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早春玫瑰》作者:扁平竹   文案   作为小山村里唯一考出去的大学生,夏荷只身一人去了学校所在的城市   暂时借住在资助她的好心人家里   第一天她就不甚弄脏了茶几上的作业   来之前她就听说了,这家有个儿子,刚上高三   她慌了神,想去找吹风机吹干   二楼传来动静,刚睡醒的少年眉眼间带着惺忪的桀骜,头发睡的有点乱   语气不善的问道:“现在的贼连作业都偷吗?”   她吓的哆嗦,不敢开口   他打了个哈欠,十分大度:“偷吧,全新的,一个字没写。”   夏荷:“……”   -   夏荷从来没想过,那个凶巴巴的少年居然也会软着嗓子和她撒娇:“姐姐,这道题我不会做,你今天晚上去我房间教我好不好?”   年下,相差一岁   清心寡欲的财迷×没那么清心寡欲的恋爱脑小狼狗   甜甜甜!!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年下   立意:努力学习,报效祖国 第一章   高考结束后,夏荷成为了他们市的理科状元。   无异于是小地方飞出了一只金凤凰。那阵子夏荷家门口总是聚集着一大群的采访者,对于他们来说,她的成功故事更具话题性和正能量。   村里人难得看到穿着打扮都这么光鲜亮丽的城里人,磕着瓜子和他们唠起嗑。   日头刚要落山,远处斜阳还残留一丝橘黄,跟火烧云似的。   “我们这个村子历史可悠久了,再往前点那可就是秦始皇当初派兵攻打楚国,在这儿安营扎寨留下的,我们那属于秦兵后裔。”   他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吊儿郎当靠树站着。   明眼人都知道他在吹牛批,但又懒得揭穿,认真听完以后还得礼貌询问一句:“请问您知道夏荷同学什么时候回家吗?”   他瓜子磕到一半,声音拖的老长:“夏荷啊,进城去了。”   “进城?”   “一直资助她的好心人将她接了过去,说是大学四年都会住在那。”   -   这是夏荷第一次进城,说起有什么感受,那就是这里的人说话都有点像撒娇。   她是北方人,从小在北方长大,这种软绵绵的吴侬软语她还是第一次听。   资助她的孙阿姨因为临时有事,把她送到家以后就开车走了。   她让她别太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但也没办法做到真的不拘束,毕竟是别人家。   她决定还是小心为上,这里的东西一看就都很贵,弄坏了她肯定赔不起。   可出师未捷身先死。   桌上的茶杯被她不小心给打翻了,里面的水流了一桌面,连带旁边的作业本也没能免遭一难。   她之前在电话里听孙阿姨提了一嘴,她家有个儿子,比她小一岁,今年升高三。   成绩差,长得丑,脾气还不行。   说起他孙阿姨就连连叹气,说自己和前夫都长得人模人样,当初生他的时候人还躺在产床上,护士抱着他过来。   她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哭着问她老公这孩子能不能送人,实在太丑了。   夏荷当时就在脑海里描绘出了一个画面。   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满脸青春痘,或许还是个个子不高的驼背。   为了挽救这本被水打湿的作业本,夏荷决定找吹风机补救一下。   在她刚要把吹风机插上的时候,二楼某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她手里的动作停下,原来这个家里有人。   二楼没开灯,看着黑压压一片,包括刚开门的那间房也是一点光都没有,就剩客厅那么点光亮透上去。   他估计刚被吵醒,抓了抓睡得有些乱的头发。   身上穿了件没有任何图案的黑T,以及面料一看就很舒适的抽绳运动裤。   绳子没抽,就这么随意的垂着。手肘搭在栏杆上,手臂削瘦白皙。   此时恹恹垂眼,无声看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睡醒还带点暗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现在的贼连作业都偷吗?”   夏荷觉得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厌世的颓丧感。   通俗点讲,就是活不起了。   两人初次见面,也没提前打过招呼,夏荷知道他是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   他脸上仍旧没什么情绪,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偷吧,都是新的,一个字没写。”   还挺大方。   夏荷试图解释,她不是小偷。   但少年明显一副不在意她是谁的淡漠神情。   看都没多看她一眼,从酒柜里抽出一瓶酒,低头转动瓶身看了眼上面的日期和度数,没什么力气似的靠在吧台上,又打了个哈欠。   看上去应该是真困了。   那双细长微挑的眼此时耷拉着,头顶灯光太亮,夏荷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他的睫毛。   很长,但是不怎么翘。仿佛和它主人一样,都没怎么睡醒。   他把手里的酒瓶放回去,又换了一瓶,看清上面的度数以后才垂放下手。   “有钱的东西都在一楼,偷的时候记得动静小点。”他终于肯施舍一个眼神给她,瞳色漆黑,但很干净。清冽透彻的声音少年感十足,漫不经心地警告了一句,“别打扰我睡觉。”   夏荷没办法将他和孙阿姨口中那个丑儿子对上号。   因为他确实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并且脾气也没那么差。   就算家里来小偷了也没报警,反而给小偷指了条节省时间的发财之路。   颇有点古代劫富济贫的侠士风范。   只不过劫的是他自家的富。   他上了楼,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   夏荷全程目送着他。   嗯,有点怪。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误会好像还是没解开,他真以为自己是小偷。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解释,也不急于这一时。   夏荷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也不敢轻举妄动,作业本吹干以后她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偶尔看看走廊上的油画,偶尔看看那些精美的瓷器。   以及墙上的涂鸦。   看不清是老虎还是狮子,旁边那个有点像炮台。   很别致且有想象力的一幅画,估计是年纪不大的孩子乱涂乱画的。   夏荷再次坐下,头靠在沙发扶手上,苦恼今天到底应该睡在哪。   二楼的房门又开了。   这次她先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酒味,少年一只手拿烟盒,往外抖了抖,另只手抽出根烟叼在嘴里。   头往一旁歪,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   他话很少,全程都是对方在说。   偶尔惜字如金的发出一个不用张嘴的单音节来。   “哦。”   “嗯。”   他仿佛看不到这个家里的第二个人,人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随意调开一个台。   他摸了摸身上,没摸到打火机,眉头皱了下:“你是不是把我打火机拿走了?”   大约是因为距离一下子靠近,夏荷能听见一些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也是个男的。   “我最近不是新学了个魔术吗,昨天给女神表演的时候正好缺个打火机,就往你那顺了。”   “操。”他低骂一声,吐出嘴里那根没点燃的烟,“什么魔术要用到打火机?”   “就是那个在棍子上点个火,然后徒手灭火,变出一朵玫瑰花来。”   电视内正放着综艺,主持人嘻嘻哈哈,他估计是嫌烦,又换了个台。   新闻频道,里面正神情严肃播报国家新闻。   他放下遥控器,身子弓了下,懒散地窝进沙发里:“变好了?”   “变个屁。”那头骂道,“谁知道还要提前准备玫瑰花,我灭了半天火。”   他低低的笑了声,肩膀也跟着轻微颤动。   清薄的少年身骨,还未完全张开,宽度和长度却也到一个同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距离明显没法容纳下他那两条大长腿,于是随意的微微岔开。   人也随之坐起身,手臂搭在膝盖骨上。   眼神没刚才那么恹了,但也精神不到哪里去。   “不过你真和蒋津津掰了?”手机里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变了,那头的人问他。   夏荷竖起了耳朵。   少年看到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尿素袋,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蒋津津,谁?”   手机那边的人一声叹息:“周大少贵人多忘事,就是一中那个校花,文艺部的。”   他沉默了一会,也不知是在认真看那个尿素袋,还是在认真地回想。   沉寂十几秒后,大少爷才恢复了那么点记忆:“跳绳很厉害的那个?”   “人家那叫艺术体操,什么跳绳。”言归正传,“我昨天可听说她在宿舍抱着你那件球衣哭了一整天。”   大少爷倒不在意她为什么哭,困惑的点在于:“她怎么有我的球服?”   “上次比赛咱们不是赢了吗,对面那孙子上来挑衅,故意推了你一把。你把他摁在地上揍了一顿后,当天就把衣服拿去扔了。”他停顿了一会,“不是吧,这才过去几天啊,你又忘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孙子满手的汗,上来直接推了那么一下,他嫌恶心,就把衣服扔了。   “所以我的球服怎么在她那?”   “你前脚刚扔,她后脚就捡了回来。”熊漪问周夫唯怎么点评蒋津津这个痴情行为。   新闻播报结束了,中途又插了条娱乐新闻。周夫唯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台,简短的点评一句:“挺恶心。”   熊漪觉得他就是对人成见太深:“她这不是想着留个念想睹物思人吗。”   “我又没死,哪来的睹物思人。”   “在她那,你活着还不如死了。”   周夫唯挑了下眉,喉间一声带着质问的低嗯:“嗯?”   手机那头的人立马投降认错:“我的意思是,死人最起码还能躺着让她看一眼,你说说你,一个月三十天,你能让她见到几回?”   他冷笑一声:“她谁啊,我为什么要让她见到我?”   明显是聊不下去了,他一句挂了,也不等对方反应,拿着手机按下挂断键,扔回沙发上。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全程他的视线都没有从那个尿素袋上离开过,他用脚轻轻踢了踢。   “这什么?”   虽然没看她,但夏荷知道,话是问的她。   她有点不好意思:“这次出来仓促,没来得及准备行李箱,这个是......”   这位大少爷身上一股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奢靡气质。   像是实在想不到这玩意儿还能用来当行李箱。   他按着肩膀,左右活动了下脖子:“你就是我妈说的那个省状元?”   原来他都知道?   夏荷点头,礼貌地伸出手,和他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夏荷,未来的四年可能要一起生活了,请多关照。”   他看了眼她伸出来的手,又将视线挪回到她脸上。   皮肤很白,不像是在山野长大的。束了个高马尾,脖子修长,背也挺拔。   巴掌小脸,眼尾微挑,有点像狐狸。   挺御姐的一张脸。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夏荷觉得他的脾气其实也还好,没有孙阿姨说的那么差。   这里的夜晚挺安静,屋外甚至还能听见虫鸣蛙叫。   大概是绿植做的太好。   如果不是这间简约之中透着一丝矜贵之感的屋子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待在大庆山里。   少年如清水过涧般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将这完整的夜色打破一个角。   “别对我有非分之想,其他的一切,您随意。”   ......嗯,脾气还行,只是单纯的性格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拽以后都是要还回来的~   新文开张,大吉大利,这章留评发两百个红包~ 第二章   孙淙丽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会夏荷刚跟奶奶通完电话。   这是她头回出远门,奶奶放心不下,问她在那边还习惯吗。   夏荷怕吵醒这家的大少爷,压低了声音:“习惯的,他们都对我很好。”   听到这个,奶奶松一口气,又问她:“那手头上钱还够用吗?”   这说的哪里话,她兜比脸还干净,一向如此。   “够用的,您不用替我担心。”   考上状元学校是有补贴的,但钱都被她爸给拿走了。   夏荷连张毛票都没瞧见。   夏荷他爸的工作是给送葬队敲锣,这种属于有活就干,没活就闲着。   不过别人都是这个当副业,平时也去干干农活,或者去镇上打个零工之类的。   但夏荷她爸不是,闲着的时候全部用来打牌赌博了。   家里那么穷也多亏了他的好吃懒做,嗜赌成性。   电话刚挂断,就传来开门声。   孙淙丽特地在应酬的饭店单独打包点了饭菜带回来。她笑容有些歉疚,放好了东西,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这几天正好家里负责做饭的那个阿姨有事回了趟老家,肚子一定饿了吧?”   夏荷站起身,主动去厨房清洗好碗筷:“我在家干农活的时候也经常忘记吃饭,不怎么饿。”   听到她的话,孙淙丽手上的动作稍顿。她叹了口气,心疼道:“你一个女孩子,从小就要下地做活,一定很不容易吧?”   “还好,习惯了。我们那都这样。”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孙淙丽刚要再说些什么,因为楼上传来的那点响动声,她的视线暂时被拖了过去。   眉头皱着,语气也严厉起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周夫唯身上只穿了件T恤,外套就这么随意的被他搭在肩膀上。   少年身骨如同松柏一般,有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去熊漪家学习。”   “白天在学校不学习,这个点跑去学习,你糊弄鬼呢?”提到这个孙淙丽就一肚子火,“我不是让你多和你们学校排名前几的那些学生一起玩吗。老和熊漪鬼混在一起,你们两一个狼一个狈,在一起除了打架闹事还做过什么?”   他倒是不在意孙淙丽把自己比做成狼还是狈,仍旧是那个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语气,拖着音:“您别劝我啊,去劝那些好学生,让他们多和我一起玩玩。”   一句话就把孙淙丽给堵的哑口无言。   他打了个哈欠,被孙淙丽挡住了去路,干脆靠墙站着,整个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您总不能堵我一晚上吧。”   孙淙丽拿这个儿子没办法,毕竟他长这么大,她确实也没怎么好好管过他。   现在他都快成年了,不服管也是情理之中。   一个要出去,一个挡着路,这样的僵持持续了一会,她还是先败下阵来:“把饭吃了再说。”   他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拖出椅子坐下,看上去对吃饭的兴致并不大。   视线反而落在坐他对桌的夏荷身上。   她吃饭速度很慢,细嚼慢咽的,头发估计是洗过了。   刚才还扎着马尾,这会就成了披肩长发。   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夏荷抬起了头,两道视线就这么对上。   一个是介于杏眼和狐狸眼之间,另一个,则是典型的桃花眼。   哪怕是没精神的一张脸,神情也淡,但那双桃花眼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冷冰冰。   通俗点讲,他这样一双眼睛,看条狗都深情。   夏荷表情真挚:“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呵,有点像冷笑。   夏荷沉默片刻,总觉得这位小少爷对自己敌意有点大。   他扫了眼饭桌,淡道:“有鱼?不吃了。”   孙淙丽劝说道:“医生说了,失眠就得多补充些蛋白质,你不能再挑食了。”   他挺无所谓:“那还是让我继续失眠。”   孙淙丽是事业上的女强人,在面对自己这个永远处在叛逆期的儿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看到酒柜上空了一处,“喝酒了?”   “喝了点。”   孙淙丽眉头皱着,却毫无办法:“未成年不能喝酒,就算是睡不着也不能用这个办法,你还长身体,万一影响了发育怎么办?”   一旁的夏荷目测了一下周夫唯的海拔,嗯,她觉得他应该已经没有再发育的必要了。   周夫唯最后还是被孙女士唠叨烦了,勉为其难坐在那,扒拉了几口白米饭。   孙淙丽也懒得再去管他。把鱼骨剔掉,给夏荷夹了块最嫩的鱼腹肉:“已经定好了学校?”   夏荷吃饭慢条斯理,她从小就这样。小的时候老夏嫌她吃饭慢,还骂过她好几次,可她就是改不过来。   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咽下嘴里那块鱼肉,她点了点头:“南大,两周后开学。”   “这么快啊。”孙淙丽拉长了语调,有点心疼,“这么大的太阳,到时候军训可别把皮肤晒伤了,明天我带你去商场买点防晒霜和喷雾。其他的日用品你还缺不缺,待会去列个清单,到时候一起买了,免得有遗漏。”   夏荷已经麻烦他们很久了,她不希望在这种零零碎碎的事情上面继续麻烦她。   “不用这么麻烦的阿姨,我这次东西都带够了。”   周夫唯靠在椅子上,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她的话,短暂的将头抬起来:“看来那个尿素袋还挺能装。”   孙淙丽不解,问他什么尿素袋,他没说话,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拖开椅子站起身:“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然后上楼了。   孙淙丽看着他的背影骂了句:“真不知道这兔崽子是随了谁。”   夏荷低头安静吃饭。   她也不知道他是随了谁。   吃完饭后,夏荷主动把碗洗了。   孙淙丽出去接了个电话,等她进来的时候碗已经洗好摆进了橱柜。   孙淙丽说这些事情不需要她做,以后放着就行。   夏荷说在家这些活都是她做,她习惯了,而且她也喜欢洗碗。   哪儿会有人喜欢洗碗呢,孙淙丽知道,她是怕自己在这个家成为累赘,所以想努力找点活干。   如果能让她住着心里好受一些,孙淙丽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去一楼浴室检查了一下水管,还是坏的。坏了好几天了。   前些天已经给物业打过电话,但是维修工人有点事请假,需要过几天才能来。   所以只有二楼一个浴室能用。孙淙丽便让夏荷先去洗澡。   她担心夏荷和周夫唯洗澡的时间撞上,到时候会尴尬。   毕竟两个人虽然有年龄差,但也只是相差一岁而已。   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都正处于青春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避嫌的。   夏荷这次过来没带睡衣。她在家睡觉都是直接穿自己的裙子。   洗到发白发旧,肩膀处都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会肯定是不好意思再穿了。正当她纠结应该拿哪件衣服来接那条连衣裙的班,充当她的睡衣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孙淙丽的声音。   夏荷过去把门打开,孙淙丽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T恤递给她:“今天洗完澡先穿这个。”   似乎是怕夏荷介意,她笑道:“洗过了,干净的。”   夏荷也没拒绝:“谢谢阿姨。”   -   夏荷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孙淙丽应该已经睡下了,整间屋子都很安静。   衣服不知道是谁的,穿在她身上又宽又大,都快赶上一条连衣裙了。   她扯了扯刚洗过的头发,准备去楼下吹干。   刚走到楼梯口,就和开了房门穿戴整齐的周夫唯打了个照面。   他穿了件黑色皮夹克,耐克的鸭舌帽,裤子也是黑的,脖子上挂了个头戴式耳机。   肩背宽阔,腿很长,清瘦却不羸弱,手臂上的线条紧实好看。   可能是因为这副全黑的装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皮肤衬的更白了,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   如同一块上等的白玉,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感。   和夏荷在山野碰到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以前隔壁去大城市打工回来的哥哥总说,城里那些少爷们一个个细皮嫩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他一拳就能打倒一片。   那个时候夏荷对他非常崇拜。   可是现在看着周夫唯,这个明明比她小一岁,却比她高快出两个头的少年。   她又觉得那个哥哥说的有失偏颇。   他确实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看上去更像是野外一株不被束缚的藤蔓,野性与桀骜齐具。   如果是他的话,一拳应该能打倒十个她的邻居哥哥吧。   夏荷不切实际的想着。   周夫唯见她站在那不动,抬了抬下巴,上下打量她一眼。   夏荷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长了一张不那么好定义的脸,皮肤白,骨骼线条走向锋利,鼻梁高挺,那双唯一称得上柔和的桃花眼却总是不带半点情感看人。   他轻嗤一声,笑道:“捂什么,又没有。”   夏荷觉得他轻浮,可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又问:“这衣服怎么样?”。   夏荷如实答:“挺好的,很香,穿着也很舒服。”   和她自己平时穿的那些衣服的面料完全不一样。肯定很贵。   似乎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他停顿了一下,见她说话时还扯着衣领低头闻了闻。   于是眼睫不受控地颤了几下,细微到没人察觉。包括他自己。   走廊的灯光不算亮,本身只是为了起到一个简单照明的作用。再加上周夫唯的睡眠状况从小就不太好,所以家里所有夜灯都是偏暗些的。   夏荷刚洗完澡,头发随意绑了个丸子头,她是典型的头包脸,颅顶高,后脑勺饱满,巴掌脸。   随便扎个马尾或者丸子头都能完全显出她的优势来。   周夫唯眼神好像没有聚焦点,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越过她看她身后的那副油画。   那串车钥匙在他无名指上转来转去,颇为意味深长的语气;“挺好就行。”   夏荷聪明的小脑瓜迅速转动,反应过来:“这衣服不会是你的吧?”   他轻笑:“不然你以为是我妈的?”   原来他刚才是在看衣服,不是在打量她。   ......好吧,误会了   她攥了下袖口:“我看这衣服的大小和你的身高不太一致。”   他平静反问:“你十岁的衣服现在还能穿?”   夏荷懵了,看着下摆都盖住自己大腿的T恤:“你十岁就长这么高了啊?”   他挑眉,声音淡:“有问题?”   她声音逐渐小下去:“没问题,我只是听说南方人平均身高好像没这么高。”   “巧了,我在平均身高之外。”他上下打量她,明显带着讥讽,“你也在北方平均身高外?”   夏荷:“......”   看来网上的那些数据信不得。   作者有话说:   PS:结尾那段剧情没有任何地域歧视   这章也有红包哦,希望大家能够多多留言,mua030~ 第三章   来临城的第一天,夏荷睡得并不好。   她最近一直断断续续做同一个梦,梦到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妈妈。   爸爸和奶奶对于她的事总是闭口不谈,村子里却众说纷纭。   有说她跟人跑了的,也有说她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夏荷没见过她,家里唯一一张她的照片就是那张2寸的结婚照。   是个长相明艳的美人,但她看着镜头的脸却没有笑。   夏荷的外在优势完全遗传了她。   醒的时候天还微微凉,家里很安静,外面更安静。   除了偶尔有几声鸟叫声传来。   夏荷的房间就在周夫唯隔壁,从孙阿姨那儿得知他有点睡眠障碍,从小就有的毛病,看过很多医生,也吃过不少药,但都收效甚微。   再后来他起了逆反心理,不肯去医院,睡不着就干耗着。   提到他,孙阿姨总是满脸愁容。她拿他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坏吧,他也不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坏。   充其量不爱学习,偶尔逃个课,打个架之类的。   但光是这些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   “我们家是书香世家,到我这辈才开始经商,他又是独子,他外公对他期望很大。小的时候他还很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可后来不知道怎的,也不爱学习了,整天摆弄他那些模型和游戏机。”   夏荷自己都是半大一孩子,去年年底才刚成年,所以她没办法和孙阿姨感同身受。   只是安慰她,等他再大些了,会好的。   但这些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早上去商场逛了半天,孙淙丽带着她买了不少的东西。   夏荷看到那些标价单,眼睛都睁圆了。   城里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价。   她不想再让孙阿姨破费,于是说东西都够了。孙淙丽却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她就周夫唯一个儿子,她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索性直接给他没有额度的卡,让他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买。   在带孩子这方面,她确实没什么经验,更别说是比男孩子心思还要细腻的女生了。   于是两个人又闲逛了好几个小时。   中途她被一通电话叫走,说是公司账务上出了点问题,需要她去核对一下。   是司机将夏荷送回家的。   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   坐在车上时,夏荷脑袋靠着车窗,决心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来临市的目的除了好好读书,再有就是努力赚钱。虽然孙阿姨好心资助了她,还让她住在她家里。   但夏荷不希望自己成为一条专门吸食人血的寄生虫。   勤工俭学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可是应该去哪里找工作呢?   这又是一个等待她去克服的难题。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家里正好有个和夏荷同龄的女儿,所以对她多了几分亲切。   见她好像有点苦恼,便主动开口:“这么早回去也无聊,要不要去附近逛逛?你应该是头回来临市,这里好玩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夏荷支起了身子,犹豫地开口:“叔叔,您知道有什么可以做兼职的地方吗?”   司机顿时明白了她刚才为什么一脸愁容地看着窗外了:“你一个学生,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工作这种事情,以后毕业了还怕找不到吗。”   非常典型的大人教训小孩的一通说法。   夏荷说她成绩一直都很稳定,而且现在也不像高中那会那么紧张,所以想去兼职赚点零花钱。   她当然不会直白地说自己缺钱,就怕到时候司机说漏了嘴,被孙阿姨知道了。   她肯定又会给她钱。   夏荷实在不想再麻烦她了。   她也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只要足够努力。   司机听完她的话以后,也觉得勤工俭学不失为一个锻炼人的好方法。   “我想到一个好地方,既不会耽误你的功课,还能赚钱。”   夏荷来了兴致:“什么地方?”   于是她就被放在了这儿,一中的大门口。   她看着伸缩铁门旁边的那一竖行字:临市第一高级中学。   在太阳的映照下闪闪发着金光,再配上这威严高耸的墙壁,颇有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庄重感。   还在放暑假,高一高二的没开学,只有刚升上高三的那些学生提前来校报道。   进进出出的人里面不乏一些打扮讲究的中年男女。   应该都是些学生家长。   司机叔叔告诉她,一中是市重点,全市最好的学校。   她如果想找兼职的话,可以来这儿。这周边就是学区房,好多家长陪读,平时那些高三学生下了课就直接去补习班。   “像你这种省状元,肯定抢手,到时候直接亮明身份,那些家长绝对争着抢着出高价。”   夏荷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从司机叔叔的话里听出了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仿佛她是电视剧里那种深藏不露的高手。   学校旁的院墙上贴了很多小广告,哪怕每天都有人定时清理,可清理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贴广告的速度。   夏荷走过去。小广告的种类很多,卖什么的都有。   补脑口服液,眼药水,以及一些订饭热线。   甚至还有壮阳的。   夏荷看地目瞪口呆。   不过更多的还是补习班的师生招聘信息。夏荷记下来几个联系方式,打算等回家后再一一打电话,问他们招不招短期的。   毕竟等开学后,她肯定没有时间再去了。   把写上电话号码的纸条小心翼翼放进包里,她决定先去周边转转。   难得出来一趟。   她对大城市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大,再就是繁华。   以及这边的一些吃的也都是她没见过的。路边不少小摊贩,她随便走到一个摊位前,看到旁边写着三个字。   钵仔糕。   她头回见到这种装在碗里,软软弹弹的食物,问了价格之后她要了两块。   一个草莓的,一个香蕉的。   味道还不错,就是甜了些,她吃不习惯。   一中实在是大,她都围着走了不知道多久了,还没有将这堵高高的院墙走完。   不过这里应该是靠近后门的地方,来往的行人逐渐变少,道路也从宽敞公路变成了一条细窄的巷子。   那些居民楼看着老旧,阳台上零散晾着几件衣服,还往下滴着水。   栏杆都生起了斑驳锈迹,路边只有一家店是开着门的。牌匾上写着阿武士多店。厚重泛黄的塑料帘子遮住了里面的景象,只能看见一张玻璃柜台,摆放着各种牌子的烟。   这里明显没什么好逛的,夏荷也确实没想在这儿久留,但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四五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站在那,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被他们堵住去路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一中的校服是蓝白色,很清爽的颜色,有点大海的感觉。   少年身板清正,肩宽且平直,哪怕是宽松的运动款,穿在他身上肩线也被完全撑起,如同量身定做一般。   别人穿着还需要往上卷一截的裤脚,他甚至还短了一截,露出白皙清瘦的脚踝,跟腱骨的线条明显。   五个对一个。   夏荷脑子里一闪而过四个词,校园暴力。   并且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一中的学生。   那兴致就更严重了。   她不是那种盲目善良的人,也不太喜欢多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不是她冷漠,而是她足够理智,这种贸然冲上去,平白多出一个受害者的事情,只会适得其反。   碰到这种事情,她一般会先选择报警,然后再去喊人。   可此刻,现在,她看清了那个被堵住去路的少年的脸后,步伐就有些拔不开了。   周夫唯?他怎么在这儿?   黑色的双肩包此时被随意的挂在少年左肩上,他被五个人堵着,脸上也没露半分怯意。   还是那副活不起的颓丧感,站姿闲散,单手揣着兜:“是一起上啊,还是一个个来?”   说话的语气挺平缓的,但就是能听出一些张狂来。   那个染着一头黄毛的估计就是带头的,他问周夫唯到底在狂个什么劲:“你他妈钓我女朋友,还想给我戴绿帽子,你找死呢吧?”   他轻笑,拖长了语调:“你女朋友,哪个?追我的挺多的。”   黄毛显然是气急了:“你他妈的一个高中生,毛都没长齐,还他妈在这和我嘴硬,你信不信我弄死你都没人知道!”   他抖了抖肩膀,本就松垮垮挂在左肩上的书包也随之掉了下去:“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   那黄毛点头:“行啊,那咱们长话短说,今天……”   不等他说完,周夫唯抄起路边一把椅子对着他的头就砸了下去,在他踉跄倒地前往他肚子上补了一脚,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将他往墙上撞。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没手软,也也没停顿。   看着没太费力,对方却疼的面目狰狞。   “我说了。”他仍旧是那副慢悠悠的调子,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我不喜欢讲废话。”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五个人全被他打趴下了,他却连气都没喘一下,仿佛只是外出逛了个街。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血,眉头皱了皱,然后蹲下身,找了个衣服还算干净的人,往他身上擦了擦。   擦干净以后,他捡起地上的书包,甩在肩上,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往巷外走。   头顶的松柏枝干向四周延伸,阳光只能透过那点缝隙铺在地面。   他好像感受到什么一样,经过巷口时正好回头,那点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   本就冷白的皮肤被太阳这么一照,更白了。显得那双深瞳幽黑。。   太阳的确是最能象征生命力的东西,此刻的周夫唯好像没了平日里那种颓丧的气质,如同一棵蓬勃生长的树。   直挺挺的站在路边,哪怕再大的风雨都不能让他折腰半寸。   少年时期的确是个很神奇的年龄段。   单就只是一个眼神,你也能从中看出几分韧性来。   “所以,为什么打架?”   回家路上,夏荷死乞白赖的跟着他。   一是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孙阿姨有恩于她,所以夏荷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替她看着点她儿子。   虽然她不一定看的住。   二嘛,她不知道去哪坐车。   山里都是直接坐大巴去镇上,大城市里肯定没有那种大巴车,至于去哪里坐公交,她一窍不通。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就这么沿着巷子往外走。   走到校门口时周夫唯停下:“怎么,要跟着我进去上课?”   夏荷一愣:“你不回家?”   他举起手,手腕上是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表盘上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现在是上课时间,我回什么家?”   也对。   不过:“上课时间你怎么在外面?”   他回答的云淡风轻:“还能怎么,翘了。”   夏荷:“......”   “高三是最重要的阶段,我觉得你还是以学习为主,不然以后会很吃力的。”   这条路不时有车辆经过,一辆黑色SUV擦着夏荷的肩膀开过去,也就一寸的距离。   周夫唯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把她推到自己左边,和她换了位置,语气仍旧不冷不热:“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你。”   “没必要。”他校服的拉链没拉,就这么敞着,两只手揣着裤兜,外套下摆被胳膊撑的并不那么平整,看着几分漫不经心,“考不上就回家继承家业,当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夏荷:“......”   好吧,有钱任性。   前面一道有些粗狂的声音传来,在那喊他的名字,语气还挺急切:“快点啊周夫唯,今天总决赛,去晚了可就迟到了。”   夏荷迎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一个长得同样高大、虽然身上穿着一中的校服,但看相貌,完全不像高中生的少年在那拼命招手。   相比他的急切,周夫唯显得悠闲许多,他把自己的书包扔给夏荷,让她帮忙带回去。   “对了。”他叫住她,“回去的时候带包烟,公交车站旁边的报刊亭有卖的,红塔山。”   夏荷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脱口而出的先是一句:“我不知道公交车站在哪。”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维持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直走五百米,左转就是了。”   周夫唯低头摆弄了下手机,又问她:“手机多少?”   夏荷报出一串数字来:“怎么了?”   他没回答她:“微信一样?”   “嗯。”   几秒后,夏荷的破屏OPPO震动了一下,她看到上面有个好友请求。   头像是一件23号的蓝色球衣,微信名更简单了,一个句号。   夏荷没有立刻同意,而是看着他。   他喉间溢出一声笑:“怎么,以为我想泡你?”   那倒不至于。   熊漪见他一直没动静,死命的在那催:“职校那帮孙子现在可趾高气昂在那等着呢,咱们要是去晚了,他们非得以为我们怕了。”   周夫唯收好了手机,也不去管夏荷到底通没通过,闲庭信步转身走了。   熊漪好奇回头看了一眼,问他:“你不是说那卖的都是假烟吗,怎么还指名要去那买?”   他不以为然:“想抽点假的,不行?”   熊漪笑道:“当然行,周大少这样的一中万人迷,您哪有不行的时候。我说不行,您那些迷妹们也不答应啊。”   话里分明带着调侃。   周夫唯一脚踹过去:“别逼逼。” 第四章   夏荷抱着他的书包,挺轻的,估计里面没装什么书。   也是,他看上去就不爱学习。   挺叛逆一人。   她按照周夫唯的提示顺利找到公交车站,旁边确实有个报刊亭,报刊亭也确实有卖红塔山。   不过夏荷用自己的钱买了一盒薄荷糖。   没买烟。   她扫码结账的时候,有条消息弹出来。   是一条转账提醒。   果然是城里的大少爷,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五百。   原来加她微信是要给她买烟的钱。   夏荷:【小朋友,抽烟对身体不好,姐姐给你买了盒糖。】   。:【......】   正好公交车到了,夏荷收好手机,上车后投了两枚硬币,随便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摇摇晃晃半个小时。回到家后,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夏荷没有擅自进周夫唯的房间,而是将那盒薄荷糖放在了桌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从兜里翻出白天在学校附近抄下来的那些联系方式。挨个打电话过去,询问有没有需要补课老师的。   别人听到她的高考分数,语气都比较激动,但听到她只做短期后,态度又逐渐沉静下来:“我们这边都一对一指导的,短期的家长那边也不会同意。毕竟每个老师的教学方式和进度都有所不同,总得需要去花费时间来和学生磨合。这刚磨合好,你就要走了,时间上也不允许。你说是吧?”   夏荷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也差不多了。   “我能理解的,打扰到您了,实在是很抱歉。”   “哪里的话,你以后要是有时间做长期的,我们这边还是非常欢迎。”   “嗯,好的。”   简单的寒暄过后,电话挂断。   夏荷看着全部扔进垃圾桶里的联系方式,有些泄气地躺回沙发上。   这叫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意料之中?   其实早就预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了,但还是想试试。   可能是最近总绷着一根弦,人也累了,她就这么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意识还处于昏沉之间,一通电话彻底打消了她的困意。   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但显示地址是临市本地。   除了孙阿姨,好像也没人知道她的电话?   她抱着疑惑按下接通,电话那头的女人操着一口地道的临城口音,说话软软糯糯,语速很慢。   她问夏荷:“听说您在找补习班的工作?”   听到这句话,夏荷坐直了身子:“请问您是?”   她笑道:“是吴老师给我你的电话的。是这样的哈,我有个儿子,在一中读高三,这不马上就要高考了嘛,他那个成绩,我担心他到时候连个大专都上不了,所以想给他请个家教老师。您看您今天有时间嘛,要不先来家里见个面?薪资方面好说的。”   见工作有着落,夏荷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点头:“有空的,非常有空。”   于是事情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迅速定下了。   那个女人加了夏荷的微信,把定位发给她。   她的头像是一个生日蛋糕,上面还插着蜡烛,正中间用巧克力写着九个字——最爱的小宝生日快乐。   她的微信名就更直接了,心肝小宝的好妈妈。   夏荷在心里感慨,看来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   同时又有点羡慕,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母爱。   从这里过去用不了太久,二十分钟的车程。   为了节省时间,夏荷忍痛打车过去的。   车子开上高架桥,微微提速。路边的高楼大厦也以更快的速度往后移。   天空很蓝,一片云也看不到。干净的仿佛被水洗过一样。   思乡之情在此刻达到顶峰,也不知道奶奶现在吃饭了没,家里的地有没有人去翻。   爸爸那个性子,估计又去和人喝酒打牌了。   从前这个点她一般会先写会作业然后再去做饭。   才离开家两天,很多事都没完全习惯。譬如早上睁开眼,她会看着不透光的窗帘发好久的呆,仔细回想家里什么时候安了这么厚重的窗帘。   然后才突然记起,她已经不在那个每天早上五点都会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的小乡村了。   --------------------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想着,不知不觉中到了目的地。   司机一句:“小妹,到了。”   她才从回忆中抬头,礼貌地道过谢后,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这里虽然没有周夫唯家低调中透着一种难以掩盖的贵气,但也奢华到让人咂舌。   城里的小少爷们,原来都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夏荷方向感不错,得益于从小上山下山养出来的经验。按照对方给的门牌号,她很快就找到了地址。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腰间还围着围裙。   夏荷同她打过招呼:“阿姨您好,我就是今天和您通过电话的夏荷。”   妇人笑了笑,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拖鞋放在地上:“小妹,认错人啦。”   那道软软糯糯的声音随即从斜后方出来:“这是我们家的帮工阿姨。”   似乎是在和她做着介绍。   女人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博美,从楼梯上下来。身上穿了件藕粉色旗袍,身材曲线全部被勾勒出来了,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肩上搭了一块针织的小披肩,头发是静心打理过的波浪卷   虽然能从脸上的一些细微纹路看出她的年纪不小,但保养的很好,皮肤细嫩,五官不属于特别出众,可拼凑在一起却格外舒服。   仿佛一壶温水,烧至恰到好处的程度。   她摸着博美身上的毛,在沙发上坐下,同刚才那开门的妇人说:“阿姨,麻烦你去给我泡杯咖啡,记得加奶哈。”   她又问夏荷:“夏同学,你喝什么呀?”   夏荷把挎包取下,放在一旁:“谢谢,白水就可以了。”   “哎哟,白水哪里有营养。”她又冲厨房里正在泡咖啡的阿姨喊道,“阿姨,给这位夏同学热一杯牛奶。”   说完以后,她扬着一双笑眼看着夏荷:“女孩子还是要多喝牛奶的,对身体好一些。”   夏荷面对这种过度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的笑着。   女人这才想起正事来,问她哪门学科更厉害一些。   夏荷说都还行,她不偏科。   “我们小漪倒是也不偏科,门门功课都是倒数。”她看上去挺发愁,“高中最后一年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哪怕是考个大专也行啊。”   那只博美不太听话,一直在女人怀里动来动去,夏荷的眼神被它短暂分过去片刻。   直到女人最后一声叹息响起,她才收回视线:“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一年的时间也足够去做很多事情的,只要用心。”   听到夏荷这么说,女人难过的心情稍微好些。甚至连其他的也不问了,当下就要和夏荷签合同。   “工资方面就按学校附近家教的价格,一小时三百,另外饭补和车补我再给你加五百。小夏老师,您看可以吗?”   一小时三百,另外再加五百。   当然可以。   哪怕心里很满意,但面上还是没有过于显露。而是略沉吟一会后点头:“可以的。”   “既然来都来了,今天就开始上课吧,正好我家那个狗小子也要回来了。”   解决了一桩压在心头的难事,女人明显心情变好了许多。她抱着怀里的博美使劲亲了几口,“我们小宝今天真乖。”   夏荷:“......”   原来小宝是狗的名字。   阿姨端着泡好的咖啡和加热过的牛奶过来。   门口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职校那帮孙子还真是输不起,这都能扯到犯规上,我投那三分多帅啊。”   一道挺散漫的语气驳了他的话:“你那个走步,篮球都让你打成橄榄球了。”   他继续嘴硬:“我就多走了一步,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就不能看在我投的那个帅气三分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人一看见自家那个蠢儿子,脸就垮了下来:“一天天的只知道打篮球。”   熊漪还挺理直气壮,怀里抱着个篮球:“我不打篮球打什么,总不能去打人吧?”   她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挨打还差不多。”可能是突然意识到补课老师还在,说完以后又迅速变脸,扬着一张笑脸去和夏荷说话:“我家这个小兔崽子可能有点不听话,以后就麻烦夏老师了。”   夏荷喝了口牛奶,杯子还没放下:“没事,不麻烦的。”   熊漪捕捉到了重要词汇,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老师?什么老师?”   “还能是什么老师,当然是给你请的补课老师。”   他全身都在抗拒:“补什么课,我上课都懒得学习,还补课,我补个锤子……”   话没说完,夏荷正好转过头来。   精致漂亮的一张脸触不及防就撞进了熊漪眼底,他愣了几秒,仿佛被面前这个不落俗套的美女给勾住了魂。   魂归正位之后,迅速改口:“我补,我补!我最喜欢补课了!”   周夫唯:“......”   他和熊漪身高差不多,但两人站在一起身形差异还是很大的。   熊漪属于那种高高壮壮的类型,校服也明显比普通人大一个码。   而周夫唯,身姿周正,落拓挺拔如同松柏。   哪怕刚打完球,身上有薄汗,但看着还是清清爽爽。可能是刚运动完,反而比平时更多出几分朝气。   如正午的阳光,光芒刺眼,却又忍不住让人去直视。   直到眼睛被强光灼伤。   周夫唯和夏荷两人就这么平静对视了一会。   反而是周夫唯先开的口:“补课?”   夏荷倒也没打算隐瞒:“我打算用剩下的两周时间做个兼职。”   “哦。”   听完他们的对话,熊漪妈妈脸上有探究,问夏荷:“夏老师,你和小唯认识呀?”   “嗯”夏荷把目光从周夫唯身上收回,“孙阿姨资助了我,我目前暂时借助在他家。”   因为两个孩子是朋友,所以熊漪妈妈和孙淙丽偶尔也会联系。她记得先前好像是听孙淙丽提过一嘴,说她资助的那个女孩子考得不错,但因为她家庭关系复杂,所以她干脆直接把她接到她家去住了。   “原来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呀?”她乐道,“那正好,我还怕我家小漪一个学习学不住呢,现在可以搭个伴,让小唯也一起。我待会给丽丽打个电话去说下这个事。”   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夏荷倒是不介意多加一个人。   只是这两个一看都不是听话的主,她一对二......   应该是地狱吧。   熊漪妈妈的执行力比她说话的语速要快多了,前脚刚和夏荷讲完,后脚就给孙淙丽打了电话。   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   周夫唯全程都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看着夏荷。   眼底没什么情绪,但至少没有平时那种没睡醒的丧劲儿了。   单手揣着兜,斜靠门框站着,懒懒散散。   夏荷跟他对视了一会,看他好像没有任何要发表感想的意思,心里还有点疑惑。   在她看来,周夫唯是个连骨头缝里都带着点野性的人。他们这类人,最讨厌的就是接受别人的安排。   譬如现在。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好像没意见。   回去的路上,夏荷老老实实跟在周夫唯身后。   她不知道去哪坐公交,周夫唯肯定知道,跟着他准没错。   她全程在想补习那件事,虽然以前在老家也搞过补习班的兼职。但山里那些孩子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但凡有点机会都会努力抓住。都很听话,并不需要她操心一些教学之外的其他事情。   可这两位小少爷......   她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直到走出小区,全程安静的周夫唯才停下脚步。   身上的外套早脱了,就这么随意的搭在肩膀上。身上只穿了件短袖,也是蓝白款的校服。   左边胸口处还有个缝制的校牌,小臂的线条紧实好看。   他神色淡,语气也挺淡,问夏荷:“怕了?”   夏荷有点懵:“我怕什么?”   “那苦着一张脸。”   “我只是在思考。熊漪一个人我还能搞得定,可是你。”她摇了摇头,少见的露出一丝为难,“我搞不定。”   周夫唯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的样子,这也就导致他总给人一种懒散随意的感觉。   此刻听到夏荷的话,他靠墙站着的身子也稍微挺直了些。   平坦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他声音压的低,几乎已经是气音了。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你搞不定。”   语速缓慢,听着几分耐人寻味。 第五章   夏荷心里想着事,也没察觉出来。片刻后,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起头,和他商量:“要不这样,你认真学习一天,然后偷懒一天,这样轮着来。你没什么压力,我也没什么压力。”   他冷笑一声,又重新靠回身后那堵墙,恢复了刚才的闲散站姿:“那你这钱赚得还挺容易。”   “也不是。”夏荷表情诚恳,“如果你能配合我的话,那就更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补课了?”   欸?   夏荷说:“可是孙阿姨都同意了。”   “她同意了那你去给她补课。”一句话把夏荷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夏荷:“......”   怎么能不按照套路来呢,这下我的思路全被你给打乱了。   夏荷沉吟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觉得你挺叛逆的。”   他吊儿郎当:“用不着你来提醒。”   “就没想过改变现状吗?”   他喉间溢出一阵冷笑:“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说实在的,夏荷对他多少是有些忌惮在身上的。如今自己借住在他家,算得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就是一浑身是刺的刺头。   她识时务者为俊杰,语气放的柔和:“我只是觉得,你继续这样挺可惜。”   周夫唯也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悠悠地问她:“你知道这世界上我最讨厌什么吗?”   “什么?”   夏荷其实不算矮,身高中等水平吧,一米六五。但面前这位小少爷实在是发育的够好,也不知道挑食成他这样,怎么也能长成如今如松柏一般挺拔的身姿。   估计是得益于了那点优良基因。   他看夏荷时,眼睫半垂着,仍旧是往常不紧不慢的调调:“自以为是的教育,未经允许擅自动我的东西,还有”   他像是意有所指一般,抬了抬下巴,“世界上一切甜的东西。”   夏荷突然想起自己下午给他买的那盒薄荷糖了。   ......周大少爷您干脆直说我讨厌我就行,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她轻咳一声,眼神假装看向别处,企图避开这个话题。   也就没注意到周夫唯漫不经心扬起的嘴角。   “行了,走吧。”他站直了身子。   出了小区以后还有挺大一块绿植区,得过了这儿才能打车。   周夫唯单手揣着裤兜走在前面,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低头看着。夏荷看到他白皙修长的后颈,因为他此刻动作而明显的棘突。   这里风景不错,刚才过来的时候一心想着工作能不能成,压根就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看。   这会放下一块心里的大石头,整个人也随之愉悦起来,也有心情欣赏风景了。   长在树上的小白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花心。夏荷没见过这种花,刚要踮脚去看。   走在前面的周夫唯转过身,突然一句:“你对海鲜过敏吗?”   夏荷愣了会,然后摇头:“应该还好。”   他低嗯一声,拿着手机,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敲击了几下。   然后将手机锁屏:“去吃饭吧。”   夏荷眨了眨眼:“在外面吃?”   “家里没人。”   夏荷说:“没关系,我会做,”   “冰箱空了。”   “可以去买......”   “菜”字还没说完,周夫唯冷冷清清的一道眼神看过来,夏荷知道这位小少爷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于是识时务地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周夫唯带她去的是一家日料店,夏荷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冒烟的刺身。   她觉得挺新奇:“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他们那个小地方,别说这种高档刺身了,海鲜都很难吃上一回。   她夹了一块三文鱼,蘸了点酱油。入口很嫩,也很滑。   周夫唯倒是没怎么吃,只喝了口大麦茶,又恢复到以前那个活不起的慵懒丧劲了。   靠在椅背上,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茶杯。他的手指细长,很白,骨节分明。   他好像格外受到女娲眷顾,外形上挑不出一丝瑕疵来。   听到她的话,随口一句:“什么电视。”   “无脑偶像剧呗,里面的男主好像都挺爱带女主来这种地方吃饭的。”   直到话说出口以后,她好像才察觉到哪儿不太对劲。   抬起头,发现周夫唯果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个......”她试图解释。   他转动手里的茶杯:“我是不是警告过你。”   “嗯?”   他掀起眼,慢慢悠悠地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夏荷:“......”   她点头,非常郑重且诚恳的答应他:“放心好了,绝对!”   ------------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孙淙丽已经回来了,担心他们没吃饭,还特地从外面打包带了点回来。   见他们一前一后进来,她准备去冰箱把东西拿出来重新加热一下。刚才担心他们回来的晚,饭菜会变味,所以就放冰箱冷藏了。   “你们先坐一会,马上就能吃了。”她系上围裙。   周夫唯没搭话,换了鞋子,外套随手往沙发上一扔,上楼回房。   孙淙丽看着他的背影,骂了句小兔崽子。   夏荷还蹲在那解鞋带:“不用了阿姨,我们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   夏荷站起身,把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里:“嗯,周夫唯带我去吃了日料。”   孙淙丽抬了下眼,脸上明显带点震惊。似乎想不到这是周夫唯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她到底也没说什么,而是冲夏荷笑了笑,问她今天在外面转了一圈,感觉怎么样?   夏荷笑着点头:“挺好的。”   “挺好就行,阿姨还怕你在这儿待不习惯,”   在决定把夏荷接过来的时候,孙淙丽还担心她是个内向的性子。   她同时也资助过其他贫困儿童,虽然没有像夏荷这样接到家里暂住,但她偶尔也会亲自过去探望。   那些小孩都挺怕生人的,怯弱自卑,可能也是受从小生活的环境影响。   所以孙淙丽担心夏荷也这样。   但看到这个小姑娘以后,她觉得她是一个自带光芒的人。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家里的情况,穷也穷的坦坦荡荡,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自卑,更加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那个大山里,于是拼命学习,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了大山。   没钱,那就努力赚钱。   她身上有股韧劲,这让她从来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所捆住手脚。   -   孙淙丽给夏荷买了台电脑,夏荷当时看到价格后,一直在拒绝。   实在太贵了,这钱都够家里配一台电视一个冰箱了。   孙淙丽却说现在的大学生没台电脑都上了不课,最后不顾夏荷的反对还是买了。   于是夏荷也将这笔钱记在了本子里。   她已经受过她孙阿姨很多恩惠了,不希望在任何地方都接受她的馈赠。   这些东西,她会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还清。   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数字,她叹息了一声,后背贴靠椅背。   这得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她合上笔记本,决定先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洗完澡美美地睡一觉。   剩下的留给明天。   新睡裙很可爱,是孙淙丽挑的。   大约是因为只有一个持续性处于叛逆期的儿子,所以她对养女儿这件事很渴望。   夏荷的到来刚好弥补了她这个愿望。   于是光是睡衣她就买了好几条。   哪怕夏荷说两条就足够了,换着穿。   孙淙丽看一条喜欢一条,喜欢一条就要买一条:“两条哪里够,女孩子的衣柜就是要塞地满满当当的。”   偏偏此刻导购也在旁边附和:“对啊,我女儿光是睡衣都快十几套了。”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光是睡裙,就塞满了半个衣柜。   夏荷沉默片刻,随便拿了一件。   洗头发和洗澡同时进行能省不少时间。   孙淙丽已经睡下了,夏荷为了不打扰她休息,特地拿着吹风回房去吹头发。   吹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洗好的内衣裤往了收。   还挂在浴室里。   一楼的浴室还没人来修,所以目前她和周夫唯是共用同一个浴室的。   为了避免尴尬,她放下吹风机,也不去管自己还在滴水的长发,急急忙忙走去浴室,推开门浴室门。   走廊灯光不亮,但浴室里面很亮。   又是吸顶灯又是壁灯的。   浴室很大,干湿分离做的也很好。   此刻她站在门口,突然开始思考,是应该先把门关上再道歉,还是应该道完歉以后再把门关上。   周夫唯嘴里含着个电动牙刷站在那,衣服脱了一半,上身已经是光着的了。壁垒分明的腹肌,肌肉紧实,纹路走向也明显。   平时穿着衣服清瘦周正,倒没看出来他身材居然这么有料。   夏荷眼神不受控制多看了几眼。   周夫唯倒也没遮没挡,把嘴里还在不停震动的电动牙刷拿下来,嘴角沾了点沫。眼神不咸不淡,话也说的不咸不淡:“站那么远能看清什么,进来看。”   虽然很大度地邀请她近距离参观,但夏荷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些阴阳怪气来。   ......   ......   她输人不输阵:“没关系,我站在这里其实看的也挺清楚。”   “......”   周夫唯把电动牙刷按了暂停,就这么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再加上瞳孔颜色比平常人要深一些,这让他多出了几分难以探究的神秘。   俗话说的好,眼睛是沟通的桥梁。他直接从根源上杜绝,干脆连桥梁都给砍了。   夏荷也就当下嘴硬了一次,自知理亏,又跟他道歉,说自己是衣服忘了拿,不知道里面有人。   “真的很对不起。”说完还诚恳地鞠了一躬。   周夫唯抬了抬眼,视线往一旁看,正好看到挂在架子上的内衣裤。   粉色的,还带蕾丝边。   “.......”   沉默过后,他背过身去,没说话。   夏荷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让她赶紧进来拿,拿完了赶紧滚。   夏荷也觉得挺尴尬的,她加快步伐进去,取下衣架就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周夫唯身旁时,她总觉得他耳根有点红。 第六章   尴尬啊。   尴尬的要死。   夏荷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幕。   她总觉得自己和周夫唯八字有些不太合,不然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意外不断。   不小心打湿了他的作业,今天更是差点就撞见他洗澡的画面了。   就差那么一点,晚了十来分钟估计就能全部看......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抬手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想什么呢夏荷。   不过还算幸运的是,最起码找到兼职了。   一个小时三百,一天两个小时也就是六百。还剩下两周的时间,也就是十四天。   还有饭补车补的五百......   夏荷算着算着,意识逐渐不太清醒。   就这么睡着了。   生物钟使然,哪怕前一天晚上睡得并不早,第二天还是七点准时醒。   孙淙丽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鸡蛋煎的滋滋作响。   夏荷过去,和孙淙丽打过招呼:“阿姨,早上好。”   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正喝着。孙淙丽听到声响,把火调小,握着锅柄将煎好的煎蛋倒入盘中:“怎么醒这么早,不再睡会?”   转眼一杯水就见了底,夏荷把水杯重新放回桌上:“平时在家习惯这个点醒了,反而睡不了太久。”   她卷着袖子绕过客厅与厨房的隔台,准备进去帮忙。   孙淙丽说她一个人忙的过来,让她在外面看会电视等几分钟就能吃了。   夏荷打开水龙头,将手仔细清洗了一遍:“没事,我也闲不住。”   孙淙丽今天想做三明治,夏荷在旁边将西红柿切成片,又洗了几片生菜。   二楼传来轻微的动静,是洗漱完的周夫唯打开盥洗室的门出来。   身上随便套了件宽大的T恤,穿在他身上反而更能显出他挺拔身材的优势。   肩宽腿长,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仿佛他身上穿的不是普通到连个图案都没有的T恤,而是时装周上的知名设计师花费心思精心设计出来的高定。   夏荷在此刻突然明白了,那些时装周为什么对模特的外形要求这么高。   毕竟好的身材好的外形的确能让衣服增色不少。典型的人衬托衣服,而不是衣服衬托人。   头发应该就是随便抓了抓,额发没有规则的挡在额前,透着几分随性不羁的帅气。   皮肤白到泛起冷色。   周夫唯每天这个时候都是气场最低迷的时候。除了那股介于没睡和没睡醒之间的颓废气质,还有种易推倒的病态。   他走到桌前,动作自然地拿起水杯,接了杯水。   不等夏荷开口阻止,他已经仰头喝了起来。   脖颈线条微微拉伸,喉结如同要挣脱那点束缚一般,弧度明显而又几分锋利。   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   ……甚至连嘴巴碰过的地方都一样。   他放下水杯,漫不经心地对上夏荷的视线。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有先错开的意思。   好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先逃离的那个人就是败者。   几秒钟后,周夫唯认输了。   他态度散漫地开口:“您可别引狼入室了。”   话是和孙淙丽说的。   后者此刻正往刚烤好的面包片上放煎蛋,听到他的话手上动作停了一下:“什么引狼入室?”   周夫唯没再说话,收回视线拖出椅子坐下。身子微侧,一条胳膊搭着椅背,眼神落在客厅的电视机上。   孙淙丽一头雾水,夏荷却大概懂了。   她又想起昨天误入浴室的那件事。   他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吧?再加上她刚才觉得他长得好看身材好,所以多看了几眼......   不会的。   夏荷在心里安慰自己:怎么可能,你长得这么正直,谁看了不夸一句根正苗红。   吃饭的时候孙淙丽聊到补课的事情,她说待会熊漪会来咱们家。   “反正他平时也经常和你鬼混在一起,也省得小荷来回跑,麻烦。”   周夫唯没说话,咬了口三明治。   孙淙丽也习惯了他这个态度,又去嘱咐夏荷:“到时候他们要是不听话,你就重重地罚,别客气。”   夏荷点头,同时在心里沉默。   他们要是真不听话,她还能怎么罚,总不能体罚吧。   就她这个细胳膊细腿,再看看周夫唯......   估计可以把她当小鸡仔轻松拎起来。   谁体罚谁还不知道呢。   孙淙丽是接到一通电话后走的,家里又只剩下周夫唯和夏荷两个人。   周夫唯坐在沙发上,捡起身旁的抱枕放在怀里,坐姿懒散,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撑着脸。   整个人呈现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眼神短暂地在桌上那盒薄荷糖上停留几秒,又漫不经心的回到电视机上。   夏荷试探性地开口:“你现在是不是很无聊?”   他垂眼看她,没动,也没说话。   但夏荷擅自认为他是默认了。   于是她从茶几下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教材:“要不我们先开始摸底考试?我看看你的基础水平。”   他一言不发,挪开了视线,拿着遥控器换台。   “......”   夏荷不由得为自己接下来的半个月感到绝望。   她再次沉吟几秒:“我觉得做为高三学生,当下首要的任务就是学习。”   周夫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虽然他脸上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天塌下来了他也懒得多看一眼的散漫态度。   但夏荷莫名就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我倒要听听你还能放出什么屁来”的无声嘲讽。   “......”夏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到时候考个一百两百丢脸吧?”   周夫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很显然,这个激将法对他不管用。   这种诡异的沉默持续很久,夏荷只能没话找话:“你平时考试一般总分多少?”   他终于开口:“一百两百。”   “......”   话题终止。   比刚才更尴尬。   电视里正放着某个家庭剧,男女主因为孩子成绩太差而吵架,男主觉得女主平时给孩子施加的压力太大了。女主却觉得就是因为男主这个纵容的态度,所以才让他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夏荷偷偷瞥了周夫唯一眼,见他打个哈欠,头靠在抱枕上,昏昏欲睡:“你昨天是不是又失眠了?”   他应该是真的很困了,声音没了平时那种冷淡散漫,因为倦怠而显出几分慵懒。   带点鼻音,听上去软乎乎的,有点像条温顺的大狗。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rua一把。   他嗯了一声,身子没动。   从夏荷这儿正好能看清他的睡脸,眼尾微微上扬,睫毛长且浓密,好像自带眼线一样。他脸上每一处骨骼的线条走向都堪称完美。   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稍微某个角度有所偏差,都不可能达到现在的效果。   大概二十分钟后,他喉间发出一阵呓语,然后睁开了眼睛。   眼皮好像很沉重,半睁不睁的。   头顶的灯光映落下来,眼底铺开一层睫毛的阴影,如蝴蝶的翅膀一般。   “几点了?”鼻音很重。   夏荷看了眼手机,“九点半。你睡了二十分钟。”   他半晌没动,像是机器人在重启大脑一样。过了十几秒,他才逐渐坐直了身子,将怀里的抱枕放向一旁。   夏荷之前考试前压力大,失眠过一段时间,所以她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之前听孙阿姨提过,他的失眠好像还挺严重的。   她问周夫唯:“你去看过医生吗?”   他手撑着腿站起身,上衣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进去裤腰一截,夏荷看他迈着他一贯慢慢悠悠的步伐走到冰箱旁。   冰箱是嵌入式的,双开门,不怎么高。   打开后他还得微微弯腰,视线在里面梭巡片刻。   最后拿了一听可乐。   夏荷深知什么叫非礼勿视,可她的眼神就是没办法从他的腰上挪开。   这细腰,这翘臀。   夏荷摇摇头,打断自己脑海里的怪异想法。   不行的,他还是未成年。夏荷,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这是犯法的。   等她将脑子的黄色废料甩出去后,周夫唯已经走到她跟前了,他将那盒黄桃味的酸奶放在她面前,自己则单手开了罐可乐。   食指毫不费力轻轻一勾,细密的气泡瞬间冒出来,又瞬间消失。   他的手很好看,细长白皙却又极富力量感。   “看过。”   夏荷拿起那盒酸奶正准备打开,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大脑缓冲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上一个问题。   都过去这么久了,也难得他还能续上。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他的大脑内部构造是不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她问:“医生怎么说的?”   他喝了口可乐:“给我开了盒吗丁啉。”   夏荷:“......”   “我是问你失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不是问你的肠胃炎。”   “哦。”他应该是想抽烟,手都去拉抽屉了,看了眼坐在与他隔不了几步远的夏荷,最后手腕还是转了个方向,把桌上那盒薄荷糖拿过来,“没。”   这是夏荷上次给他买的。   他拆开塑封,一圈一圈的撕,指腹抵着盖子推开,倒出来一粒。   夏荷刚想说你不是说你不爱吃甜的吗。   见他眉头皱着,便默默闭上了嘴。   好吧,看上去确实挺不爱吃的。   “为什么不去呢,这么拖着只会更严重。”   他咬碎嘴里的薄荷糖:“你是来我家借住的,还是来教训我的?”   “都不是。”她摇了摇头,表情挺真挚。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灯光的原因,她的那双杏眼很亮,很难让人怀疑她话里的真实程度,“我是在关心你。”   她是真的关心他,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份关心到底是源于对孙阿姨的感激之情。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周夫唯。   听到她的话,周夫唯沉默几秒,垂眸看着她。   大约是因为刚睡醒,他的深瞳比平时还要阴沉几分,眼底的光有些散。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   反差挺大的,一个丧一个明媚,   周夫唯垂眼,无声挪开视线。   轻飘飘的一句:“谢谢啊,但不需要。”   在夏荷看来,他这人油盐不进,心像是锁死了,用爱感化,用狠逼迫,都没用。   人家耳朵一蒙,眼睛一遮,你爱咋咋地。   夏荷叹气,放弃了。   电视里的剧情正放到最精彩的位置,她将注意力转移后,看的挺认真。   中途周夫唯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看了一眼,没回,直接锁屏,将手机朝下盖放回茶几。   安静就这样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   最后大门密码反复被输错的提示音将他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试到第三遍的时候,门开了。   熊漪今天特地精心打扮过,上身纪梵希,裤子UGG,头发还特地梳了个大背头。   本来他就长得不怎么年轻,换上这身打扮以后辈分直接超级加倍。   他小声问周夫唯:“我这打扮怎么样?”   周夫唯上下打量他一眼:“不错。”   熊漪挺得意,以周夫唯那个挑剔的眼光都说不错,那肯定就是非常不错了。   他弓着背坐起身,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让我有一种想找你买房的冲动。”   熊漪:“......”   因为他的到来而松了一口气的夏荷笑容挺灿烂,终于能从刚才那种低沉的气氛中离开了。   “那我们先开始补课?”   女神都冲自己笑了,哪有拒绝的道理,熊漪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害羞,笑容憨厚,还真挺像一头熊:“好啊。”   他见周夫唯没动,问他:“你不去?”   后者看了正弯腰收拾教材的夏荷一眼,没接话。   熊漪乐了,压低了声音:“够兄弟,还知道给我和女神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   作者有话说:   “” 第七章   学习的地方就在书房,这还是夏荷头回进来,挺壮观的。整整齐齐四排书柜,都是直接挨着天花板,造型也别致,不是那种直挺挺的。还搞了点弯曲的设计,书籍也是按照类别来摆放。   文学类,教育类,专业类,甚至还有儿童文学。   都快赶上一个小型图书馆了。   夏荷看得叹为观止。   那句话说的果然没错,有人努力一辈子都到不了罗马,而有的人,生来就住在罗马。   生来就住在罗马的大少爷此时拖出椅子坐下。住在比罗马稍微偏僻点,但也半差不差的熊漪还挺不乐意,觉得自己和女神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打搅了。   他问周夫唯:“你不是不来吗?”   周夫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手里拿着一本书,并不感兴趣地翻阅着。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刚才”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熊漪突然想起来,周夫唯好像确实没说过。   “......”   得,周大少爷的心思谁能猜得明白。   这书房是孙淙丽专门给周夫唯准备的,不过他每次进到这种学习氛围浓重的地方就犯困。   但他失眠严重,又没办法睡着。   所以就造成了自相矛盾的境地,又困,又睡不着。   书桌挺大,只有两把椅子。熊漪又去外面拿了一把过来。   为了方便讲课,夏荷坐在了中间,正整理待会需要用到的教材和试卷。   熊漪忙着和女神套近乎,一副对学习很感兴趣,同时又深知自己水平不够而懊恼的模样:“小夏老师,你觉得我真的行吗?”   夏荷走的是鼓励路线:“实践出真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非要听女神亲口夸自己,问题一个接一个:“那你觉得我行吗?”   夏荷笑起来时眼尾会微微往下垂,有点像月牙,也就是俗称的笑眼。   这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甜美:“当然了,我相信你。”   熊漪脸一红,居然还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一旁的周夫唯耷拉着眼皮,书早合上扔一旁了,此时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银色的金属外壳,每次推开都会发出一阵轻响。   他像是玩上瘾了,打开,关掉,打开,再关掉。   淡橘色的火光仿佛自带柔光特效的画笔,将他的轮廓线条重新勾勒一遍,但又不会显得过分深邃,反而多出几分柔和。   夏荷不知道少年感是怎么定义的。但凭心而论,周夫唯这张脸看久了以后确实会让人有一种想要重回高中校园然后去早恋的冲动。   她的高中时期满脑子只有读书,整天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哪里还有心思早恋。   并且怎么说呢,小地方的人均素质是和发达程度呈正比的。   并不是那种越穷的地方人民就越淳朴。   单就夏荷就读的那所高中,染发烫发,穿奇装异服的学生就不在少数。   看着不像普高,反而有点像培养托尼的温室与摇篮。   如果周夫唯去了他们那所高中,肯定稳坐校草第一把交椅。估计去的第一天就能靠着他这张厌世的帅脸俘获全校女生的芳心。   熊漪的声音把她从幻想拉回了现实:“周夫唯在我们学校可是连续四年蝉联论坛票选校草榜第一的。”   她第一反应是好奇:“为什么是四年,他复读过?”   “他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就被高中部那些学姐挖掘了,偷拍了张他上课睡觉的照片发在论坛里,结果就连续霸榜了四年。”   听着好像还挺传奇。   然后夏荷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怎么做到和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严丝合缝对上的,难不成是她想的太入神,说漏了嘴?   她还挺忐忑的,问熊漪:“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他抬抬下巴:“还不是看你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我们周大校草。小夏老师该不会也对我们周大校草有意思吧?”   周夫唯听到这句话,稍微有了点反应,打火机盖子合上,他抬眸看着她,似乎也挺期待她的回答。   夏荷总不能直接承认,说她就是觉得他长得挺帅,所以不受控制地多看了几眼?   那接下来她还怎么维持一名老师的严厉。   于是她先发制人,一本正经:“我是想问你,来上课怎么什么也不带。”   他移开视线,散着劲儿,又开始玩他手里的打火机了。   大有一副“我人能来这儿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有话要说”的拽哥气质。   夏荷:“......”   可以,很拽。   夏荷倒也不是强硬的人,尤其是她知道周夫唯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好吧,他好像软硬都不吃。   那就挺难办了。   好在熊漪是个好学生,知道主动为老师排忧解难。   他把周夫唯的书包拿过来,从里面抖出仅有的两本书,放在夏荷面前。   崭新的仿佛都没翻开过来一样。   夏荷看见课本扉页上写着三个字。   周夫唯。   字写的挺好看,力透纸背,铁画银钩。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夏荷突然念出这一长串句子,旁边的熊漪心脏都快停跳了:“不是补数学吗,怎么还要背课文?”   比起数学他更讨厌的就是语文。   尤其是背书,这段刚记熟,上一段又忘了,等他回过头去记上一段,结果这段又给忘了。   死循环呗。   夏荷摇了摇头,说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   她问周夫唯:“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   虽然和他这个人不怎么符合,但也能够看出家长对他的期望。   他侧坐着,单手撑脸,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正转着笔。打火机应该是失宠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夫唯大雅,卓尔不群。”他勾了下唇,笑声挺轻,“这才是我名字的由来。”   “也挺好的,意思不错。”夏荷问,“孙阿姨取的?”   提到他妈,周夫唯脸上那点笑意逐渐隐去,没接话。   熊漪在一旁补充:“是他外公取的。他外公可是国学大师,我们学校的校长见到他外公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师。”   果然是生来就在罗马的人。   夏荷在心里感慨一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很大。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一天两个小时的补课时间也不能全浪费在闲聊上。   夏荷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试卷,说要看看他们的基础水平,然后她再根据这些去安排补课计划。   好在这次周夫唯还算配合,并没有扔下试卷扬长而去。   而是屈尊降贵地拿起笔。   书房安静,只能听见很长时间才偶尔响起的书写卷面的沙沙作响声。   大概半个小时,两个人才停笔。   夏荷把两张试卷仔细检查一遍,沉吟片刻:“你们两个的基础水平基本一致,这样我们学习的进度也能够同步,可以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她弯下腰,在书包里掏了半天,最后终于掏出一本教材来。   “我们先从初一的课本开始学起。”   熊漪:“......”   周夫唯:“。”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叫《我劝我未来男友好好学习的那些年》《学霸男友养成记》(bushi 第八章   熊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初一?   “我们成绩虽然是差了点,但也不至于返祖到初一的水平吧。”   这已经不单是成绩好坏了,直接上升到了大脑发育是否健全。属于医学领域的范畴了。   周夫唯身子微侧,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倒也没闲着,百无聊赖转着笔。   他似乎不想和熊漪相提并论,语气挺淡,提醒一句:“麻烦去掉那个们。”   熊漪手撑着桌面,上身前倾,越过夏荷去看他:“你没听我的小夏老师说啊,咱两水平一致。”   周夫唯胸腔提了一声笑:“这么听你小夏老师的话?”   他笑起来其实都一个调调,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可能因为这声轻笑是从胸腔溢出,带点轻微气音,再配上这句话多少有点暧昧的成分在。   你的小夏老师。   夏荷微微握紧了笔,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旁的熊漪却回击他:“你少阴阳怪气,我这叫尊师重道。”   阴阳怪气?   单纯的小夏老师一脸懵逼,原来他刚才那个笑根本就不是什么暧昧的调侃。   而是在阴阳怪气?   ......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连表达情绪的方式都让人捉摸不透。   她用手里的笔戳了戳额头,垂下眼睛又去检查了一遍周夫唯的试卷。   他根本就是乱写一通,估计连题目都没看,选择题全选D,可压根就没有D这个选项,只有A、B、C三个。   后面倒是懂得敷衍一下,没有继续选D,换成了清一色的C,结果全部填在了判断题后面的括号里。   ......   夏荷虽然一早就知道指望这位叛逆少爷配合自己简直难于登天,但没想到会这么难。   她把卷子翻过来,叹了口气。   眼睛在最后那道写了一半的大题上停留几秒。   她坐直了身子,又仔细检查一遍,发现思路居然是对的。   这次的试卷是她特地去书店淘来的,前年临市的高考卷。   最后这道大题可是出了名的难,好多人都在这道题上丢了分。   夏荷合上卷子看着周夫唯,比起一开始敷衍熊漪的那套话术,她此刻说的挺诚恳:“其实你很聪明的,只是你不够认真。”   她长了一张挺标准的美人长相,但又不是那种没有辨识度的美。那双杏眼很亮,尤其是看着别人的时候,   熊漪一听这话就乐了:“小夏老师,这是所有人都通用的万能话术吗。我怎么感觉你们教书育人的都爱说这个话。”   夏荷沉默片刻,欲言又止的看着熊漪。   她倒是也想和他说这番话,但是......   看到她脸上明显露出的为难神色,熊漪嘴角的笑容就僵了,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重创。   倒是周夫唯,似乎心情不错。   “听到没”周夫唯胳膊离开桌面,稍微直了下身子,靠着椅背,那双长腿受限于桌前那点距离,只能分开敞着。   他看着熊漪,唇角微挑,慢慢悠悠地继续开口,“你和我,不在一个阶层。”   欠,是真的挺欠的。   笑得吊儿郎当,拿着烟盒的那只手在桌上敲了敲,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看了夏荷一眼,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周夫唯的头发挺短,额发甚至都没遮过眉毛,抬头时连眉骨的弧度线条都能能看的挺清楚。   皮肤是清冷质感的白,所以不管什么颜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好看。   他好像不太喜欢繁琐的东西,包括他的衣服,都是简约到没有任何图案的纯色。   不像夏荷老家的那些男高中生们,不知道从哪买的一些造型奇特的衣服。   这儿一根带子绑过来,那儿一条大铁链子。再不然就是后背或者胸口印着一个巨大的山寨LOGO。   他们都追求自认为潮流的造型,不管质量,所以衣服普遍都看着挺廉价,再配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头发也染的五颜六色。冲着女同学满口开黄腔。   不像学生,反而更像外面的社会哥。   其实夏荷一直都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干净清爽。   她不由得看了眼周夫唯。   就像他这样。   哪怕他抽烟,身上却鲜少有烟味。   这大概得益于他那个还算严重的洁癖。   周夫唯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身子微弓,看了眼桌上的手机。   上面的消息一串一串的蹦出来,他只在一开始屏幕亮的时候看了眼。   然后就没有再管了,甚至连去锁屏都嫌麻烦。   视线是平缓上移的,在对上夏荷的视线后才停下。   他好像也不意外,身子又重新靠回椅背,手在裤兜里摸了摸。   拿出了一盒开封过的薄荷糖,推开盖子倒出来一粒。   面无表情的放到嘴里,不到两秒的时间眉头就皱起来了。   夏荷回过神来,眼神逐渐聚焦,这才发现自己正和周夫唯对视着。   薄荷糖被他咬的嘎嘣响,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醒一句:“眼神收敛点,我还是未成年。犯法的,知道吗?”   一旁正玩手机的熊漪听到周夫唯的话,脑袋瞬间抬起来了。   以为他两当着自己的面陈仓暗渡:“真不把我当人了啊,我还在呢。”   夏荷被他们的话哽的无语了一下:“......”   她让周夫唯放宽心:“我对比我年纪小的没兴趣。”   熊漪觉得自己也被划分到了不被夏荷感兴趣的行列:“其实我们这边都爱算虚岁,按道理现在虚岁18。我成年了,不犯法。”   夏荷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我认为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而不是这些有的没的。”   熊漪挺受挫的,这不就等于被拒绝了?   而且拒绝的还不是特别委婉。   周夫唯抬了抬下巴,语气没什么起伏:“听到没,你的小夏老师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   熊漪有来有回:“你笑什么,你比我还小两月。”   他看着挺无所谓“我对比我年纪大的也不怎么感兴趣。”   这话就和夏荷刚才说的对上了。   我对比我年纪小的不感兴趣。   我对比我年纪大的,也不感兴趣。   熊漪一听这话,莫名踏实了。   他本来还担心周夫唯跟自己女神同处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难免会日久生情。   如今看来,两人倒是另外一种含义上的双向奔赴了。   不过周夫唯这张脸,他还真是不太放心。   毕竟单就长相来说,就算是放在人类颜值金字塔的顶端,那都属于拔尖的范畴了。   想到这儿,熊漪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他问周夫唯:“我听说前些天赵维那群人去找你了,没事吧?”   周夫唯听到他的话,大脑放空了一瞬:“赵维?”   得,就知道周大少贵人多忘事。   熊漪补充一句:“许萧月的前男友。”   “?”   “......”熊漪:“就是之前每天早上往你课桌塞零食和情书的那个。”   “。”   好吧,熊漪放弃了:“阿姨给你买的那些补脑口服液看来你是真的一滴没喝。”   周夫维顺手捡起手边的笔朝他砸了过去。   熊漪躲了一下,没躲过去,正中脑门。   他揉了揉被砸中的脑门,心里感叹一句,不愧是球场上的MVP。   百发百中啊这是。   周夫唯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追我的人那么多,我要是每一个都记住。”   他浑身散着劲,看了眼夏荷,“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听你的小夏老师讲课。”   这句话听着挺狂,但讲话的语气很轻,没什么力气。   他好像是真的很困了,眼皮耷拉着,手拿着笔,漫不经心的在草稿纸上胡乱涂鸦。   说到这个,熊漪是真的羡慕。   他从小和周夫唯一起长大,这人的桃花可以说是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断过。   人类都一个共性,对好看的人或者物毫无抵抗力。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周夫唯这张脸确实长得挺牛逼。   如果自己也能长成这样,少活十年都行。所以说投胎真是个运气活。   夏荷坐在他们两个中间,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正专心伏案准备待会要讲解的题目。   过于专注了,连周围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她都没注意到。   最后一道题写完,她松了口气,刚准备伸个懒腰,胳膊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   她低下头,看到有一只手此时正抓着自己的袖口。   少年的骨骼并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不如成年人的宽厚,还处于一种清瘦细长的成长阶段。   这使得身上的肌肉看上去更加匀称好看,不会过于夸张。   有种挺拔的玉树临风之感。   夏荷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往下是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的骨节。   胳膊横放在桌上,脑袋就枕在上面。   这也不是夏荷第一次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了,一如既往的安静。   像条乖巧可爱的萨摩耶,头发虽然短,但看得出来,发质不错。   很软,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也没拉开他的手。   熊漪早就停止了侃大天,坐在那狂按手机回消息。   “周大少,您这桃花开的也太旺盛了,我这儿都受到波及,实在不行您还是......”   他苦着脸,挺为难,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毕竟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震撼,脑子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嘴巴立马张的老大。   就算亲眼目睹彗星撞地球他也很难再露出比此刻更震惊的神色来了。   周夫唯的失眠有多严重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曾经创下了三天三夜没睡着的壮举,最后一整瓶伏特加干下去,才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躺了一晚上。   可是现在,他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睡得这么熟。   夏荷怕吵醒他,压低了声音和熊漪说:“要不我们先出去?”   熊漪想了想,也行。   他们在里面学习,就算再小心也会弄出点声响来。他难得睡这么熟。   夏荷小心翼翼的握住周夫唯的手,感觉像是触到了一块冰,没有一点温度。   手上动作停顿了会,她缓慢地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   临出门前她还特地把空调给关了,走到门口又停下,思考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折返进去,一边解外套的扣子一边往房间里走。   最近这几天临市气温很不稳定,夏荷担心周夫唯这么睡着会感冒。   于是想着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盖着。   外套脱到一半,一条胳膊已经从袖子里拔了出来,领口松垮垮垂到了腰上,她刚要去脱另一边。   趴在桌上的某个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还枕在胳膊上,头发睡得有点乱,那双黑眸带了点刚睡醒的惺忪雾气。   此时神色平静,上下扫了眼面前这个“衣冠不整”的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场无声的对视中,夏荷突然想起刚才周夫唯和她说的那句话。   “眼神收敛点,我还是未成年。犯法的,知道吗?” 第九章   周夫唯坐起身,抬手按着肩膀,身子后仰,活动了下睡的有些发酸的脖子,问她:“完了?”   夏荷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摇了摇头:“没呢,还剩半个小时。”   他脚踩着地面,椅子往后拖动,下面铺着一层地毯,声响沉闷。   “我是说,”刚睡醒的原因,说话声音有点沙哑,此时扬眉看着她,“偷看我,看完了?”   “......”   夏荷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怪异,这种时候越表现出在意就越尴尬。   她慢条斯理地把外套穿好:“你可能误会什么了。”   他点点头,挺善解人意:“嗯,就当我误会了吧。”   夏荷:“......”   熊漪在外面见夏荷进去都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进来。   见他们一个坐一个站,面对面的。   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但好在两人还是保持着友好的安全距离。   熊漪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干起来了呢。”   ......   还没从上一个尴尬中彻底走出来的夏荷又迅速进入到另一个全新的尴尬里。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歧义,熊漪立马解释道:“我是说,我以为你们在里面打起来了。”   他指了指窝在转椅里打哈欠的周夫唯:“你是不知道,这位爷起床气大到离谱。以前我们班有个人在他旁边大喊大叫,把他给吵醒了。结果这人直接提着别人的衣领子,窗户一拉,给人扔外面去了。”   被指着的当事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装模作样的翻了翻面前崭新的课本。   大概五秒钟。   他把书合上:“吸收的知识够了。”   然后站起身,捡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肩上,“下课吧。”   ......一目十行都不够你看的,   夏荷拉住他:“还有半个小时。”   周夫唯停下,垂眸看了眼被她攥着的衣摆,又看了看她。   似笑非笑地拖着音:“别内卷啊,小夏老师。”   她说:“正经上课都没超过十分钟。”   “不好吗,上十分钟课,拿两个小时的工资。”他没多少耐心了,衣服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头也没回的走了。   倒是熊漪,还非常有礼貌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小夏老师,那我们先走了哈。”   熊漪一边走,一边和周夫唯说着什么。   声音渐行渐远。   夏荷叹了口气,为自己接下来的艰难生活感到痛苦。   她安慰自己:算了,钱难赚,屎难吃。   一方面又想起熊漪刚才的话。   周夫唯真把人从教室窗户扔出去了?   -   熊漪觉得周夫唯现在就是自己潜在的头号情敌,他反复和周夫唯确认:“你当真对我的小夏老师没兴趣?”   小区外面有家罗森,周夫唯走进去,要了包烟和打火机。   收银员是个小姐姐,这店是她家开的。平时放假了就会过来这边帮忙,见过周夫唯几次。   他每回过来不是买水就是买烟。   不过来的时间并不规律。   有时候几天来一次,有时候半个月也见不着他的人。   上次见他,好像是两周前。   这两周里,她每天都会来便利店帮忙,就是想着能够见到他。哪怕连和他搭话的机会也没有,只要能见一面,她也满足了。   愿望成真,她有点紧张,努力按捺住呼吸,扫码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他几眼。   便利店的灯光普遍都很亮,白晃晃的。   他低头看着手机,睫毛很长,在眼底绵绵铺开一层阴影。眉头微皱,神情几分不耐。   简短的打字声响起后,他抬起头。   对视的那一瞬间,呼吸仿佛都停止了。收银员小姐姐急忙挪开视线,匆匆报出一个金额。   周夫唯没说话,扫码付款,拿着东西离开。   跟在身后的熊漪正好看到收银员小姐姐那依依不舍目送他远去的眼神。   虽然早就习惯了这种但凡周夫唯所到之处,焦点必定全部在他身上,自己则存在感为零的生活。   但熊漪还是挺不爽的。   论长相,他也不差吧?   “你说你这个烂到家的性格,如果没有这张脸,你还能有这么多追求者吗?”   周夫唯拆开包装盒,敲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也没立刻点燃。   “没办法。”他拖长了语调,牙齿磨了下烟蒂,“谁让我有。”   “......”熊漪:“喜欢你的都他妈受虐狂。”   周夫唯没说话,低着头去点烟。外面有点风,他用手挡着,橘色的火光晃了晃,触上烟尾的那一瞬间,空气中混着一股烟草燃烧的气味。   很淡,风一吹好像就没了。   他抬起头。   最近这几天天气都不错,虽然气温降了好几个度。   天空是湛蓝的,空落落,一片云也没有。   熊漪凑过去,借他的火也点了根烟,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他没周夫唯那么点讲究,嫌这脏嫌那脏的,宁愿站着受累也不肯坐。   一中是市重点,升学率最高的。   他们能进那所学校纯粹就是运气,占了点本地人的优势。   高一军训,所有新生都得住校,宿舍也是按照班级分配好的。   八人寝,四张床,上下铺。   这位爷睡不惯集体宿舍,第一天屈尊降贵去宿舍走了个过场,中规中矩的给出两个字点评:“挺臭。”   然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个地方,甚至连宿舍楼都没再靠近过。   也是那次,班里挺多男生都看他不爽。   觉得他装逼。   但熊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深知他的为人。   他不装,一点也不装。   他是真牛逼,浑然天成、由内而外的牛逼。   他家那个背景,随便单拎出来都是吓死人的牛逼。   食堂旁边那栋修了一半的教学楼就是两个月前他爸刚捐的。   人比人,气死人。   熊漪抖了抖烟灰,又开始关心起周夫唯那些烂桃花的事情。   “那个赵维你真没印象了?就头发五颜六色的那个,后面职校那个,搞汽修那个。”   知道周夫唯肯定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他连续给出了多个关键词。   周夫唯指间夹着烟,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几秒后,他才缓慢地抬起头:“汽修?我那台杜卡迪的刹车螺丝好像有点松。”   “你他妈想什么呢,人家都要动手揍你了,你还想着照顾他的生意?”   周夫唯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来,拇指蹭了蹭额头。   好像有点印象了。   应该是那天来学校后门那里堵他的那几个。   熊漪看他这个神色,问:“已经找过你了?”   他点点头。   熊漪瞬间坐直了身子:“你怎么没叫我呢。”说完就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哪儿受伤了。   周夫唯把他推开,后背刚想靠墙,扭头看了眼,又立马嫌弃地站直了。   “我还以为他们是附近三小的。”   他抽了一口烟,仰头吐出两个烟圈,然后看着那两个随着气流逐渐往上飘的烟圈不断变大,变大,最后如同一个涨破的气球,破碎开来。   熊漪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三小全称临市第三人民小学,就在他们学校后面。   熊漪乐了,这嘲讽人的本领倒是见涨。   “行了。”周夫唯把还剩一点屁股的烟蒂给碾灭,随手扔进垃圾桶的灭烟盒了,路过熊漪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熊漪问他:“不打球了?”   他头也没回,摇了摇头:“困。”   -   这个点不算特别晚,最起码天还是亮的。   孙淙丽因为工作的原因,连续几天不在家那都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因为夏荷刚搬过来,再加上这几天做饭阿姨有事请假,担心他们在家没饭吃,所以她硬挤出了一点时间。   但是今天的时间估计实在挤不出来,所以她给夏荷打了通电话,说她已经在酒楼订好了外卖,到时候会有人送去。   外卖到的很快,半个小时。   夏荷上了二楼,站在周夫唯紧闭的房门前,抬起手,想敲门。   突然想起熊漪的话。   只是因为别人把他吵醒就扔到窗外......   算了。   -   夏荷饭量不算特别大,小的时候在家里做农活也吃不了多少,现在吃的就更少了。   她把饭菜单独分了一小半出来,把剩下的那些封存好放进冰箱。   想着等周夫唯到时候醒了,她再去帮他热一下。   她还特地在桌子上留了纸条,让他醒了就来找她。   回到房间学习了一会,暮色浮现,有点累。她放下笔,开始看着窗外景色发呆。   以前总觉得城里哪儿都好,唯独没有乡下景色好看。   可是现在她又觉得,有钱人住的地方,比乡下的景色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如果有一天能带奶奶看看山村之外的风景,那该多好。   奶奶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刚下楼。   虽然来临市还没多久,但夏荷每天都会给奶奶通电话。   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爸爸又整天不在家,夏荷担心她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所以就每天空出点时间来陪她说说话。   夏荷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去拿架子上的水杯。   “吃过了,刚刚在学习。”   话音刚落,她察觉出来奶奶说话的声音不太对劲,很憔悴。   心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来:“爸又去赌了?”   奶奶沉默了很久,才重叹一口气:“昨天晚上讨债的都来家里了,闹了一晚上。”   意料之中,但夏荷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身上,她动不了,也喘不过气。   从小就这样,那会家里经常来很多陌生的叔叔,奶奶每次都会把她藏进屋里。   夏荷透过木门缝隙去看外面。   看到她爸爸跪在地上磕头,求那些人通融通融。   小学作文最爱用的题目就是《我的父亲》   夏荷每次都看着那两页作文纸发呆。   应该怎么写呢。   我的父亲是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把家赌散了,老婆也赌跑了?   安抚好奶奶的情绪,她说:“我最近在做兼职,钱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医生都说了,让您不要熬夜。”   奶奶一直在哭,说她造孽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夏荷没说话,看了眼窗外。   今天一点云都没有,天空干净的只剩下那轮圆月。   电话挂断了,安静持续了很长时间,夏荷终于忍不住,所有情绪好像都被那根弦绷着。   此时弦断,她也彻底崩溃,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上面,哭了很长时间。   她不知道她妈长什么样子,听说在她刚出生没几天的时候她就走了。   村里人都说,她是跟外面的人跑的。   但是夏荷知道,她只是忍受不了自己老公是个这样的人。   她是被逼走的。   夏荷不怪她。   她哭着哭着,觉得哪儿不对劲,抬头往旁边看。   客厅没开灯,仅有的微弱光亮全部来自于窗外那两排路灯。   可见度不算高,只能看见一个大致轮廓来。   夜晚温度低,周夫唯应该刚睡醒,身上随便套了件灰色卫衣,头发有点乱,额前几缕垂下来。   指间夹着烟,橘色的火光如同黑夜中一点星子。   两个人就这么在安静的空间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太暗了,夏荷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但看他手里那根烧了快一半的烟,估计下楼挺久了。   甚至可能在她下楼之前就已经在这儿了,不过当时没开灯,所以她也没看到。   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夏荷也忘了哭,眼泪凝固在脸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应该什么也不说。   她觉得,自己的狼狈好像在此刻全部摊开,被人看见。   安静持续了很久,周夫唯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叼着烟,手机放在耳边,好像压根就没有撞见谁在半夜失声痛哭。   一边上楼一边低声去应:“嗯,知道了。”   语气挺淡的。   夏荷看着他上楼的背影,随意抹了把眼泪。   成绩不行,演技也差到离谱,手机都拿反了。   所以,她抿了抿唇。   是怕她觉得难堪,所以才这样的吗? 第十章   夏荷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   哪怕奶奶总是喜欢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小荷可怜啊,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还是个畜生。”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命运这种东西不要寄托在他人身上。   能拯救你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所以她一直都很努力,努力学习,努力生活。   五岁那年,她第一次看到父亲被人打,因为还不起赌债。   那群人把他打的头破血流,他哀嚎着,求他们放过自己。   夏荷哭着走过去,想要抱抱他,她说:“吹吹就不疼了。”   可是她的爸爸看到她却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把她抱过去:“这是我女儿,我可以拿她抵债吗?”   她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   那群人骂他,真不是个东西。   她的人生好像从一开始,就被“钱”给困住了。   窗户没关紧,风从缝隙吹进来,低沉的嘶鸣声。   夏荷一动不动的看着屋顶,夜晚好像总是能让人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情绪压抑的久了,崩溃起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趴在桌上,哭了很久很久。   安静的夜晚,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只剩下她刻意压制的抽泣。   哭累了,她就不哭了。   擦干眼泪,洗把脸就把这个坎跨过去,房门打开,走廊的地灯开着,灯光昏暗。   她看到地上放了瓶牛奶。   温的。   特意加热过的。   -   哭了一整夜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夏荷肿着一双眼睛给他们上课。   双眼皮都快肿成单眼皮了。   熊漪小声问周夫唯:“你他妈的昨天该不会动手揍她了吧?”   周夫唯此时正拿着手机看比赛,耳机缠在脖子上,只戴了一边。   听到熊漪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熊漪缩了缩脖子:“那她眼睛怎么都哭肿了。”   周夫唯把另外一只耳机也戴上,淡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是哭肿的?”   熊漪一愣:“啊?那不然呢?”   周夫唯沉默了很久:“可能是蚊子咬的。”   熊漪:“......”   他不耐烦了:“我是她监护人吗,什么都问我?”   熊漪不依不饶:“你们这都同居了,和监护人有什么区别?”   周夫唯:“......”   夏荷写完题目了,把卷子发给他们,说今天的上课内容就是这张试卷了。   熊漪接过试卷,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夏荷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笑着问他:“这位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声音挺甜的,本身音色就属于那种甜糯糯的类型。   熊漪此刻觉得有无数个丘比特拉着弓箭对着他的心脏射。   “我看你眼睛肿了,挺担心的。”   夏荷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不用担心,蚊子咬的,我涂过药了,明天应该就能好。”   还真是蚊子咬的啊。   熊漪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夫唯,压低了声音问他:“这蚊子该不会是你偷偷放到她房间里的吧?”   周夫唯:“......”   熊漪:“要不然它为什么只咬夏荷,不咬你?”   周夫唯冷冷扔出两个字:“傻逼。”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夏荷今天并没有给他们留很多时间来写试卷,因为对他们的基本水平已经有个大致了解了。   这一整张试卷,属于都要讲解的部分。   她讲课时很有耐心,哪怕仅有的两个学生,一个非常配合,但脑子确实少一根筋。   另外一个,虽然挺安静地坐在那,但明显什么也没听。   夏荷只能统一讲完以后,再分开给他们进行单独的一对一辅导。   她用笔在周夫唯面前那张干净到没一点痕迹的试卷上比划了一下:“我们可以在这儿画道辅助线,解题思路就出来了,再套用书上的公式。”   周夫唯侧坐着,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则转着笔,并不认真。   甚至可能压根就没听。   夏荷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位叛逆的大少爷是不可能配合自己的。   停顿片刻,她突然想起昨天那瓶放在外面的牛奶。   阿姨不在家,总不可能是别人放的。   她低头去找铅笔准备画辅助线,挽在耳边的头发滑落下一缕,直直的落在周夫唯转笔的那那只手上。   女孩子的发质好像都普遍偏软,像是一匹成色上等的锦缎。   转笔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的,夏荷找到铅笔了,直起身子的同时,非常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周夫唯没动,仍旧一副散漫坐姿。   但喉结滑动一下。   半晌,皱了下眉。   -   这节课是在熊漪的疯狂提问,和周夫唯全程静音之中度过的。   临下课了,熊漪还有点依依不舍,说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上课。   周夫唯合上书,眼神淡漠扫他一眼:“您原来是在上课啊,我还以为在相亲。”   熊漪还挺不好意思的,咧个大嘴笑道:“我那不是想着和老师拉近点师生关系吗。”   他提的那些问题全部都是些和课堂无关的。   “小夏老师微信是多少?”   “小夏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熊漪觉得通过这堂课自己和夏荷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同时还有点遗憾:“虽然她每个问题都回答了,但又好像每个都没回答。”   周夫唯单脚踩着桌杠,手机里的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   他也没回,强迫症使然,每条都只是点开了,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听到熊漪的话,他眼前莫名浮现那个画面。   熊漪:“老师的微信号是多少?”   “老师的微信就是老师的手机号哦。”   熊漪:“那老师的手机号是多少?”   “和微信号是一样呢。”   “......”   “那小夏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夏荷笑容甜美:“喜欢问题少的。”   看着挺乖,像只兔子,但处理起这种事情来又游刃有余。   周夫唯转着笔,懒洋洋地靠回椅背,胸腔提了声笑。   很轻,微不可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课上完了,熊漪也没走,他把周夫唯家当自己家,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喊周夫唯打游戏。   夏荷的课好像有催眠作用,周夫唯困极了,打了个哈欠,声音软塌塌:“不来。”   熊漪说没他带着自己压根就吃不了鸡:“赢不了的游戏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周夫唯在沙发上躺下,从旁边扯了块毛毯盖在身上,准备睡一觉:“那就别玩。”   熊漪赖皮起来那就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旦被他贴上,甩都没法甩。   不过周夫唯大概是他唯一的克星。   被贴上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懒得撕。   毛毯直接蒙住了头。   熊漪:“......”   他干脆在周夫唯旁边走下,叹了口气之后就开始哭,说自己命苦,成绩差,没女人缘,现在打个游戏都没人陪。   一边哭,还一边跺脚,活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夏荷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挺想笑的,但觉得还是应该尊重别人的演出成果。   于是她非常体贴的询问一句:“我给你煮杯柠檬茶润润嗓子?”   女神主动和自己搭话,何其荣幸,熊漪立马不哭了,狗腿子般的点头:“谢谢姐姐。”   上课喊老师,下课喊姐姐,多有情趣啊。   “要加白糖吗?”   “加,加两块。”他乐呵呵直笑,“姐姐真好。”   大少爷被吵醒,踹了他一脚,声音沉闷:“别在老子旁边吵。”   熊漪摸了摸屁股,心里觉得他这火来的有些莫名。   还不忘和夏荷告状:“看到没,他这个起床气,以后千万别打扰他睡觉。”   夏荷刚才光顾着切柠檬了,错过了那一幕,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从小的艰苦环境,让她比同龄人要懂事许多。也没有那些娇矜性子,对谁都是礼礼貌貌的。   但除了那些礼貌和客气,倒也没别的了。   属于那种有真心,但不多的类型。   有个人形逼逼机在自己身边,想睡也没办法睡。   周夫唯坐起身,沙发相对他来说窄了些,他揉了揉睡地有些发酸的肩膀。   一旁的熊漪还不死心,非得让他带自己玩几局。   “我这血管里像有蚂蚁在爬。”   周夫唯被他这比喻逗乐了,低低地笑了两声:“还以为你他妈抽大/麻了。”   “来嘛来嘛。”   周夫唯被烦的不行,松口同意,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少点话。   熊漪立马点头,同时还做了个拉链封住嘴巴的动作。   游戏是四人一组,熊漪去把自己的游戏搭子叫来,结果另外一个人被他妈拎去补课,来不了。   于是就造成了三缺一的局面。   熊漪正翻着好友列表,思考还能找谁。   一旁全程沉默的周夫唯突然开口:“你来吗?”   熊漪愣住了。   家里一共就三个人,不是问的他,那肯定就是问的夏荷。   周夫唯居然主动邀请别人一起玩游戏?   他居然?   周夫唯居然?   他用一种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惊恐神色看着周夫唯。   夏荷正往杯中放冰块,听到周夫唯的话,她摇了摇头:“我不玩游戏的。”   而且她也不会。   熊漪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接连开了两回眼界了。   周夫唯主动邀请别人玩游戏,周夫唯被人拒绝。   因为第一条压根就不存在,所以第二条也没办法成立。   今天可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正当熊漪幸灾乐祸等着看他怎么收场时。   人家慢慢悠悠说出七个字:“三百一把也不玩?”   ......实在是财大气粗。   夏荷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大约五秒钟后,她拿出手机坐过来:“什么游戏?”   熊漪:“......”   作者有话说:   夏荷:钱难赚,屎难吃 第十一章   没办法,君子也为五斗米折腰。   夏荷从来不觉得赚钱丢人,只要不犯法就行。   她极其乖巧的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那双杏眼忽闪忽闪的看着周夫唯。   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下巴朝茶几方向抬了抬,语气挺淡的:“你这古董还能玩游戏?”   夏荷的手机是她高考前特地花了两百多去镇上的营业厅买的,一部二手的杂牌机,屏幕还摔破了一块。   老板说换屏的话费用会贵一些,她觉得这样也能用,就没换。   夏荷非常有自信,说当然可以。   周夫唯半信半疑,把手机拿过来。   锁屏壁纸是夏荷自己的照片,她站在小溪边,穿了条碎花裙子,扎着两个丸子头,一边一个。   脸圆乎乎的,还带着婴儿肥。   照片应该是好几年拍的,看着挺小。   周夫唯动作稍迟疑,手指停顿在屏幕上方。   片刻后,他坐直了身子,才将屏幕解锁,点开设置里的内存显示。   总容量2个G......   他把手机还给她,对这古董的来历表示怀疑:“你这手机是在哪个博物馆里偷的吧?”   夏荷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嘟囔了一句:“这个便宜一点嘛。”   周夫唯:“......”   他其实还挺好奇,她是怎么把任何事都做到这么坦荡的。   就差没在自己脸上写着“我很穷”三个字。   别说玩游戏了,这手机连个游戏都没法下载。周夫唯把自己的平板给了她,让她用这个。   熊漪看到了,在旁边阴阳怪气:“呵,平时什么都不许我碰,这会还玩起了双标。”   周夫唯靠坐在沙发上,模样懒散,横拿手机:“这双标仅限于你。”   熊漪还挺惊喜:“合着我才是你生命中的独一无二?”   周夫唯慢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毕竟也只有你用我电脑看过黄片。”   熊漪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忙着跟夏荷解释,他看的不是黄片,那是学习资料。   只不过名字乱码了,所以看起来像黄片。   后者好像却压根没认真听他们刚才讲了什么,此时正看着平板。   她的手挺小,两只手抓不住,玩个游戏不太方便。   周夫唯让她先去玩个练习模式,省得待会什么也不知道。   好歹也是收费的,夏荷还是非常有敬业精神。   第一次接触这种游戏,她简直比高考还要谨慎,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   伴随着女声的提醒,正式进入游戏赛场。   周夫唯看到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低笑了一声,眼神也一同落在屏幕上。   视角全程对着地面,行动路线也是斜着来。前面响起几声枪响,眼见着自己的血条在逐渐减少,她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转来转去都只能看到土黄色掺杂一点绿的草地。   在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以后,夏荷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夫唯:“这是个种地游戏吗?”   他本来还只是在想,她玩成这样,当个四级包估计都费劲。   眼神飘了一下,就和她的视线对上了。   怎么说呢,挺可怜的一双眼睛,带了点委屈和疑惑。   仿佛在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领域接连受挫,打击挺大的。   她好像还是头回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双杏眼湿漉漉的,有点像他之前去日本看见的那头和他亲近的梅花鹿。   周夫唯拇指撵着烟蒂,漫不经心一句:“你就当它是一个种地游戏。”   她表情无辜:“可是没种子呀。”   他看着屏幕:“没事,有盒子。”   夏荷疑惑:“盒子,哪来的盒子?”   伴随着一声枪响,他下巴微抬,身子又重新靠回沙发,挺轻的一声笑:“喏,你不就是吗。”   夏荷低头,看着突然切换了视角的屏幕,一个巨大的排名出现在屏幕上。而下面,则是一个木头盒子,安静躺在那。   熊漪在旁边笑得直乐,他和夏荷简单的讲解了一些这个游戏应该怎么玩。   “待会进入游戏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做,看到东西就捡,然后贴身跟着我们就行。”   夏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除了周夫唯和熊漪外,队伍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过他的话不多,和周夫唯一样,除了偶尔会报个点以外,其余时候都是安安静静,惜字如金。   整局游戏下来,夏荷只能听见熊漪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咋呼。   他让夏荷跟着他们,但进了游戏以后他们压根就不在一起,都是各搜各的。   不知道为什么,夏荷莫名的更加依赖周夫唯一点。她不会调视野,跑的也慢,但却一直都能跟上周夫唯的速度。   她也挺纳闷,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方向感比较好?   这边的房子搜完了,周夫唯去旁边找了辆车。刚要开去其他城区,就看到后面跟着一个拿着别人扔掉的霰/弹枪,正低着头缓慢前行的夏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松开手,停在那里等她。   觉得这副画面实在蠢得好笑,唇角勾了下。   夏荷好不容易艰难的跑过来,又不知道怎么上车。周夫唯干脆坐过去,手指点了她屏幕里的下上车键:“上车按这个,再按一次就是下车。”   她非常好学,手指着旁边的那个按键:“那这个呢?”   “换座位。”   夏荷按下去,座位也从后排换到了副驾驶。   周夫唯开着车,似笑非笑:“还挺讲坐车礼仪。”   夏荷不知道什么坐车礼仪,也不知道坐后排对开车人不礼貌。   她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感觉坐后排会晕车。”   因为刚才教她怎么上车,所以距离靠近了一些,此时两个人中间只隔了一指的距离。   夏荷的睫毛很长,浓密且翘,看着像把小扇子,笑的时候眼角会下垂。   她平时其实长了一张还算御姐的脸,但笑起来就会显小好几岁。   如果不看身材,还真的挺像一个初中生的。   周夫唯收回视线,总觉得怎么坐都不自在。   直到夏荷问他:“你是不是身上痒?”   就是那种挺纯粹的出于关心的语气。   他皱了下眉,对于那种突然涌上的陌生感觉不是很适应:“没事。”   夏荷的关心也是点到为止的,他说没事,那就没事吧。   整场游戏下来,夏荷发现周夫唯是他们这里面最厉害的。   这些足够从熊漪不断喊出的那些牛逼之中看出来。   甚至连夏荷,一个连视野都不会调的小菜鸡,全场平安度过都是因为贴身跟着周夫唯。   有他在,她连个枪子儿都没吃到过。   反而是熊漪,倒了好多次,最后都被周夫唯给救了回来。   毒圈缩到最小,只剩下两个队伍了。   他们躲在一栋房子里,熊漪和那个队友在一楼,周夫唯在二楼,拿了把狙,一枪一个,直接爆头。   夏荷还拿着那把霰/弹枪看着地板。   周夫唯终于记起她这个四级包的作用了,问她包里都有什么。   夏荷听话的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八个绷带,几百个12号口径子弹,还有三个震爆弹两个手榴弹和一个烟雾弹。   周夫唯敷衍地捡了个手榴弹,给她保留了一个四级包该有的尊严:“小偷看了都得含泪往你包里塞三百块钱。”   夏荷:“......”   房子外面有脚步声,周夫唯让夏荷在这儿别动,然后他直接翻窗下去。   夏荷听话的一动不动,直到楼下传来一连串激烈的枪响。   熊漪骂了声娘,让夏荷放个烟雾弹下来。   夏荷应声之后在自己的背包里扒拉了一下,也不知道哪个是烟雾弹,凭着自己的第六感随便选了一个,直接扔下去。   三秒钟后,嘣的一声巨响。   地上多了三个盒子,静静地躺在那。   有种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熊漪:“∑(O_O;)”   队友A:( ̄□ ̄;) 第十二章   周夫唯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老神在在的问她:“你是对面的卧底?”   夏荷还挺不好意思的,抬手蹭了蹭额头:“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烟雾弹,它们都长得太像了。”   熊漪在沙发上痛苦地哀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能吃上鸡了。”   哀嚎完以后他又坐起身,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夏荷身上:“没事,我们还有小夏姐姐在。”   被寄予厚望的小夏姐姐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做的不太靠谱,毕竟人家可是花了钱的。   她非但没帮上忙,反而还把人家给团灭了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虽然连子弹怎么上膛都不太会,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敬业精神嘛。   她在窗户那里转来转去,想学着刚才周夫唯那样利落帅气的跳窗。   结果按了半天,死活跳不下去。   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但在看了几分钟她的操作后,逐渐开始认命的熊漪沉吟许久,试探性的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跳窗得按跳跃键?”   前行键都快按烂了的夏荷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跳跃?   周夫唯早就切屏玩起了消消乐,靠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翘着二郎腿。   看着挺随性肆意。   她所待的这间屋子到处都是脚步声,夏荷头回生起这种紧张感,比高考还紧张。   手心都沁出汗了。   哪怕熊大指挥一直在旁边教她怎么玩,但夏荷还是下意识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周夫唯。   他大约是那关没闯过去,正准备充钱买点步数。   余光瞥到坐在他身旁的人正偏头看着他。   钱是充了,游戏却直接按了返回,   他将手机锁屏,随手放在一旁,二郎腿也放下,懒懒散散的坐直了身子:“就趴那吧,听天由命。”   夏荷还挺犹豫:“可是那样会输吧。”   他看了眼她的游戏界面,除了一把霰/弹枪也没别的了,身上还穿着之前被他扔下的二级头二级甲。   看来这是一直跟在他身后捡他不要的破烂。   他话说的倒直接:“也没指望你能赢。”   夏荷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于是收回视线,全神贯注看着平板。   熊漪看她那坚毅的眼神,心脏跳动的更快了。   觉得现在的夏荷除了那张漂亮脸蛋以外,还有种不服输的倔强。   他看到夏荷往楼梯那边跑过去,抱着她那把跟在周夫唯屁股后头捡来的霰/弹枪。   然后坚毅且不服输的变成了盒子。   ......   ......   夏荷冲周夫唯笑了一下:“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自我放弃,这才是我们打工人的基本操守。”   周夫唯唇角勾了勾:“主动跑过去送死也是你们打工人的基本操守?”   她耸了耸肩,把他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反正你也没指望我能赢。”   ......   那三百块钱周夫唯是直接微信转账给她的。   也没继续玩了。未成年限制时长,一天就能玩那么点时间。   熊漪骂了句娘,说自己怎么就不能早出生几个月。   他生日也快到了,就在下个月。   说到这个,他还挺期待的问夏荷:“到时候我准备直接搞个沙滩party,姐姐,你到时候也来呗。”   夏荷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那个时候估计在学校上课。”   他说:“可以翘课啊。”   周夫唯冷不丁一句:“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熊漪坐到他身边:“你倒是把自己择干净了,周大少翘的课还少了?”   周夫唯也没反驳。眼神落在夏荷身上,后者正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熊漪也没在这儿待多久,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他说约好了朋友去网吧开黑,问周夫唯去不去。   周夫唯摆手拒绝了:“我再睡会。”   “睡得着吗?”   “睡不着也得试试。”他走到酒柜那,漫无目的地挑挑拣拣。   见熊漪一直杵着还不走。于是故意问了句:“怎么,想留下来喝点?”   熊漪说得了吧,谁喝得赢你。   他乖巧的和夏荷打了声招呼,然后捞起一旁的外套,穿上就走了。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静的连外面的蝉鸣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荷老家从来没有这么热的时候,仿佛太阳就架在你脖子上对着你晒一样。   好在家里开了空调,冷风凉丝丝的。   她看到周夫唯转动手中的酒瓶,后背靠着吧台,站姿懒散。   想了想,她还是问了一句:“你平时睡不着就会喝酒吗?”   估计这瓶也不行,他又原封不动地塞回去,重新拿了一瓶。   “嗯。”   “这样不行的,时间长了会有依赖性,和吃安眠药一个道理。而且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夏荷没有那种好为人师的毛病,她其实挺不爱多管闲事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办法不管周夫唯。   可能是觉得周夫唯他妈有恩于自己,所以她得对她恩人的儿子好一点。   手上这瓶的度数正好,周夫唯放在手里掂了掂,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只倒扣的酒杯下来。   没说话。   夏荷又喊了他一声:“周夫唯。”   他这才茫然地抬起头:“啊?”   夏荷不用问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可能一个字都没听。   她沉默了会,突然开口:“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不收钱。”   还挺大方。   周夫唯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您还是留着讲给你的好弟弟听吧。”   夏荷莫名觉得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   好弟弟?   是指熊漪?   周夫唯上了楼,她也跟过去。   他打开房门进去,她也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他的房间,怎么说呢,挺大。和她住的那间房明显不同的是,这里生活气息更加厚重一些。   墙角放着几块滑板,都很干净,明显是每次用完之后都会仔细擦拭清洗。倒也符合他那个爱干净的人设。   一整排的展示柜,里面是各种车的模型。四个轮两个轮的都有。   屋子正中间挂着一副字画。   力透纸背、游云惊龙,边上还有一个红色的印章。   打眼看过去便知晓是名家所作。   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   夏荷问他:“你外公写的?”   周夫唯把东西放下,打开抽屉找开瓶器,听到她的声音了,又把抽屉关上:“你家里人没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进男人的房间?”   “你又不是男人。”   他眉头皱了下。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她又补充一句:“我是说,你是少年,正值青春的少年。”   这话并没起到让周夫唯情绪转好的作用:“少年的房间就能随便进了?”   夏荷进来之前房门是开着的,她还特意敲了敲,见周夫唯没反应,以为他是同意了,这才敢进来的。   但对方都下了逐客令,她也不会继续厚着脸皮赖在这儿。   本意也只是想给他讲个睡前故事,既然他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过走之前她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免费的都不要?”   周夫唯站在那,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了挺久。   他掀起眼皮上下打量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现在的业务拓展这么广泛了?”   “没办法,生活不易嘛。”既然承了孙阿姨的恩,钱这方面目前是没能力回报了,只能在其他方面多努努力。   譬如帮她照看好这个叛逆的儿子。   周夫唯双臂环胸靠墙站着,情绪起伏不大,下颚微低,看着夏荷。   仿佛等着看她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夏荷看他这样,便知道这是默认了。   意思就是,她可以留下来。   这个点正是大中午,房子采光太好,哪怕没开灯,屋内也是明亮一片。   太阳实在过于刺眼。   这样的环境非常不适合睡眠。   于是夏荷过去把窗帘拉上,深灰色的窗帘有些厚重,遮光性也好,拉上的那一瞬间房内顿时漆黑一片。   夏荷忘了先开灯,只能摸索着凭借记忆去找开关在哪。   摸着摸着就摸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觉着好奇,手指沿着那个物体仔细描绘一番。   细长的,带着轻微骨感。   然后那个物体动了一下,她掌心覆盖的地方,明显隆起几道凸起的筋脉,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摸到的是周夫唯的手。   “啊,抱歉。”她非常真诚的道歉,“我是想找开关的。”   下一秒,灯开了。   周夫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另一只手按在开关上。   是他开的灯。   夏荷下意识的看了眼他搭在桌上,被自己摸了个遍的左手。   他的皮肤是那种清冷质感的白,自然垂放时,淡青色的血管走向延伸都很明显,微微凸起。   虽然这个词用在他身上非常不恰当,但确实禁欲中又带着几分性感。   他开的那盏是床头灯,昏黄色,只能起到一个基本的照明作用。   屋子里还是偏暗。   可能是这种朦胧之感更显微妙,二人之间浮动着一种诡异的暧昧气息。   一个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坦荡。   另一个面无表情,但明显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夏荷走过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床上坐下:“好了,我们要开始了。”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夏荷整个人都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起来不太真切。那双好看的杏眼带着淡淡笑意,朝床边走过来。   周夫唯本就散着光的深眸此刻更是情绪难辨,他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撑在身前。   然后......   夏荷搬了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并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儿童读物。   “乖乖躺好,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周夫唯:“......”   夏荷认真地翻了翻,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见周夫唯没动,她催促道:“你不躺下准备待会坐着睡?”   他改变了坐姿,又重新回到之前的懒散随性:“我站着睡还是坐着睡都和你没关系。”   夏荷说当然有关系:“我今天的目标就是哄你睡觉,坐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清了清喉咙,开始讲第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两只兔子,大兔子叫莎莎,小兔子叫娜娜。莎莎是娜娜的姐姐,娜娜是莎莎的妹妹。她们从小就没有父母,两只兔子相依为命地长大。平时都是靠偷村子里农户种的胡萝卜为生。某天早上,她们照常去村子里偷胡萝卜,却看到那里坐着一个老人家,昏昏欲睡的守在那。太阳很大,他只戴了顶草帽,身上都被晒的发红了,有一次还能看见晒伤。莎莎小声告诉娜娜,这片胡萝卜田就是他的,他今天肯定是故意来这里,担心有兔子会偷他的胡萝卜,‘’我们要小心一点。’娜娜看着那个老人,有点于心不忍,就问莎莎,我们可以不偷吗,莎莎打断她:‘不偷我们吃什么,难道饿肚子吗。’‘可是’娜娜欲言又止,等到太阳逐渐落山......”   孙淙丽也很为周夫唯这个失眠感到头痛,他的房间里每天都燃着助眠用的檀香。   绵密细长的白烟,升空一点距离就消散不见。   周夫唯看了眼给自己讲睡前故事结果把自己讲睡着的夏荷。   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坐着怎么睡得着的人,此时坐在椅子上睡得正熟。后颈靠着椅背,浅粉色的唇还微微张着。   “......”   他站起身,把她手里那本快掉下去的儿童读物抽走。   顺手拿起一旁的毛毯给她盖上,眼神在她微启的菱唇上停留了几秒。   四周安静到甚至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   以及一阵逐渐杂乱的跳动声。   像是谁的心跳。   他皱了下眉,干脆扯过毛毯把她的脸也给盖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   孙淙丽回家没看到人,但是玄关处分明放着两双鞋子。   一双四十五码的黑色运动鞋,和一双三十七码的小白鞋。   一大一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   她知道他们在家,喊了两声没人应。   见周夫唯的房门开了道缝,没关严实。于是过去推开。   安静的屋子,椅子上躺着一个,床上也躺着一个。   两道呼吸声交错,粗细不一。   睡得挺熟。 第十三章   孙淙丽站在那里愣了很久。周夫唯的失眠有多严重她是知道的。老毛病了,各种办法都试过。   她觉得应该是心病,带他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也就那一次,他之后再也不肯去了。   实在睡不着了就喝酒。   她仔细闻了闻,屋子里也没酒气。   那瓶红酒都没开封,就放在书桌上。   虽然对面前这副奇特的景象感到疑惑,好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   生怕打扰到这两个的睡眠时间。   ----------   第二天早上,周夫唯罕见起了个早床,整个人倒没有平时的颓丧和倦感。   眼睛里的光也不像往常那样总散着了,更多的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阳光清爽。   孙淙丽今天做的是蔬菜沙拉,他坐在那,漫不经心地挑着碗里的西兰花。   孙淙丽看到了,让他就算不爱吃也多少吃一点,补充维生素。   他像没听到一样,挑烦了,也懒得吃了。碗一推筷子一放。   孙淙丽眉头微皱,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夏荷一脸疲态的从二楼下来,脖子梗着,跟站军姿一样。   听到动静,周夫唯侧了下身子,看到她这副模样,唇角微挑:“还没开学呢,就提前准备军训了?”   他还有脸说。   夏荷脖子硬挺挺地和孙淙丽问了声好。   孙淙丽忙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动作自然的在周夫唯身旁坐下:“昨天在椅子上睡了几个小时,睡落枕了。我现在脖子比我的命还硬。”   周夫唯闻言,低笑了一声。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倒是心情大好,屈尊降贵的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没来得及被挑出来的西兰花。   只不过咬了一口就皱眉放回去了。   夏荷觉得他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   实在是恶劣!   孙淙丽拿了块热毛巾过来,给她敷在后颈上,说是疏通疏通筋络会舒服一些。   夏荷脖子还硬着,也没法低头,一低头就疼。   吃个早餐都费劲。   给夏荷敷完毛巾之后孙淙丽就出去接电话了,客厅里又只剩下她和周夫唯两个人。   周夫唯坐直了身子,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那消息弹的,都快赶上火箭发射的速度了。   夏荷见他一直没反应,只是坐在那看着。   似乎是想看看这玩意儿多久能停。   夏荷沉默了挺久,然后才欲言又止的问他:“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他掀起眼皮看她,没说话。   大约在等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话讲完。   夏荷指了指他还在不断往外弹消息的手机:“要不是得罪了人,谁会闲得无聊给你发这么多垃圾短信轰炸你?”   “垃圾短信?”周夫唯挑了下眉,倒也没否认,他把手机倒扣,语气风轻云淡,“可能吧,我得罪的人也确实不少。”   夏荷在心里感慨一句,就你这个脾气,得罪的人少那才是稀罕事了。   她想喝口牛奶,没法低头,只能把杯子举到嘴边,但喝的时候脑袋还是不可避免的得低下去一点。   总不能直接将牛奶往嘴里灌吧。   她疼的直哼哼,一只手去捂脖子。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手里那把叉子漫不经心的在盘子里搅动几下。   孙淙丽打完电话进来时,周夫唯已经起身穿上了外套。   今天气温陡降,晚上有大雨。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孙淙丽问他去哪。   “还能去哪。”他语气不太耐烦,“学校。”   孙淙丽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高三早就开学了。   她捏着手机,自己平时一味指责他,却忘了自己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周夫唯身上的外套拉链没拉,就这么大咧咧的敞着。黑色的书包松松垮垮挂在肩上。   少年身骨,肩阔腿长。   他这个年龄,单是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更何况他长了一张比风景还要夺目的脸。   从夏荷身边经过时,扔了个东西在她面前。   是一根吸管,用纸封包着。   周夫唯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来来回回一个小时的车程,也麻烦。   所以他平时一般都是直接在学校外面的餐厅随便对付两口。   他虽然挑食严重,但对他来说,在家吃和在外面吃也没区别。   熊漪昨天和夏荷玩吃鸡输了,去网吧开黑也输了。   他说自己最近八成是犯了水逆。   周夫唯没说话,正拿着switch玩超级玛丽。   见他不理自己,本来输了游戏就苦不堪言的熊漪让他别整天玩这种幼稚到死的游戏了。   “我们都多大了,还玩超级玛丽呢?”   不小心踩到了毒蘑菇,最后一条命也没了。周夫唯伸了个懒腰:“男人至死是少年。”   这句富含哲理的话被他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来,有种很强的违和感。   您这副懒散模样也不符合这么热血的一句话啊。   但熊漪怕挨踹,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真是稀奇,你今天居然没睡觉。”   平时这个点,一般是他的午休时间。哪怕睡不着他也照常雷打不动的趴在桌上,老蒋嗓子都喊冒烟了也叫不动他。   “周夫唯,有人找。”   靠窗的男同学轻声细语的喊了一声。   闹哄哄的教室内,周夫唯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看了眼下节课的课表,从书包里拿出仅有的两本书。   一本语文一本数学。   就是没物理。   熊漪五十步笑百步:“不是吧,你上课课本都没带?”   周夫唯又把书重新放进去,拉链拉上。   见他一副要开溜的架势,熊漪问他:“这就撤了?下节可是老蒋的课,你忘了上次他说的,你要是再逃课就要请家长了。”   “啊。”他慢吞吞的把书包挎好,“忘了。”   熊漪:“......”   熊漪记起来,老蒋说的那次他压根就不在教室,也不知道翘课去了哪。   熊漪其实还挺好奇的,他嫌网咖吵,味大,所以不爱去那。   篮球场也不是常去,那他翘课还能翘去哪?   难不成还能看老太太跳广场舞?   ------------   学校后面有一大片广场,前阵子天热,加上这里装修,所以就歇了一阵。   最近又热闹起来了。   老太太们穿着相同款式的衣服,手里各自拿了一把扇子,红色的,带垂扇。   旁边立个黑色大音响。   音质很差,但胜在声音大,十里八乡都能听见余音。   周夫唯手上拿了瓶水,坐在路边纳凉的长椅上,没什么情绪的看着。   一首歌结束了就立马接下一首歌,平均年龄都六七十了,也丝毫看不出乏累。   想起白天夏荷那副喝牛奶都费劲的样子,他微垂下眼,唇角不知何时挂上一抹淡淡笑意。   她这样的,估计等老了以后去跳广场舞都没人要。   身子靠回椅背,两条大长腿微微岔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拿着水瓶的那只手垂放在腿上。   坐姿肆意闲散。   周围不时有小孩跑过,围着他的长椅转来转去,追逐打闹。   下巴朝着前面路口方向抬了抬:“你妈来了,还玩呢?”   那几个小孩听到以后,脸色瞬间就吓白了,一溜烟的朝反方向跑。   确实是有人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他们的妈妈,而是一个女生。   穿着和周夫唯身上相同的校服。一个女款一个男款。   她走到周夫唯面前站定,还有点紧张,手攥着袖口。   刚才去教室找周夫唯,结果给她传话的那个男生声音实在太小,他估计都没听见。   于是谈秋荷只能亲眼看着他从教室后门走了。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好友的鼓励下决定在今天和他告白。   总不能一直在网上隔着屏幕表达心意吧。   想清楚这点后,她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谎称生病请假,偷偷跟在他身后。   还在好奇他翘课会去什么地方,结果坐在这里看了两个小时的大妈跳广场舞。   谈秋荷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周夫唯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虽然谈秋荷早在入学当天就认识周夫唯了,但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认识。明明自己教室旁边就是楼梯,每天还特意绕远路从一班旁边的楼梯下去,就是为了见周夫唯一眼。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他。   他不是不在教室,就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偶尔在教室里了,旁边还总是坐着一个身高体壮,像只熊的男人。   把周夫唯挡的严严实实。   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对视,还是头一回。   所以谈秋荷很紧张。   相对无言的气氛持续了很久,周夫唯很努力的回想了一遍,确实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   于是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了眼都快被她的手指给搅烂的衣角。   “找我有事?”   谈秋荷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结结巴巴做着自我介绍:“那个,周......周夫唯你好。我是四班的,我叫谈秋荷,我对你......我们其实认识很久了,我经常给你发微信的。”   沉默片刻,周夫唯抬眼:“每天短信轰炸我的那个人是你?”   她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不敢和你说话,所以只能用发信息的方式。”   他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转着手里的手机。   嗯,当面不敢和他说话,消息倒是几百条几百条的发。   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号潜伏在他的微信里,前脚拉黑一个,后脚又出现一个。   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支支吾吾半天,可能是觉得机会难得,于是一股脑把自己的爱慕之情全说出来了。   在新生大会上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当时他穿了件浅灰色毛衣,戴了顶同色系的帽子,坐在他们班级方阵的最后一排。   才高一,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迈过身高发育的大关,他就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来   皮肤很白,是那种太阳光直射也能看出来的白。   他身旁的人不知道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低笑了一声,肩膀微微颤动。   后来不知道是谁偷拍了他的照片发到学校论坛,不少女生也因为那张照片对他一见钟情。   可谈秋荷觉得自己和她们不一样。   她早在她们知道他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听完了她的告白,周夫唯转动手机的动作稍微停了停,然后他把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放下来。   学着夏荷经常劝诫他的语气来劝面前这个无知少女:“高中生最重要的是学习,还是把爱留给我们伟大的祖国。”   话说完,他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肩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谈秋荷停在原地愣了挺久,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拒绝了。   她抹了把眼泪,走在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来,转头看着她。   嘴里叼了根还未点燃的烟:“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她哽咽着声音:“谈秋荷。”   谈秋荷。   周夫唯后槽牙磨了磨烟蒂,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这荷花生命力还真够旺盛的。   夏天秋天都有。 第十四章   周夫唯没地方去,也不知道去哪。   别人翘课都是带着目标的,他翘课纯粹就是不想在那间教室里坐着。   可能是骨子里那点叛逆作祟吧。   反正孙淙丽总是这么说他。   说他的叛逆期和别人不一样,他能叛逆一辈子,像他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每次周夫唯都无所谓的听着,单手插着裤兜,偶尔看一眼天花板,偶尔看一眼角落那只名贵花瓶。   听说是商周的,在周夫唯眼里和上周的没什么区别。   双眼放空一会,觉得自己听了这么久也算是尽到了那点做儿子的职责。   然后他就会在孙淙丽的反复质问下,拿着摩托车钥匙离开。   问他去哪。   是不是还要去打架。   他拉长了语调,声音懒散:“是啊,刚才没打过瘾。”   往往这种时候,孙淙丽都会被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   街上人来人往,周夫唯叼着那根迟迟未点燃的烟,去路边的小摊贩那儿买了个打火机。   老板说不散卖,必须得再搭一个其他的。   那摊位总共就那么点大,东西倒不少,杂乱无章地摆着。   什么都有,女孩子戴的发卡,已经一点就能毒死蟑螂老鼠的蚊虫药粉。   周夫唯看了眼旁边立着的那个牌子,上面写着“杂货摊”三个字,确实挺杂的。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后面的白色网架上挂着几条手链,其中一条还串了颗珠子,是花朵形状的。   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往角落一指:“就那个吧。”   一下做出去两单生意,老板乐乐呵呵给他装上:“给女朋友买的吧?”   周夫唯低头把烟点燃:“来您这儿买东西的顾客,您是不是都得挨个做一个社会调查?”   老板笑道:“那些长得丑的我问都懒得问。”   周夫唯没说话,接过他递来的袋子。   轻到几乎没一点重量,里面的手链晃晃悠悠,一看就是塑料材质,就在最上面涂了层银粉。   热闹的摊市突然开始大规模的吵闹起来,老板们纷纷收好桌椅板凳,熟练地往车上放,遮阳伞也收了,然后钻进车棚里,开车离开。   那动作,整齐划一,像是特别训练过一样。   没多会,一个摊位也看不见了。   只剩下落单的顾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夫唯抬了下眼,就看到了这些不知所措的人群之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此时还保持着扫码付款的动作,大约是惊叹于老板的速度,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一脸懵怔。   等城管赶到的时候,业绩早跑完了。   周夫唯取下嘴角正冒着青白色烟雾的香烟,走过去随口问道:“这场面第一次见?”   夏荷看到他了,这才心有余悸的回了神:“刚才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世界末日来了。”   见她一副被吓到了的神情,周夫唯不知怎的,莫名的心情愉悦。   “你以后多来几次,这样的场面天天都能看见。”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付款成功的界面,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样的场面,我的钱包只允许我看一次。”   周夫唯勾了下唇,又恢复到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了:“买的什么?”   “糍饭团,感觉还挺不错。”   在周夫唯的印象里,这东西挺常见的,他们学校外面就有好几家。   “以前没吃过?”   夏荷把手机放回包里:“我们那种小地方,好吃的东西很少的。”   她看到周夫唯手指间夹着的那根烟了:“小朋友还是少抽烟,影响发育。”   老生常态的一句话,周夫唯都不记得自己在她这儿听到多少遍了。   不以为然掸了掸烟灰:“你怎么知道我发育的不够好,看过?”   这话说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虽然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但两个人都是正处于青春旺盛时期的少年少女。   十七八岁的年纪,学校成天科普一些生物两性知识。   再简单的一句话,在他们之间,好像都能轻易掀起一场令人想歪的风浪。   周遭的气氛好像被高温蒸煮过一样。   夏荷别开脸,轻咳了一声。   周夫唯随手把烟掐了,面上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来。   夏荷问他:“你吃饭了吗?”   话题转的比她的脖子还硬。   好在周夫唯还算配合:“没。”   “那要不去吃点?”看这架势,估计她今天是等不到自己的糍饭团了,“刚好今天领了工资,姐姐请客。”   夏荷也没想到补课费居然还是日结,并且孙淙丽这边一份,熊漪妈妈那边也给了她一份。   相当于上一节课,结两份工资。   周夫唯看到她那张素净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也不由自主的勾了下唇:“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附近哪家店最贵了。”   夏荷立马补充一句:“超过两百我就找机会跑单。”   周夫唯单手揣着裤兜,手腕上还挂着那条装着手链的塑料袋:“我们这儿可不是你们那种民风淳朴的小山村,到时候医药费应该都不止吃饭的价。”   “我听说南方人性格都很温柔。”   周夫唯突然停下,问她:“你看我温柔吗?”   夏荷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   好在周夫唯倒也没太下狠手,就随便找了家苍蝇馆子。   巷子九曲八折,弯弯绕绕的走了好久才到。   里面人很多,座位都坐满了,老板特地找了两张折叠的桌椅出来。   “今天客人有点多,先将就着坐一会。”   夏荷探头左看右看,觉得这家店的装修一看就在她的可承受范围内。   她还以为以周夫唯那个挑剔劲,最起码也得是之前他带自己去的那家日料店的水平。   “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老板端来茶水和菜单。   周夫唯简单的看了一眼,然后把菜单反过来递给她:“之前和熊漪来过一次。”   她接过菜单:“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哪怕这里的餐具都是高温消过毒的,但周夫唯还是习惯再用热水涮一遍。   听到夏荷的话,他手上动作停顿,抬眸看她:“我这样的人?”   牛蛙不错,点两只。   这个干锅虾好像也不错,点一份。   烤韭菜烤土豆还有烤蒜沫茄子也来一份。   夏荷在想吃的食物后面打好了勾,然后非常客观的点评一句:“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周夫唯没什么反应。   好像对这种称呼挺无所谓的,继续手上清洗餐具的动作。   夏荷问他:“你想吃什么?”   比起清洗餐具,他更像是在玩,筷子在碗中晃来晃去。   “没什么想吃的。”他把筷子扔放在桌面上,吊儿郎当的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微微敞开,“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吃不惯这种路边摊。”   他就差没把阴阳怪气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夏荷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夏荷只在某些触及底线的事情上倔,平时的她算得上一个挺会看人脸色,见风使舵的人。   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圆滑。   能避免的麻烦就尽量避免,譬如眼下。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滑跪:“我刚才那是随口乱说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不为所动,倒真摆起了大少爷的谱:“说点好听的。”   夏荷在心里默默吐槽,吃饭还得人哄着是吧?   “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下凡辛苦了~”   她好像总是一种固化思维,觉得南方人都温柔。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比起周夫唯,她反而更像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嗲的要死。   周夫唯嘴角不受控的扬起一道弧度,他刻意地压下,轻咳一声。   “一般。”   还点评起来了。夏荷在心里又是一句吐槽。   周夫唯勉为其难地拿起笔,在菜单上粗略扫过一眼。   直到他将菜单翻面,夏荷才发现这菜单居然正反面都有。   看见上面的烤蘑菇了,她还有点欣喜:“这里居然有烤蘑菇?”   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他抬头问她:“喜欢吃蘑菇?”   她点头:“我爸是村里送葬队的,小时候我经常被他带着到处吃席。有一次主人家烤了蘑菇,那次之后我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但家里穷,吃不起,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每天能够吃上烤蘑菇。”   多么朴实无华的梦想啊。   她说起自己的童年,毫无遮掩,向来都是坦荡的。   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段不可言说的秘密。   周夫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你妈妈?”   她摇头:“我妈生下我以后就走了。名字是我奶奶取的,我爸本来想给我取个类似狗蛋铁柱那样的名字,我奶奶说哪有女孩叫这个名字的,就给我取名叫夏荷。”   话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你别嫌我名字土,在我们村我的名字还算洋气了。”   一边说,一边将杯子里的可乐晃到没汽了才开始喝。   周夫唯看到她这个举动,什么怪癖,喜欢喝没汽的可乐。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他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好像有什么堵着,不上不下。   可能是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说完就对不起周夫唯开的这个头:“我爸其实一直不想要我,他一输钱就想把我卖出去抵债。我八岁那年他还给我订过一门亲事,对方是同村的傻子。如果我没有考出来,可能我现在已经结婚了,和那个傻子。”   店内灯光很亮,但灯罩上糊着一层油污,灯光透不出来,导致总有些地方是暗角。   譬如周夫唯此刻坐的地方,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暗上不少。   他的半边身子隐在暗处,脸上的情绪也是晦暗不明。   夏荷说这些时语气是轻松的,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触碰的伤疤。   她很善于直视自己所受过的苦难,因为正是这些苦难,才让她更加有动力的拼命往上爬。   这也是她为什么希望周夫唯能够好好学习的原因。   他所不看重的东西,是大多数人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菜上来了,老板娘见周夫唯还拿着笔,桌上放着菜单,问他还有没有想吃的。   他回拢了思绪,笔触在菜单上打了个勾,后面写下一个数字,然后把菜单和笔一起递给她。   老板娘看到了,笑意吟吟,说:“这么喜欢吃蘑菇呀?”   夏荷刚夹了一只牛蛙到自己碗里,准备享用,听到老板娘的话,她看向周夫唯。   眼神意味深长。   周夫唯被她这么看着,眉头皱了下:“看我干嘛?”   夏荷阴恻恻:“我劝你好好学习你不听,我说烤蘑菇好吃你倒是听进去了。”   周夫唯:“......”   隔壁桌的一直有人在讲话,看年龄和他们也差不多。   应该都是本地人,没人讲普通话,都是说的地道临市方言。   像一块撒了糖的年糕,软软糯糯还带甜味。   她一直都觉得他们这儿的方言很好听,吴侬软语的,骂人都像是在撒娇。   她还从来没听过周夫唯讲方言。   他这张脸,这个声线,如果撒娇的话......   夏荷咬着筷子尖:“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周夫唯抬头:“?”   夏荷扬着一张笑脸,往他那边凑近:“你能用方言叫我一声姐姐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谢谢喜欢   放个预收文案   【苦情书】   天之骄女的乔柔因为一场意外变得自卑敏感   转校回到曾经的学校,她亲眼目睹了裴清术肆意荒唐的青春,以局外人的身份   他身边从来不缺异性,每一个的时间却都待不长   偶然一次听到他的好友问起他:“你觉得乔柔怎么样?”   他抬腕投篮,语气漫不经心:“乔柔,谁?”   乔柔总觉得,裴清术算不上好人。他们之间也隔着无数条鸿沟。   偏偏命运作祟,他们再次遇见:“乔柔,你还是这么倔。”   “承蒙裴大公子记得我。”   他揿灭指间的烟:“如果我说我从未忘记过。”   十几岁的暗恋,像是蝴蝶振翅,无声无息。却又轻易引起一场惊涛骇浪。   于是乔柔的暗恋,持续了十年之久。   离开前,她曾恶毒的诅咒他:“裴清术,我祝你长命百岁,爱而不得,孤苦一生。”   却在转身时,低喃补充:“骗你的,祝你心想事成。”   双向暗恋   破镜重圆   跌落神坛的天之骄女*稳坐神坛的天之骄子 第十五章   周夫唯抬了下眼, 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看着夏荷,也没说喊还是不喊,而是指了指外面:“看到那根柱子了吗?”   夏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片儿属于郊区了都, 房子还没来得及开发, 建筑普遍都是几层的小楼。后面是一根挺长的柱子, 造型别致, 下粗上窄的。   虽然看的清楚,但实际上这柱子离他们这儿距离挺远。   坐车过去都得二十来分钟。   夏荷知道这是什么,临市的地标,也是这座城市的代表性建筑。   她点头:“看到了。”但一脸茫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个地标上。   他靠着椅背, 玩起了手里的打火机, 语气散漫还带一点笑意:“什么时候那东西倒了,我再喊你。”   ......   夏荷之前看过资料了,这地标立在这儿都两百多年了,旁边的楼倒了这也不会倒。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没门儿。   她退而求其次:“那你讲一句方言也行。”   他挑了下眉:“想占我便宜?”   似乎是为了让他放心, 自己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她着重强调了一句:“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周夫唯磨了磨后槽牙,冷笑一声:“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听他这语气,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夏荷还挺遗憾, 她是真的很想听周夫唯讲一下他们这儿的方言。   他这张丧到无欲无求的拽哥脸,再搭配上本地方言的嗲里嗲气, 这反差, 想想都觉得好奇。   菜全上齐了, 老板娘还送了一份拔丝地瓜, 说是新品,免费赠送的。   盘子放那了,也没要走的意思,而是和他们闲聊起来。   说看周夫唯身上的校服,问他是不是一中的。   周夫唯有礼貌,但不多。点了点头,也懒得开口。   老板娘立马笑道:“我儿子也是一中的,马上要升高二了。”   她又看了眼乖巧吃饭的夏荷,用一种打量的眼神,“你们这是在谈朋友?”   谈朋友这三个字听上去很健康,但用在男女身上就显得比较暧昧了。   通俗点讲,就是在谈恋爱。   夏荷刚吃完一口烤蘑菇,听到老板娘的话正要否认。却压根插不进话头。   老板娘明显就不需要别人的回应,自己搭个戏台就能唱上两个小时:“不过也是,现在的孩子哪像我们之前啊,别说谈恋爱了,看到异性脸都会红。时代在变啊,思想也开放了不少。”   她又问周夫唯:“不过看你的校服好像是高三的,最后一年了,紧张不?”   “紧张啊,紧张到饭都吃不下了。”周夫唯拖着语调,筷子在他手里要掉不掉的。   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娘,不太耐烦,“所以您能让我先吃口饭?”   他本来心情就不大好,此刻语气更是不善。   老板娘愣了一下,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那笑容看着却有点尴尬,她往后退了两步:“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吃。”   然后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夏荷看着周夫唯,总觉得他这人奇奇怪怪的。   你说他脾气大吧,他又总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样子。   你要说他没脾气吧,他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别惹我。   总之就是。   挺奇怪。   作文经常满分的夏荷,在面对周夫唯的时候,却完全想不到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   东西大半都是夏荷吃的,周夫唯没怎么动,那盘烤蘑菇倒是屈尊降贵多尝了几个。   夏荷还挺得意:“怎么样,烤蘑菇是我要点的,我的品味还行吧?”   周夫唯眼神淡淡,睨她一眼:“都是你点的。”   意思就是,点的这么多,也只有一个稍微能吃一点。   城里的大少爷啊,果然就是难伺候。   “这个虾也挺不错的。”   夏荷说完以后,看了眼他干干净净的手。想着大少爷有洁癖不想剥虾也正常,于是她撕开包装袋,从里面取出来一双新的手套戴上,剥好了虾,再将虾肉放进他的碗里:“尝尝看。”   周夫唯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虾,又抬眸看着夏荷。   没动。   夏荷会错了意,以为他这是在让她喂呢。   心里还嘀咕,这哪是什么大少爷啊,分明是地主老爷。   周夫唯眼睁睁的看着她把那个刚放进自己碗里的虾又夹了回去。   ......   他稍微坐直了身子,不等他开口,夏荷便把那虾亲自喂到了他嘴边。   ......   周夫唯:“?”   夏荷下巴朝着那虾抬了抬:“不是你让我喂的吗?”   周夫唯沉默了挺久,然后笑了:“我的第二人格让你喂的?”   夏荷一愣:“你还是多重人格啊。”   周夫唯在心里劝自己,何必呢,没必要生气。   她懂什么啊,她只会读书,她就是个书呆子。   “你除了读书还会什么?”   手一直这么举着,有点累,于是她又换了一只手,眼神坦荡:“种地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哪里戳中了周大少爷的笑点,在沉默几秒后,他肩膀微颤,笑了很久。   夏荷看着他的眼睛。   感觉这好像是自己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他笑的这么开心。   也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笑。   以前的他情绪过于贫瘠了一些,哪怕偶尔笑一笑也是浮于表面,不带多少感情的。   十七岁,蓝白色校服,短发,黑色书包,笑容灿烂的少年。   这几个词语单是组合在一起都能浮现出一副青春洋溢的画面。   夏荷总觉得,这才是应该属于周夫唯的十七岁。   东西剩了很多,但是烧烤这种东西也不好打包,带回去都凉了。   夏荷去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钱已经给过了。   “给过了?”夏荷疑惑。   然后看到了准备去洗手间结果因为洗手间太脏,只洗了个手就折返回来的周夫唯。   她问他:“是你买的单吗?”   她身后的墙上挂着抽纸盒,周夫唯的身高也不用绕开她,手一抬就碰到了。   抽了两张纸巾擦手。   夏荷看到他敞着的校服外套里的那件白色卫衣。   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抽完了纸,往后退了退。   夏荷的视野这才清晰起来。   周夫唯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纸巾揉成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内。   完美的弧线,完美掉落。   “想什么这么认真。”   夏荷回过神来,脱口而出:“你。”   周夫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我?”   夏荷转头看向窗外:“我在想,今天孙阿姨跟你说的那些话,我应该也听一听的。”   “?”   这雨下的仿佛直接拿盆在泼,夏荷的眼神顿时哀伤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孙阿姨说今天有雨。”   “......”   她抬手撑着脸,叹气:“你说这雨能在八点前停吗。”   周夫唯的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我是天气预报?”   话说完,他随手拖了张椅子坐下,拿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夏荷觉得他这脾气怎么阴晴不定的,一点就炸。   每个人都有逆鳞,可这少爷,好像是倒着长的,身上全是逆鳞。   夏荷的手机内存太小,她除了几个常用的社交软件,其他的就什么也没下载了。   周夫唯还能玩会消消乐打发时间,她则只能看着外面,数从这儿经过的人。   一直数到八十九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就算是打车回去,也得先从这条巷子里出去。   弯弯绕绕的,总长加起来也得走个十来分钟。   周夫唯看上去兴致不高,单手揣着兜,慢慢悠悠地走在她后面。   外套敞着,书包松松垮垮的挂在宽肩上,还只挂了一边。   还没走出去,又开始下雨了。   这附近也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好在雨也不是特别大,夏荷哆哆嗦嗦的问他大概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这条巷子。   刚扭头,就看到周夫唯脱掉自己的外套过来,直接盖在她身上:“我刚刚叫了车,再往前走一点车就能开进来了。”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全是雨水,他用手擦了一下。   “还有两分钟。”   夏荷身上穿着他的校服,打了个喷嚏:“周夫唯,你冷不冷?”   他身上的那件卫衣好像还挺薄的。   “还好。”   夏荷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她面朝着他站着,把胳膊张开:“要不要......”   周夫唯看了眼她张开的怀抱,皱了下眉,很快地移开视线:“算了。”   要不要我把外套还给你。   这句话说了一半就被周夫唯的反应给堵了回来。   夏荷看着他,耳根怎么有点红,这么快就感冒了?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夏荷其实没怎么淋雨。   一中的校服类似于冲锋衣,是有点防水的。   倒是周夫唯,身上的卫衣都湿透了。   夏荷让他先去把澡给洗了,免得感冒。   周夫唯正往上撩卫衣下摆准备脱衣服的手稍稍顿住,忘了现在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松开手:“你先洗吧。”   然后直接穿着那身湿衣服开门回了房。   夏荷站在走廊停顿了一会,这才走回房间去拿换洗的衣服。   因为担心周夫唯着凉太久会感冒,所以她洗澡也洗的很快。   平时洗半个小时,现在总共就花了十几分钟。   头发用干发巾包着,她敲了敲周夫唯的房门:“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她回到房间。   等她吹完头发,重新整理好,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洗好的内衣内裤又忘了晒出去。   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周夫唯会不会感冒,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   她心如死灰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只能在心里祈祷周夫唯被雨淋的头晕眼花,没有看到挂在浴室里的内衣裤。   房门被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缝,脑袋伸出去,见浴室的门是关着的。   看来他已经洗完澡回房了。   夏荷稍微松了口气,推开房门就往浴室那边走。   还没走到,隔壁的房间,门开了。   周夫唯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子,头发洗过吹干了,看上去干净清爽。   有种浑然天成的少年感。   嘴里叼着一把牙刷,肩上还挂着一块干毛巾。   ......好吧,一股颓丧的少年感。   夏荷只能故作镇定问他:“你怎么现在才刷牙?”   周夫唯没说话。   夏荷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里混杂着一点奶香。   眨了下眼,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喝牛奶了?”   他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关你屁事。”   说完就要绕过他进浴室。   本来夏荷还在那笑,觉得拽哥喝牛奶这件事还挺可爱的。   见他直接越过她要去开浴室的门,又顿时慌了。   “等等等等等等!”   她一连串的等等说出来,周夫唯倒是真等在那了,垂眸看着她,   那双散着光的眼睛里略显空洞,此时仍旧和往常一样,不带什么情绪。   夏荷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说吧。   在她思忖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周大少爷耐心彻底告罄,推开洗手间的门直接进去了。   夏荷站在门外,睁大了眼睛,然后看到......   原本挂在那儿内衣内裤怎么不见了?   周夫唯刷完牙后洗了把脸,白皙英俊的脸上还挂着小水珠。他扯过肩上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慢慢悠悠地将视线移过来。   夏荷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但他看了她一会,还是什么也说。   直到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进去前一秒。   屋子很安静,大约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原因,再加上两个人此刻都没说话,所以更显得安静。   周夫唯的声音也没多么中气十足,听上去有点慵懒,像是刚睡醒时的呓语。   “把你学习的脑子分十分之一在其他地方吧。”   夏荷呆住了。   所以她衣服真的是......他晒出去?   饶是她做事再坦荡,眼下也不淡定了。   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把自己裹在被子,痛苦的滚了好几圈。   夏荷啊夏荷,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学习的脑子分十分之一在其他地方呢。   -   好在她对这种事情消化的也快,第二天就忘了。   孙淙丽这几天都不在家,夏荷只能自己做饭。   开火煮了点粥,又自己动手包了点香菇肉馅的包子,放在蒸锅里慢慢蒸。   二楼还是一点动静都没,夏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他再不起床上学就得迟到了。   秉着孙阿姨不在家,她得帮忙照看这个小弟弟的职责,夏荷决定还是亲自去叫他起床。   门敲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应答。   夏荷只能改成给他打电话,企图通过手机铃声来吵醒他。   这会倒是没几秒就接了。   “嗯?”   短短的一个单音节,夏荷就听出了不对劲。   “你声音怎么这样,感冒了?”   大概是刚起床的后遗症,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什么事情都是慢半拍,反应也慢吞吞的。   好一会他才低嗯一声:“大概。”   夏荷想到昨天他把外套脱给她,自己淋了半个小时的雨。还让她先去洗澡。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他估计也不会感冒。   她在电话里问:“我能进去吗?”   依旧是过了很久才有回应:“随便。”   挂断电话后,夏荷从厨房端了一碗白米粥,然后上楼推开了周夫唯的房门。   他的房间里暖烘烘的,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   他身上的。   挺大的一张床,可以同时睡下两个人的那种。   周夫唯此时侧躺在床上,口罩应该是刚拆的,包装袋还安静躺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戴着口罩,头发有点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只有几缕碎发垂下来。   本来就白的皮肤眼下更是毫无血色,只剩眼尾一抹浅浅的粉。   夏荷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体温吓了一跳。   他咳嗽着:“离我远一点。”   “吃感冒药了没?”   他没说话,背过身去咳嗽了几声。   似乎怕感冒传染给夏荷。   算了,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没吃。   在抽屉里找了会,终于找到一盒感康,夏荷拆出一粒,和水杯一起递给他。   “先把药吃了。”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睫毛好像也随主人,此时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看着倒有点像一只落难的小猫咪。   夏荷抿了抿唇,忍住那种突然涌上来的,想要薅一把他头发的冲动。   周夫唯把口罩摘了,夏荷这才得以看清他的全脸。   白。   这是她唯一的感触。   嘴唇也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了。   宽肩被T恤罩着,估计是在夏荷进来前随便套上的,领口都是歪的。   看上去有种......   夏荷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五个字来   ——破碎的美感。   很难不激起她这种正义使者的保护欲。   于是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的软下来好几分:“苦不苦,要吃糖吗?”   周夫唯刚就水吞服了药,水杯还来不及放下,听到夏荷的话,他动作一顿。   抬眸看她。   可能是他体温过高的原因,整个房间也受到了影响。哪怕开着空调也暖烘烘的。   夏荷软绵绵的手再次抚上他的额头,另一只手又去摸自己的。   “药都吃了,怎么还是这么烫。”   周夫唯:“......”   那药我才刚吃下去。   夏荷下楼去找白糖,想放在粥里。趁着空挡她给孙淙丽打了通电话,说了周夫唯感冒的事情。   她却好像不是很在意,一直和旁边的下属交代工作。   只是偶尔才会回应夏荷几句。   “你记得叮嘱他吃药,我这边有点忙,先不说了。”   然后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夏荷站在那,看一眼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眼她下来时忘了关上的房门。   突然觉得这位大少爷,好像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娇生惯养。   重新回到房间,周夫唯已经起床了,脸上还戴着口罩。   夏荷问他怎么不再睡会。   他按着肩膀,左右活动了下脖子:“睡不着。”   夏荷说:“感冒了就得多休息。”   她拖了一张椅子过来,重新拿来那本儿童读物。   周夫唯挑眉:“这是哄我睡觉,还是哄你自己睡觉?”   夏荷理直气壮:“当然是哄你睡觉了,你现在是病人。”   周夫唯脾气确实不怎么好,打架从来都是下狠手。别人还会有点顾虑,怕这儿怕那儿。   他就没怕过。   用熊漪的话说就是,他长了一张活不起的脸。   自己都懒得活了,那就彻底没弱点了。   所以怕他的人很多。   在他看来,夏荷身上有点不怕死的特质在。   乐观。   没头绪的乐观。   挺蠢的。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打上了蠢的标签,夏荷把故事书翻到上次没讲完的地方,继续讲。   “农户看到那两只正在拔萝卜的小兔子了。突然就冲了出去,一只手逮一只,拎着它们的耳朵......”   几分钟后。   周夫唯看着再次坐在椅子上睡着的夏荷,手里还捧着那本故事书。   “.....”   他低头看腕表上的时间,倒是比上次晚了一分钟才睡着。   重新戴上口罩,从衣柜拿出一件外套穿上,走到房门口。   动作停顿,他回头看了一眼。   夏荷的后颈靠着椅背,整张脸望天,双眼闭着。   ......   夏荷醒的时候人是躺在床上的。   周夫唯的床上。   她是渴醒的,喉咙又干又涩,好像被人抓去沙漠里待了三天三夜,还是一口水也不给她喝的那种。   她艰难地坐起身,身上的被子也随着她此刻起身的动作滑落。   -   上次那几个挨揍的估计是心里憋屈,又找了一群帮手过来。   周夫唯懒洋洋地看着,甚至还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   “你们学汽修的,都这么闲?”   其中一个人恼了:“你他妈重高的也没见你好好学习啊。”   他是上次被揍的最惨的,脸上的红肿现在还没消,脑门上还贴了个巨大的速愈贴,看上去滑稽又狼狈。   周夫唯后槽牙磨了磨烟蒂,淡淡睨他一眼。   那人立马吓到不敢说话了。   毕竟上次挨揍的阴影还在,这人打架是真猛,那拳头,比他的脾气还硬。   “别废话了,一起上吧。”他碾灭了烟蒂,说话的语气风轻云淡,“打完我还有事。”   最近这几天天气都不怎么好,见不着太阳,整个天空都是灰扑扑的。   巷子里不时传来几声惨叫声,从这儿路过的行人听到了,都绕道走。   惨叫声中还夹杂着手机的来电铃声。   周夫唯的拳头正往那人脸上砸,看到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动作停顿了一会。   又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人,他还是松开手。   手在那人身上擦了擦,擦干净了,这才按下接通。   电话里传来夏荷痛苦的抽泣:“呜呜呜呜呜呜,周夫唯,我感冒了。”   周夫唯:“......”   一众挨打的人:“......”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基友的文,喜欢的可以去看一下~   《别太野》by今样文案:   高考结束的夏天,梁逢雨碰上了陈清霁,意外发现自己弟弟这朋友长得还挺帅。   她表白,他回绝得干脆:“不好意思,我不打算谈恋爱。”   她不以为意:“你总要给我个机会。”   “行啊,一百米,”陈清霁也没多说什么,朝远处跑道扬了扬下巴,“跑赢我。”   梁逢雨无语望天。   陈清霁一笑,以为就这么算了。结果某天,她却跑来邀战。   陈清霁懒洋洋上了赛道,考虑让她几秒,别让人输得太难看。   谁知发令枪响,校队十几个男生突然冲过来,把他死死摁在了跑道上。   他眼睁睁看着梁逢雨龟速走完一个来回,到他面前蹲下,眼角眉梢都飞着笑:“陈清霁,说话算话吗?”   冷淡酷哥vs直球小蝴蝶   运动员vs美术生。   天降竹马/势均力敌/非姐弟恋 第十六章   被他猛揍的那人挣扎着想起来, 周夫唯掐着他的脖子,将他重新按回地上。   眼神阴冷地看着他。   那人顿时吓到一动不动、   相比眼神,语气明显温和许多:“抽屉里有药。”   夏荷咳嗽了几声,鼻音有点重:“我吃了, 没用。”   “那你先睡一觉, 我现在有点忙。”   被他按在地上的男人听他这么说, 突然喊了一嗓子:“他骗你的, 他一点也不忙,他还有空打架!”   周夫唯皱眉,加大力道又给了他一拳:“操。”   手机另端的夏荷瞬间就紧张起来了:“你又在打架吗?”   周夫唯松开那个人衣领子,起身时顺便踹了他一脚,然后才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包。   “没有, 闹着玩。”   夏荷不信:“那我刚才怎么听到有人说你在打架。”   他撒谎脸不红心不跳:“那是我同学。”   “你现在在哪呢?”   不太耐烦的语气:“我在学校, 还能在哪?”   夏荷似乎还想继续问。   他扔下一句:“你再多说一句我让你在家自生自灭。”   夏荷就不说了。   身后那几个被揍趴的不良少年此时都用一种还算震惊的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这哥们这是......   恋爱了?   还是个顾家的?   夏荷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周夫唯的床上来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也没心思去想这些。   现在的她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连坐起身拿温度计都异常艰难。   她看了眼温度计上的刻度, 38度7。   高烧了。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上楼梯,没多久门就开了。   周夫唯身上还穿着校服,里面是自己的T恤,外套敞着。   夏荷好像看到T恤领口有一抹红色。   “你领子上那个, 红色的,是什么?”   周夫唯把外套拉链拉到顶, 下巴都被遮了一半, 更别说是T恤的领口了。   “生病了还管这么宽。”   他走过去, 看到桌上放着体温计, 拿起来看了眼。   眉头微皱:“感冒还能轮班?”   夏荷全身都裹着他的被子,此时盘腿坐在床上,打了个喷嚏。   周夫唯看到她因为高烧而通红的耳朵,问她:“吃过药了?”   夏荷点头:“吃过了,没什么用。”   周夫唯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体温计:“去医院吧。”   吃药都没用的话,只能输液了。   他拿了车钥匙,刚要出门,见身后没动静,回头看了眼。   夏荷还坐在那,没动。   他问她:“还坐着干嘛?”   夏荷那表情看上去挺委屈的,再配上感冒后的苍白,倒显得几分楚楚可怜:“我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周夫唯:“......”   “你这是瘫痪还是感冒?”   夏荷趴在周夫唯的背上,被他背下楼。听到他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   怪不好意思的还:“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挺重的。”   “嗯。”   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夏荷一米六几的身高,八十八斤,细胳膊细腿。   被他说重,她也能够理解。   毕竟谁背着一个八十多斤的人下楼梯,都会觉得重。   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费力的样子啊,好像背上背了只小鸡仔一样轻松,气都没喘一下的。   门口停着一辆磨砂黑的机车。   夏荷此时烧的神志不清,在他背上都快睡着了。   想了想,周夫唯还是叫了辆车。   从这儿去医院不远,十几分钟的距离。   周夫唯全程背着夏荷挂号缴费,前面的人看到了,还主动给他们让位置。   看着夏荷那张漂亮脸蛋,语气满是遗憾,问周夫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可惜了。是生的什么病?”   手机扫完了码,窗口的护士把身份证和缴费单一起递出来。   周夫唯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感冒。”   沉默了大概挺久,那个人才尴尬的笑了笑:“这样啊,我还以为......”   他半开玩笑的说:“那小姑娘还挺......娇气的。”   普通感冒就像快死了一样,可不是娇气嘛。   输液的时候夏荷才醒。那会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护士滑动了下滚轮,让周夫唯在旁边看着,快输完了就按铃,一共两瓶,待会还得换药。   周夫唯点了点头,没说话。   病房是双人的,旁边那张病床也是床上躺一个,边上坐一个。   只不过病床上躺着的那个是男的,边上坐的是女的。   估计是情侣,从周夫唯他们进来就一直在腻歪。   一个香蕉两人都分着吃。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药水输了大半瓶后,夏荷就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周夫唯坐在旁边看喜羊羊,坐姿懒散,拿着遥控器的那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的晃来晃去。   夏荷嗓子一痒,咳嗽了几声。   听到动静,周夫唯回头看了眼,然后抬眸去看药水还剩多少。   “好点了没?”   夏荷点头:“好多了。”   他站起身,用一次性水杯给她接了杯温水。   夏荷小口小口地喝着。   周夫唯见她脸色还是挺难看:“从小种地身子还这么差?”   夏荷捏着纸杯,她看上去似乎也挺苦恼,长长地叹了口气:“唉,白种那么多年的地了。”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这位大少爷的笑点了,他倒是低着头,唇角微挑,笑了好一会。   夏荷说她可是真情实感的在难过,你怎么能幸灾乐祸呢。   周夫唯和她道歉,说真不好意思:“我这人品行不太好,最爱幸灾乐祸。”   什么人嘛。   夏荷抬头去看自己的药瓶,也不知道今天得折腾到几点才能回去。   她又想起早上周夫唯生病,她给孙阿姨打的那通电话了,那个时候可能是工作忙,所以没顾得上。   于是夏荷问周夫唯:“孙阿姨有给你打电话吗?”   提到他妈,周夫唯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甚至神色变得有点冷:“她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看他这个反应,那就是没打了。   夏荷一直都知道周夫唯和孙阿姨的关系紧张。   只不过之前她觉得,这可能是周夫唯青春期叛逆的原因。   但是现在,她又觉得,可能不止是这个原因。   在药水快要见底之前,护士推门进来,换了一瓶药,并给了周夫唯几盒药,叮嘱什么药什么时候吃,吃多少。   夏荷在旁边看着。   等护士走后,她问周夫唯:“你的感冒还没好?”   周夫唯用手里那盒药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你的。”   他力道不大,所以也不怎么疼。   夏荷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他长幼有序,自己毕竟比他大一岁,要对姐姐尊重点。   正要开口,见他眼神落在前方。   于是好奇,也顺着那个方向一起看过去。   隔壁床从刚才同吃一根香蕉直接发展到了激情KISS,两个人纠缠着抱在一起,都快直接快进到全垒打了。   夏荷还是头回见到这个场面,她急忙用手挡住周夫唯的眼睛:“少儿不宜。”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   自己倒是看的挺认真。   他把她的手拍开,对床的小情侣早就没亲了。   周夫唯问她:“第一次见?”   她点了点头。   周夫唯轻笑一声:“小土包子。”   夏荷也没打算反驳,毕竟她确实也挺土的。   刚从小山村来到大城市,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接触。   挺新奇,也挺有趣。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床情侣打情骂俏,你侬我侬。   夏荷还是有点不放心,她问周夫唯:“你的感冒真的好了吗?”   周夫唯反坐椅子,胳膊搭在椅背上,单手撑脸。   对床的情侣已经上演到互相喂饭了。   他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好了。”   他一年都感冒不了一回,就算是感冒了,睡一觉也能好。   更别说是吃完药了。   夏荷看上去忧心忡忡:“你要不再去挂个号检查一下?不过你还是未成年,应该得挂儿科吧?”   周夫唯:“......”   他语气不太客气:“我挂完儿科再顺便去给你挂个脑科?”   ---   回到家已经六点了。好在这个季节天黑的慢。   周夫唯问她想吃什么,他去点外卖。   夏荷说有点想喝粥,就是那种普通的白米粥。   周夫唯在搜索界面上输入白粥,距离最近的店都得四十多分钟。   他又抬眸看了眼输完液仍旧虚弱不已的夏荷。   手机锁屏,捏在手上,若有所思的转了几圈。   然后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粗略的扫了一眼。   阿姨请假回家前把冰箱里的东西都做好了分类,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看得一清二楚。   煮粥应该还挺简单的吧。   在周夫唯的印象里,粥不就是米里面多放点水,然后用电饭煲蒸?   夏荷咳嗽了好久,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在她想着要不要让周夫唯暂时去熊漪家避避风头。   她总觉得这间屋子现在全是感冒病毒,别到时候他又感冒了。   刚一扭头,就看到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   夏荷愣了一下,问周夫唯:“你在厨房做什么?”   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正拿手机百度煮粥,米和水的比例是多少。   “我还能在厨房做什么,   “你不是要喝粥吗?”   上面什么都是这个少许那个少许的,说了一大堆也没说明白。   周夫唯仅有的那点耐心彻底耗尽,凭直觉倒了点水进去,然后把电饭煲的盖子盖上,按下开关。   夏荷倚着门框,看得目瞪口呆:“你还会做饭啊?”   “当然不会。”他答的很快。   她的手就放在门框上,胳膊细细的一截,好像一掰就能断掉。   周夫唯实在想不明白她这瘦小的身骨是怎么做农活的。   一个普通的小感冒就能要去她的小半条命一样。   夏荷歪着头:“又不是生在农村的人都很健壮,做不了也得做啊,不然就饿死了。”   这话说出来,周夫唯这种城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少爷可能不懂。现在这个年代,怎么可能会有饿死的人。   虽然这么说夸张了点,但他们那,吃不上饭的人确实是存在的。   并且有很多。   夏荷她家这么困难,也是多亏了她有个好赌的爸爸。   她说这话的语气风轻云淡,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   周夫唯直起身子,就这么看了她一会,莫名觉得有股说不清的烦躁涌将上来。   他胡乱抓了下额发,想着冰箱里好像还剩很多新鲜的食材。   今天新鲜,可能明天就不新鲜了。   别浪费。   他说。   于是夏荷看到他动作没那么熟练,但刀工很稳地给鱼去鳞片。   “哇,还挺有天赋。”   周夫唯对于她的夸奖并不在意,表情都没变一下。   兴许是输的药水起作用了,她感觉身上没那么烫了,人也逐渐恢复了精神。   “你如果是第一次下厨的话,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很厉害了。”   她这句赞美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毕竟她第一次自己下厨,连切土豆都不敢,更别说是杀鱼了。   虽然那个时候她才五岁。   夏荷好像那个马屁精附身,嘴巴就没停过。   “你如果考不上大学,你干脆去新东方吧,我听说那里是专门学做饭的。”   “你这样的,以后肯定能成为主厨。”   “谁要是和你结婚,那简直是上辈子......”   她话说到一半,眼睁睁的看着周夫唯把那条只刮了鳞片,还没去除内脏的鱼,整条倒进了油锅里。   “......造孽太多。”   夏荷默默把后半句补充完。   -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夏荷看着桌上稠到和米饭没什么区别的白粥,还有那盘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煎鱼。   夏荷觉得自己已经从饥饿,迅速恢复到了半饱的状态。   “我......”   她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个地方。   周夫唯刚做完饭,身上都是油烟味,也多亏了那条直接扔进油锅里的鱼,导致热油乱溅。   他的衣服上也弄上了不少油点子。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她总觉得他胳膊上或许也被热油给溅伤了。   周夫唯半垂着眼,眸色发沉,喜怒不辨的。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情绪。   但夏荷有种很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如果她现在敢放下筷子从这儿离开。   她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而且她也没想走,毕竟这是周夫唯亲手做的。   先不论味道,心意是最重要的。   夏荷还挺感动:“谢谢你。”   周夫唯先是抬了下眼,神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抬手摸了摸后颈。语气故作无谓:“谢什么。”   她拿起筷子:“谢谢你今天照顾我呀,上一次生病有人照顾,还是好多年前了。”   周夫唯看着她:“你奶奶不管你?”   “管啊,但是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生病不敢让她知道,怕她担心。”   周夫唯不理解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担心到底从何而来:“你生个病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还怕你奶奶担心。是你奶奶的情绪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怎么讲呢。”夏荷其实也很少讲这些,“我奶奶是残疾人。她看不见。”   头顶的水晶吊灯是当初周夫唯爸妈结婚,他妈特地去选的。   光是一个灯就六位数。   除了照明,也没其他的作用。不见得比普通的灯要亮。   周夫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非要用一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乱。   乱到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其实很讨厌夏荷那张对什么都看得很开的笑脸,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苦难能困住她。   她永远都会朝上走,朝有光的地方走。   不正常。   好像把自己困在了只有乐观的壳子里。   夏荷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很快就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了。   她握着筷子,好几次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只是一条鱼而已,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   于是她在周夫唯的注视下夹了块灰中带白的鱼肉。   红色的血水好像都没煮开。   她闭上眼,吃下去。   那种又腥又酸又苦,好几种味道在她的味蕾迸开。   她没敢嚼,直接咽下去。   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周夫唯:“......”   大约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对于辛苦做饭的周夫唯来说,应该还挺伤自尊的,于是她特意补充了一句:“如果不难吃的话,其实还挺好吃的。”   周夫唯:“......”   夏荷的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她没设置锁屏密码,消息就这么一条又一条的弹出来。   全部来自于同一个人。   周夫唯听到声音后,眼神下意识的往那边看。   具体的内容他倒是没看到,就看到了那个备注。   熊漪。   他下巴一抬:“你还加熊漪微信了?”   夏荷刚喝完一大口水,点了点头:“上次补课的时候加的。”   周夫唯脸色平静:“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什么,就是闲聊。”   “你以后离他远点。”   夏荷茫然抬头:“啊,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他脑子不好,你别被他传染了。”   夏荷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熊漪这人确实脑子不大好,并且话很多。   但除了这些好像也没什么了,而且他很好学,虽然一道初中生都会做的题,他已经连续问了她三天。   “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周夫唯眼神逐渐从平淡转为阴冷。   没有一点过渡。   他点了点头,声音却是平静的,“他挺好是吧。那以后生病了找他,别烦我。” 第十七章   他把那盘鱼也一起端走, 带点阴阳怪气:“他那么好,你让他给你做饭。”   周夫唯看着好像阴晴不定的,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并且非常有规律。   越生气, 看上去反而越平静。   在夏荷看来, 他就是个性格比较傲娇的小朋友。   哪怕他只比自己小一岁。   但小一岁也是小。   所以她擅自将他纳为小朋友行列。对待他, 就得哄着顺着, 千万不能跟他反着来。   小时候她被扔去姑姑家住过一阵子,也算是从小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所以在察言观色这块,她还算是颇有心得。   “我觉得他好,就跟觉得孙阿姨好,司机叔叔好, 这些是一样的。”   周夫唯态度不冷不热:“哦。”眼里写着关我屁事、   她又补充一句:“反正在我心里, 你比熊漪好。”   语调软软的,她说话尾音有点上扬,可能是从小在老家方言说习惯了。   听着反而像是在撒娇,加上她本就软糯的声线, 倒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周夫唯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坐姿懒散靠着椅背:“这话还用你说。”   虽然说话的语气带着冷讽,样子还有点拽,但此刻的动作出卖了姑且算得上愉悦的心情。   ——又将那盘鱼重新拖到她面前。   夏荷知道他这是已经好了。   看来这位小少爷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哄多了。   只不过......   她看着面前这盘鱼,一股不知道什么味儿逐渐飘来。   腥味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呛。   夏荷没忍住, 捂着嘴别开脸,打了个喷嚏。   被这味儿给呛的。   周夫唯却皱下眉:“感冒还没好?”   夏荷顺势应声, 抬手去捂自己的额头:“好像还是有点发烧。”   周夫唯站起身:“你这个身体素质还学人照顾病人。”   他在那堆药里翻了翻, 按照护士和他说的那些剂量将药拆分好, 然后倒了杯温水, 递给她。   “先把药吃了,然后去睡一觉。”   她欲言又止,看着饭桌:“那这鱼......”   “别吃了。”   她随口客套两句:“那多不好,你辛辛苦苦做的。”   心里却暗自松气。   周夫唯手指摸了摸水杯,觉得还是有点太烫了,于是他又去接了点冷水兑温。   见她这么为难,他难得善解人意一回:“那我放冰箱里,你睡醒了我再给你热一热。”   夏荷笑容僵在脸上。   她为什么要多嘴。   周夫唯倒是心情大好,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她的情绪转变。   夏荷吃了个闷亏,觉得以后还是别在周夫唯面前耍心眼了。   她用手里的筷子戳了戳那条鱼,觉得周夫唯最近好像和以前有些细微的不同:“你这几天不失眠了吗?”   手机响了,是熊漪的消息。   他低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一长串。   浓缩成一句话就是:你他妈在哪。   他说话向来都是捡不到重点,废话占比百分之九十九。   也不知道夏荷是怎么做到和他在微信上交流的。   周夫唯简短的回了一个字。   ——家。   然后将手机锁屏,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自己的手心。   “好像还好。”   夏荷也觉得他最近精气神看着挺足,不像以前,总是一股低迷的颓丧感。   虽然这种气质也很独特了,搭配上他优越的外形,有种电视里那种经常上演的病娇男二感觉。   但还是清爽阳光的他看上去更加顺眼。   往那一坐就是一道帅气的风景线,周身都是少年感。   夏荷觉得说不定可以找到治疗他失眠的方法:“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吃的东西?还是屋里燃的香换了?”   周夫唯还算配合地回想了下:“和平时一样。”   那就奇了怪了。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不失眠的?”   周夫唯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油污的T恤,刚才做饭的时候溅上的。   洁癖严重的此刻只想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坐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夏荷闲聊。   他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挺闲的。   脑子都闲出问题来了。   要是搁平时,在她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就走了。   但真要搁平时,他连亲自下厨这种蠢事都不会做。   手机又一连串的弹出来好几条消息,周夫唯也懒得看。   他哪天开始不失眠的?   “你给我讲故事的那天吧。”   话音落,他停下,夏荷也停下。   屋子很大,客厅也大,整个装修走的是简约风,所以看上去比较空旷。   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四周死寂一片,一丁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夏荷恍然大悟,手上还捏着那双筷子:“所以你不失眠,是因为我?”   周夫唯见她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有点想笑。但又想到自己如果笑了,她又会自作多情的觉得自己笑是因为她。   于是他抬手揉了揉嘴角:“还挺会邀功。”   夏荷放下筷子:“我哪敢在城里来的大少爷面前邀功。”   她这话听着好像在奉承,可话里又若隐若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阴阳怪气。   周夫唯早发现了,她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老实。   下颚微抬,靠坐着椅背:“我是城里来的大少爷,那你是什么。乡下来的小村姑?”   她并不反感村姑这个称呼,但觉得有些不恰当,于是非常严谨地纠正:“乡下蒙尘的明珠。”   他靠着椅背,肩膀笑得轻颤:“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夏明珠?”   -   八点的时候孙淙丽回来了。   这是这几天夏荷见到她的第一眼。在夏荷看来,她的工作好像真的很忙,以至于好几天都不回家一次,就算回来了,也是电话不断,待一会就匆匆离开。   饭是她特地打包回来的,说是后天阿姨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有人做饭,不用天天吃外卖。   夏荷其实刚才已经和周夫唯吃过了,他后来又另外叫了外卖。   这会距离吃完饭不过才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肚子还是饱的。   但夏荷觉得,这是孙阿姨的一番心意。所以她道过谢以后,就坐在那,慢慢悠悠的吃起来。   孙淙丽煮了杯咖啡,看到周夫唯了,喊他过来吃饭。   “唯唯,专门给你打包了你最爱吃的粉蒸排骨。”   他没反应,面无表情的进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   像是压根就看不到这间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经过夏荷身边时,他看了眼她异常艰难的吞咽,眉头皱了下:“吃不了就别吃,感冒才刚好,你这是想吃出胃病再去一次?”   听到他的话,孙淙丽从厨房里出来:“你们已经吃过啦?”   夏荷嘴里刚塞了快酥肉,正嚼着,没法说话,只能点头回应。   孙淙丽脸上有愧疚,说这些天都是因为她工作太忙了,所以家里的事情都顾不上。   说到这儿,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脸担心的去问周夫唯:“上午小荷给我打电话,说你感冒了。怎么样,现在好点没?”   她伸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探体温,被他躲开了。   他说话的语气挺淡的:“死不了。”   孙淙丽抿着唇:“你这说的什么话,妈妈这是在关心你。”   他单手拉开可乐拉环,勾唇笑了下:“那还真是感谢您,要没有您的关心,我这感冒估计也不可能好。”   孙淙丽眉头微皱,顾虑到旁边还有别人在,她只能压低了声音:“周夫唯,我在公司忙前忙后,赚钱养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是这么给我脸色看的?”   他拖长了语调,笑声散漫:“我哪敢给您脸色看啊,要是没有您在公司忙前忙后,赚钱养我,我早饿死了。”   孙淙丽彻底忍不住了:“周夫唯!”   可乐估计放进冰箱前被谁要摇过,打开的那一瞬间气泡争先涌出来。   周夫唯的手也被弄上一点,黏黏糊糊的。此时正用湿巾仔细擦拭,   “今天是没什么心情了,等哪天心情好了,我给您办个谢恩大会,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大公无私的爱。”   他把可乐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经过夏荷身边时,脚步有片刻的停顿。   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上楼。   孙淙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把房门关上,彻底看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捂着额头坐在椅子上。   夏荷此时就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   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孙淙丽平复好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问夏荷:“吓到了吧?”   夏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她摇头:“没有。”   孙淙丽站起身,告诉夏荷她今天回来的目的。   周夫唯的外公想外孙了,今天给她打了电话,让他明天回去一趟。   “我要去美国出差,这次可能得待一周,也没办法和他一起去。小荷,阿姨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夏荷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她点头:“您说。”   孙淙丽说:“你能陪小唯去他外公家待一天吗?”   不出所料。   --   那天晚上夏荷反而失眠了。   可能是感冒还没好全,也可能是晚上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个不小的阴影。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丝毫睡意都没有。   今天外面挺黑的,路灯好像都比平时暗了几个度。天上也看不到星星,黑乎乎的一片。   夏荷躺在床上,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她翻了个身,把手机从床头柜那儿拿过来,给周夫唯发了条消息。   夏荷:【你睡了吗?】   大概一分多钟后。   。;【?】   最安心的时候莫过于现在了,当你失眠睡不着,发现还有人陪你一起。   夏荷:【你也睡不着吗?】   。:【没,我在玩游戏。】   夏荷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时间,更别说是玩游戏了。   但是她之前看邻居家哥哥玩过,时时刻刻都得盯着屏幕,只有游戏人物死亡的那十几秒可以抽空去干点别的。   夏荷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玩游戏了。   正考虑要不要起床去泡个脚改善下睡眠,手机震动一下。   。:【失眠了?】   夏荷:【嗯,怎么都睡不着。T v T】   夏荷回完消息就把手机放下了,穿上拖鞋准备去泡个脚,人才刚站起身,手机又震了一下。   。:【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夏荷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下眼睛,发现手机屏幕上的字没变。   。:【别多想,礼尚往来。】   她差一点就多想了。   夏荷:【可是你不是在打游戏吗。】   。:【没事,单机游戏。】   单机游戏,那应该无所谓。   夏荷一直都觉得讲故事哄睡非常有效果,所以她之前才乐此不疲的给周夫唯讲。   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是周夫唯主动提出来的,应该就属于他自愿的了?   夏荷:【那好吧。】   。:【还挺勉强?】   夏荷:【没,一点也不勉强,我很高兴,我现在高兴的在床上打滚。】   。:【。】   大概两分钟后,夏荷听到开门声从隔壁房间传来,随之响起的是敲门声。   夏荷在睡衣外面又套了件外套,然后下床把门打开。   周夫唯身上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两条挺粗的抽绳随意打了个结。   手上拿着一本书,灰色封面,书封是英文。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来她的房间,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没四处打量。   随手拖了张椅子过来,放在距离她床边挺远的距离。   夏荷盘腿坐在床上,问他:“这书还是英文的?你看得懂吗?”   周夫唯不悦地皱了下眉:“你以为我房间那些外语书都是摆来装饰的?”   夏荷刚想说,那我可能听不懂。她虽然英语成绩很好,但也没好到纯靠听力去听完一整本书。   不等她开口,周夫唯又补充一句,“这是译版。”   “哦。”   只看封面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故事,正当夏荷准备问他的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正以一种毫无间隙停顿的状态震动起来。   消息弹的比火箭还快。   是熊漪给他发的消息,   夏荷无意中看见了。   他在骂他。   熊漪:【你他妈的打团打到一半突然挂机?】   熊漪:【操,我们这把就你一个能C的,你挂机了我们还打个毛啊!】   熊漪:【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急事,你他妈总不能去把妹了吧?】   熊漪:【人呢?】   熊漪:【操,你不会真去把妹了吧?这么晚了哪来的妹子。】   熊漪:【......】   熊漪:【你不会去泡我女神了吧?】   作者有话说:   周夫唯:打游戏哪有给老婆讲睡前故事重要(bushi 第十八章   那些消息弹的太快, 夏荷也没全部看见,就看到了其中几条。   熊漪问他怎么打游戏到一半突然挂机。   她见周夫唯没什么反应,仍旧自顾自坐在那翻书,像没听到一样。   于是出声提醒他:“你不看一眼吗, 他好像还挺着急的。”   周夫唯应该是选好了要讲的故事故事, 翻页的动作停下:“不用管。”   夏荷觉得追溯源头, 她好像才是造成这把游戏不能继续下去的始作俑者。   “你打完这把游戏再来讲故事也行的, 也不差这一会的时间。”   他抬眸看着她,房间里的灯光还算亮,桌上整齐放着几本书,甚至还有本没来得及收进去的错题集。   夏荷特地为明天的补课准备的。   “怎么。”周夫唯合上书,语气挺淡, “这么担心他游戏赢不了?”   夏荷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存在。   “我为什么要担心他的游戏赢不了。”   她的真的不理解, 所以那双杏眼充斥着疑惑。   周夫唯神色懒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屈膝,一只手搭在腿上:“带一个废物还行, 带四个废物,没意思。”   夏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擅自替他把后面的话补全:“所以还是给我讲故事更有意思。”   周夫唯突然笑了:“夏明珠,我发现你真挺不要脸的。”   夏荷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啊:“你觉得打游戏没意思,所以过来给我讲故事, 不就是觉得给我讲故事比打游戏有意思吗?”   “我这叫退而求其次。”   行吧。   夏荷也不自讨没趣了,只不过。   “你打游戏这么厉害, 如果你认真学习, 你的成绩肯定也很好。”她又开始劝学模式。   周夫唯:“你还真是乐此不彼。”   “我只是觉得你不好好学习很可惜。”   他挑了下眉, 意有所指:“那熊毅呢, 你也觉得他很可惜?”   夏荷认真的想了想,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   周夫唯觉得挺遗憾的,他居然没有把那句话给录下来。   他还挺好奇熊漪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周夫唯看得出来,夏荷已经很困了。   他把书重新翻到自己刚才选的那页。   -   夏荷以前只觉得他的声音清冽干净,很好听,却没想到他在阅读这些故事的时候,不刻意压低也显出几分磁性低沉。   夜晚安静,夏荷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偶尔停下来翻页,夏荷下意识的往他那边看一眼,却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手上还拿着那本书,坐姿早就不似从前那般懒散随性了。   眼神碰撞上的那一瞬间,夏荷总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他的瞳色过于深邃了些,好像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你稍不留神就会被困进去。   再具体的,她也说不出来。   总之她没办法做到和他对视超过太长时间。   于是在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上涌上,她先移开了视线。   周夫唯迟疑片刻,喉结滚动,这才低下头,重新看着手上那本书。   这个故事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看。   书好像是别人送的,一整套,装订版。   听说限量,国外某个知名作家的成名作,上面还有他的亲笔签名。   在书架上摆了好几年,刚才过来的时候,周夫唯随手抽的一本。   他不知道夏荷喜欢什么类型的。   但这本书是黑色的,应该适合夜晚看。   -   暮色四合,周夫唯讲完故事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只留下夏荷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发呆。   灯开着,也没关,刺的人眼睛生疼。   真是谢谢你,大半夜放着游戏不打,跑来我房间特地给我讲了个恐怖故事。   这下也不怕熬夜了,直接被吓到通宵睡不着。   第二天夏荷顶着一双熊猫眼下楼,整个人无精打采,肩膀耷拉着,像是一朵被烈日暴晒,枯萎的花。   已经是中午十点半。   周夫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是昨天在医院看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甚至连集数都是续着昨天那集。   听到声音,他往后看了眼,语气不咸不淡:“醒了?”   夏荷没吭声,径直走到小吧台那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喝着。   周夫唯放下遥控器,重新将视线移回电视。   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厨房有粥。”   夏荷喝水的动作停下,眼神带点自然流露的惊恐:“你煮的?”   “.....”周夫唯,“买的。”   夏荷松了口气:“哦。”   周夫唯从她这个语气听出了些什么来,电视剧也看的索然无味了。干脆拿起遥控器直接按了关闭。   他侧着身子看她,似笑非笑地:“怎么,我做的你就不吃了?”   夏荷被他这么看着,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怎么说呢,他虽然是在笑,但看表情实在是看不出半点高兴来。   “也不是。”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成功让周大少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变得有那么点生硬。   他垂了下眼,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再次抬起时,眼底情绪早就恢复到往常那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无所谓。   “既然这么勉强,那就别吃了。”   夏荷确实也没什么胃口,她端着那杯水绕过吧台,走到沙发旁坐下。   周夫唯不说话了。   夏荷也没说话,一边喝水一边发呆。   她昨天一晚上没睡,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深夜专砍女人四肢的变态杀人狂。   于是只能开着灯,看着天花板发一晚上呆。   电视关了,周夫唯站起身。   夏荷听到动静,这才慢吞吞的抬眼,问他:“你去哪?”   “还能去哪。”他皱了下眉,语气不善,“当然是把那碗被您嫌弃的粥给倒掉。”   夏荷挠挠头,觉得倒了有点浪费。   “还是留着吧,我中午热一热再吃。”   周夫唯轻笑着:“那不是委屈您了。”   夏荷的大脑仿佛死机了一样,完全不具备思考的能力,更加没听出来周夫唯话里的阴阳怪气。   “不委屈,我以前饿的时候连野菜都吃过。”   她说的挺真诚的,周夫唯彻底不说话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气人的本领到了这么炉火纯青的地步。   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一晚上没睡,整个人都没精神,坐在那魂游太虚。   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小少爷被她气到穿衣服准备走人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周夫唯。”   他停下,不太耐烦:“又怎么了?”   夏荷被他吓到,瞌睡也清醒了,眨巴眨巴眼。   周夫唯:“......”   他咳了一声,声音仿佛也被那声咳嗽给带的轻了几个度:“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傻逼,居然会在意别人有没有被他吓到。   夏荷这才开口:“你昨天和阿姨吵完架以后,阿姨让我帮忙转达一下。你外公想你了,让你过去吃个饭。”   听到外公这个称呼,周夫唯神色微变,有片刻沉默。   然后才点了点头。   “嗯。”   他过去拿车钥匙,走了两步,好像想到什么,又停下。   回头看了眼夏荷。   后者还坐在沙发上打哈欠。   周夫唯想了想,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被他这么一提醒,夏荷才记起来,孙阿姨让自己陪着他一起回去。   “要的。”   她让周夫唯在外面等她一下,她上楼换身衣服。   她这会身上还穿着睡衣。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动作很快。因为知道小少爷的耐心只有普通人指甲盖那么大。   怕他等得不耐烦。   夏荷穿了件浅粉色的连衣裙,腰那里往内收,裙摆在膝盖上面一点。   她平时很少穿裙子,因为觉得不太方便。   但这次去别人家做客,总得穿的体面一些。   今天天气挺好,是阴天,没出太阳,也不冷。   温度适宜。   夏荷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给带走,周夫唯罕见的还挺听话,她让他站在外面等她,他还真的老老实实站在那等着。   旁边停了一辆磨砂黑的摩托车,他斜靠着车身,正低头看手机。   摩托车把手上挂了个头盔,粉色的,和她身上的裙子颜色还挺配。   听到动静,周夫唯抬起头,目光短暂的在夏荷身上停留一瞬。   然后迅速挪开。   他把头盔取下来递给她:“看能不能戴上。”   两个轮子的车子夏荷只坐过电动车和自行车,虽然都是两个轮子,但面前这辆一看就危险多了。   她试探的把头盔往脑袋上扣,视野有点奇怪,好像眼睛被遮了一半。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见周夫唯轻慢的笑声。   “傻子。”   他帮她把头盔摘了,换了个方向,重新给她带上。   因为两个人身高差异比较悬殊,周夫唯只能低着头,替她把调节带拉紧。   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她的耳朵。   两种不同的体温,一个热,一个冷。   夏荷下巴被拉带挂着,总觉得自己不是戴上了头盔,而是被困在里面了。   她看着周夫唯的下巴,白白净净,弧度很好看。   “我看过别人把头盔戴反的,还从来没看过把头盔戴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夏荷的错觉,他带着低笑的声音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有点像寒冬里一堆燃着的柴火,快要被风雪吹熄的那一瞬间。   有温度,但不明显。   但对周夫唯来说,这点温度实在是过于罕见。   所以夏荷才会觉得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机车整体车身很高,夏荷坐上去以后总有种自己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感觉。   这车和她常坐的电动车不同,后面也没有扶的地方。   于是她问周夫唯:“那我扶哪里?”   他言简意骇:“腰。”   “啊?”   他戴好了头盔,声音有点沉闷的传出:“我的腰。”   这车两个人坐其实并不宽敞,夏荷刻意往后面挪了挪,这才不至于完全碰到。   但如果去搂他的腰的话,那就不可避免了。   见身后一直没动静,周夫唯侧头看了她一眼:“是想待会被甩下去?”   他戴着黑色头盔,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细长深邃,睫毛很长。   以及双眼中间,高挺的山根。   头盔和他皮肤的颜色,带来的视觉反差和观感太明显。   夏荷好像理解了为什么喜欢他的人那么多。   在周夫唯再次开口之前,她伸手圈住他的腰。   他今天只穿了件薄T,此时夏荷手臂贴上去,薄薄的衣料下,夏荷甚至能感觉到他腰腹上的肌肉。   与此同时,周夫唯的身子似乎有一瞬的僵住。   也只是片刻。   夏荷倒也没其他太复杂的想法,就是挺感慨。   城里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看着清瘦挺拔,实则八块腹肌。   而自己,从小就以种地为生,却虚弱到生个病都仿佛要去阎罗殿里串个门溜达一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车速不算快,至少没有夏荷想象中的那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夫唯顾虑着自己车上还坐着一个女生,故意放慢了速度。   风声在耳边擦过,夹杂着夏荷很轻的一阵叹息声。   周夫唯皱了下眉,车速放的更慢:“怕?”   夏荷摇摇头:“我只是觉得。”   “?”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应该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于是改口:“我就是觉得,你这车,好帅。”   她的声音被风撞的零零散散,落到周夫唯耳中时,已经是破碎不堪。   我就是觉得,你...好帅。   他微挑了唇,眼底都带着很深的笑意。   “还用你说。”   从这儿去他外公家并不远,也可能是他走了小路的原因。   细窄的一条道,路上没什么人。他车速开的也不快,夏荷甚至还有心思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大城市的绿化做的很不错,路边甚至还有很多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花。   大概半个小时后。   车停在了一栋小洋楼面前,风格有点偏欧式。   门前种着几棵夏荷没认出来的树,反正景色看着不错。   环境也挺好。   周夫唯把车停在专门停车的地方,头盔顺手套在扶手上。   夏荷还挺担心的:“不会被人偷走吗?”   “没事。”他走过去,替她把头盔给摘了。   长发也有点乱,一缕贴在脸上,头顶也有点炸毛。   周夫唯看着她,胸腔提了声笑。   “走吧,小流浪猫。”   夏荷不解,跟在他身后:“谁是流浪猫?”   他伸手按门铃:“还能有谁。”   门铃旁边有个铁质的门牌号,夏荷走过去照了照,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终于理解周夫唯刚才话里的意思了。   确实挺像的。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没多会,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妇人,看着年龄不大,四十来岁,眉眼温柔。   看到周夫唯了,她也并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此时脸上带着笑:“有阵子不见了,你外公昨天还在念叨着你呢。”   直到门全部打开,她这才看到周夫唯身后还站这一个。   巴掌脸,皮肤白净,一双杏眼清澈,站在周夫唯身边,被他挺拔的身高衬的娇小。   以往周夫唯过来都是一个人,这会突然带了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过来,惠姨没刻意去问。   只是笑了笑,颇有种心知肚明的感觉。   里面和外面不太一样,装修风格很温馨,比起周家更有种家的感觉。   客厅里放着一个很大的托盘,上面整齐摆着刚包好的饺子。旁边还有一叠饺子皮。   沙发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电视机里放着新闻联播,他则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哪怕已经苍颜白发,但仍旧能从他现在的穿着和气度中看出来,他是一个学识渊博之人。   之前听熊漪提过一嘴,周夫唯的外公是国学大师,甚至连他们学校的校长都曾经是他的学生。   惠姨过去叫醒老爷子,让他看看是谁来了。   老人家睁开眼睛,往这边看了眼,因为年老而浑浊的双眼,在看来周夫唯的那一瞬间,明显比刚才要亮了许多,满脸的宠溺与疼爱。   “我的唯唯,吃饭了吗唯唯。哎哟,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周夫唯脱了外套,随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还没,正好过来蹭顿饭。”   老爷子满脸笑容:“你惠姨今天包了饺子,你最爱吃的玉米猪肉馅。”   老爷子话还没说完,视线就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夏荷身上。   小姑娘挺乖巧,站在那里,见老爷子正看着自己,便礼貌的喊了声:“外公好。”   老爷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让爷爷好好看看。”   他伸手朝她那儿招了招。   夏荷有些不知所措,看了周夫唯一眼。   周夫唯点点头,示意她别怕。   夏荷这才走过去,走到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满脸笑意打量她,高兴得很。   夏荷看到外公这个反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小声问周夫唯:“你外公不会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吧?”   周夫唯没说话。   外公把她上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和一旁的惠姨说:“比上次瘦了,不过个子好像也没怎么长。”   夏荷更懵了,难道是把她当成周夫唯以前带回家的女孩子了?   想不到他不光不爱学习,还年纪轻轻就早恋。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劝劝他。   外公一脸嫌弃:“熊漪啊,你这头发可以留,但裙子还是少穿。男孩子穿裙子像什么样子嘛。”   夏荷:“......”   周夫唯递给她一瓶牛奶,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玻璃瓶上还带点水汽:“外公病了,经常认错人。熊漪之前常来这儿,所以他就把你认成了他。”   夏荷挺感慨的,她一直都觉得年老是一件很无力,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见她一直沉默,周夫唯问她:“生气了?”   夏荷摇头:“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我又不是你。”   周夫唯挑眉:“哦?”   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夏荷轻声咳了咳,企图用感冒复发来掩盖过这桩罪证。   周夫唯把她手里那瓶牛奶拿走:“你说的挺对,我确实爱生气。”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周夫唯丝毫不按套路来,点了点头:“解释吧。”   夏荷:“......”   正当她搜肠刮肚想着应该怎么狡辩的时候,外公在一旁替她解了围。   “好朋友之间有什么好吵架的,握个手,抱一下,什么事过不去?” 第十九章   夏荷不以为意, 以为老人家只是开开玩笑。   周夫唯却看着她,耸了耸肩,好像有那么点无奈:“没办法,那只能抱一下了。”   到嘴边的那句“我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长辈的话”最后还是被夏荷尽数吞咽下去。   到底是在别人家做客, 不能太没有礼貌。   她脸色还挺为难的, 小声问他:“不会真要抱吧?”   周夫唯也不勉强她:“看你。”   夏荷肯定是不太想抱的, 多奇怪啊, 一男一女的,又不是男女朋友。   还不等她开口,周夫唯又不紧不慢补充一句:“只不过外公现在是八岁小孩的智力,不抱的话,他会哭。”   虽然他没说, 但夏荷隐约从他眼里看出了五个字——“你看着办吧。”   到嘴巴的话再次咽下去, 夏荷总觉得哪儿不对:“你该不会是在道德绑架我吧?”   这里不愧是国学大师的家,客厅里都放满了书,周夫唯随手抽了一本出来,正百无聊赖地翻着。   听到夏荷的话, 他微微抬眸,脸色也没太多别的情绪。   语气淡:“怎么,以为我真想抱你?”   他把书合上,又重新放回书柜。   夏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语气变得有点冷。   至少和刚才比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抱的话会很奇怪,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周夫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意思就是, 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就能抱了?”   “那肯定能啊。”   夏荷一时没理清楚他那句话的意思, 以为只是一个单纯的问答题, 下意识的回答。   完了以后才察觉到哪儿不对。   周夫唯唇角微挑, 和外公说:“现在可能抱不了。”   语气还挺遗憾的。   外公担心道:“那什么时候能抱?”   周夫唯看了眼夏荷,意有所指一般:“她说,要成为男女朋友之后才能抱。”   夏荷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这人怎么回事,擅自曲解别人话里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试图解释。   外公却一脸愁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惠姨倒了杯温水过来,轻声询问他怎么了。   外公摇摇头,脸上神色似是强行将自己开解了,但那抹愁色还是存在:“我以前就觉得熊漪那臭小子天天来我家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想不到果然是这样,他居然在打我宝贝外孙的主意。”   惠姨看了眼周夫唯,大概是有点想笑的,但还是忍住了。   外公又说:“罢了,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不由旁人做主。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没办法被定义的。”   说完以后,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手使劲拍了两下轮椅扶手:“就是熊漪那臭小子,长的实在是......可惜了我们唯唯。”   周夫唯原本只是皱了下眉,在听完外公的话以后,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夏荷倒是努力忍着笑,实在忍不住了,就掐掐自己的胳膊。   她扯了扯周夫唯的衣服下摆,后者低头看了眼她的手,然后才抬眸去看她。   夏荷安慰他:“外公会这样认为,也是从侧面证明你和熊漪关系好。”   周夫唯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嘴都抽搐了,还忍呢?”   夏荷抿着唇,偷偷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平时不这样的。”   “哪样?”   反正都被戳穿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夏荷眼神坦荡:“我还挺顾虑别人感受的,今天是例外,对不起,不该看你的笑话。”   周夫唯:“......”   他没再理她,打开那瓶从她手里拿回来的牛奶,自己喝了一口。   夏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这不是给我的吗?”   他晃了晃那瓶牛奶:“我还挺大方的,今天是例外。不好意思啊,今天这么小气。”   夏荷:“......”   惠姨在厨房煮饺子,夏荷原本想去帮忙的。惠姨说她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让她去客厅看会电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闻言,夏荷也只能出去。   小洋楼应该有些年头了,不少地方都能看出老旧程度。   但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过的痕迹。   后面自带个小院,种了棵柳树,枝繁叶茂。   树荫下有个石头做的棋盘,旁边各立两个石凳。   周夫唯此时被外公强行叫去陪他下棋。   他坐在石凳上。   那石凳不同于其他的椅子,没法挪开,石凳与石桌之间的距离相对他来说实在狭窄。   他只能敞着自己两条大长腿,坐姿倒不如从前那般懒散。   低着头,观察棋局。   他执白棋,着后手。   外公下到一半就开始耍赖,一直说些有的没的,企图分周夫唯的心。   这会更是直接接受了熊漪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外孙婿这件事:“你的宝贝熊漪来了。”   还往夏荷站着的方向指了指。   周夫唯闭了闭眼,尽量劝说自己,百事孝为先,忍耐。   然后便真如外公意愿,往夏荷那看了眼。   夏荷还一脸懵,在门边站着。   她没表情的时候看着其实不怎么好接近,挺御姐的一张脸,腿长腰细。   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突然下雨的缘故,暑气也消了几分,气温凉爽。   院子里正是通风口,垂着的柳条儿一直晃来晃去。   周夫唯一只手搭在腿上,指腹捏着那枚白棋,反复摩挲。   眼神和夏荷的交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公敲了敲桌面:“看的这么认真,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身上了。”   周夫唯收回视线,扫了眼棋盘,棋局和刚才的不同了,一看就是他偷偷换了子。   稳赢的棋局反而变成他落了下风。   周夫唯抬了抬下巴:“要不我直接让您三十个子得了。”   外公一听,还有这好事?   “那感情好,外公就不同你客气了。”   然后一枚一枚地将白子往上捡。   转眼间,整个棋盘就没剩下几颗白子。   夏荷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输的这么惨?”   周夫唯看了眼喜笑颜开的外公,也勾了下唇:“也不算特别惨,好歹还给我留了三个。”   外公赢棋以后心情大好,拍了拍夏荷的肩膀:“我们小熊今天立大功了啊,待会饺子要多吃几碗。”   夏荷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认错就认错吧,总比以夏荷的名字,被别人误认为和周夫唯是一对来的好点。   不然的话,太尴尬了。   吃完饭后,惠姨留周夫唯和夏荷再坐一会。   他们两个在客厅看电视,你不打扰我,我不打扰你。   偶尔周夫唯会停下,看夏荷一眼。   后者浑然不觉,认真看着电视。   他收回视线,换了个坐姿,却总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直到夏荷终于注意到他,并关心地询问:“你屁股下面长钉子了吗?”   周夫唯:“......”   ---   外公午休睡醒,客厅里只剩下夏荷一个人。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国外的电影,接近尾声了。   “唯唯呢?”   是外公的声音。   夏荷转头,见惠姨正扶着他,他一只手拄着拐,颤颤巍巍从楼上下来。   夏荷站起身:“他出去接电话了。”   外公看到她,是一张陌生的脸。   惠姨在一旁解释说:“她就是淙丽资助的学生,这次考的也不错。”   外公严肃的神色稍微松动些:“她难得做一件好事。”   惠姨笑了笑:“您别总这么说她。”   外公冷哼:“她是什么人,还用得着我说?”   提起这个女儿,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走下楼了,不怒自威的一张脸,和刚才那个耍赖悔棋的老人截然不同。   夏荷再次打了声招呼。   刚才周夫唯和她提起过,外公的神智偶尔也会清醒。   老人家似乎对她印象不错,脸色难得缓和:“我家唯唯,平时还麻烦你多关照一下。”   夏荷摇头:“不麻烦的,他其实很听话。”   “不用捡好听的话讲,他那个秉性,我比谁都清楚。”   夏荷脸色认真:“他的确很听话。”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良久,倒是低笑了一声。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们唯唯了吧?”   夏荷愣住:“啊?”   惠姨走过来,把手里的软垫放在老爷子常坐的竹椅上:“他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就是难得见到一个替我家唯唯说话的人。”   老爷子在惠姨的搀扶下,坐在那张竹椅上。   从这里正好能看见院子里那棵柳树,也不知道种在这儿多少个年头了,竟长成如此粗壮。   “我们唯唯明明双亲一个不缺,却没有一个爱他的。”   他叹息,搭在竹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握紧,“从小到大,只有我爱他,只有外公爱唯唯。”   夏荷对周夫唯家并不了解,只是从平常的相处中可以看出来,周夫唯和孙阿姨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甚至有些紧张。   夏荷之前一直都以为,是因为周夫唯正好处于叛逆期,习惯性的和家长反着来。   可真是这样吗。   她也去看那棵柳树。   外公说:“这柳树是我们唯唯出生那天,我亲手栽种在这里的。他以后结婚了,这树也要一起嫁过去。”   惠姨在一旁提醒他:“不是嫁。”   外公却不以为意:“嫁或者娶,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人是真心待我们唯唯。”   他说这话时,眼神分明是看着夏荷的。   夏荷莫名有种感觉,不管老爷子是病着还是没病着,她怎么好像都和周夫唯逃不开关系。   惠姨给他斟了杯茶,递到他手边,笑说:“您刚才还说,唯唯和熊漪是一对呢。”   茶杯刚接到手里,还来不及饮,听到惠姨的话,老爷子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你说谁?”   “熊漪,就是常来咱们家的那个,唯唯的同学。”   老爷子记起来了,眉头皱的更深:“那个小熊瞎子?”   他连连摆手,“那张脸长得像被马蜂蛰过,不行不行。”   惠姨说:“您不是常教导我们,不要以貌取人吗,怎么如今您反倒嫌弃上了。”   他脸色凝重:“我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那小熊瞎子长得实在是......”   小熊瞎子本人此时左手提着一兜水果,右手提着两箱补品,站在周夫唯身旁,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来不及收。   周夫唯把玩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敲自己掌心。   好整以暇看着面前这出好戏。   老爷子讲人坏话被逮了个正着,沉默须臾,一脸肃色指责惠姨:“我从小是如何教你的,切莫背后编排他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着实伤人!”   “........”熊漪眼神复杂,看着周夫唯,“莫非在外公眼里,我不光长得丑,还是个智障?” 第二十章   周夫唯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散漫姿态, 平静反问:“你不是吗?”   欠,实在是太欠了。   要不是两只手都提着东西,熊漪真的很想冲过去直接掐断他的脖子:“你他娘的,我好心过来替你解围, 你还笑话我。”   一旁的夏荷离他们近, 听到这话了, 好奇问他:“解什么围?”   熊漪下巴朝周夫唯那边抬了抬, 气还没消呢:“你问他。”   夏荷便一脸好奇去看周夫唯。   周夫唯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给转了过去:“怎么什么都好奇。”   夏荷又转过来:“因为感觉好像和我有关。”   周夫唯轻笑一声:“还挺自恋。”   夏荷隐约猜到一点:“是觉得我一直被认成熊漪会不高兴,所以才把他给叫来的?”   熊漪在一旁听到,不乐意了:“为什么被认成是我就不高兴了,我有这么差劲吗。”   夏荷冲他笑笑:“没有, 你挺好的。”   熊漪总觉得这话听着耳熟, 他以前追求过的那些女生好像都是用这些话来拒绝他。   你挺好的,只是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你挺好的,只是我们不合适。   你挺好的,只是我喜欢的是周夫唯, 可以麻烦你把他的微信给我吗。   熊漪觉得自己的青春就是一整本青春疼痛小说,而他则是里面跟在男主身边打酱油的路人甲。   可悲,可叹。   夏荷转移话题有一手,随便一句话就把熊漪的思绪给带偏了:“前天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   熊漪先是一愣,开启了装聋作哑模式。左看看, 右看看,最后终于找到一面能称得上镜子的物件照了照:“我发现我确实挺丑的, 你说我到时候要不要找个整容医生整整?”   周夫唯毫不留情地指出:“先把你那光滑平坦的脑子整整吧。”   熊漪悲痛万分。   最后在外公的招手呼唤下, 提着那兜水果和两箱补品过去了。   夏荷语重心长和周夫唯说:“我觉得你有时候说话有点伤人。”   “是吗。”他流露几分无奈神情, “也没法改了。要不你把我的嘴缝起来吧, 夏老师。”   夏荷:“......”   熊漪走到外公跟前了,把那些水果和补品放下,说是特地从他奶奶房间里顺的。   他姑姑前几天看望老人家拿来的。   “听说都是从国外买的好东西,您吃了以后肯定身体倍儿棒”   老爷子拍拍他的肩:“你倒是......”   他一时不知该夸他孝顺还是不孝顺,最后只委婉说出一句,“你倒是记得外公。”   熊漪说那可不。   他在外公那张竹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热切的套起了近乎:“周夫唯的外公那就是我亲外公。”   外公点点头,又正了神色去问他:“听说你这次和唯唯又是同一个班,前几天考试唯唯考的不太理想,你呢,考了多少分?”   周夫唯的不太理想是全校两百名开外,全班中等偏下游一点。   他平时除了在课上睡觉,就是干脆把整节课都给翘了。对于几乎从不听课的人来说,能考出这个名次已经算是一种天赋了。   熊漪还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要搁平时,他牛批早吹出去了。   但在外公面前,他实在是吹不起来。主要是外公那双眼睛就跟明察秋毫的包青天一样,被他看着,熊漪觉得无论自己撒什么谎,准能一眼被拆穿。   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出一句:“确实没考好,遗憾掉出全班前十。”   老爷子来了精神,那双因为年老而稍显浑浊的眼睛此时都亮了好几个度:“这次是第几名?”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倒数第一。”   老爷子让惠姨扶他回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视线落在周夫唯身上。   “以后多和夏荷这样的好学生一起玩,切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熊漪:“......”   老爷子上楼后,客厅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夏荷觉得外公刚才的态度实在过于偏激了一些。不能单凭成绩好坏便去判断一个人的是否值得深交。   并且,她觉得不能打击任何一个学生对待学习的积极性。   于是她走过去,安慰熊漪:“外公刚才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有的人不适合读书,但在其他地方照样能够大放异彩。成绩好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因为成绩差而去怀疑自己,从而产生厌学、自卑的心理。”   女神都亲自来安慰自己了,这让熊漪幼小的心灵好受许多。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夏荷:“姐姐,你这么温柔,性格又好。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你肯定也不在意吧?”   眼神亲昵,称呼亲昵,就差没冲上去抱着她了。   周夫唯站直了身子,眉头微皱。   夏荷想了想:“还是会在意的。”   熊漪觉得她这话未免太没说服力了:“那你还让我别在意。”   她一脸真诚:“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夫唯又重新恢复到刚才的懒散站姿,低着头,胸腔溢出几声轻笑。   熊漪这会是彻底黑了脸,悲痛交加。   夏荷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过于直白了些,现下想改口也已经来不及了。   周夫唯走过来,从旁的沙发上捡起一个抱枕砸过去。   正好命中熊漪的痛苦趴倒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行了,走吧。”   熊漪干嚎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抱着周夫唯砸过来的那个抱枕坐起身:“去哪?”   “吃饭。”   周夫唯穿上外套,看了夏荷一眼,“想吃什么?”   夏荷还处在一种觉得自己说话没轻没重伤了别人的自责之中。   见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她才收回神智。   发现此时二人都看着自己。   她有点懵:“怎么了?”   熊漪说:“我们周大少爷问吃什么。”   夏荷说随便。   周夫唯点点头,低着头,在手机上输入随便两个字。   “最近的店过去也得两个半小时。”   夏荷“啊”了一声:“我是说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他吊儿郎当:“没有随便吃什么都可以这个选项。”   熊漪在旁边小声提醒她:“选贵的。”   夏荷忽略了他的提议:“那就烤肉吧。”   熊漪再次痛苦倒下:“烤肉有什么好吃的,你就这么心疼我们周大少吗。我妈平时刷我爸的卡可从来没手软过。”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熊漪急忙坐起身,让他们千万别多想。   夏荷可是他的女神,他怎么把他俩形容的像是一对。   周夫唯勾了下唇,看着似乎心情不错。   因为多出了一个熊漪,周夫唯也没有把他的机车骑走。   就停在那,另外打了辆车。   烤肉店不远,十来分钟的距离。   一路上熊漪都在给夏荷介绍外面的建筑:“这里的房价可是高到吓死人,有价无市的那种。外地人来临市旅游,都爱来这儿打卡拍照。你别看它旧,这房子历史可久着呢。”   他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上了:“我们周大少爷,那是名副其实的富好几代。”   一旁补觉的周夫唯语气不太好,打断他:“闭嘴。”   他这一开口,气氛仿佛都压抑了不少。   声音又冷又沉。   熊漪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他还在暗自偷乐,刚才上车时,夏荷刚坐进后排,他立马打开车门挨着她坐下了。   周夫唯让他去坐副驾驶:“你不是晕车吗?”   熊漪说我什么时候晕车了。   周夫唯眉头皱的更厉害:“你晕车吗?”   这话明显是问夏荷的。   此时她正看着窗外的风景,也摇头:“我还好。”   而且她也不太喜欢坐在副驾驶,还是后面更宽敞。   于是就这样,熊漪和夏荷坐在后排。周夫唯一个人坐在副驾驶。   从上车起他就放下了遮光板开始补觉,一言不发。   夏荷问司机:“可以把冷气稍微调高一点吗,有点冷。”   司机疑惑,还专门确认了一遍:“没有开冷气啊。”   夏荷打了个冷颤,那她怎么觉得车上这么冷。   熊漪也有同样的感觉,总觉得凉飕飕的,明明是盛夏天,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车停在一家造型偏古典的街道口,这里是步行街,车辆没法开进去,只能停在这。   周夫唯给了钱,解开安全带下车。   夏荷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挺新奇的,一路走一路看。   熊漪则自告奋勇充当起了她的导游,给她介绍起这里的文化历史。   这条街在好几百年前就存在了,有些地方甚至还被挂牌保护起来了。   最近正好是旅游旺季,人很多,路上行人摩肩接踵。   各个店铺门口都围满了人。   夏荷听的不认真,眼睛往别处看。   视线梭巡整整一圈,才在人堆里锁定住周夫唯的身影。   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的,此时搭在肩上。他站在路边某个摊位前,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身后那家店的灯牌很亮,明黄色的。   灯光被他的身影挡了一半,模糊的光晕将他的轮廓线条重新勾勒一遍。   眉骨,鼻梁,以及下颚线,轮廓锋利。   高中的时候一个学期偶尔也会上几节不被占用的美术课。   老师上课时总爱带着一个头骨模型。   他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夏荷原先其实不太理解这句话,可是现在,此刻,她好像有那么点理解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周夫唯侧眸,往这边看了眼。   背着光,夏荷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于是她避开人群走过去:“你在这干嘛?”   他无声轻哂:“不会自己看?”   夏荷总觉得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她往摊位上看了眼,老板坐在椅子上,正舀了勺糖浆描糖画。   看着像是一朵花。   周夫唯单手揣着裤袋,垂眸看着,睫毛很长,绵密地铺开一层阴影,显得那双本来深的瞳色越发深邃。   他也不语,只是低头看着。   夏荷也一同看着。   那糖浆逐渐成了形,有点像......   荷花。   夏荷还挺高兴,问他:“是荷花吗?”   他面无表情:“不是。”   夜里起了风,两个人就这么并肩站在小摊面前,周围人来人往。   偶尔夏荷不慎被路人撞到,她也浑然不在意。   周夫唯见她踉跄好几下,眉头微皱,眼神不善看了那人一眼。后者这才道歉。   周夫唯没说话,手臂从她身后越过,扶着她旁侧的柱子。   老板在烫画下面放了根竹签。   周夫唯低声补充一句:“不是荷花,还能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夏荷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也在此刻逐渐聚焦, 周夫唯身后的灯光全部成为大大小小的光圈,他则被罩进那层暖黄光圈之中。   他的侧脸,他的黑发,好像都被光晕画笔描绘了一遍。   她只能看到他。   老板在糖画上放上竹签, 等凝固后才拿起来。   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看上去似乎是一起的。他一时不知道该把糖画给谁, 动作迟疑片刻, 最后还是递给了给钱的少年。   周夫唯伸手接过,轻声道了声谢,然后转手把糖画给了夏荷。   夏荷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他懒声:“我不爱吃甜的。”   意思就是,他不爱吃甜的,扔了也是浪费, 所以与其扔了, 还不如给她?   夏荷自行将他这句话脑补完。   但还是挺高兴的。   她接过糖画,有点不舍得吃,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觉得那个老板手艺还真好,真的很像一朵花。   她举起糖画, 对着街边路灯,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周围人来人往,免不了要被碰到撞到。   周夫唯有时候觉得她像是没脾气一样,被踩到脚了,对方一言不发地走开, 她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一眼自己被踩脏的小白鞋, 然后往里缩一缩。   周夫唯皱了下眉, 拉住那人:“道个歉再走吧。”   语气挺客气的, 但表情却没那么客气。   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踩到别人了, 但这人来人往的,被踩到也正常。   假装不知道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道歉。   他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被拦住。   挺不爽的,想甩开那个人的手,却见他沉着一张脸,脸色实在是难看。   好像自己再多说一句有的没的,他那拳头就会对着自己的脸揍上来。   看身高,自己估计也打不过。   于是只能忍下这口气,不情不愿的过去道歉。   夏荷摇摇头,说没关系。   周夫唯这才松开手,放那人走了。   他似乎心情不大好:“平时在我面前也没看你这么好说话。”   夏荷从包里拿出纸巾:“反正也没踩疼。”   她刚要蹲下,周夫唯把她手里那包纸巾拿过来,拆开包装袋,抽出一张,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夏荷其实看不清他此刻的动作,他低着头,完完整整的挡住了。   她只能看见他利落的黑色短发,后颈明显的棘突,以及平直的宽肩。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他站起身,把那张纸巾团了团,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眉头还皱着。   夏荷见他一连抽出好几张纸擦手,手都快擦红了。   “谢谢你啊,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他抬起头,手上动作停下:“你穿着裙子,怎么蹲?”   “啊。”   夏荷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熊漪找了半天才在人堆里找到他们两个,他模样痛苦,说自己都快被挤成熊干了。   “早知道今天人这么多,就换个地方去吃了。你说能有位置吗?”   周夫唯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我刚才打电话预约了。”   熊漪这才稍微松一口气,他见夏荷手上拿了个糖人,眼神阴恻恻的去看周夫唯:“我说怎么半道上人不见了,原来是去买糖人了。”   周夫唯收了手机,放回兜里,没说话。   熊漪见夏荷又开始举着她的手机拍糖人了,注意力不在他们这边,便开始谴责周夫唯:“你他妈的嘴上说着对我的夏老师没兴趣,背地里还各种玩浪漫耍手段,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你再趁机挖墙角。”   周夫唯语气懒散:“你的夏老师,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突然变得这么亲密了?”   “我们是永远的师生和姐弟,同时也是预备情侣。”   周夫唯冷笑:“那祝你好运。”   这话配上这个语气,实在听不出半点祝福的意思。   到了吃饭的地方,服务员确认了周夫唯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以后,直接带他们去了包厢。   熊漪简单打量了一眼这家店,好在没亏,至少均价比较贵。   不枉费他跑这么大老远过来,还得当面被嫌弃。   包厢是大桌,四张椅子。夏荷落座后,熊漪动作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   周夫唯看了他一眼。   熊漪喊来服务员,问她这空调会不会温度太低了点,他怎么觉得这么冷。   服务员面带疑惑,说是适宜的温度,如果他觉得冷的话,她再去调高一些。   夏荷的手机就放在一旁,熊漪看到了,问她这手机屏幕都破成这样了怎么还在用。   “这块儿都是暗的,估计内屏也破了。”   夏荷不以为意:“我才刚买没多久,只是一小块地方,也不影响。”   “这还不影响啊。”熊漪拿起手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摄像头都花了,电池续航也不够。你这手机充满电大概能用多久?”   夏荷平时也不玩游戏,手机除了用来打电话接电话,或者发个信息之后,基本都是锁屏放在包里。   她想了想:“差不多四五个小时吧。”   “才四五个小时?这电池都接近报废了。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换一个吧,现在手机电池爆炸的新闻可太多了。不安全”   服务员一人给他们上了一叠小菜还有南瓜粥。   夏荷用手里的勺子搅动面前那碗南瓜粥,听到熊漪的话,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不想一直用这部连屏幕都只能看清三分之二的手机。   可若真是想换就能换的话,她早就换了。   周夫唯不太耐烦,筷子夹了粒花生米扔进他碗里:“吃饭,别逼逼。”   熊漪把那粒花生米夹进嘴里:“我这不是活跃下气氛吗。”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进来,手上拿着厚厚的一本菜单。   下意识就要递给周夫唯。   他朝坐在他对面的夏荷抬了抬下巴:“给她吧。”   服务员便转手递给了夏荷。   夏荷接过来粗略扫了一眼,虽然来这边已经有些日子了,但还是免不了被这边的物价给吓到。   这随随便便一碗生菜居然都这么贵。   夏荷看了半天,光顾着感叹价格了,什么都没选。   最后还是熊漪把菜单拿过去,一通乱点。   夏荷最后问他:“点这么多确定我们吃得完吗?”   他这才收了手。   熊漪告诉她:“烤肉这东西不占肚子的,多吃点才能吃饱。”   夏荷对他的所有话都存疑。   点的东西陆陆续续都上来了,服务员在旁边烤肉,熊漪负责埋头苦吃,周夫唯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胃口。   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夏荷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他的脚。   他抬头。   夏荷说:“吃饭的时候还是别玩手机了。”   他的眼神逐渐恢复平淡,学着她的语气:“吃饭的时候就别偷看别人玩手机了。”   想不到还被倒打一耙,夏荷说:“我没偷看。”   周夫唯点了点头:“那就是光明正大的看了。”   这话说的好像也差不多,夏荷没反驳。   周夫唯放下手机,握起筷子,夹了片烤好的五花,在料碟里蘸了蘸:“为了看我饭也不吃了,我有这么好看?”   夏荷觉得自己就是挺正常的一句提醒,怎么能被他曲解的这么奇怪。   好像她是什么变态一样。   饭都不吃了,光盯着别人看?   熊漪听到他们的对话,放下筷子:“我之前就觉得你们两怪怪的,估计早就趁我不在暗渡陈仓了。”   他责怪周夫唯不够兄弟,明明说好了对夏荷没意思的,不会和他抢,这会居然还搞了个近水楼台。   “你不知道人兔子都不吃窝边草的啊?”   夏荷非常严肃地纠正他:“我不是草,周夫唯也不是兔子。我们两个更加没有暗渡陈仓。”   听到她这么说,熊漪瞬间放心了,刚要开口。   夏荷又补充一句:“而且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弟弟,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这一棒子,直接打死了在座两位。   熊漪感觉自己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此时更是化悲愤为食欲,吃的更多了。   周夫唯身子往后,靠着椅背,把玩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那顿烤肉几乎都是熊漪一个人吃完的。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夏荷想和周夫唯聊聊他外公的事情。   结果后者也没看她,径直回了房。   夏荷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吃了个闭门羹。   从烤肉店出来他就没有和自己说一个字。   是心情不好?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夏荷给他发微信。   夏荷:【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十分钟,没回复。   半个小时,也没回复。   四十分钟,还是没回复。   夏荷躺在床上,再次经历了一遍失眠的痛苦,她开了灯,去拿手机。   十点半了。   过去了两个小时,他还是没有回复。   夏荷觉得自己失眠估计是在外公家喝的那几杯茶的缘故。   茶叶里面的□□和茶碱会让人兴奋,而她又喝了好几杯。   导致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醒。   熊漪早来了,坐在客厅里联机打游戏。   听到二楼有动静,他回头看了眼,正好看到打着哈欠的夏荷从楼上下来。   他扔了游戏手柄,人坐到沙发上去,侧着身子,手臂搭着椅背:“夏老师,醒啦?”   夏荷有点不好意思,学生没迟到,自己这个老师居然迟到了。   “等很久了吧?”   他摇头:“也没多久。”   夏荷松了口气。   他又说:“也才两个小时。”   夏荷:“......”   她扫视一眼客厅,没看到周夫唯,于是问熊漪:“周夫唯人呢?”   “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时间也不早了,他们周六周日只放一天半,待会还得回学校去上晚自习。   所以得抓紧点时间。   夏荷让熊漪先去书房等她,她换个衣服了就来。   熊漪磨磨蹭蹭,不想去上课,问她:“你不先吃个饭?”   可能是昨天晚饭吃的太晚,她现在都还不饿。   “没事,上完课了再吃也一样。”   熊漪唉声叹气,说他这个脑子,就算请一百个补课老师都不可能考上大学的。真不知道他妈为什么这么执着。   客厅门开了,周夫唯从外面进来。   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   熊漪问他:“你手机坏了?”   周夫唯看了眼夏荷,随手把那个盒子放在茶几上:“没坏。”   “那你买手机干嘛,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败法。最新款两个月后就要出来了,想换手机也得等两个月后再换啊。”   周夫唯没理他,脱了外套上楼。   夏荷换完衣服直接去的书房,他们两个已经坐在那了。   中间留着一个空位,是她的。   错题集是她特地把自己之前的重新誊写了一遍,准备今天给他们讲。   估计是失眠的原因,睡眠不足,她今天明显不在状态。   只要中间稍微有停顿,她就会打瞌睡。   头一点一点的,每次都是差点要撞到桌面时又突然惊醒。   在她的困倦影响下,熊漪早睡着了。   夏荷叫了他几声,没叫醒,于是也就作罢了。   她开始一对一给周夫唯辅导。   他听的也并不认真,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夏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失眠了。”   “为什么失眠。”他脸上情绪淡淡,像是随口一问。   茶喝多了失眠。   夏荷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也就没有回答。   而是反问他:“你昨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   “就是感觉,而且昨天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   周夫唯不记得自己有收到她的消息了。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果然看到她的消息栏那儿有个红色的1。   他是真没看到,昨天很早就睡了。   联想到她失眠的事情,他微挑了眉,逐渐坐直了身子。   “你一直在等?”   “算是吧。”因为失眠了,所以偶尔会看一眼手机。   周夫唯眼睫轻颤了几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吟片刻后,罕见地和她解释了:“我没看到,不是故意不回。”   夏荷点了点头,困到头晕眼花。   周夫唯看到她这个样子:“你要是困的话,就先去睡会吧。”   她很敬业,摇了摇头:“不行,我拿了工资就得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说着,她让周夫唯翻到下一页,讲第二题。   周夫唯翻动书页,看着她红的仿佛刚哭过的眼睛。   左手转着笔,停顿须臾,他也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吞吞地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一时之间,书房内只剩下夏荷一个人坐着。   左右两边的学生都睡着了。   她沉默了,所以,她应该讲课给谁听?   孙淙丽出差回来,出了机场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生怕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周夫唯不听话。   客厅没人,房间也没人,想到这个时间应该是在补课,于是她去了书房。   安静到只能听见几道平稳的呼吸声。   三个人,整整齐齐地趴在桌子上。   睡得挺熟。   熊漪一个人在桌子的边缘,而另外两个,头都快挨到一起了。 第二十二章   夏荷是和熊漪一起醒的, 被吵醒的。   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弄出的动静有点大。   两个人睡眼惺眼,慢吞吞地坐起身。   夏荷肩上有什么东西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逐渐滑落,她低头看了眼, 是一条灰色的羊绒毛毯。   旁边的熊漪打了个喷嚏, 看到夏荷身上的毛毯, 又看了眼坐在最边上的周夫唯。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此时正一边转笔,一边百无聊赖翻阅手里那本书,看的并不认真。   样子几分悠闲。   熊漪又打了个喷嚏,骂周夫唯:“你他妈还偏心眼。”   指的是只有夏荷有毛毯这件事。   周夫唯侧坐着身子,单手撑脸, 听到熊漪的话, 悠悠地抬眼:“就一条。”   熊漪觉得自己都开始流鼻涕了,最近降温降的实在厉害。   他一时不知道该眼红谁了。   是眼红周夫唯近水楼台,天天和他的小夏老师单独相处。   还是眼红夏荷。他从小和周夫唯一起长大,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现在她一样不落全占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毛毯眼熟:“这不会是你房间里的那条吧?”   周夫唯早就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面前那本看了四分之一的书上了。   听到熊漪的话,他非但没回答,反而还翻了个页。   “这就是那条!”熊漪越发肯定,因为这上面有周夫唯身上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那种安神药草的味道。   他看周夫唯的眼神更加不清白了, 模样悲痛欲绝,好似多年恩爱夫妻, 某天突然发现丈夫出轨, 悲痛欲绝心如死灰:“周夫唯, 我以前去你房间你这不让我碰那不让我碰的, 更别说是上你的床盖你的被子了,你今天居然.......你个负心汉!”   周夫唯抓起一旁的笔筒砸过来:“要哭出去哭。”   负心汉的罪名这下是彻底坐实了。   熊漪夸张的干嚎,甚至还要往夏荷的肩膀上靠:“小夏老师,你看看,你看看这个负心汉的丑恶嘴脸。”   周夫唯眼眸沉了沉,脚勾着夏荷椅子下面那根横杆,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给拖了过来:“你离他远点,他脑子不好,别被传染了。”   熊漪靠了个空,本来夏荷坐在两人中间,与他们都隔着点距离。   这会彻底挨着周夫唯了。   熊漪也停止了装腔作势的干嚎。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他们两排挤了?   大约是听到书房里有动静,孙淙丽过来敲门,等了一会才把门打开。   因为她的到来,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压抑起来。   周夫唯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冷漠。   孙淙丽腰上还围着围裙:“我还以为你们还得再睡一会呢,我正好在做饭,你们想吃点什么。”   熊漪下意识看了眼周夫唯,然后客气道:“那个,阿姨,我妈让我今天早点回去,我就不吃了。”   孙淙丽见他一直吸鼻子:“你这是感冒了?”   “小感冒,不碍事,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孙淙丽脸色担忧,叮嘱他回去后记得吃药,最近变天降温,很容易感冒。   熊漪连连点头:“好嘞,谢谢阿姨。”   然后逃命一样提著书包就溜了,好像生怕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夏荷也收拾好东西,说下去帮忙。   孙淙丽没拒绝,笑容温和看着她。   直到夏荷离开书房,并将书房门关上,她的笑容才一点一点隐了下去,语气是带着关心的,问周夫唯:“你最近失眠的情况是不是好些了?”   周夫唯像没听到一样,动作不紧不慢,将钢笔的笔帽盖好,书也合上,放回原位。   孙淙丽眉头微皱:“先不说我是你妈妈,就算是陌生人问你问题你也应该回答。”   他靠着椅背,哼笑一声:“陌生人问我问题我一般都会回答。”   孙淙丽眉头皱地更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夫唯站起身,个子高出她一大截,他垂眸看她,虽然是在笑,可眼里却看不出半分笑意来:“怎么,和那个男人恩爱完了,想起你还有个儿子?”   ——啪!   “周夫唯!”她怒道。   周夫唯被这一巴掌抽地脸往一旁偏了偏,耳朵短暂响起低鸣。   他半天没有动作,舌尖抵了抵腮帮,那里是刚被打过的地方。   须臾,他轻笑一声,捡起椅子上的外套走出书房。   书房只剩下孙淙丽一个人,她站在那,胸口起伏剧烈,大口喘息着。   好半天,她痛苦地捂脸,靠着桌沿弯下腰。   冰箱里有蔬菜,夏荷清洗了好几遍以后,正将土豆去皮,切成块,准备炖个土豆牛腩汤。   楼梯处传来动静,她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周夫唯下楼。   视线收回,开了火,往锅里倒水。问他:“我今天炖土豆牛腩汤,你能吃辣吗,不能吃辣我少放一点。”   没回应。   她好奇,再往后看,周夫唯一边走一边把外套穿上。手上还拿着摩托车的钥匙。   孙淙丽从书房冲出来,喊他:“周夫唯,你给我站住!”   他头也不回,打开门。   孙淙丽气急,追下来:“我让你站住你听到没!”   她的这句话明显起不到任何作用,门被重重地带上。   夏荷感觉整个屋子仿佛都有震感。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传进来,依稀能听到一些,然后声音逐渐远去变小。   孙淙丽扶着墙,脸色有些苍白,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一样。   夏荷急忙过去,搀着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头,叹了口气。   好半天,她才握着夏荷搀扶着她的那只手的手腕:“小荷,阿姨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您说。”   --   夏荷给周夫唯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那个时候她已经从家里出来了。   孙淙丽不放心周夫唯,怕他在外面乱来,希望夏荷能去他身边看着他。   按照他的脾气,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我能看出来,他还是听你的话的。”   夏荷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周夫唯听她的话。   但她还是答应了孙阿姨的请求。   可自己又能去哪儿找他呢。   偌大的临市,她总共都没出去过几次。   连路都没摸清楚。   打电话不接,最后只能改成发信息。   夏荷:【周夫唯,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呀。】   夏荷:【你没吃饭,饿不饿?】   夏荷:【周夫唯。】   发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连个响都没有。   夏荷抬头,看着已经被阴云覆盖的天空,伸出手,雨滴砸落在她的掌心。   夏荷:【周夫唯,下雨了。】   夏荷:【我没带伞。】   大概十秒后,手机震了一下。   。:【在哪?】   ---   夏荷给他发了定位,然后站在屋檐下等着。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儿是哪。   答应孙阿姨出来找他以后,夏荷就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   雨势逐渐加大,夏荷还有点担心,周夫唯那辆摩托车连个雨棚都没有,他速度还挺快,万一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他带了雨衣呢。   那待会自己应该怎么坐呢,整个人都塞进他的雨衣里?   那也太奇怪了吧。   她不着边际的想着,一辆出租车在自己面前停下。车门打开,周夫唯撑着雨伞过来。   眉头皱着:“你跑出来干嘛。”   她居然忘了,周夫唯虽然成绩不行,但他最起码是个有脑子的人。   下这么大的雨,他是知道打车的。   夏荷慢慢站直了身子,看到他脸上的红肿。   在他白皙的肤色衬托下,格外明显。   她瞬间就皱起了眉,担忧上前:“你的脸怎么回事,骑车摔了?”   他点头,把伞面往她那边倾斜:“嗯,差点没摔死。”   听到他这个风轻云淡的语气,夏荷知道他是在乱说。   而且这红肿细看之下,也不像是摔的。   回想起刚才在客厅碰到的那一幕修罗场,夏荷大概能猜到一点:“阿姨打你了?”   雨大,风也大。   这伞根本顶不了多大的用处。   伞面完完全全挡住了夏荷,他的大半身子都在雨中,衣服也都湿透了。   他却仿佛浑然不觉一般,看着她的眼睛。   好半天,才低笑一声:“心疼了?”   夏荷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默地,看着他脸上的红肿。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周夫唯和孙阿姨的关系处于一种完全紧张的状态。   “阿姨为什么打你?”她问。   周夫唯神情逐渐恢复平静:“还能为什么,我不听话,我不孝,我这样的人,不配当她的儿子。”   他说这话的语气不见任何起伏,仿佛这些话是用来形容别人的一样。   雨滴砸落在伞面的声音有些嘈杂,四周并不安静。   夏荷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周夫唯不说话了。   看了她好久。   夏荷早就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哪怕是一双桃花眼,可因为那双深色的瞳孔,也并不能让他看上去多几分人情味。   他好像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神色。   夏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其实有点怕他。   他冷着声音:“你和我认识才几天,你知道什么。”   夏荷觉得现在的他很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小狗,明明受了伤,却还龇着牙齿。   她看着他脸颊上的红肿,想着孙阿姨下手可真狠啊,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手指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   “是是是,我不知道。”   是妥协顺从的语气,挺温和的。   片刻后,她问他:“脸上的伤疼不疼?”   作者有话说:   此刻发烧躺在床上的熊漪:你们清高,你们谈恋爱让我当炮灰(怒 第二十三章   他答的漫不经心:“还行。”   都肿成这样了, 怎么可能还行。   夏荷再次叹了口气,任凭她再怎么站在孙阿姨这边,眼下也觉得她实在过分了点。   虽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管教小孩怎么也不能用这种偏激的方式。   夏荷觉得还是得软一点, 尽量顺着他:“想吃什么, 今天我请客。”   周夫唯挑了下眉:“你请客?”   夏荷隐约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质疑, 对她的钱包表示质疑。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夏荷说, “我最近有点小钱。”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   看她沾沾自喜的得意样,周夫唯勾了下唇:“吃什么都行?”   她一本正经:“超过两百我会跑单。”   周夫唯没绷住,低笑一声,意味深长的一句:“你小时候在学校挨过打吗?”   她倒是回答的挺快:“没有, 不过我在学校追求者还挺多的。”   再次挑眉:“哦?”   这会夏荷倒是看不出来他的眼神里有什么了。   质疑还是好奇。   她便擅自将他那个带着疑惑的“哦?”字理解成“你这样的都有人追?”   “可能是好学生看起来更让人有征服欲?”夏荷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不过追她的人确实挺多的。   尤其是班上那些排名倒数,座位在后排,头发染的五颜六色,不好好学习的不良少年。   她桌肚里每天都塞满了各种零食和情书贺卡。   她倒是没收过, 谁送的就还给了谁。没署名的就没办法了,只能扔掉。   虽然有点没礼貌,但她担心万一自己收了,对方误以为她同意了怎么办。   她可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习上的。   不能让儿女情长耽误自己的前途。   孰轻孰重,她门儿清。   周夫唯正拿着手机, 在叫车软件上叫了辆车。   听到夏荷的话,他抬眸。   夏荷苦口婆心地劝起来:“你千万不要早恋知道吗。”   他将手机锁屏, 眼神漫不经心:“还管我头上来了。”   夏荷是觉得感情真的会影响到学习, 尤其他现在是整个高中阶段最关键的一年。   但想了想, 他刚在家被教育过, 自己就别继续给他添堵了。   雨势并没有减小,这屋檐也窄,避不了多少雨。   但夏荷身上几乎没怎么被淋到,反倒是周夫唯。   好在出门时多穿了件外套,现在湿透了,贴在身上,甚至还能隐约看出肌肉的线条。   夏荷扶着伞柄,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别只给我打,你身上全淋湿了。”   他并不在意:“反正已经湿了。”   好像,也是。   不过:“会感冒的。”   她坚持,让他那伞也给自己打。   周夫唯垂眼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铺开一层阴影,是什么眼神夏荷也瞧不清楚。   他耸了耸肩,语气流露几分无奈:“伞就这么点大。”   夏荷看了眼伞面,又看了眼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一点一点往他那边移,直到那点距离逐渐拉小。   “现在应该好了。”   胳膊挨着胳膊的,夏荷只能仰着头去看周夫唯,后脑勺和脖子都快呈90度了。   此刻才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异有多悬殊。   周夫唯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头要掉了。”   夏荷低下头,怎么听他这话这么惊悚。   因为她的靠近,周夫唯这才得以将伞柄收回。   竖着,在二人中间。   离的实在太近,夏荷甚至能感受到周夫唯身上的体温。   有些灼热,但又没到感冒的那种高温。   男孩子的体温都这么高吗?   胳膊好像,也硬硬的。   生物课上倒是没讲这些。   她满脑子都是男女之间的差异,周夫唯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夏荷被他看着,好奇问他:“你看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那儿,虫子。”   夏荷闻言,往自己肩膀上看了眼。   一条软体毛毛虫。   她先是愣了一会,大脑好像需要时间来缓冲,然后才似触电一般,疯狂抖动自己的身子,试图将那条毛毛虫给抖下来。   但毛毛虫好像黏在她身上了一样,纹丝不动。   伞内的面积总共就这么点大,再加上他们此刻几乎没有距离,已经挨着了。   夏荷好像被吓到没了理智,抖动身子的同时连连往后退。   周夫唯撑伞站在原地,没动。   这也导致夏荷直接退到了他怀里。   他一低头,就是她的头顶,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他微微侧了下身子,防止她碰到自己湿了的那半边身子。   另外半边身子倒是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   夏荷没注意到他这个微妙的动作,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埋到他怀里的也没注意到。   她不敢看,闭着眼睛问周夫唯:“掉了吗?”   她说话时身子还在轻轻的颤抖,周夫唯喉结上下滑动,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   他压下那股莫名涌上来的感觉。   从夏荷外套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将那只毛毛虫从她肩上拿走,然后连虫带纸巾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掉了。”   夏荷此时还惊魂未定,手紧紧攥着他的领口。   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到他怀里的,而周夫唯,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腰上。   灼热的触感,隔着不算单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   夏荷松开手,有点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   周夫唯也松开了担心她摔倒,而扶着她后腰的手。   他见她脸色还是有点发白,想来是还没完全缓过劲来:“我以为你不怕。”   也是,从小就跟着长辈在田里帮忙的人,居然会怕虫子。   夏荷说她确实不怎么怕虫子,但是那种软体的,她从小就怕。   没法改,也克服不了。   周夫唯问:“蛇也怕?”   她答:“我连泥鳅都怕。”   周夫唯看着她,然后低头勾唇笑了下。   夏荷问他突然笑什么,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夏荷不信没什么,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笑。   但既然他不想说,那她也不会去勉强。   两个人就这么没什么话的站在那,等了一小会,车终于开来了。   上车后周夫唯就把外套给脱了,他里面的衣服也都湿透。   夏荷拿出纸巾,干脆把那一整包都给了他,让他擦擦。   周夫唯抽出一张,简单地擦拭了一下,沾了水的纸巾立马满是碎屑。   他捏着纸巾抖了抖,碎屑簌簌往下掉。   他看着夏荷。   夏荷还挺不好意思的:“我上次看超市打折买的,没想到这么难用。”   周夫唯把那纸巾揉成团,四处看了眼都没找到扔垃圾的地方,就这么拿在手上。   夏荷突然想到什么,拉开自己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他:“用这个擦吧。”   他没接:“这什么?”   “手帕。”似乎是怕他嫌弃,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很少用,只是习惯随身带着而已。并且我每天都会洗,很干净的。”   她带手帕其实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意义,说起来,平时也用不到。   但就是会习惯地带着。   万一会用到呢。   现在不就用到了吗。   周夫唯停顿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那块手帕。   粉色方格的。   他湿的最严重的就是肩膀那块,其实地方倒也还好。   他把手帕压在那,轻轻擦拭了两下。   头偏了偏,甚至还能闻到手帕上那种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刚才撑伞的时候,他在夏荷身上闻到过。   挺淡,但又没办法忽视。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香味,但就是莫名有种,会上瘾的感觉。   闻到以后就口干舌燥,浑身不太自在。   这会又闻到了,他皱了下眉,身子脱离了椅背,微微往前,手搭在腿上。   车内开着暖气,暖烘烘的,夏荷此时正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车辆开过时,旁边有个造型别致的建筑。夏荷问周夫唯:“这是什么?”   “国家大剧院。”   夏荷扭头看他:“你去过吗?”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过夏荷还是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字——废话。   他当然去过,他可是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的。   这里的什么地方他没去过。   夏荷其实还挺羡慕他的,他从小接触到的世界,和她接触的世界,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周夫唯本来想把手帕还给她,但那手帕全湿了,就这么还给她?   在他迟疑的那几秒里,夏荷说:“送你了。”   他抬眸:“?”   以为他的沉默是在嫌弃,夏荷又补充一句:“这可是我奶奶给我裁出嫁床单专门剩的一块料子做的手帕。”   周夫唯皱眉:“出嫁,床单?”   夏荷点头,面朝他坐着:“我们老家的习俗,女孩子到了十八岁之后就要开始准备嫁妆了。我们那的人结婚都早,如果我没考出来的话,说不定也开始谈婚论嫁了。”   周夫唯看着自己手上那块湿透了的手帕:“所以,这也是你的嫁妆?”   夏荷想了想:“姑且算的。”   毕竟是从那床单上裁下来的。   周夫唯嘴角压着笑,吊儿郎当的:“那你把嫁妆都送给我了,是在暗示我什么?”   夏荷眼神坦然:“你别多想,没有任何暗示。我奶奶现在都开始用我的床单了。”   虽然说是准备的嫁妆,但也不是一定要留到出嫁的时候用的。   就是配合一下习俗,走个过场而已。   车子停在一个岔路口等红绿灯,外面是一家火锅店,灯牌的光好几种颜色,闪来闪去。   周夫唯没说话了,他的手机刚才接连震了好几下。   他这会正低头看着。   车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像是氛围灯一样,将他整个人笼罩进去。   他低头时,睫毛耷拉着,很长,不算特别翘。   鼻骨山根高,连接着眉骨,线条流畅且锋利。   也是因为他的骨骼走向,他看上去有几分硬朗。   介于尚且稚嫩青涩的少年感,和将开未开的成人硬朗之间。   多亏了他那双深瞳桃花眼中和了一下,才将这两种复杂的美感完美糅合在了一起。   夏荷看着他这张脸,突然说:“你要是在我们那,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这话是实话,他这个外形长相,不管是在哪个地方,都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周夫唯发送完消息,抬起头,手机在他手里慢慢悠悠地转着圈。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压着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呢。” 第二十四章   夏荷摇了摇头, 否掉了他的问话:“你太小了。”   周夫唯垂眸看她,说话语气挺淡,表情也淡:“我,小?”   “对啊, 你都没成年。”   周夫唯理解完她这句话里的意思, 面无表情:“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夏荷说:“大你整整一岁, 这叫大不了多少?”   他冷笑:“我妈比我爸大四岁, 我奶奶比我爷爷大八岁,我外婆比我外公大了整整十岁。”   夏荷听他这么说完:“老一辈的感情还挺浪漫。”   他点头:“他们找比自己年龄大的老婆是浪漫,我呢?”   夏荷几乎是条件反射,嘴巴的反应比脑子还快:“你?你个小屁孩,你找什么老婆。”   周夫唯皱眉。   小屁孩, 他生平倒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称呼。   夏荷就像是一个迂腐古板的长辈, 她觉得学生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学习。   而不是把精力分给其他地方。   周夫唯听她说完,没说一句话,坐直了身子去看车窗外。   几秒钟后,他又抬手按着肩膀, 活动了下脖子。   又过了几秒,他将长腿微微敞开。   这车比较小,后排的空间也不够大,确实挺难为他这个身高和腿长的。   总之他就是怎么坐都不舒服,怎样都不爽。   夏荷看出了他的烦躁, 以为他是又想起被他妈妈打的那件事了。   思虑了一会,她出声安慰他:“阿姨应该也是无心的。”   虽然这话听着十分牵强, 但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夫唯垂眸, 看着她冷笑一声:“少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现在是你的原因。”   夏荷一愣, 天降一口大锅。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背沉重许多。   “我?”   她又怎么了,她好像还什么也没做吧。   周夫唯调整了下坐姿,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随意滑动手机,眼神却定格在她身上:“你这么讨厌早恋?”   “也不是讨厌吧,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周夫唯继续问她:“那如果是熊漪呢?”   “熊漪?”   夏荷犹豫了。   熊漪那个成绩......早恋不早恋已经对他没什么影响了吧。   看到她这个反应,周夫唯点了点头:“行。”   语气低沉到仿佛能直接把人给冻住一样。   行什么。   什么行啊。   夏荷再次被他弄懵了,迟疑了好久,她才纠结并且不太确定的问他:“你不会是......想跟我早恋吧?”   周夫唯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仿佛是短暂性地触了下电。   他垂眸看向她,却见她面带惊恐。   “......”他哼笑,脸色却极不好看,“我眼光有这么差?”   听他这么说,夏荷反倒松了口气。   虽然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但刚才听周夫唯说的那些话,她确实挺怕的。   毕竟自己借住在他家,到时候多尴尬啊。   她的松气声不重,很轻,但在这车窗封闭的车内,还算清楚。   周夫唯那种勉强维持的冷笑彻底荡然无存,让司机靠边停车。   夏荷一听他这话,急忙问他:“不是要去吃饭吗?”   他微笑:“不碍您的眼。”   司机随意寻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在路边停了。   周夫唯打开车门下去,夏荷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她答应孙阿姨了,要帮忙看着他的。   周夫唯走路挺快,夏荷只能一路小跑跟上。   他中途还接了个电话,语气恶劣,十分不耐烦。   “老子说没说让你别缠着我了?”   夏荷都被吓了一跳。   他直接把电话挂断,停在那。   夏荷也停下不动了。   他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阴沉沉的。   夏荷莫名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没有感情的变态杀人狂。   “别跟着我。”   脸色冷,声音也冷。   夏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伤人了一点?   她确实没什么情商。班主任之前还专门和她说过,去了大城市以后,不能只顾着成绩,为人处世方面也得好好学学。   像她这样脑子一根筋绕不过来,迟早得惹出麻烦来。   先前不理解班主任话里的意思,不懂自己能惹出什么麻烦来。   眼下觉得,这不就是吗。   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夏荷鼓了鼓勇气,这才慢吞吞的走到他跟前:“周夫唯,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夫唯兴致缺缺:“哦?”   夏荷说:“我只是觉得熊漪那个成绩,早恋不早恋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大。反正他估计也......”   中间那些话她省略了,虽然是事实,但说出来还是挺伤人的。   哪怕他此时人并不在这。   停顿片刻后,她继续说:“可你不一样。”   周夫唯挑了下下眉:“哪里不一样?”   “你很聪明,经过这几天的补课进度我能看出来,你只是不想学而已。如果你从现在开始认真学的话,肯定来得及的。”她苦口婆心的程度不比学校那些老师要轻。   周夫唯虽然嘴上没说,但脸色明显缓和许多,那双眼睛也不再阴沉沉的了。   只是说话还是带刺:“想不到夏老师这么看得起我。”   这人怎么好像软硬都不太吃了。   夏荷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周夫唯,你饿不饿?”   她抿了下唇,手捂着肚子,开始转移话题,“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   她是真的一整天都没吃,等她醒的时候都中午了,本来想着先上完课再去吃饭,结果又遇上这一遭。   肠胃不好是从小就有的毛病,吃太少或者不吃饭都会痛。   刚才已经隐约有了点痛感,但忙着哄周夫唯,也没太顾上。   这会痛感伴随着饥饿,如浪潮一般,大面积涌来。   她脸色苍白,甚至还有点冷汗。   周夫唯见她这样,眉头微皱,注意力倒也真的被移开了:“怎么了?”   夏荷见效果显著,便变本加厉,委委屈屈:“饿,饿到胃疼。”   周夫唯重重地呼了口气:“多大的人了。”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视线却在四周扫视了一遍。   旁边正好有一家面馆,店面不大,但至少还算干净。   周夫唯收回视线,问她:“能走?”   她点头:“我是肚子疼,又不是腿疼。”   周夫唯面无表情地哼笑一声:“看出来了,你嘴巴也不怎么疼。”   夏荷在心里叹气,这孩子确实挺叛逆的。   周夫唯这会走的挺慢,也不知道是刚才走累了,还是反应过来,他和夏荷两人之间腿长的差异。   他一步都快抵上夏荷两步。   小店挺干净的,但也简陋,一共才六张桌子,分别靠着墙摆着。   中间放了个可以转动的风扇。   这个点并不是吃饭的点,所以店里没什么人。   老板娘在辅导女儿写作业,老板则坐在厨房门口玩手机。   短视频的音乐估计开到了最大,他们刚才在店外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看到有客人来了,老板娘放下笔,顺手抄起桌上的菜单走过来,让他们看看想吃点什么。   夏荷老家有很多这样的店,价格便宜,味道也好。   她接过菜单粗略扫了眼,要了碗清淡的鳝丝面。   她把菜单翻转过来,递到周夫唯跟前:“你想吃什么?”   大少爷眼神一扫,看到哪个就点哪个:“青椒肉丝盖饭。”   老板娘收走菜单的时候夏荷特意看了一眼,青椒肉丝盖饭后面的数字。   十八块钱。   还挺便宜。   因为客人少,所以东西很快就做好了。   夏荷胃还疼着,也不敢吃太快,只能慢慢吞吞,小口小口地吃。   周夫唯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中途他手机响了好几回。   夏荷想起他刚才接的那通电话了,握着筷子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他:“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他抬眸,声音不咸不淡:“对我没兴趣,还管这么宽?”   “你想我对你有兴趣?”   行啊,挺牛逼的,问题又扔回他身上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坐姿懒散。   虽然他没说,但夏荷从他眼里看出了四个字。   ——“爱有不有。”   夏荷叹了口气,一副还挺遗憾的样子。   当然了,装出来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少爷就是没办法忍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为他的魅力所折服。   周夫唯听见她这声叹气,眉毛微挑。   他垂放下手,稍微坐直了身子。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夏荷也是无意中看到的。   毕竟他那手机就屏幕朝上放着。   来电联系人是熊漪。   他刚才给周夫唯轰炸了一大堆消息都没见回,还以为他又睡着了,干脆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   夏荷见他迟迟没动静,咬着筷子尖的牙齿松开,指了指他的手机,提醒道:“熊漪给你打电话了,你不接吗?”   讲话被打断,他脸色不大好看:“我没瞎。”   然后按下接通,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熊漪的哀嚎声立马就出传出来了,甚至连坐在他对桌的夏荷都听了个仔细。   “我他妈高烧三十八度八,结果我爸带着我妈出国玩儿去了,他给了我一张卡。我他妈那拿着那张卡有什么用,我去我家冰箱上刷吗。我现在一个人在家自生自灭,现在都没吃上饭。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你现在速度来看我,顺便给我带点吃的。”   他的嗓门实在太大,周夫唯将手机稍微拿远,等他讲完了才重新收回耳边:“我需要有什么良心。”   熊漪仿佛被他这句冰冷的话语给伤到了,非常做作地演起了苦情戏:“那毛毯那么大,你但凡肯分一半给我,我都不会感冒。”   周夫唯看了眼坐在自己对桌的夏荷:“你们离的那么远,我怎么盖?”   还说呢,一提这个熊漪就来气。   “我明明记得我睡之前和夏老师就隔了两根手指的距离,结果等我醒了之后,我他妈都快掉下去了!你们两个倒是头挨着头。周夫唯,你是不是嫉妒我和小夏老师离的近,所以故意把我推开的?” 第二十五章   熊漪说的话夏荷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周夫唯语气散漫, 让他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头上扣。   熊漪觉得这人就是能做出来这种事。   虽然长这么大也没见他喜欢过谁,但熊漪就是断定这事儿是他做的。   “不管是不是你推的,那毛毯你总没给我盖吧。反正我感冒这事你也有责任,而且我还是在你家感冒的, 我不管, 你必须得来看我!”   说到最后竟然还直接撒泼耍赖了。   周夫唯看了夏荷一眼:“我一个人去?”   熊漪下意识开口:“不你一个人还能有谁, 怎么, 你还打算让你妈送你来啊。周夫唯小朋友是害怕迷路还是担心被拐卖?”   周夫唯忽视掉他后半句:“吃什么?”   “你看着点买,我也没啥胃口。而且......”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烧糊涂的脑子这才逐渐反应过来周夫唯刚才话里的意思,“小夏老师也在?”   他眼神再次落在夏荷身上,她此时正吃着面, 眼睛却盯着周夫唯面前那碗青椒肉丝盖饭。   看上去, 好像挺不错的。   注意到她的视线了,周夫唯把那碗盖饭推过去,推到她面前。   “我们在外面吃饭。”   熊漪骂了一嗓子:“你他娘的果然图谋不轨,现在都和小夏老师单独出去吃饭了。”   周夫唯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脑残:“我们在家也是单独吃饭。”   熊漪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烧糊涂了。   周夫唯他妈, 事业型女强人,待在家里的时间甚至还没有熊漪看书的时间长。   如今夏荷借住在他们家,平时家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好像也没啥区别。   “行了。”周夫唯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挂了。”   熊漪还要说些什么, 话头刚讲开,周夫唯没听, 直接按了挂断, 手机随手放在一旁。   夏荷咬着筷子尖, 看着那碗他推到自己面前的盖饭, 又看了看他。   似乎在问:你这是做什么?   周夫唯抬了抬下巴:“直勾勾地看了半天,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还流口水了?   不至于吧,她虽然觉得好吃,但也没馋到这种程度。   不过夏荷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   哪来的口水。   意识到自己被骗,她抬眸看周夫唯。   后者低着头,肩膀轻颤了几下,他笑声很轻,那种清冽干净,没有半点杂质的少年音感。   不似平时,总有些接近成人的低沉。   周夫唯似乎心情不错,莞尔勾唇,筷子在他手里轻晃了几下。   “傻子。”   很轻的一声低喃,夹杂着并不明显的笑意。   听上去倒有几分宠溺。   夏荷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挺傻的,所以没有反驳。   周夫唯那碗盖饭她倒是没吃,虽然觉得看着美味,但毕竟是周夫唯吃过的。   夏荷过去结账,老板给她抹了个零。   道过谢后,她攥着手机过去,问周夫唯:“要给熊漪打包一份吗?”   周夫唯站起身,拿起椅子上那件已经半干的外套:“要是真在这儿给他买了,他估计能骂我半年。”   听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夏荷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周夫唯推开玻璃门出去,手还撑着门,等夏荷也出来了才松开。   雨早就停了,太阳都出来了。   这个城市的天气还真是变幻莫测。   夏荷说:“我觉得这家店还挺好吃的。”   周夫唯调侃一句:“没办法,熊大少爷挑剔,路边摊不爱吃。”   这语气,分明就是熊漪平时用来调侃他的话。   夏荷问他:“你也是大少爷,你怎么就吃得惯?”   她问这话纯粹就是好奇。   她本来还做好了请他吃顿饭钱包瘪一半的准备,结果他只要了份十八块钱的青椒肉丝盖饭。   “把你吃穷了,是不是又得给其他人做家教了?”   夏荷一愣:“啊?”   周夫唯拍了下她的脑门:“走吧。”   夏荷捂着脑门跟过去,神情严肃:“我觉得你应该对姐姐尊重点。”   “是是是。”   “你以后不许动手动脚了。”   “好好好。”   -   周夫唯最后在一家中式的饭店门口停了下来,打包了点清淡的饭菜。   外面正好有殡葬公司的车运送花圈经过,夏荷多看了眼。   周夫唯提醒她:“他是发烧,不是死了。”   夏荷收回视线:“我是在想,我们要不要买点花去看他?”   她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大家在去看望病人的时候都会买花。   这家店光是看装修都知道贵的吓人,想不到打包饭菜用的东西都是暗红色木质的食盒。   上面甚至还雕了花。   夏荷心里盘算,这食盒估计都够刚才好几顿饭了。   周夫唯语气淡:“你信不信,你现在买花去看他,他明天就满世界宣布他脱单了。”   “啊。”夏荷有点震惊,“有这么夸张吗。”   接过食盒,周夫唯和她一同出了饭店,随手在路边拦了辆的士。   “你以为他的第一段恋情是怎么来的。”   夏荷再次惊讶:“他居然还能......谈恋爱?”   周夫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此刻的表情,觉得真该让熊漪也看看。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夏荷露出这种对熊漪都能早恋的事情表示难以置信的神情,莫名心情愉悦。   他勾了下唇:“也不算早恋吧,初二的时候有人给他递了封情书,他还没拆开看,就到处说自己谈恋爱了。”   夏荷很好奇:“那后来呢?”   “后来?”周夫唯和司机说出个地名,然后才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后来他看了情书,发现不是给他的。”   夏荷甚至都不用多想:“给你的?”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没开口。   但此处无声胜有声。   夏荷摇摇头:“如果是在电视剧里,熊漪铁定就是那个黑化男二。”   周夫唯轻笑:“那谁是女主?”   “当然是那个送情书的。”   周夫唯没那么认真,甚至算得上敷衍地回想了一下。   是谁来着?   夏荷见他这副模样,再次摇头:“你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他无所谓:“按你这个说法,我伤害的人多了。”   夏荷觉得这人还真是自恋,但看到他这张脸,顿时又觉得,是事实。   所以啊,早恋没有好下场。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小夏老师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应该单独找个机会好好和他们聊聊。   车子停在熊漪家小区门口,他们走进去。   刚下车,夏荷看到后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内也走下来一个男人。   长得和熊漪极其相似。   夏荷拼命拉拽周夫唯的袖口,小声道:“那个人和熊漪长得好像。”   周夫唯朝她眼神所指的地方看了眼。   沉默数秒后:“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熊漪的爸爸。”   ---   熊瑞年看到周夫唯了,笑着走过来:“夫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你奶奶身体好点了吗?”   周夫唯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挺拽的,但该有的礼貌和教养他也有。   “挺好的。”   熊瑞年点头:“那就好,前些日子去医院,正好碰到你奶奶去检查身体,我还担心呢。”   说着话,看到周夫唯身旁的夏荷了。   小姑娘身材纤细,皮肤白,一双杏子眼很亮。   站在周夫唯身旁被衬的有些娇小。   熊瑞年不是什么老迂腐,他自己当初就是早恋追到的熊漪的妈妈。   对于小辈们的恋爱他从来不插手。   此时笑着调侃了一句:“这是你的小女朋友?长得真好看,文文静静的。”   周夫唯没说话,拒绝或者承认。   而是看了夏荷一眼,后者却还在等周夫唯开口。   这话本来就应该他来反驳吧。   结果那人却迟迟不开口,反而看着她,那双细长微挑的眼里仿佛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   说到这个,熊瑞年告诉周夫唯:“小漪那兔崽子也说自己要恋爱了,还说对方比他大一岁,白白嫩嫩,那双眼睛又大又亮,长得跟天仙一样,是他的补课老师。说起来和你女朋友长得还挺像。”   他似乎还挺满意熊漪嘴里形容的这个未来儿媳妇。   夏荷:“......”   或许,是同一个人。   夏荷终于知道熊漪这跳脱的性格是随了谁了。   他爸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路叭叭叭。   周夫唯一开始还礼貌性的回答几个问题,之后就全程安静。   偶尔点个头,也算是回应了。   终于到熊漪家了,夏荷暗自松了口气。   客厅里,熊漪一手扶着椅子,勉强站稳,另一只手则在冰箱里扒拉还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他拿出那个用保鲜膜包着的洋葱,思索着这玩意儿如果生啃的话,会不会呛他一脸眼泪。   周夫唯把食盒放桌上,淡声问了句:“死了没?”   听到周夫唯的声音,他立马嫌弃的把手里那个洋葱扔回去,眼泪汪汪:“一息尚存。”   直到看到他爹了,他的动作才停下:“您终于记得家里还有个快死的儿子了,这是良心发现,父爱终于出现?”   熊瑞年呵呵一笑:“护照忘拿了,你妈还在机场等我呢。没死就行。”   他看着周夫唯,“我家小漪就拜托你了哈,他体温下三十八度就不用管了。”   熊漪:“......”   他实在是难受得厉害,扶着沙发坐下。   周夫唯拿起遥控器,又看起了喜羊羊。   熊漪拆开筷子,怼他:“你能成熟点吗。”   周夫唯淡淡地回怼回去:“看A/片就是成熟了?”   熊漪夹了一大口米饭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青少年,正是对这方面好奇懵懂的阶段,多学习学习怎么了?我告诉你,就你现在这样,以后真到了全垒打的时候,你估计连人家内衣怎么解都不知道。”   周夫唯没说话,而是看了眼还站着的夏荷。   熊漪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说真的,你就没想过要谈个恋爱什么的?隔壁班那个小甜妹多可爱啊,天天偷着来看你,还生怕被你发现,我就喜欢这种小兔子型的。”   他压根就没看到夏荷也在。   周夫唯显然也没打算提醒,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小。说话的语气挺淡:“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去追。”   熊漪说:“虽然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我后来觉得小夏老师更好看。”   周夫唯点了点头,话里有话:“也就是说,以后碰到比小夏老师更好看的女生,你还是会心动?”   他还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不是人之常情吗。”   周夫唯看着身后的夏荷:“听见了吗,小夏老师。”   作者有话说:   追老婆第一步:扫清障碍√ 第二十六章   听到周夫的唯的话了, 熊漪嘴里那口糯米团子也忘了吞,整个人迅速扭身往后看。   正好对上夏荷的视线。   怎么说呢,那眼神说别扭也算不上别扭,纯粹就是, 带点, 鄙夷。   但她估计是想遮掩一下, 所以变成了不那么明显的鄙夷。   周夫唯握着遥控器, 将电视机的音量又调回来,淡道:“以后看男人眼睛放亮点。”   他直接否决了熊漪:“他这样的,不行。”   熊漪扔了筷子站起来:“好你个老六,给我下套呢?”   周夫唯抬了抬下巴:“看到没,还暴躁易怒。这种婚后一般都会家暴。”   熊漪觉得自己还是挺尊老爱幼, 爱护妇孺的。   怎么在周夫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之下, 自己反倒变成了一个滥情暴力的垃圾。   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平常都没见他这么热心肠过。   他坐过去,压低了声音:“你他妈怎么回事,谁是你兄弟?”   他往沙发上靠了靠,语气漫不经心:“我就是看不惯有无辜小女生被骗。”   “平时没见你这么正义过。而且我哪骗她了, 我虽然也喜欢隔壁班的小甜妹,但就目前来说,对她的好感度最高。”   周夫唯懒得继续理他,专心看起了电视。   熊漪刚要开口,夏荷走到对面那张沙发上坐下。   “熊漪。”   他立马坐正, 双腿并拢,两只手还放在腿上。   乖巧得很:“小夏老师。”   夏荷觉得这些话不该是她来讲的, 但自己现在也算得上是他半个老师, 并且也比他要年长一岁。   有些话她还是忍不住想说。   “感情观这种东西可能每个人都不同, 但是我觉得还是得。”她犹豫了会, 想着应该怎样把话说的委婉些,“三观还是得正确。”   熊漪不说话了。   熊漪看着周夫唯。   周夫唯仍旧专心看着电视,唇角却勾起一道并不明显的弧度。   熊漪顶着高烧,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这孙子,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在夏荷心里落得个三观不正的印象来。   他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毕竟话确实是他说出来的。   只能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   “好的夏老师,我知道了。”   他模样乖巧,企图用这样的形象来挽救一下。   夏荷松了口气,让他先吃饭:“你吃完饭以后把退烧药吃了,然后再去睡一觉。”   夏荷见桌上都是些清淡的菜肴,也没汤汤水水。   喝点热汤发发汗对退烧还是很有帮助。   “就这么吃干不干,我去给你煮个汤?”   熊漪一听,还客套了一下:“那多不好意思。”   周夫唯说话语气不咸不淡:“既然他不好意思就别煮了。”   熊漪心说这人今天怎么回事,不关心下病人还一直和他抬杠。   他急忙开口,生怕夏荷真的听了周夫唯的话不煮了:“不过这到底是小夏老师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夏荷笑了笑,问他厨房在那。   熊漪非常殷勤地过去带路。   夏荷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满满当当的,和周夫唯家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煮的是白萝卜玉米排骨汤。   才刚卷好袖子准备忙活,周夫唯推开门进来:“有什么要帮忙的?”   夏荷见他已经开始洗手了,也没太客气:“你帮我把萝卜洗了切成块。”   周夫唯点头。   洗萝卜挺简单,洗干净就行。而且他有点洁癖,爱干净。所以做这种清理工作再合适不过。   洗干净以后,周夫唯把菜刀拿过来,用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开始切。   他一看就没怎么做过饭,切的有大有小,动作也生疏。   衣服不小心蹭到案台上,湿了一大块。   夏荷指了指旁边墙上挂着的围裙:“你还是先围上吧,免得待会把衣服弄脏了。”   周夫唯看了眼围裙,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我的手也不干净。”   “用水冲冲不就行了吗。”只是切了个萝卜而已,又不是切了只鸡。   他模样嫌弃:“一股味。”   夏荷沉默了会。   真是难伺候的大少爷。   她走过去把围裙取下来,让他低下头。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听话的走到她跟前,把头低下来。   他发质很好,一看就很柔顺,干净清爽,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也不知道是小狗狗的毛摸起来更舒服一点,还是他的头发。   夏荷按耐住心里想要亲自上手实验一下的冲动,把围裙给他套上去。   两根绳子还得在腰后系上,她让周夫唯转过身。   周夫唯也听话地转了。   夏荷低着头,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厨房是玻璃门,里面的一举一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熊漪肚子饿的不行,本来准备先吃点。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顿时警铃大作,饭也不吃了,穿上鞋子就冲过去:“你们背着我干嘛呢。”   听这个语气,还以为他是出现在捉奸现场的老公。   夏荷还懵了一下:“给你炖汤啊,你已经吃完了吗?”   她的眼神确实太清白了一点,清白到熊漪完全没办法把她和周夫唯往那方面去想。   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所以身上多出一点别人没有的淳朴特质?   也不是贬义词。熊漪就是觉得,夏荷这样的人,有种别人没有的干净。   干净到她哪怕真和周夫唯躺在一张床上,他都觉得她什么也没做。   至于周夫唯......   熊漪皱了下眉,这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如果是以往的话,他哪怕脱了裤子和夏荷躺在一张床上自己也不会多想。   但现在,即使周夫唯穿戴整齐站在这儿,他都觉得他图谋不轨。   周夫唯让他记得把口罩戴上。   话说完,他下意识看了眼夏荷。   夏荷挺想说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弱,但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熊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病着。   传染给周夫唯倒不要紧,别传染夏荷了。   他捂着嘴,退出了厨房。   周夫唯顺手把门关上,又开了抽油烟机。   萝卜切完了,他问:“还有其他的?”   夏荷摇摇头:“其他的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出去陪熊漪吧。”   他皱眉:“他有什么好陪的。”   夏荷提醒他:“他现在是病人,你照顾一下他。”   周夫唯咳嗽了两声:“我现在也是病人了。”   夏荷:“......”   她从小做饭,所以动作很熟练,周夫唯在一旁看着。   看她把食材放进高压锅里,盖上盖子。   周夫唯问她:“以前经常做?”   她低头去调火:“这个倒不是经常,我家平时炖汤都是白菜炖猪肉,比这个要简单。”   周夫唯眸光微沉,后背离开橱柜,稍稍站直了身子。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不是很专注,眼里的光又散开了。   身旁安静太久,夏荷好奇,往他那看了眼。   就见周夫唯手里拿着一根烟,他没点燃,就只是拿着。   夏荷想了想,喊他的名字:“周夫唯。”   眼里的光逐渐回拢,他垂眸:“嗯?”   声音里透着点自然流露温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夏荷也没察觉。   夏荷看着他指间夹着的那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真的很不好。我爸爸很爱抽烟,他的肺都黑了。”   她知道周夫唯没耐心,自己一直唠叨他肯定会嫌烦。   但她没办法不管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夫唯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烟了。   往身后放了放:“我知道,没想抽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估计是刚才想事情太专注,一时走神,顺手就拿出来了。   夏荷朝他伸手。   他挑了下眉:“?”   夏荷将手往上抬了抬,说:“我替你保管。”   他眉目懒散,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你,替我保管?”   夏荷点头:“我看你烟瘾也不重,戒烟不难的,以后我监督你。”   周夫唯哼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她说的这话可笑。   “监督我,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我本来就是你的老师。”   她嘀咕一句,走到他跟前,“你听话,我以后有奖励的。”   恩威并施。   周夫唯挑了挑眉:“哦?”   “你只要十天不抽烟,我就......”她想了想,“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周夫唯没什么烟瘾,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一根压压火气。   他对她口中的礼物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像是随口一问:“什么礼物。”   她一本正经:“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周夫唯没说话,开门出去了。   夏荷也跟着一起出去:“我逗你呢,礼物我早就想好了,本来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的。”   他顿住脚步,指腹捻了捻手里那根烟,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那正好。”他随手把那根没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里,漫不经心,甚至有些随意的语气,“我刚好也......”   他话还没说完,熊漪坐在那哀嚎。   说自己嗓子疼,疼的厉害。   “我不会要哑了吧。”   话被打断,周夫唯皱了下眉:“怎么不早点哑。”   熊漪骂他负心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夏荷倒了杯温水过去,安慰他:“你这是发烧引起的咽喉肿痛,烧退了就没事了。”   熊漪接过水杯,眼泪汪汪的和夏荷道谢。   夏荷摇了摇头,笑道:“你别太担心,你年轻,身体也好,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能好了。”   熊漪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嘴里念叨着还是小夏老师最好。   夏荷笑了笑,突然想起厨房还炖着汤,也没在外面多待,进去顾火候去了。   熊漪拿着那杯水,不舍得喝,说是夏荷亲自倒的,他要当成宝贝,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周夫唯骂了句傻逼。   熊漪越发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   尤其是在关于夏荷的事情上。   熊漪提醒他:“你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啊,你对比你年纪大的不感兴趣,你别打我的小夏老师的注意。”   周夫唯挺无聊的,电视也没心思看,正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按着。   语气淡:“我改主意了。”   熊漪一愣:“改什么主意?”   周夫唯拖着声:“我现在只喜欢比我年纪大的。”   “????”这会要是还听不出来不对劲,那就真是小脑萎缩,补课也需要从初一开始补了。   “你换个人追吧。”   周夫唯放下遥控器,看着熊漪,虽然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散漫,说话的语气也挺平淡不见起伏,但眼神却莫名霸道,宣示主权一般。   “她是,我的。” 第二十七章   熊漪先是一怔, 仿佛精神和□□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力。   火星撞地球都没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带给他的冲击力大。   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抬手掏了掏耳朵。   “你刚才说话了吗,我好像幻听了。”   周夫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勾了下唇:“没幻听, 就是我说的。”   “你他妈。”熊漪睁圆了眼睛, 猛地站起身, 又怕惊动到厨房里的夏荷, 声音压地很低,他弯下腰,“不是吧,你来真的啊?”   周夫唯平静反问:“我像在开玩笑?”   “不是。”熊漪说,“我是问, 你真喜欢夏荷?”   周夫唯后背离开沙发, 两条长腿自然敞开,一只手自然搭放在膝盖上。   侧着头去看厨房,眼神坦然:“没错,我真喜欢她。”   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说呢,他是第一次喜欢人,没什么经验。但他对待感情也绝对不是那种含糊别扭的人。   既然认清了,他也不想藏着掩着。   又不是见不得人。   熊漪还是没办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震撼。   他和周夫唯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 他一直不觉得周夫唯会真的喜欢上谁。   或许他会因为无聊,随便谈段恋爱打发时间, 但他肯定不会付出真感情。   当然, 就算不付出真感情, 他也不会做出那种劈腿出轨毁三观的事情。   他虽然看着吊儿郎当, 但他从来不会做出这种玩弄别人感情的事。   但凡是他决定要去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后果,他都悉数承担。   不过他这个人吧,很难对某件事情保持太多的热情。   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是玩票性质。   这人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熊漪也忘了自己之前还一直嚷着叫着要和小夏老师谈恋爱,此刻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发小的初恋当中去:“可我感觉她好像对你没意思。”   周夫唯打了个哈欠,重新靠回椅背,恢复到之前的慵懒劲:“现在没意思,不代表以后没有。”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周大少爷这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自己对他的认知。   “你打算追她?”   追?   没戏。   就夏荷那个小迂腐,估计得先和他说上两天两夜关于早恋的坏处,然后再打包溜走。   她看着古板吧,胆子也没多大。   “你以为我是你?”周夫唯把电视关了,让他赶紧吃饭,别在自己耳边叨叨,聒噪。   熊漪说:“吃饭哪有你的事重要。只要你一句话。”   他拍拍胸脯,“哥们我随时......”   话说到一半,就趴在沙发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夫唯拧开一瓶水递给他:“远点咳,别传染给我了。”   熊漪回过头,一脸哀怨看着他,把刚才那句话续上了:“哥们我随时搅黄你的初恋。”   夏荷从厨房出来,听到他的话了,好奇问了一嘴:“谁的初恋?”   熊漪刚要开口,周夫唯眼神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哪怕他一句话都没说,但熊漪还是被吓的不敢开口。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爸,我爸他......他读书时候的初恋,又回来找他了。”   他在心里和他老爸道歉。但想到他爸刚才说的那些话。   没死就行。   下了三十八度就不用管了。   他觉得他爸背锅也是活该。   夏荷有点吃惊的抬了抬眼:“议论长辈,不太好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脑袋伸过去。   周夫唯看她这副模样,似笑非笑地:“我怎么感觉你挺兴奋的。”   夏荷一本正经:“我只是觉得别人讲话不听完,不太礼貌。”   这话正好如了熊漪的意:“既然不礼貌那就不讲了。”   夏荷啊了一声,还挺遗憾。   她见熊漪面前那些饭菜还剩了大半,问他吃饱没,厨房的汤差不过快好了。   “你要是想喝的话,待会可以去盛。”   熊漪感冒,没什么胃口,这会确实不怎么饿:“我待会再喝。”   夏荷点点头,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   还早。   “要不我们先补会课?正好今天都在。”   熊漪立马垮了脸:“我都感冒了。”   周夫唯点头:“补吧。”   看到他的态度转变,夏荷还挺高兴,觉得他终于对学习上心了。   熊漪:“......”   他哪是对学习上心,他是对你上心。   对你另有所图,对你图谋不轨。   全场唯一的受害者熊漪就差没直接喊出这句话来了。   学习的地方是熊漪房间。   夏荷第一感觉就是乱,乱到没地方下脚。   他弯腰把地上的拼图还有一些玩具捡起,随手塞到角落的围栏里。   “我家那狗,我妈平时要出门了就把它扔我房间,它的玩具也全部放在我这儿,所以特乱。”   夏荷小声感叹一句:“你家狗还会拼图啊。”   “......”熊漪,“或许我也住在这个房间里。”   夏荷更惊讶了:“你居然还会玩拼图。”   熊漪:“......”   周夫唯提醒她一句:“他只是长得像弱智,但还没到那种程度。”   熊漪:“......”   他觉得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在一起,要是他们真在一起了,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double倒霉。   熊漪桌上都是些漫画书写真集之类的。   其中一本刚好摊开放在桌上,估计是看到一半没来得及收走。   夏荷不小心看到,上面是一个只用手捂着胸口的女人,并且都......   她看的目瞪口呆,熊漪整个人惊住,迅速飞过来把那书抢走:“我家那狗是怎么回事......怎么看完书也不把它放回去。”   欺负狗不会讲话。   周夫唯问夏荷:“看到了?”   夏荷点头,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看到她这副样子,周夫唯莞尔,勾了下唇。   还真是个小古板。   夏荷沉默了好一会,才靠近周夫唯,小声问了一句:“那照片,是PS的吗?”   周夫唯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   夏荷明显不信,在她看来周夫唯和熊漪就是一伙的。   熊漪都看了,他怎么可能没看。   他补充一句:“我对这些没兴趣。”   “你现在不就是对这种事情好奇的年纪吗。”她倒是说的很直白。   她离得近,又怕被熊漪听见,所以声音压得很低。   软绵绵的,像根羽毛在他耳朵上挠痒。   周夫唯觉得喉咙一紧,喉结上下滑动,他磨了磨后槽牙。   现在好像,也不是没完全对这些没兴趣了。   夏荷神情反而有点担忧:“你该不会喜欢男......”   他拍了下她的脑门:“乱想什么。”   熊漪把书藏好以后就迅速过来了,生怕再被夏荷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好在夏荷并没有继续顺着那件事问下去,而是抓紧时间开始了讲课。   熊漪和周夫唯都是高三,并且还是同班同学,常规来讲,两个人的学习进度是一样的。   但同一道题,夏荷讲一遍周夫唯就能听懂,熊漪不行,他需要讲十遍打底,才能勉强摸到一些门道。   “我真觉得我不是学习的料,我上什么大学嘛,我高中毕业后直接继承我爸的农场,我当大地主。”   才半个小时,熊漪就彻底摆烂了。   他一边痛苦地写卷子,一边念叨,“我妈觉得家里没一个高材生,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们两个,一个初中毕业,年年倒数,另外一个,读个中专还被开了。我是他们生的,我能聪明到哪里去,我会玩智能手机,下雨知道往家跑已经属于基因突变了。”   夏荷安慰他:“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闪光点的,哪怕你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但你也不像你自己说的这般。”   熊漪感动到抿着唇忍住眼泪:“小夏老师。”   夏荷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会玩智能手机,你还会拼图。”   她看过去,看到那些拼好的拼图:“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   熊漪没说话,趴在桌上开始哭。   本来想安慰人,结果适得其反。   夏荷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夫唯。   周夫唯转着笔,下巴抬了抬,言语简洁,语气淡:“我拼的。”   夏荷:“......”   夏荷也是看熊漪身体好像好点了才提出学习的,但看他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适合学习。   她问熊漪要不先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下,待会她把今天补课的内容用笔记本写下来,他感冒好了以后可以按照上面的复习。   熊漪求之不得,也不哭了,飞快窜上床,腿伸进被子里,将被子慢慢往上拉。   他逃过一劫,开始说风凉话:“周夫唯,好好学习啊,别辜负小夏老师的辛苦栽培。”   周夫唯侧坐着,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转着笔。   他转笔转的很随性,那笔在他指间一直都是要掉不掉的,但每次都不会掉。   周夫唯微微抬眼,视线从面前的试卷移到她脸上,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   他把笔放下,微微屈指,轻叩了几下桌面。   夏荷回神,问他:“还学吗?”   她是怕周夫唯看到熊漪不学了,他也懒得继续学。   本来他们两个就一个比一个不爱学习。   熊漪最起码还会装装样子,他是直接连样子都懒得装。   “学啊。”周夫唯把书翻开,“这儿?”   夏荷点头,惊讶于他居然还记得上次讲到哪了。   “我觉得你最近变听话了。”   周夫唯若有所思:“当老师的,是不是都喜欢好学生?”   夏荷拿出演算纸,裁了一半给周夫唯:“当然。”   他勾了下唇,靠近她,拖着气音轻声问:“那夏老师觉得,我算不算好学生?” 第二十八章   夏荷递给他一张试卷:“这道题是我刚讲过的重点, 你能写出来的话就是好学生。”   周夫唯身子往后靠,抵着椅背轻晃了下腿。   她刚刚讲什么了?   光顾着看她了,没怎么听。   夏荷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没听。   她握着笔在上面重新演算一边, 边写边给他讲。   “其实这些题都是换汤不换药, 套用公式就行。”   他点点头, 似乎听的很认真。   视线却落在她握笔的手上。   指甲修剪的很干净, 短到都贴着肉了。手指细长白皙,手腕边上有一粒褐色的小痣。   她写字的时候,指骨会明显。但是掌心看着又软乎乎的,有点像猫的肉垫。   “所以答案是23。”她放下笔,看向周夫唯, “明白了吗?”   周夫唯将视线从她的手腕上挪开, 敷衍地点了点头:“嗯。”   “那你自己算一遍。”夏荷一脸期待看着他。   周夫唯在上面写下23。   夏荷:“......”   一看就知道他刚才根本就没听。   她拿来笔,刚准备再讲一遍,旁边床上传来熊漪的呼噜声。   一开始还可以忽略,到后面越来越响, 堪比打雷。   夏荷只能无奈停下,看了眼周夫唯:“要不我们还是换地方吧,声音太大了。”   周夫唯点点头:“去客厅吧。”   东西收拾好,周夫唯见她走到熊漪床边看了他一眼。   他皱眉,声音不轻不重:“看什么。”   夏荷抬起头, 声音放的很轻:“我担心他是压到哪里了。”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担心完了?”   夏荷说:“应该就是单纯的鼻塞,没事。”   “嗯。”   他打开门往外走, 夏荷跟过去, 见他手上拿着课本。   “你是想先学数学还是物理?”   他随口:“都行。”   “我之前去你房间, 看书柜上挺多英文原版的书, 你英语应该挺好的吧。”   “一般。”   熊漪爸妈出去旅游了,家里也没别人,此时安安静静的。   夏荷走过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周夫唯兴致不高,坐下后随手翻了几下课本又合上。靠着椅背,坐姿闲散。   夏荷一直都觉得学习这种事情不能逼着来,得先产生兴趣才行。   于是她决定从他喜欢的科目开始着手:“要不我们先学英语?”   周夫唯抬眸:“你要教我英语?”   夏荷点头:“我感觉你应该对英语兴趣大一点。”   周夫唯勾了下唇,也没说话,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条音频。   他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语速不算快,但也不像听力考试中那么慢。   短短一分钟的音频,夏荷只依稀听出了几个单词还有通过这些单词猜出的极个别句子的意思。   周夫唯问她:“听明白了?”   她脸色懵懂,摇了摇头:“不是特别明白,要不再听一遍,这次我应该能听清楚。”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夏荷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她这样的英语水平也想教他。   熊漪他妈养的那条狗没办法一起带着上飞机,就留在了家里。   这会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了,身上还沾了几片碎叶子。   它一看到周夫唯就兴奋的在他脚边拱来拱去。   周夫唯嫌它脏,挪了下脚。结果它锲而不舍的继续往上凑,他也懒得再躲。   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天都快黑了,你不回去?”   夏荷反问他:“你回去吗?”   或许是觉得这话问的过于可笑,他冷笑一声,继续逗那条狗。   夏荷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会劝周夫唯回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孙阿姨,她居然更相信周夫唯一点。   “不回去的话,那你住哪呢?”   周夫唯抽了张纸巾,拿在手里逗它。   它前脚抬起,一直想去够那张纸巾。每次快碰到了,周夫唯就故意往上抬一抬。   那狗急地围着他转。   “酒店。”他说。   “住几天?”   周夫唯连逗狗都没耐心,这才没几分钟,他就觉得没意思,手里的纸巾揉了揉,随手扔进距离他两米远的垃圾桶里。   “怎么?”   夏荷说:“我就是问问,如果住的时间长的话,浴室我就可以独占了。”   周夫唯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垂眸看她。   她眼里隐隐流露出淡淡笑意。   他也勾唇笑了下:“你这算盘打的,你老家的奶奶都能听到了。”   “我开玩笑的。”夏荷言归正传,“你的那些日常用品需要我给你拿过去吗。还有课本。”   他在酒店住的是套房,里面什么都有,全新的。   但听到夏荷这么说,他稍微停顿,然后点头:“我待会列个清单。”   她一脸担忧:“啊,还要列清单。你该不会想在那里住一个月吧?”   周夫唯似乎还挺满意她这副神情的。   要搁平时,按照他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这滔滔不绝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他早嫌烦走人了。   “说不准,可能住个小半年也说不定。”   夏荷的担忧更明显了,她一只手托着腮:“住小半年,得花多少钱啊。”   小狗自己玩了会,又跑过来黏着周夫唯。   他也懒得赶它走,没心情。   烦躁的要死。   夏荷把纸笔递给他:“你先写,我今天回去后整理一下。”   他没写,直接忽视了她。站起身,一边走,一边按着肩膀活动脖颈。   小狗一路跟着他,脑袋抬着,冲他吐舌头。   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周夫唯打开壁柜,从里面拿出狗粮,倒进它的盆里。   小狗非要去舔他的手,他把手抬高,不让它舔。   它便用前脚搭上他的腿。   夏荷想起它对熊漪那个冷淡态度,和对待周夫唯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来小动物也看脸。   周夫唯把手里的狗粮封好,又重新放回壁柜里去。   那狗或许是真饿了,这会没有继续黏着周夫唯,而是低着头,先吃饭。   小女生对可爱的小动物总是没有抵抗力,夏荷看着埋头吃饭的博美,眼里自然流露出喜爱:“它好可爱。”   周夫唯倒了杯水,站在那喝。   夏荷没听见声音,便往他那看了眼。   他一只手搭在桌沿,微微仰头,喝水时吞咽,喉结起伏明显。   或许是因为夏荷此时是从下往上看,再加上他微微抬着头。   所以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的下颚线。   线条锋利,有种莫名危险的性感。很矛盾的形容词,但是用在他身上又非常贴切。   夏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性感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但她记得自己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盘点,就是一些男明星的下颚线。   上面用的标题,就是性感。   看不清正脸,只能看到下颚线。弹幕里一水儿的尖叫。   可夏荷觉得,那个视频里所有的片段和周夫唯比起来,还是太过逊色。   “想什么这么认真。”   在她晃神的时候周夫唯已经放下水杯走了过来。   见她目光呆滞且无神,好像魂都丢了一样。   夏荷思绪逐渐回笼:“想狗。”   总不能说在想他吧,听起来好像挺变态。   周夫唯动作微顿,极轻地挑了下眉,点了点头:“看着我,想狗。”   夏荷干笑两声,总觉得他这个语气不太和善。   “我在想,你怎么这么招小动物的喜欢。”   “还能为什么。”他拖出椅子坐下,语气挺狂,“长得帅。”   夏荷:“......”   确实是一个不会自谦的人。   周夫唯手机一直在桌上震,估计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没接,随手扔一旁了。   但是打电话的那人非常有毅力,他不接就一直打。   夏荷问他:“你不接吗。好像是很着急的事情。”   周夫唯倾身,随手拿了本书过来,百无聊赖地翻着:“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也不可能给我打电话。”   夏荷一愣:“啊?”   连续响了五六分钟之后,打电话那人终于放弃了。   客厅安静下来。   夏荷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刚才还以为和以往一样,是他的那些追求者打来的,但看他的反应很显然不是。   名侦探夏荷仔细在自己脑子里分析一通。   既然不是追求者,那就是朋友了?   好像也不太可能。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你爸打来的?”   周夫唯抬眼,眼神淡漠:“猜的还挺准。”   果然。   她就是觉得,她来这都这么久了,还一次都没见过周夫唯的爸爸。   而且孙阿姨平时也从来都不提。   说明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来往。   夏荷自己家都一摊子烂事,所以她不会去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劝他家和万事兴。   在她看来,不是每个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也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嗓子眼突然有点干痒,周夫唯咳嗽了一声。   夏荷神情瞬间就紧张起来了:“不会是感冒了吧?”   哪那么容易感冒。   可看到夏荷紧张的模样,周夫唯沉默片刻,垂下了头,懒着声,“好像有点。”   如果是被熊漪传染的,她倒不至于自责。   万一是因为上午淋的那场雨?   他当时整个伞面都给她撑着了,所以自己才会淋了雨。   夏荷是个根正苗红,非常有责任心的人。没办法坐视不理。   “先看下有没有发烧。”她左右看了眼,没找到医药箱在哪,“熊漪刚才是不是量过体温,他把温度计放哪了?”   周夫唯下意识看了眼旁边中岛台上的体温计,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好像拿回他房间里了吧。”   夏荷犯了难,现在上去翻找的话,估计会吵醒他。   不用温度计,其实也可以看他有没有发烧。   但是。   夏荷先询问了他的意见:“我用手给你试试?”   周夫唯微抬下颚,虽然没说话,但夏荷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她走过去,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放在他的额头上。   少女的手柔软,仿佛没骨头一样,在他额头上轻轻蹭过。   周夫唯眼睫轻垂,喉咙发紧。干咽了一下,喉结滑动起伏。   体温没什么区别。   夏荷垮着脸:“好像不太准。”   她觉得还是得用体温计测一测才放心。   正当她准备起身时,周夫唯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往自己跟前带。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离得很近,额头抵着额头。   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很轻,像是羽毛搔痒。   周夫唯压着嘴边的笑,气音轻散,拖着腔调,比羽毛还让人心痒。   “现在准吗,小夏老师。”   作者有话说:   ” 第二十九章   时间仿佛凝固了, 夏荷长时间没说话。   直到周夫唯松开手,往后稍退了下身子,拔开距离。   夏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才是占我的便宜吧。”   周夫唯抬了下眼,大抵是觉得好笑:“谁占谁便宜?”   当然是他。   难不成还能是她占他便宜?   夏荷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迟疑半晌:“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周夫唯没说话, 侧坐着身子, 等她继续讲。   她没有直说自己对他没兴趣, 而是把话说的挺婉转:“我对谈恋爱没兴趣的。”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努力学习,然后赚钱。   除了这些,她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   周夫唯低笑一声:“还挺看得起自己。”   夏荷也不介意他这么说,反而还松了口气。   以前家中那些长辈还有老师都经常说她情商低,不会处理人际关系。   对待感情当然也是, 迟钝的要命。   除非别人主动和她告白, 不然她是一丁点都察觉不到对方喜欢她。   但周夫唯。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隐约会有这样的错觉。   他喜欢她。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她也不大清楚。   她赶在天黑之前回去了,还不忘叮嘱周夫唯, 晚上就好好在酒店睡觉,不要到处乱跑。   她看过电视,那些大城市里的年轻人都爱在夜晚出去蹦迪喝酒。   有些甚至还能搞出一夜情来。   夏荷实在不敢想这些事情如果发生在周夫唯身上会是怎样。   周夫唯无聊到逗狗玩,头也没抬:“再说。”   语气清清淡淡。   夏荷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开门出去。   从这儿回家不算太远, 有直达的公交车。   这个点人不多,还有很多空位, 她随便找了一处坐下。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是微信上的群消息。   前些天她被拉进了班级群, 虽然都还没见过面, 但里面还是聊地热火朝天。   夏荷把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以后,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加她了。   说对她理科状元的头衔仰慕已久。   夏荷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通过好友后,对方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说她叫江淞,还说反正离开学还有好些天,不如到时候聚一聚,正好提前认识下新同学。   夏荷有点紧张,但最后还是回复了个“好”   到家后,她站在玄关处换鞋子。孙淙丽听到声响,急忙从房间出来。   只看到夏荷一个人时,脸上明显有失落。   “那个兔崽子没回来?”   夏荷换鞋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说这些天会在酒店住。”   孙淙丽眉头皱地紧。   夏荷将换好的鞋子放进鞋柜里,她一直都觉得,孙阿姨和周夫唯的关系之所以这么紧张,就是因为她的态度太硬了些。   明明是关心他的,却总是不能好好说话。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软和的性子,谁都不肯低头。   但夏荷也深知,这些话不该是她来说。   晚上洗完澡,夏荷推开了周夫唯的房门。   孙淙丽刚好出来倒水,看到这一幕,沉默稍许。   周夫唯最讨厌别人随意进他的房间,她再清楚不过。   连她这个生养他的人都不行。   夏荷打开衣柜。   他的衣服大多都是沉闷的黑灰色,夏荷觉得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是得阳光一些。   于是特意避开了黑色和灰色,挑挑选选,从里面拿出几件颜色稍微鲜明些的。   关上柜门,她的视线停留在衣柜旁的抽拉柜上。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给周夫唯发了消息。   夏荷:【内裤需要帮你一起拿吗?】   夏荷:【我看你清单上也没写。】   夏荷:【想着或许是你忘记了。】   大约两分钟后,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周夫唯:【。】   周夫唯:【你刚才是在对我性/骚/扰?】   夏荷看着手机,被哽了一下。   这句话有点熟悉。   她突然想起了在熊漪家她说的那句话。   ——你刚才是在占我便宜?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   孙淙丽第二天罕见地没去工作,家里做饭的阿姨回来了。   她还特地带了点腊肉:“过年就腌好了,甜辣口的,唯唯肯定喜欢。”   夏荷刚好拎着包从房间出来。   阿姨看到她了,脸上挂着笑容,去问孙淙丽:“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姑娘?”   孙淙丽也笑:“对,很聪明,而且很乖。”   阿姨上下看了夏荷一眼,虽然眼神里带着打量,却并不会让人反感。   她眼中积攒着笑意,模样挺和蔼的:“长得也乖,一看就是个好脾气。”   孙淙丽搅动面前那杯奶咖:“也多亏了她脾气好,寻常人谁能忍受得了我家那个臭小子。”   阿姨笑道:“你也别总这么说唯唯。”   一提到周夫唯,孙淙丽仿佛有吐不完的苦水:“是我要这么说他吗,我不就是抽了他一巴掌吗,他就离家出走了。而且我也没真想要动手,当时他说那话,那个语气,我真的都希望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夏荷拎着包带的手紧了紧。   “阿姨,我先出门了。”   孙淙丽说到一半被打断,脸上也没什么不悦之色,反而冲她笑了笑,让她路上小心。   夏荷点头,走到玄关处换鞋子。   孙淙丽搅动奶咖的动作稍微放慢了些,脸色露出迟疑之色。   夏荷换完鞋子了。   孙淙丽叫住她,让夏荷稍微等一下。   然后她起身回房,没多久,又出来。   手里多了个盒子,木头做的,四四方方。   她把那盒子拿给她:“这个香薰是安神的,你拿去给他,让他晚上睡觉的时间记得点上。”   夏荷伸手接过:“好的。”   孙淙丽想了想,又说:“就说是你买的。”   夏荷是打车过去的。   周夫唯只给她发了酒店的地址,她第一次去,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坐几路公交车。   司机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她道过谢后下车。   看着面前那栋恢弘的建筑,左右两边是喷泉,中间立着一个肃穆的雕像。   这酒店,一看就是她住不起的地方。   偶尔有车辆进出,夏荷看着那些不是飞天女神就是双R的车标。   虽然不认识,但肉眼就能看出来,很贵。   非常贵。   是她一辈子都买不起的那种贵。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简约的着装,越发觉得自己和这里不太匹配。   果然,当她准备进去的时候,还是被拦在了旋转门外。   保安态度礼貌,询问她是否需要订房。   她摇了摇头,说是来找人的。   保安又问:“请问您要找的人住在几号房?”   她报出房号,保安用对讲机和前台询问了一遍。   大概是在等里面确认,两分钟后,保安才放行,让她进去。   夏荷坐了直达电梯到八楼,按响了门铃。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拖拖拉拉传来开门的声音。   周夫唯估计是刚洗完澡,身上穿了件没有任何图案的白T。   下面是条灰色的休闲裤,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但是又有种随性的散漫。   头发半干,上面盖了块毛巾,此时正缓慢擦拭着。   夏荷把东西放下,小声嘟囔一句:“大城市的酒店都这么严格吗。”   想到刚才前台打来的那通确认电话,周夫唯轻笑一声:“你到底做什么了,被保安当成可疑人员。”   夏荷啊了一声:“他们以为我是小偷吗?”   周夫唯把冰箱门打开:“小偷倒不至于,可能以为你对这儿的住客图谋不轨。”   他问她,“喝什么?”   夏荷想了想:“那种度数不高的果酒。”   她昨天坐公交车,正好看到外面在打广告,关于果酒的广告。   看上去还挺好喝的。   周夫唯点了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她。   夏荷:“......”   “只有牛奶。”他说。   “骗子。”夏荷说,“我明明看到了。”   周夫唯听到她这声埋怨,勾唇笑了下,背靠着中岛台站着:“怎么,觉得自己满了十八岁,就想学别人喝酒了?”   “成年人本来就可以喝酒,而且果酒不算酒吧?”   周夫唯平静反问:“你觉得它为什么要叫果酒?”   夏荷被他这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转移话题一向可以的,指了指地上那个褐色格子的行李包:“你先看下有没有漏拿的。”   周夫唯说的是列个清单,其实也没写多少。就要她带了点换洗的衣服。   谁知道她居然直接拎了个这么大的包过来。   他问夏荷:“重不重?”   夏荷喝了口牛奶,摇头:“还好。”   周夫唯看到她被勒出红痕的手腕了,这叫还好。   他低垂着眼,半天没说话。   夏荷见他没动,问他:“你不看看有没有什么缺了吗?”   “我待会再看。”   他声音有点哑,刚才那点笑意也没了。   他抓了抓头发,早就干了,被他这么一抓,显出几分凌乱,额发垂下来几缕。   看着挺随性不羁。   周夫唯的鼻骨高挺,脸部线条走向也是硬冷的,没表情时看着挺生人勿近。   就像他此刻。   夏荷以为他心情不好,联想到今天孙阿姨在家说的那些话。   她刚要开口安慰他。   周夫唯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侧身看着她:“饿不饿?”   夏荷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神情有点懵:“有点。”   “想吃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良心发现了?   夏荷突然有点受宠若惊:“都行。”   “嗯。”他站起身,捡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   夏荷盯着他的背影。   “???”   对他突然的转变感到非常疑惑。   他这是,被夺舍了?   周夫唯回来的挺快,手里拎了一大堆东西。   这附近就是商圈,餐厅很多,他就每样都买了点。   夏荷说的都行,是随便什么都行。   而是让他把每家店都买到。   东西放在桌上,周夫唯把筷子递给他。   夏荷看到他掌心都被勒出深紫色的红痕了:“疼吗?”   他没了刚才的燥郁,看着自己掌心的红痕,握紧,又松开。   抬了下眼,没回答,而是反问她:“你呢,疼吗?”   作者有话说:   要和老婆一样疼 第三十章   夏荷先是愣了一会, 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手。   她摊开掌心看了眼,上面的红痕还没完全消。   她摇了摇头:“不疼。”   周夫唯垂下眼,低嗯了一声,把那些打包袋拆开。   他买的东西多又杂, 很多都是夏荷见都没见过的。   夏荷吸了吸鼻子, 闻到香味了, 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   看着就好吃。   周夫唯递给她一双筷子, 她接过后道谢,见他没动:“你不吃?”   他身子往后,就这么靠着椅背坐着。   夏荷扫视了一圈,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打破了认知。   昨天听到周夫唯说住酒店,她还挺心疼。   之前去市里参加联赛, 她和其他几名同学被学校安排住在酒店。   应该只能称得上小旅馆, 环境脏乱差,楼下就是污水沟。   房间隔音还差,隔壁房间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再对比下周夫唯住的这儿,有客厅有卧室, 连厨房都有。   “我不饿。”   他拿着switch玩游戏,夏荷听到了捡蘑菇的声音。   她夹了个包子,刚咬下一小口,里面的热汤流出来,流了她一手。   灼热的痛感让她让松开了手, 她到处找纸巾。   周夫唯听到声音抬眸,看见她被烫红的手, 皱了下眉。   扔了手里的switch, 大步走到沙发边上把抽纸拿来。   他一张接着一张的抽, 避开她被烫到的地方, 握着她的手腕进了洗手间。   水龙头是热感的,他将她的手放在下面,冷水流出来。   反复地冲洗。   凉意逐渐冲刷掉那股痛感,她稍微放松下来。   周夫唯眉头皱着,此时正低头,看着她仍旧红肿的手。   夏荷还挺不好意思的,刚来就给他惹麻烦。她刚刚看到了,椅子上的软垫都被弄上油污了。   “我不知道里面有汤汁,对不起啊。”   他抬眸,眼底情绪难以分辨:“为什么和我道歉。”   她说:“把你的椅子弄脏了,我看了下那个材质,洗起来应该很麻烦。”   她说话时,水也没停。   说话的声音夹杂着水流的声音,有些嘈杂。   周夫唯身子斜靠着墙面站着,此时头微低,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   神情看上去好像有点儿烦躁。   他没说,夏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总觉得,周夫唯今天怪怪的。   总是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也不算莫名其妙吧,好像都是因为她。   夏荷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手没那么疼了,她下意识想要去关掉水龙头,找了半天没找到开关。   周夫唯见状,稍微站直了身子,握着她的手腕往外抽。   离开了感应区域,水流自动停了。   他把手里的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虽然没刚才那么疼了,但也没好多少。被烫伤的疼痛是一直持续性的。   夏荷只能祈祷不要烫出水泡来。   她擦干了手上的水渍,从浴室出来,看到周夫唯弯腰将那盒包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夏荷想阻止都来不久了。   她教育他:“不可以浪费粮食。”   周夫唯拖着音:“知道了,小夏老师。”   她托着腮,叹气:“本来还想再吃一个的。”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她用纸巾捂着的手背。   “算了。”他站起身。   夏荷的眼神也随着他的起身而抬高:“你去哪?”   他模样平静,漫不经心的语气:“还能去哪,给你买生煎。”   夏荷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那些:“光是这些我都吃不完,不用买了。”   他没理她,走到玄关换鞋子。   声音不大,但夏荷还是听的很清楚。   “顺便买盒烫伤膏。”   夏荷眨了眨眼,感觉呼吸都跟着轻了几分。   周夫唯回来的很快,十分钟不到。   她本来打算自己擦药的,周夫唯说她还得吃饭,手上沾了药膏不方便。   别到时候把自己给吃死了。   夏荷听他这吓小孩的语气,还真把自己当三岁小孩了。   “我又不是傻子,而且哪有这么夸张。”   “行了。”他显然懒得和她废话,扭开药膏,“手伸过来。”   夏荷沉默了会,还是把手递过去。   比刚才红肿得更厉害了。   药膏里面应该有薄荷的成分,涂上来清清凉凉的。   周夫唯的指腹温热,倒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动作很轻,沿着她被烫到的地方慢慢打圈擦拭。   周夫唯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有点哑:“别动。”   夏荷一脸无辜:“我没动啊。”   “还说没动。”   周夫唯干脆握住她的手,防止她乱动,仔细的将药膏涂抹开。   男生的手确实很大,整个握住她的手,甚至还有富余。   他的手托住她的掌心,从下往上轻轻握住,大拇指卡在她的虎口处,其余手指则握住了她的整个手掌。   只避开了被烫伤的地方。   掌心熨帖,一个温度灼热,一个带着淡淡凉意。   夏荷从小就体寒,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凉的。   她家里人都有点这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的体温,这般温暖。   房间内冷气给的很足,她甚至觉得有点冷。   掌心的暖意传来,她抬了抬睫毛。   周夫唯仍旧低着头,给她涂药。   这药膏就是得反复擦拭,直到灼痛感消失。   夏荷觉得自己也可以给自己上药的,反正她另外一只手还好好的。   “周夫唯。”她喊他的名字。   “嗯?”声音是从喉咙溢出来的,很低,很沉,又带着一点抹不开的哑。   夏荷说:“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松开手,抬起头:“好了。”   他皮肤是那种清冷质感的白,像冬日里透彻洁白的冰。   虽然桃花眼多情,但他实在是看不出多少情谊来。瞳色太深了,又总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的慵懒散漫。   可是此时,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眼尾少见的染上一抹红。   很淡,淡到偏粉。   他抽了几张纸巾,动作缓慢地擦拭掉手上沾上的药膏。   眼睫垂着,动作细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   夏荷觉得,屋子里的温度好像突然上升了。   她看了眼空调上的数字,确认了没有变化。   那怎么觉得热热的。   药膏涂好了,她继续吃饭。   周夫唯没吃,这次她也继续问他。而是专注地把饭吃完。   中途他的手机接连震了好几下,他看了一眼便将手机锁屏。   继续低头玩他的马里奥。   饭吃完了,夏荷想着要不要把这些食物打包带回去。   不然浪费了。   她晚上还可以当宵夜。   周夫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玩游戏,那台switch在他手里慢悠悠地转着。   夏荷站起身,刚准备开口问他还吃不吃。   他语气平淡,问她:“你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其他的事情?   夏荷想了想:“去书店买几本书,买完回家背英语单词,还有洗澡,洗完澡之后想顺便敷片面膜,然后......”   周夫唯打断她:“那就是没事了。”   夏荷:“?”   我这么忙,你是从哪里听出来我没事的?   周夫唯擅自给她做了决定:“我待会要去我奶奶那吃顿饭,你和我一起去。”   夏荷愣住:“你奶奶?”   “你和你奶奶吃饭,我去不合适。”她摇了摇头,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周夫唯问:“真不去?”   她态度很坚决:“不去。”主要是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去参加别人的家宴算什么。   周夫唯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她。   手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语气挺淡:“一个小时一千也不去?”   夏荷正襟危坐:“我需要换件衣服吗,这样会不会太随意了?”   周夫唯喉间低笑,散着声音问她:“你有不随意的衣服?”   好像是哦,换不换也没区别。   周夫唯起身离开,顺手拿起沙发上的鸭舌帽盖在她头上。   夏荷视线被挡住了,把帽子取下来,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干嘛。”   他抽了房卡,所有的灯全熄了,只剩那点从外面透进来的光:“戴上,外面太阳大。”   夏荷深知这里的太阳有多毒,这会倒是听他的话,乖乖把帽子戴上了。   她跟在他身后,一路进电梯,出电梯。   又上了车。   她还是觉得不太好:“我总觉得,我像是去打秋风的。”   她想了想:“空手去不太好,要不我买点什么?”   周夫唯问:“你想买什么?”   她也不知道:“你奶奶缺什么?”   “她缺什么?”周夫唯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缺个老伴儿?”   夏荷:“......”   “我指的是我能办到的那种。”   她上哪给他奶奶去找个老伴。就算现在去相亲网登记也来不及了。   “你能办到的?”周夫唯轻笑一声,“好像有一个。”   夏荷好奇:“缺什么?”   周夫唯侧坐着,身子靠着车门,唇角勾起一道弧度,那双平日里总是散着光的眼睛,此时也带着淡淡笑意。   他拖着腔调,气音里夹着低笑,“缺个孙媳妇。”   夏荷:“......”   她坐直了身子,“那你奶奶还挺前卫,不光准你早恋,还想让你早婚。”   周夫唯笑了笑,没否认。目光落在窗外。   车子开进一条巷子,周围的建筑好像变了一种风格。   灰墙白瓦,古色古香。   再往前就没法开进去了,周夫唯让司机随便找个地方靠边停。   夏荷还是什么都没买,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吃穿用度肯定都是最贵的。   那些贵的她买不起,便宜的估计买了也不好意思拿出手。   夏荷突然开始后悔,她不应该来的。   不应该为了那五斗米折腰。   可那是一千!   一千耶!   夏荷一路上跟着周夫唯走。   这里的装修风格和孙阿姨家完全不同。   这儿有种世外仙境的感觉,到处都透着一股古典的气质。   想来周夫唯的奶奶应该是位温婉优雅的老人家。   也不知道沿着这条弯弯绕绕的长廊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主屋。   越往里走,随着距离的拉近,夏荷听到了老奶奶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别娶这个女人进门你不听!”   “她一开始那个面相我就不喜欢,尖嘴猴腮的狐媚子,现在还去削骨?你看看她那下巴,尖的我都怕她低头的时候把自个给戳伤了。”   她应该是在和别人对话,但夏荷全程只听见了她一个人的声音。   “你还替她说话?我还没骂你呢,你当初为了和小丽离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主动把我小唯的抚养权交出去,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现在我一个月都看不到他几回。”   “我告诉你周城,要是我孙子遗传你的审美,也找了个尖嘴猴腮的老婆回来,我跟你没完!”   夏荷本来觉得别人的家事,不该多听的,有点犹豫地看着周夫唯,想着要不要等他们吵完了再过去。   却见他面无表情,步伐没有片刻停顿,完全不受影响。   仿佛里头吵架的人和他没关系一样。   夏荷想了想,既然当事人什么都没说,她也别说了。   走完了一整条长廊,来到门前,镂空雕花的木门半开着,竹帘卷了上去。   里面的声音听的更为清楚。   夏荷也得以听清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是道温和的男声,此时有些无奈:“阿唯年纪还小,您扯那么远干嘛。”   老妇人气到呼吸不顺,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扶着腰继续道:“你们两,一个有自己的家庭,一个有男朋友,谁还有心思管小唯?我告诉你,他的终生大事我两年前就开始给他谋算了,这事儿指望你们两个,算是倒了大霉了。”   男人声音越发无奈:“那您喜欢什么样的?”   “当然是秀气好看的,杏子眼小翘鼻。最重要的是脑子得好,那种全校前几全市前几的。”老太太嫌弃的啧了一声,“你找的那个,是一点不搭边。”   夏荷沉默。   原来刚才周夫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他奶奶是真的缺一个孙媳妇。 第三十一章   听着里面的争吵声仿佛有加大的趋势, 夏荷更加犹豫了:“要不我们等他们吵完了再进去?”   周夫唯已经把门推开了:“吵不完的。”   他语气平淡,面上也没任何情绪起伏,看上去好像对这种争吵已经习以为常。   此时大门被他推敞开,竹帘撞地轻晃。   在饭厅收拾桌子的帮佣听见动静了, 忙地迎出来, 见到他后, 脸上攒着笑:“今天怎么这么早, 还以为要放了学才能过来。”   他淡声:“翘了。”   夏荷微微一愣,惊讶于他居然能把翘课说的这么风轻云淡。   好学生夏荷完全没办法理解。   不同于夏荷的惊讶,帮佣小姐姐仍旧是那副如沐春风的笑。   反而在看到夏荷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位是。”   不等夏荷开口做自我介绍,他出声打断了:“没谁。”   他低头看着夏荷:“待会少说话, 知道吗?”   夏荷点头:“嗯。”   帮佣小姐姐看了看夏荷, 又看了看周夫唯,意味深长地笑了。   “先进去吧,饭菜已经好了。”   她进去喊老太太。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屋子内的争吵声就停止了。   一个穿着深棕色旗袍的老妇人从屋内出来。   夏荷看着面前这个人, 实在是没办法将这张脸和刚才那个中气十足吵架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优雅娴静,身段不见半分臃肿,脸上自然老去的纹路痕迹反而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简约大气。   老太太一见到周夫唯,脸上的笑容便更灿烂了:“怎么瘦了,是不是你妈不给你饭吃啊。哎哟我的乖孙子, 一个月没见,想死奶奶了。”   周夫唯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她那个热情地拥抱, 礼貌客气地问了句:“您身体还好吗。”   老太太抱了个空, 倒也没失落。自家孙子是什么样, 她还不知道。   从小就是个讨厌被别人碰的怪异性子。   真不知道是随了他家哪个祖宗。   “好,好得很,就差没被你那个后妈给气死了。”   她让帮佣小姐姐先沏壶茶上来,饭菜也可以端上了。   老太太打心眼里瞧不上周城那个新娶的老婆,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家也不至于散。   周夫唯也不至于跟着孙淙丽,自己也不至于这么久才能见上他一回。   周城被母亲当着自己儿子的面一阵数落,难免觉得父亲威严不保。   轻咳一声,低声问他:“你这个点不是应该在学校吗,又翘课了?”   周夫唯倒也没想过要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嗯。”   周城眉头紧皱:“高中最后一年,你就没有一点紧迫感?”   老太太打断他:“高三本来压力就大,你别再给他继续施压了。”   周城一直不满意他妈这个溺爱式教育,他觉得周夫唯像现在这样桀骜不服管,他妈的溺爱就占了一大部分功劳:“您不要一直这么纵着他,他都十八了。”   老太太反驳说:“他哪来的十八,他明年才满十八,你连你儿子几岁都记不得,你脑子里就只有你那个蛇精老婆?”   男人无奈:“妈,您别总这么说遥遥,她怕您不高兴,这次家宴都没敢回来。”   “她那是怕我不高兴吗,她那是没脸见夫唯。要不是她,夫唯能变单亲家庭的孩子?”   周城叹气:“这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您别在孩子面前讲这个啊,而且今天还有客人呢。”   “就算有客人我也照讲,我......”老太太突然停住,“客人?”   此时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引起关注的夏荷,正努力往周夫唯身后缩。   希望能够减少自己的存在值。   难怪周夫唯说一小时一千,这日子,度日如年啊。   她低下头,戳了戳周夫唯的后背,寻求他的帮助。   周夫唯勾了下唇,无声轻笑。   然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下没了遮挡,夏荷的存在是彻底暴露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吵架的也停止了。   夏荷虽然低着头,但她能感受到两道目光正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   来别人家做客,一直低着头会不礼貌。   所以哪怕再尴尬,夏荷还是不得不抬起头,笑容乖巧地打过招呼:“叔叔好,奶奶好,我叫夏荷,是周夫唯的......”   在称呼上,她一时卡了壳。   她是周夫唯的什么?什么也不是啊。   可是今天是周夫唯带她来的,多少得和他扯上点关系。   周城和老太太此时都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把这句话说完。   夏荷看了眼周夫唯,想用眼神求助他,希望他能帮自己把这话茬给接过去。   却发现周夫唯也正好整以暇地和她对视,眼底还带着身处局外的淡笑。   ......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我是周夫唯的老师。”她将那句话补全。   她本来就是偏御姐的长相,不近视不散光,眼睛很亮。尤其是笑起来时,一双笑眼显出几分俏皮。   “老师?”老太太眼神狐疑,“你看着也不大啊。”   夏荷笑了笑:“是补课老师。”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皮肤白里透粉,穿着简单,但也能看出身段修长纤细。   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也......   老太太的眼神从她的脸自然滑落到了胸口。   夏荷偏开视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周夫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眼底有淡淡笑意。   他上身微倾,从桌上拿了个橘子,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过来。”   夏荷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肯把自己从这水深火热的尴尬中解救出来,也没多加犹豫,两步便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周夫唯慢慢悠悠地剥起了橘子皮,然后将剥好皮的橘子递给她。   夏荷道过谢,掰下一瓣扔进嘴里,闭了闭眼。   周夫唯淡笑着问:“酸?”   她咽下那瓣橘子,点头:“有点。”   “酸就别吃了。”他把她手里剩下的橘子拿走,随手放在一旁,“想吃什么?”   他问的语气实在是过于自然,好像他们在家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一样。   在夏荷看来,今天的周夫唯好像,善解人意并且温柔地过了头。   尤其是和平时相比。   不太对劲。   不过有长辈在,而且长辈此时都看着他们,她也不好直接问他是不是前几天把脑子给烧出毛病了。   她客客气气:“我还好,不是特别饿。”   他勾唇轻笑,手肘支着,撑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撑脸,视线从始至终都在她脸上,没有挪开过:“那待会少吃点,等晚上饿了,我再带你去吃别的。”   夏荷坐直了身子:“???”   这人,脑子是真的烧出毛病了?   老太太面上没什么,心思却活络起来。   她走到夏荷身旁坐下,和她闲话家常,都快把她的祖宗从坟墓里挖出来问个遍了。   夏荷把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老太太听完以后,非但没嫌弃她的家境,反而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轻抚她的手背:“是个苦命孩子,没事,以后到我们家了,有奶奶给你撑腰。”   夏荷愣住:“什.....什么?”   老太太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骂自己儿子的恶劣,脸上满是慈爱。   又是看夏荷的脸,又是看她的胸口,偶尔还够着脑袋,看一眼她的屁股。   脸上尽是满意神色。   夏荷再蠢,现在也察觉过来不对劲了。她下意识看了眼周夫唯。   后者也恰好正看着他,那双深瞳微抬,眼底情绪虽然淡,但明显带着笑意。   夏荷冲他使了使眼色,让他救救自己。   后者耸了下肩。   让她自求多福。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看久了电脑眼睛又干又疼,右眼的夜盲好像也严重了,挂了个号,改天去看看眼睛,今天就稍微短点QAQ 第三十二章   饭菜都端上来了, 老奶奶爱屋及乌,对待夏荷也是疼爱万分。   问她喜欢吃什么,她再让厨房去准备。   夏荷有些受宠若惊,忙说自己不挑食的。   老奶奶眼里那抹满意的笑是越发深了:“我家小唯从小就挑食, 这点倒是不如你。以后啊, 你可得让他多改改。”   夏荷心里想的是, 周夫唯的家人怎么都这么像。   他外公以为他们有什么, 他奶奶也以为他们有什么。   现在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没多少信服力。   夏荷觉得言多必失,说多错多,还是少说点,免得误会更大。   好在上了饭桌以后,奶奶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周夫唯的身上。   “我看你瘦了这么多, 是不是你妈苛待你了?”   周夫唯喝了口汤, 勺子放下。   周大少爷确实挑食,难伺候得很。   周城在一旁开口:“我看着没什么区别,个子反而高了不少。”   奶奶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和我孙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周城叹了口气, 不说话了。   夏荷总觉得这家人的相处模式怪怪的,不过不得不说,周夫唯确实不管在哪都是万众瞩目的那个。   夏荷搅动面前那碗骨头汤,说实在的,她还挺羡慕他。   不像自己。   长这么大, 只有奶奶爱她   当然,她也不说不知足, 但看到别人被爱, 难免会羡慕。   周夫唯全程没几句话, 夏荷能看出来, 他并不想待在这儿。   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他全程不过说了三句话。   还都是那种简洁到所有话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的那种。   “嗯。”   “还行。”   “以后再说。”   吃个饭都像是在完成任务,饭吃完了,他放下筷子,看了眼正低头喝汤的夏荷。   夏荷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   他:“?”   夏荷:“?”   这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终于被周夫唯淡声打破:“吃饱了?”   其实......   没怎么饱。   但夏荷还是点头:“饱了。”   他低嗯了一声,从沙发上拿起她的包:“那走吧。”   这就走吗?   夏荷下意识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奶奶。   此刻她也是一脸不舍地看着周夫唯:“要不再吃些饭后甜点?”   “不了。”周夫唯看上去有点困,“下次吧。”   周城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出了这个家,夏荷跟在他身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奶奶好像很舍不得你,你就这么走了?”   他淡道:“现在不走,今天都别想走了。”   他往她手里塞了个饭团。   夏荷有点懵:“这什么?”   周夫唯淡声反问:“看不出来?”   看是能看出来,只是:“你给我这个干嘛?”   他提前叫好了车,这会司机已经过来了,周夫唯打开车门,让夏荷先进去。   “垫垫肚子。”   夏荷眨了眨眼。原来他知道自己没吃饱?   她拆开饭团的包装,咬了一小口,米饭是甜咸口的,里面还夹了个咸蛋黄。   还挺好吃。   想到他爸爸刚才说他翘课的事情,夏荷说:“你最近上课的缺勤率是比以前更高了。”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又想教育我?”   “也不是。”夏荷想了想,“我只是觉得,什么年龄段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周夫唯没说话,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继续说。   夏荷觉得他总是这样一副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不放在眼里的散漫姿态。   “你和熊漪不一样,你在学习方面是有天赋的。”她是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任性放弃自己的未来。”   虽然学习改变未来这种话,可能只适合她这种家境贫寒的。   像他们这种一出生就在罗马的大少爷,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就算没有这花,他照样在罗马。   夏荷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他好像只听见了一句话。   “我和熊漪不一样?”   夏荷点头:“你很聪明。”   他眉梢微挑,唇角带着淡淡笑意:“是嘛。”   “周夫唯,你还记得我之前承诺过你的吗,只要你好好学习,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司机车技不行,全程开的挺快,碰到红绿灯就猛地急刹车。   夏荷坐在后排,突然一个急刹,她身子整个往前,险些就撞倒前面的椅背了。   周夫唯伸手挡了一下,她的额头就撞在他的手上。   被他护着,倒也不疼。   周夫唯这才注意到她没系安全带,眉头稍微皱了一下,身子往她这边靠,手扯过一旁安全带,拉过来,卡进插扣里:“以后就算坐在后排也要记得系安全带,知道吗?”   怎么反过来变成他教育自己了。   夏荷点了点头:“知道了。”   系完安全带,他也没有坐直身子,此时还微微靠向她这边。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他个子高,哪怕坐着,个子也比她要高上不少。   此时眼睫微垂,低头看她。   夏荷能清楚地看清他的睫毛,很长,不算特别翘,但是浓密。   他的瞳色真的很深。   夏荷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他瞳色还要深的人。   离远些看的时候会觉得他喜怒不显,情绪难辨。   但此时面对面,夏荷才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很亮,很干净。   如同一颗玻璃珠。   “周夫唯。”   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从平缓,变得稍微粗重。   在听到她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嗯?”   是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见。   她的眼神非常清白:“你的脸,快贴到我的脸了。”   周夫唯的眼神没那么清白,他此时的想法自然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因为她的这句话,眼底浓稠地情感顷刻间消散,他坐直了身子,看向车窗外。   夏荷轻咳了一声:“你不想知道是什么礼物吗?”   他看上去似乎确实不怎么想知道,随口配合她问了句:“什么?”   她笑容神秘:“戴在手上的。”   他点了点头:“路边两块钱一大捆的手链?”   夏荷觉得自己已经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一个刻板的穷酸抠门印象。   是时候打破它了。   “不是,比这个贵,贵多了。”   “哦?”他看着她,微微讶异,“十块钱一大捆的?”   ......为什么她买十块钱一大捆的手链就能让他惊讶成这样,在他的印象里她是有多穷。   “比这个要贵得多得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礼物夏荷早就买好了,想在自己开学之前送给他。   还有两天,后天就要开学了。为了不继续麻烦孙阿姨,她决定到时候就住宿舍,闲暇时间勤工俭学。   有手有脚的,她也不怕会饿着自己。   开学前一天,夏荷把东西收拾好。   孙淙丽劝她就住在家里:“宿舍那边是混住,几个人一起的,人多又杂,你又是外地来的,我怕你不习惯。”   夏荷说她从初中就开始住校,而且她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她也不想继续再麻烦孙阿姨了。   孙淙丽叹了口气:“怎么叫麻烦呢,你平时还能帮我看着周夫唯,已经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夏荷为什么想去住宿舍。   寄人篱下总归是多有不便,再加上她又是个怕麻烦别人的性子。   孙淙丽便也没有继续再劝说,而是让她记得把东西都带上,到时候如果缺了什么,就和她说。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和夫唯说也行,可以让他转达。”   夏荷知道孙阿姨的意思,她希望自己不要和周夫唯断了联系。   毕竟在她心里,周夫唯还是有些听自己话的。   夏荷叹气,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错觉。   周夫唯和她,分明就是周夫唯拿捏她。   去学校前一个晚上,夏荷看了眼手里的礼物包装盒,想着找个时间把这东西交给周夫唯。   是当面给还是偷偷给?   思索一番后,夏荷决定还是偷偷给。   在没经过对方的允许前,随意进出别人的房间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所以夏荷决定把东西放在书房,到时候再找个借口让他去书房   然后顺理成章就看到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方法不错,提前给他发了条信息。   夏荷:【试卷我待会放在书房,你记得去拿。】   夏荷:【明天写完以后拍照发给我看哦。】   信息发过去后,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手机震动一下。   。:【放了?】   夏荷:【还没。】   夏荷:【我还没写完,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   她故意多说了半个小时,这样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嗯。】   放下手机,夏荷拿着那个盒子,出了房间。   然后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灯开着,白晃晃的吸顶灯有些刺眼。   夏荷手还扶着门把手,此时动作停在那。   和周夫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桌上此时放着的那个盒子很熟悉。   好像是那天被熊漪提过一嘴的,最新款的手机。   看面前的景象,明显是周夫唯刚放在这儿的。   夏荷下意识想把手里的盒子往身后藏,胳膊肘都拐了个弯。   周夫唯沉默几秒后,显然已经明白了。   朝她抬了抬手:“给我吧。”   “啊?”她装懵。   他面色平静:“别装了。”   夏荷:“......”   被不留情面的拆穿,她这才慢吞吞的把藏在自己身后的盒子拿了出来。   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这可是花了自己大半积蓄给他买的。   她把盒子递给他,周夫唯垂眸看了眼。   夏荷又指了指书桌:“那个,是给我的?”   “嗯。”他漫不经心地拆开盒子上的塑封,“回礼。”   骗人。   他买这个手机之前她都没说要送他礼物。   周夫唯把盒子拆开了,看着她:“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这是店员给我推荐的,我也觉得很适合你。”   周夫唯眼底情绪不显:“你是怎么和店员说的?”   夏荷:“我说要给我弟弟买个礼物,激励他好好学习。他就给我推荐了这个。”   周夫唯把自己的手表摘了,面不改色的把这个戴了上去。   双摄像头,防水,还带定位,家长可以随时查看孩子的行动轨迹,防止孩子走丢。   蓝色款的,   小天才电话手表。 第三十三章   熊漪最近总觉得周夫唯有些不太对劲。   他以感冒为借口, 硬是拖了好几天不肯来上课。   最后还是被他妈拧着耳朵送来的学校。   他现在还觉得耳根疼的要命,也不知道他妈手劲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的。   下课时间,他跑来找周夫唯,胳膊往他的课桌上一搭, 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坐着:“小夏老师开学了?”   周夫唯最近表现还行, 最起码上课没睡觉了, 连班主任今天都破天荒地夸了他。   此时百无聊赖地翻了几下面前的数学课本, 又敷衍地合上。   “今天下午。”   熊漪叹了口气,心疼道:“这大热天的搞军训,也不知道我的小夏老师能不能习惯。”   周夫唯眼眸微眯,语气不善:“你的小夏老师?”   熊漪急忙改口:“你的你的。”   他差点忘了,这祖宗前些日子刚宣誓过主权。   他还觉得纳闷呢, 周夫唯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难怪隔壁班那甜美校花追你你看都不看一眼, 原来你好田园森女风这口。”   周夫唯不知道他口中什么田园森女是什么意思,只是嫌他坐在这儿碍眼,随手抓了一本书朝他砸过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学习。”   熊漪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周大少居然开始学习了?”   他夸张地往窗外看:“今天也没下红雨啊, 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怎么回事。”   周夫唯神色平静,看着他,倒也不为所动。   熊漪贱犯完了,没有得到回应, 说了句没趣,又乖乖坐好。   他有时候觉得周夫唯和自己是同类, 有时候又觉得, 其实对方和他压根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周夫唯这人吧, 叛逆也叛逆的特别有格调。   别人叛逆最起码还有点忌惮,他是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拽。   拽得很。   熊漪也一直在以他为目标,努力往他那个层次靠拢。   但没用。   自己虽然叛逆,但前怕狼后怕虎的。   今天不还被他妈拧着耳朵送来学校了吗。   所以说,熊漪打心眼里佩服周夫唯。   如果把人比作动物的话,那他就是深林里的狼,还是那种凶狠的头狼。   订制的卡通铃声打断了熊漪在脑海里对周夫唯的一通彩虹屁。   熊漪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了。   周夫唯手上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以前那块价值不知道几位数的表呢?   他十六岁生日他奶奶送给他的那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定制款名表呢?   自己眼馋了很久的那块表呢?   怎么变成了......   有摄像头,表盘可以翻转扭动竖起来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在熊漪无比惊讶的表情之下,周夫唯神色平静,点开了手表里的儿童款微信。   是夏荷给他发的消息。   夏荷:【有好好上课吗,应该没逃课吧?】   周夫唯轻挑了下唇。   。;【装什么,你的手机不是能看到我的定位?】   夏荷发了个小兔子吐舌头的表情包,像是被拆穿后有点不好意思。   夏荷:【再和你确认一下嘛。】   夏荷:【今天表现不错,做为奖励今天是我亲自下厨。】   。:【什么破奖励。】   。:【今天不是要去学校?】   夏荷:【刚刚收到消息,因为不可抗因素,推到明天了。】   夏荷:【所以还要继续在家里烦你了~】   。:【哦。】   他的字字句句仿佛都透着不耐烦。   熊漪死死看着他。   片刻后,他语气笃定,直接给周夫唯判了死刑:“完了,你彻底完了?”   周夫唯盯着表盘里的聊天界面又看了会,直到确认对方不会再回消息了,他才按了返回。   身子懒散的靠回椅背,长腿微伸,一只脚踩着课桌下的那条横杠。   语气淡:“我完什么?”   熊漪脸色严肃:“你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样子吗?”   他抬眸:“?”   熊漪说:“那种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坠入爱河的人才有的粘腻笑容。”   他连续用了三个很恶心,似乎想要以此来表明这件事在他心里到底有多恶心。   周夫唯并不在意:“然后?”   “然后很恶心!”此刻的熊漪拍桌而起,“周夫唯,你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你怎么能抛弃我,你这个负心汉!”   他这一嗓子,把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最先吸引班上人注意力的是他的大嗓门,然后才是他的话里的那句:你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   周夫唯虽然离经叛道不爱学习,但在感情方面还是非常洁身自好的。   他们班上不少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和周夫唯也算是好几年的同学了。   周夫唯一直都受女生欢迎,追求他的更是不再少数。   也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   甚至连个异性朋友都没有。   所以这话一出,无异于是往平静的海面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上课铃打响后,话还没说完的熊漪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手机里的消息就没停过。   作为致力于给每一个女生带去温暖的中央空调,班上所有女生的微信他几乎都有。   此时虽然消息不断,但想也不用想,都是和周夫唯有关。   【你刚才说的那话是真的吗,周夫唯真有喜欢的人了?】   【开玩笑的吧,周夫唯怎么可能。】   【隔壁班的那个?】   【熊漪,你跟我透个底,是咱们班的吗,他告白了没,还是只是在暗恋阶段?】   【我是说可能,可能哈,不会是......我吧?】   熊漪都快疯了,被烦的一个头俩个大。   抓了抓头发,这群姐姐这么好奇周夫唯的事,不去问他,怎么都来问自己。   他干脆直接把这些找他问问题的所有女生拉了个群,把周夫唯也拉了进来。   熊漪:【我把周夫唯也拉进来了,你们要是有任何问题,直接问他本人就行。】   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几个女生哪里还有半点刚才问他问题时的叽叽喳喳。   大约五分钟后。   手机震了一下,熊漪以为终于有人敢起这个头,趁讲课老师不注意,从桌肚里拿出手机,偷偷看了眼。   夏荷:【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吗OvO】   熊漪:“......”   他看着聊天界面里明显在状况外的夏荷,沉默几秒。   他居然不下心把她也给拉进群了。   没人说话,群里其他妹妹们也没说话。   十秒后。   周夫唯:【。】   周夫唯:【问吧。】   熊漪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激动的。   这他妈是什么巨型修罗场啊。   暗恋对象和追求者都在一个群里。   这不比上课有意思?   正当熊漪全神贯注看着手机,期待夏荷问出让这个巨型修罗场更加修罗的问题。   夏荷:【设0E是0的半径,M是0的中点,且......求O的表面积。】   熊漪:“......”   夏荷:【这道题昨天刚讲过哦。】   夏荷:【不着急回答,但是一定要独立完成。】   最后还发了一个比耶的小熊表情包。   群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行灰色小字在屏幕正中间浮现。   周夫唯退出了群聊。   -   今天孙淙丽不在家,家里只有做饭阿姨和夏荷两个人。   锅里炖的是山药排骨汤。   山药是阿姨从老家特地带来的。   夏荷此时正切着腊肠,准备做个煲仔饭。   阿姨夸她做事手脚利索:“现在像你这个年纪,会做饭的女娃娃很少了。”   夏荷谦虚地笑了笑,说自己的厨艺也一般,勉强能吃。   阿姨笑道:“我看你这个刀工,应该经常做饭吧?”   “嗯,奶奶眼睛不太好,平时家里都是我做饭的。”   煲仔饭是她昨天无意中在网上看到的教程。   换了新手机以后,她才发现原来手机还有这么多功能。   她以前那个手机只能接电话和打电话。   阿姨洗净了手,准备去后院把那条鱼给捞上来,前些天去码头海鲜市场买的。   那院子一开始就是孙淙丽留着准备养点小鸡小鸭之类的家禽。   她总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干净,觉得自己养的才放心。   阿姨从小池子里捞了条最肥最大的鱼上来。   听到阿姨讲起这个院子的由来,夏荷问:“后来怎么没养呢。”   阿姨拿着菜刀,动作熟练地给鱼去鳞去内脏:“嫌麻烦,她工作忙,也功夫喂。我平时也不常在,所以就闲着了。”   夏荷立马开口:“我可以养的。”   阿姨抬眸,神色犹豫:“可你......我听你孙阿姨说,你之后会住校。”   “我住校偶尔也会回来。反正离得不远。那院子我看了,挺大的,平时散养着就行,不用每天都照看的。”   阿姨听她这么说,也开始动摇了:“要是能养好,那再好不过。”   夏荷笑了笑,还挺高兴。   她对种地养鸡这种事情,好像都成了习惯了。   其实挺有趣的。   饭菜都做好了,在等待周夫唯回家的时间里,夏荷和阿姨在客厅聊了会天。   阿姨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夏荷显然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   偶尔会迎合阿姨附和几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夫唯还没回来。   夏荷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都六点半了。   周夫唯他们学校五点就放学,从学校回来再晚也不超过半个小时。   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夏荷不太放心他,他这个人也确实不怎么让人省心。   于是她和阿姨说了一声,就穿上外套出门找他去了。   一边往公交车站走,一边给他打电话。   周夫唯没想到隔壁职校那几个人还跟狗皮膏药黏着自己。   他刚出校门,就被几个人堵住了。   为首的还是之前那个,嗓门最高,口气最大,被他揍地最狠的非主流。   此时照常放着狠话:“上次他妈的是我没准备好,被你这个狗搞了偷袭。”   周夫唯身上还穿着校服,拉链也没拉,外套就这么敞着。   黑色的书包斜挎在身上,单手揣着兜。   他个子高,比对面这群人里任何一个要高出许多。   此时低垂着眼睫,神情懒散,看着面前那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是吗”   他点了点头,倒也没说太多废话,直接正面一拳揍在那人脸上。   对方挨了这一拳,软绵绵地栽倒向一旁,周夫唯走过去,拎起他的衣领子,单手把他提了起来,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   “是这样吗?”   他还是那副懒散姿态,慢慢悠悠地回想着那天自己是怎么揍的他。   想了大概几秒钟,又掐着他的脖子,膝盖往他肚子上顶。   对方疼的脸色发白。   周夫唯松开手,没了支撑后,对方捂着肚子,一脸痛苦跪在地上。   周夫唯也蹲下,替他整理好被自己扯皱的衣领子:“不好意思啊,记错了,上次好像没有踹你的肚子。”   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却丝毫听不出歉意来。   此时面无表情,那双深色的眼眸好像在努力回想,揍完他之后是什么来着?   他的视线缓缓停在对方的胳膊上。   那人吓地往后退,捂着。   他今天本来是想报上次的仇来着,所以这次特意多带了几个人。不过那几个估计也不知道周夫唯这么疯,此时都被吓地不太敢上前。   看到他挨打也没反应。   那人哆哆嗦嗦,想求饶,但是心里也知道,自己反复找了周夫唯这么多次麻烦,他又不是什么真善美的性子。   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手都开始颤抖了。   安静的后巷,一道轻快可爱的卡通铃声响起。   沉默。   沉默。   无边的沉默。   非主流颤抖着手,抬起来,指了指发出声音的地方。   “哥们儿,你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好像来电话了。” 第三十四章   周夫唯手还没松, 空出来的那只手按下接通,声音是外放的。   那几个挨打的倒还挺识相,这会都没说话,只能听见夏荷一个人的声音。   声音糯糯的, 咬字吐字没那么清楚, 话尾习惯性地上扬。   普通讲话都有点撒娇那味儿。   “周夫唯, 都快七点了, 你怎么还没回来。”   周夫唯看了眼面前那个被自己揍地鼻青脸肿的男人,沉默几秒:“老师拖堂了。”   挨打那人扯着嗓子大叫:“他骗你呢,他这次也是在打架!”   他记性倒是好,想起来说话这女的和之前打电话过来的是同一个人。   周夫唯好像挺怕她的。   上次也是撒谎说自己没打架。   果不其然,那边的语调变了, 稍微放沉了一些:“周夫唯,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听话的吗。”   “我没打架。”周夫唯嘴上服着软,眉头却皱着,踹了面前那人一脚,然后才起身离开。   他不紧不慢地走远, 声音变得不那么清晰。   在这条安静的巷中。   “是他们找我麻烦。”   “没事,也就七八个人。”   “不严重,我可以自己去医院。”   “就是腿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   “你来接我?”   他语气听上去挺漫不经心的:“随便吧。”   巷子里被打的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的男人:“......”   还他妈自己去医院?还腿骨折?   刚才踹他的时候倒没见他骨折。   “靠。”   直到确认周夫唯走远了,听不到了, 他才骂了句,“真他娘的恶心, 死绿茶。”   夏荷得知周夫唯被校外的人找麻烦, 还是七八个人。   当下就急地公交车也等不了了, 走到路边拦了辆的士。   腿还骨折了。   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她握着手机, 心急如焚,不时出声拜托司机稍微开快一点。   冬走十里不明,夏走十里不黑。   哪怕现在已经七点了,天还是亮的。   外面早已开始热闹起来,夜市也出摊了,橘黄色的路灯,在这白日里亮起仿佛也只是增添了些许温馨的颜色。   马路两边站满了等红绿灯的行人。   有同样等绿灯的小女生看到周夫唯了,伸手扯了扯同行女生的袖口,声音压地很低:“看我左边那个人,等会再看,动作别太明显。”   同伴轻嗯一声,假意撩了下头发,抬头的瞬间视线仿佛只是不经意从他身上扫过。   “怎么样?”   “好帅!”   在审美方面倒是达成一致。   相互鼓励一番后,那个女生决定还是勇于追爱。   她小心翼翼地过去,轻声询问:“你好,请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大帅哥眼神还在放空,好一会儿才低下头。   对视一眼,他没什么表情,把外套袖口往上拉。   露出手腕上那块蓝色的手表。   女生:“......”   现在的小学生,怎么都发育的这么好。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小弟弟还是好好学习。”   想不到搭讪竟然搭到一个小学生,她觉得自己丢脸丢大了,忙拉着自己的朋友离开。   她朋友好奇问她:“被拒绝了?”   她叹气:“比被拒绝还丢人。人家还在读小学。”   “怎么可能,他身上穿的不是一中的校服吗。”   “一中?”   等她再回头看的时候,绿灯亮了,行人左右交汇,视线早就被遮挡。   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癖好,读高中了还戴这玩意儿。   两个人同时皱眉,觉得十有八九是个妈宝男,不然就是智力不太高。   夏荷还在等绿灯的时候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周夫唯了,以及跟他说话的那个小妹妹。   绿灯亮后,她跟随人流走过来,第一眼就是去看他的腿。   “你不是说你不打架了吗。”   她的语气稍微严厉。   周夫唯抬手按着肩膀,简单活动了一些脖子:“是他们来找我。”   夏荷看着他这张脸,觉得一切的源头就是这张脸。   没事长这么帅干嘛。   “能走吗?”   他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来:“疼。”   夏荷狐疑地盯着他看:“真的疼?”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面无表情地喊疼。   他点头,还是那个平缓语气:“疼啊。”   他演技确实拙劣,也不是那块料,装也装不像。   夏荷眉头皱着,往他腿上轻轻踢了一脚。   周夫唯的情绪这下倒是有了细微转变。   他轻笑一声:“行啊你,专找人痛处踹?”   夏荷让他别装了:“真把我当傻子忽悠。”   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绿灯早红了,天也逐渐暗了下来,刚才还白里透着一抹淡蓝的天空,此时也暗下去。   路边橘黄色的灯光存在感更强了,夏荷站在那,盯着红灯旁的数字看。   她身侧不远处就是灯柱,从周夫唯这个角度看,她的侧脸,她被夜风吹起的发丝儿。   都仿佛被包裹在那抹橘黄里。   夏荷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便往周夫唯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周夫唯倒也不闪躲,眼神丝毫不回避。   夏荷问他:“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其实也还挺好看的?”   周夫唯似笑非笑:“脸皮挺厚我倒是发现了。”   夏荷一点也不介意他这么说:“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周夫唯勾了下唇:“因为突然觉得,你其实也还挺好看的。”   这直球打的,他要是只孔雀,现在估计已经开屏了。   晃着他那彩色的尾巴在她面前晃悠。   夏荷还挺得意:“我以前在我们学校是校花。”   他胸腔提了声笑,眼睫压着,眸中也带着笑意。   绿灯亮了,她还在那得瑟。   周夫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过马路了,校花。”   --   回去是坐的公交。   夏荷心疼地念叨了一路,打车过来花掉了她三十。   这让她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做家教赚来的钱她寄回老家给奶奶了,自己只留了一部分。   至于给周夫唯买手表的钱,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都是在周夫唯身上赚来的。   她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去学校后的大致花费,心凉了半截。   然后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大财主。   大财主此时正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应该没睡着吧,就他平时那个睡眠质量,在家里那种完全没有任何杂音,还燃着各种安神香的环境下都没办法睡着。这会又是急刹,又是不减速转弯,偶尔坐在后排的那位大爷还扯着嗓门打电话骂几句。   别说周夫唯这种严重失眠的人了,就算是她也很能入睡。   正当她准备开口,让他以后如果再有这种回家看奶奶之类的活,都可以找她。   车子晃了晃,夏荷轻咳一声,正在脑海里整理措辞。   肩膀微微一沉。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领口偏大的短袖,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修长的脖颈此时完□□/露着。   柔软的,毛茸茸触感,在她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夏荷突然想起了在老家时,邻居哥哥养的那只三花猫。   她每次抱它,它也喜欢这样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   夏荷不动了,坐在那,上身突然有点僵。   听到耳边传来平稳地呼吸声,夏荷才确定,周夫唯居然真的睡着了。   在这样嘈杂的情况下。   所以他的睡眠是需要有什么触发条件吗。   给他补课也能听到一半就睡着,现在也是。   夏荷动作小心地坐直了身子,怕吵醒他。   他不属于那种睡着了就很老实的类型,偶尔脑袋会轻轻蹭一下。   夏荷有点痒,下意识想往旁边躲,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掌心温热的触感直接熨帖在她的肌肤上,然后传遍到她的全身一般。   他的力道从一开始的轻慢,逐渐加重。   夏荷被他握着手腕,稍一使力,她整个人又被重新拉了回去,周夫唯再次靠回她的肩膀上。   夏荷看着他。   这是在装睡?   她不确定,但是又不敢直接叫醒他。   万一他是真睡着了呢。   她试探地抬起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一把。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周夫唯应该属于屁股和脑袋都摸不得的那种。   所以夏荷以身犯险,想看试试他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   结果他非但没有阴沉沉地抬起一双眸子看向她。   反而还迎合她还没从他头顶离开的掌心,主动蹭了蹭。   喉间发出一阵舒适的低吟。   夏荷:“......”   夏荷陷入了沉默。   -   车子快到站时,夏荷叫醒了他。   周夫唯还处在一种将醒未醒的丧倦当中,按着肩膀活动了下发酸的脖子,懒着声问:“几点了?”   夏荷看着手机:“七点半。”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夏荷却欲言又止,她在心里琢磨,要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周夫唯。   他像条狗狗一样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还是算了。   他到时候应该会杀人灭口吧。   这个念头一生起,夏荷彻底绝了这条心。   公交车到站停下,夏荷和周夫唯一前一后从后门下了车。   从这儿回家还得走个十来分钟。   夏荷刚才在车上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她举着手机将屏幕递给周夫唯看:“那个手表的功能还挺多,还能检测到你的心情。”   一共分三个档,积极就是心情很好,正常就是普通,一般那就是心情非常不好了。   “现在显示的是积极,说明你心情不错。”   看来睡个好觉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   周夫唯看着满脸新奇的夏荷:“这到底是送给我的礼物还是送给你的?”   “当然是送给你的,现在不在你手上戴着吗。”   他点了点头:“你绑定在你的手机上,是想随时监控我?”   夏荷也没想到这个层面上去,当时就直接绑定了。   倒忽略了这点,毕竟定位和心情这种都属于很隐私的事情。   “我看看该怎么解绑。”   “算了。”周夫唯仿佛并不在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回走。   夏荷还是对手机里显示的心情感到新奇,也不知道准不准,她想试探一下。   看能不能把他的心情弄差。   “周夫唯。”她跟过去”   他放慢脚步:“嗯?”   夏荷故意问他:“你今天有作业吗?”   “有吧。”   听他这不确定的语气,夏荷知道他肯定又没怎么听课。   “高三是最后一年,要多重视。我待会给你两张试卷,你记得写完。”   他没说话。   夏荷急忙去看手机,还是积极。   “三张。”   还是积极。   “四张。”   她一张一张地往上加,就是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过于专注地看着手机,也没顾得上看前面。   那辆银色的轿车开过来时,夏荷没看见。   周夫唯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过来。   车子从她身旁擦过去,她被带到他怀里。   周夫唯眉头微皱,问她:“不看路?”   “啊。”夏荷反应过来,心有余悸,从他怀里离开,“忘了。”   周夫唯松开手。   夏荷看到手机上的积极变成了正常。   银色的轿车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将头探出来,和夏荷道歉。   他说话斯文,戴了副银色细边眼镜,五官温润好看。   夏荷摇摇头,说没事。   男人笑了笑,车窗关上。直到车子开走,夏荷还一脸不舍的往那个方向看。   周夫唯冷笑一声:“都没影了,还看呢?”   夏荷收回视线,想继续刚才试卷的话题。周夫唯眉眼懒散:“这就是你喜欢的年纪大的?”   他说话的语气不见起伏,像是随口一问。   也不能说喜欢吧,就是觉得这样的人更符合她的审美。   温文尔雅,成熟绅士。   她想了想:“也不是喜欢他,只是觉得他这种类型的很吸引人。”   周夫唯语气不咸不淡:“那祝你好运。”   她不解:“什么祝我好运?”   他磨了磨后槽牙,笑道:“当然是祝你下次还能见到他。”   虽然是在笑,但眼里又不见半分笑意,阴沉沉的一双眼。   他转身就走,也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句废话。   夏荷回过神来,匆忙跟上:“怎么走这么快。”   他不想跟她讲话,走的更快。   夏荷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周夫唯,你腿太长了,我追不上。”   他扯过外套连帽,戴在头上。   连她的声音也不想听。   手机屏幕上,正常变成了一般,旁边的小黄豆表情也从微笑变成了愤怒。   最下面有一行关于情绪的小字注解。   ——可能是悲伤、紧张、害怕等情绪。   作者有话说:   小天才电话手表可以检测心情,但应该没有这么神   纯属创作加工,切勿当真~ 第三十五章   回到家, 做饭阿姨刚好在收拾饭桌。   饭菜已经端出来了。   十分钟前她给夏荷发过信息,问他们快回来了没。   看到周夫唯了,她笑容慈爱地迎上去,一边去接他肩上的书包, 一边关切地询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周夫唯因为心情的缘故, 脸色不大好看, 但还是语气礼貌:“碰到点事儿。”   阿姨见他完好无缺, 脸上也没伤,松了口气。   这孩子从小就叛逆,经常和人打架,带一身伤回来那都是常有的事。   “饿了吧,我先去给你盛碗汤, 山药排骨的。”   她把周夫唯的书包放好, 然后折返进了厨房。   好一会,夏荷才跟进来。   她手扶门框,弯着腰,一只手撑着腿, 此时正喘着气。   周夫唯走得太快,她一路小跑都没追上。   气喘顺了,她换了鞋子进屋:“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周夫唯刚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听到夏荷的话,他低笑一声:“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虽然是在笑吧, 但眼底半点笑意都不带,此时阴沉的要命。   夏荷总不能直接说, 你的脸上就差没写上“我在生气”这四个字了。   她把这事儿推到手表上, 指着自己手机屏幕说:“这上面说的。”   他无处发泄的怒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沉声骂了句:“什么破烂。”   抬手就要那手表给摘了。   夏荷站在那, 眼巴巴地看着。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也挺灵活,她看那店员试戴的时候,光是戴和取都花了好久的时间。   还是在旁人的帮忙下。   眼下他单手,三两下就摘了下来。   夏荷面色虽然没太明显的表情变化,手却下意识的去扯沙发上的流苏。   “这是我,第一次送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声音不大,脑袋微低。   大约是有点难过,毕竟是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   结果却被嫌弃成这样。   周夫唯看到她这个样子,动作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他皱了下眉,又重新把那手表戴上。   夏荷瞬间笑容满面:“吃饭吧。”   周夫唯:“......”   阿姨在里面盛汤,夏荷进去帮忙。   厨房瞬间就热闹起来,孙阿姨今天照常没回家,夏荷都习惯了。   阿姨坐下后,指了指桌上那几道菜:“这些都是夏荷做的,说是作为你认真学习,没逃课的奖励。”   周夫唯点了点头,表情仍旧不咸不淡。   看得出来,他还在生气。   夏荷甚至都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她夸别人帅?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可是确实挺帅的啊。   一顿饭吃的挺安静,除了阿姨偶尔会和夏荷说几句。   都是些关于她老家的事情。   她从孙淙丽那儿听说过一些关于夏荷的事情,所以对她满是同情和怜爱。   但是小姑娘好像并不介怀自己的过去,每次谈起时,都是大大方方的姿态。   没有羞于启齿的扭捏。   阿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个性子好的。   她们这边饭吃到一半,周夫唯放下筷子说饱了。   阿姨问他才吃这么点,要不要再去盛一碗。   他站起身拖开椅子,声音淡:“没胃口。”   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阿姨叹气:“这才吃了几口就饱了。”   夏荷看了眼他面前还剩大半碗的米饭,又看了眼他上楼的背影,咬着筷子尖,陷入沉思。   阿姨平时不住在这边的,她儿子也在临市,听说是在附近的农贸市场摆摊。   租了个六十平的小房子,一家三口加上阿姨都住在那。   本来孙淙丽说那么大点地点,四个人住起来也拥挤,还不如就这儿,免得每天来回麻烦。   阿姨却说,不住在一起心里总惦记,他们夫妻工作忙,有时候晚上顾不上。   所以她得回去照看小孩。   夏荷听完以后觉得阿姨可真辛苦,白天要在雇主家做饭,晚上还要带孩子。   于是吃完饭后,她主动承包了洗碗的活。   阿姨自然是不许的,说这是她的工作,哪有假手于人的道理。   夏荷笑了笑,已经站起身收拾碗筷了。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阿姨见她坚持,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笑容和蔼:“那阿姨就谢谢你了。”   夏荷摇头,也笑:“不客气的。”   小姑娘笑起来一双杏眼往下压,又甜又美,看着就讨喜。   而且年纪也相差不大......   阿姨想着想着就想歪了。   急忙甩开脑子里的想法。他们那会结婚早是因为时间久远,地方落后,也不懂什么婚姻法。   搁现在他们就是两孩子,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阿姨走之前告诉夏荷:“冰箱有鲜牛奶,我从老家带回来的,你记得吃。”   阿姨走后,夏荷把碗筷洗了,又把厨房收拾打扫了一遍。   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拿出手机。   看到上面的心情显示,还是一般。   都这么久了,还生气呢?   夏荷怕周夫唯饿着,毕竟他刚才只吃了那么点。   在夏荷看来,饿肚子也是一种自残行为。   于是她开了火,用电饭锅里剩的那点米饭给他炒了碗蛋炒饭。   知道大少爷挑食严重,但现在只有蛋炒饭了。   她端着碗上二楼,敲响他的房门。   熊漪也不知道周夫唯今天怎么了,玩个游戏这么激进,好像只是为了发泄一样,也不管游戏的输赢。   死了就直接下一把。   虽然开着麦,但他全程一句话也没讲。   哪怕什么也没讲,熊漪觉得自己还是能感受到那极致的低气压。   他什么也不敢说,就怕对方把气从游戏撒到他身上。   就这么摆烂玩了半个小时,正当熊漪想着要不要开口问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和周夫唯认识这么多年,很少看到他这样。   今天算是破天荒了。   这大少爷平时对什么都不在意。   用熊漪的话说就是,丧到极致了。   不等他开口,他听到耳麦里传来敲门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软软糯糯的女声,此时隔着门,又隔着耳麦,有点失真。   “周夫唯,我进去啦?”   安静,沉默。   无人回应。   这个点肯定还没睡,夏荷又问了一句:“你不拒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还是没回应。   熊漪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小夏老师此时的举动在看他看来和摸老虎屁股的危险程度没区别。   虽然周夫唯平时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真的是。   可怕到熊漪都不敢回忆。   哪怕周夫唯喜欢她,也还不至于喜欢到这种完全容忍她的程度吧。   可是阻止也没办法了,熊漪听到了开门声。   然后是关门声。   熊漪认命地闭眼,只希望周夫唯还能顾念那么点并不存在的师生情谊。   夏荷端着那碗蛋炒饭进来,看到他在打游戏,犹豫了一会,把碗放在桌上。   “我怕你饿,所以给你炒了一碗饭。”   周夫唯没戴耳麦,此时握着鼠标,眼睛还看着电脑屏幕。   仿佛没听到夏荷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房间里多出一个人。   夏荷本来放下碗就准备离开的,但看到周夫唯玩游戏,还是没忍住,唠叨了一句:“周夫唯,你多看会书,别整天玩游戏了,学生还是得好好学习,不要在游戏上耽误时间。”   熊漪:“????”   可别继续说了,周夫唯此刻的沉默估计全靠他那点为数不多的教养压着。   他这人最烦别人的唠叨。   熊漪生怕自己的小夏老师出点什么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周夫唯冷笑:“真把自己当我的老师?”   他侧了下身子,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说完了?说完了就出去。”   熊漪在心里默念完了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荷没了刚来这儿时那么怕周夫唯了。   可能是知道,他根本就不会真的对自己做什么。   哪怕他嘴上说着再狠的话,表情再阴沉,但他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不光是对她,对别人也是一样。   所以每次他打架,夏荷担心的都是,他会被欺负。   一定是别人先惹他了,他才会动手。   夏荷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我确实不是你的老师,但我比你大,再怎么也算是你的姐姐吧。”   夏荷理没那么直,气也没那么壮。   她手撑着桌边,上身微倾,看着他。   此时就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在哄了,轻声细语:“周夫唯,你听姐姐的话,先吃饭,好不好?”   她是在用一种商量的语气,但配上她娇软的音色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   周夫唯喉结微动,握着鼠标的手也下意识收紧,又松开。   是他最先移开的视线。   轻嗤一声。   然后端起了碗。   夏荷满意地笑了:“真乖。”   熊漪:“????”   什么真乖?   谁真乖?   房间里难道还有第三个存在?   应该是鬼吧,说不定夏荷是阴阳眼。那种小地方不是都很神秘吗,什么下蛊、赶尸。   估计夏荷本人也是深藏不露,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其实能看见鬼。   熊漪越发坚定自己此刻的想法。   毕竟比起夏荷能看见鬼,周夫唯乖这种事,还是前者更具可信度。   下一秒,他听到夏荷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他:“好吃吗。”   熊漪没听到回应。   没回应才是情理之中。   夏荷像哄小孩,小声说:“你以后好好学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好不好?”   熊漪还是没听到回应。   夏荷却满意地笑了笑:“不生气了?”   这会倒是有声音了,不轻不重的冷笑声:“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生怕继续挑起话题,惹他更生气。   夏荷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一直可以的:“喝牛奶吗,喝牛奶才能早点长成大人哦。”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随便。”   熊漪听到夏荷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等我五分钟哦,我去给你加热一下。”   熊漪坐在椅子上。   连最讨厌的牛奶都开始喝了。   完了,周夫唯被鬼上身了。   作者有话说:   夏荷说的:喝牛奶才能早点长成大人哦。   周夫唯理解的:喝牛奶就能早点成为大人做大人才能做的事情哦~(没有,我乱说的 第三十六章   鲜奶和纯牛奶不同, 是完全没加工过的。   夏荷担心周夫唯喝不惯里面的腥味,所以想着加热去去腥。   不过加热以后那股腥味还是有,她自己闻到了都想退避三舍。   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端着杯子上了楼。   电脑还开着, 里面是游戏的结束界面。   周夫唯此时换了另外一张桌子, 正安安静静吃着饭。   他好像难得有这么乖的时候。   此刻的他, 在夏荷看来, 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未成年。   她突然有种异样的成就感,感觉自己在喂养小孩一样。   提前当妈了这是。   夏荷打消掉这个荒诞的念头,把牛奶放在他桌上。   “你先尝尝看,可能会稍微有点腥。”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 端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口。   “怎么样?”   他没什么语气:“就那样。”   就那样。   看来是还行了。   夏荷自己都有点惊讶, 她以为周夫唯闻到这股味就会嫌弃地让她赶紧拿走。   “你最近,好像变了一点点。”   周夫唯的动作顿了一下,坐直身子看着她,眼底情绪难辨, 但说话的语气却莫名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哪变了?”   夏荷弯下腰,靠近看他:“变乖了。”   周夫唯又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懒散姿态,靠回椅背,轻嗤了声:“你这个标准,看谁都乖。”   夏荷靠着旁边的墙面, 伸手去摸桌上的模型:“我的标准很高的。”   周夫唯看了眼电脑旁边的耳麦,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那熊漪呢, 他达到你的标准了吗?”   “熊漪?”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下套的夏荷此时单手托腮, 认真地想了想, 然后有些为难道, “我和他接触的不深,不是很了解。”   周夫唯勾了下唇:“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还去过他家,而且你还给他补过好几次课。”   “这属于工作,我给很多人补过课,总不能每个人都熟悉每个人都了解吧。”   周夫唯手指搭上装着牛奶的玻璃杯壁,指腹轻轻划过。   “是吗。”   他眼神落在手里的玻璃杯上,“那我呢,我你就了解了?”   “当然。”夏荷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天天住在一起。”   这句话是事实,但说出来,又总能让人想歪。   譬如熊漪。   耳麦没关,他独自在那边奋战,还纳闷呢,周夫唯都不玩了怎么还不退出语音。   原本以为他是忘了,想着这把游戏打完了给他发个消息提醒一下。   青少年,身体健康的青少年,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青少年。   独自一个人在家,万一会有某个瞬间想要自己帮助自己呢。   熊漪可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癖好。   结果隐私没听到,反而听到了这些。   他一直爱慕着的小夏老师,居然只当他是一个学生。   熊漪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个巨大的重创。   这个重创还没过去,又受到了更大的重创。   他听到了什么?   他都听到了什么?   同居?   熊漪擅自想歪了夏荷话里的意思,以前看的那些岛国剧情片此时涌了上来。   他们俩该不会早就?   不会的不会的,小夏老师一看就是洁身自好无欲无求的仙女,她怎么可能会有这方面的想法呢。   而且周夫唯他也是个性冷淡,不然为什么那么多追求他的女生,他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最主要的是......   最主要什么啊。   熊漪直接否决掉自己刚才的想法。   痛苦抱头倒回椅子上,周夫唯好像说过他喜欢夏荷。   他喜欢夏荷!!   脑子好的人心机都重,周夫唯就是个典型。   他肯定!会!相反设法地勾引!小夏老师!!   周夫唯似乎心情不错,那杯牛奶他一口全喝光了。   夏荷在一旁看地微微皱眉:“不腥吗?”   “还行。”他把杯子放下。   从就那样,变成了还行。   夏荷扫了眼他书桌上那些崭新的课本和练习题测。   “周夫唯。”   他看着她:“?”   夏荷用温柔地,商量语气询问他:“现在时间还早,你要不先看会书?”   她也算是尽职尽责,在对待周夫唯功课这件事上,比他亲妈还认真。   周夫唯转着笔:“我自制力不太行。”   夏荷:“没事,我在旁边监督你。”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不过她觉得还是应该先问过周夫唯的意见,毕竟他确实也不是多好说话的主。   结果不等她开口问,周夫唯下巴抬了抬:“旁边有椅子。”   夏荷惊讶于他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她走过去,坐在那张灰色的软椅上,视线落在电脑屏幕。   她看着周夫唯,指了指电脑:“我可以看看吗?”   周夫唯随手抽了本书,点头:“随意。”   熊漪:“......”   这两人果然早就有一腿了,不然周夫唯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而且还这么轻易地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夏荷握着鼠标滑动。   她虽然不去网吧,但学校以前有信息技术课,也玩过电脑。   而且孙阿姨也给她买了一台。   不过这种不接线的鼠标和键盘她还是第一次见。   旁边的主机还是透明的,能清楚看见里面机器运作。   一看就很贵。   她在心里小声感慨。   有钱真好。   她也要好好赚钱。她的梦想一直都是好好学习,赚大钱。   周夫唯虽然平时不爱学习,但他也挺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夏荷看书,现下也真的认真在看。   夏荷给他写的那些错题集,容易错的地方和解题思路以及套用的公式,她都写的非常仔细。   再加上周夫唯本身智商就高。全部看完后,也能自己写完半张试卷了。   不过有道题他不太懂,解题思路好像完全是反着的。   他靠着椅背,转着笔,沉思几分钟后。   刚准备去问夏荷。   就见她坐在电脑前,一脸认真地,玩起了4399小游戏里的装扮游戏。   给娃娃化妆。   夏荷眉眼纠结,正考虑眼影应该用绿色还是用粉色。   一只手不知道何时搭在了她握着鼠标的那只手上:“这个。”   身后的阴影随之笼罩过来,他压着腰,眼睛看向屏幕。   夏荷甚至能够感觉他靠近时,四周突然升高的温度。   还有那点很独特的清香,来自于他身上的。   夏荷说:“我觉得还是粉色更好看。”   “哦?”他微微上扬的声音,似乎带着淡淡笑意,“那你纠结这么久。”   “反正也是给游戏人物化妆,想着要不要来个创新。”   周夫唯的手此时还放在夏荷的手背上。   他的手相比夏荷来说很大,完完全全地覆盖住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   夏荷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脏有点痒,可是想伸手去挠又挠不到。   于是一直悬吊在胸口。   她想抽出手,大约是察觉到她此时的想法,周夫唯的力道稍微大了些。   移动鼠标,直接点开桌面上的一个图标:“玩这个。”   夏荷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到电脑上:“这什么?”   他一只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敲击键盘,熟练地输入账号和密码:“给图案上色,和你刚才玩的那个游戏一样。”   夏荷看着面前那个繁琐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全部上完色的图案。   沉默了会。   哪里一样了?一个是化妆游戏,一个是图案上色。   不要把所有有颜色的东西都当成颜料看待,那个是眼影盘!   夏荷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直男。   她没什么兴趣:“我还是想玩刚才那个。”   “完成游戏是会有奖励的。”   夏荷听完后也仍旧兴致缺缺:“什么奖励,奖励下一关的通关道具?”   “现金奖励。”   夏荷眼睛亮了,她扭头看向周夫唯,狐疑地问:“真的吗?”   显然,哪怕再爱钱,她仍旧有一丝理智尚存。   毕竟游戏方也不是傻子,费劲巴拉做个游戏,结果还倒贴钱。   毕竟这图案虽然看着繁琐,但只是上色而已,充其量花费的时间多了点。   她侧着身子,一只手扶着椅背。   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灯光太亮的缘故,她的那双杏眼里好像带着淡淡水汽。   此时正巴巴地看着他。   周夫唯唇角上扬,想压,没压住。   索性就真的笑出来,他微微俯下/身子,声音压的低:“我给你。”   夏荷眼睛一抬,还有这好事?   “真的?”   他点头:“真的。”   “我玩这游戏通关了你有什么好处吗?”   周夫唯说:“没有。”   夏荷更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要白给我钱?”   他移开视线:“因为钱多的没处花了。”   真好。   夏荷也想拥有一样的烦恼。   这种白捡的买卖,她肯定不会拒绝。   周夫唯终于松开手,站直了身子,从她身后离开。   重新拖出椅子坐下,周夫唯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   掌心余温好像还在。   那只手握紧又松开,片刻后,他缓慢地抬起,放在了自己脸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皱了下眉,似乎在嫌弃自己此刻下意识地反应。   那个游戏实在是枯燥无味,玩久了以后有种对生活无欲无求的感觉。   钱对她的吸引力好像也没多大了。   她真的很纳闷,周夫唯为什么会玩这种游戏。   这种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房间内此时很安静,偶尔能听见鼠标按动的声音,以及钢笔在草稿纸上划过的沙沙作响声。   夏荷玩到双眼无神,甚至开始探索人类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种极富哲学的问题。   或许她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目标了。   赚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一张试卷写完,周夫唯放下笔,视线自然落在了身后。   夏荷身上。   他微微抬眼。   电脑桌前,夏荷趴在键盘上睡着了,手上还握着鼠标。   也不知道她的脑袋压到键盘哪个按键,此时电脑屏幕的页面早就不是刚才的填色游戏。   而是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网页。   周夫唯顿了下,起身走过去。   把电脑关了,用手拖着她的脸,动作轻慢地将从键盘上拉开。   脸上都压出印子来了。   周夫唯看到她的睡相,动作稍微停顿。   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她没反应,仍旧睡得很熟。   周夫唯就这么看着她。   她睡着以后实在是安静,连呼吸声都比平时要轻。   脸上是几处键盘压出来的印子,看着实在是滑稽。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醒。   周夫唯勾唇轻笑,弯下腰,靠近她的耳朵。   夹着笑的气音,缓慢吐出四个字:“发工资了。”   然后,夏荷睁开了眼睛。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又古板又贪财。   周夫唯靠着墙,头微低,胸腔笑地微微震颤。   夏荷缓过神来了,知道他在捉弄自己,倒也没生气。   她本来就没什么脾气。   此时头抵在椅背上,掀眸看他。   “周夫唯,从明天开始我就搬去宿舍了,没了我的监督你也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周夫唯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为什么要去学校住,住这儿不好吗?”   夏荷摇头:“不是不好,但我不想一直麻烦孙阿姨,她已经很照顾我了。”   周夫唯冷笑:“她照顾你什么,除了把你接来,她有管过你?”   “话不能这样说,周夫唯,我不是你,我不是孙阿姨的孩子,她对我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很感恩了。”   夏荷是个知足的人,孙阿姨为她做的那些,她都记在心里。   视努力赚钱为目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会了报答她的好意。   周夫唯很显然,不太喜欢这个话题。   应该说,他对于和他妈有关的话题,都不太感兴趣。   夏荷有时候也很好奇,为什么周夫唯这么讨厌孙阿姨。   她对他虽然严厉了些,但好像还不至于到这种如水火的地步。   而且周夫唯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无缘无故叛逆的人。   但是周夫唯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不会勉强。   当然,学习除外。   所以夏荷苦口婆心重新劝说起来:“到时候我会每天远程检查你的作业,你可不许偷懒哦。”   周夫唯脸上没什么情绪,走回书桌旁重新坐下。   他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里的笔。   夏荷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生气了,于是悄悄摸摸的拿出手机,企图把希望寄托在不太靠谱的小天才手表上。   上面显示他的心情不错。   夏荷纳闷了,难道是不准?   不然为什么他的心情不错,却还露出这样的表情。   夏荷出声去喊周夫唯:“周夫唯。”   没回应。   她又喊了一遍:“周夫唯。”   还是没回应。   于是她不厌其烦地喊了很多遍,喊到后面喊累了,声音也逐渐软了下去。   音色听上去和之前不同了,多了点嗲气,更像撒娇。   “周夫唯。”   后者这才慢慢悠悠地抬起头:“?” 第三十七章   夏荷有时候都怀疑周夫唯这耳朵是不是摆设, 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你心情又不好了?”   听到这个又字,周夫唯皱了下眉:“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夏荷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上面说的。”   周夫唯语气淡:“这破玩意儿在你眼里真就这么灵?”   夏荷一开始其实也不觉得不可能,毕竟人的心情怎么还能通过一块手表来判断呢。   但后来的几次,她觉得还挺灵的。   “你不信的话, 可以试试。”   周夫唯看着没多少兴致, 但还是配合地点头:“怎么试。”   夏荷觉得周夫唯最近确实还是有变化的。   要是以前, 别说配合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估计早在她问他喝不喝牛奶的时候他就耐心告罄,把她给轰了出去。   夏荷看手机上显示他心情不好,如果想测试的话,就得让他的心情发生变化。   最起码得变好一点。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的心情变好?   夏荷不知道。   她有些苦恼,沉思了很久, 然后想到了熊漪。   熊漪的快乐好像很简单, 多夸他几句他就乐的不行。   虽然不知道周夫唯吃不吃这套,但都是男生,而且还同龄,又是从小一起长大。   肯定是有些地方相似才会玩到一块去。   所以夏荷决定用对待熊漪的方法来对待周夫唯。   她看着周夫唯, 演技拙劣地表现出一副被惊艳到的表情:“周夫唯,你好帅哦。”   沉默。   沉默持续了好久。   周夫唯还是刚才的懒散坐姿,手指勾着桌上的车钥匙,慢悠悠地转着。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目光平静地看着夏荷。   但夏荷莫名觉得, 他此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夏荷:“......”   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刚才的自己好像真的挺像一个傻子的。   不过她刚才说的话是事实, 周夫唯长得确实很好看。   这是她见到他第一眼就认证过的。   但这么多天了, 平时住在一个屋檐下,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而且她又不是颜控,再帅的脸她也看习惯了。   “测试完了?”周夫唯放下手里的钥匙,下巴朝房门放下抬了抬,开始赶人了。   夏荷看到手机里的心情已经刷新,变成了愉悦。   从周夫唯的房间离开后,她在心里嘀咕一句,看来果然不太准。   不过也是,不过一块手表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准。   房间内,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安静。   周夫唯面无表情,盯着桌上那个不倒翁,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不倒翁往一旁倒去,又重新站立。   他不厌其烦地戳了好几下。   然后。   耳尖肉眼可见的开始泛红。   像是病毒感染一样,从耳尖,再到整只耳朵,最后连白皙的脖颈都泛起潮色。   整间屋子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过了好久,一声低沉的,话尾稍微带着颤音的男声,将这片安静划开一道细微的裂口。   “操。”   夏荷回到房间后就看到手机上的心情变化呈现一个曲线上涨的趋势。   甚至连心跳都快突破一百五了。   夏荷纳闷。   他这是在房间里运动了?   ------------   次日她醒得很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本来想着和周夫唯简单告个别的,但看到他紧闭的房门,她觉得还是别打扰他睡觉了。   虽然他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像确实有变好,但失眠仍旧存在。   夏荷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拿出手机,在打车软件上输入学校的地址。   看了眼上面的预估车费,她倒吸了口凉气。   哪怕过来这边已经有些日子了,但她还是难免会被这里的日常开销给吓到。   看来在找到兼职之前,她得勒紧裤腰带生活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选个最便宜的拼车,此时她已经出了大门。   行李箱的轮子卡在台阶上,她放下手机,正准备将箱子抬出去。   一只大手已经先她一步将她那箱子轻松抬起。   她好奇抬眸,就看到穿着校服的周夫唯单手提着行李箱,走到黑色轿车旁边,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夏荷看着他今天的穿着,脸上有些疑惑。   他平时去学校虽然偶尔也会穿校服,但都只是不情不愿地随意套件外套。   一中校规严明,要求学生上学必须穿校服。   而且是一整套的那种。   宽大的运动款校服,此时穿在他身上,倒意外的妥帖周正。   黑色的书包斜挎在肩上,纤长手指上挂了袋奶,还有鸡蛋。   这样看着,有几分好学生模样了。   夏荷满意地笑了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周夫唯关上后备箱,嫌弃地看了眼手指上的灰。   最后目光落在夏荷的衣服上。   夏荷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自己的衣服。   “休想在我衣服上擦。”   周夫唯眉头皱着,把挂在手指上的牛奶和鸡蛋一起递给了她。   夏荷愣了一下,脸色微微惊恐:“你去买的?”   她惊恐的原因是,周夫唯居然起早床,而且他还起早床去买早餐。   周夫唯看到她此刻的表情,眉头皱地更深:“我捡的。”   见夏荷一直没动作,他没耐心了,走到垃圾桶旁就要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去。   最后还是夏荷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浪费粮食是可耻行为,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教育他。   周夫唯没理她,径直走到车旁,透过驾驶座开着的车窗,还算礼貌地和里面人说了句:“刘叔,麻烦您送她去学校。”   刘叔语气犹豫:“那少爷您......”   “我自己打车。”   刘叔松了口气:“夫人不让你骑摩托车也是为了你好,那玩意儿也是危险,速度那么......”   周夫唯没听完,走了。   刘叔:“......”   夏荷:“......”   夏荷坐上车,想起刚才周夫唯那个无礼地举动。   迟疑半天,还是代替他和司机叔叔道了歉。   司机发动车子,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看上去没什么礼貌?”   夏荷摇头,她倒没这么觉得,她就是觉得周夫唯没什么耐心。   “夫唯那孩子,脾气其实很好,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我是三年前过来的,他那个时候才十四岁。我上岗不过半个月,因为家里的小孩突然生病,急需用钱动手术。心脏病,耽搁不得。手术费凑不够,到处都借到了,那些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不敢借,怕借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司机笑了笑,“那天我在车上刚和老婆打完电话,正好是接少爷放学,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车上多了个信封,里面有一张卡。”   夏荷听的很认真,司机叔叔讲到这儿突然停下了。   她扶着副驾驶位的座椅背,身子靠前:“周夫唯给的?”   司机点头笑笑:“因为他的那笔钱,手术顺利完成,很成功。我带着我的全家去和他道谢,他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后来整整半个月都避着我。”   夏荷好奇:“为什么避着您?”   司机叔叔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夏荷以后会知道的。   夏荷的心里顿时像有一百只蚂蚁在爬一样,哪有人讲话讲到一半突然不讲的。   但她也不是那种会勉强别人去说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哪怕心里再好奇,她也自己憋着。   今天是开学日,南大门口堵得很,车子直接堵到了街口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夏荷也不继续麻烦司机叔叔了,她解开安全带:“我还是走进去吧,还不知道要堵多久。”   司机叔叔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替她把后备箱的行李箱拿出来:“要不我帮你帮箱子推进去?”   夏荷摇头婉拒了:“反正也不重。”   之前她自己来过这儿,熟悉了一下,所以现在倒也不至于迷路。   一个人推着行李箱走在人行道上,行李箱碾过地上一块块突起的方砖,震的她手发麻。   ----------   新生报道会有学姐学长专门来接待。夏荷拖着行李箱刚进校门,远处就有好几个学长争相恐后地过来,询问她是哪个系的,几号宿舍。   “这是我先来的,前面不是还有好几个学妹吗。”   “我先看到的好吧。”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接夏荷手里的行李箱,“学妹好,我是高你一届的学长,电力工程系的,姓林,叫我林哥就好。”   “学妹,我是金融系的,你是本地人吗,吃饭了没?”   ......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夏荷根本就没有插话的余地。她被这些过度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一个学姐的到来,彻底解救了她。   她翻着白眼,言语犀利:“新生报道都被你们弄成了相亲大会,真想找女朋友就上百合网登记个身份信息。实在不行我给你们报名参加非诚勿扰。”   她这一番话下来,那几个学长颜面全失,也不争了,低着头灰溜溜的离开。   那个女生长发一撩,接过夏荷手里的行李箱:“被吓到了吧?”   夏荷点了点头,和她道谢。   她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叫我苏冉就行。那几个人就等着新生过来报道的日子,异想天开在这天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   她喊她:“苏冉学姐。”   面前这个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皮肤白白嫩嫩,那双杏子眼很亮。巴掌脸,尖下巴,妥妥的美人胚子。   苏冉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未来:“像刚才那些热情的苍蝇围在你身边,以后肯定只增不减,所以你要提前习惯。”   夏荷点了点头。   带着夏荷去了她的宿舍她便离开了,学生会那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她加了夏荷的微信,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问她就行。   同宿舍的人基本都到齐了。大家也提前选好了床铺,只剩靠近门和开关那里没人选。   毕竟一旦睡了这个地方,以后开关灯和开关门的工作无疑是被这个人全部承包了。   夏荷过去,把床铺好。她带的东西不算多。   见人全部到齐,里面的人已经开始做起了自我介绍。   靠近窗户的那两个女生一个叫蒋萱萱,本地人,舞蹈系的,手长腿长,身材很好。   她对床那个叫井絮,是藏区的,皮肤有点黑,嗓门也很大,但性格爽朗自来熟,一看就很好相处。   至于另外两个,都和夏荷一样,就读法律系。一个叫徐一月,因为是一月出生。另外一个叫谈离,性格有点沉默寡言。   于是第一天的大学生活,就这么平淡的开启了。   蒋萱萱和徐一月是同一所高中的,两个人关系本来就好。夏荷到来以后,她们非常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去后街喝奶茶。   夏荷也想认识新朋友,所以没拒绝。   三个人结伴同行,一起往后街走。   蒋萱萱告诉她,法律系是帅哥最多的,她运气好,以后可以一饱眼福了。   徐一月挽着夏荷的胳膊:“我看是法律系那些臭男人运气好,有美女看。”   说着她还上手摸了摸夏荷的脸,“皮肤可真好,痘痘闭口黑头这些居然都没有,你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   夏荷被问住了:“护肤品?大宝算吗?”   徐一月和蒋萱萱被她的话逗乐了:“天生丽质也不该这么造啊。”   “虽然我们才十八岁,但是也得提前抗衰老,你那瓶大宝擦擦手还可以。”   三个人聊了一路,话题东拐西拐,最后还是锁定在帅哥这两个字上。   徐一月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美色地崇拜:“我来南大就两个目标,一是混个文凭回去交差,二呢......”   她暧昧一笑,“多睡几个帅哥。”   夏荷惊讶于她的直白。   蒋萱萱问夏荷:“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夏荷摇头。   蒋萱萱有些疑惑:“你长的这么好看,会没男朋友?”   夏荷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满脑子都是学习,没心思考虑这些。”   蒋萱萱表示理解,毕竟学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确实是改变人生的唯一一条出路。   “那大学四年你可不能错过,趁有时间赶紧多谈几个,把之前欠地都补回来。”   夏荷对谈恋爱不期待,但也不反感。如果碰上喜欢的,她也不排斥谈恋爱。   三个人来到一家烧烤摊,随便点了几样便坐在那里唠嗑。   谈萱萱讲起自己的恋爱史就有些控制不下来,在她控诉自己前几任男友到底有多渣时,夏荷的手机一直在震。   谈萱萱停了下来,抬了抬下巴:“你的手机一直有消息进来,你要不要先看看?”   夏荷是觉得,听别人讲话时看手机不太礼貌,所以她一直没看。   不过谈萱萱都这么说了,她便拿出手机。   一连好几条消息,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周夫唯。   。:【你外套还在外面挂着,不要了?】   。:【刚好今天下课早,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给你送去。】   二十分钟后   。:【几个意思?】   十分钟后。   。:【你送我的破手表没电了,充电器放哪了。】   。:【今天只是去学校报道,你不回来?】   。:【夏荷。】   涂萱萱看到手机上那一长串的消息,暧昧地凑过来:“还说没男朋友。”   夏荷没想到居然是周夫唯给自己发的信息,她还以为是群消息,就没多在意。   毕竟周夫唯很少主动给她发消息,几乎没有。   更别说是这一长串了。   她解释:“不是男朋友,弟弟。”   然后低头回了一句话过去:【刚刚在吃饭,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谈萱萱兴致顿时全消,她坐直了身子,捏着筷子去戳碗里的烤猪蹄:“我弟也很黏人,烦得要死。”   徐一月在旁边拆她的台:“你昨天还说自己喜欢黏人的。”   谈萱萱说:“我那是喜欢帅哥黏人,这种弟弟类型,谁喜欢啊。”   徐一月嘘了一声:“周夫唯也不喜欢?”   谈萱萱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都亮了:“如果是他,请务必黏死我!”   夏荷此时正专注看着手机,没听到她们的话。   。:【地址。】   夏荷:【?】   。:【我过去,找你。】   夏荷以为他是要过来给自己送外套:【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下次回去的时候再拿也行。】   。:【不要?那我扔了。】   。:【看着碍眼。】   哪怕是隔着手机屏幕,只能看见那几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汉字。   夏荷都能想象到他此刻耐心耗尽,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夏荷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命的给他发了定位过去。   听到她叹气,谈萱萱的注意力也从小学弟身上移了过来。   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不等夏荷开口,她看着夏荷手里刚锁上屏的手机,“不会是你弟要过来吧?”   夏荷点头。   谈萱萱比她还痛苦,抱头想去靠桌,突然想起来桌子上满是油污,最后转了个方向,靠在夏荷身上。   “你这弟弟也过分黏人了一点吧,和我弟比起来,你弟的黏人程度简直要乘一百倍。”   “我真的太讨厌弟弟了,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全世界黏人的弟弟统统消失!” 第三十八章   夏荷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看来, 谈萱萱此刻的不快都是源于自己。   “要不我让他就在附近等我,他到了以后我直接过去就行。”   谈萱萱坐起身子,眯眼笑着,摆了摆手:“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 你弟大老远过来给你送外套, 你就这么把人家晾在外面合适吗?”   夏荷想了想, 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谈萱萱又找了老板要来了菜单, 问夏荷:“你弟弟喜欢吃什么?”   夏荷摇头:“他比较挑食,好像没有特别爱吃的。”   谈萱萱皱眉:“挑食加黏人,你这弟弟简直是五毒俱全啊。”   夏荷被她这个形容给逗笑,五毒俱全?   虽然夸张了些,但是用来形容周夫唯好像也挺合适的。   谈萱萱家里那个弟弟光是粘人这一点就够她烦的了, 想不到夏荷的弟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是由衷的佩服, 夏荷能忍到现在还没被逼疯也是她脾气好。   徐一月晃了晃那根戳着烤玉米的竹签:“我们谈大小姐可是实打实的颜控,只要你弟长得帅,别说黏人了,直接黏她身上都行。”   谈萱萱作势要打她, 说她败坏自己的形象。   不过她又托着腮,顺着徐一月刚才的话问夏荷:“那你弟长得帅吗?”   夏荷毫不犹豫地点头,几乎连思索都没有:“帅。”   谈萱萱笑道:“果然是有亲人滤镜,这么肯定。”   倒也不是什么滤镜,周夫唯确实很好看。   用好看似乎不太贴切, 他不是那种斯斯文文偏女生的长相。   他的骨相是硬冷挂的,皮相也不算柔和。   本来就是没多少情绪的深瞳, 不笑时更是生人勿近。   和别人那种帅也帅的平易近人、接地气完全不同。   有种高高在上的清冷感。   谈萱萱说:“帅也没用, 烦人的小屁孩一个, 姐姐我看到这种小家伙就头疼。”   夏荷替周夫唯说了句公道话:“他不烦人的, 他很乖。”   “乖?”谈萱萱歪了下头,“那看来你们姐弟关系很好咯。”   夏荷沉默了。   好吗?   好像也算不上好吧。   谈萱萱说:“他又乖又黏你,说明他很喜欢你。你觉得他乖,说明你也喜欢他。这不是关系好是什么?”   夏荷被她话里的“喜欢”二字说的一愣。   “你好像想歪了,我和他不是那种亲......”   她话没说完,因为弟弟的到来,这个话题中止。   店门口遮着厚重的塑胶门帘,此时也被撩开,少年肩宽腿长,身姿挺阔,身上穿了件黑色薄卫衣,头上还戴了顶黑色的帽子。   灯光是从头顶倾泻下来的,帽沿挡了一部分,上半张脸便匿在阴影里,只能瞧见他半截高挺鼻梁,以及瘦削白皙的下巴。   卫衣是连帽,领口旁的抽绳随意垂着。隐约能瞧见半截锁骨,和修长的脖颈。   此时谈萱萱手里还拿着一串啃了一半的鸡爪,徐一月刚喝完一瓶啤酒,这会则拿了瓶新的,正准备用牙给咬开。   此时两人像是被点穴了一样,都愣住不动。   她刚才都说什么了?   最讨厌黏人的弟弟了?   她为自己刚才的鲁莽道歉,她不光不讨厌,反而很喜欢,非常喜欢!!   最好黏死她!!   周夫唯站在门口,朝店内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夏荷身上。   他走进店内,路过隔壁空桌的时候,随手拿了张椅子过来,放在夏荷身旁坐下了。   夏荷见他两手空空,疑惑问道:“不是要给我送外套吗,外套呢?”   他风轻云淡:“忘了。”   “啊,忘了?”   周夫唯看着她,面无表情:“不能忘?”   “不是。”夏荷说,“那你不是白跑一趟了吗,都这么晚了。”   从家里来南大,说远也不是特别远,但也不近。   而且这么晚,周夫唯待会还要回去,算上一来一回的时间,都得一个多快两个小时了。   老板有拿了副碗筷过来,周夫唯把上面的塑膜拆了:“心疼了?”   夏荷诚实摇头:“那倒没有。”   周夫唯手里的动作停了。   两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是忽略了旁边两个人。   此时啃鸡爪的不啃了,用嘴开瓶盖的也不开了,都端庄且淑女地坐在那。   吃个金针菇都得咬断了小口小口吃。   谈萱萱喊老板要来了菜单,笑容娇羞地递给了周夫唯:“弟弟,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她的嗓子都夹细了,好不容易挤出点娇滴滴的声音。   周夫唯无声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菜单。   谈萱萱主动给他推荐起这家店的招牌特色菜:“他们店的烤鸡爪不错,我强烈推荐你试试,还有鸭头也很好吃。”   可能是觉得这两道菜不太适合用来维持淑女形象,她还特地补充一句,“不过我平时是不吃的,我吃不惯。”   周夫唯点了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道了声谢。   然后要了一盘烤蘑菇。   夏荷此时鸡爪啃到一半,听见他点了烤蘑菇,在心里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夏荷,你居然能让挑食鬼喜欢上你推荐的食物。   你可真了不起啊。   谈萱萱此时正和徐一月疯狂对眼色,从刚才周夫唯出现在烧烤店门口时她们俩就愣住了。   是该说这个世界小呢,还是该说这事儿巧呢。   周夫唯,单凭一张脸就名震一中的周夫唯,居然就是夏荷那个又乖又黏人的弟弟。   她们俩想不到也正常,毕竟一个姓夏一个姓周。   而且乖和黏人这两个形容词,但凡是个精神状态良好的人都不会用在周夫唯身上吧。   谈萱萱开始怀疑起夏荷的精神状况。   她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想着和周夫唯拉拉关系。   毕竟以前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她和周夫唯,完全就没交集。   除了偶尔在学校碰到,或者是低年级打比赛时,她和徐一月翘课去看。   周夫唯以前在校队待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退了。   听说是嫌烦,隔三岔五就得打比赛,他这个人,本身就散漫惯了,最讨厌有人管着。   有人背地里骂他我行我素,谈萱萱却觉得帅死了。   身为帅哥,就得有点脾气在身上。   不过他的脾气也太有了,别说没机会跟他说话了,哪怕她每天故意绕远路去低年级的教学楼晃悠,也看不到他几次。   周夫唯的缺课率简直是比她爸的血压还高。   “你好啊,我是你姐的朋友,我叫谈萱萱。我也是一中的,比你高一年级。”   也不知道谈萱萱话里哪个字说的不对,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有片刻松动。   他磨了磨后槽牙,下意识看向夏荷。   老板刚上了一盘烤蘑菇,她这会正悠哉游哉的吃着。   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咬着半拉蘑菇抬眸。   周夫唯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的,姐姐?”   虽然听上去毫无起伏,语气挺淡的四个字,但在夏荷听来却包含一种刻意压低的阴沉。   夏荷抿了抿唇,被他看的有些发慌。   虽然按年龄来说,周夫唯理应喊她一声姐姐,但周夫唯好像很抵触这个称呼。   不光自己不叫,也不许她在自己面前这么称呼。   夏荷又开始话题转移大法了,她吞下整个烤蘑菇,问谈萱萱:“你也是一中的啊?”   谈萱萱点头,话是和夏荷说的,眼睛却始终都看着周夫唯:“周夫唯高一的时候我高二,他高二的时候我高三,虽然不是同一个年级,但是我对周夫唯还是很熟悉的。”   徐一月跃跃欲试地想起拿桌上的酒瓶,又觉得实在不利用维持人设,于是忍住了:“不过你们为什么一个姓周一个姓夏,表姐弟吗?”   夏荷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是他妈妈资助的学生,开学前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   刚咬了一口的酥肉呛在喉咙里,谈萱萱咳嗽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夏荷递给她第一杯水,喝完后才顺好了气。   她抽了张纸巾擦嘴,瞳孔轻微地震:“你是说,你和周夫唯没血缘关系,但是你住在他家?”   夏荷点头。   谈萱萱和徐一月再次对视一眼。   怎么觉得自己的室友是个了不得的人。   周夫唯眉头皱着,嫌吵。   从他进来到现在,她们就没消停过。周夫唯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因为她们是夏荷新交的朋友,所以他尽量维持着该有的礼貌,没有立刻走人。   夏荷自然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   “对。”   回答完徐一月的问题后,她主动问周夫唯,“这么晚了,你要不先回去?”   周夫唯看出了她在赶自己,声音暗哑干沉:“我在这儿是碍你的眼了?”   夏荷一愣,她完全没这么想啊,这人怎么曲解自己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嗯,不碍你的眼。”   然后拖出椅子起身离开。   怎么还突然生气了。   夏荷急忙起身跟过去:“我没说你碍眼,周夫唯,你别生气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   烧烤店内只剩下谈萱萱和徐一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谈萱萱问。   徐一月摇头,整个人也处在发怔状态:“周夫唯生气了?”   “看着不像。”谈萱萱沉思,“反而像是在闹别扭。”   徐一月:“闹别扭?你是说周夫唯?”   闹别扭这三个字用在别人身上没什么违和感,但周夫唯......   实在是难以置信。   谈萱萱甚至还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定了不是在做梦。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夫唯刚才是不是一直看着夏荷?”   徐一月点头:“确实。”   刚才她们俩可是从头到尾都看着周夫唯,当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所在。   不过那个时候光想着和他套近乎,多说几句话了,倒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谈萱萱眼睛突然睁大,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他该不会......”   徐一月:“......喜欢夏荷?”   作者有话说:   七夕节快乐~ 第三十九章   这条街很热闹, 因为就在学校后街,所以来往的学生很多。   摊位连着摊位,几乎都是些小吃,偶尔也有卖些小玩意儿的。   夏荷好不容易追上周夫唯, 似乎是怕他继续往前走, 她的手还攥着他的袖口。   “我没有觉得你碍眼, 我就是怕你太晚回去不安全。”很轻的一句解释。   这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可笑。   他一个身高一八六, 肩宽腿长的男性,会因为晚上八点回家不安全?   很显然,周夫唯自己也觉得可笑,此刻也没说话,长睫扬着, 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出了他的无动于衷, 夏荷迟疑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   周夫唯确实是带了点情绪的,以至于他的语气也没多好:“你在我面前有几句真话?”   他还没蠢到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的程度。她平时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敷衍顺从的话,有几句是真心的。   别人说什么, 他从来不在意。   但他就是讨厌夏荷总是用一种大人的姿态来俯视他。   想到这里,他眼神暗了暗,后槽牙也轻微咬紧。   “周夫唯,我没有骗过你。”夏荷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总之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对, 看着非常压抑。   她知道他脾气不是特别好,但不知道为什么, 夏荷一直都觉得, 他很乖。   哪怕脾气不好。   “你因为什么生气, 你告诉我, 我和你道歉。”夏荷真诚到从她的眼里挑不出一丝遮掩。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她不希望周夫唯带着不好的心情入睡。   他这样的睡眠质量。   他肯定会失眠。   她希望他能够睡个好觉。   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还是从前那个哄人的语调:“周夫唯,从学校回去最少也得四十分钟,现在八点半,等你到家差不多也快十点了。你睡眠质量不好,光是睡着都需要花很长时间,你明天还要上课。我只是怕你睡不好,没有嫌你碍眼。”   她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草莓吸吸冻。   八块钱一个,她花了高价买的。当时心痛到无以复加。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准备去买一瓶两块钱的水,但看到这个包装精致的吸吸果冻时,她突然想到了周夫唯。   在夏荷看来,他好像适合一切精致的东西。   “赔礼。”她笑了笑。   周夫唯看到她脸上的笑了,低头看了眼被塞到自己手里的果冻。   草莓味的。   莫名其妙涌上的情绪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他语气仍旧生硬,但比起刚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我不喜欢吃甜的。”   “不怎么甜,我看过配料表了,用的是代糖,而且含量很少。”她说,“虽然你说给我送外套,结果还忘了,但还是谢谢你,大老远特意为了我跑一趟。”   周夫唯嘴上嫌弃,不过还是把那个果冻放进了卫衣口袋里。   她也知道周夫唯嫌吵,她能看出来,他不想和她们两个有太多的交流。   他大老远过来一趟,也不知道他吃饭没。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回去吧。   看到旁边卖炸串,夏荷过去买了十块钱的。   老板娘炸好以后用一次性的纸碗装好,在上面放了两根签子,然后递给她   夏荷道过谢后,端着碗过来:“你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周夫唯正低头回熊漪的信息,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他看了眼夏荷递给他的碗:“这什么?”   “就是一些油炸的蔬菜。”   周夫唯看了眼摊位上的卫生状况,嫌弃地皱了下眉。   夏荷却觉得很干净,桌上没油污,擦的干干净净,老板也戴了手套。   不过周夫唯这个挑剔性子,会嫌弃也正常。   她用竹签串了个炸花菜,递给他:“还不错的,尝尝看。”   她本来只是想把东西递给他,结果周夫唯沉默几秒,低头,咬了一口。   夏荷眨了眨眼,觉得气氛微妙起来。   现在是不是变成了,她在喂他?   夏荷的注意力很快被移开,她问:“怎么样?”   他评价不高:“一股油味儿。”   夏荷有点想笑:“是用油炸的,怎么可能没有油味。”   她把那一整碗都递给了他:“还有想吃的吗,我请客。”   周夫唯看着那碗炸串,显然没什么胃口。   他又扫了眼附近摊位,最后目光落在卖生煎的小摊上。   “就那吧,”   夏荷要了两份生煎,一份原味一份鲜虾的。   自从上次吃过周夫唯给自己买的生煎包以后,她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咬一口,滚烫的汤汁流进自己嘴里。   就是烫了点。   她这次学乖了,先咬了一小口,然后慢慢吸吮汤汁。   周夫唯拿着碗,唇角微微上扬:“不是给我买的吗,怎么自己吃上了?”   夏荷说:“我买了两份,咱两一人一份。”   旁边有椅子,她找了两张挨在一起的,拉着周夫唯过去坐下。   这里虽然不如上次周夫唯带自己去的那条街热闹,但都是同龄人,有种毫无负担的轻松感。   夏荷吃饱喝足了,惬意的坐在那,又开始老生常谈的劝导周夫唯:“高中是辛苦了点,但上了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就解脱了。”   似乎是担心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她以自身作为例子:“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人活着特累,但我现在觉得挺好的。”   因为她此刻的话,而微微抬眸。   周夫唯看着她。   夏荷仍旧是满脸笑意,迎上他的视线。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永远乐观,永远积极向上。能够笑着说出自己的悲苦童年。   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一段过往,那些苦难,也是她独自捱过来的,可是她好像并不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不会逢人就诉苦,企图得到怜悯。   前面人来人往,那些人说说笑笑。   嘈杂的声音仿佛在此刻重叠,夏荷仍旧喋喋不休。   周夫唯收回视线,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她头上,还故意轻轻往下压,与此同时站起身:“走了。”   夏荷还有点懵,帽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用手抬了抬。   看着自己手里那碗生煎,除了她刚才吃的那几个,周夫唯一个没吃。   “你不吃了吗?”   他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你慢慢吃。”   夏荷看着他,他高大的身影隐入热闹人群,直到完全看不见。   所以,他这算是白跑一趟吗。   说要给她送外套,结果外套还忘记拿了。   东西也没吃上。   夏荷看见旁边那碗被冷落的炸串,哦,还吃了一个炸花菜。   等她回到烧烤摊的时候,谈萱萱和徐一月已经喝嗨了。   两个人正聊着法律系那个帅哥教授。   看到夏荷了,话题瞬间中止,都伸长了脖子往夏荷身后看。   只见到空落落的夜色,两人都有些失落。   谈萱萱问:“周夫唯回去了?”   夏荷落座后点头:“刚走。”   “他还生你气呢?”   夏荷刚刚吃的差不多了,现在也不怎么饿,倒了杯大麦茶正慢慢喝着:“应该算哄好了。”   哄?   都用上哄这个字眼了。   谈萱萱再次和徐一月对视一眼,越发肯定了刚才的想法。   就算不是喜欢,也不可能是什么清白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的少男少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久都能生出情谊来。   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是站在人群中,单靠一张脸就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的类型。   谈萱萱拿起桌上的勺子,放到夏荷面前,一脸八卦地采访道:“老实交代,你刚刚是怎么把他哄好的。”   夏荷一懵,看了眼面前的勺子:“其实也没怎么哄。”   谈萱萱不信:“你休想诓我,我好歹也和周夫唯同一所高中,他的脾气我也算是有所耳闻的。”   夏荷回想了一遍,自己好像确实没怎么哄:“他觉得我嫌他碍眼,我解释说我没有嫌弃他,我只是怕他回去太晚了会失眠,然后给他买了点吃的。”   “就这样?”   夏荷点头:“就这样。”   谈萱萱从中捕捉到几个重要的信息。   周夫唯生气是因为觉得夏荷嫌弃他。   夏荷担心他失眠。   夏荷给他买吃的。   不简单,肯定不简单。   谈萱萱和徐一月虽然是颜控,但还不至于颜控到和朋友抢对象的程度。   毕竟天下帅哥千千万......   她心疼到捂胸口,可是像周夫唯那种姿色的实在是少有。   “没关系。”徐一月和她互相鼓励,“还剩法律系那个帅哥教授。”   说到这个,谈萱萱再次燃起了希望,“对哦,还有教授。”   夏荷好奇:“什么教授?”   谈萱萱一点也不吝啬和好友分享帅哥,地把手机解锁,屏幕对准她。   上面是一张照片,男人穿着妥协合身的黑色西装,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白色衬衣,一只手撑着讲台桌沿,旁边有学生问他问题,他笑容温和,低头作答。   夏荷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谈萱萱见她看的出神,伸手戳了戳她:“你已经有周夫唯了,可不许再和我们抢江教授了。”   夏荷刚要反驳她的后半句,后知后觉回味过她的前半句。   “周夫唯?”   “对啊。”谈萱萱说,“周夫唯喜欢你,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第四十章   听到谈萱萱和徐一月的话后, 夏荷愣了片刻。   好半天,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们别乱说。”   看她这个反应,估计是真的不知道。   谈萱萱凑近了她:“你就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察觉?   察觉周夫唯喜欢自己吗?   夏荷仔细回想,把脑子里有关周夫唯的记忆全部搜刮了一遍, 最后还是摇头:“可是他平时对我完全不像是喜欢。”   徐一月见状, 非常有眼力见的给她也倒了一杯酒:“纯情男高和那些久经情场的老男人可不一样, 前者喜欢上一个人,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别扭,喜欢的别扭,在意的别扭,就算是对她好,也好的别扭。这种就是典型的, 又怕她知道, 又怕她不知道。”   夏荷仔细回味“别扭”这两个字的意思。   然后惊觉,这个词不就是她平时经常用来形容周夫唯的吗。   她觉得他别扭。   原来不是因为他的性格别扭,而是......   夏荷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谈萱萱单手撑脸, 端起酒杯,和夏荷面前那杯碰了碰:“我之前还心存侥幸,觉得周夫唯这种大帅哥估计对外貌并不在意,看来人人都难逃美□□惑。”   夏荷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她动作僵硬地端起面前那杯酒, 一饮而尽。   太辣,甚至呛出了眼泪。   ---   一直憧憬的大学生活刚开始, 就带给夏荷一场暴击。   军训。   站在太阳底下走正步时, 夏荷突然怀念起家里那几亩薄田。   在家种地都比现在要来得轻松。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 刚到食堂, 谈萱萱正红着眼睛,旁边是安慰她的徐一月。   看到夏荷了,谈萱萱委屈地开始控诉自己的遭遇。   旁边的徐一月显然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此时才听到那个熟悉的开头,就默默地叹了口气。   脸上露出被精神折磨后的疲态。   谈萱萱为了逃避军训,装晕倒在地上,结果教官非但对她不闻不问,还让同学们给她空出一块地方来。   防止走正步的时候踩到她。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她嚎啕大哭起来,“站在我后面那个男的,甚至还直接从我身上跨了过去!”   夏荷嘴巴其实很笨,她安慰周夫唯都是来来回回那几句车轱辘话。   现下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视线求助般的移向徐一月。   后者耸了耸肩,示意爱莫能助。   现在的她就像是淹死在河里的水鬼找到了替死鬼,好不容易等待夏荷的到来吸引了谈萱萱的注意力,她可不愿意再趟进这趟浑水里了。   夏荷只能绞尽脑汁的把她平时用来哄骗周夫唯的那些话,原封不动搬来安慰谈萱萱。   谈萱萱抹着眼泪:“你安慰人也太敷衍呢,说这些话哄小孩呢。”   夏荷没反驳,也没法反驳。   毕竟确实是用来哄“小孩”的。   一个半小时后,三个人从食堂离开。   夏荷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她才刚去食堂,就碰到受了委屈嚎啕大哭的谈萱萱。   听她诉了半个小时的苦,又安慰了她一个小时。   粒米未进,现在饿的可以啃下一头牛。   谈萱萱是舞蹈系的,所以没和她们一起。   至于徐一月,她说家里有点事,请了假,会回去半天时间。   只剩下夏荷一个人站在操场发起了呆。   最后她调转方向,决定利用午休时间去吃个饭。   现在去后街的话太麻烦,还是去学校便利店随便买点面包吧。   她推开便利店的门进去,门沿上的风铃叮铃作响,带着灼热的夏风吹进来,带着一股暑气。   因为是午休时间,所以学校没多少人。便利店内更是安静。   只有收银员,以及站在收银台前等待结账的男人。   因为是背对着门口站着的,夏荷只能看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背影。   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哪怕是隔着黑色西裤,但仍旧能瞧出那双腿很长。   估计是学校的某位老师吧。   夏荷没多想,径直走向最里面,拿了一袋乳酪面包,还有一瓶低糖奶茶。   机器好像出了问题,收银员低头鼓捣了好半天,然后才不好意思的冲面前男人笑了笑:“不好意思,让您等了这么久。”   男人笑容温和,声音也是清冽好听的:“不着急,慢慢来。”   夏荷安静的站在他身后排队等着,手指戳了戳手上的包装袋。   大约是听到声响,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于是视线就这样对上了。   一张儒雅温润的脸,落进夏荷眼底。   她只是稍微迟疑,便在自己开始褪色的记忆中找到这张脸的存在。   是那天差点开车撞到她的男人。   对方显然也想起了她,眼底的笑微微展开:“你是那天的小朋友?”   一直都是她称呼别人为小朋友,结果突然有一天也能听到别人这么喊她。   夏荷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您好。”   机器扫码的声音响起,收银员把东西递给他。   男人往一旁走,空出位置给夏荷:“一起结吧。”   收银员听到这话,便将视线移到了还傻站着没动的夏荷身上。   夏荷急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男人笑了笑:“就当是那天的赔礼。”   “真的不用。”   他连声音也染上几分轻柔笑意:“几块钱的赔礼都不愿意收吗。”   然后夏荷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他帮忙付的款。从便利店出去,男人轻声同她致歉:“那天有些赶时间,所以没能下车和你道歉,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   夏荷此刻只想赶紧离开,她实在是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   而且她已经饿到肚子开始痛了,手里的乳酪面包仿佛在诱惑她一样。   她努力忍了好久,才忍住想要撕开包装袋的手。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服:“新生?”   夏荷点头。   他又问:“哪个系的。”   他说的声音轻慢斯文,倒是不让人反感。   夏荷说:“法律系。”   “哦?”他轻挑了眉,垂眸看她,眼底浮上一抹笑意,“看来以后还得经常见面了。”   他并没有和夏荷闲聊太久,他只是下楼买杯咖啡。   待会还有课。   他离开后,夏荷也没深想他最后那句话里的意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手里那乳酪面包。   --   夏荷去学校后的第四天,孙淙丽给她打过一通电话,询问她有没有什么缺的,以及照例问一些她在那边能不能过惯。   实在不行的话,以后就回家住。   “家里又不是没房间,何必辛苦自己去和一群人挤宿舍。”   夏荷知道孙阿姨是为她好,但她也实在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孙阿姨资助了她继续完成学业,她很感激,但她不想因为别人的善意,而成为一只寄居在别人家的吸血虫。   见她态度坚决,孙淙丽也不继续劝了,叮嘱了她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她收好手机,转身准备进屋,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周夫唯。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了,手上还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着。   孙淙丽沉默几秒:“正着拿都不见得能看懂,现在还开始挑战起高难度,反着看了?”   周夫唯压根就没看,他也懒得辩解,把书合上,随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   仿佛并不在意,随口问了句:“你刚刚和谁打电话?”   孙淙丽绕过他进屋:“小荷,我怕她和那些舍友相处会不习惯。”   相处会不习惯?   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周夫唯不轻不重冷笑一声。   看上去挺习惯的。   孙淙丽往屋内走,叹了口气:“不过她倒是被军训折腾的够呛,和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   周夫唯倒了杯水,拿着那本书坐回沙发上。   听到孙淙丽的话,他动作稍微停顿,没接话,将那本书随意翻开。   看似挺认真在看,实则好半天都停在同一页。   孙淙丽有点担忧,和阿姨说:“我上次给她买的防晒霜她好像忘记带去学校了,你说这么大的太阳,晒黑了怎么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在意自己的外表了。”   阿姨正煮着花茶,听到孙淙丽的话,她把火稍微调小:“要不我给她送过去?正好我待会要去一趟花鸟市场,过去才二十分钟不到。”   孙淙丽刚要点头,一旁的周夫唯放下书,提不起劲般地揉了揉肩膀:“我去吧。”   孙淙丽听到声音看向他,眼里带着质疑。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再了解不过,他哪里是这么乐于助人的人。   周夫唯站起身,仍旧是那副活不起的懒散模样:“太困,正好出去透透气。”   孙淙丽收起眼底的质疑,她就说,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殷勤。   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她站起身:“我去拿。”   “不用了。”周夫唯打断她,“你告诉我放我哪了就行。”   孙淙丽稍稍迟疑,想着女孩子的房间怎么能随便进,但是又想起夏荷已经不止一次进过周夫唯的房间了。   想来周夫唯应该也去过她的房间。   便放下了顾虑。   “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说完,她又叮嘱一句,“拿防晒霜就行,其他的你别乱翻。”   他往楼上走,轻飘飘的一句:“放心,不会偷她的东西。”   孙淙丽:“......”   夏荷的房间是次卧,比起周夫唯的要稍微小一点。   东西是她来之后重新添置的,所以不是很多,看上去有些空旷。   书柜里整整齐齐码着好几排书。   书桌倒是收拾的干净,上面放着几个看着廉价但是挺可爱的小摆件。   女孩子好像都挺喜欢这种小东西。估计是没钱,只能买些便宜的。   周夫唯捏了捏角落那个粉色的小猫,触感很软,捏一下还能发出刺耳的猫叫声。   他皱了下眉,松开手。   不知道她都是在哪里搜刮来的破烂。   打开抽屉,防晒霜就放在最上面,他拿出来。   最下面的相框没了遮挡,出现在他面前。   周夫唯关抽屉的手稍微顿住。   那是一张合影。   照片里的夏荷看上去年龄还很小,估计只有六七岁,穿着一身又脏又旧的衣服。   整个人灰扑扑的,衣服的袖口和肩膀处都用不同颜色的布块缝上补丁。   她被一个年迈的老人抱着,老人的眼睛颜色浑浊,在她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夏荷看着镜头,眼神有闪躲,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她身子干瘦,面色枯黄,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被套在并不合身的脏衣服里。   周夫唯看着那张照片,迟迟没有反应。   他好像在努力辨认,照片里的那个小女孩到底是不是夏荷。   那个对任何事情都盲目乐观,能够笑着说出自己家很穷,穷到只能靠她种地来养活一家人的夏荷。   低垂的眼睫轻微颤动,喉结滚了滚,他握紧合拢的手指。   -   徐一月装病请病假的事情被发现了,又被重新叫回了学校。   此时两个人站在同一队列上,在教官的指挥下左转、右转。   操场没有任何遮挡物,太阳完全直射过来,整个人仿佛被下到油锅里煎烤了一遍。   夏荷想起自己前几天骗周夫唯好好学习说的那些话。   什么上了大学就解放了,上了大学才是噩梦的开始。   她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挨到中场休息,夏荷被徐一月挽着,去便利店买水。   才刚进去,手机震动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妈说你东西忘带了,让我给你送来。】   。:【我在你学校。】   看到周夫唯的消息,夏荷突然想起了谈萱萱和她说的话。   周夫唯喜欢你。   周夫唯喜欢她?   在知道这点以后,夏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一直以来她都把他当一个小孩子看待,可是某天,别人告诉她,她一直以为是小孩子的人,居然喜欢她。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只比她小一岁而已。   跟她同龄的谈萱萱和徐一月甚至还对他芳心暗许过。   徐一月选好了要喝的饮料,见她一直站在那没动,还以为她是晒中暑了。   “你还好吧?”   夏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事。”   话刚说完,手机又来信息了。   依旧是周夫唯发来的。   。:【给你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再不来我就扔了。】   夏荷:【你在哪?】   。:【回头。】   夏荷愣了一下,转身往后看,四处扫了眼,最后视线定格在花坛前的长椅上。   周夫唯也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正看着她。   徐一月看见了,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夏荷笑了笑。   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哦哟。”   夏荷此刻只觉得完全不自在,看到周夫唯的瞬间,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字。   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   周夫唯看着同手同脚走到自己面前的夏荷,眼眸微眯。   怀疑她是晒坏了脑子。   他把东西递给她。   夏荷接过后和他道谢。   本来她是准备离开的,周夫唯却往旁边挪了挪,特意空出一个位置来。   夏荷看着他,他也看着夏荷,好整以暇。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后,夏荷还是在他身旁坐下了。   徐一月此时还站在便利店门口等着,正看着他们。   周夫唯忽略了她拿出手机朝这儿偷偷拍照的举动,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瓶水上。   又看了眼夏荷空空如也的双手。   “你不渴?”他突然问她。   夏荷老实回答:“渴。”   她都快渴死了,只不过买水之前收到了他的信息,没来得及。   周夫唯眉头皱了皱,莫名觉得烦躁。   那句“你钱够用吗”   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夏荷此时还被困在那句“他喜欢你”的魔咒里。   她觉得应该先把这个问题解开了,他们两个才能回到平时的正常相处中。   不然不尴不尬的,太别扭了。   “周夫唯。”她喊他的名字。   周夫唯垂眸:“?”   沉默持续了很久,夏荷犹豫地问出那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感觉?”周夫唯不明所以,挑了下眉,“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周夫唯看着她,神色不明。   片刻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随口一句:“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夏荷陷入了沉思。   她看到周夫唯的时候,这两条完全不存在。所以她不喜欢他。   正好集合的铃声响了,夏荷把防晒霜放进外套口袋里。   着急忙慌地往回赶:“我先走了,迟到了是要罚跑的。”   迟到了要罚跑,可就算没迟到,该跑的还是得跑。   站好军姿后,教官说先跑十圈热热身。   队伍里一阵怨声载道。   教官扬着嗓子吼道:“不满就加跑一圈!”   于是便没有人再敢有怨言,只能老老实实地跑完这十圈。   夏荷觉得自己累到快晕过去了,旁边的徐一月过来,抱着夏荷的隔壁才勉强站稳。   徐一月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夏荷没太听清。   操场前的走廊,周夫唯还没走,手里提了一大兜各种各样的饮料。   此时就站在那,黑色外套早脱了,随意的系在要上,里面是一件白色短袖。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轮廓明显。   个子高,身材好的优势大概就是随便穿什么都好看。   夏荷突然停在那。   她想起周夫唯刚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她捂着胸口,感受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   惊恐到微微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她的心跳这么快,她又抬手去摸自己的脸,虽然看不见,但烫到吓人,一定很红。   作者有话说:   看看你旁边的徐一月吧,她心跳加速到都快累厥过去了O.O 第四十一章   徐一月累到什么话也不想说, 扶着夏荷喘气:“我觉得我考上大学就是一个错误。”   等了半天没回应,她疑惑往前看了眼。   发现自己的人形扶手此时正一脸惊恐。   徐一月以为她是出什么事了,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夏荷捂着自己的胸口,脖子僵硬地扭头看向徐一月:“我的心跳, 好快。”   跑了十圈, 谁的心跳不快, 徐一月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徐一月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教官, 夏荷心脏不舒服!”   教官对徐一月印象不太好,因为她一直找各种借口偷懒请假。   但夏荷在她看来是个听话的好学生。   所以当徐一月说这话时,他罕见的没有驳了她的意,而是让她扶着夏荷先去旁边休息一下。   终于得以逃脱,徐一月松了口气, 拍着夏荷的肩膀说她是大功臣。   她把夏荷扶到花坛旁的长椅上坐下, 问她喝什么,她去买。   夏荷还沉浸在自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感觉之中,没答话。   徐一月以为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便让她先好好休息下。   然后她便朝便利店走去。   徐一月特地给夏荷找了个荫凉处的地方。   都在军训,也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   周夫唯提着那袋饮料过来,放在她身旁。   见她脸色不太好,低声问了句:“不舒服?”   夏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的手此时还放在自己胸口上感受心跳。   周夫唯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了,唇角不易察觉地往上扬了扬。   很快就恢复平直, 消失不见。   他在她身旁坐下:“心脏不舒服?”   夏荷张了张嘴, 刚跑完步, 喉咙干涩的要命, 此时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还好。”   “是吗。”周夫唯从袋子里随便拿出一瓶水,拧开以后递给她,“看你这个样子,不像还好。”   夏荷刚要伸手去接,脑子里又想起周夫唯之前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就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所以她现在?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得很。   伸出去的手微微停顿,最后转了个方向,自己从袋子里拿了一瓶。   没要周夫唯递给她的那瓶。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也从周夫唯身上移到他们班所在的区域里。   这会又站起了军姿。   烈日底下炙烤着,教官还非常人性化,担心他们晒的一半黑一半白,还时不时让他们向前向后转,随时翻个面。   夏荷莫名松了口气。   最起码自己现在不用站在那个地方一起接受阳光的炙烤。   很轻的一声笑,带了点嘲弄,从她耳边传来:“这就是你说的,上了大学就解脱了?”   夏荷说那话本来就是为了诓骗他好好学习,反正等他真正上了大学,意识到这句话的真假以后,也已经来不及了。   “高中不是也有军训。”   周夫唯点了点头:“有是有。”   他故意停顿,眼神在夏荷脸上停留,“但不至于像你这样。”   夏荷一愣:“我这样?”   周夫唯身子微微朝她那边靠近,声音压地有些低:“你的脸,很红。”   夏荷有点心虚,手指紧紧扣着旁边的塑料袋:“我的脸本来就是红的。”   “那你可得去看看医生了,是不是肝火太旺”他轻挑了下眉,身子坐正,懒散地靠回椅背上,“顺便做个心电图,看看你的心脏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夏荷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的心跳快到连他都能听到了?   有这么夸张吗。   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回胸口上。   心脏的跳动虽然还是很快,但相比刚才已经慢下去很多了。   而且她也没了那种心悸的感觉。   就好像一切在逐渐归于平淡。   徐一月拿着水姗姗来迟,看到坐在夏荷旁边的周夫唯时,她停下脚步,眼里带着探究和八卦。   周夫唯同样的,也看到她了,似乎也不太想打招呼。   站起身的同时扔给夏荷一把钥匙:“我妈让你周末记得回家。”   然后就离开了。   夏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视线又回到自己腿上的那把钥匙上。   是家里的大门钥匙。   徐一月就像是闻到瓜香的猹,周夫唯刚走,她立马就走了过来。   看到长椅上那一大袋子水了,她惊地挑了挑眉:“这是把便利店的水全部买来了吗,难怪我刚才去买水的时候看到冰箱都快空了。”   她问夏荷:“周夫唯刚刚都和你说什么了?”   夏荷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徐一月不信:“他专门从家里来学校看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说。”   夏荷知道,以她的八卦程度,自己如果不全盘托出,她是不会罢休的。   所以夏荷将他们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徐一月疑惑:“他还能听见你的心跳声?”   夏荷手还放在胸口上:“真的能听见吗?”   徐一月说:“也不是不行。”   夏荷看着她。   徐一月眼神落在她的左胸口上:“如果他把脸贴上去,说不定......”   夏荷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徐一月从袋子里扒拉出一瓶乳茶,“这又不是室内,怎么可能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可他刚才都这么说了。”   夏荷对周夫唯有种莫名的信任。   而且周夫唯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撒谎骗她,没必要啊。   徐一月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直接灌完了一大瓶:“也是,除非他是带着某种目的,所以故意蛊惑你。”   教官吹哨子喊集合的声音盖过了徐一月后半句话,夏荷什么也没听到。   两个人又一脸苦色的走向大部队,开始接下来的军训时间。   --   好不容易把军训捱过去,学校短暂地放了几天假。   夏荷原本是想就在宿舍度过这几天假期的,反正也没什么事,而且其他几个外地舍友也都会留在宿舍。   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学习一下。   但想起周夫唯说的话。   孙阿姨让她周末记得回去。   于是夏荷还是收拾好东西,坐上返程的公交车。   下午两点,正好错过了午饭时间。   她到的时候做饭阿姨刚准备出去去采购晚上要用到的食材,看到夏荷了,她满脸笑意地迎上去:“我们大学生回来啦。”   夏荷肩上还挂著书包,笑着和她打过招呼:“阿姨下午好。”   阿姨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还好,没晒黑。”   “还是黑了点,只是不太明显。”   阿姨说:“稍微黑点也好,看着更健康。”   她又问夏荷吃饭了没,如果饿的话冰箱里有面包,她上午刚烤的。   周夫唯不爱吃,孙淙丽又没回家,所以烤好了也没人吃,只能用密封袋封好放进冰箱放着。   夏荷点头,又和阿姨道过谢。   阿姨笑说:“吃完后记得点评一下,我看有没有地方需要改进的。”   她也不继续缠着夏荷闲话家常了,让她赶紧进去休息。   军训了这么长时间,又坐车回来,肯定累坏了。   -   家里此时没人,夏荷扫了眼玄关处的鞋柜。   周夫唯应该去学校了。   是去学校还是出去鬼混了?   夏荷有点担心。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定位,确定是在学校以后,她才放下心。   看来他最近表现很可以啊,先不说他在学校有没有认真学习。   单是每天按时去学校已经很难得了。   熊漪这几天如坐针毡,以前周夫唯和他一起不搞学习。   就算挨批还有周夫唯陪他一起。   可是现在。   他往后教室后排看了一眼,平日里不是不在教室,就是在这儿补觉的周夫唯。   最近仿佛被鬼上身了,居然开始搞起了学习。   这让熊漪莫名有了压力。   课间十分钟,熊漪轰走了坐在周夫唯前面的那个学生,让他帮忙跑腿去买盒冰淇淋,剩下的找零归他。   那学生乐的颠儿颠儿往楼下便利店跑。   熊漪胳膊搭在周夫唯的课桌上,见他转着笔,视线正看着面前那张试卷。   “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周夫唯没理他,转笔的动作停下,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将这道题重新演算了一遍。   这让熊漪越发觉得他犯病了:“你不会真让夏荷感化了吧?”   听到夏荷这个名字,他手上的动作稍微停了停。   这才肯给熊漪一点回应。   他抬起头,眼神淡,语气也淡,慢慢悠悠地开口:“滚,别打扰我学习。”   熊漪:“?”   熊漪一脸弃妇表情:“周夫唯,你居然凶我,你为了区区一张破试卷,你凶我!”   周夫唯忽略了他浮夸的演技,拿出手机给夏荷发了条微信。   。:【小夏老师,你的学生一直打扰我学习。】   。:【你不管管?】   大概三十秒不到的时候,熊漪的手机响了。   是夏荷发来的信息。   熊漪:“......”   看来真让鬼上身了,还学会告状了。   学校五点放学,周夫唯五点半就到家了,和平时比起来,简直自律到可怕。   连家里的做饭阿姨都有些惊讶。   以前他都是快天黑了才回来,有时候甚至□□点还没人影。   急的孙淙丽给他打无数个电话。   不过他从来都不会接。   夏荷在厨房帮忙,听到开门声了,她探出半个身子。   周夫唯在玄关处换鞋子,校服穿的规规矩矩,头发看着比上次短了点,应该是去剪过。   那张脸的轮廓越发明显了一些,线条走向棱角分明,眉骨也带着一种冷冽之感。   好在他的五官不算特别有攻击性,所以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至于太过难以接近。   夏荷一只手扶着门槛:“周夫唯,想吃什么?”   听到久违的声音,他的动作稍微停下。   “随便。”   片刻后,又补充一句,“都可以。”   夏荷笑的眉眼弯弯:“今天炸了茄盒,我亲自下厨哦。”   周夫唯努力按捺住上扬的唇角:“哦。”   他以为自己的回应足够冷淡了,但说话的声音里压不住的淡淡笑意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夏荷重新进到厨房。   阿姨问他:“怎么样,他吃吗?”   虽然阿姨在这边做饭也有些日子了,但她对周夫唯的口味还是摸不太透。   他吃饭好像完全看心情。   夏荷想到他刚才的反应:“应该挺喜欢吃,都笑了。”   “还笑了啊?”阿姨听了都有些惊讶,“那估计是真的很喜欢吃了,改天我多做一些。”   夏荷表示赞同,点了点头。   她今天面对周夫唯完全没了那天在学校碰到他时的无措。   可能是因为心跳加速和面红耳赤的感觉没有了。   周夫唯换完衣服下楼,饭菜已经做好,夏荷给他盛的那碗饭还特意压了很久。   看着没多少,其实都赶上她的两碗。   “今天要全部吃完哦。”   夏荷把那盘茄盒放在他面前,“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多给你做一点。”   周夫唯没说话,那顿饭他吃的很安静。   只是偶尔,偶尔他会抬眸看夏荷一眼。后者仍旧是那张灿烂笑脸,正耐心倾听阿姨传授给她的做饭经验。   吃完饭后,夏荷去后面的院子里扫视了一圈。   之前和阿姨说过,想在这儿养些小鸡小鸭的意见被孙阿姨采纳了。   夏荷甚至都开始在心底规划好到时候一只白灼,一只烧烤,再剩几只用来煲汤。   周夫唯马上就高考了,正好可以煮来给他补补身子。   自己养的肯定比外面买的有营养。   熊漪是在他们吃完饭后来的。   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球服,怀里还抱着一个篮球。   看到夏荷站在后门那儿往院子里看,他好奇走过去,问她看嘛呢。   夏荷听到声音了,转身看向他:“我在想到时候应该养几只鸡。”   “养鸡?”熊漪愣了愣,视线落在那片空旷的院子里,“你还会养鸡啊。”   “当然了,我家里的鸡都是我养大的。”   熊漪奉承道:“厉害啊小夏老师。”   夏荷被夸的有些小得意:“你喜欢吃什么鸡,乌鸡还是芦花?”   熊漪来了兴致:“有没有那种,长大以后自动掉鸡毛的鸡?免得我拔。”   夏荷笑容亲切:“要不我直接养出那种长大以后自动变成鸡汤的鸡?”   熊漪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最好微辣,不要生姜。” 第四十二章   夏荷沉默看了熊漪几秒, 似乎想努力辨认,他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作罢。   算了,傻人有傻福。   因为这些天来的接触, 她对熊漪也从一开始希望他好好学习, 到现在希望他快乐活着就行。   学习实在是不适合他。   好在他有个有钱的老爸, 就算考不上大学, 下半生也不用为钱发愁。   夏荷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做饭阿姨已经回家去了,此时客厅只有熊漪和夏荷两个人。   他自然地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从冰箱里拿出一串提子洗好,装盘端过来。   顺便还泡了两杯巧克力牛奶。   夏荷看见了:“哪有让客人亲自动手的。”   话是这么说, 但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纯粹就是客套一下。   熊漪把那盘洗好的提子放在茶几上, 又将手里的巧克力牛奶放了一杯在夏荷面前。   乐乐呵呵道:“我哪敢劳烦小夏老师,您坐着,我来就行,”   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的周夫唯看到这一幕了, 无声勾了下唇。   夏荷就是看着老实。   她是闷着坏,熊漪这种蠢货,哪玩的过他。   半干的头发上此时盖了块干毛巾,他慢慢擦拭着。   长条沙发,夏荷和熊漪一人坐了一边。   周夫唯走过去, 踢了踢熊漪的腿:“让让。”   熊漪正吃着提子,专心看剧呢, 突然被踢了一下。   他把嘴里的提子咽下去, 下巴往旁边抬:“那不是还有位置吗, 为啥非得坐我们中间。”   周夫唯居高临下看着他, 眼神没什么波动,说话也是淡淡的:“有安全感。”   熊漪:“......”   您还需要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找安全感?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最后他还是乖乖挪了位置,让周夫唯进去。   于是宽敞的长条沙发,在坐了三个人以后,显得有些拥挤了   瘦小的夏荷在两个高中生弟弟的衬托之下越发娇小。   她还挺纳闷,现在的小弟弟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十七岁就这么高了。   这长腿,这宽肩。   想起自己之前无意间撞见周夫唯没穿上衣的那次。   身上的肌肉。   她突然有点脸红。   熊漪此时正用牙签去扎茶几上的提子,身子前仰,余光正好瞥见夏荷脸红红的。   他看过去,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小夏老师,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夏荷一愣:“红吗?”   熊漪点头。   她又下意识看向周夫唯,周夫唯此时也正好看着她。   脑袋上的干毛巾早取下来了,搭在肩上,细软的额发带着淡淡水汽,瞳孔黑白分明。   夏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熊漪一口咬下一颗提子,调侃道:“该不会是在想什么色色的东西吧?”   夏荷下意识就反驳:“你别乱讲。”   熊漪是典型的没一点眼力见,还在那问:“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总不能莫名其妙就脸红吧。”   她要怎么说?   直接说她在想周夫唯没穿衣服的样子?   那不就成变态了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周夫唯。自从他和自己说了那些喜欢人的特征以后。   又正好自己发现在看到他时,她刚好有那些特征。   所有会控制不住的关注他。   别想了别想了。   夏荷晃了晃脑子,企图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晃出去。   周夫唯喝了口牛奶,低声笑笑:“在想我?”   熊漪刚谴责周夫唯,他特地和小夏老师泡的情侣款巧克力牛奶,还没来得及喝,反倒被周夫唯给喝了。   你不是不爱喝牛奶吗。   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到周夫唯那句自恋的话。   他沉默并认真地开始倾听。   所以这大少爷终于开始行动了?   夏荷张了张嘴,想反驳,又觉得实在是没底气。   安静的那几分钟,虽然没有回答,但显然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周夫唯满意地勾唇,放下手里的玻璃杯,身子懒洋洋地往后靠。   “我人就在你旁边,有什么好想的。想看就看,我又不收钱。”   夏荷果然看向了他:“周夫唯。”   他轻轻抬眸。   四目相对,夏荷的眼神认真,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要和他坦白些什么。   周夫唯呼吸稍放慢了很多,几乎就要停止了,放在腿上的手也不受控地握紧。   沉默持续了很久,夏荷终于开口了。   “你能不能坐过去一点,我实在是被挤到没位置了。”   周夫唯:“......”   熊漪:“......”   熊漪拍了拍周夫唯的肩膀,神□□言又止。   似乎是在说:哥们儿,要实在不行,咱换个聪明点的人喜欢。   他自己脑子都是全新,还嘲讽别人不聪明。   周夫唯没有理他,只是绷紧的后背重新恢复放松状态,站起身,上楼回房。   一句话都没说。   熊漪摸了摸鼻子,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身子往前坐了几秒钟,又往后靠。   最后还是坐直。   怎么都不够自在。   周夫唯平时挺直接的啊,厌恶一个人都是直接放在明面上。   怎么喜欢人喜欢的这么别扭。   难道恋爱中的人真的能变蠢?   熊漪觉得作为从小一起长大发小兼好兄弟,他必须得帮帮周夫唯。   正好电视上正播放一部偶像剧,男主喜欢女主,但放不下自身骄傲,一直不明说,反而各种欺负压榨她。   很经典且老套的偶像剧套路了。   熊漪故作沉思,借题发挥。   “你说男主这么对女主,她能发现男主喜欢她吗?”   夏荷看的很认真:“能吧,不然怎么是偶像剧。”   “不过你没觉得周夫唯某些方面,其实和这个男主很像吗。”   听到周夫唯的名字,夏荷吃提子的手稍作停顿:“像吗?”   “他聪明,周夫唯也聪明。他性格烂,周夫唯也......其实也没那么烂,普通烂。”熊漪觉得还是应该让夏荷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自行降级。   夏荷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她把提子一整个塞进嘴里:“好像是。”   “所以啊,我在想,周夫唯喜欢上一个人会不会也这样。”弯弯绕绕这么大一圈,熊漪终于开始切入主题了,“故意欺负她,弄些小动作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就是打个比方啊,譬如故意坐在她旁边,用她的东西,或者是各种找话和她讲,再有就是,对她和对别人完全不同。”   听完熊漪的话,夏荷陷入短暂的沉思当中去。   她看了眼熊漪刚刚被踹的腿,又看了眼桌上那杯明明是熊漪的牛奶,却被周夫唯喝了一口。   而且她来临市这么久,好像确实没看到周夫唯身边有除了熊漪其他的.......   夏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熊漪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熊漪:【实在不行换个人喜欢吧。】   熊漪:【她的整个大脑,只有学习的那部分是用过的。】   周夫唯在房间没什么兴致地玩了会游戏,桌上的手机接连震了两下。   他松开鼠标去看手机。   是熊漪发来的消息。   。:【嗯。】   。:【还是不如你,全新。】   熊漪看到周夫唯的消息后差点没气背过去。   行啊。   现在就开始偏心眼,维护自己的心上人了。   亏他还想着给他助攻一下。   熊漪懒得管了,也懒得去和夏荷解释,他和周夫唯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   就让她以为周夫唯是个GAY!   熊漪带着一肚子妒火离开了这个家。   也不知道是吃周夫唯的醋,还是吃夏荷的醋。   三人行,必有一个多余的。这话他今天算是明白了。   熊漪要走,夏荷说去送送,熊漪没要,穿上鞋子就往外冲。   夏荷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又生气一个?   她当然知道周夫唯和熊漪不是那种关系。   她虽然情商低,但还不知道低到这种程度。   又坐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时间也不早了。   回房间时经过周夫唯的房间,隐约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游戏特效声。   举起来准备敲门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算了,把房门敲开了又怎样呢,也不知道说什么。   电脑桌前没人,游戏里的人物此时随便找了空房子趴在那。   毒圈缩到最小,只剩下三个人了。   除了周夫唯,剩下两个是同个队伍的。   耳麦里不时传出那些早死队友的声音:“我□□操,终于要吃上鸡了。”   “想不到今天还上了个大佬车。”   “大佬怎么不动了?”   “大佬?”   “大佬,对面的都找上来了,你动一动啊!!”   被寄予厚望的大佬此时站在房门边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都抚上门把手了,就等着外面的人敲门。   结果安静持续了很久,对方竟然直接走了。   他把门打开,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进房间的背影。   周夫唯眼色有点沉,重重地把房门关上。   关门声连隔壁房间的夏荷都听见了。   -   早上起床,夏荷依旧闲不住,和阿姨一起在厨房准备早餐。   她刚刚去洗漱的时候往周夫唯房间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她将碗里的鸡蛋打散,问阿姨:“周夫唯出门了吗?”   “晨跑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夏荷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现在才六点半。   起这么早去晨跑吗,看来他昨天睡得挺早。   说到这个,阿姨也长松一口气:“唯唯最近的睡眠质量比起之前确实好了很多。”   夏荷也这么觉得。   大门处传来动静,是输密码的声音。   周夫唯开了门进来,头发湿漉漉的,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   刚运动完,肌肉紧绷着,线条更加明显。   看着硬邦邦的。   夏荷从厨房出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周夫唯没接,直接掠过她。   夏荷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怎么了。   难道昨天的气还没消?   大概五秒钟,周夫唯又折返回来,把她手里的水杯拿走。   仰头一口喝完。   夏荷盯着他拉升延长的脖颈线条,以及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喉结。   水喝完了,周夫唯把杯子又还给她。   “周夫唯。”夏荷手里拿着杯子,“你现在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他冷笑:“我什么生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夏荷自动忽略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我就说,你这么温柔大度的人,怎么可能生气。”   周夫唯:“......”   现在是真的不气了。   作者有话说:   什么狗狗这么好哄啊   原来是周夫唯这条大狗狗~ 第四十三章   周夫唯神情淡, 他对自己倒是有自知之明,温柔大度这四个字完全和他不搭边:“你对谁都这么撒谎?”   夏荷过去把门关上:“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某些方面比较轴,说成熟吧, 其实也没多成熟, 做事也没个谱。   刚来到这个新鲜的大城市, 对很多东西都处于陌生的状态。   周夫唯虽然有时会不耐烦, 但他从未对她说过任何重话。   还会带她去吃好吃的寿司,带她逛夜市,给她买漂亮的手链。   还有她的手机,也是他送给她的。   她担心太过贵重,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   那个价格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都赶上她家半年的收成了。   夏荷一直都觉得, 周夫唯就是嘴巴硬了一点, 说不出多么好听,讨人喜爱的话。   但他的心是软的,性格也是。   夏荷笑意堆了满脸,走到他跟前, 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难得我回来一趟,给你做我拿手的皮蛋瘦肉粥?”   她简朴的很,不喷香水也不化妆,身上只有护肤品的乳香,夹杂着似有若无, 像花香的味道。   周夫唯闻到了,在她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   或许是刚晨跑完回来, 喉咙很干, 他干咽了一下。   视线错开。   夏荷看着他泛红的耳朵, 弯身去找放在桌上的空调遥控器:“看你热成这样, 要不先去洗个澡?”   “我热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他像是想到什么,停顿半晌,最后闷声上了楼。   夏荷哒哒哒地跟上去。   周夫唯停下:“我去洗澡你也跟?”   “啊?”夏荷抬手往自己房间指,“我去换衣服。”   周夫唯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还穿着睡衣。   夏荷笑道:“你放心,我不偷看。等你哪天想让我看的时候我再......”   “行了。”周夫唯打断她的后半句,话里明显带着一些慌乱,快步上了楼。   好像在这多待一秒钟就会被夏荷发现自己红到吓人的耳朵。   他把自己关进浴室里,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接了捧冷水使劲搓了搓脸。   企图将那股滚烫的灼热给冲洗掉。   他一只手撑着洗手台,大理石台面的,冰冷的触感似乎能稍微缓解一些他此刻的高温。   抬起头,镜子里的他脸上淌落水珠,头发也打湿了。   此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视线最后停在自己红到仿佛发高烧一般的耳朵。   他皱了下眉,直接取下淋浴喷头,打开冷水那档,对着自己的脸一顿冲。   还是很红。   水关了,偶尔会有几滴残余的水从喷头孔里流出,“嘀嗒”的声响,摔在地上。   安静的浴室里,他声音低沉响起。   “操。”   骂完以后,极轻的叹息声,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真他妈没用。”   “动不动就脸红。”   -------------   夏荷给周夫唯煮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拿手的皮蛋瘦肉粥。   算起来,她一共才煮过不到五次。   但煮粥这种事情在她看来,真的很简单,注意米和水的比例就行。   对于她这个从小就开始做饭的人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阿姨尝了一口,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只能冲她竖起两个大拇指。   “你要是开饭店,我一定每天去捧场。”   夏荷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正好周夫唯洗完澡,从楼上下来。   夏荷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粥端出来,还给他切了一个咸鸭蛋。   “咸鸭蛋和粥可是绝配。”   周夫唯直接忽略了她:“阿姨,上次那瓶白酒您放哪了?”   阿姨摆碗筷的动作顿了顿:“白酒?”   哪来的白酒。   孙淙丽不爱喝白酒,家里酒柜上摆的几乎都是一些红酒和葡萄酒。   正当阿姨努力搜刮自己脑海里并不存在的记忆,企图找到那瓶白酒在哪时。   夏荷警惕地问周夫唯:“你要白酒干嘛?”   周夫唯冷着脸:“喝啊,还能干嘛?”   “你才多大啊,就喝酒,还没有成年是不能喝酒的。”说完后,又特意补充一句,“成年了也最好别喝。”   明明只比他大一岁,却总是以长辈的姿态来管着他。   阿姨担心周夫唯吃不惯皮蛋的味道,所以另外给他又烤了吐司。   但周夫唯看也没看那吐司一样,舀了一勺粥。   他一直都觉得皮蛋有股挺独特的臭味,闻久了容易反胃,吃进嘴里更臭。   小时候被奶奶喂着吃了一口,然后就吐了。   后来家里就再没有皮蛋这玩意儿。   虽然依旧有股臭味儿,但他这次没吐。   “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到底是以什么资格来管我?”   周夫唯看着夏荷,眼眸幽深,“真当自己是我老师了?”   他说话其实没什么语气,挺平静的,但结合他这个人的性格来看。   好像就成了一句不太友善的话。   阿姨在一旁试图劝他,有话好好说,别发脾气。   夏荷却丝毫不怕他:“当然是姐姐了。”   她单手托腮,看着他,“说起来,周夫唯,你都没叫过我姐姐呢,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一岁吧。”   她的睫毛很长,都能将头顶的灯光化为一圈阴影留在眼下了。   白皙的皮肤,哪怕是经过了一场炎热的军训,仍旧没有晒黑半分。   因为此时托腮的动作,她脸颊旁一小坨肉被挤压到嘟起来。   周夫唯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握着勺子的手,稍微紧了紧。   “周夫唯。”   没有等到自己想听的那句姐姐,但夏荷好像发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她坐直了身子,手从脸颊脱离,神情有点紧张,“你是不是发烧了?”   话题实在转的太快。   阿姨一听这话,也急了:“这大夏天的,怎么还感冒了呢。”   “他刚晨跑回来我就发现了,他耳朵红的不太正常。”夏荷起身去找体温计,“我当时没多想,以为是热的。现在比刚才还红。”   找到一半,她干脆把整个医药箱都拿来了。   体温计递给他,让他含在嘴里。   周夫唯没接:“我没发烧。”   “那耳朵怎么这么红。”夏荷不信,把体温计放到他嘴边,“张嘴。”   周夫唯:“.....”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夏荷用体温计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像哄小狗狗一样,“乖一点。”   周夫唯:“......”   他张开嘴,轻轻咬住体温计,含住。   夏荷这才放下心来。   手机上有软件的提醒声,她解锁看了一眼。   上面提醒她,手表绑定用户的心跳已经超过一百五了。   夏荷刚放下的心又提上来了。   她眉头皱着,脸色担忧:“怎么心跳也这么快。”   阿姨在一旁听到她的话了,看了看夏荷,又看了看含着体温计,视线挪开的周夫唯。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轻笑,把手里的碗筷放下,进厨房倒了一壶清热的花茶,端给周夫唯。   她跟夏荷说:“这又是心跳加速又是脸红的,八成就不是感冒了。”   夏荷愣了愣:“啊?”   -----   十分钟时间到了,周夫唯乖乖地把脑袋凑过来.夏荷取下他嘴里的体温计,看了一眼。   体温正常,没发烧。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夏荷的手摸上来的那一瞬间,周夫唯的身子有片刻的僵住。   “真的没发烧。”   “为什么越变越烫了。”   阿姨看着面前这一幕,露出意味深长的姨母笑来。   周夫唯最讨厌别人碰他,他的房间别人也不能随便进。   打扫收拾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几时有过现在这样,听话的坐在那。   他觉得有臭味的皮蛋瘦肉粥,没有一点怨言乖乖吃完了。   让他含着体温计就乖乖含着。   摸他的额头也乖乖坐在那,一动不动的。   “你待会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夏荷怕他吃不饱,又多给他煮了一个鸡蛋。   周夫唯平静开口:“睡不着。”   剥蛋壳的手顿住,夏荷问他:“又开始失眠了吗。”   他没说话。   夏荷想起刚才他问阿姨白酒放哪了。   所以他又想靠喝酒来让自己睡着?   夏荷说:“喝酒对身体不好。”   他无所谓:“那就不好。”   “你不能这样想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剩下的就都是白搭。”她啰里啰唆。   他一边点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那就白搭。”   这小朋友怎么回事,怎么就说不通呢。   “实在睡不着我们可以找其他办法呀。”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一句:“什么办法?”   夏荷想起来了:“我给你讲睡前故事?我记得之前几次还挺有效的。”   虽然每次讲着讲着她自己反而先睡着了。   周夫唯:“那如果还是睡不着?”   夏荷:“那就讲到睡着。”   他勾了下唇,笑里似乎带着淡淡讥讽:“随你便。”   吃完饭后,夏荷决定先去书房找找看有没有适合讲睡前故事的书。   书找到一半,她突然想到她送给周夫唯的手表好像也有监测睡眠质量的功能。   她点开功能面板,找到那个选项。   上面显示他近期的睡眠质量:优。   作者有话说:   小夏老师可是直球选手,和周夫唯这种别扭狗勾不一样,一旦开窍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bushi 第四十四章   夏荷选了很久, 最后选了一本风格梦幻的童话书。   也不知道这本书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书架上的,明明家里没人喜欢这种类型。   她刚拿著书出去,就看到周夫唯从房间出来,手上拿着外套, 来不及穿上。   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跑。   他的动作太慌乱, 以至于不小心撞到阿姨放在路中间忘了端走的矮凳。   他浑然不觉疼痛。   大门被重重地带上。   夏荷还愣在原地,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去问阿姨, 阿姨也摇头。   那一整天,周夫唯都没回来。   夏荷坐在客厅看电视,看的并不专心,偶尔看一眼门口,偶尔看一眼墙上的钟表。   凌晨一点的夜晚是安静的, 安静到没一点声音。   最后是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夏荷急忙起身去拿手机, 看到来电联系人上的“孙阿姨”三个字。   她有片刻的失望。   电话接通,孙阿姨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此时显得有几分疲惫:“小荷,这么晚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你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   “您说。”   “我的书桌抽屉下面有个粉色的卡包,你能把它送来一医吗?”   一医?   听到这里,夏荷的心脏顿时揪了起来。   “您生病了?”   那边沉默很久,才响起一阵叹息。   “是唯唯的外公。”   -   夏荷打车过去的,这个点路上没人, 也不怎么堵车。   但还是一个小时左右才到地方。   虽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但医院里的人仍旧很多。   夜间急诊那里坐满了等候的家属。   夏荷找到孙阿姨告诉她的楼层, 走廊安静, 灯光惨然。   周夫唯坐在长椅上, 头低着, 手指插入发间。   他哪怕一句话都没说,哪怕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但夏荷还是感受到了他此刻的焦躁不安。   孙淙丽看到她了,走过来,勉强挤出一抹笑:“这么晚了,真是麻烦你了。”   夏荷摇头,把卡包递给她:“不麻烦的。”   她的视线落在亮着灯的手术室上,沉默片刻,又看向一旁的周夫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可能在听到夏荷声音的那一瞬间。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孙淙丽已经重新走到手术门前站着了,此时四周安静。   夏荷走到周夫唯身旁坐下。   距离一下子拉近,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刚才没看到的。   这会也看的一清二楚了。   他的手在抖。   他在害怕。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夫唯,拽上天的周夫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周夫唯。   现在在害怕。   夏荷轻轻握住他的手:“没事的。”   她的声音温柔,像是一只攥住周夫唯焦躁不安的心脏的手,缓慢安抚。   “外公不会有事的。”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术室的灯熄了。   -   医院的一切好像都是白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   孙淙丽让夏荷先回去,好好休息。   夏荷看着病房里,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的周夫唯。   从刚才医生脸色凝重地摇头,再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孙淙丽终于忍不住,低头抹了抹眼泪:“他病了很久了,之前做过一次手术,明明说了有好转,结果突然就恶化了,没一点征兆。”   夏荷想要安慰她,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在生老病死面前,每个人都如蝼蚁一般弱小。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躺在那张床上,一点一点流逝生命。   却束手无策。   孙淙丽的视线也挪回到了病房内。   “我和他爸都有各自的事业,平时工作忙,没空管他。他是他外公带大的。”   “他不亲近任何人,对谁都无所谓。”   “除了他外公。”   孙淙丽说的这段话,一直在夏荷脑海中反复响起。   孙淙丽在这只待了两个小时就走了,她说公司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她没办法不去。   她拜托夏荷,帮她照看一下周夫唯。   “不用安慰他,那孩子最讨厌别人安慰。陪着他就行。”   夏荷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   周夫唯。   深到只剩下黑色的天空终于开始稀释,逐渐浮现一抹亮光。   走廊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热热闹闹的。   有相熟的人碰到了,彼此会打一声招呼。   那些陪护的病人家属拿着洗脸盆和牙刷去洗漱。   夏荷拿出手机,点开心情那一栏。   一个向下撇嘴的小黄豆表情出现在左上角。   他在难过。   很难过。   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他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眼睛也缓慢睁开。   随着呼吸,氧气罩笼起一层白雾,又系数散开。   老人家没办法动弹,浑浊的眼珠此时转动,看着周夫唯。   “唯唯。”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连坐在床边的周夫唯都没听清。   周夫唯靠近他:“您说。”   “我的唯唯啊。”他低低的叹息,有不舍。   不是对生命的不舍,而是对自己这个小外孙的不舍。   他还这么小,还没成年,高中还没毕业。   “好好吃饭,不要太挑食。失眠的毛病也不要继续拖了,早点去看心理医生,不要讳疾忌医。”   “生老病死是常态,外公活的也够久了。”   “不要难过。”   周夫唯半晌没反应,只剩下厚重的呼吸声。   好半天,他才点了点头。   老人家浑浊的眼珠再次转动,最后落在了病房外的夏荷身上。   他的脸部肌肉好像也都僵硬了一般,费尽所有力气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熊漪这个臭小子,怎么越长越像个小姑娘了。”   --   外公的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   那天在医院,是夏荷见到他的最后一眼。孙阿姨甚至都没来得及赶上这最后一眼。   她的父亲奄奄一息时,她在公司,为了新开的项目开会。   她的父亲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的会议还没结束。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也受到情绪影响,变得阴沉沉的。   这还是夏荷第一次看到周夫唯穿正装。   空旷寂静的墓地,此时站满了人。   每个人都是一身压抑的深色。   周夫唯作为唯一的孙子,站在最前面。他抱着怀里的遗像。   那身量身剪裁的黑色正装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出他的肩阔腰窄。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人笑容慈祥,原本注视着镜头,此时更像是透过这块玻璃注视着来参加他葬礼的每一个人。   周夫唯没撑伞,雨水淋湿他的头发,有一缕不那么听话的垂落,遮住一部分视线。   他浑然不觉。   葬礼结束了,按照这边的风俗,家人得守孝七天,不能吃荤腥。   周夫唯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   他平时话就不多,哪怕现在话更少,却也好像没多大区别。   夏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生怕说错哪句话让他不高兴。   于是只能等,等他的情绪好转一些。   但他看上去实在是太正常了,除了话少一点,和平时几乎没差别。   夏荷判断不出来他好点了没。   转眼短暂的几天假期过去,她不得不返校。   因为放心不下周夫唯,她让做饭阿姨有什么事千万要给她打电话。   回到学校的那几天她整日魂不守舍,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徐一月问她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没什么。”   今天是正式开始上课的第一天。   见她不想说,徐一月就没继续问了。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听说我们的教授很年轻,才二十九岁。”   夏荷并不感兴趣,蔫蔫地应了一声:“这样啊。”   “而且长得很帅,在一众秃瓢老师中,他简直是一股清流。搞学术的谁不秃头,但是他能逃过这个魔咒,你说他是不是天选之子?”   夏荷本来就乱,这会被吵地更乱:“他才二十九岁,他要是秃了那才真的天选之子。”   江忱走进教室时,恰好听到这句不轻不重的吐槽。   其实声音不大,但因为靠近门边,所以刚好被他捕捉到。   他看了眼声源处,那个被同学猛推了好几下,然后才慢吞吞坐起身的女孩子。   是张熟面孔。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弯了弯唇,笑容温柔。   虽然早就看过他的照片,但这会看到真人,还是再次被惊艳到。   “本人比照片好看这么多的,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人。一个是江教授,还有一个是周夫唯。”   听到周夫唯的名字,夏荷的情绪再次低迷下去。   徐一月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问她到底怎么了。   被军训折磨都没见她露出这副神情来。   夏荷还是摇头,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没什么。”   作为第一节 课,倒是没讲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全部用来自我介绍了。   夏荷站起身的那一瞬间,班上明显掀起了一小波轰动。   轰动声全部来自于班上那些男同学,轰动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的那张脸。   作为夏荷的好友兼同桌,徐一月觉得倍儿有面。   脊背也挺直了许多。   江忱合上手里的花名册,身上的白色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一截。   手腕白皙,精瘦有力。   他用纸巾擦拭掉手上的粉笔灰:“我看过你的资料,市理科状元?”   听到这个,班上的轰动比刚才还大。   夏荷点了点头。   江忱笑容温柔,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上午的课结束,江忱收好东西准备离开,经过夏荷课桌前时,脚步稍微顿住。   他轻声询问:“夏荷同学,现在有时间吗?”   夏荷在徐一月的不断催促下正尽量加快动作。   徐一月满脑子都是食堂的藤椒鸡腿,生怕去晚了就被抢没了。   江忱的话让夏荷停下手里的动作,她茫然抬头:“啊?”   心不在焉让她不管做什么都慢半拍。   愣了片刻,又犹豫地点头,“有的......吧。”   江忱笑了笑,把手里的教案放她课桌之上:“那可以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资料吗。”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我后天有个案子,今天得找我的当事人谈论一下案件内容。”   “啊?啊。”同样的字,不同的语气。夏荷点头,“可以的。”   江忱唇角上扬:“那就先谢谢你了,夏荷同学。”   夏荷看着江忱留下来的那把他办公室的钥匙,非常遗憾的和徐一月说:“今天可能没办法陪你去食堂抢藤椒鸡腿了。”   徐一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藤椒鸡腿上:“江教授,不对劲。”   夏荷对江教授不感兴趣,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有气无力的收拾东西。   徐一月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扯到男女关系上去:“江教授为什么不找我整理资料?而且他刚刚还单独夸你了,他为什么不夸我?”   身后一道声音幽幽的响起:“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是理科状元,你不是。” 第四十五章   徐一月不爽地瞪了后桌一眼, 恶狠狠地警告他:“再多说一句我把你嘴缝起来!”   两个人应该是熟人,这会有一搭没一搭的互骂起来,但说的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话。   夏荷耷拉着肩膀,把书塞进包里, 拉上拉链, 往将往肩上挂。   虽然打断别人吵架有些扫兴, 但夏荷还是和徐一月说了句:“你待会先回宿舍吧, 不用等我。”   徐一月见她一整天都不在状态,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荷摇摇头:“我没事。”   她拿着钥匙去了江忱的办公室,里面东西不少,但是收拾的干净整洁。空气中还浮动着一股植物的清香。   旁边放了一盆绿萝。   只是桌上稍微乱了一些,几本塞了书签的书随意摆放着。   应该是看完之后忘了放回原处。   夏荷走过去, 将那些书一一归类, 按照书架的指示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后,她拿着钥匙准备离开。   经过那盆绿萝时,看见花盆上贴了张便签:“记得浇水。”   她迟疑了会。   是在提醒她吗?还是在提醒之前帮他收拾办公室的学生?   看来这个教授还挺爱使唤人。   夏荷皱了皱眉,不满地拿起旁边的喷壶对着绿萝喷了几下。   这一天下来, 她看手机的次数不下几百次。   连谈萱萱都注意到了她这个反常举动,冲徐一月使了个眼色。等徐一月走过来时,她才靠近她耳边小声问:“夏荷怎么了?”   平时除了回信息接电话几乎都不碰手机的人,今天反而手机不离手了。   肯定有问题。   徐一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前天开始就这样了, 魂不守舍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唯独手机来信息的时候会激动一点, 不过看到内容以后又立马失落下去。”   这个举动分明是在等谁的消息。   不简单。   谈萱萱嗅到猫腻:“我们夏铁树这是开花, 恋爱了?”   徐一月也不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可在看到夏荷对江教授那样的极品大帅哥都无动于衷, 甚至还有点不耐烦的时候。   她突然觉得几率微乎其微了。   连江教授都入不了她的眼,那还有谁?   两人对视一眼,一张完全可以碾压江教授的神颜此时默契的浮现在她们两个的脑海里。   “整天面对着那个比江教授小一轮的年轻肉/体,不喜欢江教授好像也......合情合理。”   徐一月虽然赞同谈萱萱的话,但作为江教授的狂热迷妹,她断然不允许别人非议她的偶像半句。   此时据理力争:“江教授虽然长得不如周夫唯,可他聪明,脑子好,而且心底还善良。你知道他免费帮那些请不起律师的农民工打过多少场官司吗。”   谈萱萱妥协点头:“是是是,你的江教授确实能力强还善良。”   两个人在男人上面争过一轮,再次回到起点。   夏荷到底怎么了。   “你去问问?”谈萱萱撞了撞徐一月的肩膀。   徐一月叹气:“我都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她每次都说没事。”   拳头打在棉花上,连个回弹都没有。   “会不会是家里出事了?”   谈萱萱这话一出,迅速得到了徐一月的认同:“我觉得有可能。”   毕竟夏荷平时那个乐观性子,实在想象不到她会因为什么事情,导致情绪低迷成这样。   手机界面始终停留在微信上。   夏荷不断点看周夫唯的对话框,上面显示最后一句话还是五天前。   这五天来她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偏偏这个人平时连朋友圈也不爱发,她甚至都没办法通过蛛丝马迹来判断他的心情到底好点了没有。   夏荷不敢贸然给他发消息,她怕打扰到他。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她不确定周夫唯是不是这样。   他甚至连绑定都解除了,心情那一栏上,显示对方没有通过授权。   她什么也看不到。   夏荷躺在床上,盯着帘顶发呆。   爷爷在她记事之前就去世了,她甚至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   所以她体会不到周夫唯此刻的痛苦。   但是如果奶奶去世的话。   她翻了个身,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她承受不住的。   谈萱萱作为舞蹈系的系花,刚入学,追求者就迅速排起了长队。   每天晚上她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刚洗完澡,正和徐一月聊着天,小心商量着到底谁去安慰夏荷。   手机响了。   她不耐烦的把瓜子壳扔进垃圾桶里,拍干净掌心的碎屑。   电话才刚接通,那边便说了一大堆。   谈萱萱刚要开口,让他哪来的滚哪儿去,别来烦他了。   嘴巴才刚张开,那个滚字卡在嗓子眼里。   视线落在夏荷身上,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话头一转,让他在楼下等着。   徐一月见她穿上外套准备下床,问她去哪。   她翻了个白眼:“隔壁学校那个跳远的缠了我好几天了,我去找他说清楚。我喜欢男的,但不是什么男的都喜欢。”   谈萱萱只用了十分钟就上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还有五杯奶茶。   徐一月看见了,眉毛挑了挑:“恶女屠龙还有战利品?”   谈萱萱这会想着哄人,懒得和她计较。   把奶茶分给宿舍里的其他人,最后拿着那杯血糯米奶茶和戚风蛋糕走到夏荷的床边。   她伸手掀开她的床帘:“荷花,饿了没?”   夏荷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脑袋此时正出现在她床边,吓了一跳。   她坐起身:“我还好。”   谈萱萱干脆把整个上半身都塞进帘子里。   奶茶和蛋糕放在她床上支起的小桌板上:“心情不好的话就吃点甜的。”   夏荷知道谈萱萱和徐一月为了她的事情劳心劳力了好几天。   她欲言又止:“萱萱,其实我......”   谈萱萱看着她,非常耐心的准备去倾听。   夏荷低下头:“其实不是我的事。”   “那这些天你怎么这么难过。听一月说你最近胃口也不太好。”   “是周夫唯。”   谈萱萱一愣:“啊,周夫唯?他怎么了?”   夏荷沉默很久:“他外公去世了,他很难过,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谈萱萱多花费了一些时间来消化这句话。   所以夏荷这些天的失落不高兴,是因为周夫唯不高兴?   “这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希望有人能陪着我。”   “可是这样不会嫌烦吗?本来已经心情不好了。”   谈萱萱不理解夏荷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是不喜欢的人当然会嫌烦,可如果是在意的人,性质就不同了。”   夏荷似乎不是很理解:“在意的人?”   这个小荷花,看来只有智商高,情商实在是低的可怕。   谈萱萱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将话讲的通俗易懂一些:“你和一月都是我在意的人。”   夏荷又陷入了新的难题:“但是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周夫唯在意的人。”   谈萱萱也觉得这个问题无解。   连夏荷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那你就等。”谈萱萱说。   夏荷:“等?”   谈萱萱点头:“等他联系你。人类都是感性动物,哪怕那个人平时再理性再冷静,但总会有扛不住情绪的瞬间。如果他一直不联系你,说明他心里没你。但如果他联系你了。”   夏荷都学会抢答了:“说明他心里有你?”   谈萱萱觉得“心里有你”这种话过于肤浅和庸俗。   毕竟没有谁规定过,一个人人心里只能存在一个人。   所以她换了一个更浪漫的说法。   “说明他需要你。”   --   虽然对江忱的印象一再改观,但上了几天他的课后,夏荷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是那种空有外表的绣花枕头。   比起长相,他更应该被人记住的是他的才华。   夏荷最近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开始收拾东西,书和电脑一起塞进包里。   生怕在教室多留一刻就会被江忱叫去整理办公室。   她觉得自己都快成打杂的了。   哪怕他在法律领域确实有很大的成就,但夏荷不太想和他有除了课堂外的其他联系。   随着下课铃响,她背上书包就要往外冲。   江忱笑容和善地叫住她:“夏鹤同学留一下。”   她沉默几秒,轻声纠正:“夏荷。”   他和善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不那么真诚的歉意:“是老师疏忽了,刚才看到你的样子,莫名就想到了鹤。”   夏荷不解:“为什么看到我会想到鹤?”   难道想说她和鹤一样仙气飘飘?   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夏荷同学刚才很像鹤。”江忱仍旧是那副温润的笑脸,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身子还在教室里坐着,脖子都快探出校门了。”   ......   面对夏荷的沉默,他眼底的笑意越发盛了一些:“今天下午开庭,你和我一起过去。”   夏荷还停留在刚才的窘迫之中:“我去做什么?”   “旁听。”江忱说,“学习再多理论知识,不如去现场多观摩。”   夏荷顿时来了兴趣,刚才的窘迫烟消云散:“我可以去?”   他笑:“当然可以,就是普通的民事纠纷。”   徐一月听到了,也说要去。   江忱笑容遗憾:“这次可能不行,旁听人员已经满了。”   徐一月失落地塌下肩膀,她也想亲眼看看江教授打官司的样子。   见她失落,江忱安慰她:“这次是可以通过网络直播来观看的,到时候我把网址发给你。”   发网址首先就得有联系方式,所以说,她可以加江教授的联系方式了?   徐一月又来了精神:“那江教授您的微.......”   江教授看着夏荷:“待会我发给你了,你再发给她吧。”   夏荷一愣:“可是我没手机。”   江忱轻轻歪头:“嗯?”   以为他是没听到,夏荷脸不红心不跳地又重复一遍:“我没手机,您还是直接发给她吧。”   江忱点头笑笑:“好。”   徐一月终于如愿以偿加了江忱的微信,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从教室出去,江忱手机闹钟响了,他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四个字。   ——记得浇水。   他又问夏荷:“夏荷同学昨天帮我收拾办公室的时候应该有记得浇水吧?”   是指那盆绿萝?   夏荷点头:“看到便利贴后就浇了。”   江忱长了一副很温柔的脸,眉眼温柔,嘴角放松时,自然上扬的弧度也温柔。   他好像有点为难:“那张便利贴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因为经常忘记浇水,所以养死了好几盆。”   夏荷:“......这样啊。”   看来这人,也是个只有脑子好使点的傻子。   他顺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应该还来得及。”   夏荷:“来得及什么?”   他微笑:“来得及去医院。”   “去医院?您生病了吗。”   “好像是,最近连续好几天出现幻觉。”他似乎有些苦恼。   “啊?”夏荷愣住,“这么严重?”   他拖着笑:“对啊,连续好几天看到夏同学玩手机。明明夏同学都没有手机。”   夏荷:“......”   夏荷全程保持安静。   她对江忱的抵触果然没错,这人奇怪得要命。   两个人出了学校,江忱的车停在附近,他让夏荷在这儿等一会,他去把车开来。   夏荷刚要点头,视线停在远处的灯柱下方。   周夫唯不知道来了多久。   身上还穿着校服,也不知道是放学后过来的,还是直接逃课。   不过才几天没见,他好像瘦了,下颚线越发明显。   此时安静地看着她。   他们。   夏荷莫名想到了谈萱萱和她说的话。   如果他联系你。   那说明他需要你。   周夫唯需要她。 第四十六章   这些天积堵着的心情在此刻, 见到周夫唯的瞬间全部得到疏散。   是连夏荷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奇妙反应。   她想和他说话,想知道他心情有没有好点,想问他最近有没有认真学习。   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却好像隔了很久很久。   周夫唯一言不发, 只是看着她。   他站在灯柱下方, 身姿挺拔, 哪怕瘦了很多, 宽阔骨架仍旧能那身宽松校服完全撑将开来。   他不管穿什么,好像都有种独属于他的少年清气。   夏荷想过去,江忱的声音却将她轻轻唤醒:“夏荷同学?”   夏荷清醒过来,抬眸看她。   江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 但以他这个年纪和阅历, 如果还看不出面前端倪的话,那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旁听还去吗?”   夏荷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周夫唯离开。   他胡乱戴上拿在手里的那顶黑色鸭舌帽,此时正是放学时间, 校门外多是一些商量着去哪吃饭的学生。   没多会,他落拓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江忱看着早已瞧不见的背影,轻笑一声:“我说怎么长得有点面熟。”   夏荷刚要追上去,听到江忱的话,好奇驱使她的脚步顿住:“您认识他?”   “不算认识吧。我一个师兄和他母亲有点关系, 加上又住在同个小区。”   夏荷更好奇了:“有点关系?”   江忱暧昧一笑:“对,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夏荷愣住。   她想的是男女关系, 难不成......   不过孙阿姨离婚这么多年, 谈恋爱也很正常。   只是她来临市这么久, 居然还一次都没见过。甚至都没听孙阿姨提起。   江忱看了眼时间, 还剩一个小时,他不勉强夏荷,最后询问了一遍她的意见:“旁听还去吗?”   夏荷在看到周夫唯的那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她甚至都没多加考虑,摇了摇头。   江忱轻声笑笑:“学生还是应该首先以学业为主。那个小朋友穿着高中校服,我们做老师的,是不赞成早恋的。”   “谁早恋了。”夏荷不悦地皱了下眉,“他是好学生。”   以他对周夫唯那点微末的了解,这个小朋友和好学生三个字,恐怕只有“学生”二字才勉强沾点关系。   江忱笑着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去安慰这个好学生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提醒夏荷,今天他在课上布置的作业,记得完成。   为人师长,都惜才。江忱很看重夏荷这个学生。   夏荷不知道周夫唯有没有走远,她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   手指点开通讯录,找寻他的号码时,却突然想到什么。   最后按了返回,点开某个APP的图标。   之前被隐藏的情绪监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   夏荷看到上面的心情。   不高兴。   上面的定位显示他在一家咖啡厅,离这儿不远,步行才八百多米。   夏荷花了十分钟过去。   她推开门,听见了上方风铃的声音。   因为这家店走高端路线,价格昂贵,所以来这儿的人并不多。   偶尔有学生三两拼个单,随便点一份甜品,然后拍一下午照。   现在明显就有一桌。   夏荷视线扫过最边上那桌,三个潮男打扮的学生。   头发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此时正透过旁边反光的玻璃整理自己的穿着,视线却不时落在旁边桌的少年身上。   他身上穿着校服,此时懒散靠着椅背,长腿随意伸展开,手勾着面前那杯拿铁,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着很随性,就是普通高中生的打扮,但他只是随便往那一坐,就有种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并且挪不开眼独特的气质。   慵懒随性中,又带着清爽干净的少年感。   他们费尽心思在这捯饬半天也没捯饬出来。   有人戳了戳自己身旁的人,下巴往门口抬:“这美女从进来就看着他了,眼睛都直了。”   被戳的那人看到夏荷了,语气有点酸:“坐这儿半天 ,就点了一杯拿铁,肯定就是为了钓妹子。”   “我看也是,他身上还穿着高中校服,知道南大是临市最好的大学,估计是想钓个学霸美女一边谈恋爱,一边让人给他补课。”   “操,真他妈鸡贼。”   几个人看着走向周夫唯的夏荷,牙齿都快酸掉了。   居然还让他得逞了。   夏荷自然没注意到旁边桌的视线,她径直走向周夫唯,拖出那张椅子坐下。   听到声音,周夫唯抬了抬眸,看见她了,也没多大的反应,   默不作声,继续去晃手里那杯拿铁。   也不知道他晃了多久,上面的奶泡都化掉了。   服务员拿着酒水单过来,礼貌地询问她喝点什么。   夏荷刚伸手接过,看到上面的售价后,瞳孔放大。   一杯咖啡就一百多?   怎么不直接去抢啊。   夏荷拿着酒水单的手微微颤抖,最后含泪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冰美式。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现在更加雪上加霜。   服务员照例推荐了一下店里的新品,提拉米苏爆浆蛋糕。   虽然听这个名字就很诱人,但不用问也知道不是她能承受住的价格。   她礼貌的婉拒:“不了,谢谢。”   服务员点头:“好的,您稍等。”   然后拿着酒水单离开。   夏荷沉默几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疼。然后看向周夫唯。   他还是刚才那个坐姿,只不过视线从那杯拿铁移到夏荷身上。   夏荷小声和他吐槽了一句:“这里的东西好贵。”   他勾了勾一扯唇角,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好像纯粹就是以这个动作来回应夏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夏荷反而稍微安下心来。   如果他一直像之前那样平静,她反而才会担心。   人在面临巨大悲痛之时,会将自己陷入一种情感隔离状态。   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没办法承受所面临的痛苦。   那个时候的周夫唯,便是这样一副状态。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反常。   “周夫唯。”她喊他的名字,用她依旧有些软糯的嗓音。   周夫唯没回应,只是看着她。   她又喊了一遍:“周夫唯。”   他的面部开始有轻微的变化——一侧眉毛轻挑。   “?”   夏荷小声埋怨他:“你让我过来,现在又不理我,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周夫唯终于说了这么多天,他和夏荷说的第一句:“我让你过来?”   夏荷指了指手机屏幕里没有返回的界面:“你突然把这个打开,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很难过,你不开心。怕我找不到你,你连定位都打开了。”   周夫唯冷笑:“你一直都这么盲目自信?”   “你明知道我放心不下你。知道你难过,我肯定会来找你。你故意打开定位,摆明了知道我会来。”   她说话太过直白,没有一点弯弯绕绕。   直白到周夫唯都短暂的愣怔。   他移开目光:“你讨好人都用这种方式?”   他今天说话怎么都带刺。   夏荷不解:“我讨好谁了?”   周夫唯看见她这副无辜模样,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缩,握紧,又松开。   “还能有谁。”他以为自己说出来的语气是刻薄冷漠的,却没察觉到,声音几近不稳,生硬又干涩,“刚才那个男人。”   夏荷反应过来:“你说江教授?”   松开的手收握的更紧,周夫唯这次没有多加言语。   他竭力想要表现出不在意,可深邃眼底不断翻涌的情绪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我没讨好他呀,他是我的教授,今天本来有场民事纠纷的案子,他做为原告律师要去开庭,让我过去旁听。”   她说了这么多,周夫唯别的没听见,只听见了四个字。   “我的教授。”   她的。   呵。   周夫唯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夏荷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该解释的她都解释了呀。   怎么又生气。   她下意识就要追过去,服务员过来,说还没有买单。   夏荷立马道歉,拿出手机走到前台扫码买单。   视线频频往外看,生怕周夫唯走远。   旁边桌那三个男生还在那拍照,此时瞧见面前这一幕,再次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刚才还他妈低看他了,手段高明啊,直接跑单不说,还让这么一个大美女对他魂不守舍的。眼睛都快黏他身上了。”   “靠,他走那么慢,是故意的吧,明显在等别人追出去。”   “妈的,最烦这样的人。”   三个人对周夫唯义愤填膺。   铺天醋酸味充斥着整间咖啡厅。   果然还是帅哥市场好,这才几分钟,轻易就钓到一个大美女。   买完单后,夏荷心疼到无以复加,她还一口都没喝,三百就打了水漂。   好在周夫唯没有走远,夏荷一路跑远跟过去。   “周夫唯。”   她喊他,他不理,反而越走越快。   夏荷只能加快步伐追过去。   “周夫唯,你等等我。”   他走的更快。   夏荷没办法,只得拉住他。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们没办法好好讲。   于是她的手伸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抵的那一瞬间,她身体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   夏荷明显感觉到,周夫唯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他终于停下。   夏荷松了口气:“你一生气就不理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他没说话,眼睫低垂,正看着紧密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   夏荷猜测他此刻的意图,以为他要挣脱开她的手然后离开。   于是握的更紧:“在你好好听我说话之前,你想都别想我会把手松开。”   她的话罕见的有些霸道。   周夫唯沉默片刻,背过身去:“我不想听。”   真是个犟脾气。   夏荷罕见地也来了点小脾气,赌气地威胁他:“那就一直这么牵着!”   看谁能耗得过谁。   作者有话说:   周夫唯:还有这好事? 第四十七章   夏荷看了眼时间, 两个小时过去了,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她掌心甚至开始冒汗,周夫唯却完全没有妥协的痕迹。   夏荷叹气,果然是大少爷, 还真是大少爷脾气。   “我这辈子和别人牵手的所有时间加起来, 都没有今天多。”夏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的妥协。   周夫唯在被她牵着的情况下, 走到对面街口的便利店买了瓶水。   给夏荷拿的牛奶, 还特地让店员加热了一下。   店员将牛奶拿去加热时,多看了两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从他们进来的那瞬间他就注意到了。   这手就没分开过,一直牵着。   这么热的天,也不嫌腻味。   店员摇摇头,不是很理解现在的小情侣们。   牛奶加热好了, 周夫唯顺手递给夏荷。   她拿着烫手, 瞥见他手里那瓶水,不满道:“谁大夏天喝热牛奶。”   “哦?”他挑了挑眉,“之前是谁每天晚上都给我热一杯牛奶,非要看着我喝完才肯走?”   这人的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那是因为你还在长身体, 多喝牛奶能补钙。我都定型了,喝了也白喝。”   她试图用自己手里的热牛奶去换周夫唯手里的那瓶水,“你应该多喝点牛奶,长高一点才会有女生喜欢。”   周夫唯:“不需要。”   夏荷看着他,也是, 现在喜欢他的女生已经够多了。   而且他这个身高海拔。   夏荷将他上线扫了一眼,也确实好像没有再长高的必要了。   “我觉得男孩子还是应该越高越好。我以后找男朋友, 如果让我选的话, 我肯定选最高的。”   周夫唯点头, 声音清冷:“旁边的灯柱高, 你去和灯柱恋爱吧。”   怎么还阴阳怪气起来了。   还真是软硬不吃。   夏荷直接上手抢了:“姐姐可是刚才痛失三百块,现在心还疼着,你最好对我好一点。我要是发起火来,吓死你。”   周夫唯听到她这话,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哦?”   夏荷觉得自己这些天真是白担心他了,一见面就给她找气受。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估计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比他大一岁。   夏荷冲他做了个鬼脸,企图吓到他。   这么多天来,周夫唯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来。   敷衍地配合她,点了点头:“被吓到了。”   夏荷觉得真没意思,这人到底有没有弱点。   她把他手里的水抢过来,又把自己那瓶热牛奶塞他手里。   “这瓶牛奶记得喝完,你还在长身体。”   夏荷踮脚比划了一下,这身高,一米八六肯定是有了。   好像确实有点太高了,不能再长了。   她面带担忧:“还能长吗。”   大约是她这话里歧义太深,周夫唯以为她在嫌自己矮,脸上那点浅薄笑意荡然无存。   正好此时旁边路过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夏荷眼神追随着他。这得一米九了吧,身上没多少肉,整个人看着像根竹竿。   她的目光不由得看了眼周夫唯刚才说的灯柱。   ......确实也挺像灯柱的。   周夫唯不轻不重的冷笑声,在她身旁响起。   夏荷的注意力被移过来,就见他正冷着一双眸子看她。   夏荷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周夫唯一只手被她牵着,空不出手来,只能用嘴巴咬开那盒牛奶的封口。   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转眼一整瓶牛奶就见了底。   夏荷:“......”   这么渴吗。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瓶水,跃跃欲试地递给他。   周夫唯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夏荷迫不得已快步跟上去。   都这么久了,夏荷问他:“你现在应该有好点吧,我们好好谈谈?”   周夫唯很显然,并不想和她好好谈。   这场持久战,以她认输作为结尾。   夏荷松开手,坚持了两个小时,她已经足够有耐心了。   周夫唯明明那么讨厌被人碰,这会被她牵了这么久,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荷在心里叹气,这么倔,以后要是找了女朋友,吵架估计还得对方先低头。   真为他未来的女朋友感到担心。   天早黑了,这会比刚才更热闹。   大多都是出来逛夜市的学生。   夏荷从刚才到现在什么都吃,连那杯一百多的咖啡也没尝上一口。   “你赌气也不知道找个便宜点的地方赌。”   周夫唯没说话。   “行了,刚才那三百块姐姐就不和你计较了,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周夫唯看着她。   夏荷急忙补充一句:“超过两百我会逃单。”   她停顿片刻,“超过五十也逃。”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刚才已经痛失三百了。   这都赶上她一周的口粮了。   好在周大少爷这会没有再耍大少爷脾气,随便找了个看上去干净的小摊坐下。   这是一家卖馄饨的。   夏荷要了一晚最便宜的鲜肉馄饨,给周夫唯点了一份豪华版的鲜虾馄饨。   价格直接比夏荷的贵一倍。   隔壁摊是卖绿豆沙的,夏荷要了两碗。   “一碗大份一碗小份。”   点完这些以后,她又去问周夫唯,还有没有想吃的。   他点了点菜单后面的价位,不冷不热提醒一句:“超过五十了。”   夏荷笑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不管今天你想吃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玩偶,递给他。   很小,甚至还没有她的巴掌大。   黄色的皮卡丘,但是做工很差,看上去有点劣质,颜料都涂出来,黄色和黑色混在一起,导致眼睛奇奇怪怪的。像个弱智。   周夫唯看了眼那个丑到变异的皮卡丘,又看了眼夏荷。   大概是在问,这玩意儿是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   “这是我昨天在娃娃机里抓出来的,花了好十几块呢。”   十几块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大数目了。   不过周夫唯的重点不在这:“你还会抓娃娃?”   馄饨上来了,夏荷和老板道过谢,然后使劲往里面加醋:“你还真以为我是什么也不会的书呆子啊。”   周夫唯倒也没隐瞒,直白地点头。   夏荷:“......”   夏荷把醋瓶放好,勺子在碗里拌了拌:“老实说,那确实是我第一次抓娃娃。还是谈萱萱看我心情不好所以特地带我去的。她说那种地方多去几次能让人心情变好。”   周夫唯神色微凝:“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你啊。”夏荷看着他。   微凝的神色,此时发生了改变,是肉眼可以察觉,但是又具体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变化。   “因为,我?”   夏荷点头:“你是不知道你前段时间的状态有多吓人。我很担心你,但是不敢联系你,怕打扰到你。你又一直不找我,我就更担心你了。怕你不高兴,怕你不好好吃饭,怕你又失眠。”   她一股脑的把自己最近的担忧全都说了出来,一只手捏着勺子在碗里拌来拌去,另一只手则撑着脸,看着他叹气,“你不知道,你有多让我放心不下,我连上课都在想你。”   晚上风大,空气中带了点暑气,到处都很热闹,熟人之间碰到后的打招呼声,同桌吃饭的朋友嬉笑谩骂,以及还有喝酒碰杯的声音。   身处在这种嘈杂环境之中,周夫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安静,一言不发。   握着勺子的手却有点儿抖,他好像在努力控制着什么,说出口的话透着一种非常别扭的不在意:“你为什么担心我。”   夏荷不解:“担心一个人还有原因的吗?”   周夫唯囫囵吃下一口馄饨,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夏荷急忙把那碗绿豆沙推到他面前:“有点烫,你别吃这么快,耳朵都烫红了。”   周夫唯:“......”   那顿饭吃的很快,因为周夫唯一直不说话,不论夏荷怎么讲,他都没回应。   直到饭吃完了,江忱给她发了一个网址。   【江忱:这是直播回放,有空记得看。】   夏荷撇撇嘴,回了个:【好的。】   她把手机锁屏收好,见周夫唯的视线刚好落在上面。   她以为他是好奇,给自己发消息的人是谁,于是解释了一句:“我的教授,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   “哦。”他语气不冷不热,好像并不在意。   夏荷想问他最近有没有好点,但又怕问的太直白,会重新揭开他的伤口。   正犹豫着该怎样才显得更婉转一点时。   周夫唯先开了口:“既然这么想和他一起去,刚才为什么还来找我。”   这冰冷疏离又带了点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怎么情绪一会好一会坏的。   “我是挺想去的。”   毕竟现场观摩确实能学到更多。   周夫唯听到她这句话,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夏荷把刚才那句话补全:“不过还是更放心不下你。”   他忽地顿住脚步,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   夏荷走到他身前:“我这么抠门的人,长这么大就对你一个人这么大方过。周夫唯,为了哄你我可是下了血本了。”   这些天他一直待在外公家,整理他留下来的遗物。   外公虽然生病了,但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少数清醒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想说的话记起来。   照顾外公的护工姐姐把日记本交给周夫唯。   “老爷子走之前让我记得把这个给你。”   周夫唯没看,他不敢看。   他没办法去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看着外公的墓碑,内心却很平静。   好像那不是他至亲之人的墓碑,而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那些天下来,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日记本里掉出来的那张合影。没那么年迈的老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容温和,看着镜头。   他睡不着,好像有什么堵在他胸口,他没胃口,吃不下饭,却一直吐。   吐到胃里没东西了,还在吐。   那天晚上他拿着手机,反复点开夏荷的朋友圈。   好像只有在看到有关她的东西时,这种让人恶心反胃的感觉才会得到缓解。   她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唯独背景图是她拍的夜空。   漆黑的夜晚,几粒星子浅到几乎瞧不见。   他就看着那张漆黑一片的照片,看了整整一晚上。   那些被隔离的情绪,在看到夏荷以后,才真真切切地涌上来。   夏荷看着周夫唯眼角滑落下来的那一滴泪,伸手替他擦掉。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哭,也是外公去世后,第一次哭。   夹杂着心疼的,无可奈何的,不轻不重的一声叹息:“周夫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第四十八章   夏荷踮脚, 轻轻抱住了他。   她在心里想,果然还是不能再长高了,现在就已经抱不到了。   周夫唯低下头,脸枕在她的肩上, 身子轻微颤抖。   夏荷拍打着他的后背, 动作轻缓。   “你要是一直这么难过, 我明天上课又要走神了。”   他也抱紧了她, 抱的很紧很紧。紧到夏荷感觉自己都没办法呼吸了。   但是想到他这么难过,她也没有出声,只是自己努力,深呼吸了好几下。   胸口起伏,她感觉到周夫唯的身子有片刻的僵住。   “周夫唯, 你知道为什么都在天上, 飞机却撞不到星星?”   他没说话。   夏荷告诉他答案:“因为星星会闪呀。”   她又问他:“什么蛋能走能跑还会吃饭?”   他还是没说话。   夏荷全程都在自问自答,她说:“笨蛋。”   这两字,像是在告诉答案,又像是在他称呼她。   放在他后背的手, 微微往上抬,摸了摸他的头:“周夫唯,我该怎么做你才能不难过呢。”   他低下头,隔着衣服,咬了她的肩膀一口。   力道不重, 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说谁是笨蛋。”   他的牙齿隔着单薄布料, 轻轻咬住她肩上的那一块肉。   有点痒。   她的身体敏感, 特别怕痒, 哪怕只是碰一下。   她控制住生理性的笑意:“你啊, 周夫唯是笨蛋。”   四周风声沙沙作响,混着喧闹人声。   夏荷听到耳朵的呼吸声逐渐平稳,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越发粗重了些。   平稳且粗重。   夏荷从他怀里离开。   他没哭了,她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哭,我也很难过。”   怀里一空,周夫唯来不及失落,听到夏荷的话,瞳孔微颤:“什......什么?”   夏荷不明所以的抬手捂上自己胸口:“这里会疼。”   周夫唯看着她,脸上带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   有震惊,有不知所措,也有一种,对自己的质疑。   害怕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刚才的话,其实只是自己的幻觉,并非出自夏荷之口。   夏荷看上去似乎有些为难,对自己这种陌生的情绪感到为难。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你以后偷偷躲起来哭,别让我看到。”   周夫唯:“.....”   --   夏荷是踩着点回到宿舍的,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没睡。   谈萱萱正在研究自己刚买的脱毛仪,五千多买的,结果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听到声响,正看说明书的徐一月往门口看了一眼。   见到夏荷了,她火急火燎的放下手里的说明书过去,询问江教授今天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夏荷说她没去。   徐一月愣了愣:“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去?”   夏荷把外套脱了,从衣柜里拿出睡衣,随便绑了个马尾,准备去洗澡:“中途有点事,就没去。”   徐一月遗憾道:“早知道我就去了。”   这个点宿舍里的人都洗完澡了,夏荷也不用排队,直接就进了浴室。   还哼起了歌。   徐一月和谈萱萱非常默契的对视一眼。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高兴了,今天之前还郁郁寡欢,饭都吃不下。   这是发生什么了?   平时除了联系别人,几乎不看手机的人,今天罕见的把手机也一起带进了浴室。   脱衣服之前还给周夫唯发了条信息。   夏荷:【到家了没?】   过了一分钟不到,那边就给了回复。   。:【还没出你们学校。】   夏荷:【怎么这么慢,你是用爬的吗。】   。:【......】   。:【你知道你们宿舍离校门有多远吗。】   夏荷:【路上小心点知道吗,碰到和你搭讪的叔叔阿姨不要随便信他们的话。】   。:【夏荷。】   夏荷:【嗯?】   。:【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夏荷:【有区别吗,不都是未成年。】   夏荷把手机放在一旁,脱掉衣服走进淋浴底下。   中途手机震了一下,她关掉淋浴擦干净手去拿手机。   上面甚至起了一层雾气,她用手随意抹开。   等看清楚是一条群消息后,她有点失落地把手机放回去。   洗完澡后,躺进干净柔软,带着香气的被窝里。   关了灯,徐一月正在给她们讲鬼故事。   她压低了声音,模仿地惟妙惟肖。让人有种身临其中的感觉:“宿舍里的人都不敢呼吸,生怕被门外的鬼察觉到有人在里面,过了很久,敲门声终于消失了,在所有人的都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道声音在她们身旁响起。”   夏荷吓到用被子蒙脸,但是又耐不住好奇想继续听下去的心。   徐一月讲到一半停下了,夏荷好奇的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对面床铺坐着的徐一月,突然打开了手电筒,放在自己脸下。   黑夜里,那张脸格外恐怖,配合上她此刻阴沉沉的声音:“我在你床边哦~”   夏荷吓到再次蒙住脸,面朝墙缩着。   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别讲了,吓死人。”   “睡了睡了。”   没多会,吵闹的宿舍便安静下来,甚至还能听见隔壁床铺传来徐一月的鼾声。   夏荷却睡不着,她满脑子都是徐一月刚才讲的那个鬼故事,还有那句:“我在你床边哦~”   所以......她的床边会不会也......   夏荷不敢把脑袋伸出去,可是炎热的夏夜,长时间把自己蒙在空调被里。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热的,睡衣都湿透了   夏荷有点喘不过气,又不敢把头伸出被子外。   在她以为自己要在被子缩到天亮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这无疑是生死关头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把手从被子里伸出去,在旁边胡乱摸索着。   摸到手机后,又迅速将手缩回来。   救命稻草是周夫唯。   。:【到了。】   夏荷握着手机,一点也没多想,直接给这根救命稻草打了电话。   他应该刚发完消息,手机还没放下,很快就接通了。   夏荷压低了声音,因为害怕,声音甚至也在抖:“周......周夫唯,你洗澡了吗。”   “还没。”他听见她话里的颤音,“你怎么了?”   夏荷差点就没哭出来了:“舍友刚才讲了个鬼故事,我现在快中暑了。”   怕吵醒她们,她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   “讲鬼故事,快中暑?”周夫唯不太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总觉得我床边站了个鬼,所以不敢从被子里出去。”   周夫唯沉默了几秒,一道不太明显,夹杂淡淡气音的笑从他喉间轻轻溢出:“小夏老师原来怕鬼。”   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夏荷却完全没有心情反驳了。   因为她确实很怕。   而且周夫唯现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又惹他生气挂了电话,那她今天晚上就别想从这个憋死人的空调被里出去了。   “周夫唯,你能不能别挂电话。”她小声请求他,“等我睡着了再挂也行。”   夏荷话说出口,有点忐忑的等待着。   好在周夫唯同意了。   “嗯,睡吧,我不挂。”   夏荷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周夫唯的声音,刚才的恐惧好像消了一大半。   她试图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去,可是手机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夏荷又收回跃跃欲试的心。   “周夫唯,你别突然不讲话,我听不到声音又开始怕了。”   过了一会,那边才有声音传来:“刚才调了静音。”   “你不要静音,你就开着声音。”她是真的很害怕,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周夫唯沉默几秒,然后说:“好,我一直开着。”   与此同时,夏荷听到水流的声音。   像是在......洗澡。   所以周夫唯刚才调静音是因为他在洗澡?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夏荷鼓足勇气把头伸出去,看了眼床边。   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空调的凉风送走了她身上的暑气,她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手机里的水流声还在继续。   夏荷迟疑片刻,坐起身,找到耳机戴上。   她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水流声仿佛就在她旁边,而周夫唯,好像在她身旁洗澡一样。   只要她睁开眼就能看见那副不着寸缕的......   夏荷摇了摇头,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他还是未成年,你想什么呢。   因为头天睡的比较晚,折腾到半夜,以至于第二天快中午了才醒。   好在没课。   夏荷醒的时候宿舍已经没人了,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再赖会床。   耳机只有一只还在耳朵里塞着,另一只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她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声音。   应该是在一个相对嘈杂的环境,人声混乱。   稍微清晰些的声音,有点熟悉。   “你真不去?你都多久和我一起打篮球了。”   听上去像是熊漪的声音,此时带着被抛弃的委屈,仿佛一个怨妇般。   清润干净的少年音低沉响起:“别烦我。”   熊漪不满道:“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   他话音刚落,嘈杂的环境陷入相对安静的氛围,刚才大喊大叫嬉闹的声音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严肃的男低音:“熊漪,你自己不学习就不要打扰别人,滚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   椅子被拖动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刚才还严肃的男低音,此时染上几分笑,明显带着欣慰:“虽然说高三是最后一年,但只要想学,不管什么时候都来得及。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老师。”   周夫唯点头:“嗯。”   不多时,班上又重归喧闹。   夏荷眨了眨眼,眼睛移回手机屏幕上,上面显示通话时间都超多六百分钟了。   周夫唯这是一直没挂断?   她拿起烫到吓人的手机,看见上面剩余不多的电量。   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得到,她轻轻喊了一声:“周夫唯?”   他听到了:“醒了?”   夏荷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睡到发酸的身子:“你怎么没挂电话。”   “不是你让我别挂吗。”   夏荷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说的话,她好像是让他等自己睡着了再挂?   算了,记不清了。   “我昨天应该没说梦话吧?”她比较担心的是这个。   “没说。”   夏荷松了口气。   周夫唯不紧不慢地补充:“磨了一晚上牙。”   夏荷愣住:“啊?”   周夫唯轻笑:“我看需要补钙的人是你。”   夏荷又开始自己的惯用手段——转移话题。   “饿死了,我先去吃饭。”   周夫唯问她:“今天是不是没课?”   夏荷:“好像是,你怎么知道?”   “听到的。”   夏荷刚想问他是从哪听到的,突然想到电话一整晚都没挂,估计是听徐一月说的。   这人怎么回事,上学带手机不说,电话也不挂,还一直听着?   亏她刚才还觉得他有好好听课。   “问这个干嘛?”   他那边沉默很久,一阵刻意的轻咳声响起,像是想要掩饰些什么:“待会,一起吃饭?”   夏荷下了床,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从我学校去一中来回都得两个小时了,废那么大劲就为吃顿饭?”   “我过去。”他说,“我过去找你。”   夏荷更不解了:“你下午不用上课?”   “用。”   夏荷皱眉:“你该不会又想翘课吧?”   周夫唯:“午休时间。”   “浪费午休时间就为过来吃顿饭。”除非是脑子有病。   停顿片刻,夏荷悟过来,“你不会是想我了吧?”   周夫唯语气生硬:“你别这么自恋,我就是想吃昨天那家馄饨。”   “那馄饨还没我包的好,你要是想吃,等下次有时间了我给你包。”   她纯粹就是觉得大老远过来就为了吃一碗馄饨实在不划算。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看做一张试卷。对高三学生来说,时间就是最珍贵的。   尤其是卷死人的一中。   不等夏荷再开口,耳边的声音变成了通话挂断的忙音。   她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   这是,又生气了?   徐一月和谈萱萱在后街吃饭,刚要了份炒饭准备给夏荷打包带回去。   就看到夏荷站在馄饨摊前,正用手机扫码付钱。   徐一月冲她招了招手:“这儿。”   夏荷看到她了,和老板娘说了些什么,然后走过来。   徐一月看到她脸上的黑眼圈了,问她:“你昨天通宵了?今天居然睡到现在。”   夏荷没有告诉面前这个罪魁祸首,自己就是因为听了她的鬼故事才失眠一整晚的。   看到那碗打包好的炒饭,她问:“给我带的?”   徐一月点点头:“怕你饿。”   话说完,她又往馄饨摊那瞥了一眼,“你这是又另外买了?”   老板娘将两碗打包好的馄饨拿过来。   夏荷和她道了声谢。   谈萱萱疑惑:“怎么买了两碗,你吃得完吗?”   夏荷说:“只有一碗是我的。”   “那另外一碗......”   夏荷叹气:“给某个闹脾气的大少爷买的。”   作者有话说:   这本开文前本来准备十八万字左右完结的,想不到现在已经十八万字了,两个人居然还没在一起QWQ 第四十九章   大少爷?   徐一月好奇:“哪个大少爷?”   “还能是哪个。”夏荷提着那两碗馄饨站起身, “周夫唯。”   她走后过了好久,徐一月才眨巴眨巴,看向谈萱萱:“这是在一起了?”   谈萱萱也眨巴眨巴眼:“进展神速啊。”   徐一月表示理解:“我要是夏荷,我比她还急。那可是周夫唯, 周夫唯!晚一步都能被人抢走。”   谈萱萱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我家里这么有钱, 要是穷点, 被周夫唯的阿姨资助, 那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不就是我了?”   徐一月往她碗里扔了个卤鸡爪:“别做梦了,吃你的饭吧。”   夏荷上了公交车后,给周夫唯发了条信息。   是她提着馄饨坐车的照片。   夏荷:【已经下课了吗?】   过了很久,公交车都开过了六个站,夏荷才收到周夫唯的回复。   。:【?】   夏荷:【给你买来了。还有没有想吃的?】   。:【这么远, 委屈您特地送来了。】   这人不阴阳怪气是能死吗。   夏荷撇撇嘴, 真是大少爷脾气。   夏荷:【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哦。】   夏荷认命地把手机锁屏放回包里。   算了算了,谁让自己没办法不管他,就算受这个大少爷的气也是她活该。   说远也确实挺远的,公交车都得坐是十几个站, 更别提中途还得转车。   司机显然是个老手,转弯都不带减速的,夏荷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被甩出去了。   还得护着手里的馄饨小心别洒了。   她突然开始后悔,早知道就应该让周夫唯来的。   也省得她坐这么久的车了。   还剩两个站的时候,夏荷给他发了条信息。   说自己还剩两个站。   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知晓周夫唯的脾气,这人有礼貌, 但不多。   只能寄希望于他不迟到。   她约好了在校门口见面, 一中管的严, 外来者不能随意进出。   公交车站离学校又有一段距离, 走过去还得一些时间。   学校就是终点站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的下车。   夏荷等人快走完了才下去。   这个点,学校里的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路上也没什么人。   除了偶尔经过这里,减速慢行的车辆以外。   夏荷一抬眼,看到前面路口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边上,手里正勾着个什么东西,慢悠悠地转着。   看不清脸,但那个身形一看就知道是谁。   这是特意站在这儿等她?   夏荷提着馄饨走过去,像是察觉到什么,周夫唯往这边看了眼。   身子稍微站直了些,不似刚才那般懒散了。   走到他跟前了,夏荷问他:“来多久了?”   他冷着声音:“别多想,我在这儿打车。”   她就说嘛。   怎么可能。   夏荷没注意到自己心口涌上来的那点失落,把手里的馄饨递给他一碗,眼神却在四周搜寻着。   去哪吃呢,总不能就站在路边这么端着吧。   她倒是无所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忙农活,隔壁奶奶帮忙做好了饭送来,她都是洗干净了手,随意就坐在田埂上,端着碗。   不过面前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肯定受不了。   所以得先给他找个地方。   正想着,外套口袋多了些下坠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放了进去。   夏荷好奇,眼神移过来,周夫唯已经往后走了。   夏荷只得跟过去,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   最后摸出来一条项链。   细细的链子,银色的,坠了朵荷花,小而精致,上面的花瓣都惟妙惟肖。   虽然夏荷没见过什么市面,但光是看这项链的成色和做工就觉得肯定不便宜。   她和普通的女孩子没区别,也爱这种漂亮可爱的小饰品。   碰到好看的,也会买。   不过她比较穷,买的都是些便宜的地摊货。   这条项链明显就和她之前买的那些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攥紧了项链,快步跟上周夫唯:“送我的礼物吗?”   他语气冷淡:“看路边摆摊的老爷爷可怜,顺手买的。”   夏荷不被他唬弄:“摆摊卖这种项链的老爷爷,家里应该少说也有五套房吧。”   还是市中心的。   周夫唯没再理她,夏荷只当他是又不耐烦了。   “老爷爷都没给个盒子你?”   他这下是真不耐烦了:“便宜货,给什么盒子。”   “哦。”夏荷盯着手里的项链晃了晃,“也是,我这种人,也只配戴些便宜货。”   周夫唯的脚步猛地停下,他眉头皱着:“什么样的人?”   夏荷从来不妄自菲薄,她刚才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心里想的那种。”她说,“反正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想的一点都没错。”   谈萱萱告诉她,对待这种骨头硬脾气差的小朋友就该适当得服软。   不能和他们反着来,得顺着他。   沉默持续了很久,夏荷被周夫唯那双深瞳看着。   在她觉得不大自在,企图转移话题,聊点别的时。   周夫唯别开了脸,耳尖泛红,声音很轻:“不要脸。”   夏荷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她哪里不要脸了,她都承认自己就是他心里想的那种人了。   看来谈萱萱说的话也因人而异。   周夫唯这种,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啊。   周夫唯去了上次那家咖啡厅,里面是可以带外食的。   也是,这个价位,顾客就是上帝中的上帝了。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夏荷对这家店有了阴影。脚步踌躇在外,迟迟不肯进去。   周夫唯推开了玻璃门,等身后的人进去,却不见动静。   遂回头看了眼,却见夏荷一脸纠结地站在外面。   周夫唯淡声,打消了她的顾虑:“不用你买单,我来。”   纠结顷刻间被喜悦取代,她跨过台阶上来:“那多不好意思。”   夏荷对之前服务员介绍的那个提拉米苏爆浆蛋糕非常有兴趣。   既然这次有人请客,她也没客气,毫不犹豫就点了一份。   馄饨早凉了,汤汁也被吸干,此时坨在一块。   夏荷有点可惜:“浪费了。”   正当她重新把袋口系上,准备待会拿去扔掉时,周夫唯却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大口吃下。   夏荷愣了好一会儿:“都坨成这样了,还好吃吗?”   他吃完了一口,又去吃第二个,摇了摇头:“难吃。”   “那你还吃。”   周夫唯没理她。   又这样,动不动就不理人。   服务员将提拉米苏爆浆蛋糕端上来,夏荷的阴郁一扫而光。   甜食果然能让人心情变好,夏荷小口喝着花茶。那一整碗馄饨周夫唯全部吃完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吃那家馄饨,要不改天去问问老板娘是怎么做的?   毕竟能让周夫唯这种稍微不合自己胃口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多吃一口的挑剔性子,都能全部吃完。   说不定坨了的馄饨更好吃?不然为什么周夫唯全部吃完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夏荷打开自己面前那碗馄饨,刚咬下一口,她就皱紧了眉。   一股面粉的味道,凉掉的馄饨也又面又涩。   已经不能说是好不好吃了,都不能吃了。   她把那口馄饨吐出来,连她都咽不下去。   夏荷神色复杂的看了周夫唯一眼。   “你早说你喜欢吃馄饨,我以后给你做。这个都坨掉了。”   他喝了口水,听到她的话后,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随便。”   夏荷想起来今天在电话里听到的那段对话了:“我今天听你们老师夸你了,周夫唯,看来你最近表现不错啊。”   她笑容欣慰,眼里带着赞许。   被她这么看着,周夫唯神色不太自然,偏开脸:“我就是闲得无聊,随便翻翻。”   “那也很棒了。”   夏荷走的是鼓励式教育,“高中最后一年了,我希望你现在能以学业为主,等考上大学以后怎么玩都行。”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虽然你正值青春期,不过高考前还是多看些正经书,像熊漪经常看的那些......”   夏荷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在熊漪家看到的那些袒胸露乳的杂志,“我知道你对那些感兴趣,但你现在还是少看一些那种,不然会分心的。”   周夫唯不解:“熊漪看的那些?”   夏荷被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那种......那种。”   她企图用这种隐晦的话来和他形容。   周夫唯:“?”   夏荷说不出口:“算了。”   周夫唯反应过来,脸一下就黑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熊漪打着电话进来,径直走向柜台,话里带着谄媚的讨好:“一杯冰美式一杯生椰拿铁,还有呢?”   “卡布奇诺?好嘞,美式要加糖加奶吗?”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你和你朋友先坐那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熊漪美滋滋的挂了电话,正准备再另外买些甜品,小姑娘不是都爱吃甜的吗。   他正要抬头去看今天的新品,余光瞥到隔壁桌那两个人好像正看着他。   他好奇往那边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夏荷和周夫唯两个人,此时一个神情淡漠,见怪不怪。   另外一个则对他刚才谄媚讨好表示出极大的震惊。   周夫唯没少见过他低声下气讨好女生的样子,但夏荷却是第一次见。   好歹也曾经是他仰慕的女神,熊漪有些不好意思。   人生在世,就是这么不公平。周夫唯顶着这张脸,哪怕脾气再臭,追求者还是趋之若鹜排起了长队。   而他,再绅士再温柔,对方也只拿他当个提款机。   熊漪有点尴尬的走过去,试图解释一句:“刚才那个是校篮球队的啦啦队,今天下午学校有场比赛,她们也去了,所以我就给她们买点喝的,犒劳一下。”   夏荷点了点头:“这样啊。”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从熊漪身上挪开:“比赛?你也去了?”   熊漪接过话茬,哀怨道:“他没去,他现在只知道学习。”   他此刻的语气活像个被抛弃的怨妇。   服务员在那边询问他需不需要打包,熊漪冲那边点了下头:“要。”   服务员打包后拿过来,熊漪看了眼夏荷面前那份吃的渣渣都不剩的甜点,问她:“这好吃吗,好吃的话我给她买点。”   夏荷说:“挺好吃的。”   她好奇问他,“那个人是谁啊,她也喜欢你吗?”   熊漪看了眼周夫唯,说话带酸气:“人家早就芳心暗许了,对我可没这个意思。”   所以这是?   夏荷也看向了周夫唯。   话题中心却拖开椅子站起身,熊漪以为他要避开这个话题,不依不饶问他去哪儿。   他语气清冷:“洗手间。”   熊漪这才松开手。   两个人非常默契地看着周夫唯离开的身影。   夏荷问熊漪:“周夫唯的脾气从小就这样吗?”   熊漪:“哪样?”   夏荷将他的毛病一一细数出来:“一生气就不理人,还耍小脾气,喜欢挂电话,说话也阴阳怪气。”   熊漪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你说的是周夫唯吗?”   “是啊。”   熊漪和周夫唯认识这么久,他从来就不是压得住自己脾气的主。   可能压得住,但他也懒得压,有气当场就发了。   夏荷这形容,与其说是周夫唯,更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媳妇。   周夫唯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信誓旦旦:“我拿我的人头担保,只有他让别人委屈的份,我还没见过谁让他委屈的。”   夏荷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是。   八成是自己多想了。   周夫唯从洗手间出来,夏荷看了眼时间,也不算早了。   虽然今天没课,但她想去图书馆看会书。   “饭也吃完了,那我就先走了哈。”   周夫唯神色变了变,张嘴想说些什么。   最后只语气生硬地说出两个字:“随你。” 第五十章   夏荷也没和他客套, 说走就真走了。   趁还没到下午的上班高峰期,不用挤公交。   周夫唯看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脸色不大好看。   熊漪也看着:“这就回去了?”   周夫唯没说话,视线在她身上就没挪开过。   熊漪看到周夫唯在女人身上吃瘪似乎很开心, 这会开始幸灾乐祸:“看来你也不是受所有女生欢迎啊, 小夏老师这明显就不在意你。”   周夫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熊漪都被他那个眼神吓了一跳:“我就开个玩笑, 你别当真嘛。其实我还是觉得小夏老师对你挺与众不同的。你看你每回难过了, 被她知道,她不是第一次时间赶来找你?”   周夫唯脸色稍微缓和了点。   熊漪不解:“不是,你都喜欢成这个狗样了,怎么还能忍住不告白的?”   夏荷早就上了车,这里是起始站, 车辆才刚发动。   周夫唯看不见了, 依旧没有把目光收回,停在了车辆消失的那个路口。   “我怕吓到她。”   熊漪:“啥?”   他轻垂下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才轻声开口:“吓到她, 她就不理我了。”   熊漪看着现在的周夫唯,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和夏荷说的话。   只有他让别人委屈的份,就没见谁让他委屈过。   熊漪觉得脸有点疼,果然还是不能把话说的太满。   “那你打算就一直这么干耗着?大学里可是什么人都有,你就不怕夏荷被人拐走?”   怕啊, 怎么不怕。   又怕她喜欢上别人,又怕她不喜欢自己。   周夫唯每天都深陷在这种矛盾的折磨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荷没有感情经验, 他又何尝有呢。   唯一能做的, 好像只剩好好学习了。   也只能在这方面努力靠近她。   而且她今天夸他了, 夸他努力。   周夫唯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熊漪看着这样的周夫唯,露出了些许嫌弃的表情。   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bking啊,分明就是一条想得到主人宠爱的大狗。   操。   ----   夏荷最近上课很认真。   应该说,她上课一直都很认真,学生会邀请了她好几次,她都没过去。   对于她这个纯种书呆子来说,占用她上课时间的业余活动都很浪费时间。   周峰作为副会长,因为这种事,一来二去的也和她熟悉了。   他也是法律系的,今年就读大三。   挺热心肠的,知道夏和荷不是本地人,让她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和他提。   夏荷笑着和他道了谢:“我现在刚好有需要。”   周峰摆出一副活雷锋的脸来:“什么需要,学妹只管说!”   “我想一个人待着。”她手里还握着笔,面前放着一本书,正抄写笔记。   这明显就是在赶人了,周峰笑了笑,扯开话题开始自我介绍:“对了,学妹好像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我叫周峰,峰峦的峰。”   “周峰。”夏荷似乎对他的名字很感兴趣,将他的名字细细读了一遍。   见她这个反应,周峰大喜。一直以来所有听到他名字的人都说他的名字平平无奇。   但他觉得自己这个峰字很大气。   难得碰到一个有眼光的人,他正准备好好和她讲讲他名字里面这个“峰”的来历。   夏荷却问他:“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那个周吗?”   周峰愣了一下,她感兴趣的居然只是他的姓?   他点头:“对,就是那个周。”   夏荷笑道:“真巧,我也认识一个姓周的。”   看到她脸上的笑,周峰迟疑片刻:“你男朋友?”   夏荷摇头:“不是。”   周峰明白了:“那就是你喜欢的人了。”   夏荷一愣:“什么?”   周峰说:“你刚才提到这个姓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和我妹提到自己心上人时的笑,一模一样。”   --   谈萱萱恋爱了,对方就是那个每天风雨无阻半夜给她送宵夜的。   她说就只是谈着玩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养条宠物了。   夏荷不太懂她这个感情观,但她也并非好为人师的那种。   除了对周夫唯。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好像特别管着喜欢他。   这不许他做,那不许他做的。   谈萱萱问夏荷:“你就没想过谈个恋爱?”   夏荷摇头,说当下最重要的是学习,以后的等毕业了再考虑。   谈萱萱告诉她:“毕业后谈的恋爱可都是奔着结婚去的,没意思的很。”   夏荷却觉得无所谓,爱情在她生命中的占比并不大。   可有可无。   甚至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结婚。   太多人因为婚姻迷失自我,成为以家庭为重心的家庭主妇。   她不要这样的人生。   谈萱萱见实在劝不动,耸了耸肩,也不再劝了。   继续给自己的小男友发消息。   那几个星期,因为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夏荷就没回去,一直在学校待着。   周夫唯一直没找她,她也忘了找他。   不是故意不找,完全就是太忙了。   她每天第一个去图书馆,晚上又是最后一个从图书馆离开的。   她学习好从来不是天赋,而是因为足够努力。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像别人一样有退路,能改变她人生的,只有学习。   接到家里阿姨打来的电话时,她在上课。   她没接电话,只给阿姨回了条信息。   ——阿姨,我在上课。有什么事您说。   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复。   ——夏荷,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回来一趟。   ——唯唯刚才和夫人吵了一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荷攥着手机,倏地站起身。   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甚至连江忱,都停止了讲课。   “夏荷同学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慌乱:“教授,我......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可能......”   夏荷一直都循规蹈矩,难得有这么出格的时候。   想来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江忱也没为难她,点了点头:“去吧。”   得了他的准允,夏荷连东西都来不及收,直接跑出了教室。   周夫唯脾气不好,但夏荷很少见他发过火,哪怕是平日被孙阿姨抽了那一巴掌。   可是现在。   夏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连平日里嫌贵的的士都毫不犹豫地拦了一辆。   一路上都不断请求司机快一点。   等她回到家,见大门开着,隔着很远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她走进屋,被满地的狼藉给吓到。   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被打碎的花瓶,倒塌的酒柜,还有踢翻的桌椅沙发。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述说刚才站在这里的人到底发了多大的脾气。   做饭阿姨看到夏荷回来,如同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我也是第一次看唯唯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夏荷稳了稳情绪,问她:“周夫唯人呢?”   阿姨说:“在楼上。”   见夏荷绕开那些狼藉过来,阿姨提醒她:“他现在情绪不好,你还是多注意点。”   夏荷点头:“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   上到二楼,夏荷直接去了他的房间,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该砸的东西统统都砸完了。甚至连电脑都被砸成好几截。   握着门扶手的手轻微的收紧,夏荷把门关上,又去了书房,还是没看到人。   最后去了露台。   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不过几周没见,他好像瘦了,以前刚好合身的卫衣,如今穿在身上,竟然还有富裕。   他低着头,后颈上的棘突更明显了。   二楼风很大,夏荷闻到了从他那儿飘过来的烟味。有些呛人,她不受控地打了个喷嚏。   少年的身影微微僵了一瞬,但他没回头。   夏荷揉了揉鼻子,走过去。   他的手随意搭在露台栏杆之上,此时正看着前方江景。这房子视野好,位处江边。   明明之前都戒掉了,怎么又开始抽了。   夏荷把烟从他嘴里拿开。   周夫唯发散的瞳孔逐渐收拢,他垂眸看向夏荷。   “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夏荷语气温和。   他没说话,重新看着远处的江景,正好有一艘轮渡经过,汽笛声刺耳。   “手疼不疼?”   他还是不说话,长睫扬着,神情慵懒。   看着现在的他,全然想象不到他刚才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想不到你宣泄情绪的方式是砸东西。”夏荷歪了下头,“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拿钱不当钱吗?”   真浪费。   周夫唯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眼神冷漠,看她一眼:“她喊你来当说客的?”   “她?”   他冷笑:“别装了。”   夏荷叹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也不知道你和孙阿姨到底为什么关系紧张。但是我生平第一次上课上到一半离开,做出这样的出格行为,是因为你。”   她说:“周夫唯,收到阿姨消息的那一瞬间,我想的不是孙阿姨,而是你。我担心你,我怕你难过,怕你受伤。”   周夫唯眼睫颤了颤,他像是不相信夏荷的话,看着她,看了好久。   喉结微咽,他的声音沙哑到近乎失声:“担心我?”   她带着愁意,眉心都皱起竖纹:“看到你这样,怎么会不担心。”   “周夫唯,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秘密的人,可是她此刻却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   她想知道周夫唯为什么会难过。不然她连安慰都无从开口。   风里已经开始带凉意,应该快入秋了,连路边的香樟,叶子都不再翠绿。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夫唯低沉的声音缓慢响起。   “我十岁那年,亲眼看到她出轨别的男人。”   夏荷愣住,她自然知晓他话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从那天开始,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我闭上眼就是那一幕。吃什么吐什么。”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可是眼底黑沉沉的,瞧不见半分笑意,“后来我才知道,我爸也出轨了。多般配的一对,连出轨都一起。”   他看着夏荷:“你以为她不回家全是因为工作吗?她是在陪别人,她早就有了一个新的家。”   “这些我都无所谓,可是她不能在外公刚去世没多久就迫不及待的想着嫁人。”   外公还在世的时候,一直压着她,不许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孙淙丽没办法,只能私底下偷偷和他见面,瞒着老爷子。   她一直觉得委屈了那个人,这么多年,见不得光,也没办法给他一个名分。   所以在老爷子去世后,她才这么急切的,想要嫁给他,然后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她把这件事告诉周夫唯,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同意。   他把目光所及的东西全都砸了,咬牙切齿的告诉她:“如果你敢和那个男人结婚,婚礼当天我就去杀了他!”   他不是在唬人,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只要她敢结这个婚。   他不是不让她结婚,这么多年,他早就无所谓了。   他甚至都不觉得他们是自己的父母。他们爱和谁结婚他都懒得管。   但是她连外公的守孝期都等不了。   她是那个人唯一的女儿,他在去世前,都心心念念着这个女儿。   怕她不好好吃饭,怕她本来就不好的胃被她折腾地更不好。   夏荷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夫唯提起他的过往。   他不爱诉苦,哪怕是被人误解,他也从来不替自己喊冤。   好像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甚至在之前,夏荷觉得他和孙阿姨的不合都是因为他单方面的叛逆。   她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像是蒙了块布。有一只手正隔着那块布攥着她的心脏,反复拉扯。   又闷又疼。   她连自己哭了都没察觉:“周夫唯,我该怎么做你才能不难过呢。”   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空气里的风好像都停止了,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中。   夏荷听到了周夫唯的声音。   他沙哑到,只余下一点低沉气音。   他说:“你带我私奔吧。”   夏荷愣住:“嗯?”   他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刚才还凶狠让人不敢靠近的狼,此时好像变成了展露自己伤口,等待别人替自己舔舐伤口的病弱小狗。   他的声音里带着所有情绪糅杂在一起的颤抖。   以及害怕被推开的小心翼翼。   “姐姐。”   “哪里都行。”   “只要......有你在。”   作者有话说:   女A男O石锤了(? 第五十一章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叫自己姐姐。   还是用这种楚楚可怜的语气。   夏荷脑子一片空白。   他身子在轻微的颤抖, 甚至连抱着她的那双手都不敢太用力。   明明她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他推开的。   可是她好像连抬起手的动作都做不到。   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周夫唯,你想去哪里。”   她在询问他的意见,在她自己都没做好决定的时候, 身体好像优先一步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因为不确定, 不确定会不会被推开, 而过度小心, 以至于甚至有点恐惧的身子,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终于缓慢的舒展。   “哪里都行。”   夏荷笑了笑;“那你再等等,等我多存点钱。”   就算是私奔也得有钱才行,不然就成逃荒了。   “没关系, 我有。”他很轻易的就让这个难题迎刃而解。   “那也不急于一时, 还得慢慢规划。”   夏荷从理智的角度和他分析,就算是私奔也得考虑很多事情。   周夫唯松开了手,他的手再次摸向烟盒,他说:“夏荷, 你别想诓我。”   夏荷说:“我没诓你呀。”   他冷笑一声,叼着烟低头点燃,火舌舔上烟尾的那一瞬间,夏荷闻到了那股烟草被灼烧的味道。   绵密悠长的气味。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随性:“你以为你回回诓骗我,我看不出来?”   他的眼底早就清明一片, 仿佛刚才那个罕见在她面前示弱的周夫唯只是一个幻觉。   “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他不再看她,语气清冷到半点感情都不带, “你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现在的周夫唯, 夏荷反而有些束手无策了起来。   她确实是想先缓着他的情绪, 但她没有骗他。   至少在刚才,她是真的有认真想过,等她攒够了钱,她就去外面租个房子,到时候把周夫唯也接过去。   可是她现在手里的钱光是每个月寄回家里的,就足够让她吞吞啃大白馒头了。   --   “所以你就真的走了?”听完夏荷的话后,徐一月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夏荷百无聊赖的翻著书,什么都看不进去,她点头:“他让我走的。”   徐一月摇摇头,脸上的震惊直接翻倍,夹杂着一点对周发唯的同情。   众星捧月的大帅哥,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抱住他,撒泼耍赖说自己哪儿也不去,就想留在他身边。   “你就没听出来他在说反话吗,他都难受成那样了。他哪是在赶你走啊,分明就是在求你留下来多哄哄他。”   夏荷一脸茫然:“啊?”   徐一月扶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夏荷摇头,模样真挚:“我真不明白。”   晚上回到宿舍,徐一月就见夏荷沉默寡言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脸色不大好看。   联想到她今天上课上到一半突然离开,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在她连环逼问下,夏荷也从一开始的守口如瓶,转变为稍微露了点口风。   不过关键处的信息她隐藏了。   譬如周夫唯和他妈吵架的原因。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对感情开窍早的,就像夏荷,上帝已经给她开了那扇智商的大门,势必会给她关上其他窗。   譬如情商。   她不懂也正常。   徐一月问她:“那你在听到周夫唯喊你姐姐,让你带他私奔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夏荷脸色为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徐一月:“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拜托,那可是周夫唯。   就算不是周夫唯,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单是顶着那样一张脸说出这种话,很难没有任何感觉吧。   木头也该开花了。   也不是。   夏荷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突然跳的很快。”   对嘛,这才是正常反应。   徐一月松了一口气,她都差点以为她喜欢同性了。   “那你要不干脆跟他试试。”   夏荷不解:“试什么?”   徐一月说:“还能试什么,试试谈恋爱啊。”   “那不行。”夏荷很快就摇头,否了她这个建议,“他还没成年,还在读高中,怎么能早恋呢。”   更别说是和她早恋了。   迂腐古板的小夏老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徐一月叹了口气,觉得周夫唯真可怜。   夏荷那段时间去食堂打饭都是吃些最便宜的,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用。   不必要的花销一分也不花,偶尔还去做个兼职。   某天晚上熊漪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她,结果是让她帮忙写作业,还是好几个人份的。   问了才知道是之前他帮忙买咖啡的那个女生还有她朋友们的。   熊漪脸色带着为难,挠了挠头,说他当时就是想在她们面前装个逼,结果连个题目都看不懂。   要是他自己的作业他还能闭着眼睛胡乱填个ABCD。   迫于无奈只能找夏荷了。   “你放心,我不让你白写,我给钱聘请你帮我写。”   夏荷那句:“自己的作业就应该自己完成”刚到嘴边,听到熊漪的话后,又默默吞咽回来。   道德和现实在她脑海里打架。   她去中介那里打听过了,最便宜的两室一厅都得三千多一个月,虽然也有便宜的,但她看了照片,太简陋了。   周夫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肯定住不习惯。   所以她只能多攒点钱。   最后现实还是打败了道德,夏荷同意了。   熊漪大喜,说她现在就给她送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能给他。   夏荷问他:“你什么时候要?”   熊漪说:“越早越好。”   夏荷随便找了家附近的奶茶店,让熊漪过来,她直接现场给他写完。   熊漪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果然还是小夏老师最厉害。”   他犯了那么久的难,在夏荷这儿一个小时不到就解决了。   那些让无数高三学生头疼不已的题目,夏荷看来就和一加一等于几一样简单。   甚至连草稿纸都没用几张。   熊漪看着上面秀气漂亮的字,毫不吝啬自己对她的赞美:“小夏老师不光人长得好看,字也好看。”   钱是通过微信转给她的。   夏荷同意他的请求时,熊漪自己都挺好奇。   他当然知道夏荷是个怎样的人,本来没抱多少希望,但又实在没人可找。   夏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简短的回了一句:“最近有点缺钱。”   熊漪几乎是脱口而出:“缺钱可以找周夫唯啊,他那人就是嘴硬,你找他他肯定会给你的。”   她缺钱就是因为他,怎么还可能去找他。   “行了。”夏荷收好纸笔塞进包里,让他赶紧回学校,别逃课了。   熊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小夏老师,有笔大生意你做不做?”   夏荷好奇:“什么大生意?”   因为临近高考,所以学校组织了高三生的家长会。   夏荷为了让自己年龄看上去更大一点,还特意化了个妆,头发也卷了。   慵懒的长卷发,时下正流行的截断式眼妆,微微上挑的眼线。她的睫毛本来就卷翘,随便夹了夹,甚至连睫毛膏都不用涂。   和腮红同色系的奶杏色口红,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现下被衬出几分清冷质感。   但因为她那双杏眼,又添了几分温柔。   米杏色的掐腰连衣裙,很简单的穿着,但在她身上又显得不那么简单。   她的仪态很好看,天鹅颈白皙修长,一条极细的银色项链坠在上面。   细腰不盈一握,裙摆之下的双腿又长又直,甚至连膝盖骨好像都比寻常人的好看精致许多。   明明周身气质是温婉的,可化上妆后又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清贵。   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她今天的任务是作为熊漪的小姨去给他参加家长会。   夏荷坐上去他们学校的的士,正和熊漪通着电话:“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被发现?”   司机偶尔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一眼。   虽然这么说夸张了些,但他确实很少看到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了。   该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她还没怎么睡醒,昨天看书看到太晚,今天为了化妆又起得早。   现在正困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头抵着车窗玻璃上。   熊漪当然怕,他现在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但又不敢让他爸妈来。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在学校做些什么,他回家估计就能收获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所以你待会装的像一点。”   夏荷让他放心:“我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既然拿了钱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熊漪的声音突然压的很低:“班主任来了,你待会到了就直接过来。我和周夫唯一个班,你应该知道是哪个教室吧?”   听到周夫唯的名字,夏荷愣了愣。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能找谁去给他参加这个家长会。   一想到她,夏荷就觉得胸口疼。   电话挂断后,她坐在车里,大脑一片混沌。   直到司机提醒她,到了。   校外停着很多辆车,应该都是过来开家长会的那些家长。   哪怕夏荷今天特意化了妆,在那些真正的家长面前仍旧显得年龄很小。   她有点担心被拆穿。   旁边一个打扮端庄典雅的女人过来,熟络的和夏荷打招呼:“你也是一班学生的家长?”   夏荷点了点头,犹豫道:“您好。”   女人笑道:“我儿子是一班的班长,看你的年龄不大,今天是给弟弟或是侄子来参加家长会的吧。叫什么,看我认不认识。”   夏荷说:“是侄子,叫熊漪。”   听到这个名字,女人脸色一变,笑容不在:“这样啊。”   她不再和夏荷说话,反而重起扬起一张笑脸去和走在前面的女人打招呼:“哎呦,瑶瑶妈,听说这次模拟考你家瑶瑶又是第一。你都是怎么教女儿的,这么听话。”   被称作瑶瑶妈的女人谦虚一笑:“听话什么,比上次考试总分还低了八分呢,她爸还把她骂了一顿。”   “瑶瑶爸就是太严格了,不过严格点也好。现在都卷成什么样了。”   “我也是说。”   夏荷听到她们的对话,莫名觉得有种窒息的压抑感。   教室里学生都在,不过在旁边多加了张桌椅。   不少家长已经到了,教室里此时闹哄哄的。   还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自家孩子,怎么这次成绩考的这么差。   气氛难免压抑。   坐在靠墙角落的熊漪此时仰着脖子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谁,直到看见那抹纤细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眼睛亮了亮,好半天没说出来话。   他一直都知道夏荷漂亮,甚至连啦啦队那些校花都没法比。   但是没想到能漂亮成这样,整个一清冷御姐啊,和平时素颜时感觉完全不同。   他那莫名其妙的虚荣心开始膨胀了,像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惊艳众人的美女是为了他来的。   他举着手,大声喊道:“这儿,小......姨。”   夏荷循声找人,走过去。   这个座位,旁边就是垃圾桶。   夏荷往后排走,刚要开口,经过与熊漪不过隔了三排的座位时脚步停下。   刚才趴在课桌上,头朝内睡觉的少年慢吞吞地抬起了头。   他瞳色深邃,困意未消,校服随意的挂在肩上。   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子慵懒。   不同于其他和家长挨着坐的学生,他身旁空无一人。   此时漫不经心的抬眸,视线恰好落在从这儿经过的夏荷身上。   那双刚睡醒,还散着光的深瞳,在愣怔在片刻后,眼底的光逐渐聚拢。   不算太大的细长桃花眼,仿佛自动屏蔽了四周杂乱的人流。   只剩下夏荷一个人。   再然后,他的目光从她那张精致的巴掌脸,移到颈上。   那根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随着她走动,荷花吊坠轻微晃动。   像是枷锁,把她锁住了。   夏荷大方迎上他的目光,冲他露出一个温柔宠溺的笑。   他却像被什么烫到一样,迅速挪开了视线。   夏荷走到熊漪旁边坐下,因为是夏天,又离垃圾桶这么近,哪怕垃圾桶半天就有值日生倒一次,可还是一股味儿。   夏荷捂着鼻子抬手扇了扇。   熊漪却乐呵呵笑道:“坐这儿多方便,想扔垃圾还不用费劲走路。”   还真是乐观。   “不过小夏老师,你今天真好看。”他红着脸小声夸她。   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漂亮。   以前她对穿着没什么要求,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虽然漂亮,但漂亮的没什么架子。现在这样,总让人有种距离感。是和周夫唯给人的那种距离感不太一样。   夏荷笑了笑,和他道谢。   家长会还没开始,教室里热热闹闹,随意讲话。   但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熊漪生怕被人知道夏荷是他找来假冒他小姨的。   两个人连说话都只敢小声叫,离的近,在别人看来反而有种耳鬓厮磨的亲密。   椅子被踢开,周夫唯拿了张纸过来,站在夏荷旁边,把那纸团了团,扔进垃圾桶里。   夏荷看到他了,喊他的名字。   他神色淡漠的垂眼:“?”   夏荷本来是想问他今天有没有人给他参加家长会,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提这个话题的要好。   于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周夫唯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熊漪好奇,回头看了眼。   垃圾桶里躺了个纸团,周夫唯刚扔的。   分明是随手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的,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写。   时间到了,班主任拿着花名册进来。   视线在教室内扫视一圈,只有周夫唯身旁的位置是空着的。   他问:“那个,周夫唯,你父母呢?”   他语气平静:“没空。”   班主任面露难色:“都没空吗?”   有家长阴阳怪气起来:“我要是他父母,这个成绩我也不好意思来。说白了,如果不是占了户口优势,就他这个成绩,连这所学校都踏不进来。”   夏荷认出了说话的女人,是刚才在教室外和她搭讪的。   有人跟着附和,是坐在周夫唯后排的那个学生家长,语气全是不满:“对啊,我家谭谭好歹也是全班前二十名,安排在这么后面坐着,黑板都看不见了。”   班主任连忙解释道:“座位公平起见都是轮番换的。”   那人不依不饶,话里满是不屑:“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在学校,成绩好坏才是王道!”   这些人就是看周夫唯的家长没来,故意欺负他。   夏荷过度忍耐,指骨都泛起了青白色。   “高三本来就是最关键的一年,尹老师,您安排这样一个差生坐在我家谭谭前面,我们谭谭还怎么学习。”   “您如果这么担心的话,可以让您的儿子转校。”   一道温和但是带着莫名寒意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那个女人被这话激怒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插什么嘴?”   夏荷面色平静:“都是交了同样的学费进来的,既然您的儿子这么高贵,您可以把他接回去,找个老师单独教他,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他了。”   那个女人眉头皱着。   一中是市重点,在这里就读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家中非富即贵。   各个都是阔太太,平时被捧的高,脾气也不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眼神森冷:“让您闭嘴的意思。”   熊漪原本还担心夏荷突然出头会被欺负。毕竟许谭他妈的脾气他是见过的,平时但凡看到哪个女生和许谭走的近点,那都是直接上来骂。   说她们耽误他儿子学习。   想不到这有来有回的,平时性格温和的夏荷竟然完全没落下风。   就是这气场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危险。   这是真生气了啊。   熊漪回味过来不对了,按照周夫唯以往的脾气,他可不会白白受这个气。   怎么今天面对这种诋毁侮辱还一言不发的?   他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眼底甚至开始泛红的夏荷,突然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五十二章   那女人觉得被当众驳了面子, 一时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只是尖酸着语气:“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   熊漪在旁边帮腔:“我小姨可是理科状元,她在生孩子方面没您有经验,但在学习上面的经验可不您阿姨您少啊。”   理科状元这四个字在学校显然是足够有分量的。   这话说出来, 一时沉默, 也没人再开口。   就连班主任也有些意想不到。   就熊漪这猪脑子, 居然还有个理科状元的小姨。   熊漪一看夏荷哭了, 又是递纸巾又是哄的。   但他也没哄人的经验,支支吾吾杵在那好半天,求助的眼神移向座位不过离他三排的周夫唯。   那人连头都没回一下。   熊漪还是头回看到夏荷哭,慌乱无措的,什么都怕说错。   他以为夏荷是被刚才那阿姨的恶言给气哭的, 结果她自己用手背抹了下眼泪, 问熊漪:“周夫唯,一直都这样吗?”   他眨了眨眼,不解:“哪样?”   “就刚才。”她忍着眼泪,“被人羞辱。”   哪能啊, 谁敢羞辱他,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善茬。   但转念一想,他还是无声叹了口气:“他爸妈也不管他,平时在学校又沉默寡言的。你刚才也看到了,班上没有敢跟他说话的。”   当然不敢, 谁不知道他起床气大,把他吵醒, 还要不要命了。   夏荷紧咬下唇, 眼底迅速漫上一层水汽。   熊漪看见这一幕, 心里默念: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能不能成功脱单,就看你自己的了。   家长会的内容夏荷甚至都没认真听,班主任后来单独把她叫去了办公室,说了一下熊漪的状况。   让她平时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多给他指导一下功课。   夏荷犹豫好久,才小声问出口:“周夫唯呢,他的成绩......”   班主任好奇:“你问周夫唯做什么?”   夏荷解释道:“我是他姐姐。”   班主任顿悟,难怪她刚才那么维护他,原来是姐姐啊。   “周夫唯和熊漪的状况不同,他在学习方面是有天赋的,再加上最近他确实有在认真学习,所以我觉得您的重心可以适当的放在他身上。”   言下之意就是,最后一年了,随便保一个吧,熊漪就算了,实在没有继续上升的空间。   虽然为人师长这么说不太好,但以他任教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熊漪确实没有半点天赋。   夏荷谢过老师后,从办公室出来,熊漪已经等在外面了。周夫唯也在,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他这些天瘦了,下颚线都比之前要明显不少。   夏荷一出来,视线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他身上。   周夫唯同样的,也看着她。   只是那双眼里没什么情绪,仍旧是平日里惯有的淡漠。   夏荷刚要开口,熊漪抢先一步问她:“班主任都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他生怕自己在夏荷面前那些仅有的好印象被破坏殆尽。   却不知道他在夏荷心里,早就没有下降的空间了。   夏荷拍了拍熊漪的肩膀,将班主任和她说的话精简成一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熊漪愣住,没太懂。   反倒是一旁的周夫唯,冷着嗓子笑了一声。   夏荷的注意力也因为这声笑,自然落在他身上。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周夫唯。他也没找过他。   夏荷想和他解释,自己不是敷衍他搪塞他,更加没有诓他。   可是真看到人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罕见地开始畏手畏脚,担心哪句话说错又惹得他不快。   他看上去散漫随性,其实心思敏感。   熊漪接了个电话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想到他刚才那个接电话时的狗腿子语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看着他欢快离开的背影,夏荷叹气:“他一直都这样吗?”   周夫唯语气不咸不淡:“哪样?”   “被女生玩弄。”   周夫唯语气漫不经心:“算是吧。”   夏荷叹气,连她都看出来了,那个女生完全就只是拿他当一个免费的跑腿的,和随时能够请客的ATM。   周夫唯不轻不重的一声笑,深邃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既然担心他怎么不跟过去。”   “我跟过去也没用啊,他又不是被强迫的。”   更何况她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听。   周夫唯眼眸沉下去几分,没再说话,走了。   夏荷急忙跟过去:“又生气了?”   他还是不说话。   夏荷觉得这人最近怎么总是阴晴不定的,虽然他一直都这样,但这些天实在是过于频繁了一些。   她虽然智商还行,但在这方面实在是迟钝,连她自己都承认。   “周夫唯,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难过?”   他倏地停下,唇角嗤笑:“有这个时间关心我,还不如多去关心你的侄子。熊漪的小姨?”   最后这五个字,他咬字发音很重,好像是在宣泄他从刚才就开始耿耿于怀的事情。   原来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她给熊漪参加家长会?   夏荷拿出手机,给他看了转账界面,是熊漪转给她的。   五百。   冒充他的小姨来参加家长会就有五百。   她说:“我这可是正经买卖,必须得有点职业操守。”   听到她这么说,周夫唯的脸色稍微有了缓和,但他的眼眸还是阴沉沉的。   夏荷知道他最近心情肯定不好,本身家里那档子事就惹得他不快,更别提刚才在教室里被同学家长当众羞辱。   “周夫唯,刚才那人说的话你不要听进去,她就是乱说,她懂什么,她什么都不懂。光靠金钱堆砌起来的漂亮躯壳,灵魂却贫瘠如乞丐。她说的话都是在放屁。”   她不会骂人,性子又温和,好像少有生气的时候。   刚才就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她是真的气急了,连自己一直严格遵守的纪律也懒得去管。   满脑子都被愤怒填满。   现在提起那个人,她的脸上还有点残余的怒意。   周夫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底悄然浮上一抹浅淡笑意:“小夏老师这是在拐着弯的夸自己?”   夏荷摇头。   周夫唯微挑了眉。   夏荷说:“我不光灵魂充实,外表也漂亮。”   周夫唯这下是真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虽然是故意说出这些话来逗周夫唯开心的,但这话也不假。   她确实好看,好看到从她进教室被周夫唯看到的第一眼,他的心脏就杂乱无章地跳动起来。   只是一个对视,他就心神失守,愣怔坐在那。   就连被人出言侮辱,也来不及做反应。   不是忍气吞声,也不是为了博同情,而是真的没听见。   满脑子都是夏荷,再装不进其他东西了。   明明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她的气,可脚步停在办公室外,却怎么都拔不开。   因为知道她在里面。   熊漪是舔狗,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舔的方式不同而已。一个热切一点,放在明面上。   而他,抵着那根傲骨不肯放下身段,只敢卑劣的藏在心里。   说到底,还是自尊心作祟,不愿先低下头。   夏荷见他沉默,以为他还在为之前那件事生气。   便开口解释:“周夫唯,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任性的资本,所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我都习惯于理性的去规划好一切。你让我带你走,我也认真考虑过了。只是房租实在太贵。你再等等,等我一段时间,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带你走。”   她轻言软语,征求他的意见,“好吗?”   那根硬如铁棒的傲骨,此刻罕见地因为她的软言折下去几分。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愣:“什么?”   夏荷将他的反应擅自归纳为,他难以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穷的人。   都读大学了,还连三千块都拿不出来。   “我最近在做兼职,加上熊漪给我的那些,差不了多少了。”   差不了多少就是还差一大半。   周夫唯轻垂下眼,自然垂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回勾。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还缺多少?”   刚才的大话都放出去了,说差不了多少。现在让她还怎么开口。   一共三千多,她连一半都没攒够。   她支支吾吾:“没......没多少了。”   她这个语气和神态,哪怕不说具体数目,周夫唯心里也足够有数。   他没在继续问,只淡声一句:“走吧。”   夏荷跟过去。   周夫唯带她去了一家日料店,夏荷在吃了不知道多少个手握以后,终于有了饱意。   啃了这么久的大白馒头,是有多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她打量了一下这家店,装修清幽,店里没几个人。   甚至连厨师都是专门为他们一桌服务的,手握都是现场做好了放在碟子上端出来。   不用问都知道价格有多昂贵。   反正是她这种穷人没办法踏足的。   周夫唯喝了口大麦茶,见她有闲心去打量这间店的环境,放下杯子,问:“吃饱了?”   夏荷点头:“饱了。”   周夫唯轻嗯一声,叫来服务员买单。   夏荷眼睛看着桌上还剩大半的刺身和手握。   “这些我可以打包吗?”   这么贵,不带走就浪费了。   周夫唯点头,接回服务员手里的那张卡的同时:“麻烦帮我把这些打包。”   “好的,您稍等。”   从店里离开后,夏荷原本是想回学校。但周夫唯半点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夏荷也只能先陪他走一段路。   “你最近还住在家里吗?”   他淡声反问:“不然呢,睡大街?”   夏荷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这人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是说,你和孙阿姨她......”   他语气冷了下来:“如果你是想劝我,接下来的话也不用说了。。”   夏荷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觉得是孙阿姨做错了,我不会劝你。”   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夏荷想问的是他们后来有没有再吵架。   毕竟像周夫唯那个砸法,也实在太可怕了。   “你一生气就爱砸东西吗?”   周夫唯走到路边,随手拦了辆车:“也不是。”   他打开车门,没有上去,而是站在一旁等着。   夏荷反应过来,他是让自己上去。   这个点早没公交了,而且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坐,打车确实是最方便的。   夏荷道了声谢,刚要和司机保持学校的名字,周夫唯也顺势坐进来,车门关上。   他说出的地址分明是他家。   夏荷一愣。   周夫唯指了指腕表上的时间:“这么晚,宿舍早关门了。”   夏荷看着他手腕上戴着的那块电话手表,想不到他还一直戴着。   后来谈萱萱和徐一月知道这件事后笑了好久。   她们说这是给小学生戴的,周夫唯都要十八了,还戴这玩意儿,这明摆着是等着别人来嘲笑。   夏荷犹豫地开口:“这个手表,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摘掉的。”   他抬眸,静静看着她:“为什么要不喜欢?”   “她们说,这是给小学生戴的。”   他不以为意:“说明书上写了只能给小学生戴?”   那倒没有,只是......   “没人笑话你吗?”   当然有,走哪笑哪。   但那些人不敢当着他的面,只敢背地里偷偷议论,说他看着挺拽一人,居然戴这玩意儿。   他平静反问:“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也是。   夏荷点头,周夫唯如果在意别人的看法,那他就不是周夫唯了。。   “而且。”他指腹轻抚表盘,神色别扭,不敢看夏荷,“我很喜欢。”   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车内,夏荷还是听见了。   于是,毫无征兆的,她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就好像要突破胸腔一般。   她捂着胸口,迟疑了好久,才问他:“为什么我看到别人时,心跳会突然加快?”   周夫唯听到她的话,愣了一瞬,那点别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烦躁。   他冷声:“我怎么知道,我是医生?”   夏荷突然有点脸红,为自己之前的错觉感到难为情。   她居然还以为自己这是动心了:“所以是生病了?”   周夫唯看到夏荷脸上的羞涩红晕,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你趁早去看医生。”   说着看似关心她的话,眼里却只剩下烦躁妒恨。   夏荷恍然大悟:“所以我每次看到你就心跳加速,是因为我心脏出了问题?”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希望不出意外 第五十三章   听完她这句话, 周夫唯猛地愣住。   他站在那里,好像全部五感都消失了一样。   如果夏荷能抽空看一眼她的手机,应该会看见他快到可怕的心跳频率。   那种震颤感是从指尖开始的,然后迅速蔓延到全身。   周夫唯自己都没发现, 他全身在颤抖, 是那种很轻微, 不易察觉的。   好半天, 他才听见自己低哑到近乎失声的声音响起:“你刚刚......说什么?”   夏荷没注意他细微的变化,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我说,我每次看到你,心跳都会加速。”   她抬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跳声透过血肉传到她掌心。   没多少规律, 但是跳动地很快, 仿佛要冲破所有桎梏一般。   她看上去有点苦恼,为自己这种陌生的情绪感到苦恼。   而周夫唯看着这样的她,好像有什么在体内燃烧,温度太高了, 耳朵到脖子都被高温炙烤出一层浅薄的红。   甚至连眼尾也没放过。   他开始用嘴巴呼吸,高温让他缺氧,让他缺水。   也让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他说:“夏荷。”   夏荷抬眸:“嗯?”   他用那双还在轻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握她的手。   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似乎在确认她会不会推开自己。   但她没有任何动作。   确认完以后,周夫唯松了口气。然后他握起夏荷的手, 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感受到了吗。”他的脸很红, 因为紧张而咬紧了腮帮, 下颚线比任何时候都明显, 甚至连手臂的青筋都暴起了。   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面对自己的感情傲娇又别扭,此时说这些话,让他全身都在用力。花费了比普通人还要多的勇气。   他胸口的触感,和夏荷的不同。   硬硬的,外套敞着,隔着T恤,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线条。   夏荷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而另一只手,则被他握着,放在了他的胸口。   两只手同时感受着两颗不同心脏的跳动。   周夫唯的,明显比她要快许多。   太快了,快到夏荷甚至担心他下一秒会猝死过去。   怎么能有人的心脏会跳动的这么快。   她惊讶的表情在周夫唯眼中却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他抿紧了唇,移开视线,干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少年本就如松柏般高大挺拔的身骨,好像在夏荷没注意的时间逐渐褪去稚气。   个子比之前更高了,肩也更宽,校服穿在身上,宽松肩线被完全撑开。   他那么高,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利落短发,连眉骨都没遮住。   平日里看上不那么近人情,甚至带着森森寒意的深瞳,这会被撞地支离破碎,只剩下点点碎光。   夏荷看见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睫毛软软地垂着,似乎想要极力遮住眼底的某些东西。   分明是个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大少爷,此时却像一只等待被顺毛的流浪猫。   “我也......”握着她的手,此时轻轻收紧,他说的磕磕绊绊,“我也跳的很快。”   不光看到你的时候会跳,想到你的时候也会,看到和你有关的东西也会。   哪怕路过公园,看到人工湖里的荷花。   以及商场里,坠着荷花吊坠的项链。   甚至于,看到普通的花都会发散思维想到你。   除了掌心处还在不断加快的心跳,还有握着她的那只手,明明已经可以称得上炙热,却还在迅速上升的体温。   他的手心甚至沁出了汗。   夏荷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夫唯这样。   她愣了很久,才开口问他:“周夫唯,你是不是喜欢我?”   --------   最近这些天课填的很满,徐一月不止一次抱怨自己为什么要学法律。   太难了太难了,要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夏荷递给她一杯咖啡,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熬过去就好了。”   徐一月坐直了身子:“高中的时候还能安慰安慰自己到了大学就好了,结果现在比高中还累。”   她喝了口咖啡,脑子稍微清醒了点,低头看见手里那杯咖啡。   一个她馋了很久的LOGO,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以价格贵闻名。   刚才没发现,这会才意识到,除了咖啡,旁边还放满了甜品,也是同一家店的。   “这是哪来的?”她问夏荷。   夏荷正低头做笔记:“外卖员刚送来的。”   她当然知道是外卖送来的,外卖保温袋还在旁边放着呢。   她是问:“你买的吗,最近发财了?”   夏荷前段时间还在顿顿啃大白馒头,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大手笔。光是这一顿都够她一个月生活费了。   夏荷摇头:“不是我买的。”   她怎么可能买这么贵的东西,就算她真发财了,也不可能。   徐一月晃了晃手里的咖啡:“那是谁买的?”   夏荷说:“周夫唯。”   徐一月愣住:“周......周夫唯?”   题目有点难,夏荷的笔停在草稿纸上,迟迟没有头绪。   倒是旁边的手机时不时的震动几下。   夏荷好像完全没反应,一心扑在那道题上。   徐一月戳了戳她的手背:“你手机响好久了,你不看看?”   夏荷坐直了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肩:“我待会再看。”   “万一是什么急事呢。”   夏荷沉默了一会,然后放下笔去拿手机。   。:【,】   。:【不小心按到了。】   。:【刚才是发错了,你别多想。】   。:【没想找你。】   夏荷:【我没有多想。】   夏荷:【你怎么去学校还带手机?】   。:【没带手机。】   夏荷不信:【没带手机你怎么给我发的消息?】   。:【你送的那个破手表。】   她差点忘了这茬。   夏荷:【认真学习,别开小差了。】   。:【没开小差。】   夏荷松了口气,至少最近在学习上表现不错,不开小差就是个不错的开始。   。:【我直接逃了。】   ......把逃课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夏荷放下笔,拿起手机走出图书馆,直接拨通了他的号码。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明明上一秒还在秒回她的消息。   电话接通后,一道带着散漫随性的慵懒声音自她耳边响起:“又想教育我?”   夏荷语重心长地劝他:“最后一年了,你就不能老实本分一点,乖乖学习吗?”   他那边声音有点嘈杂,熊漪喊了一声:“周夫唯,你他娘的能不能别总看着你那电话手表傻笑了,我们他妈都要输了。”   边上还有观众喊加油的声音,在那些高昂的喊声之中,夏荷听到最多的便是周夫唯的名字。   不像是在上课。   “体育课吗?”   周夫唯站起身,把外套脱了:“篮球赛。”   原来是在骗她:“你也参加了?”   “被拉过来当替补了。”   熊漪求了他半天,说这个队没了他不行,迟早要完。   这次他的女神也来了,他必须挣点面子。   软磨硬泡之下周夫唯才松口答应当个替补。   熊漪看了眼观众席上清一色的女生,甚至连旁边的走道都站满了人。   平时他们打个比赛,边上也就稀稀拉拉站着几个肉眼就能数清楚的学生。   还大多都是男的。   熊漪语气酸溜溜的:“有这么夸张吗。”   边上队友撞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往旁边看:“那不是你女神吗,我怎么感觉她心有所属啊。”   熊漪闻言往他说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都舔成那样了,还连个备胎都算不上。   周夫唯就只是往这儿站了一下,她眼神直接黏他身上了。   操,早知道就不让他来了。   周夫唯站起身,简单热了下身。   手表里,夏荷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你好好比赛,我继续学习了。”   “昂。”   他点了下头,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她看不到。   电话是她挂断的,周夫唯把手表摘了,放在外套里团了团,才小心放在一旁。   熊漪看见了,过来调侃他:“一个电话手表,宝贝成什么样,还怕别人偷了?”   周夫唯喝了口水,懒洋洋地承认了:“怕啊。”   熊漪被哽了一下:“那破手表重要还是这次比赛重要?”   周夫唯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熊漪从他眼里看到两个字:废话。   好像这个问题压根就不值得被问出口一样。   熊漪赌上气了:“那手表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轻笑:“当然是手表。”   好啊,十多年的发小兄弟情,居然比不上一块跟了他才几个月的手表。   “手表重要还是小夏老师重要?”   周夫唯把球扔给他,淡道:“要是想赢,别提她。”   熊漪不解:“为什么?”   周夫唯活动完身子了,走到自己的站位那停下。   为什么?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那块破手表,看夏荷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中场休息时间,上半场落后的分数被逐渐拉了回来。   熊漪过去走过去拿水,扔给周夫唯一瓶,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   周夫唯接过后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   刚刚结束剧烈的运动,身上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有学妹过来给他送水,红着脸。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水瓶,虽然没说话,但用行动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队友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商量战术,他一个人走到休息区,从外套里扒拉出那块电话手表。   急不可耐的点开聊天框。   看到一片空白的消息提醒,他塌下肩膀,脸色微微阴郁。   熊漪在前面喊他:“周夫唯,到你了。”   他不厌其烦的把手表再次团回外套里,小心放好。   然后散漫应了一声:“嗯。”   最后的比赛,以三分之差险胜。上半场的比分差太大了,能赢已经算逆风翻盘了。   熊漪过去和周夫唯说话,却见他戴上手表后,一直皱眉紧盯着表盘。   -----   “所以,你们现在是已经互通心意了?”   徐一月突然抬高的音量引得图书馆内安静学习的人纷纷将视线挪了过来。   她急忙捂着嘴,好半天才松开,脸上的震惊却丝毫没有退减。   她是有想过夏荷最后会和周夫唯在一起,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夏荷解释说:“没在一起,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我希望他不要因为其他事情分心。”   还真是一板一眼。   “你之前不是还不喜欢他吗,怎么这么快就......”   夏荷想了想:“我之前应该就是喜欢的,只不过昨天才发现。”   “昨天发现现在就告白了?”徐一月对这个速度感到震惊,简直比坐火箭还快。   “既然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为什么还要藏着。”   夏荷本来就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她对待感情的方式就是打直球。   她告诉周夫唯,她会等他,等他成年,等他高考结束。   一下午的学习结束,夏荷困极了,趴在桌上长出一口气。   徐一月早睡着了,如果不是戴了口罩,估计还能听见她细微的呼噜声。   夏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也快到饭点了。   在等待徐一月醒的这段时间,她刷了会朋友圈。   开学以后,她的微信好友也在不断的填充,已经从个位数直逼三位数了。   一路往下刷,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熟悉的纯黑色。   是周夫唯。   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他今天罕见地分享了一首歌。   某部电视剧的片尾曲。   ——《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夏荷戴上耳机,把那首歌点开。   还挺好听。   于是她给他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正好徐一月醒了,她摘下口罩,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睁着一双惺忪睡眼问夏荷:“几点了?”   夏荷把耳机摘了,看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六点十五。”   徐一月伸了个懒腰:“去吃饭?”   夏荷点头,开始收拾东西:“吃什么?”   徐一月就带了台电脑,她塞进电脑包里:“萱萱说想吃焖锅,我昨天看后面好像新开了一家黄记煌,去看看?”   夏荷:“好。”   两个人背好包往外面走。徐一月揉了揉睡到发酸的肩膀:“明天放假,我们去玩密室?”   夏荷叹气:“我得帮江教授整理资料。”   徐一月皱眉,对好友的同情取代了对帅气教授的好感:“江教授怎么回事,拿你当打杂的了?”   其实也不算打杂,夏荷确实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包括整理的那些资料,也都是些非常典型的案子。   两人正说着话,手机响了。   夏荷解锁点开。   消息是周夫唯发来的。   。:【别多想,我就是觉得那首歌很好听。】   。:【没别的意思。】   夏荷:【多想什么?】   她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看到自己给他朋友圈点的那个赞了。   夏荷:【我也觉得挺好听的。】   徐一月在旁边看到了,问她:“多想什么?”   夏荷回完消息后等了一会,没再收到回复,她把手机放回包里:“一首歌。”   “什么歌?”   夏荷把歌名说出来。   徐一月沉默良久。   突然有点同情周夫唯。   作者有话说:   我争取今天再写一章QWQ   另外江教授不是男二啊,和女主没有感情线的 第五十四章   焖锅最后还是没吃上, 哪怕谈萱萱和徐一月说等她整理完资料再一起去。   但是临时接到孙阿姨的电话,夏荷只能先回家。   自从外公去世后,夏荷便没有再见到孙阿姨。这么多天过去,她的声音好像憔悴不少, 说话也有气无力。   “小荷, 能帮阿姨一个忙吗?”   夏荷回到家时, 被周夫唯砸毁的家具全部换了新的, 酒柜是订做的,还没送来。   可惜了那些酒。   好像还挺贵。   做饭阿姨最近迷上了十字绣,每天忙完了就会坐在客厅里忙活。   绣到现在,那幅“家和万事兴”才绣到第二个“和”字。   家具公司的人白天就开始忙活,东西也才搬了一半。   阿姨让他们歇一歇, 先去吃饭, 明天再来。   瞧见夏荷了,她摘下老花镜,笑着问她:“吃饭了没?”   夏荷点头:“吃过了。”她把肩上的包取下来,放在一旁, 视线自然停在二楼,“周夫唯呢,在家吗?”   “在呢,吃过午饭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   夏荷眼神隐约有点担忧:“什么都没说?”   阿姨叹气:“一天了,什么都没说。饭也没吃几口。”   都到了没胃口的地步吗。   夏荷沉吟片刻, 还是上了楼。   阿姨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说这种时候还是让周夫唯一个人待着。   他那个脾气。   那天她也在, 周夫唯阴沉着脸, 把目光所及的东西全给砸了。   越是平静, 就越是让人害怕。   在那个场景之下, 他身上那股狠劲很难让人想到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直到现在,阿姨仍旧心有余悸。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任凭夏荷上了楼,推开那间房的房门。   周夫唯最近的睡眠状态有所改善,熏香让他全部拿去给扔了。   他厌恶死那种呛人的香味了。   此时房间内只有一股极淡的自然清香。   可能是得益于他的洁癖,他身上从来没有同龄人的异样气味。   也不能说难闻,纯粹就是活动一天下来的汗味,混杂着不知道从哪沾染的气息。   总之也算不上好闻。   好比熊漪。   而周夫唯,好像不论何时,都是干净好闻的。   就像现在,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卫衣,黑发清爽。   靠坐在椅背上,右手转着笔,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演算过程。   此时那双眼睛正看着解题的最后一个步骤。   夏荷走过去,在笔筒里随意拿起一支笔,把他演算的过程简单修改了一下:“最后这里,不应该只看A,AC这条线也要带进去。”   她一只手撑着桌面,从旁边抽出一张草稿纸,重新演算起来。   头低着,一个简易的图形被她画在纸上,她把重点都标出来,仔仔细细地和他讲了一遍。   因为此刻低头的动作,一缕不听话的长发擦着周夫唯的手腕滑落。   轻微的触感,却好像被灵敏地放大了数倍。   至于夏荷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   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轻微吐息。   一道题讲完,夏荷放下笔,见他一言不发。   “周夫唯?”   他平静抬眸:“?”   夏荷问他:“有没有在听。”   他收回思绪:“没。”   夏荷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能够主动学习,甚至是在周末学习,已经是个非常不错的开始了。   她瞥见旁边已经写完的两张试卷,走过去检查了一遍。   错题还好,不算特别多。她只在几道典型的题目前面用红笔画了圈,打算等之后有时间了再单独给周夫唯讲一下。   不过今天她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那个......”夏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那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   哪怕她不开口,周夫唯也知道她今天为什么突然回来。   他压着嗓子冷笑一声:“怕我真去把人给捅了?”   孙淙丽最后还是在男朋友和儿子之间选择了前者。她大概是觉得,周夫唯到底是她亲生的,哪怕他现在叛逆,但以后总会理解她。   所以她想先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慢慢想通,一方面又怕他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他的性子。   他不是做不出来。   既然他猜到了,夏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孙阿姨让我看住你。”   “让你?”又是一阵轻蔑的冷笑,“你看的住吗。”   也不知道是对他妈嗤之以鼻,还是对他妈认为夏荷能看住他这件事嗤之以鼻。   “我觉得应该能吧。”   夏荷从旁边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周夫唯旁边,挨着他坐下。   “老师布置的作业给我。”   周夫唯眉头微皱:“什么?”   夏荷干脆伸手:“我检查。”   周夫唯没动,阴沉眼底透着不爽:“还当自己是我老师?”   “我没有当我是你的老师啊。”夏荷一字一句的纠正他,“是准女朋友。”   四周安静了十几秒,周夫唯微抿了唇,错开夏荷看向他的视线。   好半天,他才抽出两本练习册扔给夏荷,明明耳朵都红了,却还摆出一副不太耐烦的敷衍神情:“别再烦我。”   作业倒是写的很干净,字迹好看,解题思路也清晰,就是有些错误犯的比较典型。   夏荷在空白纸上把下次需要给他讲的重点统一记了下来。   她打算到时候先按照这些重点给他出一张试卷,等他写完以后自己再根据上面的错题进行讲解。   夏荷用笔点了点桌面,抬眸去看周夫唯。   周夫唯此时正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夏荷一抬眸,两个人的视线就毫无预警地对上了。   他愣怔片刻,迅速移开目光,好像没料到夏荷会突然抬头。   手因为过度紧张而反复揉搓着卫衣袖口。   “你......你别多想,我就是看......看你一直在叹气,好奇而已。”他说话结结巴巴,眼神也因为心虚而闪躲。   夏荷疑惑:“我刚刚叹气了吗?”   她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而且她也没有叹气的必要啊。   不过夏荷也没去纠结这个,她问周夫唯:“刚才阿姨说你中午吃饭都没吃几口,你是没胃口吗?”   见夏荷只字不提刚才的事情,周夫唯暗自松了口气,却隐约透出点失落。   面上没有显出任何波动来,语气淡:“还好。”   “那你怎么不吃饭。”   难不成是身体不舒服?夏荷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他说:“太咸了。”   夏荷:“啊?”   原来是因为难吃所以才没吃多少。   也是,就他这个挑剔性子,不喜欢的东西宁愿饿着也不可能多吃一口。   夏荷说:“我待会下去给你炒一碗饭吧,总饿着也不行。”   他转着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现在不行?”   “也不是不行。”夏荷看上去有点为难,“阿姨还在楼下,要是我现在就去的话,她该发现你是因为嫌她做饭难吃才吃那么一点的。”   太伤人了。   夏荷让他先自己写会作业,她不打扰他。然后随便在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书桌旁看。   看了三分钟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好像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动作很轻。   但她太困了,脑袋蹭了蹭便没有去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屋子里太安静,偶尔能听见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夏荷看见周夫唯专心学习的背影,多少还是挺欣慰的。   她又去看手机上的时间,自己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过去,想检查一下周夫唯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结果进度和三个小时前相比,只多完成了一道大题。   夏荷愣了愣:“你三个小时就写了这一道题?”   周夫唯没说话。   夏荷眼尖,看见他脸上的睡痕:“你刚才也睡着了吗。”   周夫唯闲适靠坐在椅子上的脊背一下子就绷直了,他不动声色的把桌上那本夏荷看了没几页的书拿走。   刚才嫌这玩意儿碍事,所以就随手扔了过来。   本来准备到时候再放回去的,结果忘了。   他不说话,夏荷也没继续问。   “这个点阿姨应该回去了,你想吃什么?”   趁她去开房门,周夫唯把那本书压在自己的演算纸下面:“随便。”   夏荷给他做了决定:“蛋炒饭?”   “嗯。”   蛋炒饭是最简单的了,好在家里还有中午剩的饭。   夏荷又单独炒了一盘青菜。   周夫唯吃饭的时候,夏荷就在旁边坐着。   他吃饭很安静,吃相也斯文好看。   夏荷的视线从他的脸自然滑落到他握筷子的手上,指甲修剪的整齐又干净,手指抵着筷子,指骨微曲。   筷子的黑,将他冷白的肤色衬得愈加干净,甚至还能看见手背的青筋和血管。   “周夫唯。”夏荷突然出声喊他的名字。   他抬眸,嘴里的那口饭还来不及咽下去,一双深眸此时也干干净净,像是透亮的黑珍珠:“嗯?”   夏荷单手托腮,好像有点为难:“突然好想亲你啊。”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五十五章   夏荷说的太真诚了, 半点狎昵也不带。   周夫唯愣在那里,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那口味,莫名失了滋味。   好半天,他才听到自己干哑的声音响起:“随你。”   他继续吃饭, 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不太在意。   夏荷觉得可能真像谈萱萱说的那样, 周夫唯在这方面有些性冷淡?   她倒是不在意这点, 柏拉图式的恋爱其实也挺好的。   她没注意到周夫唯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在不断收紧, 动作也明显放慢很多,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夏荷怕他只吃炒饭太干,起身走到冰箱旁给他拿了瓶水,放他手边。   视线便开始打量四周新换的家具,没看出哪儿和平时有不同。   估计家具都是按照之前那些换的。   夏荷心情不错, 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 还哼起了歌。   调子乱七八糟,连她自个都不知道唱了些什么。   周夫唯咀嚼吞咽的动作放慢,偶尔看她一眼。   夏荷哼着歌,低头滑动着手机,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很认真。   周夫唯也看了一眼,是一张照片。   一张男人的照片。   他溢出一声清笑:“眼光挺独到啊,喜欢这款?”   夏荷听到他的声音了,视线移回他身上:“还行吧。”   照片是谈萱萱发给她的, 说是最近在金融系挖掘到的一个帅哥。   虽然外形方面和周夫唯差了好几个档次,但两人都是同个类型的长相。   完全可以做为他的代餐。   夏荷刚才看的那么认真也是在找谈萱萱口中, 周夫唯和他在外貌上的相似之处。   可惜看了那么久, 除了性别之外, 她还是没能看出哪儿像了。   说起来人体真是神奇, 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就能每张面孔都不同。   那碗饭突然变得很酸,没胃口了,周夫唯把筷子搁下。   夏荷见碗里还剩大半:“这就饱了?”   周夫唯语气不咸不淡,弯下腰去拿茶几上的烟盒:“没胃口。”   夏荷先他一步把那盒烟拿走:“不是答应我不抽烟了吗?”   他回想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记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你说要好好学习,不抽烟就包括在好好学习里面。”   这歪理把周夫唯都给气笑了,他手抬了抬:“给我。”   夏荷又开始自己的老套路了,转移话题:“你刚才的作业还有没懂的吗?”   周夫唯不着她的道,这次语气没刚才那么好了,言简意骇的重复一遍:“给我。”   夏荷哪怕再迟钝,也察觉道他情绪不对劲了。   主要是对比太明显,吃饭前还好好的,现在就冷起一张脸。   她把烟盒塞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周夫唯,你生气了?”   他冷笑:“我生什么气。”   夏荷回想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其他都中规中矩,好像只有一句稍微出格了点:“是因为我刚才说想亲你?”   周夫唯神色微动,虽然也只是一瞬。   他没说话,夏荷心里却有了答案。   “我没调侃你,我刚才说的那些是真心的。”   夏荷有时候觉得,不怪那些人都怕周夫唯,他确实长了一张拽哥脸。   看着就不好惹,睫毛耷拉着,因为个子高,看人时总不耐烦地垂着眼。   再加上他之前严重失眠,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让他有种活不起的颓丧感。   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一般人想模仿都模仿不出来。   要是以前,夏荷兴许还有点怕他。   可现在,她却只觉得他可爱。   徐一月说爱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如今回味过来,确实挺神奇的。   周夫唯扯了扯唇角,挺轻的一声笑,面上却不起半点波澜。   若是遮住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薄唇,就会发现他的眼里半点笑意都没有。   他站姿闲散,一副桀骜散漫模样,明显只当夏荷的话是在糊弄诓骗她。   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冷讽:“小夏老师都是靠嘴巴来表达真心的?”   夏荷眨了眨眼,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了。   这是说她只说不做?   “现在还不行,我得先等你成年。”   她在这方面非常有自己的原则性,早恋对她来说就是大忌。   更何况是接吻。   烟被拿走了,手里只剩个打火机,周夫唯靠着墙,百无聊赖的打开又关上。   看着那簇微弱火光在自己掌心燃起又熄灭。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夏荷刚才说的话。   “书上说了,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对那方面好奇又热衷,万一我亲完你以后,你满脑子都是......”   周夫唯皱眉打断她:“你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破书。”   他大概以为自己的语气够恶劣,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朵。   夏荷耸耸肩,没有戳穿他。   “所以先等你成年。”她说。   ---   晚上的时候,奶奶给周夫唯打了电话,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孙淙丽要再婚的事情,足足在电话里骂了她半个小时。   “这老话说的好,有了后爸就会有后妈。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对你不上心,要是真结了婚,不得使劲压榨你,让你帮忙做家务?”   在奶奶眼中,自己的孙子就是个性格温顺的乖娃娃。   任谁都能拿捏的那种。   却不知道对方别说让压榨他了,甚至害怕周夫唯反过来捅死他。   奶奶对孙淙丽本来就一肚子不满,现在更是添油加醋地骂了好久,希望自己这个乖孙子能向着自己。   周夫唯却也没认真听。   房内安静,只剩奶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周夫唯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台历上,离他的生日还有两个多月。   “奶奶。”   老人家停了骂到一半的话:“怎么了,乖孙子。”   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周夫唯把衣服脱了,打开衣柜,从里面随便拿了一件出来套头穿上。   他坐在床上,问出了完全不可能的一句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成年了,是你们把我的出生日期给改小了?”   ---   熊漪是下午来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怀里抱着他那个宝贝篮球。   周夫唯那会刚在夏荷的监督下写完作业,不过下楼倒杯牛奶的功夫,就看到熊漪拖家带口的进来。   他知道周夫唯家的大门密码,连敲门的步骤都省了。   周夫唯瞧见他这副模样,也没多问,只淡声一句:“我家是难民集中营?”   熊漪一脸痛苦,说他让夏荷假扮成他小姨去参加家长会的事情被他爸妈发现了。   他刚在家挨了顿打,然后悲愤收拾东西离家出走,原本以为他爸妈会出来拦上一拦。   结果两个人抱着狗去医院打疫苗了。   他觉得自己还没狗重要。   周夫唯喝了口水,对他的认知不置可否。   熊漪被他这个反应伤到了:“你到底是狗的兄弟还是我的兄弟?”   周夫唯没有回答他这个傻逼问题。   脚踹了踹他身旁那个空荡荡的行李箱:“这就是你收拾的东西?”   熊漪当时也没真想走,就装模作样的随便往里塞了几条内裤。   周夫唯轻笑,讽他一句:“拖个空箱子离家出走,是打算住在这里面?”   熊漪委屈巴巴的就去要接他手里拿着的那杯牛奶:“我哪里想到我爸妈还真没拦我。”   周夫唯错开他的手,下巴微抬:“要喝自己去拿。”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他淡声一句:“不是给你的。”   熊漪愣了愣:“那是谁的?”   他可记得周夫唯不爱喝这玩意儿。   软糯清甜的声音从二楼某个房间飘出来:“周夫唯,牛奶不用加热的,也不要放糖哦。”   周夫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然后对上熊漪睁大瞪圆的眼睛:“现在知道是给谁的了?”   这还能不知道。   这就是典型的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   熊漪闷闷不乐地在沙发上坐下:“重色轻友果然是一条千古不变的铁律。”   ------   熊漪说自己难得离家出走一次,必须得让他爸妈明白他的重要性。   那几天他打算就住在周夫唯家。   在他看来,周夫唯最近这段时间简直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篮球不打,游戏也不玩了。   整天坐在自己房间里学习。   熊漪看着,总觉得哪儿不对。   直到看见夏荷给他讲题时,二人之间缩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以及周夫唯不动声色抬起的,非要和她碰到一起的手肘。   熊漪在后面吃薯片,时刻注意周夫唯的眼神。   比起看试卷,他视线停留更多还是夏荷那张脸。   那眼神腻的都要拉丝了。   熊漪都怀疑自己要是不在这,他们估计能直接在这儿做了。   他对周夫唯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以前自己看那种碟片的时候,周夫唯都会让他滚远点看。   结果现在呢。   估计都想立刻成为里面的男主人公。   “我觉得我应该自食其力,我最近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熊漪的话音刚落,夏荷来了兴趣,她放下笔,侧身问他:“什么法子?”   熊漪非常大方的和夏荷分享他的想法:“我最近发现学校有学生高价售卖自己的错题集,我写的作业几乎就没有对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错误率比所有人都大,肯定也更值钱。”   夏荷沉默两秒,冲他笑了笑:“祝你创业顺利。”   然后问周夫唯:“刚刚讲到哪了?”   熊漪觉得自己的赚钱大计受到了冷落:“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事业!”   周夫唯点头:“那下次直接侮辱你的人格。”   熊漪:“......”   熊漪也没在这儿待太久,有人喊他打游戏,他问周夫唯来不来。   自然是得到了否定的回答。熊漪本身也没抱多大的指望,骂了句重色轻友就出去了。   周夫唯写完夏荷出给她的题目,后者此时正拿着笔在批改。   周夫唯问她:“你最近很缺钱?”   夏荷头也没抬:“我一直都很缺啊。”   她改完一道题,又去看下面一道,“而且我最近打算租房子,你知道的。”   本来她随便住哪都行,在宿舍住反而更方便,但因为周夫唯,她还是决定攒钱去外面租个房子。   然后把他接过去。   周夫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歪着个身子坐在那,手里的圆珠笔按进去又按出来。   好半天,他说:“帮我倒杯水。”   夏荷愣了愣,抬起头:“啊?”   周夫唯拖着音:“啊什么,又不让你白倒。”   他拿出手机给她转了五百,语气慵懒:“给你个赚钱养我的机会。” 第五十六章   夏荷嘴上客套, 跑的却比谁都快:“那多不好意思。”   人站在楼下,拿着手机给他发消息,话里满满的都是关心:“是热水还是冷水?”   。:【随便。】   夏荷:【温水OK吗?】   。:【嗯。】   夏荷:【需要加点蜂蜜吗,要不要另外给您准备点甜点?】   夏荷拿着手机苦等了好几分钟, 才有消息进来。   。:【夏荷。】   夏荷:【您说~ovo】   。:【正常点。】   夏荷:【好的呢~】   赚了钱的夏荷连脚步都比之前要轻快许多。熊漪不过是出来找点吃的功夫, 就瞧见夏荷哼着歌在厨房里。   他走进去:“小夏老师, 有吃的吗?”   夏荷正往杯子里倒蜂蜜, 头也没回:“冰箱里有半熟芝士。”   熊漪和周夫唯单调的口味不同,他酸甜苦辣咸都爱吃,看见流离台上放了两杯水,夏荷正往其中一杯里放蜂蜜,感兴趣的过来:“给我也来一杯。”   夏荷笑容温柔:“不行呢, 这两杯是给我们尊贵的上帝大人准备的。”   看着她小心翼翼端着水杯上楼, 熊漪皱了皱眉,这个诡异的笑容,是被鬼上身了?   周夫唯没想到他只是让夏荷去倒杯水,她居然去了这么久。   正当他准备下楼看看时, 夏荷推开门进来。   用手肘顶开的。   她两只手都拿着杯子,空不出多余的。   “你也没说要不要加蜂蜜,所以我没蜂蜜和有蜂蜜的都倒了一杯。”   秉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宗旨理念,夏荷就差没亲自喂周夫喂喝水了。   周夫唯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子侧坐着,小臂搭在桌沿上, 手指有以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半晌, 他抬起耷拉着的眼皮, 唇角微挑:“要是知道五百就能让你对我这么好, 早该给你的。”   夏荷微笑着,上身往他这儿靠:“现在给也来得及。”   钻钱眼里了这是。   周夫唯轻轻戳开她靠近自己的额头,因为突然拉近的距离,她的吐息甚至都清晰可闻。   她身上总有种干净的果香,也不知道是水果吃的太多,还是喷了香水。   周夫唯感觉到自己耳朵有种灼烧感,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废物,只是这种就受不了。   “这是还有附赠服务?”他话说的暧昧,语气带着自如。   虽然都是强装出来的。   在夏荷没注意的时候,他随手从旁边抽了本书放在腿上,企图挡住些什么。   额头上还留存着周夫唯推开自己时的温热触感,她伸手摸了摸。   干脆绕开他去拿旁边写了一半的作业。   她原本想少走几步路,直接越过周夫唯去拿,结果他还不让。   算了,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上帝,今天还学习吗?”仆人夏荷如是问。   周夫唯:“......”   -----   熊漪准时准点出现在房门口,询问他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夏荷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中居然都这么晚了。   做饭阿姨请了几天假,家里小孩病了,她得回去照顾。   所以做饭的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在了全场唯一会做饭的夏荷肩上。   她把笔放下,问周夫唯:“想吃什么?”   被无视的熊漪瘪了瘪嘴,陷入爱情的人眼里是都看不到别人吗。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在周夫唯这儿显然很受用,他转着笔,仍旧是那副提不起劲的慵懒劲。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身子窝进椅背里。   “随便。”   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夏荷问:“困了?”   “还行。”但他这话此时从他嘴里说出来,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明明是个睡眠障碍患者,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夏荷在一起,他都很困。   刚才如果不是他强撑着,估计早趴她旁边睡着了。   “那要不你先去睡会,饭好了我叫你。”   他眼神不复清明,带着困倦牵起的沉意:“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有熊漪呢。”夏荷终于想起旁边还有个人存在,冲他投以一个和善的笑容,“我们热心肠的小熊。”   熊漪:“......”   他站这儿多久就看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了多久,现在需要找人使唤了,才想起他。   “算了。”周夫唯不想把能够和她近距离接触的事情假手于人,“还是我来吧。”   熊漪听他这语气,不服气,毛遂自荐起来:“小夏老师,我帮你!”   周夫唯按着肩膀站起身,简易地活动了下胳膊,轻飘飘的一句:“要是嫌活得够久,倒是可以让他帮你这个忙。”   熊漪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周夫唯,你这是怕我炸了厨房?”   周夫唯没理他,径直走向衣柜,衣服脱了一半才想起来房间里除了熊漪还有个人存在。   他回头,看向那个人,手上的动作停了。   那个人此时也正看着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夫唯抬了抬下巴:“这是要留下来欣赏?”   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在赶人。   夏荷笑着解释:“纯粹是出于对年轻肉-体的欣赏,你别多想。”   周夫唯的手还抓着衣摆,此时刚刚提到腰腹之上。   窗户是刚才夏荷嫌过于闷热打开的,有风灌进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腰腹肌被这冷风吹的紧绷。   他慢慢转过脸,骨节处因为过于用力甚至还泛起一片冷白色。   好半晌,他才如了夏荷的愿,在她面前脱掉衣服,让她近距离欣赏了这具年轻的肉-体。   熊漪也跟着一饱眼福,他故意打趣着问夏荷:“怎么样,我们周大少爷这身材,没让你失望吧。”   夏荷仔细端详,抬手摸下巴,眼里半分色气都不带。   真如她所说,完全出于欣赏的角度:“我之前看书上那些肌肉男,还觉得有点恶心,像牛蛙。但周夫唯这种,就正好。”   壁垒分明的腹肌,腰侧肌肉线条紧实利落,逐渐往内收,和平直的宽肩完全呈现一个倒三角。   比例完美的身材。   熊漪好奇:“什么书?”   她眼神还落在周夫唯身上,面不改色:“色-情漫画。”   ......   满室寂静。   好半天,熊漪才稳住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其实也不用这么诚实。”   -   事实证明,这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都有炸毁厨房的天赋。   为了不耽误自己做饭的进度,她挨个好声好气的把人赶了出去。   熊漪觉得自己还没开始发挥自己做饭方面的天赋才能,就丧失了用武之地。   他拿出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棒棒糖,拆开玻璃糖纸塞进嘴里。   淡淡的荔枝香味飘出来。   和夏荷身上的果香类似。   周夫唯问他:“哪来的?”   他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口齿不清:“小夏老师给的。”   以为周夫唯想吃,他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大把来,放在桌上:“想吃哪个随便挑。”   周夫唯眉头皱了皱,脸色不爽,语气也透了点燥意:“拿走。”   熊漪把那些糖又放回自己兜里:“怎么了这是。”   他没说话,把自己的后背埋回沙发里,手里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胡乱地换着台。   显然心思也不在电视里。   熊漪反应过来,笑着调侃道:“这是吃醋了?”   周夫唯掀了掀唇角:“犯得着吃你的醋?”   也是,熊漪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谁会放着周夫唯这个大帅哥不要,去爱他呢。   想到这里,哀愁涌上来,嘴里的棒棒糖好像也不怎么甜了。   他叹了口气:“你说我都追了她那么久了,她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追过的女生太多了,周夫唯也没问是哪一个,遥控器随手扔在一旁,他弓了弓身子,坐起身:“你那叫追吗。”   “不叫追叫什么?”   周夫唯看着桌上那张玻璃糖纸,刚才熊漪拆掉的。   周夫唯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见过舔狗吗?”   熊漪茫然摇头:“没。”   周夫唯拿出手机,点开拍照功能,对着他。   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熊漪那张脸。   他淡道:“现在见到了?”   操。   熊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追了这么多人,好像只有夏荷对他态度好点。   “要不我还是继续追我的小夏老师好了。”   周夫唯对他这个想法没异议,点了点头。   熊漪感动的热泪盈眶,刚想说一句好兄弟的时候。   周夫唯拍了拍他肩膀,站起身,走向厨房。   只留下一句:“但愿你能平安活到追她的那天。”   听着风轻云淡,又满是威胁的一句话。   熊漪:“......”   饭吃完,碗是周夫唯洗的。   夏荷回了房间,有节网课要上,一周三节课。   花掉了她将近一半的积蓄。   她最近穷到啃馒头也有这件事的功劳。   网课时长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她又单独学习了一会。   等她从房间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客厅里的灯只剩了沿上一圈灯带还开着,光亮微弱,仅仅能让人下楼时不至于磕到碰到。   夏荷看了眼周夫唯的房间,房门紧闭。   她下了楼,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杯牛奶,准备拿去热一热。   因为害怕自己动静太大会吵醒他们,所以她把所有动作都放到最小。   可那扇紧闭的房门还是打开了。   房间内的光逆着映照出来,夏荷看不清周夫唯的脸,只能看见那道遮住光的身影。   夏荷问他:“吵醒你了?”   他摇了摇头,微哑低沉的嗓音:“没睡。”   他从楼上下来,夏荷刚把牛奶的盒子剪开,奶锅架到炉子上,开了火,倒入牛奶。   她问已经来到她身边的周夫唯:“你喝吗?”   他摇摇头,视线落在那只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奶锅上。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夏荷问他。   他身上的衣服又换了,白色T恤,灰色卫裤,头发有点乱,估计刚从床上起来。   他阖了下眼,说:“没睡着。”   夏荷后退一步,刚想和他说话,视线不经意的下滑,偶然落在某处。   她停顿了下。   脑子里关于那本色/情漫画的记忆突然复苏了。   漫画是谈萱萱给她的,说是韩国某个画手的新作,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找来的译版。   画风很好,肉很香。   她和徐一月都看完了,秉着不浪费自己花的那些钱,要将这本书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她把漫画硬塞给了夏荷。   夏荷对这种东西算不上感兴趣,却也不抵触。   闲暇的时候翻了翻,被里面夸张的人体结构给吓到。   她罕见的红了脸,脑袋偏向一旁,装模作样去拿架子上的玻璃杯。   周夫唯还陷在困倦但又睡不着的矛盾之中,薄而白的眼皮此时没什么气力地垂着。   多亏了他那双细长的眼型,使他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散漫轻视。   这会倒多出些疑惑,因为夏荷的异样:“你怎么了?”   她花了很短的时间就让自己从刚才的羞意中拔出,摇了摇头,脸上红晕还没退。   “这条裤子,你常穿吗?”   怎么突然提到他的裤子了。   周夫唯见奶锅里的牛奶都快涌出来了,便伸手把火调至最小。   “偶尔。”   他对穿着没太大的要求,从衣柜里随手拿到什么便穿什么。这裤子也只是洗完澡后在房间里短暂穿过。   夏荷听闻后稍微松了口气:“以后还是别穿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或者只在我面前穿也行。”   他抬眸,细长的眼里透了半分不解:“为什么?”   夏荷颇有些正经,将自己从谈萱萱那儿听来的那句话活学活用,问他:“你听过灰色裤子显大这句话吗?”   作者有话说:   不用显,本来就大(? 第五十七章   夏荷这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 偏偏这人却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说完以后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那只奶锅上。   关了火,手握着锅柄,手腕微微使力,将牛奶倒进玻璃杯里。   刚刚拿的时候没注意, 四百毫升的大盒, 有点多。   她问周夫唯:“你真的不喝吗?”   周夫唯指尖回勾, 手都握成拳了, 垂在身侧。   也不看她,散漫一声:“不了。”   刚煮开的牛奶有点烫,隔着并不隔热的玻璃杯壁源源不断传到她手上。   她被烫到迅速将杯子放回去,捏了捏耳垂降温。   而周夫唯,好像也丧失了和她闲聊的心情, 已经踏上楼梯台阶, 回房了。   夏荷看着他走起路来不太自然的背影,不舒服吗?   浴室内灯开着,周夫唯动了下身子,轻轻喘出一口浊气。   夏荷又苦学了一个小时, 直到困意再也抵挡不住,她准备上个厕所了睡觉。   刚开门,就和从浴室出来的周夫唯打了个照面。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淡淡水汽,以及沐浴露的清香。   夏荷疑惑:“你不是洗过澡吗, 怎么又洗。”   两人眼神撞上的那一瞬间,周夫唯先一步移开了。   “想再洗一次, 不行?”   分明是挺冲的一句话, 可此时被他用这种低哑的嗓音说出来, 莫名像是在撒娇。   夏荷觉得自己胸口好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   有点痒。   “当然可以。”她笑道, “你做什么都可以。”   周夫唯身子一震,本就可疑的红晕因为她这句话稍显宠溺的话而扩大了些许范围。   周夫唯其实挺受不了自己这种娘们唧唧的转变。   他妈的一个男的,动不动就脸红算什么。   关键是他脸红成这样,对方却镇定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每回他想打破这诡异的平衡,她都轻而易举的重新占据主导权。   不可一世惯了的拽哥没办法忍受这种总被人压一头的感觉。   夏荷见他好像从刚才起就不太对劲:“周夫唯,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的话?”   她的确挺直白的,有时候脑子没反应过来,那句话就先从嘴里漏出来了。   如果周夫唯不喜欢的话,她可以改。   周夫唯轻阖了下眼,他本来是什么样,现在就该是什么样。总不能因为动了情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低沉气音像是从胸腔处传来,夹杂了点暧昧不清的笑。周夫唯下颚微抬,垂眼睨她,是他惯有的散漫神情。拖着腔调,语速很慢:“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还没成年。”   如果成年了,就不用在被撩到七荤八素的时候,只能自己给自己解决。   “对啊,我也挺苦恼。”   赞同的声音从身后那扇刚打开的房门传来,熊漪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妈的,游戏打到一半又被强制下线了,到底是谁规定的未成年只能玩两个小时的游戏!”   他这次离家出走就带了几条内裤,身上穿的是周大少爷的衣服。   周夫唯是肌肉紧实的劲瘦类型,和熊漪的肥肥壮壮不太一样。   但好在他骨架大,所以那些衣服穿在熊漪身上勉强合身。   只是有点不伦不类。   原来不是这些衣服好看,而是这些衣服只有穿在周夫唯身上才好看。   连个图案都没有的纯色T恤,熊漪扯了扯领口,问周夫唯:“你这衣服怎么都这么素,一点都不朋克。”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阴郁情绪被周夫唯唇角那带浅显的笑掩过去,只是那双细长眉眼透出几分森冷:“你脱光衣服出去跑一圈,比穿着衣服更朋克。”   “那属于变态范畴,而且万一被别人看见,我的清白之身就不保了。”说到这里,他还故作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表情娇羞地往夏荷那看。   夏荷笑了笑:“你现在这样就挺朋克的。”   她估计连朋克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因为熊漪刚才的话,理所当然的把朋克和变态挂上了钩。   熊漪反应过来,这是在拐着弯的骂他变态?   ---   周夫唯一晚上没睡好,多亏了夏荷说的那句话。   次日起床,他干脆把衣柜里的灰裤子都拿去扔了。   熊漪瞧见了,斥他浪费。   “这多贵啊,你说扔就扔?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勉为其难捡你的二手。”   夏荷那句话仿佛一直困在他耳边,他皱了下眉,警告熊漪,以后不许在夏荷面前穿任何带灰色的衣服。   熊漪一愣:“为什么?”   他语气挺淡“没有为什么。”   “你这人,还搞起□□专政了。”   一上午的课,周夫唯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   甚至连课代表过来收作业他也没醒。   小姑娘红着一张脸,轻轻戳了几下他的胳膊。   周夫唯动了下身子,脑袋从臂弯抬起,头发睡的有点乱,一双眼睛惺忪困倦。   鼻音也重:“嗯?”   猝不及防的对视上,小姑娘脸更红了,瑟缩地收回了手:“作......作业,要交的。”   刚被吵醒,他迟钝的大脑花费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开始重新运作。   手在桌肚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摸出一本浅绿色封皮的作业本,扔给了她。   小姑娘红着脸收走作业。   周夫唯刚准备继续睡一会,熊漪走到他旁边那个空位坐下:“你刚才做什么了,我们碳酸糖妹妹脸红成这样。”   他有点懵:“碳酸糖?”   熊漪往前指了指:“语文课代表啊,蒋七岁,外号碳酸糖。”   名字还挺怪。   周夫唯没问到底是哪个七哪个岁,他也不感兴趣,换了个方向,重新趴回臂弯。   熊漪不依不饶:“你昨晚上一宿没睡?”   他纠正:“半宿。”说话鼻音很重。   “又失眠了?”   那倒没有。   周夫唯嫌他吵,语气不太耐烦:“别烦我。”   “我无聊啊,这突然没人让我舔了,我浑身不自在。”啦啦队的妹妹和他说清楚了,说自己对他没兴趣,还拉黑了联系方式。当舔狗当惯了的熊漪实在受不了这种无人可舔的处境,只能找点其他事情来做,转移下注意力。   于是烦周夫唯,成了最佳选项。   “反正下节也是自习课,要不咱们直接翘了?今天是碳酸糖值日,你去和她说说好话,让她对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时候美男计最有用了。   周夫唯懒得理他,慢吞吞地将手伸进桌肚里,随机抽出一本书,往桌面上放。   困意还没消,勉强坐起身,手肘支着桌面:“要翘自己翘,我还得复习。”   熊漪对他这话嗤之以鼻:“就你这从盘古开天辟地睡到世界末日的架势,还学习?在梦里学习。”   他好奇,问他:“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失眠,那么晚了还和小夏老师在走廊里站着。”   说到这儿,熊漪突然睁圆了眼睛:“你们不会已经做了......”   周夫唯捞起一本书朝他砸过去:“你他妈少看点色-情小说。”   熊漪捂着被砸疼的地方:“你还不如劝你的心上人少看点。”   而且,“你们都住一起了,阿姨又经常不回家,这几天特殊情况有我在,平时就你们俩。就算你性冷淡,我可不信小夏老师也冷淡。”   要说以前,他还信,但她自个都承认看色-情漫画了。   面前这现成的男主人公,夏荷能忍受得了不碰他?   熊漪和周夫唯从小一起长大,这人的挑剔不光体现在对食物上。   方方面面都是,稍微一点不合他心意,他就不会多看一眼。   异性关系同理。   他长这么大,追过他的女生都能把篮球场给站满了。   虽然这个形容听起来是夸张了些,但也半差不差了。   可人家每次都以同一个理由给拒了。   “我还小,不想早恋。”   这乖巧懂事的话,被他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加上冷淡至冰点的语气说出来。   毫无信服力。   他拒绝她们是因为他不喜欢,可现在他不光有了喜欢的人,还和人家住在同个屋檐下。   十七岁,比钻石还硬的年纪,熊漪不信周夫唯真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性冷淡。   在面对夏荷时完全做到没感觉。   他说:“我不信。”   周夫唯管他信不信。   “滚。”   --   上课铃打响,自习课罕见的没老师,碳酸糖拿著书坐在讲台上,一边管着纪律一边完成自己的作业。   偶尔眼神往教室斜后方瞟一眼。   课桌上摞起来的几本书完全遮住了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年。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收拾完东西离开之后,她才犹豫地往后排看了一眼。   此时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她,睡着的周夫唯。   还有一个谁,她没太在意。   书包挂在肩上,她因为紧张,攥着背包带的那只手甚至还泛起了一阵青白色。   她壮着胆子喊他的名字:“周......周夫唯。”   她和他从初中开始就是同班,一直到高中三年,也在一个班里。   所以她对他还算了解,座位常年在最后一排,一周也见不到他几回,哪怕罕见的没翘课,也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因为他从来不打扰其他学生,都是自己睡自己的,所以各科老师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最近他突然开始学习了,不翘课,也没见他上课睡觉。   今天反而是例外,她担心周夫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所以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过来。   周夫唯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眼底阴云密布。小姑娘明显被吓到了,伸出去的手瑟缩着停在那。   “周......周夫唯。”   他活动了下睡得有些发酸的胳膊,语气挺淡:“有事?”   小姑娘脸更红了,像是被钉在那,挪不动脚,却又不敢看他:“你......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买了点......买了点感冒药。你要是......”   “我挺好的,谢谢。”   他语气还算客气,但冷漠和疏离尽显。   不打算和她再多说一个字。   桌上的书随意塞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斜挎在肩上,单手揣着兜。   也没再看她,推开椅子离开了。   路过熊漪那时敲了敲他的课桌:“走了。”   熊漪从睡梦中被吵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放学了?”   他说:“世界末日了。”   熊漪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嘲讽周夫唯时说的那句话。   从盘古开天辟地睡到世界末日。   得,又被人用原话嘲讽回来了。   两人出了校门,熊漪频频往回看:“碳酸糖怎么一直跟着我们。”   周夫唯还困着,懒得说话,甚至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夏荷回学校去了,家里没人做饭,他们准备在外面随便对付两口。   进了一家相对干净的店,周夫唯点了份酸汤水饺,服务员在旁边一个劲的推销新品。   他道了声谢,又兴致缺缺:“不用。”   服务员似被拒绝习惯了,面上没有异样,说了声稍等便去了后厨。   熊漪体内的舔狗属性作祟,虽然他美其名曰那叫绅士风度。   他说碳酸糖都跟了我们一路了,可怜见的,我最看不了漂亮妹妹委屈。   于是他主动过去,询问她是不是有事。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熊漪和那碗酸汤水饺一起过来。   手上还多了一盒药。   他把药扔给周夫唯:“怕你感冒,特地给你买的药。”   说话的语气有点酸。   周夫唯把药又扔给他,让他还回去:“我没病,吃什么药。”   “人家不是担心你吗,看你睡了一天。”   他平静反问:“你不也睡了一天?”   对哦。   熊漪看着手里那盒药。   突然有种悲凉涌上心头,感情自己这暖男白当了。   周夫唯刚抽出筷子,手表的专属铃声响了。   夏荷打来的电话。   他按下接通,那边很安静,迟迟没有声音。   周夫唯喊她:“夏荷?”   一阵很轻的抽气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夏荷的语气永远都是轻快的,好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她难过。   她也喊他的名字:“周夫唯。”   他放下筷子:“怎么了?”   她就笑:“没怎么呀,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眉头微皱,他站起身,伸手捞起旁边椅子上的外套:“在哪?”   语气不容置喙,罕见地在她面前强硬。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五十八章   熊漪刚抽出筷子, 还来不及多和周夫唯再讲一句话,结果这人直接走了。   而且还走的很匆忙,好像有什么非常着急的事。   熊漪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到底啥事啊, 平时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人, 这会这么不淡定, 着急成这样?   转念一想, 哦,八成和夏荷有关。   毕竟他也只在夏荷那儿见过周夫唯失控的模样。   周夫唯赶到花园的时候,夏荷正蹲在花坛边上看蚂蚁搬家,她的包随意搁在旁边的长椅上。   周夫唯悬着的心稍微落了落,过来的路上他不断请求司机快点再快点。   那车速, 都快赶上速度与激情了。   下了车, 他也是一路跑过来的。多亏了他不错的身体素质和运动天赋。   但还是微微喘气。   紧皱的眉只得到片刻松展,他走到她面前,也蹲下:“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同于以往的轻缓语气,比起问她问题, 更像是在哄人。   夏荷眼睛又没出息的红了,她说:“周夫唯,明天应该要下雨了。”   他点头:“嗯。”   夏荷又说:“每次下雨,我奶奶都害怕山体滑坡,我家就住在山上, 如果严重的话,我可能连家都没有了。”   周夫唯听明白了。所以她难过, 和她家里人有关。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 他在他家看见的那一幕。   没开灯, 她蹲在地上哭, 那是她第一次哭的那么凶。   “夏荷。”   他拿出纸巾,拆开包装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动作温柔地替她擦着眼泪。   在过来的时候,他特地去附近便利店买的。   因为觉得,可能会派上用场。   “你要是担心的话,我陪你回家看看。”   夏荷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她难过不是因为这个。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姑姑的电话,她爸爸坐牢了。   两个月前的事。   为了攒赌资,他去镇上,半夜砸开了别人的店,将店里洗劫一空。   偷盗的金额足够他在里面蹲好几年了。   姑姑说,为了让她安心读书,所以才没告诉她。   但是最近判了,五年。   姑姑说:“本来准备多瞒你一段时间,等你下次回家了再告诉你。可你姑父担心你父亲坐牢会对你以后毕业入职有影响,就让我先问问你。”   家中有人坐牢,影响不了她当律师。   只是没办法通过政审,当不了检察官。   其实都一样,律师或者检察官都一样。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可是对于他这个下场,又毫不意外。   “我很少怨恨他,因为我觉得,是他给了我这条生命。可是我有时候也觉得,我的出生或许是一个错误。”   她最近常有这样的想法。   本身就是不被抱有任何期望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甚至连疼爱她的奶奶,也会因为她不是男孩,而短暂地厌恶过她一段时间。   六岁就开始给家里人做饭,踩在凳子上去够那方比她还高的灶台。   冬天手生了冻疮也得下地去干活,学着奶奶那样,用手里的小铲子去挖土。   可是那个时候却不觉得苦,因为从出生,她便在这样的贫瘠之中。没有对比,便以为人人都这样。   除了偶尔来家里收债的那些人。   奶奶每次都会跪在地上求他们,给他们磕头。   夏荷只是呆愣地站在那,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她那个时候不过六岁,还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后来过了很久,家里来了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她穿着光鲜,和这里格格不入。   哪怕鞋跟陷进门前的湿泥里,哪怕手臂被杂乱的野草划伤,她仍旧带着温柔和善的笑容。   她捏了捏夏荷的脸,弯下腰,看她的眼睛,轻声问她:“想不想读书呀。”   是孙阿姨将她从那个看不到头的地狱里拉出来的,所以她没办法讨厌她。   哪怕她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周夫唯这边。   可是她没办法去讨厌那个,拯救了自己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她的难过好像没有缘由,漫无目的。   至少在周夫唯到来之前,她突然上涌的那点负面情绪早就被她超强的自愈能力修复了。   可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秒。   她突然有种,原来人不需要太坚强的。   或许这个世界上,总会碰到一个愿意不看前因不听后果,仅仅因为你是你,所以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为你撑腰的人。   她听见了周夫唯的声音。   他说:“夏荷,多依赖我一点吧。”   ----   一中是市重点,出了名的严。   因为临近高考,学校半强制采取住校。只是为了节省那点上下学的时间。   一中的学生大多都是本地人,打小娇生惯养,很难住习惯宿舍。   周夫唯自是想都别想。   就他那洁癖,显然忍受不了和一群人住在同一间宿舍里。   他们有阵子没见了,夏荷也很忙。江忱很看重这个学生,去哪都会带着,让她多跟着学学经验。   虽然他仍旧一副正经长相,却爱开些调侃人的玩笑,但夏荷见多了几次他过硬的业务能力以后,对他的印象也大有改观。   “累吗?”江忱递给她一瓶水。   那时他刚结了一个案子,替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女人诉讼离婚。   赢了。   当下的环境就是这样,明明是弱者,想要逃离却需要费尽各种心思。   这么久,终于结案了。   夏荷接过那瓶水,说:“还好。”   “以后这种事还会碰到很多,要习惯。”江忱拍拍她的肩膀,“我以前还碰到过一个起诉离婚被法院驳回的。”   夏荷问他:“后来呢。”   “后来。”江忱停顿片刻,低下头,握着水瓶的手稍稍紧了紧,“被烧死了,连同她的父母一起。”   夏荷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这个世界有很多别人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我们要做的,是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将这些正在阴暗角落里受苦的人,解救出来。”   江忱看着她,眼神是他惯有的温和笑意。   他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初看时觉得他温润沉稳,可相处之下又觉那点沉稳中又带了点随意。   “小鹤同学,好好学习啊。”   他是带着笑意说出这句话来的。   圣诞节那天,临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学校里的情侣都忙着约会。   谈萱萱和徐一月都脱单了,一到这种节日或是特殊日子,宿舍里总是空落落的。   谈萱萱经常劝她,别端着正人君子的那点做派了,放着这种品质的大帅哥不要,反而整天泡在图书馆。   夏荷每次都只是笑着说:“情情爱爱是消遣,只有知识才是自己的。”   夏荷一个人去楼下买饭,围巾裹了好几圈。   她怕冷,特别怕。   之前因为太瘦,怎么吃都胖不起来,还特地去看了中医。   医生说是肠胃方面的问题,特地给她抓了药,让她每天喝。   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畏寒的原因,说是虚,身子虚,得好好养养。   夏荷走到学校小摊前,买了份关东煮。   辣椒粉洒到白萝卜上面,沾了点汤汁。   不知道是哪个小摊上放着圣诞歌,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路边的枯树都挂满了礼物。   夏荷咬了口白萝卜,烫的她大口吹气。   围巾总是会越过她的下巴往嘴上蹭,她只能不厌其烦的往下拉。   按远路返回时,路边那辆受了“学校路段,缓慢行驶”这八字约束的黑色越野,此时正放慢了速度,缓行开过。   车灯像是划破了黑暗的一道口子,于是站在路边的少年,便清晰可见,落在她眼底。   今天的南大无疑是热闹的,到处都是浓情蜜意的情侣。   那道时而被隐入热闹人群,时而又清晰的圣诞音乐,为这个夜晚多增了几分热闹。   他穿了一身黑,更显整个人的冷酷与桀骜。   在对上夏荷视线的那一瞬间,他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露出削瘦白皙的下巴。   眉眼深邃而干净,呼吸时吐出一口白雾。   “少年”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形容词。   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都有一种破开冰雪的炙热。   等那辆车开走,周夫唯走过来,走到她跟前。   “Merry Christmas。”   他递给她一个红色的盒子。用同样红色的缎带包着。   夏荷问:“什么?”   他说:“礼物。”   她晃了晃,听见一点声响。   周夫唯又递给她一个红包,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的。   此时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   夏荷笑道:“还没过年呢,就有红包?”   “圣诞节红包。”   她装模作样的客套了下:“那多不好意思。”   他打了个哈欠,像是没睡醒,眼皮耷拉着,笑她:“收的倒是比谁都快。”   两个人有阵子没见了,突然见面,夏荷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生疏感。   平时只是倒杯水就能赚他五百块的人,反而连收个节日红包都觉得不好意思。   谈萱萱对于她前者这个行为,毫不留情的斥责,说她黑心商人,小孩的钱都骗。   夏荷说她做的是正经买卖,而且这买卖还是周夫唯主动提出来的。   她也是为了赚钱养他嘛。   虽然最后房子还是没租成。   孙淙丽知道周夫唯不想见到她,所以单独住在了外面,极少次数才会回家一趟。   夏荷也怕周夫唯这个睡眠质量换了个新环境又会重新失眠。   高考最后一年了,一点闪失都不能够有。   面对夏荷的话,谈萱萱点头:“是是是,赚周夫唯的钱养周夫唯,还能顺便吃点回扣。”   -   风逐渐大了些,雪倒是停了。   夏荷把冻到发红的手揣进兜里,没注意到周夫唯伸过来,想要给她暖手的那只手。   她问他:“上次模拟考成绩怎么样?”   他轻垂了下眼睫,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扑空的手收回来,语气淡:“还行。”   “进你们班前二十了吗?”   “二十一。”他说。   踩着线,没进二十。   那也挺好,这个进步可谓是飞速猛进了。   尤其是对于他这种落后别人两年的人来说。   夏荷还不忘抽这着空关心一下熊漪:“熊漪呢?”   他伸了伸腿,看一眼远处抱在一起热吻的情侣:“也还行。”   夏荷来精神了:“也进前二十了?”   那对情侣吻着吻着就朝旁边小树林走了,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一句:“月底生了一场病,在他家的地位比狗高了。”   原来是这种地方的还行,夏荷被他的话哽了一下。   “那他家那狗......”   周夫唯不耐烦地打断她:“夏荷。”   她抬眸:“嗯?”   他语气没那么好:“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第五十九章   夏荷跟他道歉, 说太久没见了,所以想问的事情多了点。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周夫唯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   长椅是供人闲逛累了休息的,隔几米就有, 身后是树, 此时枯枝挂满了雪。   风一吹还能往下掉。   周夫唯靠着椅背, 唇角扬起一道不那么明显的弧度:“行了, 等着呢。”   夏荷不解:“等什么?”   他平静反问:“你说呢。”   夏荷把他这句话回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等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最近学习怎么样,吃力吗?”   酝酿了半天,结果还是问了一句和学习相关的。   周夫唯似乎也不意外, 懒着语气:“还行, 就那样。”   旁边不时有情侣路过,或是抱着花,或是旁若无人的接吻。   夏荷和周夫唯“相敬如宾”的坐在这儿,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可能时这儿路灯太暗, 多增了几分旖旎,所以那些情侣都爱在这儿调情。   夏荷甚至能听见旁边那人亲的都开始喘了。   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实在有伤风化。下意识看了周夫唯一眼,后者好像没有听见,眼神落在远处的大屏上。   学生自己组织的活动, 几个音响摆在旁边,中间是排练的节目。   但距离有点远, 要是想看的话, 得绕一圈过去。   不过现在好位置也都被提前占了, 他们就算去了也只能站在后排看前面人的后脑勺。   夏荷问他:“想看吗?”   周夫唯收回视线:“没。”   夏荷不信:“那你刚刚看的那么认真。”   周夫唯松展了下身子, 又靠回椅背。这长椅哪像是供人走累了休息的,坐着分明比站着还累。   太陡,又狭窄。   “我看的是大屏左下角那串字。”他淡道。   夏荷顺着看了眼,上面写着:感谢法律系同学热心赞助。   他掀起眼皮看她,问:“还有你们的事儿?”   “我们是提供法律援助的,他们跳的舞那都是自己上网扒来的,怕侵权。到时候可以免费帮忙打官司。”   周夫唯低低的一声笑:“是吗。”   周夫唯的生日过了,在圣诞节之前。夏荷那天因为要外出学习,没能及时赶回来。   周夫唯一周没理她。   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最后夏荷没办法了,只能去学校找他。   那会他穿着校服坐在长条椅上,脖子上挂了条黑色耳机线,一只耳机塞在耳朵里,另一只就这么垂着。   老板端着水饺过来,他礼貌道了声谢,却没动筷。   视线很快又回到手机屏幕之上。   夏荷刚刚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还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回去了没。   本来想的是直接来学校堵他的,结果路上堵车,还晚了半个小时。   没办法,为了不跑空,只能探探他的口风。   毕竟周夫唯在上学这种事情上可能做不到准时,但放学后,他是一刻也不会在学校多待。   没等到消息,十分钟过去了也没动静。   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想不到他竟然就坐在正对着校门口那家水饺店,还是门外面的位置。   随便支了张桌子,环境实在算不上好。   桌子上的油污清晰可见。   他拉了拉椅子,远离那张桌子。   夏荷也没立刻过去,她挺理智一人,头脑也清醒,不打没准备的仗。   想着先探探他的口风,于是拿出手机,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夏荷:【周夫唯,你还在学校吗?】   消息发过去的那一瞬间,他懒散的神情分明有了变化,眉头得到舒展,散着光的眼睛也微微恢复了点清明。   他按着肩膀活动了下肩颈,手机放在一旁。   十秒后,又拿起来。   看的挺认真,但就是不回。   夏荷在旁边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也不知道那句话有什么好看的。   夏荷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等他的回复,走到他跟前。   从她过马路的时候周夫唯就看到她了,手机随意放回外套兜里,除了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脸上有些不太明显的惊讶后,情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夏荷走过来,手里提着礼物:“还生气呢?”   他掀起唇角,冷冷一声笑:“不敢,我这种无足轻重的人,哪有资格生气。”   就差没把阴阳怪气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还说没生气呢。   夏荷态度非常诚恳的和他道歉,说自己那天确实没办法回来,本身就是过去学习的,不可能中途扔下那些教授们自己回来吧。   “我心里一直想着你呢,还给你买了蛋糕,准备和你开视频,然后唱生日歌给你听。可你不接我的电话。”听语气还有点失落。   周夫唯听到她的话,低垂着的眼抬了抬。   夏荷把礼物给他:“真的,我没骗你,生日礼物我都提前准备好了。”   是一条领带,她狠狠心,花了半个月生活费买的。   老板见又来了个客人,笑容热情地过来,问她吃点什么。   夏荷一下课就直接过来的,还什么都没吃,这会肚子正好饿了。   “一瓶汽水就行。”   她知道,周夫唯面前那碗水饺大概率是不会吃的。   她刚才在旁边都等了那么久了,也没见他动筷。   秉着不浪费的心态,夏荷把碗端过来,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叹了口气:“还没结婚呢,我就开始吃你的剩饭了,要是以后结婚了可怎么办。”   那一碗水饺吃完以后,周夫唯就好了。   生了一周的气也消了。   夏荷甚至都不知道原因,有点懵。不过她看到他耳朵好像挺红的。   ---   思绪回笼,远处大屏底下是舞蹈系的几个女生,这会正跳着她们自己编排的舞。   夏荷认出了站在C位的谈萱萱,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为人父母的骄傲,看着谈萱萱站在舞台上,台下是观众的呼喊声。   她抬手指了指,问周夫唯:“还记得她吗?”   周夫唯朝那个方向看了眼,底下人头攒动,距离太远,依稀能看清一点人脸。   是一张陌生面孔。   他摇头:“不记得。”   夏荷说:“你们以前是一个高中的,她大你一届,是你学姐。和我是舍友,之前还一起吃过饭。”   他点头,拖着音,并不在意:“是吗。”   夏荷见他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便也放弃了。   有点冷,又有点困,她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他们刚认识的那会了。   “周夫唯。”   他侧脸垂眸:“嗯?”   夏荷问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他胸腔震出一声轻笑,“小土狗。”   虽然对于他这个形容不是很满意,但夏荷又毫无反驳的底气。   毕竟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她当时的确挺土的,穿着洗到褪色的衣服,脚边还放着一个用来装行李的尿素袋。   “你当时真以为我是小偷吗?”她挺好奇。   “真以为啊。”   “那你怎么不报警。”   平时学校走几步就能看见一个装满了各种花束的小推车,更别说是圣诞节这种节日气氛浓重的日子了。   周夫唯眼神落在那儿,没个定点。   “我还得感谢你呢,报什么警。”   虽然那些作业就算她不偷,他也不会做就是了。   夏荷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周夫唯扯了扯她的胳膊:“看见前面那卖花的了吗?”   夏荷点头:“看见了,挺帅的。”   周夫唯眉头皱着:“给你十秒钟的时间。”   夏荷急忙改口:“仔细看好像也不怎么样。”   他皱着的眉头也只得到了片刻松展,语气强硬,几分霸道:“你去他旁边的摊位,给我买束花。”   哪有人主动要求另一半卖花的?   没办法,谁让另一半是个没情趣的死书呆子。   夏荷买的玫瑰花,十一朵。   卖花的人说,十一朵,是一生一世,也是一心一意。   最主要的是今天的花太贵了,虽然旁边那些大捧花束寓意更好,但她只买得起这个。   周夫唯接过她递来的花,看见里面的黑色小虫,沉默片刻。   要是以前,他早嫌弃地扔了。   今天却罕见地拿着那花:“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去找我?”   “没啊,我还给阿姨打了电话,说今天回家。”   周夫唯眼神淡,对她这句话没反应,似乎不信。   夏荷手里还拿着一朵刚才那个卖花的小姐姐送给她的腊梅,手指捏着枝干捻了捻。   “周夫唯。”   他模样闲散,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长腿微微伸展,此时眼皮垂着,困倦短暂席卷,像是睫毛太过沉重一般。   “嗯?”声音是从喉间轻溢出来的。   下一秒,他的眼睛睁开,人像是被定格在了那里,只剩下手里那束花的花瓣被风吹的轻晃。   夏荷坐直了身子,将脸远离他。   本来是准备亲其他地方的,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就只亲了脸。   她罕见地别扭起来,尤其是在看到周夫唯不为所动的时候。   本来想找些话缓解这种尴尬气氛时,搜罗半天:“年轻果然好啊,皮肤这么嫩,还有股香味,周夫唯,你平时都用什么洗面奶?”   他眸色淡淡,闲散未消,还是刚才那副神情。   夏荷突然尴尬起来:“......口感也还挺好的。”   还是没反应,安静的甚至只能听见原处音响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声响。   像是在给夏荷的尴尬伴奏。   “刚才一时没忍住,就......”   夏荷实在没勇气继续找补了,越补充越尴尬。   最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了,反正时间也不早了,正好是她平时睡觉的时间,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音乐声都停了,热闹不复存在,只有浓情蜜意的情侣们还不舍离开。   周夫唯逐渐从刺骨的冷风中清醒过来,他弯下腰,头低着,埋进了围巾里。   只露出一双红到滴血的耳朵。   “操。”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六十章   夏荷回到宿舍, 里面空无一人,出奇的安静。   只剩下她一个人抱着被子在床上痛苦回味刚才的尴尬。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反方向的钟,她打死也不要做这么令人尴尬的事情了。   近几年的气候有点诡异,夏天热得要死, 冬天又一副冻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夏荷躺平了身子,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刚才那蜻蜓点水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上面一样。   怎么能有人, 皮肤那么好。   她翻了个身, 脸埋进被子里,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   烦死了。   怎么忘都忘不掉。   -   第二天早上,夏荷顶着熊猫眼去阶梯教室上课。   徐一月靠近她:“不对劲。”   夏荷打了个哈欠,把书拿出来,就开始趴在桌上补觉, 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是挺不对劲的, 今天居然这么多人。”   徐一月拉她的胳膊,不许她睡:“我是说你不对劲,你这眼睛怎么了,昨天该不会......”   她刻意停顿, 露出几分奸笑,“那啥了吧?”   夏荷脑袋从臂弯抬起,露出一双困倦和疑惑并存的眼睛:“那啥?”   徐一月撞撞她的肩膀,一副懂得都懂的暧昧笑容:“就那啥啊。”   偏偏夏荷是个除了学习就完全榆木实心的脑袋,再加上严重缺乏睡眠, 导致她的反应比之前还要慢半拍。   哪怕徐一月话都快捅到嗓子眼了,她还是没太懂。   徐一月有时候真的很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就那种事啊, 上次萱萱给你看的那本漫画里, 男主和女主干的那种。”   夏荷记忆突然复苏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那种事倒没做, 不过她亲他了。   想到这儿,那种尴尬又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又逐渐往上涌,像是盛夏天猛灌了一大口气泡水。   呛得哪儿都是。   她这个反应任谁看了都会误会,更何况是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徐一月。   她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兴奋和好奇:“周夫唯咋样,中用吗?”   “什么中用?”   “就那啊。”徐一月往她裤腰那瞟了一眼,语气暧昧,“好多帅哥都是中看不中用,不过我听说男人手指长和鼻梁挺,就代表挺那啥,我看周夫唯就挺符合。”   夏荷困得很,也听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敷衍一句:“还行吧。”   就重新趴回臂弯了。   这下徐一月终于不再打扰她,一整节课都拿着手机狂按发着消息。   才刚下课,夏荷甚至都来不及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谈萱萱一个百米冲刺冲了进来。   这节大课是几个班一起上的,但她昨天折腾的太久,没能起来,所以直接翘了。   徐一月把这事儿在手机里都和她讲了,她心痒难耐,困意顿消,只恨自己今天没能过来亲自听现场版。   特地在教室外蹲守了二十多分钟,好不容易等到下课。   她扯着夏荷的衣领子不让她走,非得让她把刚才和徐一月说过的话原话再和她讲一遍。   夏荷才从铺天困意中找回了点神智,这会又被她弄懵了:“说什么?”   “你和周夫唯的过程啊。”谈萱萱让她不要企图用装傻这招蒙混过去,“你可不能偏心,什么都只和一月讲。”   夏荷用求助的眼神去看徐一月,徐一月体谅她昨晚上肯定没睡好,估计也没那个力气。   于是她将夏荷的“原话”叙述一遍。   “周夫唯,很大。”   夏荷:“?”   什么很大?   谈萱萱吃惊地捂住嘴,身子后靠,露出夸张神情:“天呐。”   夏荷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把书塞进包里,背带往肩上挂:“吃什么,肚子饿了。”   谈萱萱还沉浸在徐一月刚才的那句话里。   很大。   身为各大R18网站会员的她,此刻罕见地开始害羞扭捏起来。   “人都是有缺点的,周夫唯怎么一点缺点都没有,他还是个人吗。”   这句话明贬暗夸。   夏荷听见了,补充一句:“他缺点很多啊。”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脾气不好,没耐心,挑食......”   说到挑食,她还特地划了个重点,“他真的是我见过挑食最严重的,但凡一点不合他胃口他宁愿饿着,也不会动筷。”   谈萱萱捧着脸叹气:“这种点缀美人的小瑕疵只会让人觉得他更有魅力,我怎么就碰不到这样的男人呢。”   徐一月友情提醒她:“醒醒,你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谈萱萱坐起身:“还不能让我幻想一下。”   而此刻,已经成为她们幻想中女主人公的夏荷,正忧心二食堂的香酥鸡腿还有没有。   “我们先去吃饭吧,饿死了。”   谈萱萱有气无力地站起身:“行,先吃饭,吃完饭再羡慕。”   去的晚了,果然被抢光了。   夏荷站在三号打饭窗口,端着餐盘,悲痛万分地低垂下头。   窗口内是正颠勺打饭的阿姨,她操着多年在嘈杂食堂练出来的大嗓门冲夏荷说:“妹陀,下次早点来。”   香酥鸡腿算是食堂的热门菜了,这个窗口每次都排满了人。   稍微晚一点都没了。   谈萱萱点了奶茶,因为店子就在校外,所以她们刚打完饭外卖就送到了。   谈萱萱将奶茶从袋子里一一取出,那杯豆乳玉麒麟放在夏荷手边:“下午没课,去玩剧本杀?”   她最近好像迷上剧本杀了,一周就得去好几次。   夏荷摇摇头,把炒粉拌开:“明天周末了,我下午要回去。”   最近只顾着学习,挺长时间没回去了,加上周夫唯昨天特地来学校看了她。夏荷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抽空回去一趟。   谈萱萱和徐一月对了下眼神,彼此露出心知肚明的笑来。   “也是,是该回去。”   吃完饭后,她回了趟宿舍,简单收拾了下东西。   谈萱萱神秘兮兮地开门进来,递给她一个纸袋,让她千万别在人多的地方打开。   夏荷好奇问她:“什么?”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夏荷看了眼那纸袋,轻轻歪头,没再继续问。   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每逢周五必堵车。   夏荷突然想起来周夫唯送给她的圣诞节礼物了。昨天光顾着尴尬了,忘了拆。   她空出手,从包里拿出来,解开丝绸袋子,将礼物打开。   颇为熟悉的外包装,里面放着一个粉色的   小天才   电话手表。   嗯......?   回家前夏荷提前和周夫唯说了一声。   阿姨正拎着水壶在院子里浇花,或许是提前从周夫唯那里得知了她今天要回来,见着她了,也没多少惊讶,笑着放下手里的水壶,问她吃了没。   夏荷推开铁门进来,说吃过了。   院子里只有山茶还开着,旁边大树枝干上挂满了雪,一片皑皑之色。   阿姨进了屋,冷的直跺脚,嘴里嚷着这破天,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   她反手关上门,还是漏了点冷风进来,问夏荷:“你们老家在北方,气候应该比这儿好吧?”   夏荷弯腰换鞋:“夏天还好,但是冬天很冷,比临城还要冷。”   镇上和市里都有供暖,不过他们家实在太偏僻,甚至连路都还没修,更别提供暖了。   冬天取暖全靠抖。   “那你今年过年回家吗?”   夏荷说:“回。”   --   阿姨放下水壶后进到厨房洗了个手,然后打开冰箱,上下扫视了一圈,发现没多少存货了。   于是她拿上车钥匙,让夏荷先在家坐一会,她出去买点菜。   夏荷点头,眼神往二楼看。   阿姨知道她在看什么,笑道:“高三补课,下午才回来。”   夏荷还挺欣慰:“他最近学习这么认真?”   居然没翘课。   “可不嘛,每天晚自修回来,还会再看会书。”   阿姨走后,夏荷去院子后面看了眼。   她还挺惭愧的,之前说要在这儿养鸡也是她提出来的,还以为上了大学以后时间会很充足。   结果比高三好不了多少。   最后养鸡的责任还是落在了阿姨身上。   因为冬天太冷,所以阿姨把鸡都赶进了鸡笼里,怕它们冻死。   夏荷走过去,在鸡笼前蹲下,透过竹条的缝隙往里看。   里面铺了一层绒毛毯,连鸡笼漏风的地方都会铺了个严实,光是看着都觉得很暖和。   绒毛毯的颜色看着很熟悉。   有点像周夫唯房里的那条。   夏荷见它们长势良好,身上的肉也多,非常满意。   客厅处传来开门声,应该不可能是阿姨,她才刚出门。   夏荷起身进屋,顺手把门关上。   果然是周夫唯。   他刚把书包扔在沙发上,看见夏荷了,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他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水。   夏荷走过去,说冬天还是应该多喝热水,冰水伤肠胃。   他敷衍地点了点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夏荷在沙发上坐下,问他:“鸡笼里的那块毯子是你房间里的吗,感觉挺像。”   他弯下腰,也坐下,水放在茶几上,开始脱外套,淡淡的一句:“嗯”   夏荷有点可惜,那绒毛毯一看就很贵:“给鸡盖多可惜。”   周夫唯动作微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那鸡不是你养的?”   “是我养的呀,我刚刚去看了下,挺肥了,过几天就可以宰了吃了。”   周夫唯不再说话,好像夏荷说出了什么超过他认知的话来。   好半天,他才从嘴边泻出一个字来:“吃?”   “不然呢。难不成还能把它当宠物养吗。”   夏荷想起谈萱萱给她的那个纸袋的,拆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你不会真以为我拿它们当宠物养吧?”   所以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它们冻着冷着?   周夫唯没说话,不过脸色不大好看。   看他这个反应,夏荷也印证了自己此刻的猜想。   果然是城里的大少爷,单纯,单纯的还挺可爱。   夏荷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蕾丝铃铛、口塞球,狐狸尾巴,甚至还有项圈。   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好奇的摆弄。   尾巴后面是个水滴状的金属质感物体,表面光滑。   夏荷看到旁边还有开关,她好奇按下,那水滴状的物体突然在她掌心震动。   周夫唯正喝着水,听到声音往她那儿看了眼。   瞧见她手里的东西时,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就这么呛进气管里。   作者有话说:   周夫唯:昨天刚亲完,今天就玩这么野?(? 第六十一章   那东西在她掌心震的酥酥麻麻, 夏荷嘀咕一句:“这什么?”   听到旁边周夫唯的咳嗽声,她把东西放下,关切地问道:“感冒了?”   他咳了几下,气管里的不适感才消失, 周夫唯摇头:“你不知道是什么你还买这玩意儿?”   夏荷说不是她买的:“谈萱萱给我的, 说我和你用得着。”   她好奇地摸了摸那条黑色的狐狸尾巴, 触感还挺舒服的。   这个点阿姨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为了避免误会,周夫唯让她先把东西收起来。   夏荷一边收一边说:“我还是把这东西还给她吧,我感觉我们也用不上啊。”   她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周夫唯喉结滚动几下,声音透了点哑,意外的性感:“应该用得上。”   夏荷抬眸, 有点懵:“啊?”   他勾了下唇, 一阵意味深长的笑:“总有用的着的时候。”   --   阿姨今天做了竹荪炖鸡,鸡是买来的。   夏荷说家里有现场的怎么还花钱买:“我刚刚去看了下,那些鸡都挺肥了。”   阿姨笑说:“你养的鸡,我不敢乱杀。”   夏荷自告奋勇:“那下次我亲自来。”   阿姨有些意外:“你还会杀鸡?”   她这副小白花的长相, 四肢纤细,看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想不到居然还敢杀鸡。   夏荷一碗汤没多喝多少就八分饱了,她放下筷子准备歇会在吃:“我家以前过年都是我掌勺,我奶奶就在旁边给我打下手。”   阿姨笑着夸她:“以后谁要是娶了我们荷荷, 那真是有福气。”   周夫唯将自己碗里的枸到杞挑拣出来,挑一半嫌烦, 直接把那碗汤推开。听到阿姨的话, 他动作稍顿, 看了眼夏荷得瑟的神情。   他觉得好笑, 被夸一句就这么开心。   周夫唯扬了扬眉,低笑声中带几分调侃:“小夏老师觉得什么样的人有福气?”   夏荷非常认真的回答:“白白胖胖,脸又圆又大的。”   挺行的,除了白,周夫唯没一样沾上边。   阿姨抬起头:“我看熊漪那小家伙就挺有福的。”   周夫唯轻扯一侧唇角,似笑非笑地:“那你俩还配的。”   夏荷对上他的视线,虽然他在笑,但那双黑眸里阴沉沉的。好比看似平静无波的海面,底下早就狂风骇浪蓄着了。   只要她敢应下来,或是点个头。   夏荷咬了口玉米馍馍:“熊漪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不合适。”   阿姨听了她的话,中年妇女骨子里天生的媒婆属性瞬间被激活了:“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留意留意。”   夏荷下意识看了眼周夫唯,后者也正好看着她,坐姿随性,吊儿郎当。   “我喜欢瘦瘦高高,长得帅,皮肤白的,眼型最好细长,身高一八七左右。最好挑食,脾气不怎么好,还没耐心。”具体到就差没直接报出周夫唯的名字了。   阿姨听完她的话以后,陷入了沉思。   好半天,她才欲言又止的劝夏荷:“这过日子不能只看脸的,性格最重要。你刚才说的那都是虚有其表的人渣。”   人渣此时不为所动,甚至还悠闲地喝起了刚才那碗被他嫌弃的汤。显然心情不错。   阿姨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周夫唯:“待会是不是要去老太太家?”   周夫为点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早。”   “我昨天做了点芡实糕,上次听老太太提过一嘴,说想吃。我待会装好,你顺便带过去。”   “嗯。”   夏荷吃饱了,不过没下餐桌,开始放空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敲桌子的声音将她放空的思绪拉了回来。   周夫唯站起身,微微曲起的手指还搭放在桌面上。夏荷的眼神也顺势落在上面——刚才那道声响的罪魁祸首。   手指修长,指骨明显。   他拖出椅子绕过她离开,手顺势在她头上轻轻薅了一把:“上楼,换衣服。”   她好脾气地把头发理顺,疑惑道:“换衣服干嘛。”   他停下,上下看了她一眼:“外面这个温度,你打算穿这么点出门?”   她更疑惑了:“我为什么要出门?”   周夫唯停顿几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陪我。”   既然他都开口了,那就陪吧。   夏荷身上穿的不多,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她在外面又加了件外套,围巾绕着脖子围了几圈就完事了。   周夫唯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一身利落的黑,他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不管穿什么都有种自成一派的独特气质。   桀骜里还带了点他本来气场里就有的慵懒。   仿佛一只没睡醒的缅因猫,此时单手揣兜,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夏荷见状,问他:“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点点头,拉开冰箱门,弯着腰在里面扫视一圈,最后拿了瓶气泡水。   他侧头问夏荷:“喝什么?”   “和你一样吧。”   周夫唯又拿了一瓶,走过来递给她。   这种天气,冰箱冷藏柜甚至还比冰箱外的气温要高上一点。   夏荷觉得这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气泡水还带着阵阵暖意,就是玻璃瓶有点冻手。   “你去你奶奶家,我跟着去会不会不太好?”   周夫唯叫了车,这会靠着围栏,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头回信息:“又不是没去过。”   回想起第一次和老人家的见面,夏荷还是有些适应不了。   太热情了,热情的过了头。   熊漪一直在炫耀她妈最近都不陪狗了,整天围着他转。   熊漪:【我终于赢过那条绿茶狗了。】   熊漪:【等我再多装病几天,争取把遗产继承权从它手里抢过来。】   周夫唯敷衍鼓励一句:【那你加油。】   “走吧。”他站直了身子,扯了扯夏荷外套上的毛领,“车进不来。”   夏荷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这小区管的挺严,外来车辆进不来。   路上总能碰见几个进出的行人。某个身形削瘦的男人从前面过来,夏荷的目光像是被钉死再他身上,哪怕人都走远了,她还回过头去看。   周夫唯眉头微皱,擒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转过来,嗓音沉沉,问她:“看什么呢?”   夏荷说:“很帅。”   周夫唯的的脸顿时黑了。   知道他是误会了,夏荷解释说:“我是说衣服,很帅。”   “哦。”   他语气不咸不淡。   奶奶家离这儿挺远,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   哪怕之前来过一次,但免不了被惊艳第二次,这种中式风的小院,看着有种小隐隐于市的感觉。   冬天和夏天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从绿意盎然转变为莫兰迪色调。   给人一种雾蒙蒙的灰败之感。   像电视剧里的老宅院。   老太太一早就让厨房准备热汤了,说是要给周夫唯驱驱寒。   自见到他的那瞬间,她因为那双上挑的丹凤眼而显出几分凶相的脸攒出慈祥之意,笑里满是对自己这个宝贝孙子的喜爱。   “外面风这么大,没把你给吹着吧。”她心疼的不得了,忙让阿姨去把暖气开大一点,“哎呦,怎么又瘦了,这腰上都没肉了,摸起来梆硬。”   周夫唯显然还是没办法适应她这种令人窒息的热情,撇开她去捏自己腰的手:“没瘦,比之前重了几斤。”   老太太像听不进去话,骂骂咧咧:“一看就是你那个不靠谱的妈,心里只有野男人,哪里还顾得上你。”   夏荷担心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于是主动打了招呼:“奶奶好。”   刚才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乖孙子身上的老太太,这会才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看到夏荷了,她脸上的笑容再次放大,欢喜的不得了:“哎呦,上次那个女娃娃?”   老一辈的人好像都喜欢这种白白净净,明媚大方的长相,尤其是再加上一条头脑聪明,那简直是梦中孙媳妇的首选啊。   她热切的拉着夏荷坐下,好一阵驱寒问暖。   相比周夫唯的冷淡,夏荷乖巧许多,问什么答什么。   奶奶对她的好印象更是迅速往上窜,直接到了顶点:“唯唯也是,不早点说你今天也来。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今天备的都是些唯唯爱吃的菜,要是不合你胃口你就提,我让她们重做。”   夏荷摇摇头,笑的挺甜,眼成一弯月:“我不挑食的。”   奶奶一听这话,更高兴了:“和我们唯唯正好互补,一个挑食一个不挑食,以后结婚过日子了,也没矛盾。”   周夫唯拖着音,语速挺慢:“您能先让她吃饭吗。”   刚吃完饭才三个小时,夏荷其实不怎么饿。   但比起不断回答问题,她还是更愿意吃饭。   奶奶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她面前的饭菜是一口没动。   夏荷笑了笑,说没关系。   奶奶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菜:“多吃些,你看你瘦的。”   她又让厨房去盛碗汤出来:“虫草花淮山鸽子汤,滋补养颜的,还能补肾。你多喝点。”   她看着周夫唯,“你也多喝两碗,好好补补。”   周夫唯:“......”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光是听奶奶讲话就听了一个半小时。   离开前夏荷还被硬留下来说了半个小时的话,除了让她有空多来家里坐坐之外,还不忘说些孙淙丽的坏话。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夏荷少和她来往,多亲近亲近自己。   夏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笑。   回去的路上,夏荷问周夫唯:“孙阿姨离婚之后,奶奶才这么讨厌她的吗?”   现在提起关于他妈的话题,周夫唯已经没什么反应了,他语气平静:“一直都挺讨厌。”   “这样啊。”看来婆媳关系果然是个让人头疼的千古难题。   冬天的风是一阵一阵的,刮的人脸生疼。上午刚下过一场雨夹雪,路边枯黄的野草都染上一层浅白的霜。   公交站离这儿不远,勤俭节约的小夏老师说就坐公交车回去吧。   周夫唯点头,随她了。   因为不是起始站,所以车上没多少空位,并且分布的比较松散,没有挨在一起的座位。   夏荷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周夫唯在她旁边站着,个子比扶手还高,在空旷的车厢里异常显眼。   夏荷问他:“你不坐吗?”   周夫唯淡声:“想站一会。”   夏荷轻轻歪头,眼睛笑成月牙状:“这么离不开我吗。周夫唯,你怎么这么黏我呀。”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我最近这么勤奋都没人夸我TvT 第六十二章   或许是惊于她这句话的直接, 也或许是他二人的外在形象确实太过显眼。   周围频繁有人看向这边,或打量,或吃瓜。   等着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周夫唯一只手搭着横杆,因为站姿放松而没那么挺拔的脊背, 此时低着头, 和夏荷对视。   她笑起来就这样, 看着人畜无害。   虽然她的想法也确实人畜无害, 她脑子里没多少弯弯绕绕,很多时候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周夫唯无奈垂了下肩,松开手去扶着她座位的椅背。   车子恰好到站,司机猛地急刹,但周夫唯低盘够稳, 只微不可察地轻晃一下。   然后夏荷听见那道几乎擦着自己耳边滑过, 音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声低嗯。   嗯,离不开。   一刻都离不开。   这个点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堵得厉害。   车子开的摇摇晃晃,比平时还要多上半个小时的车程。   夏荷的手机响了几声, 是微信消息。   她将手机从包里翻出来,解锁屏幕点开。   消息是江忱发来的,问她资料看完了没。   江忱对她这个学生还是非常看重的,属于重点培养对象,私下也会给她开些小灶。   不过这些小灶也不是单独给她一个人开, 如果其他学生愿意的话,他也十分乐意。   夏荷:【看完了, 不过有几个我不太明白的地方。】   江忱教授:【不明白的地方先标注起来。】   江忱教授:【还是要认真听课啊, 小鹤同学。】   夏荷不爽的撇了撇嘴, 一方面是不爽他对自己的称呼, 另一方面觉得他在污蔑自己。   夏荷:【江教授,我上课一直都很认真!】   江忱教授:【是吗,我怎么听陈教授说,你昨天上课和你同桌讲了一整节课的话?】   江忱教授:【看来是陈教授老眼昏花了^_^】   夏荷:“......”   夏荷假装手机没电,强行用沉默中止了这场对话。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刚想和周夫唯说会话,却见他脸色平静地将视线移开。   ----   “我以前一直觉得熬过高中那几年,等到上了大学就好了,结果也没好多少。”   夏荷中途突然想喝奶茶,于是他们提前一个站下了车。   因为服务员非常热情地推荐店里的型款甜品,夏荷一时没守住底线,点头要了一块。   一小块,就花了她三十。   “真贵。”她心疼地嘟囔,咬下一小口,又觉得这钱花的挺值。   周夫唯不爱吃甜食,奶茶也是夏荷非要买的,说是自己难得请客。   远处车辆穿行,斑马线上站着指挥交通的交警。   冷风带着丝丝凉意,像是小刀一样往人脸上划。   夏荷缩了缩脖子,问周夫唯:“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正好绿灯亮了。   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说:“随便吧。”   他是真的随便,他不像夏荷,成绩优异到还有挑选学校的余地。   哪怕最后一年再努力,他也站不到夏荷身边。   所以,随便。   “再怎么随便也得先有个目标,我看了一下,A大也还行。”   也。   还行。   重本高校被她用这种勉强的语气说出,好像考上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确实,从她的角度来看,A大确实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身旁有车辆减速让行,但因为刹车踩晚了一些,车身还是免不了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周夫唯握着夏荷的胳膊,将她拉向自己。   夏荷愣怔间,手臂上多出的力道让她栽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那辆白色的大众恰好停在夏荷刚才站立的地方。   “看路。”   周夫唯语气温和,话是和夏荷说的。   眼神却带几分戾气,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向车主。   司机还处在虚惊一场的恐惧之中,来不及松气便对上那双阴沉的眼。   后怕地握紧了方向盘。   被周夫唯握着胳膊走远了,夏荷才后知后觉地问出一句:“那个人刚才是闯红灯了吧?”   “嗯。”   “交警站那儿还敢闯红灯。”   夏荷的注意力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移开,她重新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上,“我看你法语还不错,你对小语种感兴趣吗?”   她甚至已经替他想好了学什么专业。   周夫唯显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脸色寡淡,声冷而沉:“再说吧。”   “这些还是提前决定好。”夏荷当初就是因为过于仓促也吃过一些亏,所以她希望周夫唯能提前考虑好,“或者我去问问江教授,看他有没有推荐......”   “夏荷。”他停下脚步,眉头皱着,说话语气已经降至冰点。   夏荷愣了愣,被他的神情吓到:“怎么了?”   沉默许久,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睑垂下时,长睫遮住眼底情绪。   “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近乎冷漠的语气。   话音落,他拉上外套拉链,削瘦白皙的下巴被拢进黑色衣领之中。   离开的步伐也是急而仓促,好像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夏荷看着他的背影,想跟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想起他刚才的眼神。   是一种在努力忍耐地抵触。   他在抵触什么。   她吗?   晚上八点的网课,时长两个小时。   等结束已经十点了,夏荷又就着刚才的课程内容重新复习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时间接近零点。   自从开始住宿舍后,她还算规律的作息也因为宿舍里的其他舍友而慢慢发生了改变。   她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天是暗沉的,冷风夹裹着风雪,本就萧索的冬夜更添几分寂寥。   夏荷不是很喜欢冬天,她怕冷。并且比起这万物枯竭的冬季,她更爱生机勃勃的夏。   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她开门出去。   客厅里的动静不大,走廊处只开了一盏吸顶灯,可见度太低,微弱光亮仅仅只在她房间到浴室。   直到楼梯那儿传来声响,夏荷才察觉到有人在。   灯开了。   光亮有些刺眼。   夏荷怀里还抱着睡衣,手从墙上开关放下来。   “周夫唯。”她喊他。   因为灯突然打开,而稍有停顿的周夫唯语气淡漠地轻嗯一声。   他没有多看夏荷一眼,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荷看着被他轻轻带上的房门,好半天,才轻声叹了口气。   --   相比其他大学,南大算是放假比较早的。   宿舍里几个家在外地的女生早就买好了车票,都怕到时候赶上返乡热潮,买票全靠捡漏。   谈萱萱敷着面膜,坐在床上给自己做美甲。   戴上防紫外线的手套后,她将手伸进光疗机里。   “高三压力是很大,他既然不爱听这些,你以后就少在他面前提呗。”   听了夏荷的话后,谈萱萱给她提建议。   夏荷也觉得自己逼得太紧了一点,明明他已经表现出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她却迟钝到什么都没察觉。   “我觉得我还是先和他道个歉。”   这是夏荷思考很久之后下的决定。   光疗机内的灯熄了,谈萱萱把手收回来,又小心翼翼地涂上一层:“我觉得没必要,专门去道歉反而显得刻意了。”   “那怎么办?”   “你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呗,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谈萱萱说,“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这次考的怎么样?”   夏荷也不敢说的太绝对:“应该还行吧。”   徐一月在一旁接过话茬,调侃道:“都快成江教授的关门弟子了,要是考的不好,怎么对得起我们江教授的精心栽培。”   夏荷把抽屉拉开,也开始收拾东西。   她车票已经买好了,就在下周。   虽然她解释过好几次,但她们还是每回都拿江教授开她的玩笑。   夏荷现在都已经免疫了。   看着那块连着盒子一起放进抽屉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夏荷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一下。   然后把盒子打开,将那手表戴上手腕。   手表已经被提前激活绑定了,想也知道绑定的是谁的手机。   谈萱萱脑袋从床上探下来,问她们:“寒假想好去哪玩了没?”   徐一月说她家每年冬天都在三亚待着,估计今年也不例外。   至于夏荷,也不用问了,老实在家帮忙干农活。   下午的时候她去旁听了一场过失杀人的案子,正好碰到江忱也在。   闭庭后,江忱让她先等一下。   夏荷本来都打算走了,因为他这句话,不得不老实站在那里等着。   成年人之间的客套应酬总是三言两语讲不完。   夏荷看着同江忱熟络交谈的男人,是刚才的检察官,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陌生面孔。   好不容易等到这场口头叙旧结束,江忱拿着外套过来,松了松领带:“成年人之间的人际关系,等你再大点也会体会到。”   夏荷点头,在这方面也好为人师,倒是和她挺像的。   “正好顺路,我捎你一段。”他推开玻璃门,回头问她,“等很久了吧?”   夏荷倒也没和他客套:“您要是别让我等,我现在估计已经到家了。”   听出了她平淡语气里的一点责怪,江忱轻声笑笑:“我是看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这有什么不安全的,这个点,路上到处都是人。   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来的。   毕竟他是自己的教授,万一落个不尊师长的罪名怎么办。   他的车就停在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上车后,江忱把车内灯和暖气一起打开,问她吃过饭了没有。   夏荷:“还没,不过我想回去再吃。”   一句话,既回答了他前面那句话,也堵死了他后面要说的话。   江忱笑着点头:“行,那先送你回家。”   夏荷捏着手机,想给周夫唯发消息。   自从上次那事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系了。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也和这临城的冬天一样,被冰块封住了。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夏荷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觉得还是应该顺从自己此刻的主观感受,想到什么说什么。   夏荷:【我今天回去哦~】   夏荷:【好饿,有点想吃楼下便利店的照烧脆骨丸,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卖的qwq】   消息发出去后。   十分钟。   十五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   没有任何回应。   是没看手机吗,还是看了不想回。   夏荷一路上都拿着手机,愁眉不展。   小区内有一段路在修缮,车只能停在外面,他们两个步行进去的。   夏荷满脑子都是周夫唯是不是还在生气,以至于江忱和她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见。   还是后来被突然刮来的冷风冻了个激灵,她的神智稍微回来一点。   听到江忱问她:“这次的案子比较典型,你记得回去看下直播回放,有几处重点我到时候整理好发给你。”   夏荷吸了吸有些塞住的鼻子:“好。”   这个小区内的住户并不多,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平日里就显出几分清净。   更别说是这个点了。   一路走进来都没碰到几个人。   路边每隔几米的灯柱旁,一道被拉长的身影映在地面,像一滩静止的水。   周夫唯穿了件黑色卫衣,外面是同色系的棒球服,浑身裹满了冬夜寒气。   此时单手揣着兜,嘴里塞了根棒棒糖。印着便利店Logo的打包袋挺随意的挂在手腕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发消息。   看着面前这一幕,他眼神静默。   片刻后,他微抬下颚,似笑非笑地,发出一阵不轻不重的惊叹:“哇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他,夏荷莫名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拽和傲气。   哪怕垂眸看人时,也总带了点桀骜的蔑视。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   后槽牙磨了磨糖棍,他轻扯嘴角,勾出一抹懒散笑意:“酷。”   作者有话说:   嘴上:酷   心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狗狗龇牙) 第六十三章   说完这个字, 周夫唯咬碎嘴里的糖,笑容秒没,冷着脸,叼着糖棍, 转身走了。   夏荷刚要追过去, 江忱拉住她:“你朋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应该.....吧。”   夏荷也不太确定, 看他刚才那个样子, 也不像生气。   还夸她酷?   可她一个女孩子,和酷也不搭边啊。   她下意识去看江忱。   难不成,是在夸他?   江忱若有所思,仔细回想了一遍,他和夏荷之间好像没什么暧昧举动。   而且。他看了眼夏荷, 就是个小朋友, 他还能和一个小朋友之间发生些让人暧昧的事情来?   “上次是谁说自己没早恋的?”江忱轻笑着,语气带几分调侃。   夏荷觉得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他而起,但因为那声教授,又不好直接怪他:“本来就没早恋。”   他微抬下巴, 眼中隐隐笑意:“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荷说:“想不到江教授您不光教学生法律,连这个都教。”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上扬:“不好意思呀,小鹤同学,江教授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 没有多少知识能够传给你的。不过如果以后有情感相关的官司,我倒是可以给你免费提供法律援助。”   夏荷:“......”   夏荷的好脾气, 也总是很轻易就被江忱的三言两语给击碎。   江忱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问她:“你不去解释一下?”   夏荷无奈:“想去啊, 不是让您给拽回来了吗。”   江忱此时的手还握着她的胳膊。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松开手:“去吧。”   夏荷:“......”   这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天然的可怕。   门甚至没关,客厅黑漆漆的,只剩角落那盏落地灯亮着。   白色羽毛,灯光透过里面的柱形灯管打出来,光线柔和。   客厅没人,透过门沿可以看到书房和他的卧室灯都是关着的。   人去哪了。   她走上楼,敲了敲他的房门。   里面没动静。她又喊了一声:“周夫唯?”   还是没动静。   没办法,她只能给他打电话。   号码拨通后,手机铃声是从楼下传来的。   外面。   他还在外面?   夏荷拿着手机下楼,铃声已经中断了。   手机里那个冰冷且机械的女声提醒他,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这是,直接挂了?   夏荷捏着手机下了楼,先是借着角落那盏落地灯的微弱光亮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然后才注意到外面院子里好像站了个人。   外面风雪挺冷,他周身罩着寒气,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轻狂散漫。   穿了一身黑,站在那,也不怪夏荷进来的时候没看见。   要不是借着客厅渗出去的那点光,她估计现在都没看见。   她下了楼,走出客厅,喊他的名字:“周夫唯。”   他抬了下头,指间还夹了根烟,橘色火光若隐若现。   “不是让你不要抽烟吗。”   夏荷说着,就要去拿掉他指间那根烟。   周夫唯避开了她的手,动作自然的抬了抬,拇指蹭了蹭额角。   借着那点橘色火光,夏荷得以看清他的脸。   以前觉得他是长期失眠,所以看上去有种不可一世的颓丧感。   看人时总抬着下颚垂眸,居高临下的审视,给人一种骨子里就有的张狂和恣意。   后来夏荷发现,这和睡眠无关,周夫唯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   就像此刻,他哪怕眼神淡漠的看她。可夏荷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有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夏荷咬了咬唇,不太喜欢这种。   “刚才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江教授有什么?”   他动作微顿,眼里仿佛漫上一层薄雾。什么轻狂什么恣意,都被那层薄雾给掩盖了。   “他是你的教授,你们是普通的师生关系。”他冷笑一声,反问她,“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夏荷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就是你说的这样。”   他再次冷笑,掸了掸烟灰:“夏荷,我这个人最讨厌对待感情三心二意的人。”   怎么感觉这次事情好像有点严重。   夏荷深呼了一口气,知道周夫唯八成是不信她的话。   可她和江教授确实就是这样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那是纯洁到不能再纯洁了。   除了师生关系就再没有其他了。   就连平时为数不多的交流话题也是围绕着法律和各种官司案子。   读书她有一手,但谈恋爱,她就跟个学龄前儿童一样。   夏荷正苦恼该怎么解释的时候。   周夫唯随手将那支烟摁进身旁栏杆上覆着的雪里。   夏荷甚至听见了那点火光熄灭前发出的微弱声响。   一如它刚才的光亮一样微弱。周夫唯还夹着那支熄灭的烟。   他低下眼睑,今天没月亮,只剩下四周的雪还是白的。   “所以,你只能喜欢老子一个。”恶狠狠的语气在这安静的夜晚,清晰可见的落进夏荷耳朵里。   夏荷眨了眨眼:“你这是,相信我刚才的话了?”   他似笑非笑的:“就你这脑子,喜欢一个人都喜欢不明白,还能同时喜欢两个?”   夏荷也不反驳,自己确实在谈恋爱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不过。   她说:“难道你同时喜欢两个就能喜欢明白了?”   ------------   半夜睡不着,总想着周夫唯刚才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会不会着凉,最后还是决定起床去给他煮碗姜汤驱驱寒。   结果才刚下楼,就看见他在厨房里切生姜。   眉头皱的死紧,好像那不是一块姜,而是他人生中跨不过去的一道难关。   夏荷觉得好笑,走过去问他:“你干嘛呢?”   “这玩意儿。”他皱着眉,从砧板上捡起一块生姜,“为什么我切不出视频里那样。”   姜汤是把生姜切成片,他这明显就是块。   夏荷知道这位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天居然亲自下厨了。   “你饿了?”   “没。”他把手里那块生姜放下,又拿着菜刀重新试了试,“怕你感冒,阿姨让我煮点姜汤。”   “你还特地给阿姨发消息问了?”   周夫唯不太耐烦的语气,显然不想她继续停在这个话题上:“行了,你先出去,别妨碍老子。”   夏荷踮着脚,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前面称得上惨烈的厨房:“好像已经没有被妨碍的余地了。”   周夫唯耳朵有点红,语气却生硬,冷着嗓子威胁道:“再不出去信不信我把你和这生姜一块煮了!”   保命要紧,夏荷还是出去了。   里面乒乒乓乓半个小时,最后周夫唯端出来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夏荷闻着有些呛鼻子:“这是姜汤吗?”   他袖口那块都是水渍,应该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他把外套脱了:“嗯。”   语气却透露着不太肯定。   夏荷点了点头,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只是煮的时间久了点,才会变色。   她端起碗刚要喝,周夫唯却拉住她的手腕:“算了,别喝了。”   夏荷疑惑抬眸:“嗯?”   他把碗从她手里端走,拿起手机:“还是点外卖吧。”   他低着头,手指滑动手机屏幕。   夏荷看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问:“你刚才是去给我买脆骨丸了吗?”   结账付款的手顿了一下,周夫唯移开视线:“嗯。”   很轻的一声,如果不是夏荷坐在他旁边恐怕都听不到。   “我看你不回我的消息,还以为你不想理我。”   周夫唯挺坦然地承认了:“确实不想。”   “啊。那你还给我买脆骨丸。”   他眉头微皱,已经露出些不耐烦来:“不是你说你肚子饿?”   夏荷看着他的情绪转变,心情突然大好:“周夫唯,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害羞的时候,都会用不耐烦来掩盖。”   她突然靠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可是你的耳朵每次都很红。你怎么那么像狐狸啊,做坏事也不知道先把尾巴藏好,是等着我发现吗,想让我摸摸的你的尾巴?”   她的手有点凉,和周夫唯泛起热意的耳朵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冷一热的极限拉扯,空气中好像都多出了几分旖旎来。   夏荷却没有察觉到,还在为自己发现他的秘密感到有趣。   周夫唯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透出几分危险的性感来。   “夏荷。”   她抬眸,此时一只手撑着沙发,上半身还保持着倾靠向他的动作。   “嗯?”   他的声音低沉,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如果我现在亲你的话,你会躲吗?”   夏荷愣了愣,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弄懵住了:“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欲望像是生命力极强的树根,盘根结错的在他眼底扎根,扑成一张网,“我现在有点忍不了。”   不等她再开口,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接吻了下去。   那个吻浅尝即止,但周夫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自己的唇瓣轻轻咬含住她的下唇。   离得近,夏荷甚至能看见他眼底那一抹不知什么时候浮现的妃红色,最后逐渐变为绯色。   牙齿缓慢碾磨,她的唇娇嫩,很软。   周夫唯加大力道咬了她一口。   “姐姐。”   她疼到微微皱眉,又因为周夫唯这声姐姐大梦初醒。   临城本地的方言尾音都是软乎乎的,哪怕是吵架都像是在撒娇。   夏荷还是第一次听见周夫唯用方言喊她姐姐。   配上散着劲儿的沙哑,像是有什么从她胸口毫无征兆的踏过。   他扶着她的肩膀,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低沉气音带着阵阵轻喘,“我是,你的。” 第六十四章   他好像忘了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   除非临城的地标塌了, 他才会用方言喊她姐姐。   这也是夏荷第一次听他说方言。   他普通话说的很标准,不像夏荷之前碰到的好些个临城本地人,说话还是下意识会带上点方言的特性。   尾音上扬,软的很。   周夫唯的声音属于那种干净的少年音, 听着有点清泉自幽深山涧流过的清澈感。但因为他平时总是懒洋洋拖着调, 所以给人一种, 挺随性的感觉。   平日里说起话来, 非得没有半点临城人的软糯,反而显得吊儿郎当。   夏荷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掌心早被他捂热了,此时贴在他的脸上,动作轻柔的摩挲。   他的皮肤是真的很好, 离得这么近也看不见毛孔。   好比一块质地同等的上等白玉。   “嗯。”她点着头, 笑道,“周夫唯是我的。”   刚刚被他又亲又咬的,嘴巴上都罩上了一层水汽,夏荷说话的同时伸出舌尖舔了舔。   “我一直以为男人都很臭。”她笑的眉眼弯弯, “可我的小唯是甜的。”   刚刚还一脸靡靡之色的人,此时移开视线,眼神不敢看她:“别用这种词形容老......老子。”   语气凶狠,话却说的结结巴巴。   夏荷以前还不觉得,但最近她发现周夫唯这种反差其实还挺可爱。   本来就是头凶狠的野狼, 在她面前呲牙发狠,却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早就摇成螺旋桨了。   夏荷会错了意, 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喊他小唯:“不喜欢我叫你小唯啊, 那叫你小夫?”   他皱了皱眉, 明显对这个称呼更加不满:“什么乱七八糟的。”   “进去吧, 外面冷。”显然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延伸话题,他牵着她的手直接带她进了屋。   刚刚两个人都将彼此保留十多年的初吻送了出去,夏荷心里想的是,会不会太早了点。   周夫唯在厨房里面给她热牛奶。   这是和厨房有关,他唯一会做的事情了。   两个人一言不发,一个在思考进展会不会太快。   而另一个人,则看着那只架在煤气灶上的奶锅。   外面的那点寒意被他们开门的时候带进来一点,此刻也没能被屋里的暖气给完全抵消掉。   夏荷靠着墙,打了个哈欠:“我下周就要回去了。”   他抬起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没走呢,就想着回来的事情了。   “不知道,应该会多待些日子。我爸坐牢了,我奶奶一个人在家我怕她寂寞,想多陪陪她。”   周夫唯收回视线,重新看着那只奶锅:“嗯。”   夏荷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基本上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能是刚才那个吻让她稍微开了点窍,见到周夫唯这个明显失落的反应,她脸上升起讶异:“你不会连我奶奶的醋都吃吧?”   周夫唯眉头皱着:“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夏荷松了口气:“我也就是随口怀疑一下,还好没有。”   他不自然地抿了下唇。牛奶已经开始咕噜冒起泡泡了,周夫唯过去,把火关掉。   他单手握着锅柄,杯子是早就洗好放在一旁的。   那锅挺重的,再加上周夫唯直接开了一大瓶牛奶,加在一起的重量夏荷恐怕两只手并用都掂不起来。   他却只用了单手,看着还挺轻松。   夏荷看见他微微用力时手臂肌肉绷紧的线条,流畅有力,有种非常健康性感的美。   虽然性感这个词用在他这个年纪有点危险。   “夏荷。”   他停下了动作,好似犹豫了很久才开的口。   夏荷抬眸,将视线从他的手臂上移到他脸上,因为他此刻的严肃模样,她意识到接下来的话题可能也会比较严肃,于是神情收敛:“嗯?”   他脸色不太自然:“你家,有信号吗?”   她差点没绷住,笑道:“当然有了,我是住在山里,又不是住在坟里。”   -----   事实证明,她还不如住在坟里呢。   现在国内发展突飞猛进,哪怕是那些偏僻山村也开始盖起小洋楼开起小轿车。   更别说是wifi了。   只不过这些目前来说,和夏荷住的这个落后小山头暂时没关系。   自从回家后,周夫唯的电话可以说是一天三遍。   早中晚各一遍。   前些天最起码还能接到,虽然讲话的声音总是断断续续的。   后来几天,山里下了一场大雪,说是信号塔也受到了影响。   夏荷看着自己显示信号空格的手机,无奈地耸了耸肩。   奶奶在屋里喊她:“荷荷,外面这么冷,怎么出去了。”   夏荷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拍掉肩上的雪进屋,反手再把门关上:“手机没信号了,我出去看能不能接收到一点。”   奶奶看不见,加上最近腰也开始疼了,出行走路都靠一张凳子撑着。   走哪都得带着那张凳子。   夏荷看着那张钝重的凳子,想着等雪小点了,她下山去镇上找找,有没有轻便些的拐杖。   “你姑姑让我们下午过去吃饭。”   在夏荷扶着奶奶坐下时,奶奶突然说。   夏荷点头:“您也去吗?”   奶奶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最近总觉得身子重,累,只想睡觉。你吃完给我打包带点回来就行。”   老人家一到冬天似乎都容易犯困。   夏荷看了眼外面厚重的雪,也觉得奶奶还是别出门的好。万一摔着了就不好了。   “嗯,那您好好休息。”   夏荷把小太阳插上电以后,放在奶奶床边。   这是她这次回家时特地买的。   姑姑家离的并不远,步行过去十来分钟的时候。但因为山路不好走加上下雪,所以比平时多用了些时间。   姑姑家在这山里算得上富裕,小的时候夏荷只能在家吃野菜的时候,表哥每周都能被姑父带着去镇上吃一顿肯德基。   对年幼的夏荷来说,姑姑家已经算是大户人家了。   直到这次去了临城,住进周家,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有钱人。   夏荷叹气。   果然是那句话,有的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罗马,而有的人生来就住在罗马。   姑姑在远处就看见她了,忙出来过来迎她。   满脸都是真切的笑容,手去捏她的手,一路走来都冻僵了,她连忙心疼的带她进去:“冻着了吧,快进屋。”   夏荷点了点头,叫了声姑姑。   姑父早年就开始承包工程,做起了包工头,最近这几年赚了不少钱。   房子也盖成了二层小洋楼,在村里算是知名大户了。   夏荷刚进屋,就看见坐在客厅里玩游戏的表哥,还有旁边那个看起来明显是在和他一起开黑的人。   姑姑过去踹了表哥一脚:“小荷都来了,怎么还在玩。”   表哥被突然踹了这一脚,有点不爽,但也没说什么。抬起头看了夏荷一眼,本来兴趣缺缺的一张脸,突然眼前一亮:“夏荷?”   夏荷虽然和他是表兄妹的关系,但两个人的关系却并不亲近。   不是不好,而是压根就没什么接触。   他从小就被姑姑送去了市里读书,初中毕业后就去了职校学习汽修。   现如今已经开始工作了,在一家汽车维修厂,当汽修工。   上次听奶奶提过一嘴,工资挺高的,一个月六千多。   比表哥先站起身的是他旁边的那个男人,长得姑且能称得上眉清目秀。   至少有鼻子有眼,不算难看。   他冲着夏荷笑:“你好啊,夏荷妹妹。”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昵的称呼,夏荷不是特别适应。但秉着礼貌和他是自己表哥朋友的关系,她冲他也回以一个笑容:“你好。”   她今天穿了件浅驼色大衣,腰带在身后松垮垮的垂着,长卷发只是在出门时随意抓了抓,也没太用心打理。   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慵懒的美。   本身就是偏御姐的明艳系长相,只有在深笑时那双下垂的杏眼才会带给她几分还算俏皮的可爱。   吃饭的时候夏荷得知那个男的名字叫蒋聪,是夏荷表哥汽修厂的同事。   虽然没明说,但夏荷也知道了今天姑姑喊她过来吃饭的主要目的。   想来就是为了撮合自己和这个男生。   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问夏荷问题:“我听阿姨说,你是今年的市理科状元?”   夏荷咬了口藕盒,点头:“嗯。”   “我靠,牛逼啊。我长这么大连班级第一都没拿过。”   表哥在一旁接茬:“倒数第一你没少拿。”   他哈哈大笑:“真他妈的操了,学习太难。”   夏荷笑了笑,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她本来就很饿了,但蒋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直没完没了的问她问题。   在哪所学校,读什么专业。   “南大,法律系。”   “挺好的。不过临城这种一线城市,生活节奏太快了,消费也高的吓人。万一我过去以后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姑姑端着碗:“你怕什么,汽修是铁饭碗,去哪都不用愁。”   她看着夏荷笑道,“他这才刚工作两年,工资就六七千了,单位还包吃住,一年能攒不少。而且他妈在村里也给他盖了房子,小三层。”   她又去问蒋聪,“去年是不是还买车了?”   蒋聪点头,还挺不好意思:“贷款买的,雪佛兰。”   “那也很厉害了,你看我们这几个村,像你这种有车有房的年轻人能有几个。”   夏荷这下越发确定了,过来吃饭倒是次要,给她相亲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虽然村子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大多都已经相过好几轮了。但她还在上学,甚至才大一。   夏荷觉得这种气氛实在诡异的有些可怕,想着待会吃完饭后再和姑姑说一下。   自己目前还是想先以学业为主。   并且......   她低头快速扒饭,企图早点吃完早点开溜。   但她这个想法显然很能行得通。   饭吃完了,姑姑留她下来多待一会。   表哥在一旁搭腔:“是啊,外面雪这么大,出去能把人给冻死,还不如玩会游戏能雪小点再走。”   蒋聪笑着问夏荷:“你会玩游戏吗,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玩两把?”   他游戏玩的厉害,想着正好在游戏里带带她。   女孩子不都喜欢游戏玩的好的男生吗,觉得有魅力。   夏荷摇头:“我不会。”   她就和周夫唯还有熊漪玩过几把,之后就没有再玩了。   “没事。”蒋聪表现得非常绅士,“你全程贴身跟着我就行,我保护你。”   “对啊。”表哥一直在旁边怂恿,“玩两把又不少块肉。”   夏荷无奈,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架在火堆上的羊。   躲是躲不掉了。   因为之前玩过一次,所以有账号,她上了线,有她微信好友的表哥直接拉她进了队伍。   旁边突然弹出来一条入队申请。   “还是王牌,这么牛逼。”   表哥一边说,一边接受了申请。   夏荷看着那个金光笼罩和带着回头动作入场的游戏人物,出现在了队伍里面。   觉得ID有点熟悉。   “谁的好友?”表哥突然问,眼神却是看着蒋聪的。   似乎不认为夏荷这个书呆子会有玩游戏这么厉害的好友。   蒋聪也是一脸懵逼,摇了摇头。   三个人都没开麦,但喇叭是进入游戏时就自动打开的。   本来只有游戏的BGM背景里,伴随着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因为刚睡醒,而显出几分低沉气泡质感的男声响起。   “这两男的是谁?”   夏荷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刚才因为表哥和蒋聪带来的不适感莫名全消失了。   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几分:“我表哥,和我表哥的朋友。”   他像是随口一问,她回答了,他也不怎么在意。   低嗯一声,打了个哈欠。   夏荷问他:“刚醒?”   “没。”她听见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周夫唯拖着腔的懒散语气,“阿姨,您给我煮碗面吧。”   阿姨应该在距离他不算近的地方,夏荷听出了阿姨说话时声音的距离感,带着笑意:“终于饿了?”   “有点。”   夏荷捕捉到了阿姨话里的关键词。   “终于。”   她问周夫唯:“你又没好好吃饭吗?”   他们刚进入游戏,现在还在出生岛上面,还没上飞机。   夏荷看到那个绿色的数字三朝自己跑过来。他玩的是个女性角色形象,蓝色高马尾,机械眼罩,一身白。   在夏荷面前蹲下又站起,最后还直接趴那了。   夏荷的人物是随机的,性别男,衣服也是最原始的白色T恤,肌肉梆梆硬。   两个人在游戏里的形象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蒋聪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意识到夏荷和这个男的关系不一般。   他咳了咳,问夏荷:“这谁啊,你朋友吗?”   周夫唯大约是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从夏荷的麦里传出,没说话了。   像是也在等待夏荷的回答。   夏荷点头,非常直接的说:“我的准男朋友。”   蒋聪看了眼夏荷表哥,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在。   表哥也疑惑,不过疑惑的点是:“准男朋友?”   夏荷解释说:“目前还没在一起。”   蒋聪松了口气,只要没在一起,那他就还有机会。   他这种条件,碰到这种人美身材好还高学历的大美女,还有机会和她相亲,那简直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他可不舍得就这么放弃。   想到这一点,蒋聪觉得还是应该先从游戏里展示自己的魅力。   “夏荷妹妹,你待会就跟着我,不用怕,我保护你。”   夏荷礼貌性地点头笑笑:“谢谢。”   笑起来更好看了,蒋聪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谢什么,男人保护女人不是应该的吗。”   夏荷没听出这话里的暧昧,她压根就没在意他这个人,更别说是他说的话了。   反而是疑惑,周夫唯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以为他是关了麦,点开后看到他的麦和喇叭都是开着的。   蒋聪发起了一个跟随邀请,夏荷点了确定。   蒋聪问她:“想去哪?”   夏荷说:“都可以。”   蒋聪说:“那去Z城吧,那里可以荡秋千。”   他话音刚落,全程安静的三号也点了跟随他。   蒋聪其实还挺不爽的,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个人划分到了情敌行列。   但也没说什么,飞机开到Z城前面时,蒋聪按了跳伞,开伞后一路滑到秋千那儿。   在地上翻滚一圈后起身,他首先就是去找夏荷,让她跟着自己:“我带你去荡秋千。”   夏荷看不到周夫唯在哪,只能看见那个绿色的数字三在不远处移动。   “夏荷?”   她回过神来:“嗯?”   蒋聪说:“我带你去荡秋千。”   夏荷刚要拒绝,她想去找周夫唯。   不等她开口,那个绿色的数字三逐渐朝这边靠近。   身形纤细的女性游戏角色手里拿着一把喷了绚丽彩绘的枪出现在她面前。   她把枪收挂在背上,手中立马多出个什么东西,拉了线,手臂高举,等待几秒后扔出去。   夏荷正要开口,身边突然“嘣”的一声。   爆炸声和黑色烟雾是同时出现的。   蒋聪的游戏角色趴在地上:“我操,什么玩意儿?”   安静许久的耳麦里终于传出声响来。   是夏荷熟悉的散漫语调,敷衍的道着歉:“抱歉,手滑了一下。”   手滑你妈啊,这明摆着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顾虑到夏荷还在旁边,蒋聪忍了。   夏荷表哥跑过去,正要扶他。   很轻的一道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还滚了一圈。   紧接着,爆炸声再次响起。   这次蒋聪的游戏人物直接变成了盒子。   罪魁祸首懒洋洋的道歉,语气却欠揍:“抱歉啊,又手滑了。”   他终于没忍住,骂了出来:“他妈的,你故意的吧?”   “周夫唯,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夏荷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蒋聪听见夏荷担严肃语气,知道她是个明事理的,也看出来了这男的在针对自己。   他正等着夏荷替自己出头。   夏荷眉头皱着,问周夫唯:“是身体不舒服吗,又失眠了?”   蒋聪:“?”   重点是这个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份夏·双标·荷已上线√ 第六十五章   周夫唯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没事, 还行。”   四个字,把她两个问题都回答完了。   蒋聪在旁边都快气死了,这人明摆着就是在针对他,偏偏夏荷又是这个态度。   拉偏架, 还是完全不问对错的拉偏架。   夏荷他表哥知道他火大, 拍拍他的肩膀:“行了。”   夏荷这才注意到蒋聪, 想到他估计是在因为周夫唯的举动生气,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代替周夫唯向他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他年纪还小,才刚满十八岁,是个小孩子, 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蒋聪都二十好几了, 虽然不算大,但和十八岁的比起来,确实大了不少。   夏荷这句话就很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他一时被堵的无话可说。   要是他介意的话, 是不是该说他没有肚量?   反正怎么着都是憋屈。   算了,蒋聪就当自己是吃了个暗亏。   因为提前被队友祭天,他只能在旁边观战。   心里酸溜溜的想着,这男的这号一看就没少充钱,光是身上这身装备就得保底好几千才能开出来。   估计王牌也是花钱找的代打。   蒋聪就是不肯承认他牛逼。   为了嘲讽下他的技术, 蒋聪选择了观战队友。   结果一把游戏下来,发现这人的操作不输职业选手。不管是反应还是观察能力, 都是顶尖的。   操。   有人在他旁边帮他打吧。   夏荷全程跟着周夫唯, 不管他去哪, 她都像条尾巴似的跟着。   比起第一次玩有经验了不少, 至少会调视野了。   不过不会搜房子这点倒是没怎么变。   周夫唯时不时的会停下来,在她面前扔点东西。   夏荷站在那,没动。   麦里传出他的声音:“捡起来。”   她听话的哦了一声,把东西捡起来。   表哥开着车转悠了大半个地图,好不容易富裕起来,再开车进安全区和他两会合。   看到夏荷身上的三级包三级甲三级头以及AMW时,他突然陷入了沉思。   他忙活这么半天搜装备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荷跳窗的时候掉了点血,周夫唯扔给她一个急救包,让她用了。   她不小心按错了键,对着空气就是劈里啪啦一梭子。周夫唯又扔给她几百发子弹。   周夫唯架枪瞄人,她在旁边发呆,毫无征兆的被爆了头。   三级头和三级甲都被打爆了。   周夫唯把她救起来后,将自己的三级头三级甲全部换给了她。   让她在自己后面躲好。   打倒了人,再喊她过来补一枪,这样人头就算在她头上了。   夏荷那个准头,瞄半天都打不死。   周夫唯也耐心的在旁边等着,直到被打趴的敌方实在受不了,开了全麦:“哥,实在瞄不准就放弃吧,用你后腰上那平底锅砸死我,我等着开下一把呢。”   夏荷还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最后吃鸡了,但表哥却没什么游戏体验感。   这他妈半点枪战游戏该有的惊险刺激都没有了,完全是周夫唯单方面的碾压。   而且他明显玩的也不认真,纯粹就是在哄夏荷开心。   现在的情侣,真他妈恶心,什么游戏都能用来秀恩爱。   表哥这下更坚定的和蒋聪站在了同一战线。   游戏结束后,他退出游戏:“我看外面雪也停了,要不你先回去?免得待会又下大,外婆估计也饿了。”   夏荷突然想起来这茬。   她急忙起身,刚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姑姑从厨房出来,拿着早就打包好的不锈钢保温桶,让夏荷带回去:“专门给奶奶煮的粥,你记得放凉些了再喝”。   夏荷点点头。   姑姑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说。夏荷看出来了,便站在那等着,也不急着走。   最后姑姑还是把她拉回了房,关上门。   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了,四周安静。   姑姑拉着夏荷往床上去坐,语重心长地问她:“我刚刚听见你说的了,你说你有男朋友了?”   原来是要说这个。   夏荷点头:“算是吧。”   姑姑脸色担忧:“该不会是那个孙女士的儿子?”   夏荷有些惊住:“您怎么知道?”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姑姑这下彻底垮了一张脸:“我就知道,那女的当初来山里挑中你,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还给你出钱找学校。”   孙淙丽资助夏荷挺长一段时间了,因为她同时资助了不少学生,所以一开始和夏荷是没什么联系的,每个月的钱也都是直接打到她给夏荷办的那张卡里。   还是后来得知她考上了临城的学校,担心她初来临城会不习惯,所以想着先把她接到自己家。   反正她家也大,空房间很多。多出一个人反而还能热闹一些。   不过姑姑显然不这么想。   夏荷打小就生的好看,以前总有人开着玩笑和姑姑说,要和她家结个娃娃亲,先预定下来。   那种调戏的语气让姑姑心中不快。   不过就是欺负夏荷家穷,还没母亲吗。   如果不是因为夏荷她爸恶名在外,估计那群人还会更加肆无忌惮。   姑姑就是怕,那姓孙的女的是别有所图。   想不到现在预感成真了。   “荷荷啊,你也长大了,你是怎么想的姑姑不勉强你。但你要知道,现实和电视剧是不同的,不要把人心想的太恶,也不要把人心想的太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   夏荷本来还在疑惑姑姑这么严肃,是要和她说什么,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她大概明白了。   姑姑这是觉得,孙阿姨资助她,并且把她接去家中住着,就是为了让她给周夫唯当老婆?   “姑姑,您可能误会什么了,不是您想的那样。”   姑姑叹气:“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你看到你表哥那个朋友了吗。我说给他介绍个女朋友,他今天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后来我让你表哥发了张你的照片过去,还是你的证件照,他立马就过来了。男人都一样,肤浅,只看外在。你条件好,各方面都能压他一头,和他在一起姑姑放心。可是那个孙阿姨的儿子,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大少爷,性格人品又能好到哪里去。而且这种大少爷心气都高,他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乡僻壤里出去的。他觉得你好看,所以想和你在一起,那他以后碰到比你更好看的呢?你能保证他不会变心?”   夏荷知道姑姑是为她好,不过。   “姑姑,您放心好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她非常肯定。   姑姑只当她是被那男人迷了心窍。这母女,还真是像。   当初夏荷她妈也是被她爸给骗了,不顾家里人的反对,非要嫁进这穷山僻壤里。   结果呢,挨了一年多的打,在生下夏荷以后扔下她一个人跑了。   姑姑知道夏荷的性子,倔。   “姑姑的话也说到这了,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今天晚上回去后好好想想,你还小,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以再多挑挑。”   夏荷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姑姑。”   从家里出去后,夏荷才注意到手机里的游戏忘了退。   周夫唯还在队伍里面。   夏荷迟疑了会,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于是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周夫唯?”   很快有了回应:“嗯?”   “你都听到了?”   “嗯。”   他的语气挺淡,夏荷没办法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夏荷问他:“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有啊。”他语速不紧不慢。   夏荷不确定他刚才到底听了多少,毕竟她姑姑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单方面的揣摩意味重了些。   夏荷想,就算周夫唯发脾气,她也能理解。   在她忐忑等待他的质问时,对方冷着声音问出一句:“你姑姑想把你介绍给刚才那男的当女朋友?”   夏荷:......   那么长一段诋毁他的话他不在意,居然只在意这个?   “我们这边的女孩子结婚都早,所以我姑姑就替我多留意了下。”   他冷笑:“是吗。”   夏荷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苗头:“是......吧。”   “那她问你和我的关系,你回答的那么犹豫。”他声音更冷,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算是吧?”   夏荷解释说:“你不是还没毕业嘛。”   “夏荷,亲都亲了,你还介意这个?”   虽然亲都亲了,但原则总得......留着。   哪怕有点自欺欺人。   夏荷笑道:“那下次姑姑再问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我有男朋友了,并且我很喜欢他。”   她这句话说完,周夫唯轻声嗤笑,像是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也懒得和她多说,直接退出了游戏。   安静数秒后,手机传来一声提醒。   是绑定了周发唯的那块电话手表的软件发送的。   心跳过快提醒。   心跳值在短时间内迅速超过了正常值,并且有持续加快的趋势,提醒家长时刻关注孩子的身体健康,及时送诊。   --   过年期间相关单位办事的效率比平时要快上不少。信号塔估计是维修好了,手机难得恢复了几格信号。   周夫唯打电话的频率更多了,像是要把直接的给补回来。   晚上夏荷要睡觉了也不许她挂,就这么打一夜。   年关将近,家里置办了一些年货,以及姑姑隔三岔五的送来一些。   姑姑担心夏荷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每天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之后就会过来。   奶奶看不见,最大的消磨时间方式就是听收音机。   外面天黑了,路不好走,姑姑今天晚上干脆留了下来。   堂屋的灯是暖黄色的,因为厨房就在旁边,没门挡着。做饭的油烟常年飘出,灯泡上也被蒙上一圈油污。   开了灯也暗暗的。   一家三个人围坐在那张有些开裂的小木桌上吃饭。   今天的晚餐是水饺,中午她们一起包的,韭菜猪肉馅。   姑姑说:“等明天让你姑父去镇上买两个灯泡回来,我看了下,你房间的灯也要换了。”   夏荷点头:“谢谢姑姑。”   “谢什么。”   姑姑欲言又止,想多问问关于那个男孩子的事情,但是怕问多了夏荷会反感。   最后还是默默闭嘴。   夏荷一口饺子吃完,眼神落在前面的电视机上。   正放着奶奶最爱的那类家庭伦理剧。   奶奶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听听声的。   电视剧情没什么意思,打发时间还可以。   正看着,手机响了,她抽空瞧了一眼。   是周夫唯打来的视频通话。   犹豫的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姑姑,正要按挂断,姑姑说:“接吧。”   夏荷很想说,其实可以不接的,待会等回房间了,她再打过去也一样。   但姑姑一直看着她,让她有种,这个视频电话她非接不可的感觉。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姑姑就在她旁边坐着,此时为了看清楚些,还故意往她这边靠了靠。   她主要也是想看看这个小男孩到底长什么样。   丑点其实也无所谓,只要性格好点,会照顾人就行。   别让夏荷受委屈。   她的要求已经一降再降了。   因为网不好,所以接通以后,缓了一会黑屏里才出现画面。   周夫唯穿了件白色的粗麻花毛衣,整个人看着也柔和了不少。头发比之前要稍微长了一点,额前碎发有些都能遮住眼睛了。   因为手机离得近,所以他的五官清晰可见。   甚至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他应该在外面,头上和肩上都沾了点雪。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子耷拉着,活像一只困极了的缅因猫:“你那边怎么那么暗。”   这个灯本来就挺暗,透过摄像头更是快连人脸都看不清。   夏荷说:“堂屋的灯太暗了。”   周夫唯说话的声音和平时稍微有点出入,夏荷看到他眼神微微有些迷蒙,仿佛漫上一层雾气,估计是喝了点酒。   她问周夫唯:“怎么在外面站着,冷不冷?”   “出来透会气。”他又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那就找个亮点的地方,让我看看你。”   电视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小的,奶奶和姑姑也都保持默契没有讲话。   甚至连吃饭都停了,此时一个安静的听着,另外一个,则是安静的看着并且听着。   似乎是见夏荷半天没回应,他嗓音比刚才还要软上几分。   “姐姐,让我看看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就回来好不好。”   夏荷紧张的手心都冒出汗了,这人喝醉了以后怎么这么能撒娇。   姑姑和奶奶都在旁边听着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生怕自己说出些什么以后,会得到更加意想不到的回答。   明明是冬天,她的衣服都被汗给淋湿了。   熊漪的声音解救了他:“周夫唯,你在这儿干嘛,找你半天了。”   周夫唯的酒量很好,但是刚才那几杯又是混白混啤的,连续喝了好几杯,再能喝的人也扛不住。   熊漪去找服务员要了杯醒酒茶,刚进包厢就没见着人。   找了半天才在外面找到。   他走近了后,看到手机屏幕里的夏荷。   虽然黑乎乎的一团,但依稀还是能够通过轮廓辨认出来的。   他笑着打招呼:“哟,小夏老师,好久不见啊。”   周夫唯皱着眉,一脸不爽的推开他,语气森冷:“滚。”   他把手机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一样:“我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新春限定人设:醉酒后的周夫唯~ 第六十六章   察觉到他的反常, 夏荷带着担忧问了句:“熊漪,他这是喝了多少?”   手机被捂着,熊漪的声音像是被隔绝在很远的地方,听的并不真切:“喝了不少, 而且还都是些度数高的。”   “你们怎么。”夏荷有点头疼, “那你先扶他回去休息, 别感冒了。”   熊漪声音无奈:“那也得扶的回去才行。”   知道周夫唯平时的脾气, 但夏荷摸不太清楚周夫唯喝醉酒后又是个怎样的脾气。   话在嘴头上绕了一圈,她选了一种最不容易出错的语气。   轻言慢语的哄着:“周夫唯,你先进去,不要感冒了。”   屏幕里的大片黑色晃动了一下,夏荷先是看见了他毛衣上的白。   距离这么近, 甚至连毛线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见。   夏荷仿佛都能隔着手机屏幕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自然清香。   手机拿远些, 夏荷又看见他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我想看看你。”   他就重复这一句话。   夏荷左右瞧了眼,最后拿着手机进了厨房。那里相对来说光线要好一些。   直到屏幕里那张女孩的脸变得清晰起来,夏荷问他:“现在可以了吗?”   他迷蒙着眼靠近手机,好像喝醉酒连视力都影响了, 看了好久,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笑出一道弧度来:“你怎么这么好看。”   夏荷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猛敲了一下,跳的很快。   周夫唯是个傲娇又别扭的性格,要他说出这些话,那简直是堪比登天。   估计登天的难度还稍微小一些。   夏荷说:“你也好看, 我的小唯也好看。”   他拿着手机,手指隔着屏幕抚摸起来, 眼里的雾更重了, 带着痴迷。   “既然我好看, 那以后就只看我一个人。”   喝醉之后的他怎么这么可爱啊, 夏荷突然不舍得挂电话了。   姑姑在堂屋喊她:“夏荷,饭菜都要凉了。”   夏荷应了一声:“就来。”   她哄着周夫唯,让他先进去,等过会她再打回去。   周夫唯意外的听话,点了点头,把脸凑过来:“那你先亲我一下。”   怎么这么幼稚。   夏荷如他的愿,靠近屏幕,亲了一下。   熊漪在旁边满脸嫌弃的看着。   --   电话挂断后,夏荷拿着手机回了堂屋,在椅子上坐下。   姑姑沉默了半天。   正当夏荷想着该怎么开口时,姑姑问她:“这孩子比你小一岁是吧,他家有定亲的打算吗。要不等过完年,双方父母先去见一面?”   夏荷:“......”   夏荷没想到姑姑的转变会这么快。   她握着筷子小口吃饭:“我和他都还在读书,目前考虑这些还太早了。”   姑姑说:“不早了,这样的,外面多少女生觊觎啊,万一被抢走了怎么办?”   夏荷有些无奈,明明之前还一副担心她被骗,现在不过看了周夫唯一眼,反而担心起他会被人抢走了。   “不会的,您别担心。”   姑姑叹气,因为夏荷她妈的恋爱脑,她总觉得夏荷多少也有点。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好过多干涉。   夏荷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但其实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旁人说的话,她也只是听听,并不会太影响她的选择。   姑姑端着碗,给奶奶夹了块红烧肉:“但愿吧。”   但愿他和你爸不一样。   也但愿,你别走上你妈的老路。   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了,又去洗了澡。   夏荷浑身清爽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脑袋也一起蒙了进去,拿出手机给周夫唯打电话。   电话是熊漪接的:“小夏老师,周夫唯睡了。”   夏荷愣了愣:“他到底喝了多少?”   “其实也没喝多少,但那酒后劲太足。”似乎是怕周夫唯酒醒了会挨骂,做为兄弟的,总得帮忙打个掩护。他又补充了句,“就是朋友间喝个酒,小夏老师你别多想哈。虽然有女生在,并且有几个确实也追过周夫唯,但他非常洁身自好,一句话也没和她们讲话。”   夏荷若有所思,拖长了音:“还有女生在呀。”   熊漪突然停住了,他捉摸着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画蛇添足。   夏荷笑了笑,不逗他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早了。”   熊漪松了口气:“小夏老师也是。”   互道了声晚安后,夏荷把电话挂了。   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偶尔会将脑袋伸出去透会气。   外面实在太冷,待久了脑袋都冻的疼。   脑子里一直都是刚才周夫唯撒娇的那一幕在反复。   他说:“我想看看你。”   他说:“那你亲我一下。”   夏荷抱着被子,脸埋进去,怎么这么可爱啊!   --   第二天起了早床,后天就是年三十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姑父一早就把对联和门神给送来了。还有敬神时需要用到的香烛。   灯泡也顺便换了。   夏荷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遍,奶奶在旁边洗猪肉。   说是待会拿去村头小卖部,把这肉给磨成肉馅,到时候炸肉丸。   炸肉丸汤是他们这边的特色,每家每户过年都会做的一道菜。   等忙完这些后,已经下午了。   夏荷想着,周夫唯哪怕喝的再多,现在也该醒了吧。   于是夏荷给周夫唯打了通电话。   没人接,她又去打了第二通,还是没人接。   担心他是不是因为昨天醉酒,所以今天难受,夏荷又拨通了熊漪的号码。   熊漪昨晚上送周夫唯回来已经很晚了,干脆就留宿在这儿。   此刻正用周夫唯的电脑玩着游戏,电脑里不时传来厮杀的声音。   想到周夫唯刚才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的神情,熊漪就觉得好笑。   他什么时候看到周夫唯露出那种慌乱无措,还带着懊恼和尴尬。   估计是想到昨天醉酒后的事情了。   喝醉还不断片的人,那简直是酷刑。   熊漪心情大好,接了电话:“小夏老师,是找周夫唯吗?”   没想到他居然猜到了,夏荷说:“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是还没醒吗?”   “早醒了。”熊漪侧转了下椅子,房门没关死,隐约还能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一早上洗了四次澡。”   夏荷愣住:“啊?”   显然不理解周夫唯为什么要洗这么多次澡。   熊漪意味深长的笑道:“小夏老师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个人,想要逃避某件事的时候就会洗澡。”   “逃避?”夏荷不是很理解,“他有什么要逃避的。”   熊漪难得看周夫唯吃一次瘪,这人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好像都游刃有余。   仿佛这天底下就没他不会的。   昨天那场聚会,来的那些漂亮妹妹都是听说周夫唯在,才特地过来的。   熊漪挨个照顾的周到,结果人除了道声谢,就没多看他一眼。   那眼神,跟拉丝似的,黏在周夫唯身上,扯都扯不开。   所以他现在说话倒有点像带了点泄愤的味道:“昨天晚上和你说的话啊,这可是他这辈子头一回。他那种,人死了嘴巴还是硬的,而且......”   他越说越兴起,正要开始自己的滔滔不绝,房门被推开。   周夫唯刚洗完澡,头发带着微微湿气,那双深瞳像是在浴室浸久了水汽,罕见也清澈几分。   身上套了件卫衣,裤子是浅灰色的抽绳运动裤,整个人看着清爽干净。   他把手里的毛巾砸过来:“你他妈乱说什么。”   熊漪刚把毛巾拿开,周夫唯人就过来了,抽走他的手里的手机,走到一旁坐下。   夏荷也听到声音了,喊了一声:“周夫唯。”   他半晌没回应,手指拨弄着桌上的不倒翁。   今天早上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大脑就自动回放了昨天他给夏荷打的那通电话。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傻逼。   “你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所以才不敢接我的电话吗?”   没想到夏荷会问的这么直接,周夫唯皱了皱眉,懊恼地抓了下额发,又想去洗澡了。   “我觉得很可爱啊,小唯昨天那样,很可爱。”她的声音突然压的很低,本来就是那种软软的音色,此时更加撩人。   熊漪全程在看着他,周夫唯不爽的踹了下他的凳子,用嘴型无声的骂了句:“看你妈啊!”   熊漪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去,重新盯着游戏界面,不过耳朵倒是竖着,听的很认真。   周夫唯语气生硬带着寒意,冷笑着:“别说这种话揶揄我,以为我会吃你这套?”   “那我就喜欢恶心的。”她好像有点苦恼,但话里分明带着笑意,“怎么办啊,我好喜欢小唯,恶心的我也好喜欢。”   熊漪偷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好奇往回看了眼,发现周夫唯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桌子上。   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   熊漪好奇,问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沉闷传出:“滚。”   熊漪:“啊?”   他彻底没了耐心,语气恶狠狠的:“我让你别他妈烦我!”   得。   熊漪耸耸肩,知道这少爷八成是脾气又上来了。   有时候他都心疼夏荷,怎么就和周夫唯在一起了。   这人脾气比他的成绩还烂。   熊漪起身出去了,还非常贴心的替他把房门给关上。   好半天,周夫唯才抬起来。   那双平日里总是散着光,或冷淡,或蔑视的一双眼,此时却水光潋滟的。   他声音低沉,爆了句粗。   真他妈的,操了。   奶奶见夏荷这么久没进来,问她在外面干嘛。   夏荷把手机收好进屋:“没什么,打了个电话。”   奶奶若有所思:“是和昨天那个男娃娃?”   昨天晚上是姑姑和奶奶一起睡的,两母女难得同床共枕,讲了半宿的体己话。   不过昨天的谈话内容大多都是围绕着夏荷和她那个男朋友的。   姑姑原本是对孙淙丽没什么好感,担心她别有所图。   但昨天看到那个小男孩的长相后,她又实在讨厌不起来。哪怕心里还是对这种大城市里长大的小孩有种奇怪的偏见。   但好看的人总是能莫名其妙让别人心生好感。   奶奶因为盲眼看不见,姑姑就形容给她听:“我以前总觉得夏荷她妈脑子蠢,就因为贪图一副皮囊就把自己半生的幸福搭了进去。但昨天看了夏荷男朋友的照片后,我我觉得夏荷她妈更蠢了。贪图长相也应该是贪图这样的。最起码不会亏。”   奶奶只骂她:“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   姑姑如今这个岁数了,也只在奶奶面前才像个小孩子:“您要是能看见,您也会这么说。那张脸,是真的俊呢。”   夏荷将东西拿进屋,准备把门带上。   “嗯,我看他昨天喝了久,怕他今天难受。”   奶奶点了点头,想再说些什么的,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大年三十那天,夏荷忙前忙后的忙了一整天。   姑姑回家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奶奶两个人。   邻居家热热闹闹,几个小孩围着门口打闹,门前还堆着几个雪人。   稍微大些,读完中专就外出打工的哥哥姐姐们则坐在门口嗑瓜子打游戏。   一个个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穿着打扮也是时下流行什么便穿什么。   偶尔在厨房忙活的大人们朝外喊一句,让他们进去帮忙。   他们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嘟囔着游戏刚开。   也不能说不羡慕吧,人是群居动物,都向往热闹。   不过这样清寡的生活夏荷早就习惯了,以前爸爸还没因为犯事坐牢的时候,他也很少回家。   家里很长一段时间基本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   饭做好了,他们这儿的习俗是在吃年夜饭前放一卷鞭炮。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陆陆续续响起。   夏荷一个人忙不太过来,所以吃饭的时间比其他家要晚。   本该合家欢乐的年夜饭,吃的却并不热闹,反而几分清冷。   吃完饭后,奶奶在客厅看电视,夏荷陪着她。   偶尔门口响起几声炮竹的声音,想来应该是隔壁的小孩们在玩。   桌上的手机不时震动几下。   有些是不太相熟的同学群发的新年祝福,有些则是单独发给她的。   谈萱萱:【哦吼吼,新的一年祝我们小夏同学越来越美,身材越来越棒!】   徐一月:【新年快乐啊我的宝,今年春晚看了没,里面有个女伴舞和你长得好像,快去看!】   江忱教授:【小鹤同学,新年快乐,布置的作业也要按时完成哦。】   熊漪:【小夏老师!!!!在这合家欢乐的时候,我和我那还不知道在哪这辈子会不会出现的女朋友一起祝你新年快乐!!!!】   夏荷靠坐在沙发上,翘着长腿挨个回复他们的消息。   消息编辑到一半,有个视频通话打了进来。   夏荷看见上面的名字。   周夫唯。   她按耐住突然加快的心跳,飞速跑回卧室,按了下接听。   他应该在外面,视频里没看见他的人,而是大片的烟花在天空绽放。   很好看。   四周声音嘈杂,想来是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   夏荷好奇,问他:“这是哪?”   “烟花秀,临城每年都有。”周夫唯将镜头翻转过来,对着自己。   寒风料峭,临城今天应该也是寒冷异常。他叼着烟,穿着又是一身黑。   眉眼和这寒夜倒是挺配,寡冷中带着几分痞气。吊梢着一双眼安静瞧她。   偶尔几片雪花落在他肩上,夏荷问他:“冷吗?”   他取下嘴边的烟,说话时有白雾呵出。   也不知道是烟的雾气,还是冬天的雾气。   “还行。”他走近垃圾桶,掸了掸烟灰。   夏荷看着远处的烟花,问他:“你每年都会来看吗?”   他摇头:“今年是第一次。”   夏荷好奇:“为什么是第一次,不喜欢?”   旁边有小孩追赶打闹,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他了,软着嗓子说着哥哥对不起。   周夫唯没什么表情的抬手薅了把他的头发,挺大度的:“没事,滚远点玩。”   他又将视线移回手机屏幕上,语气淡:“还行。”   不讨厌也不喜欢。   但他没什么耐心,更加不会为了没那么喜欢的东西特地跑这么老远。   哪怕他喜欢,他也会嫌麻烦。   所以喜欢或者讨厌对他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度怕麻烦的人。   用熊漪的话说就是,他这人看着有那么点厌世,好像很难有什么东西让他在意。   他打了个哈欠,有点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夏荷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放在手里暖着:“那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看着远处的烟花,夏荷只能看见一个侧脸。   眉骨和鼻骨衔接处有个自然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多出几分清冷。   他说:“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夏荷怔了一下,笑道:“是挺喜欢的,不过如果能坐在你旁边和你一块儿看的话,应该会更喜欢。”   周夫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夏荷问他:“吃年夜饭了吗?”   他又恢复到之前的懒散模样,语气吊儿郎当:“吃了。”   “在哪吃的?”   “点的外卖。”   身后正好一道烟花炸开,如同一朵绚丽无比的花。   转瞬即逝。   --   年三十之后的日子都是要用来走亲戚的,夏荷只剩下姑姑这一家亲戚还在走动了。   于是初一那天,姑姑姑父还有几个表哥表姐拎着年货礼品过来拜年。   夏荷忙着照顾客人,又是一上午的脚不沾地,直到中午吃完饭,他们一家离开。   走前表哥还神神秘秘的和夏荷说,待会要来个客人。   夏荷疑惑:“客人?”   他只是笑了笑:“待会就知道了。”   他弄得很神秘,但夏荷早就猜到了。   八九不离十,估计是他那个朋友。   夏荷感觉头有点疼。   奶奶有睡午觉的习惯,老人家觉都多。夏荷收拾了会屋子,不多时,门外果然有了动静。   蒋聪今天打扮的利落,头发还特地去弄了个锡纸烫,颜色也染成了浅灰。   他手里提着一箱酒,乐呵呵的说:“特地过来给你拜年来的。”   大年初一,别人上你家拜年,总不能说直接赶出去。   夏荷让进来坐,还给他倒了杯茶。   他没坐,而是站在那,四下打量了眼。   夏荷她家和她这个长相实在是不匹配,太穷,穷到让人汗颜的地步。   蒋聪原本觉她这个条件自己算是高攀了,可是现在他莫名多出几分底气来。   伸手拉了拉用来遮风的塑料。   后面的窗户早就松动了,要修的话只能大修,可这房子实在老旧,经不起折腾,所以只能用东西先挡住。   “这能住人吗。”他嫌弃地用手扯了扯。   夏荷把那杯茶递给他:“能住的,这个不透风。”   他端着水杯,到处看,有种趾高气扬的嫌弃:“我是说这房子,都成老古董了,感觉轻轻一推都能塌了。都成危房了,住在这里面不太安全吧。”   夏荷的语气冷了几分:“我觉得还行。”   察觉到她的语气变化,蒋聪解释说:“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真觉得这房子太破了。之前听许邓说你家境不好,我没想到居然能不好到这个地步。”   许邓是夏荷的表哥。   夏荷脾气确实够好,都这样了,她还能忍耐住:“世界上有富人就有穷人,很多人都有身不由己,不是愿不愿意的事。”   蒋聪语气轻飘飘:“也不是所有有钱人天生就有钱,努力呗,总有人给自己找借口。”   夏荷再好的脾气这会也忍不了了,她刚要开口。   一道不耐烦的男声打断了她。   “什么破地方,路这么难走。”   是熟悉的声线,夏荷怔住,将眼神移向声源处。   身形修长挺拔的少年单手提着行李箱,那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球鞋此时沾满了湿重泥土。   他们这儿没修路,和大城市里的水泥路不同,这里都是土路。   昨天的雪化了,泥土被打湿,便成了今天这种踩一脚就往下陷的泥泞。   周夫唯一段路就走了快十几分钟,等他按照村头那老人家给他说的提示走到夏荷家门口时,脚上就没一块干净的地方。   有洁癖的周大少爷忍了半天,好歹才把那股火给压下去。   操。   结果刚过来,就看到她站在屋里,对面还站了个男的。   他脸色一沉,眉头皱的更厉害。   夏荷有时候觉得,从小在富足家庭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少爷,身上都有种浑然天成的清贵气质。   哪怕不穿着奇装异服,不烫发不染发,站在千万人群之中也格外显眼。   就如同此时的周夫唯。   他明明站在这里,却又与这里格格不入。   晕染不规则的蓝白色毛衣,外面随便套了件浅色夹克。细碎短发随意搭在额前,那双细长眉眼一改往日慵懒,深暗到带着不爽。   他站在蒋聪面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高,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居高临下的俯视。   “这谁?”语气挺淡,是问的夏荷。   夏荷心里疑惑他怎么来了,却还是简单做了个介绍:“你们之前一起打过游戏的。”   周夫唯挑了下眉,开口就是挑衅:“那天那个废物?”   话说的非常直接,半点遮掩都没有。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他一开口蒋聪就认出来了。   想不到长得还挺帅。这人站在自己跟前,蒋聪顿时有种抬不起头的自惭形秽。   蒋聪其实对自己挺自信的,在职校读书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就没断过,追求者也不少。   可是哪怕平时再自信,面前这人光是身高和气势就压了他一个头,更别说是那张脸了。   虽然夏荷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还是批评了周夫唯一句:“不要对人家不礼貌。”   “知道了。”周夫唯点头,眼神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道轻蔑不屑的弧度。   他拖着腔,笑了下,语气吊儿郎当,“有机会一起玩游戏。”   蒋聪头皮发麻。   这话比直接针对他杀伤力更大。   明显是在告诉他,他这样的人,连当他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周夫唯:哦,情敌长这样啊,那没事了。 第六十七章   周夫唯确实挺狂的, 但是在他身上也合情合理。   蒋聪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他还没有反抗的余地。   周夫唯见他站那没动,挑了挑眉:“天都要黑了, 还不滚呢?”   夏荷眉头皱着, 去拉他的胳膊:“周夫唯!”   蒋聪挺好面子一人, 今天这事儿无疑是把他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无情的踩踏。   这人简直又狂又嚣张, 压根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偏偏自己还找不出能嘲讽回去的点。   新年都是穿新衣服,他今天这身是特地花了小两千去准备的。结果还不够人家一双袜子来的贵。   蒋聪不太爽的看了夏荷一眼,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谁知道在大城市里怎么攀上这人的。   也难怪,就这家庭条件,不巴结着那些城里有钱少爷, 大学学费估计都没着落, 更别说是在那站稳脚跟了。   他咬了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在意。   这种时候越在意就越狼狈:“我还得去我姨妈家拜年,就先走了。”   夏荷其实挺想让他把那酒也一并拿回去的,但想了想, 这样做好像实在伤人了些。   就什么也没说。   因为考虑这事考虑的太专注了些,所以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直落在远去的蒋聪身上。   周夫唯看到了,眉头皱着,懒着语气:“人都走了, 还看呢?”   夏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又去问他:“你怎么来了?”   周夫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 全是泥, 他也不打算要了。   人站在门外, 眼神往她家扫了一圈,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估计也没准备男士的室内拖鞋。   夏荷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乡下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进去就行。”   周夫唯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泥,他自个都嫌弃。   他蹲下身子把行李箱横放着打开。   他有点洁癖,收拾东西也必须收拾的干干净净。   鞋子用收纳袋装着,他没带几双。衣服也只带了几套,估计没打算在这儿待太久。   他拿出一双换上,然后才提着行李箱进去:“家里就你一个人?”   “没,奶奶在睡觉。”夏荷给他倒了杯热水。   房子是老房子了,吊顶也低,这是他们这边修房子的习惯。   而且她家平均身高都不算高,所以住着刚好。   但周夫唯来了以后显然有些不够,他只要微微抬手甚至都能碰到刚换的灯泡。   用黑色胶带包裹着的电线吊着,风一吹就能晃动。   这屋子修建起来甚至都没用多少砖头,成分大多是黄土。   有几处甚至还开裂了。   甚至连脚上踩的地,没有大理石地砖,也没有铺上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   屋子角落更是没有摆放昂贵的古董花瓶。   夏荷其实对自己的出生和过去从未自卑过,她也一直不觉得穷就得低人一等。   可是现在,当周夫唯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她顿时有了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在这个简陋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会喜欢自己吗。   他会,嫌弃她吗?   这种怪异的情感迅速在她体内升腾,她有些不知所措。   恰好屋外阵阵冷风刮过,用来当着窗户裂口的塑料布被吹开。   像是将盖住夏荷内心窘迫的那块布一起扯开了。   她还拿着热水壶,手指蜷了蜷。   递出去的那杯热水被周夫唯接过,与此同时,他侧眸看向那块被吹开的塑料布。   “这玩意儿......”他皱了皱眉。   是在嫌弃吧。   夏荷低垂下头,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种复杂的感觉第一次涌遍她的全身。   周夫唯放下水杯走过去,续上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得修一下吧。”   夏荷抬眸:“嗯?”   周夫唯检查了一下开裂的口,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感受了下墙面的厚度。   这房子估计是很久之前修建的,手艺有点糙,再加上时间久了,也没办法再重新巩固。   周夫唯问她:“有钉子和木板没?”   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夏荷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有。”   她去后面的猪圈那里找来的。   之前奶奶养过两头小猪,后来都死了,这猪圈就空了下来。只不过因为长期没人打扫,有股子腻味。   连带着那块放在里面的木板也是。   周夫唯眉头微皱,显眼是那点洁癖在作祟。   夏荷犹豫:“要不我去洗洗?”   “不用。”他伸手接过。   找好漏风开裂的地方,衔接着窗户将那木板嵌进去。   夏荷站在一旁看着。   他眼神认真,手里的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铁钉。   手臂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逐渐明显,低着头时,后颈棘突明显。   夏荷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   她家实在太破旧了,这里坏那里坏的,是常有的事。   这种东西她一个女孩子也修不来,只能随便用点东西补救。   甚至连换灯泡这种事情就只能等姑父有时间了过来帮忙换。   这块修好了,周夫唯看了眼已经弄脏的手,问夏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的。   夏荷笑着拿了包纸巾给他:“擦擦吧,先休息会。”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用纸巾反复擦了好几遍手,耷拉着眼,那手都擦红了。   最后还是在夏荷的告知下走到后院,用压水井压出了点水,才把手上那股腻味给去掉。   “蹭饭。”他淡淡撇出两个字来。   蹭饭?   听到这两个字,连夏荷都不淡定了。   “大年初一,跑这么远来蹭饭?”   先别说一南一北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单是出了机场再另外坐车到镇上,还得摇摇晃晃坐两个小时的面包车上山。   而且那车还只到山腰,剩下的路程得自己走。   他们这儿的路只修到半山腰,山路本来就曲折难走,更别说这场雪化了以后全成了寸步难行的淤泥。   难怪他刚到这儿的时候那么狼狈。   夏荷甚至都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拖着个行李箱走到这儿来的。   相比夏荷的震惊,他的回应显得轻飘飘:“没地方去,只能来这儿呢。”   夏荷有点疑惑,经过之前那件事后他不和孙阿姨一起过年还能理解,那他爸爸呢,还有他奶奶?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周夫唯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一句:“那女的怕我,我就不去给他们添堵了。”   那女的。   夏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他爸另外娶的那个老婆。   周夫唯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会正低头看着,还挺认真。   夏荷突然又心疼起他来了。   明明有父有母,过个年却没个团圆的地方。   她刚要过去安慰他,正好瞧见他手里那个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   夏荷脸一红,连忙过去就要抢:“你怎么能乱动别人家的东西呢。”   一着急,方言都飙出来了。   一股大碴子味。   周夫唯个子比她高出许多,只是轻轻抬了下手,她就够不到了。   “夏明珠,想不到啊,你还有这样一面。”他拖腔拿调,眼尾扬着,话里尽是轻散笑意。   在这种时候他突然这么称呼她,夏荷被迫想起自己之前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自己是乡下蒙尘的明珠。   此刻的场景之下,配合上这句话,简直是将尴尬放大了无数倍。   夏荷手撑着他的胸口,拼命往上跳,伸着手要去抢:“你别看了,还给我!”   相比她的拼命挣扎,周夫唯只是将手稍微抬高了些。   他甚至还悠闲地地将那本相册翻了页。   相册应该是夏荷自己整理的,每张照片旁边都用圆珠笔写了注解。   稚嫩的字体,倒是和她现在清秀端正的字迹不太一样。   第一张是她躺在襁褓中的照片,额头上点了个红点,脖子上挂的银锁用红线拴着。   旁边的注解写的是:大美女出生啦!   还有张她穿着小裙子站在舞台上,梳了个哪吒头:今天老师夸我好看,我说哪里哪里,张小红比我更好看。偷偷说一句,张小红没我好看,我最好看。   偏偏周夫唯还把那些话故意念了出来。   配合他散漫的语调,夏荷最终还是放弃了去抢那本相册,只能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去听。   但哪怕她捂的再紧,那些话还是透过指缝传进她耳朵里。   周夫唯不念了,放下那本相册走到她跟前。   “怎么回事。”他眼角带着笑意,捏了捏她的脸,气音带着笑,“大美女还会脸红啊。”   夏荷此时一张脸都红透了,蹲在那,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周夫唯懒着笑:“害羞什么,照片我看了,你确实比张小红美。”   夏荷气急:“周夫唯!”   “欸~”   奶奶觉睡到一半,被外面的动静声吵醒,颤颤巍巍地扶着凳子出来。   “小荷啊,是来客人了吗?”   夏荷差点忘了奶奶还在睡觉。外面风大,她把门关上,拉上门栓:“我……”   朋友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周夫唯倒是半点不认生,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夏荷的男朋友,奶奶好。”   他虽然脾气不行,但教养好,平时吊儿郎当也是分人。   在他那儿,人就有个三六九等——他放在眼里的,和不放在眼里的。   既然都不放在眼里了,那就没必要费那个劲去讲究所谓的礼貌和教养。   但是此刻,他温顺乖巧的过去,主动搀扶着走起路都颤颤巍巍的奶奶:“吵醒您了吗?我都让她声音小点了,她还不听。”   夏荷:“?????”   奶奶被他扶着,虽然因为他刚才自我介绍时说的那句“夏荷的男朋友”而愣了一瞬,但是眼下又眉开眼笑起来。   语气遗憾道:“之前听她姑姑夸过你,说你长得好看,可惜我眼睛瞎了,看不见。”   周夫唯拉着奶奶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睛看不见没事,还可以用手看。”   奶奶很老了,手形如枯槁,干瘦到仿佛在骨架上套了层皮。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了还是怎么,最近总发抖。   她颤颤巍巍的放上去,沿着周夫唯的眉骨往下摸。   夏荷在旁边看着,感觉他难得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奶奶笑着收回了手:“你姑姑说的没错,好看啊,好看。”   周夫唯站直了身子,看一眼夏荷,扯了扯嘴角:“那也没有我们夏明珠好看,大美女啊~”   最后四个字,他故意拖着腔调,语气意味深长。   夏荷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作者有话说:   夏荷:? 第六十八章   奶奶听到他这话也笑:“什么大美女, 我们家小荷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虽然看不见,但对这个家的布局构造烂熟于胸。   就算没人扶着也不至于磕到碰到。   奶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让周夫唯也坐。   他们这个地方,结婚普遍都早, 所以也没有什么还在读书就不能谈恋爱的概念。   奶奶没上过学, 不太会聊天, 全程只是笑, 夸他长得好。   找到他这个男朋友,是我们小荷的福气。   周夫唯偶尔看一眼夏荷,吊梢着眉眼。   好像在说,听见没,找到我是你的福气。   夏荷有点头疼。   奶奶坐了一会, 又困了, 她让夏荷扶她回房躺下。   到了房间,奶奶沿着床边坐下,去拉她的手。   说话声音压得低,似乎是怕外面的周夫唯听见:“他家人, 是怎么想的?”   夏荷把小太阳插上。   奶奶心疼电费,总是自己起床关掉。   “什么怎么想的?”   奶奶躺下后叹了口气:“别人那种高门大户,眼光肯定高。他妈要是知道了,我怕她会误解你。好心资助你上大学,结果你却另有所图。”   夏荷替奶奶掖好被子, 生怕有一点风透进去:“奶奶,我和他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您就别想这么远了。”   “奶奶就是担心, 怕人家瞧不上咱们家。”   “瞧不上就瞧不上, 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夏荷始终有自己的骄傲, 她如同一根逆境中生长的竹,生命力顽强。   姑姑总说,女人有两次生命,一次出生,一次婚姻。   她的出生已经落后别人了,只剩下婚姻这条路子了,一定要好好选。   夏荷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靠男人去改变命运。   她那么努力学习,就是深知,能将自己从困境救出去的,只有自己。   她很理性,感情固然重要,但永远不可能是生命的全部。   就算周夫唯不爱她,她会难过,但她不会一蹶不振。   奶奶听见她的话,也放下了心头担忧。   只说:“奶奶没别的愿望,只是希望你能平安走完这一生。”   她总是害怕夏荷会受委屈,她没背景,从小就被母亲抛弃,父亲也待她不好。   小的时候家中隔三岔五来一些讨债的人,他们有的会吓唬夏荷,说等她再大些了,就把她拿去卖掉抵债。   卖给那些身老残疾的光棍汉当媳妇。   夏荷每回都吓的哆嗦,在奶奶的怀里哭。   他们似乎乐于看到她哭,哈哈大笑着离开。   她从小受了太多的苦了,奶奶不希望她继续受苦。   把奶奶安抚睡下后,夏荷走出房间,动作小心地将房门带上。   周夫唯此时就坐在外面,那张老旧的竹椅上,他身材高大,椅子小了点,他坐的实在憋屈。   长腿伸展开,偶尔活动一下身子。   此时手里拿着一个遥控玩具,正低着头,用手里的螺丝刀拧紧旁边的细小螺丝。   地上是被拆分出来的零件。而在旁边,则蹲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此时一脸崇拜的看着替自己修着那辆玩具赛车的周夫唯。   夏荷认得他,他是隔壁张爷爷家的外孙。张爷爷的二女儿早年嫁去了城里,听说老公是个小老板,家里挺有钱。   这次估计是特地回来过年。   周夫唯三两下就把东西修好了:“行了。”   他嫌弃的看了眼手上的灰尘,也不知道这玩具都多久没擦过了,脏的一批。   那小男孩高兴的接过被修好的玩具车,一口一个谢谢哥哥。   周夫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眼,没找到纸巾。   最后装模作样的在他脸上捏了捏。   夏荷:“......”   “周夫唯。”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小包纸巾,抽出一张后蹲下,替那小孩擦着脸,“你怎么连小孩都欺负。”   他语气欠欠地,问那小男孩:“我欺负你了吗?”   小男孩一脸认真,摇了摇头:“没有,哥哥还帮我修玩具,哥哥是大好人,哥哥很厉害,还会修玩具。我爸爸妈妈都不会修。”   周夫唯打了哈欠,眼底有倦色,说话的声音也懒洋洋没多少气力:“玩具不会修,用水洗洗总会吧?马达别进水就行。”   他懵懂地点了点头。   周夫唯弓了下身子,整个人缩进椅背,外套衣领挡住小半截下巴。   睫毛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夏荷想到他今天舟车劳顿过来,再晚估计也得四五点就从家里出发。   加上他那个睡眠质量,恐怕一晚上都没睡。   把那个小男孩送回家后,夏荷问他:“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会?”   她家里虽然有三个房间,但爸爸那个一直都没人住,所以变成了放杂物的地方。   周夫唯这次直接过来,她也没能提前收拾出来。   所以他要住的话,只能去她的房间。   周夫唯坐着没动,打了个哈欠,手按着肩膀,活动了下发酸的脖子。   这里的东西尺寸都太小,椅子也是。   漏风的窗户被木板钉死了,不会再担心冷风灌进来,屋里难得恢复了些热气。   她的话说出去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好半天,在夏荷思考该如何开启话题打破这种沉默时,周夫唯低哑着嗓音:“我会。”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夏荷愣了一下:“会什么?”   屋子内没开灯,门窗都关着,只剩一点光亮从缝隙中透出。   周夫唯又正好坐在逆着光的地方。   夏荷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他的声音在这万分安静的空间内,显出几分落寞。   他好像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夏荷记忆中的周夫唯,总是吊儿郎当,或者对什么东西都不屑一顾。   他在意的东西太少了。抑或是说,哪怕在意,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是这次,他非常罕见的将自己的那层懒散躯壳给剥开,露出最真实,最有血有肉的那一面。   “我会一蹶不振。”他说,“夏荷,如果你不爱我的话,我会一蹶不振。”   夏荷呼吸稍微停滞几秒。   原来是听到她刚才和奶奶说的话了。   夏荷走过去,走到他跟前。   哪怕他是坐着,而她站着,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异却依旧不大。   她只是微微低头,就能做到同他对视。   夏荷用手捧着他的脸,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   笑意从唇角溢出。   “傻子。”   “我哄奶奶的话你也信。”   ------   这里不比市区,管制松散,没那么严格。   临城除了每年一度的烟花秀,平时都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   但是乡下不同,到了晚上,小孩们都像玩疯了一样,到处都是鞭炮声。   周夫唯睡了两个小时就被吵醒了。   夏荷刚好在堂屋包饺子,他开了房门出来,头发睡得有些乱。   夏荷问他:“不睡了?”   “嗯。”他随手拖了张椅子过来,在夏荷旁边坐下。   她包饺子的手法熟练,没多久,一个个包好的饺子就被摆好放在边上   周夫唯看了一会,起身去后院用压水井洗了手,这才重新进屋。   夏荷瞧见他卷袖子的动作,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讶异道:“你以前还包过饺子?”   他淡声“没。”   “要学吗?我教你。”   他语气挺狂:“这还用教?不是有手就行吗。”   饺子馅是昨天剩的一些,不算多。   正好今天没事,夏荷就想着把那些全部包完,将冰箱腾出位置来。   她亲眼看着说着有手就行的周夫唯包了个四不像的饺子出来。   她压着笑意,将那几枚专门用热水消过毒的硬币拿出来。   周夫唯看见了,下巴微抬:“这什么?”   夏荷说:“我们这边的过年习俗,会把硬币包进饺子里,如果吃到了,接下来的一整年运去都会很好。”   他看着兴致缺缺,问她:“你吃到过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我一直都很倒霉。”   从小就倒霉,小时候一场普通的感冒,别人两三天就好了。她却差点要走半条命。   奶奶说,是因为她的命被菩萨扣了半条,所以在运气方面不如别人。   夏荷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但她的运气确实很差。   什么不好的事,都让她碰到了。   周夫唯嗤笑,像是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玩意儿。”   夏荷点点头,也不反驳他的话。   他把那几枚硬币拿过来:“防止你作弊,我来包。”   夏荷嘟囔:“这有什么可作弊的。”   他动作并不熟练,包的饺子和夏荷的比起来明显有区别,不是缺一块,就是饺子皮都黏在一起。   他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给饺子做记号。”   “......”夏荷:“我哪有这么心机。”   他淡道:“谁知道呢。”   饺子是周夫唯盛的。   夏荷看着自己面前那碗,已经称不上饺子的饺子,有些肉馅都挣脱饺子皮出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包的。   “你对我还真好啊,把你包的残次品都盛给我了。”   周夫唯语气吊儿郎当:“能吃到我包的饺子,偷着乐吧。”   夏荷在心里吐槽一句,自恋。   她吃下第一个,牙齿就咬到一个硬硬的物体。   她将那东西吐出来,是一枚硬币,躺在在她手心。   干净到甚至还看见金属光泽。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饺子里吃到硬币。   周夫唯眉眼细长,不笑的时候显出难以接近的清冷和距离感。   但此刻带着笑,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少年身上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就是不顾一切的勇气,好像任何困境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夏荷有时候其实很羡慕他。   他的傲慢自信与生俱来,是骨子里自带的。   他永远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而自己,哪怕再努力,都没办法变成他那样。   周夫唯扬着眉,眼底桀骜又带着几分痞气。靠坐椅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高大。   唇角上扬,笑的吊儿郎当。说出来的话也是嚣张又狂妄。   “小荷花,碰到我,就是你好运的开始。”   夏荷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只是。   “周夫唯,这一碗饺子全是硬币,你让我怎么吃?”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六十九章   周夫唯语气霸道又强硬, 让把这一整碗都吃完,一个也不许剩。   估计这是这位大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包饺子。   虽然吃的很艰难,但夏荷还是全部吃完了。   吃完饭后,又安顿下奶奶, 夏荷带着他去附近转了转。   这中间周夫唯的手机一直在响, 来自不同人的电话。   他除了开始看了眼之外, 后头就当没听见, 视若无睹的闲散模样。   夏荷问他:“你不接吗?”   他回一个:“懒得接。”   夏荷被他这话哽了一下,倒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能是家里人担心你,毕竟这种时候出来。”   “夏荷。”他突然喊她的名字,语气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多少情绪来。   夏荷看向他。   他眼神淡漠:“如果想让我不开心的话, 你可以多说点。”   夏荷不说了, 还做了个拉拉链闭嘴的动作。   住在山上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风景好。夏天绿意盎然,冬天满目苍白,有种孤身立孤山的萧索荒凉之感。   夏荷说:“你要是今年夏天来就好了,夏天这里的风景很好, 山腰那还种了很多果树。”   周夫唯话倒说的挺直白:“夏天的时候和你不熟。”   夏荷笑着点头:“也是。”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小偷,打着哈欠让她随便偷,不够的话他房间里还有。   夏荷当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人真好看。   第二印象就就是,孙阿姨怎么有个这么蠢的傻儿子。   “你真的以为我是小偷吗?”   这里估计是看风景的绝佳位置, 过来的不止他们两个。   周夫唯看见旁边有个小孩拼命朝自己振臂挥手打招呼,手上还拿着那个被他修好的玩具。这会看着挺干净的。   估计是听了他的话以后, 终于肯把玩具拿去洗了。   周夫唯看了眼那玩具的颜色, 居然他妈是白的。   他皱了皱眉, 想起自己修那玩具的时候, 一直以为那黑灰相间的就是它本身的颜色。   这他妈多久没洗了。   想到自己碰了那脏东西这么久,他又想洗手了。   忽略了他热情又拼命的打招呼方式,周夫唯收回了视线,懒得理。   “真以为啊。”他拖着音,又打了个哈欠,胳膊搭在扶手上,看着有种病恹恹的气质。   “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语气淡,把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重复了遍:“现在小偷都这么卷了吗,长得还挺漂亮。”   夏荷听到以后,有点小得瑟,连带着嘴角的上扬弧度都扩大了不少:“不过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毕竟很多小偷都是无路可走,穷凶极恶的。”   周夫唯终于肯看她一眼了,眼神上下打量,唇角扯出一道轻蔑的笑:“穷倒是看出来了,恶在哪?”   夏荷迟疑半天,最后憋出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语气慵懒,又打了个哈欠:“那行啊,正好我活够了,临死还能拉个垫背的,也不亏。”   老古板的小夏老师最不喜欢的就是从周夫唯嘴里听出一点厌世的念头来,她正了神色,刚要批评他。   刚才那小孩不知道从哪窜上来的,他似乎很喜欢周夫唯,一见着他脸上的笑容就灿烂的要命:“哥哥,妈妈知道是你帮我修好玩具后,让我过来谢谢你。”   他敷衍一句:“知道了,滚吧。”   小男孩不愿意滚,想赖着他,和他一块玩:“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妈妈让他同意我过来找你的。”   “是吗。”他掀了下眼皮,语气遗憾,“那可真是白费这个劲了。”   夏荷:“......”   这人怎么和小孩也不好好说话。   她走过去,蹲下身子,和那小孩视线平齐:“别管哥哥,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他摇头:“不好。”   回答的倒是半点也不带犹豫的,“我就要和哥哥玩,不要姐姐。”   夏荷被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给伤到了,蹲在那半天都没动静。   周夫唯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站着,模样仍旧闲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   他看着夏荷那副笑容凝固在脸上的表情,饶有兴致的笑道:“我们人见人爱的小夏老师终于碰壁了?”   小男孩还在那说:“不要姐姐,我要和哥哥一起玩。”   无疑是给她带来连环伤害,并且每一次攻击的伤害都是成倍叠加的。   夏荷沉默地站起身,走到周夫唯跟前,脸埋在他胸口。   委屈的蹭了蹭:“他嫌弃我。”   这还是夏荷头回主动投怀送抱,周夫唯明显愣住了,哪怕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冷白的皮肤还是不可避免的逐渐浮上一抹粉,那都是生理性的。   周夫唯单手搂着她的腰,一边哄一边看那小孩,说话声音不大,但明显带着几分恐吓威胁:“我都不舍得让她哭,你倒是胆儿挺大。”   他脸色都白了,疯狂地低头和夏荷道歉:“姐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夏荷假哭半天,眼泪秒收,从周夫唯怀里离开。   估计是看这边情况不太对,小男孩的妈妈喊他回去。   他下了台阶,夏荷隐约听到他妈妈在和他说:“哥哥姐姐在谈恋爱,你过去瞎打扰什么。”   周夫唯怀里尚存夏荷的体温,他整了整被她蹭乱的衣领,哂笑一声:“你倒是用完人就扔。”   夏荷说:“想不到你还挺招小孩喜欢。”   “是吗。”周夫唯情绪寡淡,“那还真倒霉。”   夏荷看着他:“倒霉?”   周夫唯:“我讨厌小孩,看见了就烦。”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夏荷和他不一样,她倒是挺喜欢的,觉得他们很可爱,身上带着成年人没有的活力和乐观。   “你这样,以后结婚有小孩了怎么办?”   “我讨厌的是别人的小孩,我自己的那就另当别论。”他还挺双标。   并且双标的明目张胆。   可能是觉得这个话题有可进行下去的趋势,实在找不到话题聊的夏荷觉得干脆顺着多聊几句。免得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或许是觉得无聊了,周夫唯甚至都开始玩起了打火机:“都一样。”   “哦?”夏荷好奇,“现在不是都喜欢男孩多点?”   他抬眸,嗤笑,阴阳怪气地提醒她:“大清已经亡了,小夏老师。”   夏荷也笑了下:“我就是觉得,大家虽然嘴上说着男女平等,可真到了那时候还是希望自己生的是儿子。”   就拿周夫唯的奶奶来说,那种大家闺秀,不也是在意孙子孙女吗。   夏荷出生后,这种话题就一直围绕着她。   爸爸也时常在酒后骂她,说那个表子生完孩子就跑,也不知道给他生个儿子,生了个没用的废物女儿。   加上村里的人也经常遗憾的和她奶奶说:“如果夏荷是个儿子就好了。”   哪怕她后来考上市状元,他们也只会说一个女孩子,这么聪明也没用。   他们这儿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夏荷这种观念包围下长大,所以她很讨厌重男轻女的思想。   他敷衍一句:“男女都一样,是我的种就行。”   夏荷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笑了下。   周夫唯又皱眉补充一句:“当然,不生最好。”   夏荷抬眸:“嗯?为什么?”   他很直白:“我说了,我不喜欢小孩。”   而且,生一个孩子会耗费女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身体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传宗接代这四个字在周夫唯看来就是放屁。   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去受这个没必要受的罪。   两个人倒是在这上面意外的产生了分歧:“我还挺喜欢小孩的,白白嫩嫩,多可爱。”   周夫唯迎头浇了她一盆冷水:“不是所有小孩都白白嫩嫩。熊漪现在长什么样,他出生的时候就长什么样。”   夏荷脑海里浮现出熊漪那张脸来,对于可爱小孩的那点向往不合时宜的被破坏。   她急忙摇头,想把他的脸甩出去:“这是少数。”   看见她这个模样,周夫唯轻笑。   两个人又无声站了好久,视线落在远处的高山之上。   又开始下起了雪,谁都没有开口提回去的事。   周夫唯突然出声:“你那个时候。”   夏荷看向他:“嗯?”   周夫唯说:“除了作业就没想偷点别的?”   “......”夏荷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我那个时候也没想偷你的作业。”   怎么还真把她当小偷了。   周夫唯点头:“那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夏荷:“......”   这话说的这么勉强,什么叫就当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她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去偷个作业,还是一个字都没写的。   “怎么没写。”周夫唯下巴微抬,模样吊儿郎当,“上面不是写了我的名字?”   夏荷说:“都写你的名字,我还偷它干嘛,偷了我也用不上啊。”   周夫唯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作业确实不值几个钱,但是写了我的名字。”   夏荷歪头:“?”   他话说的挺狂妄:“那就是无价之宝了。”   夏荷一天之内被他沉默无数回。   她有时候真的很想扯扯他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他忽略了夏荷的无语,懒着声问了句:“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除了我的作业你最想偷什么?”   夏荷简直就想把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她对他的作业没兴趣!   但周夫唯都问了,她也就礼貌性答一答。   想的倒是认真。   雪下的挺大,肩上都覆着薄薄的一层,周夫唯把雪拍干净,安静地等着。   “最想偷的。”夏荷抬眸看他“你......”   周夫唯手上动作顿住,僵愣持续了片刻,他不自然地抿了下唇,喉咙异常干涩,他干咽了几下,喉结上下滑动。   那句“随便”还没说出口,刚到他嘴边。   夏荷把没说完的话补全:“你房间里的那台电脑。”   她还挺不好意思的,“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很贵,如果拿去卖掉,应该值不少钱吧。”   周夫唯冷着脸,喉咙溢出一声笑。   不知道为什么,夏荷莫名打了个冷颤。   他的声音的温度不比这零下十多度的天气要高出多少来:“偷吧,偷完我就报警。那电脑确实挺贵的,够你判刑蹲几年局子了。”   语气听着,不太痛快。   夏荷忙说:“别啊,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怎么我说完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周夫唯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我这人就这样,喜欢翻脸不认人。”   -   周夫唯没有在这边待很久,毕竟是过年。而且他又不是真的没家。   他不光有,还有两个。   虽然对他来说,那两个家有等于没有。   那几天周夫唯的手机一直被各方轰炸。夏荷无意间看了眼。   有他爸的,也有他奶奶的,也有孙阿姨的。   还有很多未知号码。   不过归属地都是临城。   或许是看夏荷好奇,他主动给她解了惑:“这种电话几乎每天都有。”   他坐在小马扎上看电视,隔壁请年客,椅子不够用,一大早就过来把椅子给借走了。   只剩下这种小马扎。   他坐着实在憋屈,夏荷都有点心疼了。   “不知道是谁吗?”夏荷问。   他说话的语气挺淡,心思明显不在手机上:“不是推销电话就是一些不认识的女生。”   夏荷疑惑:“不认识的女生?她们怎么会有你手机号?”   他看电视看的格外认真,好半天才屈尊降贵的撇出四个字:“我哪知道。”   夏荷突然好奇到底是什么这么吸引他,也顺着他的视线往电视那看了一眼。   里面正重播着某场晚会的烟火秀。   夏荷走到他旁边坐下:“这么喜欢吗,看的这么认真。”   “不是你说。”他慢腾腾地开口,“想坐在我旁边一起看吗。”   夏荷记得,自己在电话里确实有说过。   坐在他旁边看的烟火肯定更好看。   他淡声:“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   夏荷笑着点头:“那就感谢我们小唯这么大度。”   周夫唯眉头皱了下,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称呼。   她家的电视还是好多年前她爸去旧货市场淘来的大脑袋电视。   不像周夫唯家的超大液晶屏。   景象模糊,颜色失真,而且因为信号接收不好,不时还有白色雪花闪过。   夏荷觉得挺遗憾,可惜他们这儿看不见这么多的烟花。   她有点自责,觉得周夫唯大老远来一趟,自己都没能力好好招待他。   连看烟火都只能坐在电视机前看。   周夫唯忽的出声:“挺好看的。”   夏荷抬眸:“嗯?”   他说:“别多想,我说电视。”   夏荷:“谢谢提醒,差一点就多想了,以为你在夸我。”   他唇边哂笑。   夏荷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失落,所以故意说这些话安慰她。   下一秒。   他带着笑,语气浮浪:“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换换口味吃点糠咽菜也挺好。”   ......虽然但是,她好像找不到反驳的点。   毕竟她家这古董电视确实算得上糠咽菜里的糠咽菜了。   周夫唯是在第二天早上走的,他订的下午的机票。   夏荷本来想去送送他,最起码送到山脚。   周夫唯让她别费这个劲,老实在家待着:“别到时候你把我送下山了,我还得把你送上来。”   夏荷也就没继续勉强。   他这一走,家里好像突然空旷许多。   夏荷伤春悲秋了一会,中午接到姑姑的电话,让她过去吃饭。   可能是家里来了个男客人的消息落到她耳朵里了,姑姑见她是一个人来的,问她怎么不把那客人也带来。   夏荷说他刚走,今天下午就要回临城。   姑姑敏锐的捕捉到临城这个地名。   问她:“是那天和你通话的那个?”   夏荷点头:“是他。”   地板明显是刚拖过,夏荷换了鞋进屋。   姑姑家今天估计是请年客,来的客人不少。房间里好几桌麻将,此时打的热火朝天。   为了节省电费,姑姑把所有客人都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里面开了空调,姑姑拉着夏荷一并进去。   来的那些亲戚都是熟脸,看到夏荷了,说着老生常谈的那些话。   “这是小荷吧?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女大十八变啊,都快认不出了。”   “小荷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才多大啊,现在居然都这么高了。”   “小荷啊,下次有时间帮你弟弟补补课,他那个成绩,我看了都头疼,这次给我考了个全班倒数。”   “我听你姑姑说你是学法律的,正好我前些天因为点事和邻居起了争执,你能不能帮我打个官司?”   ......   ......   夏荷才刚进来,就想出去了。   不过她也没这个机会。   估计是觉得她成绩好,脑子肯定也好。马上就有人退了位置,让她代打。   夏荷不太会打麻将,只是姑姑打的时候她在旁边看过几次。   一直拒绝,说自己不会。但那人只当她是在谦虚,非得让她上。   夏荷不得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   可能是前几天那碗硬币饺子吃的太多,确实给她带来了好运。   一晚上下来,几乎都让她包圆了,赢了个盆满钵满。   最后她也得到了好几百的分红。   钱包鼓了,夏荷也开心了。   想着找个时间,可以把奶奶的房间修缮一下。   正当她美好畅想时,手机在一旁震动几下。   她瞥眼去看,上面写着三个字:周夫唯。   他刚落地就给她打了电话报平安,不过那个时候夏荷在打麻将,所以没来得及深聊。   就说了一句:先不说了哈,要是想我的话就和我开视频。   没想到视频这么快就打来了。   夏荷接通了电话,看着视频里他那张脸。   估计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点湿意,额前碎发散乱,他拿着干毛巾随意擦拭几下。   夏荷笑得眉眼弯弯:“这么快就想我了?”   周夫唯语气不咸不淡:“还挺自恋啊小夏老师。”   “我说呢,才刚分开就想,不可能的。只有黏人的小猫咪才会这样。”   他冷笑:“我试试我家网速行不行,看来还挺好。挂了。”   不等夏荷再开口,他直接挂了视频。   夏荷看着重新回到聊天界面的屏幕,等了五秒钟。   视频从他那边打过来。   夏荷按下接听。   他脸色不大好看,似乎挺不服气,但那股不服气中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奶奶睡了,夏荷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很安静。   但他那边更安静,连点风声都听不见。   好半天,夏荷见他离开了摄像头的可见范围,屏幕里是他房间后面的那一排书柜。   然后。   “喵。” 第七十章   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却看不见脸。   于是夏荷说:“周夫唯,你人呢,让我看看你。”   那边半天没动静,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夏荷语气软下去几分:“周夫唯, 我想看看你。”   周夫唯这人吧, 挺狂。   用熊漪的话说就是一BKING, 但你要真想在他身上挑出点刺来, 又确实找不到。   他这人牛逼就牛逼在,他的狂和他的实力是相匹配的。   高一那年熊漪进了篮球队,但因为缺人,所以他就把目标放在了周夫唯身上。   作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竹马,熊漪自然知道他的脾气。   这人异常怕麻烦, 看到地上有人摔倒, 如果不是自小受的那点教养约束,他还真能做到视而不见绕道走。   所以当初哄他进篮球队确实耗费了熊漪非常大的气力和心血。   他加入之后,一直被压着打的一中篮球队简直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路破竹, 屡战屡胜。   就在熊漪觉得篮球队要在他手里荣登男高联赛榜首时,周夫唯一句:没意思。   然后退了队。   熊漪:“......”   熊漪当时各种软磨硬泡,结果这人就是不为所动。   后来熊漪终于认清现实放弃了。   周夫唯这人就是这样,对生活既不热爱又不积极。   他没爱好,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打发时间。   但也都是三分钟热度, 持续不了多久。   他的人生维持到现在,用一句话就能贯彻。   凑合着活。   所以熊漪非常替他担心, 觉得他这样的人, 估计也找不到能让他感兴趣一辈子的东西了。   更加也不可能会为了谁去热爱生活。   夏荷在说完那句话后, 看见周夫唯出现在手机屏幕之中。   他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吊梢着眉眼,情绪不咸不淡。   虽然不太明显,但细看还是能看出细微差别的。   往日仿佛一滩死水般毫无生气的眼睛此时水波潋滟。   不小心入镜的耳朵也带着一层绯红。   “周夫唯。”她突然靠近,那张脸也因此在屏幕之中放大。   周夫唯皱了皱眉:“嗯?”   她有点为难,思考片刻:“突然好想亲你。”   两个人都离镜头挺近的,彼此那双眼睛也看的十分清楚。虽然一闪而过,但夏荷还是看到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他的瞳孔以肉眼难以辨察的速度震颤了几下。   像一只蝴蝶。   他扬着眉哂笑:“你这是变着法的想占我便宜?”   夏荷坐直了身子,手机是直接放在桌上的,后面垫了个卷纸。   她身上裹了件外套:“我开玩笑呢,想逗逗你。周夫唯,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说想亲你的时候,你的瞳孔都会震颤几下。”   她笑的挺开心,仿佛发现了一件了不得又有趣的事情。   “是吗。”他脸上的笑又变得冷寒起来,但整个人看上去又没那么所谓,身子微弓,靠着椅背,散漫地抬起下巴瞧她。   夏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把人弄得不高兴了,扯开话题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都怪这些天还算轻松的相处让她暂时忘记了周夫唯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她磕巴的解释:“我就是觉得,现在的你和之前比起来,有区别。”   “哦?”他挑眉,兴趣不大,仿佛随口一问,“我以前是什么样?”   “看着不怎么好接近。”她单手支着下巴,“不过现在这样就挺好。你知道缅因猫吗,我有时候觉得你们很像。”   周夫唯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挺随意的搭在腿上。   这通电话好像已经没办法继续讲下去了,他语气恶狠狠的说了句结束语:“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   夏荷:“你会怎么样我吗?”   “你要是敢说出去......”他沉默一会,想不出来,也懒得想了,“到时候再说。”   这句话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只剩下夏荷一个人坐在那里疑惑。   他不许自己说出去的是什么?   是他“喵”的那一声,还是他听见自己说想亲他时的反应?   夏荷脱了衣服缩进被子里。   不管哪种,都不太符合他的拽哥形象。   周夫唯走后,家里再次陷入冷清。夏荷花钱找师傅修缮了一下屋子。   又去姑姑家给了些生活费,方便奶奶偶尔过去小住一下。   奶奶看不见,行动不方便,夏荷不在家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姑姑家。   虽然姑姑说了,奶奶也是她妈妈,她照顾她是应该的,不用给钱。   但夏荷知道,姑姑自己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矛盾。   所以这钱她还是坚持给了。   “你放心,我在学校有做兼职,钱够用的。”   年过完了,夏荷也要启程回临城了。   姑姑舍不得她,拉着她说了会体己话,让她去了那边要按时吃饭,身体最重要。   夏荷点头,把姑姑的话都听了进去。   --   一个年过完,大家好像都胖了不少,脸都比之前圆润了。   谈萱萱坐在椅子上拿着镜子叹气:“我这双下巴都出来了,明天上课称重,老师不得罚死我。”   舞蹈生对体重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基本上一周就得上一次秤。甚至有的每天课前都会上秤。   超重的话,当天会被要求加练。   徐一月把自己这次去度假带回来的特产从包里掏出来,挨个分给宿舍里的人。   听见谈萱萱的话了,她上下扫了她一眼:“你这还胖?我才叫胖好吧,放假的时候我才一百零一,现在都一百二了。”   谈萱萱放下镜子,侧了身子看她,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你还有时间慢慢减,我们重一斤就要多练一个小时,我这命都要没了。”   夏荷比她们晚到学校一天,这会正抱着刚从床上换下来的四件套去洗衣房。   经过谈萱萱身旁时,她拉住她:“你胖了没?”   夏荷眼神茫然:“不知道,我也没称。”   谈萱萱拍拍她的腰:“赶紧去洗衣房,去完了来称一下。”   她可以为好姐妹两肋插刀,但没办法看着好姐妹独自不长胖。   夏荷刚从洗衣房过来,谈萱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体脂秤,让夏荷把外套脱了站上去。   夏荷按照她说的话听话的做了。   站到秤上后,居然还比放假前瘦了一斤。   谈萱萱痛苦趴回椅子上:“老天不公。”   夏荷其实不希望太瘦,她肠胃不是很好,吃了东西很难吸收。上次去看中医,医生说她脾胃不和,还给她开了药。   但因为回老家,所以没有继续喝。   怕被奶奶发现。   哪怕她解释说是增肥的药,奶奶估计也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   一个寒假过去,好不容易碰到,都有说不完的话吐不完的槽。   哪怕熄灯了,宿舍里外仍旧吵翻天。   宿管阿姨也懒得管,想着是前几天,就随她们了。   谈萱萱讲着自己听来的八卦,一群人听的非常认真。   讲到高潮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气氛。   徐一月嘁了一声:“谁这么不上道,听故事还不把手机调静音?”   夏荷不好意思的伸手:“我来电话了。”   徐一月这人就非常双标,看见是夏荷,她又改口:“能理解,说不定是很重要的电话,应该是家里人打来的。”   夏荷又诚实过头:“是周夫唯。”   好吧,是男人。   宿舍里安静几秒钟,谈萱萱脖子伸的老长:“接电话的时候记得把通话内容记清楚点,待会讲给我们听。”   夏荷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好讲的。   但还是点了点头。   距离上次她惹周夫唯生气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   主要是夏荷觉得挺愧疚的,自己不该故意说那些话逗她。   她就是没忍住。   想着隔着手机道歉没诚意,所以干脆等到了临城再单独找个机会面对面说声对不起。   中途周夫唯倒是群发过几条消息,都是些祝福语。   偶尔发错一条信息又及时撤回,说发错了。   夏荷对待别人发错又撤回的信息一般都是保持无视,这样对方就不会尴尬。   所以微信聊天的界面,除了那条周夫唯先挂断的视频通话后,其他的都是周夫唯单方面发来的节日祝福。   初五到十五都有。   夏荷还是头回知道,原来大年初一到十五之间,居然每一天都是节日。   为了不打扰她们,夏荷拿着手机出了宿舍。   那个时候铃声已经因为时间过长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夏荷回拨过去,那边几乎是秒接。   夏荷听见了阵阵风声,在这冬夜里,光是听着就觉得冷。   “你在外面吗?”夏荷问他。   那边半天没动静,正当夏荷准备喊他的名字时,她听见淡淡的吐气声,以及他稍微低哑的嗓音:“你回临城了?”   夏荷点头:“今天中午到的。”   “嗯。”   又不说话了。   夏荷等了好一会儿:“你心情不好?”   “还行,不是特别糟。”他说。   那就是不怎么好了。   夏荷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进宿舍,窗帘拉开一道缝。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她们楼下的那道修长身影。   寒冬里亦如青竹挺拔,哪怕穿着一身黑,仍旧遮不住清绝气质。   她故意问了句:“周夫唯,你在哪儿呢?”   他没说话。   她又喊了一声:“周夫唯。”   “在家。”他终于出声。   夏荷说:“你别骗我。”   像是察觉到什么,周夫唯抬起头,视线准确无误的和她的对上。   距离太远了,再加上天又黑,夏荷其实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耳边他的声音又沉默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夏荷总觉得,他情绪不佳。   并且还和她有关。   所以她下楼,和宿管阿姨求了会情就被放出去了。   这大概就是好学生的便利之处。   周夫唯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也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身上仿佛都在冒着寒意。   夏荷瞥见他嘴角叼着的那根烟,又看了眼垃圾桶上的灭烟盒里七零八落散落着几截尚未完全熄灭的烟蒂。   风一吹,烟雾顺着夏荷那个方向飘。   周夫唯将叼着的烟取下,随手掐灭。   他低头碾灭烟蒂时,薄白的眼皮甚至能看见淡红色血管。   碾烟的动作停下,周夫唯瞳孔微微放大,喉结也几番浮动,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任何话,除了这些细微的动作之外,他也没有任何多余反应。   而他的这些细微反应,全是因为夏荷走到他跟前,用温热的手捂住他的脸。   她说:“怎么这么凉。”   他不动,也不说话。   “为什么生气?”她又问他。   碾灭的烟蒂被扔进灭烟盒中,他收回手的同时移开了视线:“没生气。”   夏荷不信:“小猫生气的时候尾巴都会左右晃,周夫唯,你的尾巴在晃。”   他唇边提了一抹冷笑,声音甚至比这凛冬寒夜还要冷:“你以为......”   他没说完的话,因为夏荷突然捂住他的嘴,而被迫停下。   “虽然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肯定是一些违心的话,所以还是别说了。”   周夫唯抬眸。   夏荷看着他那双眼睛,觉得真好看。   她不算特别严重的颜控,但每次见到周夫唯这张脸,她又没有太大的底气说自己不是见色起意。   她的手就放在他嘴上,掌心最直接的接触到他的嘴唇。   挺软的。   周夫唯似乎勾了下唇角。   像是在说:你又知道了?   夏荷松开手,走到他旁边坐下:“那你告诉我,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他不带情绪的反问:“这学校就你一个人?”   夏荷被这话哽了一下:“估计是我自作多情了。那你找谁,我可以帮忙去叫一声。”   说着,她就站起了身,“宿管阿姨还是挺喜欢我的,虽然熄灯了,但如果我帮忙说个情,应该可以......”   “夏荷。”他语气突然重了几分,“你觉得我还能来找谁?”   夏荷叹了口气,重新走到他身旁坐下:“我只是在学习方面比较聪明,但我情商很低,周夫唯,你如果不说,我是猜不出来你为什么生气的。”   他身子动了一下。   风吹过来的时候,夏荷看见她们宿舍的窗口那站着谈萱萱和徐一月。   他嗓音低下去,估计是短时间内抽烟太多,导致的声音嘶哑:“我没生气。”   “没生气的话,那你这么晚来我们学校找我,还故意说话呛我?”   “我只是想知道。”他顿了几秒,眼神也不知道看着哪,“你到了临城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是因为这?   “你不是还在生气吗,我准备等先安顿好以后明天单独抽时间去找你。”今天太仓促了,等她回到宿舍时间就已经很晚。考虑到周夫唯学校高三早就开学,她也不敢这么晚去找他,担心打扰他休息。   “我生气?”他挑了下眉,“不是你在生气?”   夏荷一愣:“我生什么气?我没生气啊。”   “那我后来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一条不回。”   “不是群发的吗,那些天复制来的群发的消息太多了,我都没回的。”   也不是礼貌不礼貌吧,主要是真的太多了。夏荷本身就很少看手机。   周夫唯皱眉:“谁说群发?我只发给了你一个人。”   “啊?”   他看着她,磨了磨后槽牙,语速不紧不慢,划着重点:“我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   夏荷突然想起那些什么合家欢乐万事如意的老掉牙贺词。   不怪她以为是复制来的,毕竟这话压根就不像是周夫唯会说的。   夏荷迟疑了半天:“所以你是......”   他语气生硬,表情不太自然,话也说的慢吞吞:“求和。”   ......   你这个语气,压根就不像求和,反而很像是在约架。   所以,周夫唯那几天搜肠刮肚想各种祝福词发给她,还有那些发了秒撤的内容,嘴上说着是发错,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找她低头求和?   这谁能看出来。   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我哪那么容易生气。”为了防止以后再有这种不必要的误会,夏荷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以后有什么就直接告诉我,说不出口的话可以用手机。”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琢磨她刚才说的话。   片刻后,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屏幕。   与此同时,夏荷的手机震了一下。   周夫唯:【过来。】   夏荷不太理解,这两个字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但她还是起身过去,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他仍旧没说话,只是继续用手机给她发消息。   周夫唯:【抱着我。】   夏荷想到谈萱萱和徐一月可能还在楼上看着,犹豫了会。   周夫唯也不着急,坐在那。好像就是随口一说,无所谓她抱不抱。   夏荷最后还是抱了。   他身上有股在冬夜吹久了冷风的寒气,但体温却是热的。   夏荷感受着冲锋衣的厚重质感,还有他身上挺熟悉的清香。   过了没多久,她的手机又响了。   刚才看完消息也没锁屏,还留在和周夫唯的聊天界面上。   她看着上面那句   ——说:你很想我。   夏荷轻轻歪头,笑了一下:“周夫唯。”   她说,“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似乎取悦到了他,负面情绪也所剩无几。   他终于肯从椅子上站起身。   夏荷因为他此刻的动作,抱着他的手也松开。   原本一个站一个坐,她由上往下看他。   而此刻,因为他的起身,二人的身高差异突然拉开。   他的手放在夏荷后腰上,稍微用力,便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了。   夏荷只到他的肩膀。   “这是你先说的。”他低笑一声,像打了个胜仗,“说你想我。”   “嗯,是我先说的,我很想你。”   夏荷从他怀里出来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周夫唯光是回去都得一个多小时。   不过在他回去之前,夏荷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先说清楚。   “我这个人呢,情商很低,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压根就看出不来你有没有生气。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   周夫唯点点头,透白的眼皮低垂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夏荷问他:“那如果你以后还是照样我行我素呢?”   他回答的挺敷衍:“那就照样我行我素。”   夏荷皱眉:“周夫唯,你正经一点。”   他点头:“嗯,我改。”   “万一你不改呢?”   他懒着声:“那就罚我。”   夏荷:“罚什么?”   周夫唯挺随意的思考了会,想了个自己最不缺的:“钱吧。”   夏荷眼睛一亮,兴奋了:“真的吗?”   周夫唯眉梢挑着笑,好心提醒一句:“别把你奶奶吵醒了。”   夏荷不明所以“奶奶在北窑,我怎么可能吵醒她。”   他嗤笑一声,拖着音:“你这算盘打的,你在北窑的奶奶都能听到了。”   ---   周夫唯这次过来除了找夏荷,还有其他的事儿。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已经到了冲刺阶段,学校是建议学生在宿舍住的。   毕竟来回学校的那点路程都够写完一套试卷了。   周夫唯说他明天应该会搬过去。   夏荷听完后愣了片刻:“你不是不爱和别人一起住吗?”   他看得挺开:“也就几个月。”   夏荷还挺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周夫唯对自己没法容忍的事情从来都是不去容忍。   现在居然罕见地开始去适应。   而且还是为了空出时间用来学习。   做为给他补过课的老师,夏荷非常欣慰。   “挺好的,熬过这几个月就能痛痛快快玩了。”   不过夏荷还是不放心,提醒了几句,“收收你那脾气,别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抬眸,淡眼瞧她:“我什么时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那你之前打架。”   “那是他们先堵我。”周夫唯把自己说的很无辜,“我迫于无奈才揍的他们。”   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   夏荷沉默了会,跳过这个话题:“住宿的话,学校应该会有很多硬性要求吧,譬如不让带手机?”   他点头:“是不让带。”   不等夏荷再开口,他口气挺狂:“但关我屁事。”   夏荷:“......”   作者有话说:   二更√   快完结啦,进度条到底了~ 第七十一章   那阵子夏荷也挺忙, 两个人除了偶尔在微信上交流一下,基本就是周末才见一面。   气温逐渐开始炎热起来,就快入夏,高考的时间也逼近。   周夫唯和他妈的关系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紧张, 但平时也没什么话。   夏荷知道, 在周夫唯的心里, 他妈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这人就这样, 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一旦喜欢上一个人,这辈子也就这一个了。   恨一个也是这样,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他该厌恶的,照样厌恶。   夏荷到家的时候孙淙丽在厨房忙活, 看到她了, 忙迎出来。   腰上围裙都没解:“路上堵车吧。”   夏荷摇头:“不怎么堵,我坐的地铁。”   她把包取下来挂放在一旁,又去脱外套,卷了袖子就进厨房帮忙。   哪怕孙阿姨说不用, 她和阿姨来就行。   夏荷却笑说:“在学校也没机会做,要是在家也不做的话,我怕时间长了我连煤气灶怎么打开都不知道了。”   听到她的话,孙淙丽笑了笑,也不再阻拦。   吃饭时间周夫唯才送楼上下来, 是夏荷给他发的信息。   做饭阿姨说,他最近学习很用功, 有时候转钟了房间的灯还是亮的。   孙淙丽听到后, 表情几分欣慰。   周夫唯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疲乏的懒散。   他动作自然的走到夏荷旁边, 拖出椅子坐下。   孙淙丽看着他,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听阿姨说,你最近学习很认真,我明天去买点大骨头给你炖汤,好好补补。”   他也不看她,把碗推开,语气礼貌:“阿姨,麻烦您再帮我盛一碗。”   阿姨犹豫的看了眼孙淙丽:“那这碗......”   他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倒掉吧,脏了。”   孙淙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眼睛都红了。   夏荷想安慰,又觉得这种场合自己出口不太合适。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只是桌下的脚还是在周夫唯的腿上轻轻踹了踹。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饭吃完后,已经是下午了。   吃饭中途孙淙丽手机响了几次,不过她都没接,最后夏荷看见她直接把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   她去厨房切点了点水果端出来,主动询问周夫唯最近的学习状况。   以及在学校住的习不习惯。   他靠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着台,最后停在一档夏荷平时最爱看的综艺节目上。   旁边夏荷正剥橘子皮,一整个剥完,周夫唯把手伸过去。   夏荷掰了一半给他。   他整个全扔嘴里了,说话语气敷衍意味很强:“还行呢。”   孙淙丽沉默了会,又重新扬起一张笑脸:“那过些天,我们全家一起出去吃顿饭,你爸那边也......”   “全家?”他捕捉到这个字眼,抬眸看她,笑了一下,“你口中的全家,包不包括那个野男人?”   孙淙丽这下彻底憋不住了:“周夫唯,你是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他冷笑:“你还知道你是我妈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站起身,弯腰捡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就出门了。   孙淙丽气到捂着胸口,喊了他几声都没回应。   夏荷过去扶她,让她别太着急,身体要紧。   孙淙丽眼里忍出几滴泪来,她好像一直都以女强人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夏荷很少看到她哭。   她问夏荷:“我真的很过分吗?他就这么讨厌我。”   夏荷沉默片刻,实话实说道:“站在周夫唯的角度,您确实没有替他考虑过。”   那个时候外公才刚离世,夏荷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难过。   而他的亲妈,他外公的亲女儿,却只在意约束自己的人没了,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给他一个名分。   她对他的男朋友很好,但对她的儿子,她好像只是在尽一个监护人的职责而已。   她没有给他太多爱。   夏荷是在篮球场找到周夫唯的。   那块手表他一直都戴着,上面有他的定位。   等她到那的时候,球场周边已经站不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些女生。   夏荷选了个远离人群,空旷些的位置坐下。   原本是想欣赏一会周夫唯打篮球,结果他看见她后,就换了人下场。   头发是湿的,他随意用手往后薅了薅,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只有几缕碎发随意散落额前。   周夫唯扯着衣领擦了擦脸上的汗,动作自然的在距离她两个空位的椅子上坐下。   开了瓶水,喝了几口后问她:“你怎么来了?”   “无聊嘛。”她说。   视线仍旧在他脸上。   周夫唯被她这么直白的看着:“我脸上有东西?”   夏荷摇头:“没有。”   “那你一直看着我。”   他微微伸展了下身子,胳膊随意的搭着椅背。   浅蓝色球服也被汗湿了,可能是刚运动完,肌肉线条紧绷着,血管还处在扩张状态。   那条搭在椅背上的手臂劲瘦,暴起的血管搭配着结实饱满的肌肉线条,有一种很强的性张力。   “因为觉得现在的你很帅。”她是一点弯弯绕绕也没有。   周夫唯正好在喝水,因为她这句话呛了一下。他咳了几声,眼神看向别处,正好熊漪在篮板下被盖帽,周围一阵嘘声。   他反问:“我哪天不帅?”   “哪天都很帅,只不过现在特别帅。”   这还是夏荷第一次看到他打篮球时的样子,和平时很不同,有种蓬勃向上的朝气,眼里不再散着光,也没有平日里的懒散随性。   难得认真起来。   仿佛太阳底下扎根的胡杨树。   果然,少年的胜负心只有在同类之间才会被无限激发。   譬如此刻。   “那个女生怎么一直看着你?”   夏荷早就注意到了,从她刚到这儿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拿着水和毛巾,孤独站在一旁的女生。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声呐喊助威,也没有借着这个喧闹嘈杂疯狂表达爱意。   而是安安静静地站着那,目光始终追随着周夫唯。   周夫唯手上还拿着矿泉水瓶,拧紧瓶盖后,顺着夏荷的视线往旁看了眼。   正好四目相对。   那个女生迅速低下头,距离这么远,也能看出几分慌乱来。   夏荷问:“你哪个远房亲戚?”   周夫唯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随手将手里那个矿泉水瓶远距离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三分命中。   “估计是吧。”   “那你亲戚还真多啊。”夏荷小小的感慨了一下,眼神只是随便在观众席上扫了一圈,就发现好些个正盯着周夫唯看的女孩子。   犯规次数太多被犯下场的熊漪听到他两的对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见周夫唯和夏荷中间还隔着两个空位,他动作自然的一屁股在两人中间坐下。   周夫唯眉头皱着,踹了他一脚,嫌弃道:“离她远点,一身臭汗。”   熊漪乐乐呵呵:“原来你不挨着小夏老师坐是担心臭到她?我还以为是闹别扭了,刚想说我机会来了。”   夏荷笑着递给他一瓶水:“想不到你也会打篮球呀。”   这个“想不到”和“你也会”深深让熊漪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他接过水后,塌下肩膀换了个位置,在周夫唯另一边坐下了。   远离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女人。   “对了。”夏荷想起什么来,身子前倾,越过周夫唯去看熊漪,“最近有好好学习吗?”   小夏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总爱说一些影响他心情的话。   熊漪含糊其辞:“还行吧,我妈最近又给我请了好几个家教。”   周夫唯把护腕摘了,在旁边补充一句:“教跑了两个,剩的这个还是因为家里太缺钱。”   夏荷睁大了眼,脸上全是震惊。   似乎对这话的真实性存疑。   熊漪觉得自己在夏荷面前算是彻底丢了颜面。   但那也不是他的问题啊,凡是就讲究一个平衡,总不能到处都是聪明人吧。   他这种蠢人也是占了大多数的。   夏荷瞧出他有些低落,安慰道:“其实也没事,文化分不高的话,也可以试试艺考的,你有什么特长吗?”   熊漪很认真的想了想:“我睡觉时间特长。”   夏荷:“......”   周夫唯一声嗤笑,不留情面的问他:“上帝到底给你开了哪扇窗?”   ---   比赛结束后,熊漪被喊去和那些队员一起吃饭了,周夫唯没去。   看到周夫唯旁边站了个美女,他们也没去碍眼,都识趣的走了。   周夫唯去洗澡了。夏荷就在外面等他,抱着他那个篮球坐在椅子上。   旁边有人一直走来走去,好像在犹豫纠结些什么。   夏荷认出来,是刚才一直看着周夫唯的那个女孩子。   长得很可爱,巴掌脸大眼睛,皮肤很白,像个小洋娃娃。   夏荷担心她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周夫唯,便轻声询问了一句:“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一愣,急忙摇头,然后跑开了。   夏荷看着她惊慌失措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一会。   然后才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她脸上有东西吗,这么吓人?   周夫唯洗完澡出来,推开门,脖子上搭了块毛巾,干的。   衣服也换了,深灰色的卫衣,中间印着一个抽象图案。   身上笼罩着一股干净好闻的气息,手里的外套就这么盖在夏荷脸上。   那股清香最直观的铺天涌来,她把外套从头上扯下来:“你干嘛?”   视野没了遮挡的时候,他人已经下了台阶,淡的语气里夹杂些许笑意:“帮我拿着。”   --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孙阿姨这几天都在家。   吃饭的时候也挺安静,周夫唯应该是从小被教导食不言。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懒得讲。   一碗饭吃完,他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那看了会电视。   孙淙丽吃到一半出去接电话了,周夫唯翻了翻放在茶几上的作业。   夏荷走到冰箱旁拿了瓶汽水,看了眼周夫唯,她又多拿了一瓶。   走到他跟前放下。见他此时正认真的看着题解,还挺高兴。   “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她坐下的同时问他。   他头也没抬,喉间溢出一声低嗯。   夏荷问他:“哪个?”   “分数够哪个就考哪个。”他语气听着没什么所谓,转着笔,翻到下一页。   “就没有心仪的学校吗。”   周夫唯语轻描淡写:“南大。”   夏荷沉默了会:“可能有点难度。”   周夫唯低笑一声,终于肯抬头看她:“那你还一直问。”   夏荷就是觉得有了目标之后再去学校会更加有动力。   虽然周夫唯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用一年的时间考上南大,实在是白日做梦。   哪怕他是周夫唯。   她不动声色的移开话题:“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可以问我。”   周夫唯倒也没客气,声音压着笑,说话的调调都软下去几分,像在撒娇,随手指了一个地方:“姐姐,这道题我不会,你今天晚上去我房间教我好不好?”   夏荷:“......”   好像很难拒绝。   不过他们确实是在讲题。   夏荷几乎都快把所有典型的题目全讲一遍了。   哪怕平时在学校他们通话,夏荷基本上也是全程给他讲题。   周夫唯根本插不进别的话题。   高考前拍毕业照,周夫唯刚失眠了一晚上,整个人没多少精神。   去了教室就趴在桌上睡觉,还是熊漪把他给摇醒的。   “还有多久放学?”周夫唯简单整了整睡歪掉的领带,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熊漪眼红地看着他,这人怎么穿什么都好看。   这白衬衣配领带穿在他身上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妥帖周正。   早知道他平时也勤加锻炼了。   这毕业照可是人手一份,会跟着一辈子的。   万一到时候哪个同学想怀念往事,一拿出照片,首先看到的就是他。   像头熊一样占据大片空间。   熊漪摸了摸快要崩开的扣子,埋怨道:“也不搞点码数大的。”   上一个班已经拍完了,班主任在前面喊他们过去。   周夫唯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淡声一句:“减减肥吧。”   合照拍完之后,就是班上的自由活动时间。   大家都忙着同学之间合影留念,毕竟这一毕业,估计好多人就再也碰不到了。   周夫唯心思不在这儿,夏荷今天回家。   他正收着东西,一个穿着和他身上衬衣同款的女生走到他面前,红着一张脸。   也是他们班的。   周夫唯停下动作,看着她。   “那个......”她头埋的很低,说话时声音也在抖,“我可以......”   一句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死活说不完。   周夫唯没多少耐心了,书包挂在肩上,站起身,绕过她就要离开。   那个女生见他要走,也顾不上扭捏:“我可以和你拍张照吗?”   话说完,她的心跳直线飙升,忐忑的等在那里。   明知道会被拒绝,但还是想着试一试。   在她以为他的沉默是拒绝时,低冽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好啊。”   她愣住,抬眸看他。   拍照的是熊漪。   拍照时,他们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他看着镜头,而她,则看着他。   好像要记住这张脸。   记住这张在今天之前还能近距离一起拍照,过了今天,可能再见一面都是难事的脸。   她最卑微的暗恋,是在毕业之后才敢鼓起勇气要一张合影。   他总是一个人,不爱说话,经常翘课。哪怕在学校,也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偶尔她去收作业,他刚好被吵醒,眼神茫然的看着她,被睡乱的头发翘起来一缕。   只是这样的对视,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亦或是在结束晚自习,刻意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   道路两旁立着路灯,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印在柏油路上。   她小心翼翼的,去踩他的影子。   就仿佛,他们终于碰在一起。   “蒋七岁。”   她从熊漪手中接过那张拍立得照片,看着里面的任务景象逐渐浮出。   拍照的地方光线不好,背景很暗,按下拍摄键的那一瞬间,闪光灯打在他身上。   冷白的肤色让他在这暗色基调的照片之中尤为显眼。青竹般修长清绝的少年,一身白色衬衣,身骨挺拔周正,眼神平静看着镜头。   而她,站在与他不过一掌的距离。   小心翼翼的侧眸去看她。   如同她这些年独自藏在心里的暗恋。   在此刻,终于和她的名字,一起告诉了他。   不遗憾了。   --   高考那段时间过的很快,结束之后熊漪嚷着终于解放了,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好好玩玩。   他问周夫唯:“你打算去哪玩?”   他回他两个字:“在家。”   今天是夏荷外出学习的日子,江忱不止带了她,还带了几个其他的学生。   飞机刚落地,她关闭了飞行模式,就收到好几条周夫唯的消息。   内容大同小异,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早着呢,估计得在这边待上个三周。】   周夫唯:【那我去找你。】   夏荷:【我是来这边学习的,你就算过来了也未必能见到我。】   夏荷:【好不容易考完了,还是好好和熊漪出去玩段时间,放松一下。】   周夫唯:【和他有什么好玩的。】   夏荷:【可是和我也没什么好玩的啊。】   她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后,手机才震动几下。   周夫唯:【随你。】   夏荷沉默了会,放下手机。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她的手机APP接到一个情绪提醒。   【绑定用户情绪不佳,建议多加开导】   这不是系统提醒,而是周夫唯那边通过手表发送过来的。   刚才还说随你,现在又提醒她自己心情不好。   他这是......   夏荷:【又口是心非了吧。】   夏荷:【让我算算,这得罚多少。】   ......   那些日子临城一直下雨,断断续续的持续到了九月份。   周夫唯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小语种专业。   夏荷看到的时候还挺有成就感的,觉得自己之前不过随口一提,而且看他当时好像也没认真听。   想不到他居然记了这么久,还真的以此为目标。   至于熊漪,请了三个家教苦学一整年,最后成功就读大专。   “最起码和小夏老师的学校离得近。”   熊漪因为占了地理优势,而得意不已。   他的学校和南大是挨着的。   至于周夫唯的学校,和南大一南一北,那距离,都够夏荷自己开车去隔壁市溜达一圈了。   今天这顿是夏荷请客,破天荒的找了家人均超过一百的。   反正花的不是她自己的钱,也不心疼。   她在外学习的那段时间,周夫唯口是心非的次数直线上升。   夏荷也因此收到了不少他的转账。   她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奸商的潜质在身上的。   熊漪让她别多想:“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   夏荷叹了口气:“明明是学法的,还知法犯法坑人民群众的钱。”   啤酒是冰镇过的,橙黄色的液体倒入玻璃酒杯中,杯壁上很快就挂了一层小水珠。   正是盛夏,空气中又带着那股炙热的暑气。   和夏荷刚来临城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她就不太习惯,感觉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   看见周夫唯喝完那一杯啤酒,她找服务员要了杯牛奶。   周夫唯吊梢着眉瞧她:“还拿我当小孩看?”   倒也不是。   只不过:“喝点牛奶解解酒。”   周夫唯喝醉的样子她是见过的,可爱是可爱,就是。   她看了周围那么多人,觉得还是算了。   周夫唯虽然嘴上冷笑,倒也没有继续喝。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夏荷挖了一块提拉米苏,抿了抿。   周夫唯说:“下周六。”   “这么快。”   夏荷小小的感慨了一句,感觉都没有过多久。   她和周夫唯的关系是在他高考之后才正式确认的。   某天早上夏荷给他发消息,看到他的微信头像和背景都换成了她的照片。   夏荷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被其他人知道。   她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很低调,不想过于显眼惹人注目。   于是她试图和周夫唯商量:你要不把头像和背景图换了吧?   周夫唯倒是答应的很爽快,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在夏荷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无意间刷到朋友圈。   他五分钟前刚发的那一条。   是被他换下来的头像和背景图。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女朋友】   夏荷:“......”   还不如不换。   --   “我是说真的,要是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铁定甩他一耳光再提分手。”   夏荷回到宿舍的时候,谈萱萱正一脸气愤的和徐一月聊着天。   夏荷把门关上,换了鞋进来,问她们在聊什么。   谈萱萱看到她了,立马把她拉进八卦行列。   无非就是一些谁谁谁恋爱脑,被渣了也不肯分手之类的话。   夏荷听的并不是很认真,她对这种话题已经脱敏了。   在椅子上坐下,瞥见谈萱萱桌上那本封面露骨的漫画。   她随手拿过来翻了翻:“你还敢看呢,上次不是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吗?”   谈萱萱对这种带颜色的漫画和小说非常感兴趣,有时候去上课也会在包里塞一本。   有一次课间时候她闲得无聊,把书拿出来打发时间,结果被路过的老师抓了个正着。   都是成年人了,看这种书也没人会说什么。   但是被老师撞见,无异于在社会层面上被抹杀掉。   谈萱萱也因此尴尬到在网上搜了一晚上的攻略。   【火星适合人类居住吗】   【如何移居到月球】   【人类离开地球的存活率有多大】   不过那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那点尴尬早就被谈萱萱消化干净。   她告诉夏荷:“这书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在网上收来的,早就绝版了。里面的肉很香,你可以多看看,学习学习。”   说到这里,她好像来了兴趣,身子脱离椅背往她那边倾靠,笑的不怀好意:“说起来,你和周夫唯,那啥了没?他那张脸,一看就是做起来不会停的。”   夏荷一脸懵:“那啥?”   谈萱萱实在是为她这个情商感到头疼。   她言简意骇的解释一遍:“那啥就是,他趴在你身上,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吞吞吐吐。”   夏荷还是不太懂。   他趴在她身上?   她迟疑了会,眼睛突然睁大,捂住嘴:“你是说......”   谈萱萱点头,旁边的徐一月也点头。   看她这个反应,那就是没做了。   谈萱萱觉得她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暴殄天物:“他现在可是大一新生,血气方刚热气腾腾的小学弟,你知道他们学校会有多少学姐盯着他吗?现在的周夫唯就好比一块肉掉进了狼群里。”   夏荷觉得她这个比喻太夸张了点。   徐一月说她就是占了地理优势,每天都能看见周夫唯,所以才误以为他这样的帅哥遍地都是。   “睁眼看世界吧宝贝儿,他能在一中成为校草不是因为一中帅哥少,是因为他的颜值不管在哪都是校草。”   最后谈萱萱和徐一月一致建议夏荷赶紧把周夫唯给办了。   省得天高皇帝远的,他被别人给惦记了。   夏荷倒是没太把她们的话听进去,她是真的觉得不至于。   不过转念一想,情侣之间做这种事情,好像也挺正常?   周夫唯搬出来了,在学校附近找的房子。   他接到夏荷打过来的电话时刚洗完澡,穿了身休闲的家居服,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去开冰箱门。   “下课了?”   “刚下。”   他拿出一瓶冰水:“那我待会去找你。”   夏荷说:“不用,我去找你。”   周夫唯挑了挑眉,她主动来找自己,破天荒啊。   停顿了会,夏荷犹豫的说出口:“周夫唯,我们做吧。”   周夫唯脑袋微微往一旁侧,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空出手来开瓶盖。   然后站直身子,重新拿着手机,喝了口水,走到沙发那坐下。   随口问了句:“做什么?”   夏荷再直接,这会也没办法直白的说出口。   做什么。   于是磕磕绊绊的重复了一遍谈萱萱的原话:“就是,你......趴在我身上,起起伏伏,上上下下,吞吞吐吐。”   周夫唯罕见的不太淡定,一口水喷出来。   “什......什么。”话也说的结巴,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夏荷觉得自己说的挺明白了,她也不打算再形容一遍,也实在是没勇气再说出第二遍。   她就是觉得谈萱萱有些话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既然关系到这步了,好像是得做一些更亲密的事。   但她也尊重周夫唯的意愿,又问了一遍:“做吗?”   周夫唯沉默几秒,语气不太自然:“那......做吧。”   熊漪他们学校管的很松散,他本来就不爱学习,最近更是连学校都懒得去,死皮赖脸住在周夫唯这儿。   他刚打完游戏从房间出来,看见周夫唯又进了浴室,好奇问了句:“你不是刚洗过澡吗,怎么又洗。”   关上的浴室门打开,周夫唯从里面出来,拉开抽屉翻找一顿,扔给熊漪一张房卡:“你去庄园住吧,这几天别过来了。”   熊漪看着手里那张庄园的房卡。   是周夫唯他奶奶的产业。   他做为这庄园未来的继承人,有里面的房卡也不奇怪。   只不过。   熊漪疑惑的不是这个点:“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突然让我去那干嘛。”   “随你去哪,这几天别来烦我。”   熊漪愣了愣:“啊,为什么?”   周夫唯没耐心,直接把他推了出去,连带着他的外套也一起。   然后将门带上。   夏荷想着周夫唯家应该也没有那个,所以想过去的时候路过便利店顺便买一点。   等真要买的时候,才知道这玩意儿是有尺寸的。   她给周夫唯打电话,问他尺寸多少。   周夫唯:“什么尺寸?”   夏荷说的挺直接:“那里的。”   此时她人还站在柜台旁,眼神看着旁边货架上一整排的方形小盒子。   收银员听到了,悄悄别开脸。   “......”周夫唯的声音明显不太自然:“不知道,没量过。”   “那你目测一下,店员说尺寸不合适的话,戴着会不舒服。”   周夫唯显然不太想按照她说的做:“买最大的吧。”   夏荷语气里满是女朋友的包容:“别逞能,我又不嫌弃你。”   周夫唯没说话,像是被她给整无语了。   最后还是夏荷先妥协:“算了,我每个尺寸都买一点吧。”   她真的每样都拿了一盒,放在柜台等结账。   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欢迎光临”时。   熊漪推开店门进来,眼睛一抬,愣住了。   他先是看了眼夏荷,又看了眼柜台上那一大堆的避/孕/套。   正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的夏荷和熊漪对上了视线。   无边的沉默和尴尬笼罩在便利店内。   熊漪一句话没说,原路返回,推开便利店的门出去。   直到感受冷风吹在自己脸上的那一瞬间,尴尬才得以缓解。   难怪周夫唯要赶他走。   熊漪抬头看天。看那数量,他最起码要在外面住上一周,给他们腾地方。 第七十二章   夏荷出去的时候熊漪还没走, 两个人就这么碰上。   说不尴尬那是假的,毕竟撞见那一幕。   夏荷手腕上挂着印了便利店名称的塑料袋,一盒的重量很轻,但好几盒的重量加起来就没那么轻了。   夏荷的手腕都被勒出一道印子来了。   她神情自若的和熊漪打招呼:“你是从周夫唯家里出来的吗?”   熊漪有时候还挺佩服夏荷的, 尴尬这两个字仿佛压根就没她的字典里出现过。   既然当事人都不尴尬, 那他为什么要尴尬。   想到这儿, 熊漪扯出一个笑来:“是啊, 正好最近没课。”   夏荷狐疑:“刚开学没多久就没课?”   熊漪颇为理直气壮:“只要不去学校,就永远没课。”   夏荷被他这句话逗乐。   熊漪也没继续和她闲聊,随便找了借口就走了。   强撑着的笑容在他转身的时候一秒破功。   果然还是没办法忽略这个尴尬。   到了便利店就意味着离周夫唯家不远了。她知道他家密码,而且当初换锁的时候,周夫唯把夏荷的指纹也一起录入了。   开门进去, 偌大的房间没看到人。   反而是浴室, 一直有水流声传出。   夏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她嘟囔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浴室里的门终于打开。   周夫唯开门的动作在看到夏荷以后,稍微顿住。   他边用手上的毛巾擦拭湿发,边往这边走:“到很久了?”   她回过头看他:“还行。”   “嗯。”他点了点头,可能是刚洗过澡的原因,一双黑眸洇着水汽。   他打开冰箱, 拿了瓶水出来。   一口就喝了大半。   夏荷盯着的起伏滑动的喉结看了好久。   她其实一直都挺好奇,喉结是硬的吗, 有多硬。   “周夫唯。”她突然出声喊他。   周夫唯低下头, 拧紧瓶盖的同时看她:“嗯?”   她说:“我也去洗洗吧。”   因为偶尔也会来周夫唯这里住上几天, 所以他这儿有她的衣服。   夏荷洗完澡后出来, 周夫唯头发已经吹干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看书。   夏荷走过去,见他看得挺认真,有点不好意思打扰:“要不你先看,我们晚点再做?”   他把书合上,随手往一旁扔,淡撇下两字:“没看。”   因为他突然的起身,夏荷的视线也随之往上抬:“嗯?”   “想看会书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耸肩,“但好像没屁用。”   夏荷还真的认真给他介绍起心情平静的方法来:“我一般都会听纯音乐,你可以试试。”   周夫唯敷衍的应了句:“下次再试。”   “那你现在......”   周夫唯下巴往卧室那儿抬了抬:“是里面还是直接在外面?”   夏荷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地点。   在哪做。   她看了眼客厅,虽然挺大,但长条形带着艺术感的沙发,只能够她一个人勉强躺上去。   周夫唯这个身高,估计会比较憋屈。   而且两人都是第一次,就别选这么出格的地方了。   更何况还是大白天。   “就卧室吧。”   夏荷一直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她一点都不慌。觉得自己也算是看了谈萱萱那么多本小黄漫。   虽然实践知识没有,但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可是真到了那步以后,她又发现理论知识充足的自己完全处在一种被动迎合的环境之下。   “周......夫唯”   在视野发生改变以后夏荷才意识到自己被周夫唯抱上了床。   平时见他好像对这种书和碟片不感兴趣,想不到真实践起来,好像熟练到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他甚至连裤子都没脱,夏荷就已经软的像一滩水了。   话都说不出来,全身酸软到说话都打颤。   这种时候,她发出来的任何声音都足以让他来感觉。   更别说是直接喊他的名字。   他声音低哑,和平时不同,仿佛少了点什么,又像是多了些什么。   “嗯?”   夏荷说:“你是不是......嘴上说没兴趣,其实私下没少看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意这个。   周夫唯坐起身,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去解皮带。   “没,我确实不怎么感兴趣。”   她还是不信:“那你怎么......”   他在那堆盒子里扒拉了几下,目标明确的找出最大尺寸的那盒。   戴上后,他轻笑一声:“我都说了,让你买最大的。”   夏荷心疼的想,其他那些浪费了。   --   雨是从下午开始下的。   天气预报早就提醒了今天会有雨,让开车出行的尽量改成地铁或者公交,防止堵车。   让广大居民记得带伞。   夏荷不记得自己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带伞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整个人陷入一种视野都模糊的状态。好像被什么挡住了眼睛。   屋子里,只剩下两道交融的喘息声。   ......   夏荷躺在床上发呆。身上盖着被子。   本来想着去洗个澡的,但实在是太累了。   虽然一开始挺疼,但后面......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想到自己买的那堆东西都用不了,她又心疼的将头伸出来。   周夫唯用完一盒后,随手又从剩下的那堆里翻找出一盒尺寸最大的。   但戴不进去,试了几次都不行。   夏荷本来想说,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天都黑了。   从中午到天黑,年轻人虽然体力好,但还是得节制。   他点点头,拖着音,说了句知道了。   现在人在浴室洗澡。   夏荷甚至有些羡慕,他不过才比她小一岁,怎么体力比她好这么多?   周夫唯洗完澡了,衣服也换好了,白T黑裤,看着挺休闲。   他开了门进来,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夏荷愣了愣,又说:“要不就点外卖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出去一趟也麻烦。”   “不用。”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卫衣直接套上,“我去楼下便利店买。”   “去便利店?”便利店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她在家煮碗面。   他靠着门框,卧室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昏暗朦胧,可见度不是很高。   这灯从刚才就开着了,所以夏荷的视线习惯了这种亮度。   但可能是因为客厅的灯太亮,两种不同程度的灯光碰撞。   逆光站着的周夫唯,哪怕此时穿着严实,卫衣长裤的,但夏荷想到的仍旧是,他的宽肩劲腰。   他眼底像是被钩出的散漫笑意,下巴抬了抬,带笑的语气几分意味深长:“不是没有了吗。”   夏荷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沉默几秒。   想到谈萱萱的原话。   周夫唯长了一张做起来就不会停的脸。   她当时还觉得她说的太夸张了些,现在看来,她还挺会看面相。   夏荷又重新缩回被子里:“不了,我不是很饿。”   周夫唯说:“那就随便吃点,补充下/体力。”   夏荷很想说,与其吃东西恢复体力,你还不如让我多睡一会。   但她最后还是妥协点头:“饭团吧,芝士牛堡的。”   ----   倒还真如熊漪想的那样,他接到周夫唯的电话是在一周之后。   自从熊漪用着周夫唯他朋友这层身份入住进庄园以后,估计是服务员通知了周夫唯的奶奶。   她老人家当天下午就杀过来,带了不少茶点。   熊漪被这份热情给缠着,想走都走不了。   他疯狂和周夫唯吐苦水:“你是不知道,我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周夫唯气定神闲捧了本法语书在看:“是吗。”   熊漪被他这个敷衍态度给伤到了:“你他妈的,我为这个家做了多大的退让,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周夫唯非但不心疼他,甚至还将书翻了个页:“我奶奶厨艺挺好的。”   “那是厨艺好的事吗,她压根就不让我好好吃。一直问你的近况,说你什么都不肯说,她只能从我这儿套套话。要是只问关于你的事都还好,可她除了问这些,全程都在骂你妈,讲你妈的坏话。而且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事,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关键是我还必须得回应,必须得附和。”   光是听语气都能听出他这几天过的有多痛苦了。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周夫唯说晚上请他吃饭,当作是慰问了。   熊漪问:“小夏老师也在吗?”   周夫唯夹了书签后合上书:“她不在。”   “还真是奇了怪了。”熊漪调侃道,“我还以为经过这几天的负距离接触后,你和你的小夏老师会更加密不可分。”   “是吧。”周夫唯非但没反驳他的话,反而还有点遗憾,“她今天有课,而且课很多。”   嘁。   恋爱的酸臭味。   熊漪说:“地址我选?”   “嗯。”   “选哪儿都行?”   “随你。”   熊漪为了敲他竹杠,选了个最贵的。   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吗,别心疼资本家的钱。   用在周夫唯身上也正合适。   别心疼资本家继承人的钱。   他选的是一家人均消费一千的西餐厅。   服务态度好到恨不得亲力亲为喂你吃饭。   熊漪也算是跟着周大少爷见过市面了。眼睛盯着前面的三角钢琴。   周夫唯倒是眼神沉静,心思不在这家店的任何上。   此时透白的眼皮微掀,挺安静地看着某一处。   谈萱萱谈了个有钱男朋友,人也不错,对谈萱萱更是体贴入微。   说是为了感谢夏荷和徐一月对她的照顾,所以想请她们吃顿饭。   原本夏荷觉得实在没必要。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餐,想着能推就推。   结果当谈萱萱说出这家餐厅的均价后,她火速打开衣柜开始撑着下巴为难:“第一次去这种高档餐厅,应该穿什么好呢。”   正当夏荷看着菜单纠结甜点是选择绿茶奶酪还是巧克力榛子时。   坐在她旁边的徐一月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腰,然后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你斜前方六十五度。”   夏荷疑惑抬眼,正好对上周夫唯淡漠平静的视线。   人和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见。   夏荷放下菜单,和谈萱萱她们说了一声:“我看到周夫唯了,我去打声招呼。”   夏荷起身的同时听到谈萱萱的男朋友问了句:“周夫唯?”   谈萱萱和他解释:“夏荷的男朋友。”   他听语气还有点遗憾:“她有男朋友了呀,我还准备把她介绍给我朋友呢。”   谈萱萱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人夏荷男朋友直接倍杀你朋友好吗。看看那脸,啧啧啧。”   谈萱萱露出欣赏痴迷的眼神,她男朋友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夏荷拖了张椅子出来,动作自然的坐下:“好巧哦,在这儿都能碰到,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熊漪在一旁插嘴:“是我选的地儿,就算是心有灵犀那也是和我。”   周夫唯眉头微皱,不爽的看了他一眼。   熊漪及时闭嘴。   得,这哥醋劲还真是不一般的大。   周夫唯靠着椅背,下巴往那边抬了抬:“不是说今天有课?”   没想到会被撞个正着,夏荷还挺不好意思的:“我骗你呢。”   “......”   像是怕被听到,夏荷脑袋凑过去,小声说了句:“我听说这家餐厅特别贵,想着不来白不来。”   熊漪觉得,能摆平周夫唯的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夏荷一个人了。   这人所有心思都放在脸上。轻轻一戳,就从嘴里冒出来。   直白到过了头。   对于周夫唯这种不管什么都爱放在心里的傲娇来说,意外的挺搭。   周夫唯果然没气了,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冷漠:“你要是想,我也能带你来,随时。”   “那不一样,花你的钱总觉得是在花我的钱,也挺心疼的。”   熊漪:“......”   要不他还是去坐夏荷她室友那桌吧。   作者有话说:   还剩最后一章就完结啦!!! 第七十三章   谈萱萱给她发消息, 说菜上了,让她先去吃饭。   夏荷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谈萱萱和徐一月满是八卦的小眼神。   就知道她们这么着急让自己过去肯定不是只为了让她们吃饭。   果然,刚过去, 谈萱萱就探着个脑袋问她过去这么久都说什么了。   徐一月都饿疯了, 正用手上的刀叉切着牛排, 却还是不忘空出点眼神来看着夏荷:“对啊, 去这么久了,总不能真就打了个招呼?”   夏荷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全被她们堵死了,沉默了一会,无奈道:“真的就是打了个招呼。”   今天确实还有课,只不过是下午的课。   这顿饭吃完就得回学校了。   怕重现狼来了的故事, 夏荷先和周夫唯解释了一遍。   说这次真不是骗她, 她真有课,而且还不止一节。   她甚至给他看了课表。   周夫唯用勺子搅了搅面前那碗蘑菇奶油汤,神情挺淡,语气更淡, 还透了点冷:“是吗。”   见他回应的敷衍,夏荷估摸着这人还在气自己撒谎骗他。   心眼怎么还没熊漪的脑仁大。   夏荷嘴巴贴近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周夫唯面上没情绪,眼尾却轻挑了一下。   再不走就迟到了,夏荷也没时间在这儿继续磨蹭等他回答, 抓了书包就和谈萱萱她们出了餐厅打车。   熊漪好奇,问周夫唯:“她刚和你说什么了?”   周夫唯淡睨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熊漪:“......操。”   周夫唯想起夏荷刚才那个无奈哄人的语气。   ——你说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 行了吧?   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连胃口都变好了。   那阵子夏荷忙着学习, 整个人都投入到学习的海洋之中。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等圣贤书读的差不多,人也从学习的海洋中爬上岸。   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挺久没去找周夫唯了。   每回都是周夫唯来找她,两人去学校外面的餐厅吃顿饭,夏荷又得急急忙忙的回宿舍学习。   她也没办法,要背的东西太多,平时那些大大小小的考试也让她应接不暇。   好在周夫唯在这种事情上对她还算理解。   夏荷其实一直都这么觉得,周夫唯是个很理性的人,并且他比同龄人都要成熟许多。   尤其是和熊漪对比起来,就更加明显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家庭。   想到这里,夏荷对他还是很心疼的。   她虽然和周夫唯的父亲只见过一面,也不知道他继母是个怎样的人。   但听他之前说的,那个女人害怕他。   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害怕他,所以他连过年都不能回去和他父亲还有奶奶团圆。   一家三口,三个恋爱脑。   两个大恋爱脑生了个小恋爱脑。   夏荷路过菜市场的时候挑了些新鲜的菜。   准备亲自下厨,给周夫唯做点好吃的。   她这次过去没有提前告诉他。   谈萱萱说:“你就不怕突然过去,他给你来个大爆雷?”   夏荷茫然不解:“什么大爆雷?”   徐一月在旁边贴心解释:“万一他家里藏了个女人呢。”   夏荷非常洒脱大度:“那我就退出他们爱情的世界。”   她拎着手里的东西输入指纹推开周夫唯家大门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站在客厅里的女孩子。   头发黑长直,一身及脚踝的白色连衣裙,戴了副黑框眼睛,长的挺有书卷气息的。   夏荷突然想起了自己来之前在宿舍说的那句话。   万一他家里藏了个女人呢?   那我就退出他们爱情的世界。   没想到这么快就一语成谶。   等真发生这事的时候,她好像也没这么洒脱。   那个女生看到她了,明显透着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生疏和尴尬。   夏荷也在心里琢磨自己该怎么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周夫唯的一号女友?   怎么感觉有种他后宫争风吃醋的感觉。   周夫唯租的这房子是高楼大平层,每个房间都有阳台,最里还有个大露台。因为采光好,热爱生活有情趣些的人会用来养花养草。   周夫唯明显不在这二者中间。   他既怕麻烦,又不热爱生活。   在露台那接完电话进来,就看到夏荷提了几袋子蔬菜鱼虾站在门口,眼神还挺复杂的。   周夫唯倒挺意外,毕竟这还是头回见到她这个表情。   等看到客厅内的那个女生时,他像是懂了点什么。   单手把露台的门给拉上,气定神闲的开口:“站着干嘛,进来坐。”   夏荷看见他了,沉吟了会,想着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   捉奸的正房先给奸夫一巴掌,再破口大骂。   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正当夏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准备悄无声息退场时。   周夫唯走过去:“这么信不过我?”   他拉着她的手,看见上面的勒痕了,心疼的用指腹摩挲几下。   脸上倒是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似乎对她这个反应挺满意。   夏荷刚要开口,前面的洗手间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熊漪开门出来,走路异常别扭,嚷着迟早要去把这痔疮给割了。   话说到一半,看见夏荷了,还愣了愣:“小夏老师。”   夏荷笑的挺勉强,和他打过招呼。   周夫唯不让她在这种时候去看别人,态度强硬的把她脑袋扶正。   解释道:“那是熊漪的女朋友,他特意把人带回来见下家长。”   熊漪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他妈解释就解释,趁机占我便宜是怎么回事。”   周夫唯点了点头,像是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就往我这儿跑,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当成你第二个爹了。”   “操。”熊漪又爆了个粗。   夏荷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所以这个女生是熊漪新交的女朋友?   熊漪搭着那个女生的肩膀,带她过来介绍给夏荷:“小夏老师,这是我女朋友,叫方糖。方块的方,糖果的糖。”   挺有趣的名字。   想到自己刚才误会她,夏荷有点不好意思,冲她笑了笑:“你好,我叫夏荷,夏天的夏,荷花的荷。”   那个女孩子挺文静,点头轻笑一声,说了句你好就很少再开口了。   反而是熊漪,嘴巴就没停过。   他们两吃完饭就走了,说是要去看电影。   夏荷最近很累,也不太想出门。   正好今天月亮挺好看,她就站在露台看了会月亮。周夫唯在旁边陪她一起看。   夏荷的眼神从月亮移到他身上,看了一会后,她突然踮脚,用手比划了一下他身高:“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不知道。”他见她踮脚踮的挺累,便往她那轻轻低了下头,“没量。”   夏荷明显被他这个动作取悦到了,笑弯了眉眼,胡乱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又去挠他下巴,“哪里来的小猫啊,这么乖。”   不知道是因为她这个称呼,还是因为她此刻的动作,周夫唯眉头微皱。   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夏荷挠舒服了,放下手,又盯着他的眼睛看:“周夫唯,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我就特别”   她停顿了一下。   周夫唯垂眸:“特别什么?”   夏荷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词是“想睡你”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看过的那些小黄漫。   里面的台词都挺露骨,并且粗暴。   于是脱口而出的想睡你就变成了——“想操/你。”   周夫唯极轻的歪了下头,人在一瞬间疑惑时身体自然流露出的反应。   而后他挑眉,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   或许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居然是从夏荷的嘴里说出来的。   她最近除了直白,在他面前也总是时不时说出一些,极具性暗示的话来。   片刻后,他弯下腰,脸贴着她的耳朵,轻轻摩挲。   低沉气音夹杂着轻慢笑意:“好啊,姐姐,求你/操/我。”   -   夏荷也就是口嗨一下,没想到周夫唯比她还欲求不满。   他这人明显就是食髓知味,没尝过的时候可以忍一辈子都没欲望,一旦开了荤,那就如同水闸的阀门被打开。   泄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夏荷怕他真的当真,急忙转移了话题。   然后就聊到了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的她真的以为她会一辈子困在那座看不见底的大山里。   家里交不起学费,甚至连书本文具的钱都没有。   还是后来遇到了孙阿姨。   周夫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随意的看着某处。   楼下有人在打羽毛球,风挺大,球往一旁飘。   最后挂在了庭院里的黛瓦上。   周夫唯的声音被这冷风一吹,少了点温度,听着并不真切。   “其实那天,我妈是准备带我一起去的。”   周夫唯穿了件白T,因为夜晚有风,所以又多穿了一件衬衫,此时没系扣子,就这么敞着。   袖口往上挽了个几截,夏荷看见他劲瘦白皙的手腕,以及那块她送给他的手表。   晚风猎猎,他的衬衫衣摆被吹起一个弧度,他弯着腰,手搭着栏杆,侧低着头看她,“后来我急性肠胃炎,所以没去成。”   不然的话,他们早该认识的。   那个时候夏荷没多大,他也没多大。   夏荷在心里感叹一句,命运真神奇。   不过:“如果你先看到的是那个时候的我,你可能就不会喜欢我了。”   “说的什么话。”他挑唇,胸腔压出一阵低笑,“你刚来我家的时候不也是个小土狗?”   “什么小土狗。”夏荷不太满意他这个称呼,“明明是淳朴简约美人。”   周夫唯换了个方向,后背靠着栏杆:“厚脸皮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夏荷这会不反驳了:“我脸皮要是不够厚的话,当初也没办法和你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那么久。”   毕竟周夫唯这人,是真的太难搞了。   脾气性格都差的一塌糊涂。   两人都没再说话。   沉默持续了一会,周夫唯突然开口:“我这人挺叛逆的,就喜欢和别人反着来。”   夏荷知道,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那句话:如果他先看到的是那个时候的她,可能就不会喜欢她了。   夏荷问他:“所以你喜欢我,也是因为叛逆?”   “是叛逆过一阵子。”他把话补充完,“早就喜欢了,但身体还在叛逆。”   所以一直嘴硬,不肯承认。   “虽然是缺点,但我也没打算改,要是你受不了。”   他垂眸看她。   夏荷说:“就自己走?”   他吊梢着眉眼:“就继续受着。”   夏荷哇哦一声:“这么拽啊。”   他拖着音,怪腔怪调:“是呢。”   夏荷叹气:“果然还是在床上一口一个姐姐的周夫唯更讨喜。”   周夫唯:“......”   看到周夫唯吃瘪,夏荷顿时心情大好。   她抬头去看天上那轮圆月,恍惚想起很小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晚上。   父亲赌输了钱又去酗酒,喝完回家就开始发酒疯。   她很害怕,一个人躲在外面哭。   那个时候太黑了,山上不像大城市,有整夜亮着的霓虹灯光和路灯。   人们入睡后,唯一的照明只有天上那轮圆月。   她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月亮,对自己的未来满是迷茫。   而现在,她依旧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月亮。   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陪她看月亮的人。   恰好,也是她最喜欢的人。   “周夫唯。”她喊他的名字。   他低下头:“嗯?”   夏荷神秘兮兮地靠近他,一字一句,问他:“做——吗?”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这本书本来是太久没写文用来复建的一本,想着写个一二十万就完事儿,没想到写着写着就写了这么多   我真的太爱写唯唯和小荷的互动了呜呜呜   接下来会有番外的!!! 正文完结,但唯唯和小荷的故事还没完结OvO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