年。
　　顾晔不苟言笑，正襟危坐，一瞬不瞬的直直看着红通通的“手术中”三个字，姿态僵坐似乎会成为一座雕像。
　　两个小时后。
　　红灯变绿。
　　顾晔几乎是同一时刻弹站起来！
　　一旁陪同的钱元吓一大跳，抬头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术灯已经变了，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过了一会儿，还在睡的江宝晨被推出来。
　　顾晔迎上去，试图努力的分辨他此时此刻的状态，但眼睛盯久了发酸发涩看不真切，还是金发碧眼的老医生摘下口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Hey!顾，take it easy。”
　　“Everything is ok.”
　　手术很顺利。
　　江宝晨感觉就是沉沉睡了一觉，醒来不知今夕何夕，看看病房的天花板，再看看握着自己手的顾晔，脖颈还睡得无知无觉麻麻的，他骤然惊道：“完了我是不是睡过头了？什么时候手术来着？”
　　顾晔握着江宝晨的手看着他，见他睁圆了一双眼眸活力满满的模样，不禁低笑。
　　那一阵笑声从胸膛里传出来。
　　不知道有多轻松。
　　一个星期后江宝晨就出院了。
　　江宝晨出院那天对着顾晔各种吹嘘赞美，“顾晔你真的真的太厉害啦！真的！牛比！这次人工腺体装进去，我一点排斥反应都没有！！一点点点点都不痛！！”
　　他一直以为是把旧的取出来，装了一个新的进去。
　　顾晔看他那样，说：“可能因为还没到发情期。”
　　江宝晨立刻幽怨的看他，“顾晔你变了……”
　　不等Alpha回答，江宝晨就开始嚷嚷：“你之前不这样的！”
　　还记得手术醒来后他不知今夕何夕，陪在病床边的顾晔抱着他又笑又哭，还捧住他的脸亲他，说他真棒，是全天底下最棒的Omega。
　　“我之前是怎么样的？”顾晔这几天笑容很多，都快想不起他曾是怎样一个冷漠疏离的Alpha。
　　他把江宝晨小心托抱起来在身前，像是抱小孩那样一路从病房外抱进电梯。
　　电梯缓慢下至一楼。
　　不少人看过来，顾晔旁若无人的抱着江宝晨从电梯里走出，步伐不疾不徐的离开。
　　走到医院大门口时，他腾出一只手理了理Omega围遮着脖子的丝巾，又帮他把口罩拉到鼻梁上戴好，然后走出医院大门。
　　江宝晨全程心安理得挂在他身上，说：“你之前说我是乖宝宝！”
　　“你是乖宝宝。”
　　“说我是最棒的Omega！”
　　“你是最棒的Omega。”
　　“还说……”
　　“嗯？”
　　江宝晨脸红了，不说了，只搂紧他的脖子。
　　半个月后。
　　顾雪桥跟江宝晨之前种在顾晔豪宅外那片地里的菜种子终于发了牙。
　　小小的芽苗成片，在晨露中努力越拱越高。
　　江宝晨也将迎来术后第一次发情期。
　　但顾晔似乎忘了这件事，并没有提及。
　　江宝晨有点伤心委屈，却倔强着不跟顾晔说，自己偷偷下单让快帮小哥送了Omega的抑制剂来。
　　他想先看看这次的排斥反应是怎样的，会痛到什么程度。
　　半夜的时候江宝晨醒来好几次，但发情期并没有如约而至。
　　他醒来的那几次，顾晔也跟着醒了，迷迷糊糊的抱着他询问怎么了。
　　江宝晨对Alpha忘记自己发情期当然是有一点气在的，哼哼唧唧说没事然后转过去拿背对着顾晔。
　　半晌又嫌热，往前挪了挪。
　　不过顾晔很快贴了上来，结实的手臂占有欲十足的搂紧他的腰，声音困困的喊了声宝宝。
　　江宝晨半梦半醒的也没力气躲，打个哈欠，在Alpha怀里很快重新睡着。
　　等再醒来已经天大亮。
　　一看时间，八点零五。
　　八点零五？！！
　　江宝晨吓得连忙掀被子要下床，然后就看到顾晔正从外面走进来。
　　江宝晨呆了一下，“顾晔你怎么没去上班？”
　　顾晔说：“你发情期到了，我怎么会去上班。”
　　江宝晨快速眨巴眨巴眼，开始怀疑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穿着T恤棉质长裤也帅得人神共愤的的顾晔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后来，江宝晨又开始怀疑自己其实并没有来发情期。
　　他一整天下来都很好。
　　除了身体有一点点的发热，四肢稍微有一点没力气，食欲也没那么好以外……一点点痛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术前腺体那时不时会刺痛的症状好像也莫名消失了。
　　晚上，为耽误Alpha一整天工作的江宝晨有点不好意思，“你明天还是去上班吧，我有准备抑制剂的，如果真的有排斥反应，我会自己打针。”
　　顾晔看他，说：“不能打抑制剂。”
　　“嗯？”
　　顾晔说：“我工作拿回家里处理了，不要紧。”
　　晚上，顾晔在洗完澡上床后亲了江宝晨。
　　不是平时那种亲一亲。
　　而是压在身下，气息十足的那种缠绵到难舍难分的亲吻。
　　江宝晨被亲到后面快喘不过气来，等结束已经气喘吁吁双眼迷蒙。
　　顾晔声音极其沙哑的喊一声宝宝。
　　江宝晨用手挡着他胸口，别开头继续喘气。
　　顾晔眼里微暗，作了罢。
　　之后几天差不多都一样。
　　不，是接下来几个月的发情期都差不多。
　　江宝晨没有任何“植入人工腺体的术后排斥反应”，整个人像是完好无缺的Omega一样。
　　简直amazing！
　　在这样的良好术后恢复状态下，江宝晨越看顾晔越帅！
　　这天也是发情期，为了让好友见证顾晔的牛比哄哄之处，江宝晨约孙渺渺到家里来。
　　孙渺渺一边啃着鸭梨，轻飘飘一语惊醒梦中宝，“你这样一点都不正常好吧，正常的Omega发情期是会发情的，不然为什么要叫发情期？”
　　江宝晨：“？？”
　　见江宝晨呆住，孙渺渺凉凉的说：“你总知道什么是发情吧？就是想要Alpha想得不行，恨不得床上大战七天七夜。”
　　江宝晨：“…………”
　　孙渺渺说风凉话：“别是你们家顾晔往你的腺体里植入了抑制剂芯片吧？”
　　江宝晨：“？！！！”
　　孙渺渺走后，江宝晨立刻杀去隔壁办公的顾晔面前！
　　原本打算问顾晔是不是把Omega的抑制剂搞成芯片植入到自己腺体里了。
　　但一看见顾晔，就什么质问什么脾气都忘到脑后了。
　　顾晔真的好帅啊……
　　真的真的！
　　全世界最好看的Alpha，五官英俊又深邃，身材也超级棒，就连身高个头比例都非常非常优越！
　　还满腹学识，温柔体贴。
　　天天晚上都抱着他亲亲再睡觉……
　　呜呜呜，这样的绝世好Alpha就算把抑制剂弄成芯片塞进他腺体又怎么了呢？
　　至少减轻了他每个月必须经历的发情期疼痛啊！
　　这比打针要生理多了好吧！
　　顾晔看小Omega气势汹汹的推开门，却又呆呆的站在书房门口，笑着招手让人过来。
　　顾晔把江宝晨抱膝上，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宝晨看着他啥也不说，抱住他脖子，黏黏糊糊的主动凑近亲那双薄薄的漂亮的唇。
　　顾晔低下头，愉悦又热烈的配合回应。
　　入夏后。
　　江宝晨才知道自己腺体里已经没有人工芯片，只剩下原来被割过的一半儿，因为顾晔开始给他吃一种药。
　　黄色的药衣，圆滚滚的有一点扁形，吃进去味道有点奇怪。
　　顾晔问味道怎么奇怪。
　　江宝晨却绞尽脑汁形容不上来，只好倒在Alpha身上黏黏糊糊的蹭一蹭。
　　他怎么好意思说，吃完药就特别想念顾晔，想跟顾晔贴贴呢？
　　春去冬来。
　　年前，江宝晨在顾晔的陪同下又去了一次公墓园。
　　这次江宝晨没让顾晔站着等，而是两人手牵着手走到了江家夫妇的墓碑前。
　　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婚礼非常隆重盛大，数万种空运的花卉，各个国家的顶级大厨。国内外许多商界大佬到场，R·C的高管，江宝晨的师兄师弟和圈里关系好的，以及H市政府官员，还有当初在江家公司上班的员工们，以及江宝晨住了多年的城郊那些给他诸多照拂的邻里叔婶们……
　　为此，顾晔包下了市中心好几家五星级酒店的所有宴会厅。
　　他们的婚礼仪式，在各大酒店以及H市所有广场的大幅广告屏上实时播放。
　　当地路过主婚会场外街道的所有车辆，如果愿意留一句祝福，都可以得到一份精美的小礼品和婚糖，讨上个好彩头。
　　哪怕是这样的声势，都满足不了顾晔想要昭告全世界，江宝晨是他的的心思。
　　都说结婚累。
　　超级累。
　　但江宝晨浑然不觉得，直到婚宴后半段，在台下所有宾客的欢呼声中再次踮脚跟顾晔接吻，他忍不住笑着哭了，然后终于感觉一点儿力气也不剩了。
　　最后江宝晨是被顾晔横抱着离场的。
　　当时台上司仪还在起哄，对台下那些身份非富即贵的宾客们说，请大家再用最热烈的掌声，送今夜最帅最美的新郎们进入洞房！
　　那时欢呼声简直要掀翻天！
　　几乎同一时刻，外面深黑的夜被璀璨的烟花照得昼亮！沉闷的爆声传来时，震人心魄的花火已经在云霄深处竞相绽放！
　　酒店楼下抬头看。
　　能看见天上“顾晔 江宝晨新婚快乐”的字形烟花停在夜空中。
　　婚车回到名胜小区。
　　那栋豪宅因为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双囍，变得土土的，也变得温暖十足。
　　江宝晨喝了不少，回到家后全程都是被顾晔伺候着。
　　顾晔自己也洗完澡后，抱着醉醺醺的江宝晨亲了长长的一记，低哑的喊了一声老婆，又嫌不够的再喊一声，心口里陌生的充足感让他心脏狂跳，他又亲了亲江宝晨，才抱着人沉沉入睡。
　　两人都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后半夜。
　　江宝晨感觉很热，那种热由内而外，好像是从心口里冒出来的，又像是从腺体里传出来的，燥热难当，无法消减。
　　像被一座大火炉烤着。
　　江宝晨在无措和慌恐中喊着顾晔的名字，他难耐，焦虑，害怕，喉咙干哑，热.浪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宝宝？
　　宝宝？
　　有人喊他，是顾晔。
　　江宝晨本能的寻求庇护和帮助，循着声音，将四肢缠绕上去，然后发现平时都很热乎的Alpha今晚格外的冰凉舒服。
　　他需要更多，软绵绵的手指就撩起了那棉质睡衣下摆，贴上了里面让他觉得凉快的紧实皮肉。
　　顾晔……
　　江宝晨睁开眼，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自己的Alpha，然后就一如往常的迫切的亲上了顾晔的唇。
　　像着了火一样的后背忽然贴上来一只凉凉的大手。
　　江宝晨无意识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很快，那只手除掉了他身上那些让他更加很热以及被束缚的衣料。
　　不要怕，江宝晨听到顾晔低哑在说。
　　我不怕。
　　江宝晨回答他，他可以千万次的这样回答顾晔，他早没什么好怕的了，他知道顾晔会永远爱他，保护他，再也不会离开。
　　他也同样。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再分开……
　　嗷，啊啊啊！！
　　直到这一年里被养的妥妥帖帖，无磕无碰，细皮嫩.肉，健康活泼到已经重拾骄傲自负的江小少爷感觉到剧烈疼痛，才当即大叫，张嘴狠狠咬了始作俑者一口！
　　可那一口太不够看，整张嘴都咬酸了，整洁的白牙死命的也没啃破那肌肉虬结的肩膀一块皮。
　　好在吃了狗胆的顾晔并没有让他痛很久。
　　过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多久，但已经被伺候到习惯的江宝晨听到顾晔喑哑的夸了一声宝宝好棒。
　　那还用说。
　　他哼哼唧唧，用也哑着的声音应了下。
　　一场美妙到不真实的欢.愉过去，一方累歇下了，另一方怕小少爷喝醉了忘事，第二天醒来算账，又是帮着擦洗又是小心翼翼揉了半天后腰跟腿，再找来药膏，一处一处全无遗漏的涂抹。
　　天擦亮，他才停歇下来，免得吵醒Omega。
　　顾晔躺下来，朦朦胧胧将睡未睡，忽然身上缠上来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
　　他回应的搂着，忽然，闻到了馥郁的芋艿信息素完全盖过酒味。
　　顾晔意识骤然清醒，睁开眼，瞳孔猛地缩了缩——昨晚不是江宝晨在醉后送给自己的美妙新婚夜，而是……发情了！！！
　　就这样。
　　吃了大半年药，又在顾晔平日里身体力行的刺激下，江宝晨的腺体终于二次发育到了正常状态。
　　顾晔迫（美）不（滋）得（滋）已（的）将自己的新婚夜延长至五天。
　　这五天里，Omega就像是从蜜罐子里钻出的小甜心小可爱，意识不太清楚，但黏人的很，离了顾晔片刻不行。
　　饭菜都是顾雪桥送进卧室里来。
　　卧室空调开得暖暖的，被子盖不太住，一会儿掉地上，一会儿又被捡回来。
　　Omega细白的皮肉上不是吻痕就是青紫的手印和牙印。
　　特别是腺体处，那白嫩柔软的后脖颈上，横七竖八的、被没经验的顾晔各种啃了个遍，颇有点触目惊心。
　　不知道发情期过后会怎样……
　　顾晔看着怀里累坏了又在呼呼睡的Omega，心里破天荒有几分忐忑。
　　又想，没事。
　　合法的。
　　就算小少爷事后看见这些，气急败坏的要揍他。
　　那……
　　就揍吧。
　　总之，为自己的Omega渡过发情期，是身为Alpha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样想着，顾晔看着面前春色，又情难自已的亲了亲已经被嘬出好多红印子的细白脖颈，再往下一点点吻去。
　　继续。
　　吃饱了才有力气抗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8 03:20:48~2022-08-20 17:2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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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5（全文完）
　　顾晔最近有了点烦恼。
　　婚后的第三年秋, 江宝晨怀孕了。
　　怀胎十月，儿子平安降生。
　　小崽子的模样用顾雪桥的话来说就是“跟阿晔小时候一模一样”。
　　长得像，体质却不一样。
　　他们是到十一二岁才会分化出具体性别，腺体、信息素之类都是那个时候发育。
　　然而小崽子却不一般, 出生没多久就有了信息素。
　　什么味的信息素？
　　按照第一次当爸爸因此非常非常兴奋的Omega来形容：是刚出炉的烤红薯味道, 又甜又糯烫呼呼香喷喷还带一点流油的那种焦香。
　　顾晔：“……”并不能理解是个什么味。
　　但他可以直接看到结果。
　　小崽子把江宝晨馋成什么样程度？只要抱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往那白嫩的小脸蛋上啃, 然后亲亲贴贴一整天舍不得撒手。
　　要知道, 那些曾经全是属于顾晔一个人的待遇。
　　现在全部转移到月余大的孩子身上, 顾晔心里当然不爽。
　　哪怕对方是儿子。
　　特别是儿子。
　　顾晔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家里多出任何一个谁来分走原本属于自己的Omega的注意力, 要不是江宝晨喜欢孩子, 想生, 而自己也曾经松口许诺过, 不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江宝晨的生殖腔里成结。
　　但生都生了, 没有后悔药。
　　顾晔直接陷入失宠危机。
　　因为江宝晨对在床上总如狼似虎的把自己折腾到腰酸腿软的Alpha的兴趣，远比不上咿呀学语、会冲自己伸一双小手, 笑得两眼弯弯露出长了一颗乳牙的小牙床的宝贝儿子。
　　儿子长得跟顾晔很像，眼睛鼻子嘴巴。
　　整个儿一缩小版的顾晔。
　　太可爱了！
　　江宝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 简直爱不释手。
　　可在顾晔眼里，这据说长得很自己很像（嫌弃：完全看不出来）的小崽子，完全不可爱, 不仅不可爱，还越来越惹人烦。
　　因为头两个月还好，不认人, 谁都能抱着喂奶。
　　后面就变了。
　　变成顾雪桥或者其他月嫂阿姨看着的时候, 摇篮小车都能睡, 一个人怡然自得谁也不搭理的模样。
　　但只要眼睛里瞧见过江宝晨, 就会咿咿呀呀伸手求抱抱。
　　江宝晨当然乐意，顺手抱起来又亲又逗。
　　这要是一会儿还好，四个多月的婴儿已经有些沉了，一抱半天不松手谁吃得消？
　　顾晔看不惯小崽子不识时务，他都舍不得江宝晨累着，个小王八蛋，成天霸占着，还得寸进尺。
　　哪怕睡前给喂饱了，只要半夜醒来没看见江宝晨就要哭。
　　人小嗓门却大，穿透性极强的哭声隔几间房都能听见，谁哄都不行，必须要他的Omega爸爸。
　　三更半夜的，简直要命。
　　几次后，江宝晨干脆把婴儿床搬到卧室里。
　　这下彻底完了。
　　两人谁也没睡个好觉。
　　小崽子简直是来讨债的，半夜有事没事嚎两嗓子刷存在。
　　只要孩子一哭，江宝晨就会在睡梦里惊醒，然后把人从小床里抱出来，看看尿不湿，要么就是泡奶，或者唱歌把小崽子重新哄睡。
　　小崽子矫情，躺在小床上哭得撕心裂肺，但只要被江宝晨抱起来就不哭不闹。
　　不是张张小嘴打个哈欠，就是精神奕奕的睁着一双眼睛观察他漂亮又香香软软的Omega爸爸。
　　但江宝晨哪有精力一直抱着哄？
　　好几次哄一半自己就睡着了。
　　顾晔每次看见这一幕就火起，一边把小小崽子放回婴儿床，一边抱着Omega重新睡下来，心里第无数次后悔孩子生太早。
　　他跟宝宝之间，根本不需要这么个玩意儿！
　　然而这只是开始。
　　小崽子是Alpha，体格好，五个多月已经爬得利索，半夜醒来不肯继续睡床，就从婴儿床里翻出来，挤到他们之间。
　　怎么个挤法儿？
　　屁股怼着他的Alpha亲爹，偶尔利落的蹬上几脚，然后拿擦着宝宝霜又香香又软的小脸蛋贴着Omega爸爸，再伸出软乎小手儿抱住脖子守好。
　　江宝晨往往睡得深，只要孩子不哭就能一夜好眠，所以并不知道顾晔为此夜里要起来多少次把小兔崽子拎回小床。
　　这属于两个Alpha的战场，每到半夜就硝烟弥漫。
　　然而战线一拉长，胜利的往往是小的那一方，因为他有必杀技：哭。
　　只要听到哭声，江宝晨就必定被惊醒，然后抱起孩子哄。
　　江宝晨总说不累，但白天夜里的陪着照顾，哪有那个精力？
　　顾晔对此是全无办法。
　　只耐心值狂跌，怒气值狂涨。
　　直到一天夜里，江宝晨泡奶粉，一个迷糊没拿稳，热水壶摔在地上，他被飞溅出来的热水烫到手脚，当场大叫。
　　在浴室里冲澡的顾晔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他冲出来，一把抱起江宝晨离开，江宝晨却不肯去擦药，说孩子哭了先哄孩子，顾晔便发脾似得狠狠瞪了眼小床上在大声哭嚎的儿子！
　　那一眼真是吓人，也许连信息素的震慑都放出来了，小崽子立刻憋住哭，连续打了个两个哭嗝，还挺可怜。
　　那之后，顾晔大手一抓，把半大的小子抓手里，全无耐心的警告说：“以后饿了找我，晚上你敢再哭一次，直接把你扔去外面的垃圾桶。”
　　“不信你可以试试。”
　　那么点大的小崽子哪听得懂这威胁，可又似乎有些明白Alpha爸爸在恐吓什么，委屈又抗议的哇哇大叫。
　　但从那之后，夜里倒是真老实巴交的没再哭过一次。
　　江宝晨终于可以一觉到天亮，连着几天好眠，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还以为儿子是在睡前吃饱了所以半夜不哭闹。
　　等翻出监控一看才知道，哪是啊！
　　小家伙每晚都“越狱”，从小婴儿床里哼哧哼哧的爬到大床中间，然后用小手打或者小脚踹无情踹他Alpha爹地的脸。
　　顾晔就醒来，不太有好脸色的拎起孩子悄然的下床出门。
　　那你要说，顾晔的烦恼是每天晚上起来给儿子换尿不湿和泡奶粉吗？
　　并不。
　　近段时间新闻播报越来越多，拥有优秀基因或者信息素契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的Alpha与Omega结合生下的孩子，往往一出生就拥有具体性别。
　　像香香（小崽子顾舒弘取的乳名），就是个小Alpha。
　　Jnais给顾晔出的主意是，让江宝晨再生一个，从概率上讲，这一个像顾晔，下一个十有八九像江宝晨。
　　而一旦江宝晨怀孕，顾晔就有理由把小崽子打入冷宫，发配给顾雪桥，或者月嫂、保姆来照看。
　　顾晔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他图的不是把小崽子发配冷宫。
　　一时的冷宫算什么？
　　Janis说了，家里只有一个小孩的时候，往往会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但一旦家里有两个或以上的孩子，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因为他们有竞争了，会争宠，也好互相照（欺）顾（负）。
　　总之，不会整天围着大人闹了。
　　顾晔图的是这个。
　　他需要两个小崽子自己边儿玩去，谁也别来跟自己抢江宝晨。
　　然而这个提议被江宝晨想也不想的Pass掉了，理由是香香还太小，他分不出精力也不放心生第二个。
　　而且香香最近会叫爸爸了！！
　　顾晔看Omega那激动兴奋的模样，觉得后面这个“而且”才是重点，尽管他怎么听都觉得小崽子只是在发出upup的声音，又或者是在单纯的吐泡泡。
　　在江宝晨面前，顾晔总是没有脾气也没有底线的。
　　但这样不行。
　　男人必须要为自己想要的未来努力一把。
　　顾晔盘算着江宝晨这个月即将到来的发情期，决定到时候先把小崽子丢给保姆照看，自己布置一桌烛光晚餐，送礼物和花，饭后来一场浪漫的鸳鸯浴，然后你侬我侬哄得对方意乱情迷顺水推舟……
　　计划很完美。
　　但根本没有实施的机会。
　　顾晔提前打草惊了蛇。
　　江宝晨直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决心，连着几个月在发情期来临前打抑制剂。
　　顾晔气得直接放话接下来都要在公司睡。
　　因为工作忙，得忙起码半个月！
　　放在以前，Omega那么黏他，肯定会委屈要撒娇。
　　但有了儿子后，江宝晨的反应是——哦，按时吃饭，注意早点休息。
　　然后就没了，没了，没了！！！
　　顾晔挂了电话自己生了半天闷气。
　　但他又实在忍不了真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公司休息室睡。
　　哪个结了婚的Alpha会在公司睡？！
　　江宝晨就不怕那些狗仔，那些八卦记者传他们闹婚变吗？
　　还有凭什么他要在外面睡？
　　明明是那个叫顾舒弘的小崽子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他要拿回自己的位置。
　　所以顾晔提前下班，绕去夜市买了烤红薯，决心以退为进，心平气和的跟Omega关上门来好好讲一讲聊一聊。
　　怎么说呢？
　　烤红薯毕竟是真能吃的，而小崽子再怎样也只能望梅止渴。
　　所以江宝晨很干脆把儿子暂时交给了他奶奶，然后跟在帮自己剥红薯皮的Alpha身后，走进了卧室。
　　这一“聊”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天大亮，江宝晨还在床上睡，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又布满吻痕，脖子后面更是被啃得惨不忍睹。
　　顾晔心情却肉眼可见的非常好。
　　他一把拎起打算拽着被子往床上怕的小崽子，把他丢出去，省得打扰自己的Omega睡觉。
　　然而才半米高的小崽子威武不能屈，哪怕毫无尊严的被Alpha爹地拎着纸尿裤，还是踢腿伸拳，努力为自己争取让Omega爸爸亲亲抱抱的合法权益，间或还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让顾晔愣了，床上被闹醒后一边看一边笑的江宝晨也愣住了。
　　因为小家伙吐字非常清晰。
　　可那一声喊出来的却不是“爸爸”。
　　而是……“宝宝”？！
　　小舒宏凭本事踢不到Alpha爹地，就向Omega爸爸求助，两只小手儿在空中一挥一抓的，漂亮深邃的小眼睛却呜呜委屈，哭也不敢哭，就一个劲儿喊宝宝，宝宝。
　　顾晔心里震惊。
　　这是真给自己生了个小情敌？！
　　一年后。
　　讨人厌的小崽子终于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觉，也有了点他自己的独立生活，能走会跑，会自己乖乖拿餐具进食，会背诗会唱歌，也会一个人坐在书房的小毯子上翻字典看图书。
　　当然，一天之内，他还要给他的Omega爸爸剥葡萄皮或者荔枝壳壳，哄着他的Omega爸爸去睡午觉。
　　等到了晚上，给他的Omega爸爸一个晚安亲亲。
　　小崽子一走。
　　顾晔也终于可以在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情况下，好好的、尽心尽力的陪自己的Omega“渡过”发情期。
　　小日子眼看越过越好。
　　可好景却不长。
　　因为江宝晨在一个发情期的晚上，搂着顾晔又是亲又是缠的，想方设法勾引他在体内成结。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江宝晨要给顾晔生很多很多宝宝……
　　顾晔根本无法抗拒可爱的老婆在床上对自己的勾引和诱惑，这时候哪还想得到那些头疼的日子，只能尽心竭力的抱着Omega，给他最完整在彻底的标记。
　　Alpha在生殖腔里成结射.精，Omega受孕几率是99.9%。
　　所以一个月后，江宝晨不出意外的查出来怀孕了。
　　这次顾晔已经有了经验，很清楚身为Alpha，接下来要如何小心妥善的全方面照顾自己孕期的Omega。加上一个懂事的小崽子见天的围着伺候。
　　江宝晨这次孕期过得一点也不累。
　　也可能宝宝比较乖的缘故。
　　怀香香的时候，小家伙皮实，江宝晨孕吐反应非常严重，什么都吃不下，顾晔愁得整宿整宿睡不好，想方设法的配了药物帮江宝晨压一压妊娠反应。
　　这一次，他贴着江宝晨的肚皮听动静，好半晌才被里面小家伙拿小手手碰了下，顾晔笑起来，仰头看江宝晨，“真乖，宝宝，这次孩子一定像你。”
　　如果生下来真是像江宝晨的Omega宝宝，顾晔觉得自己到时候半夜起来换尿布或者泡奶粉的耐心，绝对能比伺候现在这个小崽子多个五倍十倍五十倍。
　　有经验归有经验，真到了临产那天，顾晔仍然万分紧张。
　　这次，小舒弘也在产房外面的椅子上乖乖坐着等迎接小妹妹或者小弟弟。
　　Omega的生产时间逐渐超过头一胎，变得长久而可怕起来。
　　里面一点动静没有。
　　顾晔心里不安越来越重，在走廊上往返走了几次，又几个大步走到手术室前，试图从门缝里看到里面的情况。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在一瞬间。
　　门打开，医护人员下达病危通知单让家属签的时候，顾晔眼前一黑，明明江宝晨每一次产检他都陪着，每一次结果都很健康，可此时的他却无暇顾及那些，只失控的抓过单子签，抖着手，他吼：“保大！我要保大！保大人！”
　　小舒宏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安和害怕，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来抱住Alpha爹地的腿，大声哭着喊要宝宝，要宝宝出来，不要小妹妹了，他不要小妹妹和小弟弟了。
　　小家伙哭得声嘶力竭，凄厉至极。
　　顾晔本来心乱如麻，再听这个，简直要疯了，拎起儿子就丢给了一旁同样也焦虑到快哭出声来的母亲顾雪桥。
　　那之后，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人煎熬得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顾晔既盼着早点能有消息，又害怕任何消息。
　　二十多分钟后，一声弱不可闻的啼哭从产房里传出。
　　顾晔心脏都快要崩溃了，他箭步冲到产房前，握紧的、青筋爆裂的拳头恨不得直接把门砸出一个窟窿！
　　为什么是孩子的哭声？
　　为什么？！
　　幸好。
　　产房大门打开后，跟着出来的护士笑着，怀里抱了个襁褓，对顾晔说恭喜恭喜，父子平安。
　　顾晔看也没看那小崽子，急急越过她来到躺在平车上的Omega身旁。
　　Omega看上去脸色很苍白，但精神似乎还好。
　　顾晔握起江宝晨的手，那软绵绵一团让顾晔手里不敢用力，但情绪却已经紧绷到临界点，他后怕的流出眼泪。
　　江宝晨其实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了，生宝宝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看顾晔哭却也很想哭，但他忍了忍，费劲的抬起另一只手帮Alpha擦掉眼泪，冲他虚弱的笑了一笑，小声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医生说是个Omega宝宝。”他问顾晔：“跟我像吗？”
　　顾晔都没看一眼，却很用力的点头。
　　难产只是一个小乌龙。
　　因为小家伙的信息素随了Alpha爹地，是酒味，他压根不晓得自己得出来见见世面了，还在Omega爸爸的肚子里怡然自得的醉得晕晕乎乎。
　　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几次没反应后，医护人员以为肚子里小的那个出事了，保险起见才下通知书。
　　江宝晨给Omega儿子取乳名叫闹闹。
　　因为在肚子里太安静了，希望他能外向点儿，闹腾一点。
　　然而小家伙的本事就指甲盖那么点大，动不动被自己的信息素醉到。
　　省事倒是省事了……
　　不是醒着就是醉着，让吃奶就张嘴，吃饱了吐掉奶嘴继续醉着睡觉，除非真拉一纸尿裤了不舒服才奶声奶气的哭两嗓子，提醒爸爸爹地又或者哪个奶奶帮他换尿不湿。
　　比起老大，天壤之别。
　　这对顾晔来说勉强算是意外之喜。
　　但是，大崽子（有了闹闹弟弟后，小崽子就成了大崽子）还是见天儿的缠着江宝晨，“宝宝”“宝宝”的献殷勤。
　　这个最重要的事情不按照自己预期走，顾晔很不满意。
　　于是他把大儿子拎到众人围着的小小摇篮前，指着难得醒着，睁一双乌黑又明亮眼睛的小家伙，说：“这个，是你要照顾的宝宝。”
　　“那个……”
　　他对儿子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吃草莓的江宝晨，说：“我的宝宝，懂？”
　　顾舒弘看看自己的Omega爸爸，又低头认真看着摇篮车里、长得有点像Omega爸爸的漂亮弟弟，许久才很勉强的，慎重的点了点小脑袋，说：“好的吧。”
　　偌大的豪宅日渐热闹。
　　后来。
　　顾晔珍而重之的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副精心裱框过的画挂在大厅。
　　算不上画。
　　因为只是白纸上印着两双墨水清晰的小手小脚印，一旁帖嵌了张皱皱巴巴的纸条，纸上刚劲有力的写着“江宝晨”三个字。
　　可它却又实实在在是画。
　　右下角作品名称和落款分明写着《吾爱》——顾晔。
　　——番外结束·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又忘记了，回来说一声喜欢文文的大宝宝们千万记得给个五星呀！
　　谢谢各位大宝宝的陪伴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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