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逃命呢,严肃点[无限]》作者:银烛鸢尾   文案:   【刀法一绝不良少女&高智商温柔调香师】   【惊悚反转,险中带甜,越往后越搞笑(……)】   那一年,名为【无常】的系统覆盖了各大平行空间,数以千万的普通人,被迫卷入一场残酷至极的逃生游戏。   人手一张9×9的Bingo数字卡,每胜利一次,则随机点亮一格,直到在水平、垂直或者对角方向成功连线,即可逃离游戏,并获得丰厚奖金。   鬼怪横行,人性考验,处处杀机。   诚然,很难有人看到最后的曙光。   *   南银纱的武器是一柄细长唐刀,唤作“霜雪明”,她曾用这把刀砍过无数鬼怪,也杀过不少居心叵测的歹人。   这位姐冷淡暴躁,还有点厌世。   “真烦,有病,快闭嘴。”   “行了,够了,毁灭吧。”   “我砍你一刀试试呢?”   ……   直到她遇见那位温柔俊俏的调香师,发现这位脾气好的帅哥,其实是个隐藏高手。   而且他铁了心要和她结盟。   “南小姐,这瓶香是我迟到的见面礼。”   “杏仁、香草、杜松子。”   “愿你平安。”   ※请注意:本文背景完全架空,与现实毫无关联,所有设定为剧情服务,皆属虚构,请勿代入模仿,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容标签: 恐怖 无限流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银纱 ┃ 配角:晏之卿 ┃ 其它:WB:@银烛鸢尾   一句话简介:你能活到第几局?   立意:坚持正道的光 第1章 公寓 游戏开始,祝君好运。   这里的季节大约是正值深秋,凄风苦雨、树影摇曳,方圆数百米内萧瑟荒凉,只有一座十九层的单栋公寓遗世独立。   公寓看上去年久失修,外面墙皮早已斑驳脱落,楼内设施陈旧,门窗封死,四面角落都积着厚厚的泥灰。   一楼大厅摆放着一张谈判长桌,两侧各有九张座椅,尽头中央还有一张单独的座椅,共计十九张。   不远处那扇门也落了锁,有位胖大叔想要强行破门离开,结果不晓得被什么机关齐根削掉了整条胳膊,鲜血飞溅,一头栽倒在地。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从楼上来到大厅,有男有女服装各异,他们见此情景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人理睬,各自在长桌前落座。   后来倒是又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留着厚重齐刘海,长相质朴的白衣姐姐,进了大厅看见这一幕,当场吓得后退数步,慌张喊人。   “有人受伤了?谁干的?大家快来帮一下忙啊!”   然而众人都只隔岸观火,没有谁想要帮忙,其中有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子,甚至还嗤笑了一声。   她长得可爱,讲话却不怎么可爱。   “省省吧大姐,他胳膊都断了,估计在游戏里也活不长,救什么呢?你要是真可怜他,还不如拿刀给他个痛快。”   白衣姐姐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一条人命!”   “一看你这幼稚的反应,就知道是新玩家了,只有新玩家才会互相同情。”   其他人有的点头、有的沉默、有的幸灾乐祸,看起来十有八.九都同意双马尾少女的观点。   生活中最寻常的人情味,在这里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白衣姐姐无可奈何,又不忍心扔下伤员不管,但胖大叔实在太沉了,她力气弱拖不动,只能干着急。   最后还是坐在长桌最右侧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来,帮她把胖大叔拖到了角落里,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大叔盖上。   “这里没有医用药品,况且这样的伤口和出血量,就算包扎了,也难免感染致死。”   年轻男人戴了一副精致的金丝镜,长相清隽矜贵,哪怕是在陈述如此冰冷的事实,他讲话的语气也依然温柔,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胸前的金属铭牌,刻着“晏之卿”三个黑体字。   那是每位玩家在进入游戏时,都会得到的初始道具之一,用于互相辨别身份。   除此之外,标配还有金属腕表,用于接收系统指令和提示。   白衣姐姐有些六神无主,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后觉得不太合适,讪讪地又松开。   她带着点哭腔,很诚恳地低声请求:“先生,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bingo游戏,我记得进入游戏时,系统好像群发了规则?”晏之卿指了指自己左手的金属腕表,很耐心地解释,“9×9的数字卡,今后你每通过一场游戏,都会随机点亮一格,直到水平、垂直或者对角方向,成功连线。”   “那要是没通过呢?”   刚才的双马尾少女,恶作剧似地提高了音量:“没通过就死在游戏里呗,现实中的你也就同步消失了!”   “……”   白衣姐姐瞬间面如死灰。   鉴于新玩家迟早都要接受这一现实,晏之卿也没更好的安慰办法,他叹了口气,绕过对方回到了座位。   这会儿工夫,依次又有玩家进入大厅,长桌的十九张座椅,很快就要坐满。   不,亦或者说,至多只能坐满十八张了。   因为角落里,躺在血泊中的胖大叔,已经慢慢停止了呼吸。   ……   这一年,名为【无常】的系统覆盖了各大平行空间,数以千万的普通人,被迫卷入这场残酷至极的逃生游戏。   只有集齐数字,完成bingo连线,才能回返现实世界,并获得丰厚奖金。   可命都没了,还要钱干什么?   所有玩家都毫无选择,谁也不知道游戏的尽头何时到来。   这几乎是一条不归路。   *   腕表显示,现在是夜晚20:50.   除去已死的胖大叔,长桌前已入座了十七位玩家,按理说还剩最后一位。   双马尾少女扫了一眼腕表,冷嘲热讽:“之前的游戏,超时就算玩家淘汰,我看这次又能少一位竞争对手。”   她胸前的金属铭牌,刻着“李珊珊”三个字。   “这不是逃生游戏吗?”白衣姐姐叫于思珍,她疑惑不安地反问,“规则没有说我们是竞争关系,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合力闯关啊。”   “大姐,你醒醒吧,我都参加三场游戏了,没有哪场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系统也不允许我们打出大团圆结局——不信你问问他们。”   “……”   于思珍转过头,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陌生人,唯一能让她有点信心的玩家,就只有刚才帮过自己的晏之卿。   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他。   “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毕竟有些游戏,还是需要大家精诚合作的。”晏之卿的语调仍旧温文尔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希望大家不要走上互相残害的道路。”   李珊珊斜眼瞥来:“帅哥,你参加过几场啊?”   “五场。”   “……行吧,那你比我有点经验,姑且算你是对的。”   最左边有一位手臂刺青、留着寸头的壮汉,粗声粗气开了口。   “别的废话先甭说,最后这人还来不来?是不是死了?”   他旁边那位额头上长了块胎记的瘦弱宅男,小声嘀咕。   “一般晚上开始的游戏,都截止到九点钟,马上就九点了。”   如果玩家九点还没有及时就位,就视为自动出局。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眼看着20:59,距离规定时间只剩十几秒。   下一刻,有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进了众人视线。   她胸前金属铭牌上刻的姓名,微妙的很有意境。   南银纱。   她染了一头银蓝卷发,化着既酷又丧的烟熏妆,穿大面积涂鸦的宽松卫衣,小马丁靴的边缘嵌满铆钉,手里还倒提着一把有弧度的长刀。   诚然,这身打扮可不怎么低调,乍一看还以为在玩Cosplay。   按照规则,在绑定【无常】系统之后,玩家就与现实世界完全脱离了,所以玩家如果想要自带武器进游戏,就只能是被绑定系统的那几分钟,保证武器在自己身边。   这说明她当时就拿着这把刀,或者是经常将这把刀贴身携带,无论属于哪一种,都挺奇怪。   她环视一周,发现晏之卿旁边还有最后一个空座,于是很坦然地走过去坐下,并把刀随手扔在了长桌上,登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李珊珊环着双臂往后一靠,轻蔑地勾起嘴角:“啧,我本以为这种游戏里,是不会遇到中二病的。”   南银纱冷淡抬眸:“你见过中二病?”   “见过啊,你不就是吗?”李珊珊笑道,“这种购物软件上两百块就能买到的道具刀,你特意带进游戏里来,不觉得累赘?”   “你好奇的话,我砍你一刀试试?”   李珊珊被当面挑衅,正欲发作,却见对面的晏之卿笑了。   “……你笑什么?”   晏之卿缓声道:“无论从外观还是声音上判断,这都是一把真刀。”   这把刀的刀身约有70到80公分,类似唐刀刀型;刀鞘由龙凤檀制成,鎏金宝相花纹,精致考究;刀格为盘镡设计,刀柄缠红绳,为的是保证握持手感。   寻常的道具刀,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精细的工艺,他多少了解一些,知道打造这把刀的人,应该是位经验丰富的匠人。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过来,李珊珊自觉失了面子,不禁阴阳怪气。   “真刀有什么意义?也得会用才行啊,否则还不就是个摆设?”   南银纱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转而似笑非笑瞥向晏之卿。   “你还挺识货。”   晏之卿略一颔首:“过奖。”   玩家到齐,这时在场全体人员的腕表振动,纷纷弹出了绿色提示框。   【本局游戏主题】:[你在地狱第几层]   【本局游戏规则】:   ①请于48小时内,躲避鬼怪追击,在全楼范围寻找线索及道具,并将居民姓名和地狱层数准确对应,完成考题即可开门逃生;   ②若居民被鬼怪所杀,则会化身鬼怪侍从,一起进行追击;   ③若时间截止,尚未完成考题,剩余居民以团灭论处。   【游戏开始,祝君好运。】   这次的规则,不免让人一头雾水。   但“团灭”二字,大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正当大家紧张猜测着所谓的考题到底是什么,忽听于思珍低呼一声。   “你们看……那边!”   众人齐刷刷转头。   大厅角落,就在那位胖大叔尸体的不远处,老旧的地板朝两侧裂开,随即缓缓升起一座类似答题板的木制机关。   答题板上是2×19的凹槽,底下整齐摆放着刻有玩家姓名的木牌,以及1到19的数字木牌,还有两块空白木牌。   与此同时,腕表再度发来提示。   【请各位玩家投票选决,产生本局第一位鬼怪。】   【若全体弃票,则鬼怪从玩家队伍随机产生。】   【讨论时间十五分钟。】 第2章 第一夜 已死者没有秘密。   原来公寓楼内所谓的鬼怪,需要玩家们每一晚通过投票产生。   而票数最高的玩家,就意味着直接失去胜利资格,和死亡没什么两样。   接收到系统提示的众人,发现腕表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均大惊失色。   先前那个浑身刺青的寸头壮汉,名叫刘勇,他估计也是个老玩家,当即提出看似比较可行的意见。   “喂,我们一起投那个死人行不行?”   他指的自然是胖大叔。   但这个提议,很快被旁边的瘦弱宅男小声否定了。   “不行,腕表显示的投票界面,那位大叔的头像是灰色。”   灰色就意味着玩家出局,无法投票。   “……操。”   短暂的沉默后,晏之卿继续这个话题,提出了第二种方案。   “无论是谁,被票选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大家都不想成为间接的杀人凶手,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全体弃票,等鬼怪随机产生。”   这也是系统允许的操作,相当于交给命运来选择。   “我不同意!这办法太冒险了,万一随机到自己,谁想白白送死?再万一随机产生的鬼怪玩家,战斗力很强怎么办?”李珊珊立刻反对,她振振有词,“依我看,我们应该把票投给一个绝对的弱者,这样对方变成鬼怪威胁性不强,也能避免更多的玩家受到攻击。”   对于她的想法,在场玩家的反应比较两极分化,有不少看上去身强力壮的男玩家认为自己不会成为目标,所以纷纷表示赞同。   “有道理,否则鬼怪攻击了玩家,又会增加鬼怪侍从,恶性循环越来越多,我们的解谜压力不就更大了?”   “不管怎样,选个最弱的出来总没坏处。”   “要不选个女的?”……   在场一共六名女玩家,包括之前说过话的带刀少女南银纱、双马尾李珊珊和白衣姐姐于思珍;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烈焰红唇的美艳熟女;一位穿校服的青涩女高中生;以及一位披着宽大黑色外套,眼神死气沉沉的年轻女孩。   有几个男玩家已经抱团,开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高调讨论着投谁出去最好。   壮汉刘勇似乎不屑于这种做法,阴沉着脸色没参与,那位瘦弱宅男盯着腕表发呆,也没接茬。   晏之卿摇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李珊珊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论,就拿腔拿调地抢先表态了。   “各位哥哥们,别看我模样可爱了点,但我已经通过三场游戏了。这游戏不仅需要武力,也同样需要智力,有聪明人能更快解谜,到时候大家就能一起赢,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男玩家又说:“那就投个傻的,我看那个中二病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他就光明正大指着南银纱的方向。   话音未落,南银纱蓦然起身,反手抄起了桌上的那把唐刀。   只听“沧啷”一声刀锋出鞘,寒光摄人,准确砍在对方面前。   木制桌面瞬间出现了一道清晰裂痕,只差数寸就能把他的脑袋豁开。   “烦死了。”她神色不善地环视四周,“投吧,赶紧把我投出去,今晚变成鬼怪有一个砍死一个,谁也别他妈想跑。”   “……”   那男玩家打了个哆嗦,不敢吱声了。   短发的美艳熟女见这一幕,不禁嗤笑:“蠢货,谁告诉你们女人就一定是弱者?游戏里死得最早的,往往就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有人不爱听了:“那我们就先投你。”   “你投吧。”她麻利脱掉西装小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运动背心,露出漂亮紧实的手臂肌肉和八块腹肌,“你看看相比之下,是你更弱还是我更弱?老娘把你们这群傻比都杀了。”   “……”   大约是因为第一次参加游戏,没有料到规则会这么残酷,那位白衣姐姐于思珍惊得连手都在抖,但她低着头努力掩饰,并不敢表现出丝毫恐惧的情绪。   她知道不会有谁同情自己,其余玩家只会觉得自己软弱可欺,从而毫不犹豫把自己推出去做牺牲品。   尤其是在另外几名女玩家都很强势的情况下,她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果然,尽管那些男玩家们吃了瘪,不再得意洋洋明面上议论,可暗地里依然在互相对眼神。   看他们的意思,大概率是准备在好欺负的于思珍和女高中生之间选择一个。   至于那位黑衣女孩,可能是因为她的气场太阴森,不像善茬,为保险起见,他们暂时也把她排除出了备选项。   女高中生在椅子里缩成一团,胆怯地哽咽,能看得出,她很努力想要扭转他们的看法。   “其实我也……我也学过跆拳道的……”   可惜没人理睬她,十五分钟的时限已经到了。   在场至少三分之二的玩家投了票,南银纱没动,她一侧头,正与晏之卿对视。   他也弃了票。   她没说话,漠然转开了视线。   李珊珊投着票,顺便嘲讽。   “据我所知,学跆拳道的大多是花架子,有什么用?”   “……”   女高中生的眼泪落了下来。   下一秒,系统再度发来提示:   【请各位玩家回到各自楼层,等待投票结果。】   *   十九位玩家,每人住一层,对应着公寓楼的层数,也对应着地狱的层数。   但按照游戏规则来分析,目前众人所在的层数,应该是打乱顺序的。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线索,推理出所有人的正确楼层,并将一楼大厅的姓名牌和数字木牌,依次对应。   诚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毕竟谁也不清楚,玩家和地狱层数的具体对应条件。   玩家所在的房间上了锁,目前谁都出不去。屋里漆黑,透过门上那扇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走廊的灯光,时明时暗地闪烁,气氛渗人。   房间的布置很简洁,只有一床一桌,一座书架和一座柜子,桌上摆着手电筒,以供玩家夜里照明使用。   南银纱住在19层,最顶一层,这公寓楼的电梯破旧老化,今天等了半天都没升上来,导致她不得不徒步下楼,这才差点迟到。   她此刻就盘腿坐在床边,面无表情,低头盯着自己的腕表看。   终于,听得一阵轻微振动,表盘亮起,弹出了熟悉的绿色提示框。   【今夜投票结果:玩家[张蕊]当选鬼怪。】   【门锁已开,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房门传来“咔哒”声响,她走过去一拧,发现确实可以打开了,并且还锁不上了。   这就意味着谁也别想门一关在屋里睡觉,只要鬼怪想进就能随便进来。   她记忆力不错,刚才通过金属铭牌,把玩家们的姓名都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有印象,玩家张蕊,是那个女高中生。   还未成年的小妹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葬送在了游戏开局。   然而自从被绑定【无常】系统,惨剧几乎天天发生,遗憾是遗憾不过来的,说不定明天自己也就死掉了呢。   “妈的。”   她低声骂了一句,把手电筒别在腰间,果断提刀走出了房间。   ……   南银纱的目标地点是一楼大厅,虽说这并不是什么案发现场推理环节,她也依旧想去看看那具胖大叔的尸体。   通常而言,第一个死掉的玩家,系统多少都会安排点用处。   从顶层下楼,毋庸置疑是有难度的,况且这一路上还不晓得会遭遇什么。   她在坐电梯和走楼梯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向了电梯。   巧得很,这一次电梯就停在19层,看来其他玩家仍留在自己的楼层搜索,还没来得及去别处。   电梯门朝两侧缓缓打开,她走进去,按下了1楼键。   电梯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这才吱吱嘎嘎的逐渐下降。   她险些摔倒,忙扶着墙壁站稳,无意中抬头,竟看到楼层按键上方那块小型显示屏的边缘,出现了类似激光笔照射的光点。   她蹙眉,伸出手去朝着光点晃了晃。   光点随即消失,同一时刻腕表亮了,并发来提示。   【当前鬼怪方位:8层,东面第四房间门口。】   合着触碰光点,能获知鬼怪的实时方位,还非常详细。   既然在八楼,那去一楼就暂时是安全的。   ……一楼的灯光昏暗,闪烁频率比其余楼层都要严重,严重得就像恐怖电影里高.潮即将来临的那一刻,只差一段毛骨悚然的音效。   南银纱紧贴着墙壁行动,随时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好在一路上还算平稳,她顺利到达了大厅。   长桌空荡荡的,十九张座椅杂乱摆放,距离答题板不远处,胖大叔的尸体还横陈在那。   她举起手电筒一照,照见了尸体旁边弯腰检查的人影。   黑衬衫金丝镜,身形颀长,是刚才坐在她右侧的年轻男人,叫晏之卿。   她对他印象比较深刻,倒不全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主要因为他用的香水很好闻,像是混合了白茶与麝香的味道,莫名清雅。   这时晏之卿也转过身来,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他显然也记得她,微笑问候:“南小姐?”   “你好。”她敷衍地打了招呼,走过来察看,“尸体有什么线索?”   “找到两包烟,一包拆封过了。”晏之卿说,“此外还有一张纸条。”   “……什么纸条?”   他倒是很大方,直接把掌心的纸条递给了她。   南银纱接过,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已死者没有秘密。】   她正琢磨这提示有什么含义,就见晏之卿已经走向了那座答题板,于是也跟上前去。   晏之卿显然是对照了胖大叔的金属铭牌,他从那些刻了玩家姓名的木牌里,找出了属于胖大叔的那一块。   胖大叔叫孙莱,那块木牌正面刻着孙莱二字,反面则……   晏之卿把木牌翻开,发现反面显出了一行绿幽幽的荧光字体:   【死者吸烟纵火。】   两人深感疑惑,还没来得及讨论两句,下一刻,忽听楼梯方向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第3章 鬼怪 能别哭了吗?很烦。   南银纱和晏之卿正在这研究着姓名木牌,忽听楼梯方向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并未商量半句话,却都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朝着对方迎了过去。   尖叫的来源是于思珍,她披头散发往前狂奔,白色毛衣裙已经从领口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的内衣,看上去狼狈不堪。   而在她身后,昏暗闪烁的灯光下,出现了那名叫张蕊的女高中生。   女高中生变成了鬼怪,正四肢着地,生出锋利尖爪,如野兽般沿楼梯快速爬行。   它的头皮从中间裂开,从颅骨里钻出无数扭动着的蛆虫,从颈部到胸部白骨嶙峋,剥落的皮肉黏连着血涔涔的校服,在地面拖出粘腻的血痕。   它抬起头来,眼珠充血膨胀,撕裂的嘴角无限朝两侧延伸,几乎要在脑后交汇。   它嘴里淌着血水,含混不清地咕哝。   “我不是弱者……我也学过跆拳道……我也学过跆拳道……”   大约是恐惧过度,于思珍在奔跑过程中左腿绊右腿,猛地向前扑倒。   她哭泣着,拼命想要爬起来,岂料手脚却控制不住的发软,好几次都失败了。   女高中生鬼怪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南银纱赶到,反手拔刀横斩,逼退了女高中生伸向于思珍的爪子。   她一把拖起于思珍,和晏之卿一起,三人跑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谁知鬼怪变身后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就在晏之卿按下电梯键的瞬间,女高中生贴地疾行,已经冲到跟前。   他反应敏捷,登时将南银纱和于思珍往电梯里一推。   关键时刻,南银纱侧身挡住了他,用刀鞘抵着女高中生即将探进电梯的脑袋,用力往外怼。   女高中生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低吼声,它目眦欲裂,头顶的蛆虫混合着脓血,顺电梯门流了满地。   它抓着电梯门,扭动着想要往里挤,眼看着电梯灯亮了又亮,这扇门无论如何也关不上,甚至就要被撑开了。   空间太小难以施展,双方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南银纱眼神渐冷,蓦然收刀后退一个高抬腿,铆钉靴照着对方正脸凶狠地踹了过去。   她单手挥刀,从下往上削断了女高中生堵门的那只爪子,霎时污血飞溅。   趁此机会,晏之卿终于把电梯门关上,并随手按下了10层的按键。   既然鬼怪目前在一楼,那么躲去较高的楼层总没错。   电梯缓缓上升,危机暂时解除,南银纱收刀入鞘,不耐烦瞥了于思珍一眼。   “这位姐,能别哭了吗?很烦。”   于思珍原本哭得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此刻闻言一激灵,赶紧止住哭声,委屈地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没帮上什么忙,可我……我会努力帮忙的,谢谢两位,真的谢谢两位!”   晏之卿移开视线,把手里拎着的外套递给她,那件外套沾满了凝固的血迹,是先前盖过胖大叔尸体的。   “于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穿着。”   “谢谢谢谢!”   于思珍双手接过,穿上外套把扣子系得严严实实,总算遮住了自己撕破的毛衣。   晏之卿复又转向南银纱,客气颔首。   “南小姐好刀法,刚才多谢了。”   “不用,我是看你挺聪明的,人也还算正派,觉得留着你有利无弊。”   “如果南小姐有兴趣,或许我们可以结盟行动?”   她一抬眼正视着他:“你有什么情报能分享给我?”   “这栋楼内会随机出现神秘光点,一旦触碰,腕表将接收到鬼怪的实时位置。”   “嗯,这我发现了。”她点点头,“但至少证明你没说谎。”   晏之卿微笑:“可惜,我暂时没有其他线索能提供给你了,毕竟时间太短,我也只搜查了一楼的尸体。”   “希望之后我们的合作能稍微高效一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10楼到了,于思珍期期艾艾跟在两人身后,小心开口。   “那个……二位,请问你们……”   南银纱转过身来,即使化着烟熏妆,也依然掩不住她眼底锐利摄人的光。   她说:“不要再跟来了,你在我的实力评估里是一星,并不适合当队友。”   “……这次的游戏,不是可以大家一起赢的吗?那我们就都是队友啊。”   “是可以一起赢,但不代表我有义务全程保护你——你能活到最后躺赢的话,当然没问题。”   说完,南银纱也没等于思珍再回答什么,提刀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10楼的走廊静悄悄,有好几间房门是敞开的,估计已经有玩家搜过了。   搜过不等于没有遗漏,故而南银纱将这些房间的一切角落,又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她听到晏之卿在问:“南小姐,你参加过几场游戏了?”   “五场,你几场?”   “我也五场。”晏之卿又问,“有连线的迹象吗?”   她冷笑一声:“连线?通关奖励的数字格离了八丈远,甚至连相邻的都没有,想要连线,不如盼着早死早解脱。”   “也不必这么悲观,奖励的数字格不会重复,随着通关次数增加,总会相连的。”   “万一我活不到那时候呢?”   晏之卿温声劝解:“不会的,南小姐武力值这么高,在游戏里是有绝对优势的。”   “这个游戏除了武力,还需要智商和运气,人总有弱项,说不定哪天就是我的死期。”   反正自从被绑定【无常】系统的那一天,所有参赛的玩家,生与死的界限就很模糊了,苟延残喘和尽早了断,也未必哪个才是更好的选择。   之所以一直坚持,无非是不甘心罢了。   良久沉默,两人走出房间,继续对10层进行地毯式搜索。   晏之卿本来在用手电筒依次照着其他房间的门框上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写在墙上的隐藏提示,结果隐藏提示没找到,他倒是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他关掉手电筒,后退两步,让自己的影子离开了脚下那片灯影。   走廊的顶灯都是圆形灯罩,大约每隔十米安装一盏。   但很奇怪,相比起其余位置,此刻落在近处的灯影,光晕间明显出现了阴影,像是被什么挡住了。   他抬头望去——   果然,头顶安装的这盏顶灯,在灯罩里藏了一张卡片。   南银纱从后走来,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若有所思。   “线索放在灯罩里了?”   “对,太高了,等我去搬张椅子。”   “用不着,麻烦。”   她拔了刀鞘,将刀鞘当作标枪,干脆利落朝灯罩掷了过去。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灯光灭掉,灯罩碎了一地,那张线索卡片飘飘悠悠落下来,被晏之卿准确夹在指间。   晏之卿举着手电筒,垂眸低声阅读:“‘肇事逃逸者,判第四层’。”   毫无疑问,这是答题的重要提示。   找到与肇事逃逸有关的玩家,将其姓名木牌和数字4对应,就可以完成答题板的一部分。   “南小姐,我们待会儿最好再去一趟一楼。”   南银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看看其他玩家的木牌后面有没有字?”   “至少要看看,女高中生的木牌后面有没有字。”   先前尸体上的纸条写着:已死者没有秘密。   既然死掉的胖大叔,木牌后面出现了“死者吸烟纵火”这一行字,就说明死亡的玩家,都会直接给予提示。   如果变成鬼怪也算死亡,那么女高中生也应该拥有提示。   所以两人的当务之急,是寻找神秘光点,尽快确定鬼怪的当前位置,以保顺利前往一楼。   岂料光点没找到,倒撞见了另外两位玩家。   ……和一只怪物。   在9层与10层的楼梯交界处,短发姐姐和壮汉刘勇,正合力把那只怪物按在角落里。   那只怪物满脸溃烂,脖子上有严重的撕裂伤,裸.露在外的皮肤生满脓疮,黑血横流,已经完全没了人样。   但从它的衣服上能够判断,好像是之前投票讨论时,起哄起得挺厉害的一个男玩家。   它被女高中生攻击了,变成了鬼怪侍从,站在了玩家的对立面。   壮汉显然是个练家子,砂锅大的拳头雷霆万钧往对方脸上招呼,不时发出“噗噗”的声音,像是砸烂了的熟柿子。   短发姐姐也不是善茬,手持一柄折叠瑞士军刀,一刀接一刀往对方心脏上扎,也不知究竟扎了多久,都快扎成筛子了。   怪物终于停止挣扎,定格在极为诡异可怖的表情,僵直不动了。   短发姐姐喘了口气,将瑞士军刀重新塞进口袋,整理着袖子转过身。   她胸前的金属铭牌上刻着:海司羽。   “呦,二位看热闹呢?”她半真半假地笑,“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也不说来帮帮忙。”   “角度太刁钻。”南银纱说,“我这一刀下去,可能会把你们仨都砍了。”   “好吧,这解释勉强能够说服我。”   晏之卿看向壮汉刘勇:“刘先生从哪来?”   “从一楼来。”   “四十分钟前,鬼怪在一楼出现过。”   “我去的时候没在。”   “刘先生去看那块答题板了吗?我们正准备去研究一下,也许那些姓名牌另有玄机。”   刘勇是个社会大哥,体力强脾气躁,但思维转得并不是很灵活,他没听出晏之卿的试探,直接实话实说。   “我看了,每一块都看了,除了那个叫孙莱的胖子,木牌后面写了一行字,说什么‘死者吸烟纵火’,其余的都是空白。”   晏之卿闻言,和南银纱对视了一眼。   除了胖大叔都是空白,就代表系统认证的死亡,属于传统意义的死亡。   而变成鬼怪的女高中生仍在行动,不算真正死亡,要得到提示,得彻底杀掉才行。   海司羽也恍然大悟:“怎么,只要人死了就能得到关键提示吗?”   “话是这么讲。”晏之卿语气平静,“但如果因为要获取提示而互相残杀,我认为得不偿失。”   “……你在想什么?我可没这意思。”她无语道,“这游戏够残酷了,我们没必要把它变得更没人性。”   “那就好。”   “我倒觉得咱四个现在这配置不错。”刘勇爽快表态,“我能抗,俩丫头能打,你这眼镜儿脑子好使,咱们联合起来至少能镇住那群人,省得他们到时胡作非为。”   海司羽笑了:“大哥你选人的标准还挺简单粗暴。”   “我知道,你们仨今晚都没投票,不落井下石的人,通常背叛队伍的概率也低。”   他想法简单,却也有几分道理,四个有经验又有实力的老玩家绑在一起,怎么说也能起到威慑作用,也不容易被某些人搅局带节奏。   晏之卿看向南银纱,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南银纱抱着刀,冷漠朝墙角那滩烂哄哄的尸体投去一瞥。   “随便,能速战速决离开这鬼地方就行。”她说,“这家伙算是死透了吧?找机会去确认一下他姓名牌后面的提示。”   晏之卿俯下身去,掀开尸体身上血糊糊的衣服,仔细找了一番。   最后他从尸体的皮带内侧,抽出了一张草率折叠的卡片。   卡片几乎被血氤透了,好在上面的字迹依旧能勉强辨认:   【聚众淫.乱者,判第九层。】   他将这张卡片,和之前找到的那张放在一起,交给南银纱保管。   “但愿今晚,不要再有玩家死亡了。”   ……   作为一名通过三场游戏的老玩家,双马尾少女李珊珊,也在第一时间掌握了神秘光点的秘密。   她一路东躲西藏,在各个楼层寻找线索,中途还听到了八楼传来的惨叫声,她猜是有人被袭击了。   很正常,每个游戏开局都要产生牺牲者,这样有利于大家更好的理解规则。   筛出弱者是不可避免的一环,优胜劣汰的道理,在这里最适用了。   她最终在12楼某间屋子的床下,摸出了一张沾满灰尘的线索卡片,上面写着:   【诽谤害人者,判第一层。】   关于地狱第几层的提示,必定对应着各位玩家的经历。   就像这张卡片,巧之又巧的,与她有关。   她确实做过诽谤害人的事情。   就在一年前,因暗恋的男生喜欢上了系花,她嫉妒之下,将恶意P图上传学校论坛,还给院系领导写了匿名信,抹黑系花私生活不检点,靠美色取悦有钱人,还有过援.交经历。   后来这事儿在学院里传开,越闹越大,系花不堪其辱,跳楼自杀了。   李珊珊迅速把卡片收入怀中,恶狠狠咬了一下牙。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是她做的,她都快忘了,却在游戏里旧事重提,真无趣。   不过也没关系,这里不会有谁管得着她的闲事,只是一条普通的提示罢了。   她先找到了提示,意味着抢占先机,明晚长桌投票,就能多占一份优势。   她掸了掸衣襟上的土,正欲离开,结果刚一起身,就看见了对面的柜子上,出现了轻微晃动的光点。   OK,正好可以看看,当前鬼怪的位置在哪里。   她满意一笑,朝着光点伸出手去。   光点消失,同一时刻腕表亮起。   这一次的提示,比前几次都要简洁。   【当前鬼怪方位:身后。】 第4章 二选一 投出一人当场处决。……   【当前鬼怪方位:身后。】   当李珊珊看清腕表上这条提示的瞬间,一阵彻骨寒意袭上她的脊背,她猛地转身——   女高中生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出现在房门的缝隙之间,它咧着宛如被电锯豁开的嘴角,牙齿尖利,似哭非笑。   “我也学过跆拳道……我也学过跆拳道……”   它用脑袋顶开门,四肢爬行,缓慢朝李珊珊靠近。   房间只有这么一点狭窄的面积,如同瓮中捉鳖,想躲避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珊珊步步倒退,直至后背贴上墙壁,她疯了一样抡起手边的椅子朝对方砸过去,嘶声叫喊。   “滚开!滚开啊——!!!”   她今晚毫不犹豫给女高中生投票的时候,悠然自得嘲笑女高中生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这样绝望的事情,会在几个小时后就降临在自己身上。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她无法控场,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遗言。   她微不足道的挣扎,最终结束在女高中生锋利的爪间,女高中生掐着她的双肩,当场咬穿了她的喉咙。   动脉鲜血飞溅上墙,像一幅抽象派的涂鸦油画。   半分钟后。   女高中生咬着一块撕下来的肉,发出嗬嗬嗬的怪声,离开房间加速朝走廊尽头爬去。   不一会儿,隔壁房门轻轻被推开,有人安静走出了房间。   是那个一袭黑衣,气场很阴森的女孩子,她叫方晓北。   方晓北警惕环视四周,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之后,闪身进屋,快步来到李珊珊的尸体旁边。   她摸了摸李珊珊的口袋,从里面取出那张线索卡片,塞进了自己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发现李珊珊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紧接着脸部皮肤逐渐溃烂生疮,全身骨骼也开始咔咔作响,仿佛是台生锈的机器,正要恢复运行。   被鬼怪袭击过的玩家,很快就要变成鬼怪侍从,在楼内继续杀人。   为避免夜长梦多,最好永绝后患。   她摸向后腰,那里别着刚才从厕所镜子后面找到的生锈水果刀。   在每局游戏里,系统都会配置一些武器道具,为的是让玩家们用于自保和反击——毕竟也不是所有玩家都像南银纱那样,能很巧的带刀绑定。   她双手举起水果刀,用尽全力插.进了李珊珊的脖子,随即咬紧牙关向下切割,在李珊珊尸变的前一秒,将其头颅与身体完全分离。   她把那颗头颅,踢向了床底。   “明明自己也是女人,投票还引导那些混蛋男人针对我们,你活该。”   声音如同砂纸打磨锅底,竟出乎意料的沙哑。   她鄙夷地瞥了尸体一眼,用衣袖擦干净刀上沾的血,头也不回走掉了。   *   这一整晚的时间,通过与鬼怪的迂回周旋,南银纱一行人得出了很重要的结论。   即鬼怪侍从可以杀死,但投票选出直接变身的鬼怪,是杀不死的。   无论他们砍了多少次女高中生,即使它当时断手断脚,亦或是肠穿肚烂——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它依旧全须全尾、愈合如初,继续生猛地朝他们发起进攻。   其实鬼怪的力量,与玩家本身的体质强弱没什么关系,只要变成鬼怪,都可以轻轻松松将普通人撕成碎片。   并且,这才只是第一晚。   黎明到临之际,系统再度发来提示:   【请各位玩家前往一楼大厅用餐。】   按理说游戏定时放饭,这也是正常事。   但很快,后面又紧跟了另外一条提示:   【最后落座的两位玩家,将执行惩罚。】   很巧的,当时南银纱、晏之卿、海司羽和刘勇,正集体在三楼搜找线索,四人得到消息立刻走楼梯前往一楼,一路小跑,顺利成为了第一梯队。   除了他们之外,黑衣妹妹方晓北也在。   方晓北本来是趴在桌上的,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又开始闭目养神。   海司羽数了数长桌上摆放的饭盒和餐具,一共十五套,这说明到目前为止死了四个人。   这数字不算离谱,看来大家都挺会躲的。   她思忖道:“除去开局死的大叔,变身的女高中生,以及我和刘哥杀的那个男玩家,咱们这会儿还看见其他尸体了吗?”   壮汉刘勇一耸肩:“我反正是没看见。”   “第四个死的是谁?”   “不知道啊。”   “是李珊珊。”方晓北仍闭着眼睛没睁开,只漫不经心地给他们答疑解惑,“就那梳了双马尾的烦人精,死在12楼了。”   海司羽心想这小姑娘长得挺清秀,怎么嗓音又粗又哑,跟吃了钢丝球似的?   但出于礼貌她没多问,只继续原先的话题。   “那李珊珊就变成鬼怪侍从了,得找个机会……”   “她变不成了。”方晓北慢条斯理补充一句,“已经被我提前干掉了。”   “……好,自古英雄出少年。”   说话间,过了三四分钟,又有好几名玩家争先恐后跑进大厅,一时只听拉动椅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个成功落座的人,脸上都不禁浮现出几分庆幸之情。   再过一两分钟,有俩男玩家气喘吁吁也到达了长桌,估计也是放弃电梯,直接从楼梯赶来的。   到场人数十二名,还有三名玩家没到,只剩下最后一个过关名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远处的走廊转弯,等着是谁能侥幸抢到。   终于,三道身影飞奔着进入了众人的视线,是那位白衣姐姐于思珍和另外两名男玩家。   于思珍原本是跑在最前面的,能看得出她很害怕,也真的是竭尽全力在跑。   可惜关键时刻,离她很近的那名男玩家,突然扑上来扯住她的头发,咬牙切齿将她用力甩向了一边。   她收势不及,被这股力道带偏,顿时滑行摔出去好远。   趁此机会,那名男玩家占据了绝对优势,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落座——   谁知方晓北反应极快,瞬间把他的椅子抽走,还故意把椅子推倒了。   男玩家重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另一名男玩家捡漏,几乎是跳到了对面的空椅子上。   系统提示:   【玩家于思珍,玩家张爽,即将接受惩罚。】   【请剩余玩家投票选出一人当场处决,投票时间十分钟。】   【若全体玩家弃票,则惩罚取消,改为随机楼层额外增加一只鬼怪。】   又是投票。   且这次更加残酷,是二选一,相当于直接投死一个人。   张爽几欲抓狂,他起身揪起方晓北的衣领破口大骂:“艹.你妈的臭婊.子!老子他妈招你惹你了?!”   方晓北神色淡定,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垃圾。   “昨晚投票时你在那指指点点挺大声?刚才又胜之不武。”   “听听你个死公鸭嗓,还在这教老子做事?投票当然要先带节奏,这是逃生游戏,要他妈什么公平公正?”   方晓北应该是很讨厌别人讽刺自己的嗓音,她阴郁地抿起唇角。   “好,那我纯粹看你不爽,就不想让你赢——你去死吧,这也是不公平的一环。”   她飞快点击腕表,投给了[玩家张爽]的选项。   张爽怒睁双眼:“老子先弄死你!”   他作势要一拳挥向她的脸,结果拳头举到半空,就被冰冷的刀鞘挡住了。   坐在旁边的南银纱反手持刀,表情嫌弃又不耐烦。   “就剩八分钟了,你有发神经的工夫,不如求求大家别投你的票。”   她昨晚的投票环节就用刀威胁过张爽,张爽的心理阴影还在,而且这话确实有道理。   果然,他犹豫地松了手,别别扭扭问道:“中二病,你不会投给我吧?”   话刚出口他没过脑子,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但已经晚了。   南银纱收手,把刀重新扔回桌上:“会,我就是要投给你。”   腕表发出“嘀”的一声,投票成功。   张爽彻底急眼了,他满场大吼:“不是可以全体弃票吗?为什么非得投我?留着我至少还有点用处,留那个白衣服的有什么用?她就是个笨蛋弱鸡,除了拖你们后腿还他妈有别的好处吗?!”   “就算那姐姐没什么用,至少她背后捅刀的几率低。”方晓北冷笑,“你昨晚投票时怎么不支持全体弃票?现在事关自己生死,你盼着全体弃票了?”   “昨晚投票是我们中有一个人要变鬼怪,今天是增加额外的鬼怪,又不是死人!”张爽愤怒指了一圈,最后又指向南银纱,“那么多人还干不过一只鬼怪吗?这还有带着刀的呢!”   南银纱乜他一眼:“我有刀是我自己的事,让我出刀替你承担代价?你也配。”   “……”   张爽环视一周,见众玩家都没有要帮助自己的意思,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晏之卿身上。   毕竟昨晚晏之卿是同意全体弃票的,看起来也比较温和善良,应该还能拉拢一下。   “那个……晏……晏先生?”   晏之卿垂眸,打开了面前的餐盒盖子。   他淡声道:“我可以不投票,但这没什么大意义——目前场上共有七人投了票,我建议你做最后陈词,尽量争取。”   他的讲话不偏不向,给出的建议也很中肯。   在逃生游戏里,没有谁是真正的神圣无私,能保留一分最微薄的同理心和怜悯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南银纱剥着自己餐盒里的虾,侧眸看他:“场人共有七人投票,你都数出来了?”   晏之卿笑了笑:“察言观色,也是生存的一项基础技能。”   “那投票占比呢?”   “四比三,胜负难说。”   海司羽也听见了这话,神情了然:“那么多人都偏向他?果真只有我们女人才会帮助女人。”   方晓北冷冷接口:“因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壮汉刘勇不高兴了,粗声粗气反驳:“说什么呢?小丫头片子一棍打死一船人,大不了我不投票!”   瘦弱宅男默默低头吃饭,此时附和了一句:“我也不投了。”   目前存活十五人,十三人拥有投票权。   七人已经投票,晏之卿、刘勇、瘦宅男三人弃票,还剩下三人没有投票。   倒计时三分钟。   这时摔倒在地的于思珍,终于在发呆了半天之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她哀怨地瞪了张爽一眼,带着哭腔开口。   “请还没投票的朋友们,听我说句话。” 第5章 线索卡 这聊天太丧了。   于思珍这么一开口,登时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大家都在等着听她说话。   她低头抹了一把眼泪,从怀里取出两张卡片。   “我找到了两张线索卡,愿意和大家共享,请剩下的玩家投这位张先生。我还是比较擅长搜证的,留着我至少能多获得一些提示,留着他……完全自私又喜欢陷害别人的家伙,怎么可能和大家合作共赢?他只会影响我们的游戏进度。”   张爽怒道:“你骗谁呢?谁他妈知道你那线索卡是真的假的?”   南银纱拿出了保存在自己这里的两张线索卡,卡片背后的烫金花纹,和于思珍手里的一模一样。   方晓北也拿出了从李珊珊尸体上搜来的卡片,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看。   “是真的。”   “……”   张爽霎时面如死灰。   他此前没有找到过任何线索卡,这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和于思珍竞争的筹码。   果然,原本还在犹豫的那三位玩家,在确定线索卡的真实性之后,纷纷点击投票。   至于投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倒计时还剩三十秒。   张爽骂骂咧咧爬上桌子,扑向刚才最后一位落座的男玩家,和对方凶狠扭打在一起。   “王八蛋!要不是因为老子帮忙,你能逃过惩罚吗?你他妈托老子的福,还敢投老子?!”   那男玩家也急眼了:“你玩阴的,明明就是想自己赢!我不过是运气好,跟你有毛线关系!”   “都他妈给老子死!”   张爽掀翻了附近玩家们的餐盒,他开始见人就打,发疯一样的撒泼。   被殃及的玩家纷纷出手想要按住他,南银纱端起自己幸免于难的餐盒,正打算再舀一勺饭,忽听旁边的晏之卿,淡然提醒。   “南小姐,椅子往后挪一挪。”   她看了他一眼,并未多问什么,照做了。   然后下一秒,倒计时结束,惩罚启动。   天花板处似有红光一亮,紧接着张爽像被某种奇怪的力量牵制住,目光呆滞僵在了原地。   他的头颅,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爆开。   腥浊的脑浆和污血,如同被搅碎的加了辣油的豆腐脑,四处飞溅,周围玩家无一幸免。   当时刘勇大哥正在阻止张爽发疯,自然首当其冲,被溅了满脸血不说,饭也是彻底没法吃了。   他磨了两回后槽牙,把餐盒往旁边一推,无语抹了一把脸,神色难看。   “妈的。”   这情景太过血腥惊悚,原本海司羽的餐盒没溅上血,可看着桌上这一滩尸体,也不禁反胃。   她放下筷子不吃了,又见对面的南银纱依然在剥虾,深感佩服。   “妹妹,你可真强。”   南银纱头也不抬:“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多吃一口算一口。”   “别这么消极,我感觉你得比大多数人都活得久。”   “早死晚死都是死,看命吧。”   “……”   海司羽“啧”了一声,明智中止了这一段极丧的谈话。   终于安全的于思珍,明显是被张爽凄惨的死相吓到了,她极力忍住干呕的冲动,小心翼翼走到桌前,朝众人鞠了一躬。   “感谢投我票的大家,还有……还有弃票的大家,是你们救了我的命。”   瘦宅男窝在椅子里,看着自己面前血刺呼啦的那盒饭,有气无力嘟囔了一句:“没有谁救谁的命,反正大家都是间接杀人,杀谁不是杀。”   要说最该感谢的是她自己,毕竟她手握两张线索卡,这才是翻盘的关键。   晏之卿礼貌询问:“于小姐,可以把线索卡给我看一下吗?”   “啊……当然可以。”   有的玩家不乐意了:“凭什么先给他看?他根本都没投票,我们还投了张爽帮了你呢,不应该先给我们看吗?”   南银纱不耐烦将筷子一扔,作势要去拿刀。   “有病,你眼睛是马上快瞎,差这几秒钟就看不见了?”   “……”   那玩家顿时老实噤声。   越是在这种紧张的局势里,谁的气势更强,谁就能占据主动权,更何况南银纱那柄长刀,是最能镇住场子的神器。   晏之卿含笑看向南银纱,他低声道:“多谢南小姐。”   “别废话了。”   她索性直接从他手里抢过线索卡,垂眸一瞥。   两张线索卡,似乎给的不是同一类提示。   第一张,依旧是地狱层数提示:【不孝双亲者,判第十三层。】   第二张,却写着一行莫名其妙的字:【永生者藏于姓名。】   【永生者藏于姓名。】   【已死者没有秘密。】   这张卡,和先前从胖大叔尸体里找到的那张卡,大约是相对应的。   这到底是在引导玩家什么?   晏之卿起身走向那座答题板,依次翻开了玩家们的姓名牌。   果然,除去最初胖大叔的姓名牌,这次出现文字提示的姓名牌,又多了三块。   双马尾女生李珊珊——死者诽谤害人;   某位变成鬼怪侍从的男玩家——死者收受贿赂;   刚被投票处决的张爽——死者买卖不公。   结合已经获得的线索卡,目前能够确定的组合,只有李珊珊。   诽谤害人者,判第一层。   晏之卿将李珊珊的姓名牌,和刻着数字1的木牌,横向对应摆上了答题板。   这时南银纱也来到了他身后,她越过他的肩膀伸出手去,将自己的姓名牌,和刻着数字13的木牌,摆在了一起。   不孝双亲者,判第十三层。   她认领了这一项。   “你们以前都做过些什么事,自己应该最清楚吧?”她冷漠回头,“想尽早结束游戏的话,就都快点承认。”   “……”   玩家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南银纱拿出自己那两张线索卡,阅读上面的提示。   “肇事逃逸者,判第四层;聚众淫.乱者,判第九层——都指的是谁?对号入座。”   有人提出质疑:“这提示也未必就和我们的真实经历对应吧?也许是系统随机分配的呢。”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说这种蠢话。”   “……你这女的有没有点教养?”   结果他刚骂完,另一人就站了出来,啪啪打了他的脸。   “那个……我是第九层,我早年间在夜店酒吧,专门给VIP顾客介绍漂亮的女孩子,哈哈……”   简而言之,拉皮条的,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南银纱冷笑:“为了赢这场游戏,最好谁也别藏着掖着,装傻只会死得更快。”   于是开始那位玩家没再多说,他暗地里瞪了她一眼,上前把自己的姓名牌,摆在了数字4的前面。   可见就是真实经历,他肇事逃逸过。   刚承认自己是第九层的玩家,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张新的线索卡。   “我也找到了,偷盗行窃者,判第十七层,是谁?”   这次沉默的时间比较长,最后是那位瘦宅男开了口。   “是我吧,我在大学时候,偷过舍友的手办去卖,后来……后来道歉了,他也原谅了。”   拿着线索卡的玩家嗤笑:“道歉归道歉,原谅归原谅,但你终究是偷过了,偷过就是贼。”   瘦宅男没辩解,他将自己的姓名牌,和数字17摆在了一起。   然后他转过头去,认真看了一眼对方胸前的金属铭牌,显然在确认对方的名字。   方晓北环着双臂站在一旁,像是想到了什么,阴沉的表情多了一丝玩味。   她说:“只要有人死,姓名牌后面就会出现提示?”   “小妹妹,劝你别动歪心思。”海司羽道,“杀人是有惯性的,不到万不得已别选这条路。”   “我没有要这么做,但我猜,一定会有人这么做。”   “这不是竞争游戏,是合作游戏,大家可以一起赢的,何必多此一举?”   “万一有人撒谎呢?”方晓北过分沙哑的嗓音,使她讲话的内容更加渗人,“说真话的理由只有一种,撒谎的理由却可能有很多种。”   说完,她裹紧宽大的黑色外套,没再理会众人,自顾自离开了大厅。   *   原地解散后,剩余的各位玩家,继续在楼内的各个角落寻找线索。   在此期间,南银纱、晏之卿、海司羽和刘勇,四个人始终集体行动,途中遭遇了两次女高中生鬼怪,均被合力逼退。   南银纱那把刀,在战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抡起刀来虎虎生风,出招见血,用刘勇大哥的话来说,就是“这狠劲儿,根本也不像个姑娘”。   “小丫头,你这刀可是好刀啊,有名字吗?”   南银纱正叠着腿坐在桌上,用撕开的破床单擦刀刃的血,她闻言,很懒散地一抬眼皮。   “有。”   “叫什么?”   “霜雪明。”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海司羽笑道:“出自李白的诗吗?真有豪情,看来送这把刀的人,想让你成为优秀的刺客。”   “也许吧。”南银纱收刀入鞘,“只怕我会让他失望了。”   晏之卿叹了口气,语调温柔地岔开话题:“我刚才在柜顶找到了一张线索卡,不知道对应着谁。”   “念来听听。”   “嗜赌成瘾者,判第八层。”   刘勇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去:“妈的,这狗比系统还真是什么都查得着。”   “这么说,这张卡和刘先生有关?”   “……嗯,年轻时不懂事,赌钱赌得倾家荡产,连媳妇儿都和我离婚了。”   海司羽安慰他:“刘哥,别太在意,你现在改了,以后还能把嫂子追回来。”   “说不定人没追回来,我已经死在游戏里了。”刘勇挠挠头,有点无奈,“算了,不提这晦气的,咱们待会儿下趟一楼,把我的姓名牌也给挂上。”   “行。”   岂料还没等他们下楼,只听彼此腕表振动,系统发来了提示:   【请各位玩家投票选决,产生本局第二位鬼怪。】   【若全体弃票,则鬼怪从玩家队伍随机产生。】   【讨论时间十五分钟。】   楼内光线昏暗,很容易就让人失去了时间概念,夜晚来临得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   这一次投票,不需要玩家们去长桌集合,原地进行即可。   完全未知的结果,往往更可怕。   海司羽说:“我看想让这些人弃票,基本上没戏,我们先自保吧。”   “我也这么认为。”晏之卿冷静点头,“而且我们绝不能分票,否则今晚出局的……”   “嗯?”   “可能会是南小姐。” 第6章 第二夜 《地狱图鉴》   随着幸存玩家数量的逐渐减少,如果全体弃票,那么随机产生鬼怪,玩家自身被选中的风险也会上升。   不想害人,又要自保,这在游戏中几乎是个悖论,总要作出选择。   所以要是连第一晚都无法全体弃票,到了之后的投票环节,就更加想也不要想。   大家能做的,只是尽最大可能锁定牺牲者,保证自己不被投出去。   南银纱对晏之卿的意见很感兴趣,她问他。   “为什么我可能会出局?”   “无论从行事作风还是武器配置来讲,你现在都太扎眼了,既然事实证明,变身鬼怪和玩家自身强弱无关,投谁没区别,那不如除掉一个最有威胁的,以免接下来被控场、归票或者带节奏。”   “有道理,然后呢?”   晏之卿笑了笑:“还记得刚才那位承认肇事逃逸的玩家吗?”   “记得,叫钱水。”   “他临走时又招呼了四五位玩家同行,很明显是想要结盟——从他们暗地里的眼神和手势细节上分析,目标应该是你。”   南银纱冷哼:“他刚才瞪了我好几眼,我就知道这王八蛋记仇。”   “他们必须绑票在一个人身上,才能保证对方一定出局,即使其余没结盟的玩家会投不同的人,南小姐你的概率也很大。”   “其实我们的概率都很大。”海司羽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咱们四个结了盟,不管他们选谁,十有八.九会从咱们队伍里投,咱们人数也不太占优势。”   晏之卿点头:“所以我们除了绑定票数,还需要联合其余玩家的力量,猜测那些零散的票数会归到谁身上。”   “晏先生你认为呢?”   “那位方小姐,似乎对伤害过女人的男人,非常反感。”   比如之前那些集体针对女玩家的男玩家,又比如刚死不久的张爽,再比如……   南银纱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晓北讨厌那个认领了第九层的玩家,叫赵山。”   “很巧,赵山也在对面的结盟里。”   因为赵山做过的事,是聚众淫.乱,即专门在夜店酒吧,给客人介绍漂亮的女孩子。   方晓北当时的嫌恶表情,并没有太过掩饰,不出意外,她会投给对方。   毋庸置疑,跟着方晓北的投票走,胜算就会增加。   听得晏之卿又道:“以及,赵山先前找到那张偷盗行窃的线索卡,得罪了姓孟的先生。”   “孟永平?”   姓孟的先生叫孟永平,就是那位总无精打采的瘦弱宅男。   孟永平承认自己偷过舍友手办时,受了赵山一通奚落,他特意记住了赵山的名字。   人性总有弱点,尤其是在这样的游戏里,当规则无法改变时,记仇与报复是最好的选择方式。   当时这一细节,并没有逃过晏之卿的眼睛。   晏之卿确定,孟永平会投赵山的票。   眼看着距离投票结束还有十分钟,刘勇开了门想往外走。   “那就投姓赵的,我出去找找还有没有落单的玩家,抓紧再拉个票。”   海司羽对此表示质疑:“上哪找啊?就算有落单的也未必就在这一层。”   “万一呢。”   刘勇大哥的思路从来都比较直来直去,想碰运气就碰运气,不管多少几率先试了再说。   结果没想到……   哪怕懒得用脑子,上天偶尔也会眷顾一下。   他开门才走了两步,没等海司羽拉住他,就看见于思珍急匆匆从走廊的另一边飞奔而来。   “……诶?刚才差点死的那个女人?”   他没记住人家名字,倒是挺会起代号。   “刘先生!”于思珍记得他,她急切呼唤,“看见南银纱南小姐了吗?我在六层偷听到,那群男玩家都准备投南小姐!”   “哦,那丫头就在里面。”   南银纱从门后探出半张脸,烟熏妆很酷,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他们有几个人?”   “五个人!说你动不动就抽刀威胁人,早看你不顺眼了,得先把你搞死!”   还真让晏之卿猜对了。   南银纱一摸刀鞘:“下次不威胁了,直接砍死。”   晏之卿从屋里走出,温声嘱咐于思珍:“感谢于小姐告诉我们这个重要消息,如果于小姐没有预想中的人选,可以和我们一起投叫作赵山的玩家。”   “投赵山吗?”   “是的,鉴于投票出局的鬼怪不能被杀死,我们得不到提示,那么投一位已经成功对应层数的玩家,会更有利些。”   南银纱“哦”了一声:“我的层数也成功对应了。”   晏之卿从容弯起眉眼:“但我们不能投南小姐,南小姐是我们队伍的战力保证。”   “随你便吧。”   于思珍爽快答应:“好!你们帮过我,我当然要跟票你们。”   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在腕表上点击了[赵山]选项。   另外四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分别投票给了赵山。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在走廊相反一边的楼梯口,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投票倒计时结束。   于思珍紧张扯住南银纱的衣角:“是那群男玩家!你看,我没骗你们,他们真的是一起行动的!”   “一起行动又能怎么样?到时死也一起死。”   “……”   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为首的是那位肇事逃逸的玩家钱水,他后面就站着聚众淫.乱的玩家赵山。   当然,参加这场游戏的玩家,多少都干过点缺德事,否则也不可能和地狱层数对上号。   所以不提他们做过的事,只谈游戏的输赢。   钱水的语气有些嘲讽:“几位都在呢?那我就先说句抱歉吧。”   南银纱漠然瞥向他:“你和谁抱歉?”   “和你抱歉,南小姐。”   “行,我接受了。”   “但恐怕你要接受的不只是道歉,还有死亡。”   海司羽闻言不屑地笑了:“蠢货,以为全世界就你有智商?”   “……你什么意思?”   然而也不需要海司羽再多做解释了,只听众人腕表振动,表盘弹出了熟悉的绿色提示框:   【今夜投票结果:玩家[赵山]当选鬼怪。】   赵山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绝对是看错了,他愣了几秒,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钱水,却迎上钱水更加震惊的目光。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他嘟囔了两句,突然崩溃揪住了钱水的衣领,“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什么票数最多的是我?你们是不是偷偷改票了?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   在他嘶吼的瞬间,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他的头皮像被某种利器割裂,从中间撕开一道沟壑般的缝隙,似乎连颅骨也一并剖开,从里面汩汩冒出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流满了他的脸。   他一张嘴,蛆虫不间断从鼻孔和齿缝间爬出,身上的皮肉片片剥落,直至露出血淋淋的嶙峋白骨。   黑色鬃毛布满了他的手臂,而他的手指,变成了野兽一样的锋利尖爪。   钱水和他的队友们终于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了,几个人吓得拼命推开变异的赵山,争先恐后转身逃跑。   赵山四肢着地,在后面穷追不舍。   眼看着对方迅速朝这边接近,晏之卿一行人已经准备撤退,谁知南银纱却待在原地没动。   晏之卿疑惑唤了一声:“南小姐?”   “……嗯。”南银纱利落拔刀,“你们先走。”   海司羽急了:“他们可是要杀你的!你还要救他们?”   于思珍差点哭了:“南小姐,现在不是发慈悲的时候啊!”   ……结果她们预想中以德报怨的圣母情节,并未出现。   南银纱持刀在手,做的却不是救人一命的事。   她横刀立在走廊中央,迎着越跑越近的钱水,作势要砍。   钱水大惊失色,本能地向后躲闪,但只来得及后退一步,就被她飞起一脚重重踹了出去。   他在队友们的惊呼声里,摔倒滑行,正倒在赵山变身的鬼怪面前。   赵山有了猎物,顿时慢下了追击的速度,咆哮着一口咬断了钱水的颈动脉。   鲜血喷溅上墙,那画面触目惊心。   “你不是道歉吗?道歉得有实际行动。”南银纱收刀转身,看也没看另外三位惊慌失措的男玩家,“你们应该感谢我,替大家争取了逃跑时间。”   “……”   她从来离经叛道、睚眦必报,更很少发善心,根本也不算什么好人。   不给自己设下善良的束缚,在这不晓得什么时间就会死去的游戏里,至少能活得痛快点。   ……   于是一群人没再去管死透了的钱水,集体通过楼梯逃往10层。   他们本想搭乘电梯去更高的楼层,可惜中途发生了意外,这计划宣告搁浅。   电梯门一开,从里面爬出了初代鬼怪——女高中生张蕊。   第二只鬼怪的产生,导致女高中生的力量急剧增强,或者说是升级,从她的背脊延伸出无数根章鱼一样的粘腻触手,触手上钩刺密布,铺天盖地朝众人袭来。   海司羽和刘勇一左一右,扯了于思珍的袖子闪开,那仨男玩家反应慢了点,还有一人吓得脚软摔倒了。   自然,摔倒的那人成为了第一位牺牲者,胸口被触手捅了个对穿,血流满地。   场面一度混乱,大家四散逃开。   晏之卿一直注意着女高中生背上,那件搭着的破烂校服。   有一本糊满血迹的旧书,悄无声息,从校服的口袋掉落,浸在了血泊里。   一般来说,由BOSS处掉落的线索,大概率是重要线索。   他蹙眉,向前走了一步。   几乎是在同时,女高中生一扭头锁定了他,它咧开血盆大口,龇牙一笑。   利爪与触手,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大网,转瞬即至。   于思珍惊叫一声:“晏先生!”   所幸在晏之卿触及到那本旧书的瞬间,他单手撑地翻滚,敏捷躲闪开了女高中生的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南银纱飞奔而至,她双手持刀,刀锋半侧旋转,齐根砍断了距离最近的那条锋利触须。   触须落地时,宛如断裂的巨大蚯蚓,兀自左右扭动,而流淌着黏液的创口处,很快又咕叽咕叽生长出新的肉肢,且比之前的更加粗壮。   “南小姐,晏先生,快跑吧!”   海司羽喊了一声,刘勇顺手扛起于思珍,三人朝相反的方向逃离,并没过来帮忙的意思。   当然,这种做法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被投票出局的鬼怪,是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正面对抗几乎没有胜算,与其硬拼团灭,不如尽量避开。   即使结了盟,大难临头也得各自飞。   南银纱左手提刀,右手扯了晏之卿,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被鬼怪的其中一根触须卡住了,她手起刀落,将其用力斩断。   污血流了满地,她将触须一脚踹飞,随即连续按下18层按键,终于在鬼怪转过身来的刹那间,提前一步关上了电梯门。   眼见电梯缓缓上升,她喘了口气,后退一步靠上了电梯壁。   半晌,听得晏之卿低声道:“多谢南小姐。”   “这不是你第一次感谢我了。”她说,“其实你的死活也没太重要,我只是关心你拿的那本书,究竟能有什么线索。”   “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慢慢研究。”   “行。”   *   通过触碰走廊角落里的光点,得到系统提示,一代鬼怪目前仍在10层游荡,而刚产生的二代鬼怪,去了3层。   这意味着18层暂时是安全的,可以放心。   晏之卿刚从18层某面墙上贴着的破旧广告画后面,找到了一张线索卡,写的是:【糟蹋五谷者,判第十二层】。   他注视着前方南银纱的背影,思忖片刻,很客气地开口。   “南小姐。”   南银纱继续向前走,没回头:“说。”   “我只是好奇,你这把刀是出自谁的手艺。”   “我养父,他是镇子上的铁匠,各种器具都会打,最擅长铸刀。”   “你的……养父?”   她停住了脚步:“对,是养父,六七岁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没有血缘关系。”   诚然,这个答案在晏之卿意料之外,他甚至沉默了一下。   “既然如此,南小姐似乎并不应该和‘不孝双亲’这个罪名挂上钩。”   “怎么不应该?当然应该。”   “为什么?”   南银纱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席地而坐,她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显得很是轻蔑。   “这不去年么,自称我亲生父母的人找上门来,他俩这些年在海外经商富裕了,还生了个儿子,儿子得了重病,想给我养父一笔钱,换我去捐个肾。”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她漫不经心一挑眉,“我不乐意,我养父就用这把刀,把那俩混蛋轰出去了。”   养父南松面相凶,年轻时就好逞勇斗狠,为此脸上留了疤,还瘸了一条腿,他大半辈子暴躁酗酒,是那一带谁也不敢惹的狠人。   尽管父女俩相处得这十几年,没有一天不在吵架,关系算不上多么亲密融洽,但关键时候,他还是会本能地袒护她。   后来他就将这把刀送了她,当作她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   ——送你归送你,你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可别出去惹事,老子不给你背这个锅。   结果当晚,南银纱就被绑定了无常系统,穿越之前还在端详这把刀。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有了刀,让她即使在黑暗中行走,也会更有底气。   晏之卿叹息:“你一定还能回去见他。”   “看命吧,其实他没了我,生活负担反而能少一点。”南银纱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勾勾手示意,“行了,别闲聊了,把那本书拿出来看看。”   晏之卿依言从怀里摸出那本糊满血的旧书,书的边角破破烂烂,黄皱的封面血迹未干,隐约露出一些字迹。   他垂眸,仔细辨认。   “写的是……《地狱图鉴》。”   “地狱图鉴?”南银纱反问,“里面画了什么?”   “画得很潦草。”   晏之卿一页一页地翻阅,书页虽然也沾了不少血,却依然能够看清楚,那些画着奇奇怪怪小人儿的插图。   没有任何文字注解,也没有序号标注,画工的确很潦草,单靠插图内容判断地狱层数,还是有几分难度。   他沉吟着:“顺序好像也是打乱的,比如这第四页,画得应该是第九层的聚众淫.乱。”   “为什么你能认出聚众淫.乱?”   “因为内容简单明确。”他微微一笑,把书递近她,“南小姐你也认得出。”   第四页的插图,明显是一群男男女女在大床上,你那啥我,我那啥你,互相之间天雷勾动地火……的场面。   南银纱无语:“行,知道了。”   眼看着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能明白个所以然的,实在没有几幅图。   她看了晏之卿一眼:“你冒了那么大风险拿这本书,结果用处也不太大,无非是……”   话语戛然而止。   在与晏之卿眼神交汇的瞬间,她清晰看出了他眼中的惊讶和意外。   她顿了数秒,似有所感,猛地低头,迅速将那本书又翻了一遍。   半晌,一阵寒意,悄无声息袭上背脊。   十八页,这本画着地狱各层场景的图鉴,总计十八页。   而参加这场游戏的玩家一共十九名,事实上,就和从古至今的民间传说一样……   真正的地狱,只有十八层。 第7章 调香师 原来你挺能打啊?   十九名玩家,对应着十八层地狱。   原来不是系统改了设定,这就是规则。   玩家队伍里,从开始就多了一个人。   现在想想,之前也并非毫无迹象,系统其实也算暗中给了蛛丝马迹。   比如十九人的长桌,左右两边各九张座椅,尽头单独的那张座椅,椅背花纹和其他的都不同;   再比如一楼大厅的答题板,除了姓名木牌和数字木牌之外,还有两块单独的空白木牌,那应该是放在最后一行的,寓意着十九层不存在。   气氛一时沉重,南银纱和晏之卿对视了好久,最终还是晏之卿先行开口。   “虽然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那张特殊线索卡,‘永生者藏于姓名’,是不是这个意思?”   永生者藏于姓名。   已死者没有秘密。   晏之卿陷入沉思:“玩家们的名字,有谁能和‘永生’扯上关系?”   南银纱记人名记得比较清楚:“有一个叫孟永平,还有一个叫梁石生。”   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问题。   晏之卿说:“我们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截止到长桌二选一投票,已死的玩家里没有永生者。”   如果有,姓名木牌的背后,就不会出现死者的对应罪名。   “长桌投票之后死的,大概率也不是。”   永生者在这里相当于特殊npc,是要专门干扰玩家判断的,不应该轻易被投票出局或者被鬼怪击杀。   “但不能完全排除一代和二代鬼怪。”   “我也觉得。”   毕竟投票产生的一代和二代鬼怪,是不能被玩家杀死的,杀不死就确认不了他们的罪名,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符合“永生者”的设定。   “待会儿找个机会,去一楼确认后来死者的姓名牌内容。”南银纱起身,作势欲走,“这样看来,死者几乎超过一半了,要从剩下的玩家里分析出多余的永生者,似乎也……”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沉默半晌,回眸投来一瞥。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晏之卿却从她的眼神里,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低声笑了:“南小姐这是怀疑我呢?”   “我怀疑所有人。”   “我能理解,在这样的游戏规则里,没有谁可以互相信任。”   “你也有怀疑我的权利。”   “我并不怀疑你。”   “……为什么?要知道,就算我认领了不孝双亲那一项,也有可能是瞎编的。”   “但你的故事很完整,我找不出破绽。”晏之卿平静注视着她,像在讲一件极其自然的事,“这么特立独行的女孩子,这么工艺精湛的一把刀,都该属于烟火俗世,而不是作为这冰冷游戏的npc来欺骗我。”   南银纱闻言愣了一愣,破天荒的,竟想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回答他。   她难得迟疑好久,最后放缓了语气问他。   “你在没绑定游戏之前,是做什么的?”   “调香师。”   她有些恍然,难怪他身上的气息这么富有辨识度,果真是有原因的。   “那你父母呢?”   “母亲因病走得早,父亲是警察,半年前因公殉职了。”   “……抱歉。”   他笑着摇头:“都过去了,更何况我如今这处境,没有牵挂,也许反而能活得更久。”   无牵无挂的人,在游戏里没有弱点,胜算就会更高。   这是心酸的事实。   南银纱并不擅长安慰人,而且她感觉这男人的思想挺通透,似乎也不太需要自己安慰。   所以她说:“嗯,走吧。”   “南小姐愿意继续和我一起行动?”   她不假思索地反问:“除了你,难道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晏之卿微笑:“我当然不能辜负南小姐的好意。”   “但愿吧,你要真是永生者,就拔刀砍死好了。”   “那倒也不必。”   *   中途两人又找到了几次神秘光点,依据系统给的提示绕路躲藏,顺利避免了和楼中巡逻的鬼怪正面相遇。   他们这次来到了之前还没机会搜索的13楼。   两人时刻警惕着附近的动静,以最快速度寻找线索卡,大约是出于新的思路,晏之卿随口询问。   “南小姐,你知道游戏最初,谁被分配在第19层吗?”   南银纱翻着柜子,头也没抬:“你觉得住在19层的玩家有嫌疑?”   “确实有这种可能。”   “知道。”   “谁?”   “我。”   “……”晏之卿顿了一顿,而后点头,“好的,看来这个猜想不成立,请当我没有提过。”   场面一度尴尬,好在他与她都不是害怕尴尬的人,话题就这么掠过了。   13楼的每一间房间里,墙壁的不同方位,多多少少挂着三四幅装饰油画,并且还都是肖像画。   有蒙着头巾的老妇人、怀抱玩偶的少女、手持长弓的古代男子、田野里劳作的农民……   这些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画中角色都以正脸示人,神情严肃诡异,好像在暗中窥视着什么。   南银纱回忆:“其他楼层也挂了这种油画?”   “应该没有。”晏之卿道,“即使零星有几幅,也不像这里每个房间都挂,还都是以人物为主题。”   “暗示得这么明显,不可能没有深意。”   “我们可以观察仔细一点,找找哪里有奇怪之处。”……   问题是这件事说得容易,具体实施却有些难度,一层楼二十几间房,单是把每间房的油画都浏览一遍,眼睛就很疼了,加之还要随时警醒着鬼怪来袭,无法静下心来,非常令人烦躁。   尤其是南银纱,她比晏之卿烦躁多了。   “油画相框都是嵌在墙上的,没法取下来。”   晏之卿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南小姐,你该不会是想要砸烂它们一探究竟?”   “我的确在考虑。”   “但是玻璃相框碎掉,也许会引来鬼怪,况且……”   “况且什么?”   他移开目光,仰头继续看向房间东面角落里,挂着的那幅油画。   那幅油画的用色,十分大胆热烈,内容是一位穿着中世纪礼服、被鲜花簇拥的年轻妇人,双手交叠面带笑容。   他神色微沉,正欲开口,谁知下一秒忽觉腕表振动,是系统发来了新的指令。   【请各位玩家在十五分钟之内,前往一楼大厅用餐。】   【倒计时结束,迟到者将视为自动出局。】   所谓自动出局,可以参照长桌二选一投票的男玩家张爽,脑浆迸溅、死无全尸。   *   毋庸置疑,十五分钟的规定时间,给了幸存玩家们极大的精神压力。   身处低楼层的玩家还好说,身处高楼层的玩家,要等电梯慢慢晃悠到自己的所在楼层,估计都不止十分钟;至于走楼梯,恐怕偶遇鬼怪的概率也会提升,危险系数就更高。   无论怎么看,情势都太紧迫了。   别人不知道,总之13楼的南银纱和晏之卿,正在火速赶往一楼。   两人一路奔跑,大概是脚步匆匆的缘故,这一路上没有再发现神秘光点,故而无法确定鬼怪的实时位置。   偏偏运气不太好,在8楼的走廊尽头遇着了二代鬼怪,赵山。   赵山四肢着地,背上还驮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仔细辨认应该是钱水——它直接把钱水分尸了,让钱水连变鬼怪侍从的机会都没有。   它用脑袋拱地,裂开的头皮在地面拖出一道粘腻的血痕,而当它抬起头来的时候,脸皮往两侧剥落垂在下巴,眼珠晃动着挂在眼眶上,深渊巨口露出了狰狞的笑。   它猛然加速,弹出锋利如刃的尖爪,腾空朝两人扑来。   南银纱扯了一把晏之卿的袖子,两人掉头就跑,结果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另一侧的楼梯口,有个满脸溃烂、浑身流脓的鬼怪侍从,正循声而至。   那貌似是之前在10楼电梯附近,被一代女高中生鬼怪的触手,捅穿了胸口的炮灰男玩家。由于只是当场死亡,没被砍掉脑袋也没被肢解,所以它顺利转化成了鬼怪侍从。   它贴地而行,看上去黏糊糊令人作呕,速度却快得像一条闪电蛆(……)   它忽然扭曲着弹跳起来,很难想象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弹跳力和柔韧性,它从半空伸出爪子,眼看就要将两人扑个满怀。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此时鬼怪和鬼怪侍从两面夹击,除非硬闯,否则是不可能成功脱身的。   南银纱原本刀都拔.出来了,岂料千钧一发之际,晏之卿却抢先一步,闪身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直接一脚将半空的鬼怪侍从踢飞出去,随即快步上前,将其死死按上了楼梯栏杆。   他在鬼怪侍从龇牙反击的前一刻,双手发力,硬生生掰断了对方的颈骨。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鬼怪侍从就像一根弯折的衣架,呈倒V形状挂在了栏杆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晏之卿反手攥住南银纱手腕,头也不回飞奔下楼。   南银纱的长发随着奔跑的风扬起,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特殊的、白茶混合麝香的味道。   哦对了,他是个调香师。   她有些意外,尽管身后的二代鬼怪还在穷追不舍,也依然抽空问他。   “原来你挺能打啊?”   “我并没有说过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毕竟我的父亲是警察。”   “……那下次你冲在前面。”   “可以是可以,但有一点我需要解释,我并不是故意欺骗南小姐。”晏之卿道,“因为能用智力解决的问题,我通常不会选择武力。”   “为什么?”   他笑了笑,这笑容似乎有几分无奈。   不过南银纱忙着逃避追击和赶路,没怎么注意。   腕表显示,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五分钟。 第8章 猜疑 为什么撒谎?   在游戏的用餐时间,一楼大厅与其他楼层之间是有无形结界的,在这个时间段,无论是鬼怪还是鬼怪侍从,都无法靠近长桌区域。   因此可以看到,在这十五分钟倒计时里,有不少玩家堪比百米冲刺,拼了命以生死时速逃到大厅。   譬如海司羽和刘勇,两人顶着一代鬼怪的追杀,风风火火闯进大厅,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其中也包括黑衣妹妹方晓北,还有白衣姐姐于思珍。   “于小姐。”海司羽打招呼,“之前忙着找线索和你走散了,真对不住啊。”   “没关系,我理解。”于思珍连忙摆手,“而且我这次运气也不错,刚才就在2楼,顺顺利利就过来了。”   方晓北看了她们一眼,漠不关心,趴下去继续睡觉。   说话间,瘦宅男孟永平也来了,紧接着是连滚带爬的某位玩家,好像是先前提到过的梁石生,黑矮较胖,随大流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个男人。   倒计时的最后十几秒,踩点进来的是南银纱和晏之卿,尤其是南银纱,那件涂鸦卫衣上溅满了污浊的血,就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   因为她刚才情急之下一招反手挥刀,削掉了二代鬼怪赵山的脑袋——当然,对方不会死,还能再长出新的。   “南小姐,晏先生?”海司羽很高兴,“谢天谢地你们没事,我和刘哥还以为……”   刘勇言辞直率:“还以为你们死定了,对不住啊,那女学生变成章鱼精了,当时我们也确实没法帮忙。”   “无所谓。”南银纱落座,随手把自己的刀往桌上一放,“换作是我,我也不会救的。”   于思珍在旁,小小声接口:“可是当时,南小姐你的确去救晏先生了啊。”   “因为我留着他有用。”   晏之卿笑着投来一瞥:“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嗯。”   此时听得众人腕表振动,系统提示:   【恭喜全体玩家准时到场,现在是用餐时间,半小时后玩家可自由活动。】   幸存玩家共计十人,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可见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经验和实力,以及运气。   今天的盒饭是排骨烩菜和番茄鸡蛋,算不上很好吃,但鉴于一天只放一顿饭,所有人都疯狂吸入,及时补充体力热量。   海司羽放下筷子,单手撑着桌面,悄悄和南银纱耳语。   “南小姐,我看晏先生昨晚差点遇险,是为了去捡从鬼怪身上掉下来的一本书对吧?”   “对。”   “那最后拿到手了吗?”   南银纱一门心思嚼排骨,头也不抬:“你应该去问他。”   晏之卿听到了,他微笑反问:“我们不是一直一起行动吗?南小姐完全可以替我回答。”   “哦,那行,你把书拿出来分享一下。”   他从善如流,依言从怀里取出那本《地狱图鉴》,推向长桌中央。   场上只剩十个人了,理应群策群力,毕竟这次是需要合作的游戏。   一听有重要线索,其余玩家顿时都凑上前去,刘勇最先拿到书,他一边翻看一边皱眉头。   “这画的都什么乱七八糟?”   海司羽合理猜测:“是不是要让我们根据插画内容,对应地狱层数?”   “那找线索卡还有什么用?再说了,就这种火柴人画工,你能看得出来哪层对哪层?”   “……也是。”   同样盯着书页的方晓北,脸色微变,她沉默许久,突然冷笑着看向晏之卿和南银纱。   “你俩已经猜出来了?”   南银纱懒洋洋一抬眼:“你也知道了?”   “一共就画了十八页地狱图,可咱们有十九个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打了个哆嗦。   叫梁石生的那个黑胖男玩家,一脸的难以置信:“十八页是什么意思?合着我们里面有一个不是人?!”   “可以这么理解吧。”   “那是谁?!”   “是永生者。”海司羽也反应过来了,“昨天于小姐找到的特殊线索卡,不是说‘永生者藏于姓名’吗?”   于思珍连连点头:“对,线索卡是这么说的。”   “难怪答题板那还多了两块空白牌子,敢情在这等着咱们——那谁才是永生者?”   刘勇一时烦躁,他提高嗓门道:“看看你们的名字,谁能跟‘永生者’这仨字扯上关系?”   海司羽环视一周,有点迟疑:“是……孟永平,和梁石生?”   于是瘦宅男和黑胖男,由此彻底变成了场上的视线焦点。   “怎么可能是我?!”梁石生急了,“名字是我爸妈起的,我什么也没做,你们这怀疑得也太牵强了吧!”   “也不是我。”孟永平也辩解,“我一没智商二没武力值,游戏里的npc会像我这么弱?”   乍一听,两人貌似都还有些道理,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恰好这时,半小时的用餐时间到,玩家能够自由行动了。   经商议,大家决定先去答题板处,确认一下昨晚新产生的死者,姓名牌背后的内容。   除去二代鬼怪赵山,昨晚已死者共有三人:   被二代鬼怪分尸的钱水——死者肇事逃逸;   被晏之卿扭断脖子的鬼怪侍从1号——死者糟蹋五谷;   被海司羽和刘勇中途解决掉的鬼怪侍从2号——死者偷盗行窃。   钱水之前已经承认过了,他曾肇事逃逸,事实吻合;   另外,糟蹋五谷这张线索卡被晏之卿找到了,在第十二层;   值得一提的是,偷盗行窃这张线索卡被人认领过,在第十七层,然而与之对应的名字却是……   负责摆顺序的于思珍愣了一愣,她下意识转过头去。   “孟先生,你昨天不是说,自己偷过舍友的手办吗?”   孟永平也愣了:“我就是偷过。”   “但偷盗行窃的人不是你啊。”   “……”   已死者没有秘密,姓名牌后的提示不会有假。   真正偷盗行窃的玩家,不是他。   众人皆惊,梁石生仿佛抓到了什么证据,更是愤怒地喊了起来。   “你撒谎!你为什么撒谎?你是永生者,你想阻止我们通关游戏!”   “我没有!”孟永平也很生气,“我只是记错了,也许那时候舍友原谅我了,所以这条罪名就不算数了呢?”   “谁信你鬼话连篇!”   “二位,先别吵了。”于思珍小心翼翼地劝说,“其实就算孟先生是永生者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的任务是完成正确的答题板,我们先按照这个猜想去摆顺序就好了,实在不行还可以修改啊。”   “对。”海司羽也显得比较冷静,“系统设置这种规则,本意就是让我们互相猜疑,我们别自乱阵脚,把其他的选项都对应上,总得先试出一个完整答案。”   “大家谁还找到新的线索卡了,请都实话实说可以吗?线索越多,我们的胜算才越高。”   大约是为了彻底撇清自己的嫌疑,梁石生的积极性顿时就高涨不少,他迅速甩出两张线索卡。   “这呢!我要真是永生者,能这么认真找线索吗?”   那两张线索卡,分别写的是:   【骨肉相残者,判第三层】   【弃养婴童者,判第十一层】   众人面面相觑,海司羽瞥了一眼线索卡,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心情挺糟糕的。   她走上前去,“啪”的一声将自己的姓名牌,和数字3放在了一起。   “都看什么?”她没好气道,“我那俩不学无术的混蛋弟弟,都是靠着我的钱才活到了现在,他们逼着我买房,我略施小计让他俩内讧,最后一个把另一个从楼梯推下去,脊椎摔折了。”   方晓北闻言嗤笑:“这种垃圾活着有什么用?摔死了才好。”   “说得有理。”   于思珍原本想把自己的姓名牌,和数字11悄悄放上去,后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她动作一滞,脸色涨红,很羞愧的样子。   “我……我小时候因为嫉妒,把才八个月的妹妹,抱去了孤儿院门口……”   “妈的,那么小的孩子,你扔去外边?”刘勇大哥没忍住骂了一句,“看不出来啊你还干过这事儿!”   于思珍低下头:“是我错了。”   “……操,算了,谁也别说谁,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好人能进这局游戏?”   这时另外一位男玩家,也拿出了一张线索卡:“这上面写着‘恶意自裁者,判第十四层’,什么意思?”   恶意自裁,表面含义虽容易理解,但一时间竟也琢磨不出,如果都自杀了,还怎么出现在这里。   海司羽猜测:“会是那个女高中生吗?”   “不是她。”说话的是方晓北。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   话音未落,方晓北撩起了自己宽大的黑色衣袖,阴森森证明了这一点。   “因为是我。”   她细白的手腕间,错综交织着无数道褐色刀痕,可以想象,先前已经割腕自残了多少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是真实的,但也无需细说深究,曾经历过什么只有自己记得。   “都没有异议吧?”她说着放下袖口,将自己的姓名牌和数字14摆在一起,又取出一张线索卡向众人展示,“其实,我对这一条比较感兴趣。”   那张线索卡的内容是:   【杀生害命者,判第七层】   这看上去,倒像是当前出现的罪名里,最严重的一个了。   刘勇也有点惊讶:“谁啊,咱这里面还有真杀过人的?”   “不一定是现实中杀人。”海司羽说,“也许是在游戏里杀的。”   “那不一样吗?老子都玩到现在了,也没说在游戏里主动杀人,游戏里就算死人,那也是因为赛制和规则才死的!”   梁石生小小声道:“是她吧?只有她有刀,游戏里可不是谁都有这种刀的,她想杀人并不难。”   毫无疑问,他指的是南银纱。   南银纱面无表情:“我已经认领了第十三层,名字都在上面了。”   “那也可能是假的,万一你不敢承认,就随便认领了个模棱两可的呢?”   “神经病。”她冷眼瞥过去,“不如我砍了你,直接坐实你的猜想?”   “……”   眼见着她刀都拔.出一半了,梁石生本能地一缩脖子,怂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身后那两名男玩家交头接耳,对他和孟永平指指点点,神色不善,不晓得在研究些什么。   大家都在相互打量,此时,晏之卿却毫无征兆地上前一步。   他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平静颔首。   “各位,这张线索卡,说的是我。” 第9章 一波三折 答案错误。   在这次的玩家队伍里,晏之卿一直以低调善良的形象存在着,毕竟他长了张温柔的脸,脾气也极好,根本没人觉得他有威胁性,又或者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结果毫无征兆的,他出来认领了“杀生害命”这一罪名。   众人皆惊,连南银纱也有些意外,她看了他一眼。   “你杀过人?”   “杀过。”晏之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缓声道,“不过纠结往事是没有意义的,只会浪费时间,我建议大家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完成答题板上。”   这话确实有道理,所以玩家们尽管好奇,却也没人再多问,他们重新关注起了答题板。   海司羽数了数剩下的木牌:“除去那两块空白牌子,还有十块没对应上。”   当然,说是十块,其实只有八块,因为要除去一块永生者的姓名牌,再除去一块19的数字牌。   这样就还剩第二层、第五层、第十层和第十五层。   相当于还有四个人需要对应,但是线索卡没找到。   晏之卿走回长桌,再度拿起了那本《地狱图鉴》,他垂眸,仔细翻阅着。   南银纱站在旁边,端详书,也端详他。   “你不是说插画的顺序,是被打乱的吗?”   “确实被打乱了,但运气好,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那你看出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画风太随意,差不多能确定的,应该是这一页。”   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发现上面画的,是一个火柴人在挖猫的眼睛,旁边好像还趴着一只死掉的狗。   “虐待宠物?”   “准确说是虐待牲畜,我记得有一层地狱是管这个的。”   这时沉默了好久的瘦宅男孟永平,突然如梦方醒,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我……我十六岁那年,的确弄死过一只流浪猫……”   偷舍友手办那件事,大概因为得到了舍友的原谅不作数,杀猫这件事,才是真正与他对应的罪名。   可惜玩家们显然都不太相信,反驳得最大声的就是梁石生。   “你这是瞎往自己身上套啊?我们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万一你就想洗脱怀疑呢!”   孟永平怒道:“除了我还有人虐待过猫狗吗?你虐待过?”   “也许有人记不清,被你乘虚而入了呢!”   他们在那吵架,方晓北冷眼旁观,半晌忽而不阴不阳地开了口。   “这事儿说不准,永生者也有可能既不是你,也不是他。”   梁石生无语:“妹子,你这就等于没说知道吗?那不是他是谁?你给个第三种选择我们看看。”   “我确实也找到了额外的提示,不过不是线索卡。”   方晓北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质很薄,色泽泛黄,边缘不太整齐,应该是被撕了一半。   剩下的这一半,用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   【鲜艳的色彩才好看。】   所谓“鲜艳的色彩”,到底指代着什么?   没人清楚,而他们目前唯一能和这个信息联系起来的,只有……   南银纱那件花里胡哨的涂鸦卫衣。   刘勇习惯性挠头,看上去有点烦躁又有点不情愿,他大约是不太想怀疑南银纱,但现状又是这么个现状,他忍不住问。   “喂,小丫头,这里就你的衣服最鲜艳,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你想听我说点什么?”南银纱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我穿都穿了,难道还需要为这种白痴的猜测买单?”   “……”   梁石生小小声嘟囔:“我就说她有问题吧?敢情不是在游戏里杀人,她本身就是npc,正常人哪有机会带刀绑定系统啊。”   话音刚落,只见南银纱投来一瞥,他立刻噤声,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晏之卿说:“这张纸是撕开的,说明前面还有内容没拼完整,单从这半句话随意推测,实在太草率了。”   方晓北似笑非笑:“你们俩关系还挺好的?”   “我只是据实而论,毕竟我们都不能确定前半句话是什么——万一是‘黑色的衣服不好看,鲜艳的色彩才好看’,也说得通对吧?那方小姐你就危险了。”   “……”   方晓北阴沉着脸色转过了头。   晏之卿环视一周,冷静示意:“鉴于目前的线索卡不足以让我们完成全部排序,如果大家没有别的头绪,可以再搜索一轮,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集合。”   “要是大家都不来集合呢?”   他微微一笑:“现在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了,但凡理智一点,都该明白我们必须合作才有生路。”   “那算你说得对,前提是这一个小时之内,不会再有其他变故,也不会有人轻举妄动。”   方晓北说完,自顾自拂袖而去,连背影里也满含不屑。   众人相互对视,彼此的眼神都不太信任,他们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各自散开。   至此,这场游戏的前景,仍旧渺茫。   *   南银纱和晏之卿照旧一起行动,两人在准备搭乘电梯时,发现原本想搭乘电梯的其他玩家,反应都有些微妙。   貌似是不愿意与两人同行,他们最终放弃搭乘,离开了电梯。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二位一个带刀出行,一个有杀人前科,危险气息都太浓了。   但海司羽和刘勇没有走。   “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海司羽正色道,“晏先生是个正直的人,南小姐也不会是永生者。”   晏之卿轻声一笑:“两位准备去几层?”   “我和刘哥之前搜索到6层,还没搜完,打算再去仔细搜。”   “好,我和南小姐去13层。”   四个人简单打了个招呼,等到电梯在6层停下,海司羽和刘勇就走了出去。   电梯继续上升,晏之卿顿了顿,侧眸看向南银纱。   “南小姐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眼光。”   “我活了这些年,从我养父身上学会最有用的道理,就是永远不必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暴躁厌世、我行我素,是南松的处世特征,后来也同样变成了她的处世特征。   没有血缘关系,却真的是父女。   ……   电梯突然猛烈震颤了一下,而后开始急剧下坠,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失重感一瞬袭来,南银纱后退一步,用刀柄支撑在地保持平衡。   几秒钟而已,电梯停止了下坠,却像是卡在半空,不再运行。   晏之卿单手挡在南银纱身前,他谨慎地听了一会儿动静。   “外面没有声音。”   南银纱越过他,伸手按了两遍开门键。   奇迹般的,电梯门没坏,照常慢悠悠朝两侧打开。   ……呈现在眼前的是反常的黑暗,只有头顶有一丝丝微弱光线。   电梯似乎卡在两座楼层的中央了。   “我们得抓紧上去。”   否则电梯卡在这,随时可能报废坠毁。   她先将刀扔出去,随即纵身一跃,双手扒住地面边缘,借力往上爬。   当一条腿已经接触陆地的时候,忽觉腕表振动,居然弹出了新的绿色提示框。   她视线微移。   【已有玩家完成答题板,每位玩家仅有一次答题机会。】   【答案错误,母体鬼怪即将分裂成两倍数量。】   所谓母体鬼怪,即投票产生的一代和二代鬼怪。   这意味着现在楼内,杀不死的鬼怪从两只,增加到了四只。   更重要的是——   她听到了从走廊另一端传来的,鬼怪的咆哮声。   逐渐逼近。 第10章 继续分裂 好像又有人死了。   南银纱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位玩家抢先去完成了答题板,且答案还是错误的。   目前最要紧的,系统的隐藏规则,是每错一次,母体鬼怪都要产生分裂,相当于呈倍数克隆本体。   电梯就卡在4层与5层中间,在她试图爬上地面的同时,她发现分裂的鬼怪,就在走廊的另一端。   那一刻不容多想,她咬紧牙关又加了一把力,纵身跃上了陆地。   晏之卿紧随其后,就在他双脚完全接触地面的瞬间,电梯轰然坠落,一路火光迸溅,很快底层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声吸引了鬼怪,能听到那沉重而粘腻的拖拽声愈发急促,显然是加快速度往这边来了。   这是一代女高中生鬼怪的动静,因为它变异成了八爪鱼,几乎全身都布满触手。   很不幸,双方打了个照面。   猜测正确,他们此刻面对的,是两只一模一样的、有着血盆大口的人面八爪鱼。   眼看着触手近在咫尺袭来,南银纱反手拔刀齐根斩断,她一甩刀锋血迹,和晏之卿一前一后迅速奔上楼梯。   晏之卿无意间发现栏杆破旧开裂的缝隙里,插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线索卡,他路过时顺便将其抽出攥在掌心,而后冲进消防通道,果断和南银纱一起关上了那扇安全门,并插闩上锁。   两只八爪鱼在门外疯狂撞击,金属门板上逐渐现出了密密麻麻凸起的痕迹,看上去摇摇欲坠,怕是离报废不远了。   两人趁机继续逃往楼上,暂时找了间相对隐蔽的屋子,留意四周动静。   晏之卿这才有时间看一眼自己刚刚找到的线索卡,见上面果然是新的提示:   【教唆出轨者,判第二层。】   “电梯坠毁,我们再想去高楼层搜证,难度就更高了。”   “那也得去。”南银纱说,“你当时不是觉得那幅画有问题吗?”   晏之卿反问:“我什么都没提,你也察觉到了?”   “毕竟我也不傻。”   “南小姐非但不傻,还很聪明。”   “我又没求着你夸我。”南银纱反复摆弄着他递来的那张线索卡,半晌,懒洋洋一抬眸,“喂,你真的杀过人?”   要知道,如果是陷害或者算计其他玩家致死,这在游戏里是很常见的,按理说不致被单独归于“杀生害命”。   她的确疑惑,他做到了什么程度。   晏之卿笑了笑:“南小姐想听?”   “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他坦然道,“你已经通过五场游戏了,应该了解这游戏过了五场之后,就会开放奖励兑换的机制吧?”   “了解,进这场游戏之前就对我开放了,但我没兑换。”   奖励需要消耗通关次数来兑换,即在玩家的bingo卡上,随机消除相应的数字格。   商店里的选项大多是武器,最便宜的武器是通关次数-1,-2或者-3的也有;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特殊功能卡,譬如幸运卡、抵伤卡、跳级卡……都是-3,基本上没人考虑。   每一关都是玩家用性命拼来的,随随便便就消除三格,换谁都要谨慎再谨慎。   “你在商城界面,翻到最后一页,可以看见召唤卡的选项。”   “……记得,通关次数-5,能召唤至多两名队友进入游戏。”   也就是说,可以把没有参加游戏的一个或两个人,直接拉进游戏。   这算是兑换商城里,最昂贵的一张功能卡了。   晏之卿坦然点头:“其实我原本通关了十场游戏,后来消耗五次兑换了召唤卡,召唤了一对夫妻。”   “一对夫妻?”   “嗯,毒贩夫妻,手底积攒了无数人命,最擅长每逃亡到一座城市,就杀掉目标对象,替代对方的身份以躲避追捕——我父亲就是在一次配合缉拿的过程中,被他们设计炸死的。”   “所以……”   “所以,我想亲手了结父亲的夙愿。”他的语气异常平淡,就仿佛叙述的是与己无关的事情,“他们初进游戏,根本不清楚缘由,愤怒恐惧、破绽百出,我很容易就找到了机会。”   当时他的每一刀,都扎在致命要害,没有犹豫。   那对夫妻至死也没想明白,面前这位温柔和善的年轻人,明明之前还在主动讲解规则,说可以组队行动,为什么一转眼就能变成如此心狠手辣。   魔鬼终将由魔鬼来制裁。   南银纱抱着刀倚在墙边,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系统给你安的罪名,无非是为了规则设定,并不代表你错了。”   “我所做的决定,不会被任何因素所动摇,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晏之卿认真注视着她,“但还是非常感谢,你能这样讲。”   “不用谢。”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寂静一片,空荡荡的再没异常动静。   南银纱将门推开一道缝,在确认走廊无人之后,侧身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马上就到,我们是去一楼,还是继续去13楼?”   晏之卿沉吟片刻:“去13楼吧,我必须要彻底证实自己的猜想,才能拼全那块答题板。”   “怕就怕有玩家等不及,一个接一个地乱拼。”   很多事就是这样,往往有人迈出了第一步,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跟上去。   只怕慌极则乱,玩家们都盲目相信自己的判断,都想尽快完成答题板,但结论并不正确,导致鬼怪不断分裂。   这栋楼容得下这么多鬼怪吗?到时候大家还能躲到哪去?   “这真是开了个好头。”晏之卿意味深长地叹气,“第一个完成答题板的玩家,明知线索不够正确率极低,却还是做了,这说明什么?”   南银纱冷笑:“说明对方大概率是永生者。”   毕竟永生者存在于游戏里的意义,就是搅局。   “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   从6层到10层,这一路倒算是顺利,中途在8层隐约听到了鬼怪咆哮的声音,南银纱和晏之卿快速通过楼梯,堪堪避过了一劫。   原本两人没打算在10层停留的,但晏之卿似有所感,透过消防通道半掩的门,往远处望了一眼。   “南小姐。”   “怎么?”   “好像又有人死了。”   在游戏中死人很正常,然而越是这种时刻,确定死者是谁,就显得比较重要。   远处正数第五或六扇房门是敞开的,露出一双血迹斑斑的腿,污血从房间蜿蜒流向走廊,汇聚成一条黏稠的小溪。   与此同时,有两个人拎着生锈的水果刀,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去,你推我搡,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   待他们走远,南银纱这才走近前去,她将刀出鞘一半,谨慎地探头察看。   “……是孟永平。”   是那位之前饱受怀疑的瘦宅男。   晏之卿点点头:“应该不是玩家杀的。”   “嗯。”   尽管刚才跑掉的那俩男玩家,此前一直嘀嘀咕咕,很明显是为了缩小范围,确定谁才是永生者,而对孟永平和梁石生动了杀心。   但他们大约没来得及下手,只是碰巧目睹了现场而已——因为孟永平,是被鬼怪的利爪从额头撕裂到腹部,揪掉头颅、肠穿肚烂而死的。   这种残忍程度,普通人很难做到。   孟永平一死,嫌疑值几乎降为0,目前要确定的,是他姓名牌背后的提示内容。   或许已经有人看到了。   而腕表振动,紧接着弹出的绿色提示框,则完全印证了这一猜想:   【已有玩家完成答题板,每位玩家仅有一次答题机会。】   【答案错误,母体鬼怪即将分裂成两倍数量。】   简单解释,又有玩家失败了,之前分裂成的四只母体鬼怪,马上就要增长到八只。   快来不及了。   晏之卿迅速在瘦宅男的尸体上翻了一回,没找着线索卡,就算是有,估计也被刚才的两位男玩家搜完了。   他起身,示意南银纱:“走。”   当务之急,是去13层确认那幅画。   ……   不知为何,12层和13层走廊的电路出了故障,灯光全灭,这使得本就昏暗的环境,变得更加漆黑森然。   晏之卿在楼梯口停了脚步,他抬手制止南银纱继续前行,低声询问。   “南小姐,手电筒还在吗?”   南银纱取过别在后腰的手电筒:“在。”   “好,我们需要照亮,否则很难确定是哪一间。”   谁知两人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太好,行至中途就听到了来自走廊尽头的、犹如刀尖刮磨地面的声音。   那是鬼怪的利爪,且不止一只,至少三只。   它们慢吞吞排着队,四肢着地向前爬行,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渐拉近,浓重的腥腐气息也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南银纱立刻关掉手电筒,和晏之卿一起,就近躲进了旁边的房间门后。   鉴于一星半点的响声都有可能惊动鬼怪,两人不敢有大的动作,只能紧贴墙壁,屏息静气。   没想到的是,这群鬼怪没有目标,似乎也并不打算离开13层,反而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开始溜达。   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就越不利。   南银纱不愿意再等了,她凭直觉摸索着拉过晏之卿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划了个问号。   晏之卿惊讶于她的举动,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低头凑近她,极轻极轻地耳语。   “从这里数,右边第四间。”   第四间,就是悬挂了他们要找的那幅画的房间。   南银纱定了定神,朝门外迈出一步。   而后她就感觉到,晏之卿五指收拢,用力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第11章 画 对不起,条件反射。   察觉到晏之卿在试图阻止自己,南银纱倒也真是思考了一下。   思考的重点并不在于出去危不危险,而在于晏之卿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队友。   否则她出去就算是送死,反正吸引了鬼怪的注意力,他大可以趁机独自去取画,照样能拿到线索,还降低了风险。   想到这里,她破天荒拍了拍他的手,有点安慰的成分,示意他不用担心。   谁知晏之卿并未放松,反而又加了一分力,把她扯到了自己身后。   很明显,他想要代替她去。   南银纱还没来得及拉住他,黑暗中只听彼此腕表一声振动,与此同时晏之卿迅速按住手腕,果断退回了原地。   好巧不巧,系统提示又来了:   【已有玩家完成答题板,每位玩家仅有一次答题机会。】   【答案错误,母体鬼怪即将分裂成两倍数量。】   同样的提示,这是第三次了。   这意味着又有一位玩家排错了答题板,场内分裂的鬼怪将增加到十六只。   再不快点找出正确答案,照这胡闹的速度,后果将不堪设想。   谁也活不了。   好在两人的运气,还没有差到极点。   透过这一扇半掩的门,可以清晰听到外面的三只鬼怪,正发出类似皮肉撕裂的钝响,夹杂着咕叽咕叽黏液流动的声音。   它们嘶嘶的低吼声,就如同濒临报废的生锈机器,不停歇撞击着鼓膜。   直到它们结束分裂。   奇迹般的,就好像要转移战场一样,它们终于不再执着于在这一层巡逻,而是慢慢朝远处爬去。   六只鬼怪,集体转移的动静,不亚于坦克出动。   南银纱靠着墙,只觉脚底有种地震来袭的强烈震颤感,她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   等确信鬼怪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楼梯口,她说:“现在这楼里还能有多少活人?”   十六只鬼怪,平均每只蹲守一层楼都快够了,剩余的玩家最多不过九位,普普通通血肉之躯,能撑多久?   晏之卿叹了口气,语调却极其平静:“不知道,但我们会活着通关。”   “你这么有信心?”   “难道南小姐没有信心?”   “看命吧,是死是活的,时间问题而已。”   这位姐总是如此,使最快的刀,说最丧的话,永远摸不准她的厌世情绪何时到来。   晏之卿笑了一笑,他低声道:“走吧,我们去看那幅画。”   ……   13层暂时安全了,两人重新打开手电筒,顺利来到了右边第四间屋子。   晏之卿找到了那幅画,他仰起头,认真观察着画上被五颜六色鲜花簇拥的年轻妇人。   她仿佛在看着他笑。   “南小姐。”他说,“这女人的眼睛,不是画上去的。”   南银纱也不禁一愣。   没有了走廊灯光的加持,此刻用手电筒照过去,就更能明显看出,有两道角度奇异的光线,从画中人的眼睛折射到了墙壁上。   那一双眼睛,是用茶褐色的圆形镜片镶嵌的。   晏之卿搬了张椅子登上去,他触摸玻璃相框,感觉画与相框贴得很近,几乎浑然一体。   年轻妇人的蝴蝶领结上,对称写了两个数字,不仔细辨认根本难以发现。   45.   南银纱也看到了:“这数字代表……”   “应该代表角度。”   “角度?”   “嗯。”晏之卿接过她递来的手电筒,“光线的照射角度。”   他持手电筒,通过目测,小幅度调整照向画像眼睛位置的光线,直到差不多判断出入射角是45度。   南银纱转过身去,她沿着折射出的那道光线,一直走到门口。   “是这里?”   她敲了敲门把手。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晏之卿下了椅子走过来,举高手电筒,将整扇门板打量一遍。   “什么都没有。”他若有所思,“那问题就出在门锁。”   “门锁也许能拆卸。”   南银纱快了他一步,她双手紧握,同时膝盖顶住门板猛地用力,强行将金属门把扳了下来。   两人低头凑近,最后从金属连接处的缝隙里,抽出了一张极细的纸卷。   她将纸卷,慢慢展开。   *   事实上,不仅是13层,这座公寓所有楼层的灯光,都熄灭了。   到处一片漆黑,只能用手电筒照明。   幸好,鬼怪好像在黑暗中视力会下降,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稍微增加了玩家们的生存几率。   海司羽和刘勇这一对由于机缘巧合,从开始就绑定行动的盟友,因鬼怪分裂过快,为保险起见,这半天始终在6层和7层来回游击躲避。   期间,刘勇已经把那仨不知是谁的、私自乱排答题板的玩家,骂遍了祖宗十八代。   “真他妈的,永生者故意带节奏就罢了,另外俩傻比呢?大家都还没到齐,就瞎几把排序,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他们死得快不快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咱们快死了。”   海司羽非常担忧且憋闷,毕竟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眼看着就要被猪队友活活拖死。   十六只鬼怪,她甚至怀疑目前楼内还有没有活人,是不是就剩自己和这位社会大哥了。   然后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要离开躲藏的厕所,去外面探一探情况时,忽然发觉有一束朦胧亮光,正由远及近,朝这边移动而来。   鬼怪是不会使用手电筒的,是自己人。   她又惊又喜,下意识迎了几步,但疏忽在于忘记了把自己的手电筒打开。   下一秒,听得利刃出鞘声,紧接着长刀就破风而至,堪堪擦着她的脸颊劈过。   “……我是人!”   对方沉默片刻收刀,而后就传来了南银纱那冷淡又懒散的嗓音。   “对不起,条件反射。”   虽然闹了个乌龙,可海司羽还是很高兴:“南小姐,你还活着?晏先生呢?”   晏之卿从身后的阴影走出来:“这里。”   “天,真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   “我们正要去一楼大厅。”   刘勇从门后探出脑袋:“操,去一楼?半路但凡碰上鬼怪就是个死。”   “不去一楼也是个死。”南银纱面无表情,“你要把输赢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   于是没有谁再有异议,四个人紧贴墙壁,开始通过楼梯前往一楼。   途中在4层楼梯的角落里,海司羽照见了一道人影,她小心翼翼凑上前察看,发现竟是满脸泪痕的白衣姐姐于思珍。   她奇道:“于小姐?你怎么在这?”   于思珍蹲在那,慌张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刚刚有鬼去3层了,差一点就发现我。”   “……那你运气不错。”   晏之卿微笑看去一眼:“于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去一楼吗?”   “去一楼?”于思珍闻言,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会撞见鬼怪吧?”   “当然,你也可以留在原地,我们去完成答题板,到时候你也能通关。”   于思珍想了想:“我还是和大家一起走吧。”   “好。”   ……   在【无常】这个系统里,没有绝对的好运气与坏运气。   就譬如众人上一秒还以为鬼怪们都集中在高楼层,下一秒就在3层迎面遇上了好几只。   原因是于思珍的手电筒,没来得及关上。   于思珍正和其中一只分裂的二代鬼怪打了个照面,从鬼怪嘴里蠕动的蛆虫差点喷在她脸上,她失控尖叫,疯了一样向前冲去。   海司羽想要叫住她,被南银纱及时拦下了。   南银纱反手挥刀,将最前面的鬼怪一刀斩头,又唰唰两刀,凭直觉削断了对方只剩骨架的胳膊。   这样就算是自动愈合,也需要点时间。   那只鬼怪向后栽倒,暂时阻碍了其余鬼怪的前进速度。   晏之卿果断低声提醒:“跳!”   跳的意思是翻栏杆。   刘勇反应得极快,登时拎着海司羽的领子就把她扔去了2楼半,随即自己也沿栏杆翻了下去。   晏之卿打开手电筒,用力扔向鬼怪身后,再趁它们循着光源攻击的瞬间,果断揽着南银纱一起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刻,他背部着地,双手稳稳护住了她。   南银纱的额头撞在他胸前,他身上那股白茶麝香的气息似乎更浓了,她怔了两秒,迅速撑地起身,伸手去摸自己掉落的刀。   “你没事儿吧?”   晏之卿略微喘了口气:“没事。”   海司羽和刘勇抱怨:“我腰快摔折了。”   “摔折了也得赶紧跑,跟命比起来腰算什么?”   “……妈的,也是!”   耳听高楼层方向的咆哮声此起彼伏,貌似是更多的鬼怪接收到同伴召唤,正集体赶来。   四人摸黑一路狂奔,跌跌撞撞,总算在被追上之前,冲到了一楼大厅。   一楼大厅内,有玩家已经等在那里了。   于思珍居然没死,正毫发无损蹲在答题板旁边,把脸埋在袖子里哭泣。   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方晓北和梁石生。   以及一具尸体。 第12章 永生者 兵行险招。   两拨玩家终于会面,方晓北简单确认了一下人数,不由得嗤笑。   “看来所有的活人都在这了。”   刘勇没好气道:“待会儿就未必都活着了,大家集体等死吧。”   的确,此刻已经隐约能听到鬼怪逼近的脚步声,很快,这里的全部玩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暂时还死不了。”方晓北不阴不阳地回答,“我在答题板的下面,找到了一张功能卡。”   “……什么功能?”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夹在指间朝他晃了晃。   那张功能卡是金色的,上面印了三行字:   【撕毁此张卡片,即可解锁“画地为牢”功能,期间一楼大厅处于完全封闭状态,玩家与鬼怪均无法进出。】   【期间每答题失败一次,封闭空间内将随机产生鬼怪。】   【有效时间30分钟。】   换句话讲,这是系统给了玩家们兵行险招的机会。   如果心中已有确定答案,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答题板,那这张功能卡就是救命卡;   但如果继续频繁发生错误,这30分钟就会连续产生鬼怪,逃也没地方逃,怎么都是个死。   在场没有谁敢擅自做决定,他们都将目光投向南银纱,等她的反应。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持有最强武器的南银纱,都是这里武力最高的人,自然也该拥有绝对发言权。   南银纱沉吟片刻,侧头瞥向晏之卿。   “你有多少把握?”   晏之卿温声道:“有九成。”   “那也差不多了。”   她接过方晓北手里的功能卡,见对方似乎还不太情愿,又加了一把力,直接抢过来。   方晓北不满:“你真没礼貌。”   “在临死前讲礼貌,会死得比较有尊严吗?”   “……”   南银纱垂眸,翻过功能卡,见背面还印着四个大字:撕毁生效。   她与晏之卿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将其撕成两半。   下一秒,有类似磨砂玻璃的防护屏障拔地而起,将一楼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紧随其后的众多鬼怪,磨牙吮血,都被挡在了屏障之外,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呈现出大片张牙舞爪的黑影。   梁石生猛拍胸脯:“还好还好,那张卡有用,刚才快吓死我了。”   方晓北拢了拢自己的黑色外套,眼含不屑:“你刚才杀人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害怕。”   “……最后一刀不是你捅的吗?我只是帮你按住他,我没杀人!”   “合作杀人,谁也择不清楚,别狡辩了。”   海司羽指着地上那具男玩家的尸体惊道:“这人是你俩杀的?”   “是,没办法。”方晓北坦然承认了,“线索卡不齐全,为了彻底确认信息,只能杀个人——这胆小的蠢货本来就答错一次了”   所谓胆小的蠢货,指的大约是梁石生。   “那第三次是谁答错的?”   “……就死的这个。”梁石生硬着头皮回答,“他同伴刚死,受了大刺激,和我俩吵了一架,然后冒冒失失就把答题板改了——结果又错了。”   刘勇没好气:“你也别说人家了,你自己不也瞎几把填的?”   “我当时怎么知道孟永平不是永生者?这疯子非说既然不是孟永平,那就是我,现在证明了吧?根本也和我没关系,我的那张线索卡都找到了,我是以讹传讹第五层!”   “这人死了,所以永生者也不是他,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方晓北的语气很阴郁:“当时我们怀疑的对象共三个人,现在孟永平死了,梁石生排除了,那就只剩……”   她看向南银纱。   南银纱看了眼腕表的倒计时,冷淡而不耐烦:“证据呢?”   “之前那张纸就是证据,上面写了‘鲜艳的色彩才好看’,你还能联想到其他人吗?”   “那是半张纸,还有半句话。”   “问题是谁找到另外半张了?你不能证明自己,功能卡有时间限制,我们也没有选择。”   看得出,海司羽和刘勇都不太相信南银纱是永生者,都想替她解释,但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有些为难。   “不能确定的话,万一南小姐不是,我们的处境也很危险。”   “对,到时候外面分裂成32只怪物,里面又随机产生怪物,我们都他妈没法留个全尸。”   这时忽听晏之卿笑了一声,待吸引了在场众人的视线,他温文尔雅颔首示意。   “其实是可以确定的。”   “……什么?”   他从怀里取出从13层门锁中找到的那枚纸卷,慢慢展开。   “因为另外半张在我这。”   根据边缘撕扯的形状,这半张,的确可以和之前那半张拼合在一起。   完整的一句话,连起来是:   【SS说,画要鲜艳的色彩才好看。】   “SS?昵称缩写?”刘勇大哥这次倒挺聪明,他警觉反问,“咱们这里谁能被称为SS?”   “……我的小名叫‘思思’。”于思珍仍蹲在地上,脸侧泪痕未干,“但不止我一个人,南小姐可以叫‘纱纱’,海小姐可以叫‘司司’,除此之外还有梁先生的‘石’,已死张先生的‘爽’、赵先生的‘山’、钱先生的‘水’、李小姐的‘珊珊’……”   “那些死了的人,你说他们有什么用啊!”   晏之卿淡然接口:“如果他们不死,被当成怀疑对象很正常,毕竟这一线索的指代范围也很广。”   “问题就是他们死了。”   “其实也没关系,反正线索真正想要暗示我们的,是另一点。”   “……哪一点?”   “缩写,全部姓与名的缩写。”晏之卿笑了,他目光微转,“你说对吗,于小姐?”   于思珍猛一抬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晏先生。”   “但是我觉得,大家都能听得懂。”   永生者藏于姓名,指得并不是姓名的字面含义,而是全部缩写。   永生者,于思珍。   Y·S·Z   此前众人任凭再怎么互相猜疑,都不曾把目标对准看上去毫无威胁性、淳朴又胆怯的于思珍。   先入为主的印象,总令人当局者迷。   这个认知深刻震撼了他们,以致所有人都后退一步,与于思珍保持了绝对安全的距离。   “什么姓名缩写?那是巧合而已!”于思珍瞬间泪如雨下,她哀怨哽咽,“晏先生!我一直坚信你是个好人,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就算你想要保护南小姐,也不必拉我陪葬啊!如果答题板再错一次,我们就都死定了你明白吗?!”   晏之卿平静道:“永生者只有一个,普通玩家没必要替她作伪证,第一次完成答题板的对象还无人认领,当时我与南小姐在一起,刘先生和海小姐在一起,我们四个相当于都有不在场证明。鉴于每名玩家只有一次答题机会,梁先生已经用过机会了,目前剩下的就只有方小姐和于小姐——于小姐,你还能答题吗?”   “……”   “方小姐,你心里应该有数。”   方晓北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于思珍,又重新看向他。   “当然,我的机会还在,我来。”   她说完,伸手拿下了于思珍的姓名牌,准备将其与数字19摆在一行。   谁知还没等她完全将姓名牌镶嵌进去,忽听风声有异,斜地里出现了一只黝黑生满毛发的利爪,狠狠抓向她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南银纱将自己的刀直接掷过去,替她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而下一刻,黝黑利爪胡乱推搡,在把她推倒的同时,也趁机掀翻了答题板。   所有的姓名和数字牌,全都散落在地。   方晓北震惊回头,发现那竟是于思珍的手,她迅速起身闪避,并不忘帮南银纱把刀捡了回去。   于思珍伏地挺身,像蛆虫般蠕动,整条手臂都已异变成焦黑枯藤,而她的头部与身体也正在扭曲腐烂,最终化作面目全非的鬼怪模样。   从她身体裂开的每一道伤口,都流出或暗红、或浓绿、或焦黄……的粘腻血液,犹如泼洒的水彩调色盘,是五彩斑斓的诡异烂泥。   思思说,要鲜艳的色彩才好看。   “晏先生是这么多场游戏以来,我见过难得又帅又聪明的玩家,不过可惜了。”   它血淋淋的嘴一张一合,嗓音似哭非笑,后转为刺耳的哈哈大笑。   “不过,你们怎么能过我这最后一关呢——!!!”   梁石生躲在南银纱身后,抖如筛糠。   “还十分钟,答题板被毁了,怎么拼回去?我们死定了!”   晏之卿叹气:“我记得答案,只是要麻烦各位拖延时间。”   方晓北把唐刀递给南银纱,又从自己怀里抽出了那把水果刀。   “那就抓紧吧。”   大约为表示之前一直怀疑南银纱的歉意,以及刚被南银纱救了一命的感激,她尽管没明说,却第一个冲了上去。   海司羽和刘勇这对结了很久盟的雌雄双煞,也各自抄起手头能用得上的家伙,气势汹汹加入了战局。   “晏先生,你可快着点儿啊!”   南银纱推开战战兢兢的梁石生,习惯性反手拔刀,她转头朝晏之卿一挑眉。   “但愿你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晏之卿笑了一下,他当即大步流星走向答题板。 第13章 通关 我怎么确定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原本互看不顺眼的幸存玩家们,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终于爆发出了难得的凝聚力。   尤其是方晓北,想不到这姑娘拼起命来战力也不低,居然有本事骑着永生者的脖子,薅着永生者的头发,往永生者的眼睛里疯狂扎刀。   但永生者之所以是永生者,它和一代与二代鬼怪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无限愈合的,甚至愈合的速度更快。   随着咕叽咕叽的粘腻声响,它被戳得稀烂的眼珠重新复原,一回头将方晓北甩飞了出去。   除了手臂,它的双腿也变成了坚硬焦黑的枯藤,劈头盖脸抽向海司羽和刘勇,并将两人卷向半空。   藤条不断收紧,两人的骨骼咔咔作响,海司羽双手抓着缠绕脖颈的那一根,拼命蹬腿,几欲窒息。   “南……南小姐……”   眼看着永生者贴地向前挪动,正试图靠近站在答题板前的晏之卿,而它血肉模糊的头颅也骤然抻长,像极了神话传说里的飞头蛮,朝着挡路的南银纱发动攻击。   南银纱连续闪躲开它的两波攻势,在它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自己的瞬间翻身跃起,凌厉一刀从上至下扎进它关节与身体之间的缝隙,落地时就势斜斩,将束缚着海司羽的藤条齐根斩断。   海司羽咳嗽着,原地翻滚,迅速脱离了攻击范围。   永生者的力道松了几秒,另一边的刘勇也因此获救,他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带着股豁出去的气势,朝着对方正脸一顿猛怼,到后来手指被尖利的牙齿割得鲜血淋漓,硬是没停下来。   方晓北脱了自己宽大的黑色外套,扑过去罩在了永生者的头上。   距离功能卡失效,还有三分钟。   外面的鬼怪越聚越多,它们狰狞的脸挤挤挨挨,紧贴着透明屏障,是噩梦里也难以想象的画面。   梁石生到底还是胆小如鼠,不敢参与战局,但他也没闲着,一直哆哆嗦嗦帮着晏之卿捡木牌——他负责捡,晏之卿负责排顺序。   “李珊珊是……”   “第一层。”   “海司羽是……”   “第三层。”   “方晓北是……”   “第十四层。”   “孟永平是……”   “第十层。”   瘦宅男死后,真相就大白了,他确实是第十层,罪名是虐待牲畜。   所以他说得对,自己最开始就是记错了。   “张蕊是……”   “第十一层。”   张蕊是那个女高中生一代鬼怪,尽管鬼怪不会死,无法确认她的所作所为,但鉴于二代鬼怪赵山的罪名在他生前就确定了,可以采取排除法。   永生者于思珍,冒领的是她的罪名,弃养婴童。   “南银纱是……”   “第十三层。”   南银纱的姓名牌,是最后一块放上去的。   在那瞬间,长桌和木椅都被永生者四肢的藤条卷起,铺天盖地朝着众位玩家砸来。   晏之卿一脚踹飞了袭向自己的椅子,他劈手夺过梁石生手里的数字7,用力按在了答题板的凹槽内。   椅子在墙上砸了个粉碎。   下一刻,答题板有强光一闪即逝,时间仿佛定格,紧接着四面的嘈杂声静止。   外侧屏障淡化,所有的鬼怪都凭空消失了,只余满地狼藉。   而当众人转过头去时,发现永生者像被某种力量牢牢钉在了地上,它凝固在一个龇牙狞笑的表情,全身都一寸接一寸化成焦土,终于渗入地面没了声息。   可以想见,等下一场游戏来临时,它依然会变成那位淳朴柔弱的白衣姐姐,战战兢兢混入玩家队伍中,甚至还会流着泪去主动救助死者,以巩固自己的善良形象。   游戏里,通常防不胜防。   梁石生愣了好久,直到答题板的机关重新沉入地面,他才如梦方醒。   “咱们这是……通关了?”   “嗯。”   “谢谢晏先生!谢谢晏先生!”   晏之卿冷不丁被他一个熊抱,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最后还是南银纱走过来,拎着领子把他扯走。   “门开了。”   果然,废弃公寓楼的那扇生锈铁门,已经朝两侧缓缓打开。   本局游戏结束正值傍晚,夕阳余晖透进来,照在昼夜不分昏暗的大厅内。   梁石生喜极而泣:“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快闭嘴。”   “非常感谢大家!这里属我最废物,没大家我根本也活不下来!”   “说得对。”……   海司羽揉着被藤条勒到发紫的喉咙,听了这番对话,不禁失笑。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旁边的方晓北。   “妹子,冒昧问一句,你的嗓子受过什么伤吗?”   方晓北正在系自己黑色外套的扣子,闻言面无表情一抬头。   “以前最想自杀的时候喝农药,后来洗胃救过来了,但嗓子烧坏了。”   “你年纪还小,别这么轻视生命,等你真从游戏里活着出去了,很多事应该能看开一些吧。”   “也许,但你很啰嗦。”   “……这破孩子。”   刘勇抹了把脸上的血与灰,跟海司羽打了个招呼,又跟南银纱和晏之卿挥手示意。   他提高音量:“走吧二位,离开这鬼地方,回去好好睡一觉。”   “好,祝刘先生以后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希望咱都一样。”   晏之卿目送刘勇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他转过身,微笑叫住了南银纱。   “南小姐,稍等。”   南银纱脚步微顿:“有事?”   他问:“南小姐知不知道,兑换商城里,其实有一种绑定卡?”   绑定卡,通关次数-2即可兑换,用处是指定一名玩家长期作为队友,共同进入游戏。   这算是很实用的一张卡了,但鉴于每位玩家只能使用一次,所以除非遇上格外默契强大的队友,否则一般人也不会轻易兑换。   南银纱思考了一下,她眉梢轻挑,语调意味深长。   “我怎么确定你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真想和我组队,那就应该自己兑换,以表诚意。”   她说完,并没有再等他回答,转身收刀入鞘,扬长而去。   晚霞的光影朦胧氤氲,像是分割开了两个世界。   而她银蓝色的长发随风舞起,犹如迟迟降临的月光,是梦境最后的画面。 第14章 无常街 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离开废弃的公寓楼,夕阳余晖化作强光袭来,等南银纱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推开房门,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老式街道,门排古旧的房屋鳞次栉比,隐藏在浓重的雾气里。   这条街叫作无常街,共有九九八十一条分支,不定期变换排列,换句话讲,玩家们每一次开门,眼前都可能是新的景象。   街上的所有门牌,刻的都是玩家的名字,这里是他们的住处。   玩家初始绑定【无常】系统,彼时所处的位置,将原样复制成为他们在无常街的住处。   每位玩家的房间面积都是固定的30平米,根据比例扩张、缩小或截取,如果绑定时玩家正在商场、饭店、咖啡厅、酒吧等公共区域,则以本人为圆心,根据附近场景,造出虚拟房间。   这就导致了有些玩家,他们的住处复制了珠宝柜台、快餐桌椅、学校图书馆一角、灯光闪烁的吧台……不伦不类,古怪至极。   但南银纱还好,她那晚绑定系统,就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擦刀,因此她在无常街的房产,就是原来住的屋子,摆设用具都一致,甚至面积还更宽敞了。   她偶尔也会出门转转,有时会遇见其他遛弯的玩家,大多无人攀谈闲聊,只是擦肩而过。   反正再过一天半天,又或者是几个小时,街道重新排列,大家就都见不到了,何必特意认识。   当然,也曾路过某扇门时,抬头看见门牌上的金色姓名,突然就灰化消失了。   那意味着房间的主人,已经在游戏中丧生。   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一般来讲,每结束一场游戏,玩家都有七天的休息时间,时限一到会被强制进入新的游戏。   如果不想休息这么久,也可以随时向系统申请,提前开始下一场。   无常街每天给玩家提供早晚两餐,菜谱时常变化,基本是一菜一汤一甜点,有三四种选项。   南银纱提交申请,选择了青椒炒肉、番茄汤和糯米豆包的搭配。   不一会儿,系统“请取餐”的提示亮起,门外的保温箱里,已经摆好了晚餐。   吃完饭后,保温箱会自动回收没清洗的餐具,无需玩家费心。   在房间里,系统额外给玩家配置了饮水机,还有四五平米的小型独立浴室,以保证基本生活需求。   南银纱坐在卧室的化妆镜前卸妆,她盯着被染得花花绿绿的卸妆巾,半晌,目光移向镜中自己浓重的黑眼圈。   40多个小时不合眼,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几乎是每位玩家的常态。   她曾听说过很多实例,有的玩家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在新游戏即将开始的前一晚自杀了。   她认为既然被困在这个系统里,日复一日,生与死也就没多大区别了。   不过同样是死,她不会主动了结自己,她宁可反抗到最后一刻,轰轰烈烈死在游戏里。   就像养父南松说过的那样。   ——人这辈子有输有赢,老子觉得无所谓,别后悔就行。   ——但是丫头你记住了,输可以,不能主动认输,认输是给对手下跪,咱干不起那丢人的事儿。   但愿吧。   她不会给他丢人。   *   南银纱睡了十几个小时,一直睡到转天中午。   她迷糊间翻了个身,醒盹片刻,准备看看早餐吃点什么。   谁知刚点开腕表,眼前就弹出了绿色的提示框:   【玩家[晏之卿]使用绑定卡,邀请你成为他的队友,请选择[接受]或[拒绝]。】   “……”   她先前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晏之卿真的兑换了绑定卡。   而且绑定卡的使用,需要被绑定者同意才能生效,如果她拒绝,他相当于白白浪费了两次通关次数。   这男人还挺有挑战精神。   消息已经发来四个多小时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自动失效。   她躺在那,阖目养神许久,终于抬起手来,很轻巧地点了一下[同意]。   系统提示:【绑定卡生效,玩家[晏之卿][南银纱]正式成为队友,并开启长期比邻模式。】   所谓长期比邻,指的是不管以后无常街再怎么重新变换排列,绑定队友的住处会一直挨在一起,只要一开门,就能从隔壁找到对方。   南银纱起床,简单洗漱之后,穿好外套推开了门。   同一时刻,隔壁的房门也应声而开。   晏之卿一身宽松的白色家居服站在那里,温文尔雅,朝她微笑问候。   “这么巧啊,南小姐。”   “……你都处心积虑要绑定我了,还巧什么巧。”   “不能算处心积虑,我是真心希望能与南小姐成为队友,兑换绑定卡这件事,应该是可以证明我的诚意的。”   南银纱看他一眼:“你总共过了十一场游戏,现在数字卡就剩四格了,不觉得浪费吗?”   “有得必有失,没什么遗憾的,况且我人还活着,总能重新赢回来。”他略一侧身,优雅示意,“南小姐,有兴趣来我家做客吗?”   谈不上有兴趣没兴趣的,反正都成邻居了,多少要参观参观。   所以南银纱一点头,随他进了屋。   出乎意料的,晏之卿的住处不是普通卧室,也不是什么复制的公共区域,而是一间调香室。   调香室整体装修偏北欧风格,简约干净,一套大理石长桌和真皮座椅,一座衣柜,白橡木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各式调香用具。   角落里叠着两条灰色绒毯,收纳箱上搭着外套,那大概是睡觉的地方。   晏之卿看出了南银纱的疑惑,他温声解释。   “绑定系统时,我正在调香,这间算是我的工作室,我平时也经常住这里——原本有80多平米,被系统自动截取了。”   屋里逸散开来的香气,幽冷馥郁,却又略带甜意,不知为何,竟微妙戳中了南银纱心底的某一点。   她问他:“你调香很贵吗?”   “为什么问这个?”晏之卿不禁失笑,“我拥有独立的香水品牌,比较小众,但也不便宜,按30ml算的话,市价通常300到600不等,客户定制要更高,几千上万的也有。”   “现在我闻到的这种香,什么价钱?”   “不要钱。”   “嗯?”   晏之卿很有耐心地重复着:“不要钱,这是我刚调好的,是送给你迟到的见面礼。”   “……”   他回身从架子的最上层,取下水瓶形状的香水容器,容器两寸来长,纯银材质,花纹精美,有细链做装饰。   那银光闪闪的装饰链,衬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煞是好看。   “这款香的前调是黑醋栗与葡萄柚,中调是迷迭香、杏仁与薄荷,后调是香草与杜松子,希望南小姐能够喜欢。”   “有什么说法?”   “是凭感觉调的,你可以理解成为……”他稍作沉吟,“是我对你的印象。”   南银纱接过香水瓶,她想了想:“我好像没什么见面礼可以给你。”   “你同意与我绑定,就是最好的见面礼了。”   她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抿唇沉默。   良久,听得晏之卿又道。   “南小姐,下一场游戏,你打算等满七天吗?”   “不打算,我从来也没等满过七天。”   “那依你之见?”   “三天之后。”   他弯起眉眼,很愉悦的样子。   “正合我意。” 第15章 新游戏 一文一武,优势互补。   南银纱和晏之卿当了三天的邻居。   在此期间,南银纱偶尔会去他家参观调香制香,晏之卿也会来她家借几本闲书来看。   由于南银纱作息不规律,起床很晚,所以两人只约着一起吃晚饭,点不同的套餐搭配,还能尝尝对方的菜。   南银纱大部分时间都懒得聊天,通常是晏之卿问一句答一句,如果遇上不感兴趣的话题,她还会选择性忽略。   例如:   “南小姐素颜和浓妆,几乎是两个人。”   “哦。”   “但都非常漂亮。”   “这么无聊的大实话就别提了。”……   纵使如此,在这举目无亲的残酷游戏里,保持比邻关系终究是再幸运不过的一件事,两人也越来越熟悉了。   三天之后,两人吃过晚饭,同时向系统提交了开局申请。   游戏载入,每次都需要十分钟左右。   两人并肩站在门前,等待系统提示弹出,眼前这扇门,就会通往未知的一条路。   两人都换了轻便耐脏的T恤和工装裤,再罩一件薄外套,这就是有衣柜的好处,毕竟系统可没贴心到连四季衣服都给玩家准备好。   因此有些运气不好的玩家,通常只能一件衣服洗了晾、晾了洗,赶上冰天雪地的游戏场地,也得忍着。   南银纱抱着自己的唐刀,大约是等得不耐烦了,她难得主动开口询问。   “诶,说实话,你铁了心和我绑定,是不是就为了找个打手?”   晏之卿含笑反问:“那南小姐你呢?你同意绑定,是看中了我的什么优点?”   “很多时候我懒得动脑子,你脑子挺灵光的。”   “那我们也算各取所需。”   权当作一文一武,优势互补。   说话间,只听得腕表振动,面前的门锁“咔哒”一声响。   下一场游戏的通道开启了。   *   本局游戏的场地,位于一座占地面积6000余亩的度假区内,这里小桥流水,建筑风格古色古香,有各式景点、饭馆、酒店、温泉馆、纪念品超市……   当然,外围依旧被无形的结界所覆盖,想要强行逃离的玩家,只有死路一条。   晚上开始的游戏,集合时间一般都截止到九点钟。   眼看着还剩半个小时,根据系统提供的地图指示,南银纱和晏之卿一同前往东面方向的星级酒店。   推开那扇玻璃大门,两人意外发现,大厅里就像公司团建一样,有男有女、热热闹闹,聚集了上百号玩家。   所有人都在互相攀谈,或者说,互相试探。   没想到这次还赶上了个大制作(……)   南银纱低声问晏之卿:“你通关的次数多,遇上过这种情况吗?”   晏之卿摇头:“之前基本都是八个人或十个人,上一场十八个人,算是最多的了。”   “这不太妙。”   “的确。”   人数这么多,按照经验而言,系统不可能允许大家相亲相爱一起通关,恐怕早就暗中设定了死亡规则。   最后能有几成的玩家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残酷赛制,就更加不敢想象了。   两人尽量收敛存在感,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同桌还有一对小情侣,男生单眼皮清清秀秀,女生微胖可爱,都是挺单纯善良的面相。   女生直勾勾盯着南银纱拿着的那把刀,又诧异又羡慕。   她一开口脆生生的:“姐妹,你这刀是在奖励商城兑换的吗?我怎么从没见过?”   “是我自己的。”   “怎么带进游戏的啊?”   “绑定系统时,我正在卧室擦刀。”   “……那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我的房间到现在还是游乐场的旋转木马!”   这话题又尴尬又好笑,旁边男生显然是她的男朋友,无奈帮忙解释。   “我和欢欢原本是去游乐场过生日的,结果在那就绑定了系统——当时她在旋转木马上,我在不远处的冰淇淋店里。”   无常街气候特殊,房间里原有的食物一直不会变质,保质期和储存条件,全部形同虚设。   所以别的没有,以后冰淇淋是不愁吃了。   欢欢说:“狗系统绑定就绑定了,还不让我们一起通关,最后是过了五场游戏,靠周桐兑换绑定卡,我俩才重新见面的。”   “宝贝你也很棒了,自己坚持了那么久。”   小情侣十指相扣,甜甜蜜蜜,看得出感情极好。   南银纱对别人的感情好不好毫无兴趣,她单手托腮发呆,也不知有没有在认真听。   倒是晏之卿由衷祝福了一句。   “二位情比金坚,一定可以顺利回去现实世界。”   欢欢和周桐都笑了,只是周桐笑容里又略带担忧。   “谢谢您,不过我感觉今天这场游戏,似乎有点危险。”   由此可见,凡是有通关经验的老玩家,都怀着相同的顾虑。   九点钟悄无声息的来临了。   酒店大厅的灯光,一瞬熄灭又一瞬亮起。   下一秒,在场全体人员的腕表振动,纷纷弹出了绿色提示框。   【本局游戏主题】:[你能活到第几天]   【本局游戏规则】:   ①请于五天之内,完成对应的五场子游戏,每场子游戏以24小时为界限,接力进行;   ②游戏任务将实时发布,过程中玩家可以在度假区内自由活动;   ③本局玩家共计150人,若五天时间截止,存活率高于20%,则剩余玩家以团灭论处。   【游戏开始,祝君好运。】   全场顿时死一般寂静。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次,还真是设定了存活率。   也就是说,等到五天截止,150名玩家,如果剩余幸存者大于30人,那么所有人都要出局。   这无异于逼迫大家相互残杀。   欢欢环视四周,神色惊惧不已:“这么多人呢,最后只能活……30个?”   “30个,没准都算多了。”周桐理解得更透彻一些,“到时候玩家们杀疯了,一心只想确保自己活着,也许会死得更多。”   “……”   欢欢双手捂脸,绝望得快哭了。   晏之卿轻声和南银纱商量:“趁着游戏还没发布任务,我们先去熟悉一下地形?”   “行。”   南银纱提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大门口。   此时其他玩家也接二连三.反应过来,他们都意识到应该提前找个隐蔽的藏身处,以免刚开局就沦为炮灰。   所以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往外跑,局面瞬间混乱不堪。   南银纱走着走着,感觉身后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自己,她警惕回头,发现是周桐和欢欢情侣俩。   周桐见她眼神不善,连忙顿住脚步,认真解释。   “南小姐您别介意,我们没坏心思,就是想咱四个人结伴走,赢面总能高一点。”   南银纱冷笑:“背后捅人一刀的事情,我见多了。”   “我们肯定不会背叛盟友,我们不是那种人,更何况背叛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欢欢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南小姐你有刀啊,你看着就像刀法很好的样子,我们哪是对手?我能活到现在全凭苟和躺赢……”   南银纱沉默片刻,侧头看向晏之卿。   晏之卿笑了一笑:“别看我,我听你的意见。”   “乐意跟就跟着,万一偷袭或者拖了后腿,就杀掉。”   欢欢闻言打了个寒颤,明显犹豫了,反而是周桐很坦然,他安慰她。   “没关系,其实说狠话的人大都心软,比那些口蜜腹剑的坏蛋强多了,只要我们有诚意,不至于的。”   “……唉。”   “宝贝你相信我,我看人很准,这两位绝对都是游戏高手,要和那么多玩家对抗,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   眼看着南银纱和晏之卿越走越远,都快要消失在视线里了,他迅速拉起欢欢的手,匆匆跟了上去。   ……   十点钟,当几乎所有玩家都分散在度假区的各个位置后,系统终于发布了游戏任务。   【第一轮游戏内容:[锁定目标]】   【寻找符合目标的玩家,使其淘汰出局。】   【请注意,目标每三小时更换一次,若出局者不符合目标条件,则使其出局的玩家同样视为淘汰。】   【1号目标:长发且染发的女玩家。】   正站在某纪念品超市前的南银纱:“妈的。” 第16章 成为目标 【入V公告+新书预收】   南银纱站在纪念品超市的门口还没进去,低头就看见系统提示了第一轮游戏的1号目标。   长发且染发的女玩家?   不如直接念她身份证号。   晏之卿叹了口气:“没关系南小姐,长发且染发的女玩家,肯定不止你一个。”   “你这安慰并不能让我高兴。”   “那真是太遗憾了。”   两人还在说些有的没的,一抬头就见欢欢和周桐从超市里出来了,欢欢手里还攥着一把菜刀。   欢欢兀自庆幸:“幸好我短头发啊,要不然就该……天啊南小姐符合目标!”   她说完这话,又感觉不太对劲,赶紧把菜刀藏在背后。   “南小姐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要对你动手的意思,这刀是在里面找到的!”   看来本场游戏,系统照旧在地图范围内给玩家们准备了武器,以供防身,或者杀人。   “别咋咋呼呼的。”南银纱懒洋洋一摆手,“超市里有水吗?渴了。”   “有,有好多果汁和奶茶,我在无常街都没奶茶喝。”   “那我去拿一瓶。”   晏之卿见她进去,很自然地也跟了进去。   腕表会显示实时出局的玩家,他低头,看见人数已经缩减到了148——五分钟,死了两个人。   心狠手辣的玩家从来不在少数,真的有人会刚一开局就大开杀戒。   毕竟在他们看来,每死一个人,自己生存的几率就多一分。   在游戏里,永远不要高估人性。   南银纱开了瓶冰糖梨汁,她朝货架上看了看,随手抽出一条民族风的亚麻发带,头也不回递给晏之卿。   “劳驾,头发帮我系起来,碍事。”   晏之卿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并未推辞,从容接过。   “我没给女孩子梳过头发,可能不太熟练。”   “又没让你梳出什么花样儿,随便扎不就得了,你捆过白菜吗?”   他惊讶于她神奇的比喻能力:“那还是有区别的吧?”   “都差不多,别耽误时间。”   这位小姐脾气一向怪,所幸晏之卿脾气好,从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很绅士地用发带在她脑后绑了个蝴蝶结,尽管和她整体又酷又丧的气质不太匹配,却莫名的有点可爱。   这时欢欢和周桐也来了,周桐礼貌征求二人意见。   “南小姐,晏先生,我们要不要去找个固定的地方,作为本场游戏的据点?总比到处溜达当活靶子要好一些,你们说对吧?”   “可以。”   欢欢指了指身后的柜台:“南小姐,你需要拿顶草帽把头发遮起来吗?”   南银纱淡定反问:“那不是此地无银吗?”   “可你这发色不遮住,在夜里走路和月亮女神下凡似的,更惹眼啊!”   “反正就三个小时而已。”   “那万一你被别人盯上了……”   “他们也未必杀得了我。”   “……”   欢欢和周桐,一起无奈挠头。   *   依照地图,四个人最终决定去西面的温泉馆避一避风头,理由是那里位置偏僻,四面都有建筑,适合防御。   ……当然,这个决定主要由南银纱和晏之卿做出,欢欢和周桐情侣俩,只负责接受意见。   前往温泉馆的这一路上,倒是零零散散碰上了好几拨玩家,可见聪明人大多选择临时抱团结盟,为了能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也为了灾祸降临到自己头上时,能稍微倚仗一下队友。   印象最深的,是有三四名男玩家同行,听上去他们似乎都很愉快,甚至还有些得意。   “这个目标定得好,咱们几个齐心协力,杀女人算什么难事?趁着第一轮多杀,后面也能轻松点儿。”   “问题是只能杀长发还染发的女人,这半天也没找着。”   “仔细找,刚才在大厅明明看见好几个,估计是怕死藏起来了。”   “对,我记得有个女的脑袋染得闪蓝闪蓝,还拎着把装饰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找着了先杀她。”……   彼时他们在明处,南银纱一行人站在树影暗处,对方并未察觉。   晏之卿侧眸一瞥,南银纱“闪蓝闪蓝”的一头秀发,正在夜色里泛着微光。   他轻声叹息:“别生气,有眼无珠的家伙到处都有。”   “我不生气。”南银纱目送那群人越走越远,语调阴飕飕的,“我记住那王八蛋的长相了。”   那人最好祈祷,自己始终不会被系统定为目标,否则只要让她撞见,就别他妈想跑。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月光下温泉馆的轮廓逐渐清晰。   一楼黑漆漆的没开灯,周桐握着刚才从纪念品超市里顺来的手电筒,在门口照来照去,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瞧一瞧。   最后是南银纱不耐烦了,拿过他的手电筒,自己走了进去。   晏之卿就跟在她身后,两人在大堂内转了一圈,期间他借着亮光,从某张茶桌的缝隙里,抽出了一柄薄而窄的剔骨刀。   他将剔骨刀别在了腰间。   他无意中一转头,发现不远处柜台的后面,隐约有黑影晃过。   他朝南银纱示意,南银纱当即把手电筒的光线,照向他所指的位置。   有女孩子瞬间尖叫了一声。   是两位年轻姑娘正蹲在里面,左边染着金头发,右边染着粉头发,看上去应该是刚绑定游戏不久,发根都还没褪色,八成是新染的。   她们惊恐万状抬起头,抖如筛糠,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的程度。   南银纱无语片刻,面无表情移开了手电筒:“走吧。”   她又没准备把她们怎么样,就是随便看看。   大堂开了两扇门,一扇是前门,一扇是通往公共温泉的后门,沿着曲折的木制楼梯一路往上,是温泉馆的二楼,设有汗蒸房、按摩房、休息室、餐厅等,顺栏杆往下看,可以看到下面的小型水乐园。   二楼有灯,但灯光很暗,欢欢原本还在各个房间转悠,冷不丁掀起某间休息室的帘子,登时瞳孔地震,吓得向后跌倒。   幸亏周桐手疾眼快,一把接住她:“怎么了宝贝?”   “有……有尸体啊!”   周桐往里看了一眼,心脏也“咯噔”一下。   那是个身材挺瘦小的女玩家,貌似是被人用钝器活活砸死的,她以扭曲的姿态蜷缩在桌子底下,眼睛还半睁着,棕色长发沾满鲜血,凌乱地黏在脸上。   她大概属于开局的牺牲者,原以为躲在这高枕无忧了,谁知一转眼就成为目标,被同行的玩家杀害。   也是可怜。   “南小姐,晏先生,你们看。”   晏之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四面环视,想要找块布把那女孩子盖住。   结果还没找到,就忽然听见楼下,再度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叫声。   脚步杂乱,像是有谁往这边走来了。 第17章 学枪 晏先生枪法太准了。   一楼骤然发出的惨叫声, 毋庸置疑,是来自刚才那两位年轻姑娘。   晏之卿随手扯下休息室的帘子,盖在了面前尸体的身上, 他正欲转身, 却见南银纱已经径直朝楼下去了。   欢欢轻扯周桐的袖子:“咱们要不也去看看?”   “走,你把菜刀拿好了啊。”   “那肯定的。”   不曾想楼梯下到一半, 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穿黑T恤的男人,那男人一眼看见南银纱, 顿时露出窃喜又贪婪的眼神, 回头就想去招呼同伙。   “喂!你们快过……”   但南银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出拳迅速, 屈起食指关节用力击向他的喉咙, 然后在他声音戛然而止、猛烈咳嗽的瞬间,用刀鞘横在颈间, 将他逼向栏杆。   周桐这会儿倒是反应很迅速,他冲上前去,抬起那男人的双腿, 协助她把对方从栏杆直接掀了下去。   那男人一头栽进了底下的小型水乐园,池子里还有水, 不过他摔进去也没再动弹, 估计是够呛了。   欢欢在身后见此一幕, 简直要吓死:“他不是目标对象啊, 死了你们也会出局的!”   “死不了。”南银纱道, “就这二楼的高度, 不至于死, 只是伤残的程度,系统不会判定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南银纱继续往下走, 绕到一楼大堂时,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夹杂着男人粗鲁的笑骂声,还有女孩子的哭声。   “你同伴都死了,你还不识相点,陪哥几个玩玩?玩爽了说不定咱就饶你一命,脱你件衣服还一惊一乍的,你是贞洁烈女?是不是急着投胎?”   那女孩子哭着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我可以告诉你们,刚才有个蓝头发的女生上楼去了,她……她特别漂亮,比我漂亮多了!你们现在去找她还来得及,真的还来得及!”   几人明显很感兴趣,交头接耳:“蓝头发?是不是在酒店见过的那个?”   “小王上楼了,要是见着人会通知我们的。”   “问题我记得那蓝头发的女的,身边还跟着个男的。”   “啧,小白脸而已,咱们人多,还怕搞不定?”   女孩子连声附和:“对对对你们完全能搞定的!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何必呢各位哥哥们?你们就放我走吧!”   “放你走?一个也别想跑——你们俩看住她,我去楼上找找小王。”   南银纱倚在门口,闻言冷淡回了一句。   “别找了,小王掉进水池了。”   “……”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和她,均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她认出来了,这人就是不久前在小河边,嘲笑自己“不是正经玩意儿”的男玩家。   三角眼,高颧骨,吹火嘴。   不得不说,这是她最讨厌的一种面相,因为她亲爹就是这种面相。   她现在仍旧忘不了,所谓的亲爹打算用钱收买她,让她给那素未谋面的弟弟去捐肾时,趾高气昂的嘴脸。   真该死。   她歪头打量他:“小王你是找不到了,也用不着费劲上楼了,有什么话在这说。”   这人胸前铭牌上刻着“吴××”,不重要,暂称为小吴。   小吴嗤笑:“操,吹什么牛逼呢?我能有什么话跟你说,我邀请你陪哥几个玩玩你愿意吗?还有那……哦,那个就算了,那个太胖。”   站在不远处,莫名其妙被diss胖的欢欢:“???”   周桐生气了:“你他妈的才胖,你个丑比也配评价我家宝贝?”   他刚刚站在门外阴影里,小吴没发现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还有个男人。   紧接着晏之卿也走过来了,人家的队伍四个人,而他们原本也有四个人,小王一掉进水池,就剩仨了。   南银纱不阴不阳地开口:“自己长得像条变异鲶鱼,还对别人指指点点,恶心。”   晏之卿笑了:“为什么是变异鲶鱼?”   “你去找鲶鱼的图片来对照一下,基本上是复刻程度,不然呢?我说他像条长了五官的蛆?”   大约是普通却自信的男人尊严被冒犯了,小吴有点恼羞成怒,他破口大骂。   “贱胚子你嘴挺厉害是吧?待会儿老子把你嘴撕烂了,让你他妈在这瞎几把扯淡!”   话音未落,晏之卿抽出自己腰间那柄剔骨刀,当成暗器甩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扎在对方的手臂上,以剔骨刀的锋利程度,登时血如泉涌。   “请你注意措辞。”   小吴捂着手臂干嚎,一时间什么难听的词儿都开始往外蹦,他疯了似地招呼同伙。   “弄死那个女的!把那个男的腿打折!上啊你们俩愣着干嘛?上啊!!!”   然而另外两人也不是傻子,眼看晏之卿这一出手,显然是有点功夫的,届时胜算不大,还可能殃及自身。   所以他们很犹豫,一边犹豫还一边后退。   南银纱利落拔刀,慢条斯理靠近瘫坐在地的小吴。   刀尖拖地,锋刃折射出一道寒光,小吴终于认清了这是把真刀,并非纯粹用作装饰的。   在这样残酷的游戏里,谁会贴身携带一把装饰刀呢?   他惊得几乎忘了疼痛,单手撑地后退,语无伦次。   “你想干什么?我……我警告你,我不是这一轮的目标,你杀我就相当于同归于尽,你敢动手吗?!”   “谁说我要杀你了?”南银纱瞥他一眼,“杀你我手还嫌脏。”   她果断一脚踹中他的下巴,坚硬的小皮靴鞋底,接触骨骼发出脆响,八成是脱臼了。   小吴狼狈地向后仰倒,嘴里血水横流,嗬嗬嗬的再说不出半句话。   她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柜台后那金发女孩的面前。   旁边的粉发女孩的确已经死了,尸体还躺在那,地上流了一滩血。   金发女孩见她手里拿着刀,含着眼泪,吓得语无伦次。   “小……小姐姐,求你了,咱们没必要自相残杀,对不对?对不对?”   “你刚才引他们上楼找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有觉悟。”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金发女孩朝她连鞠好几躬,“我就是太害怕了,我当时也没办法,对不起!对不起!”   南银纱没说话,她举起了刀。   ……然后在金发女孩绝望的叫声里,削断了对方的长发。   金发女孩由此变成了个狼牙狗啃的锅盖发型。   这离奇的剧情发展令人闻所未闻,她傻眼了。   “没了头发,你就不是目标了。”南银纱淡定收刀,把那束断发扔给她,“不需要对我表示感谢吗?”   “……谢谢您……”   “不客气,应该的。”   晏之卿走上前来,微笑着低声示意:“另外两名男玩家跑掉了。”   “哦,跑就跑吧。”   欢欢友情提醒:“南小姐,其实你也可以把头发剪短了,这样就没人打你的主意了!”   “我不剪。”   “为什么?”   “我嫌丑。”   “……”   “再者说,如果下一轮的目标是短发玩家,我难道还要把头发重新接上?”   “……”   欢欢悄悄瞥向欲哭无泪的金发女孩,明智保持了沉默。   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系统更新了任务提示。   【2号目标:穿黑色或白色衣服(鞋除外)的短发玩家。】   *   这次的2号目标,男女玩家都包括在内,只要全身的衣服局限于黑白色,又是短发,就符合条件。   因此除了南银纱,晏之卿、周桐和欢欢全部中招。   不过……   欢欢直接脱了自己的白色外套,露出了里面娃娃领的鹅黄小衬衫。   “南小姐教的办法真好。”   在游戏里,灵活变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南银纱饶有兴致看向仍躺在原地的小吴,小吴的下巴还脱着臼,门牙被她踢折了,血混合着口水流了一领子。   他穿着绿色的外套,除此之外,T恤和运动裤都是黑色的。   很好。   她俯下身去,拔走了仍插在他手臂上的剔骨刀递给晏之卿,随即强行把他沾血的外套扒下来,远远扔给了柜台后面的金发女孩。   毕竟金发女孩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裙,估计是绑定系统时,所处空间根本没有多余换洗的衣服。   “用你口袋里的刀来换。”   金发女孩也不知道,南银纱到底是怎么看见了自己裙子口袋里藏着的水果刀,她迟疑了。   “我只有这一样防身武器……”   “刀给你你会用吗?拿了这件外套,你至少能平安度过一轮,否则你现在就是我的目标。”   “……”   金发女孩明白,南银纱这是在变相教训自己,但她也别无选择。   她委委屈屈拿了外套,把水果刀递了过来。   南银纱反手把水果刀给了周桐,周桐受宠若惊地接下了。   欢欢指了指小吴:“那他怎么处理?”   “我又没打断他的腿,随便他去哪。”南银纱漫不经心,“当然,出门被其他玩家杀了,也只怪他自己运气差。”   她又嫌弃地踹了小吴一脚,转身走出了温泉馆的门。   ……   本局游戏为期五天,也就意味着玩家们要在度假区内待满整五天,不休息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四人组在地图范围内溜达了一圈,最终回到了开局集合的星级酒店,坐电梯上4楼,找了间靠近走廊尽头的房间,轮流补觉。   欢欢躺在床上,心有余悸:“大家杀人都这么轻松的吗?就算通关五场了,我也还是没能习惯。”   “你不习惯也很正常。”周桐安慰她,“不是所有人都有过硬的心理素质。”   “那……我确实要多锻炼一下,否则后面的游戏越来越难,怎么活得下去啊……”   本局游戏,极大限度激发了人性凶狠与卑劣的一面,以致他们在来时路上,目睹了无数玩家相互追砍的场面,像是得了失心疯。   有些尸体就横陈在月色最亮的地方,鲜血狼藉,残忍到难以言喻。   幸存者眼看着就只剩137人了,这还不包括伤残人士。   小情侣在那边嘀嘀咕咕,南银纱躺在另一张床上闭目养神,晏之卿就坐在旁边。   “这一轮是不是也快过去了?”   “嗯,还差二十分钟。”   算一算,现在大约是凌晨不到四点钟,再过一轮,黎明都要来了。   南银纱问他:“趁着没人打扰,你要不要过来睡会儿?”   “不了,我给你望风,等你醒了我再睡。”   周桐自告奋勇:“晏先生你睡吧,我望风,我也不太困。”   “谢谢。”晏之卿温文尔雅地婉拒,“但就不麻烦周先生了。”   “……能理解能理解。”   周桐想了想,换作是自己,大约也不敢和欢欢倒头大睡,却把希望寄托在才认识几个小时的陌生人身上。   在游戏里,警惕性是非常必要的。   南银纱就连睡觉时,怀里也抱着自己的唐刀。   她睡眠极轻,差不多睡了两个多小时,突然察觉了一点极轻微的动静,登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手里的刀已经出鞘了三分之一。   ……晏之卿想给她盖被子的动作,不得已停在了半空中。   两人对视,那种熟悉的尴尬气氛又出现了。   “抱歉。”晏之卿绅士道歉,“我没想到南小姐的睡眠质量这么浅。”   “习惯了,如果总是深度睡眠,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她顿了顿又问,“第几轮了?”   “目前是3号目标,淘汰身上有胎记的玩家。”   “胎记?那怎么确认?”   “其实也可以不确认,等待这三小时过去,但我想,总会有人想尽一切办法的。”   南银纱默认了他的回答,她起床穿鞋,刚想去拿床头桌上的那瓶矿泉水,下一秒,忽听类似爆.破的枪响,在酒店的楼下炸开。   是真的枪响,犹如平地惊雷,她没有听错。   欢欢也被惊醒了,她扑进安抚自己的周桐怀里,惶然四顾。   “谁开枪了?这地图还能找着枪吗?!”   “系统的规则经常随心所欲,它既然能设置冷兵器,自然也能设置枪支。”晏之卿起身出门察看,半晌,他冷静回头看向南银纱,“对方好像上楼来了。”   南银纱反问:“你会使枪吗?”   “会。”   也对,他父亲是警察,虽没有子承父业,这方面应该也是涉猎过的。   她点点头:“那我们夺枪吧。”   “好主意。”   周桐大惊失色:“怎么就好主意了?二位,咱们势单力薄的,夺枪这风险系数是不是太大了?”   南银纱冷笑:“你不采取行动就没风险了?待会儿他们带枪上来,第一个就先毙了你。”   “……”   “你脖子上那块胎记还不够明显吗?”   “……”   周桐默默竖起了衣领。   事实上,果真如晏之卿所言,急着杀人的玩家,总会想尽一切办法。   楼下方向脚步声杂乱,吵吵嚷嚷的,离这边越逼越近了。   紧接着是粗鲁的敲门声,或者说是砸门声,后来甚至演变成了踹门声。   显然是有一伙人,正在挨间房搜索,要把暂时在这座酒店歇脚的、符合条件的玩家们,一网打尽。   “都滚出来!站好了!不然老子的子弹可不长眼,不瞄准你们的心脏,也能打残你们的手和脚!”   周桐透过门缝偷看了一眼,他忧心忡忡。   “上楼了,在走廊那边……好多人,这是抢银行的架势啊……”   南银纱问:“多少人?”   “十多个人呢,都靠墙边抱头蹲着。”   “我指带枪的人。”   “哦哦,貌似是三人结盟,两人带枪。”   两把枪,足够震慑住在场的玩家了,毕竟对方气势汹汹,武器又具有压倒性优势,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带头反抗。   三个男人大概也是摸清了除了己方再没人找到枪,因此大肆耀武扬威,还倒转枪托去砸其余男玩家的头,并趁机揩女玩家的油。   “现在,立刻,马上,不论男女,给老子把衣服脱了!老子要看看你们谁有胎记!”   “砰”的巨响,又一扇门被踹开了。   欢欢在屋里急得跺脚:“他们就要找到这来了,他们会杀了你的!你快躲去衣柜里!”   她拼命往里推周桐。   “躲也没用,他们会搜房间。”   “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等死吧!”   晏之卿和南银纱低声商量了几句,他转头,很有礼貌征求欢欢的意见。   “钱小姐,能请你出门,稍微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吗?”   “啊?”   周桐着急了:“不行!万一那几个王八蛋对她开枪呢?”   “他们暂时不会开枪,因为他们要确认身上有胎记的玩家,他们明显只打算淘汰目标对象。”   “可他们会占欢欢的便宜!”   “请放心。”晏之卿不紧不慢地劝,“我保证在他们对钱小姐动手动脚之前,就尽快解决问题。”   “这……”   周桐依旧迟疑。   南银纱不是晏之卿,没那么好的耐性,她冷飕飕开了口。   “你有拒绝的权利,那现在就把你推出去,供他们枪毙算了。”   “……”   欢欢赶紧拦着:“别,我去!不就是吸引注意力吗?反正也跑不了,希望……希望南小姐和晏先生真的能搞定他们!”   “我们能搞定。”   “好,谢谢!”   说完,欢欢拍了下周桐的肩膀,然后在周桐担忧万分的眼神中,鼓起勇气推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最右边的男人,登时举枪对准了她,大吼命令。   “谁啊?站那别动!”   她迅速举起双手,摆出娇憨又可怜的小女生表情,这对她来讲并不难,她平时也是这样的气质。   “小哥哥别杀我,我身上没胎记,不是这轮目标,你没必要的!”   “你说没胎记就没胎记?这种事谁会说实话?把衣服脱了,过来靠墙蹲下!”   欢欢没脱衣服,也没挪步,她在原地支支吾吾,装作胆怯害怕的样子,一边哭一边发抖。   那男人不耐烦了,拎着枪走过去,还骂了两句。   “妈的是傻比吗?让你脱个衣服又没让你自杀,你脑袋顶着牌坊吗?”   另一个男人有点警觉,也跟了上来:“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别人?这女的在保护什么人,怕咱们发现吧?”   “有可能。”   欢欢连忙摆手,并惊恐后退。   “没有没有,这里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   “少废话,一看就是胡说八道!”   两个带枪的男人都快步朝她逼近,眼看着就只剩下了两块地砖的距离。   关键时刻,欢欢身后的房门打开,晏之卿侧身伸出一只手,揪住前面男人的衣领,一把将其拖进了房间。   周桐争分夺秒,趁机把欢欢也抱了进去。   站在床角的南银纱果断拔刀,在对方回过神来的前一秒,一刀砍下了他拿枪的那只手。   那男人当场发出了杀猪般凄厉的嚎叫声,周桐赶紧抓着头发把他薅起来,当作盾牌按在了门板上。   “外面的人听着啊,不要轻举妄动,轻举妄动就会断送你同伴的性命,杀错人了你自己也要死!你要算清楚这笔账!”   欢欢竖起大拇指:“说得好,谈判专家就是你。”   “过奖了宝贝儿。”   见那男人还试图挣扎,南银纱直接给了他一拳,而后推开他碍事的脑袋,从房间猫眼看去。   另一个男玩家正举枪瞄准屋内,但神色很犹豫,不敢轻易开枪。   也是个虚张声势的菜鸡。   “准备好了吗?”   她问的是晏之卿。   晏之卿将那柄抢来的HK416熟练上膛,沉稳颔首:“可以了。”   “往这打。”她用手势模拟出了范围,“不管打到哪都不致命。”   “知道了。”   话音未落,晏之卿扣动扳机,子弹穿过坚硬门板留下烧灼痕迹,同时命中了外面男玩家的右腿。   于是又一声惨叫,外面那男玩家也摔倒在地。   欢欢高兴道:“晏先生枪法太准了啊!”   南银纱踹门冲出去,小皮靴重重踩在对方的伤口上,又就势一脚,将那把掉落的手.枪往反方向踢出好远。   她这才好整以暇走去捡枪,顺便提醒。   “都把衣服穿好了,尤其是女生,待会儿房间里还有男人出来。”   这并非无意义提醒,毕竟刚才在男玩家的逼迫之下,有好几个女生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她们千恩万谢,忙不迭各自捡起外套。   这时那名没拿着枪但是和这俩人结了盟的男玩家,见势不好就想逃跑,结果被憋着火气的受害者们一拥而上,按倒在地暴打了一顿。   最后这三人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被大家协力用床单捆成仨粽子,扔在了酒店走廊里。   很快,系统的新任务也发布了:   【4号目标:戴眼镜的玩家。】   ……这弱智条件,可能是想给玩家个喘息的机会。   晏之卿沉默片刻,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放进口袋。   他对南银纱说:“这一轮应该不会有人伤亡。”   “我看也是。”   *   那两把枪,就这样落到了南银纱和晏之卿的手里。   不过南银纱只擅长冷兵器,对枪械方面并不在行,她需要晏之卿教自己用枪。   晨光熹微,天色渐亮。   小河边不远处的凉亭里,晏之卿坐在她身边,正在做详细指导。   “这把枪是伯莱.塔Px4Storm。”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很认真地讲给她听,“我们先来学安装弹夹,记得先将第一颗子弹平面底部按压进弹仓,再将子弹向后推进弹仓,然后装第二颗子弹时,要将第一颗子弹往下压,再……”   他拆分步骤演示,而后侧眸看向她,意在问她是否理解了。   南银纱点头:“明白,你继续。”   “再将弹夹装入枪身,用力拉动枪膛,双手托举瞄准——记住保持自然呼吸,否则停止呼吸过早,会因憋气而导致肌肉颤动、持枪不稳。”   他起身站在她身后,双手回拢,纠正了她持枪的姿势。   他指尖微凉触及她手背,只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离开。   “南小姐可以先试试手感,但鉴于子弹有限,就不要扣扳机了。”   南银纱望着远方氤氲在晨雾里的建筑轮廓,若有所思。   “你是警二代,当初怎么不选择子承父业,却成为了调香师?”   晏之卿笑了:“其实我也想当警察,但很遗憾,我没有条件和资格。”   “为什么?”   “也许,你以后会知道的。”   关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南银纱看出他不想提,便也不再问了。   腕表显示,幸存者已缩减到128人。   ……   第一天的锁定目标游戏,每三小时轮换一次条件,不知不觉,21个小时就过去了。   而最后一轮的目标对象,是由系统随机抽取十名玩家,且这十名玩家的所处位置,都会在度假区地图上实时显示。   这就意味着,其他玩家可以直接对他们进行追踪。   很不幸,南银纱再次中奖,代表着她的红点,就在地图上闪闪发光。   于是附近的玩家们,就全都围拢过来了。   周桐和欢欢也很够意思,期间替她拦截了好几拨追兵,并秉持着不使用武力的原则,耐心劝说。   “别追了,她手里有枪,就算不能杀你们,把你们打成残疾也轻轻松松——这后面还有四天呢,你们残疾了还能活得下去吗?干嘛这么想不开?”   事实证明,这战术是有效果的,当然,肯定也有人不信邪,非得来亲身实践送个人头。   “你说有枪就他妈有枪啊?我刚还捡了台坦克呢,马上就把这咖啡馆碾平咯!”   周桐拉了欢欢一把:“算了,他乐意进去就进去,良言难劝该死鬼。”   “对,你说得对。”欢欢立刻朝咖啡馆里喊了一嗓子,“南小姐,有人进去啦!”   被那愣头青玩家一带,又有不少观察形势或者看好戏的玩家,一窝蜂跟了进去。   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事往往都有代价,需要细思权衡;但如果是一群人做这件事,付出代价的概率就变得微乎其微,大家都不相信厄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胆量当然也无限增加。   咖啡馆的门被强行撞开。   彼时晏之卿正在研究柜台后面那架咖啡机,他笑吟吟地问南银纱。   “南小姐想喝点什么?”   “都行。”   “那就焦糖拿铁?”   “你随意吧。”南银纱整个人窝在竹编的椅子里,冷眼望向门外,“瞧瞧,这么多人要来杀我,我可真有排场。”   “巧了,你可以先用他们练练枪。”   “好主意。”   南银纱迅速将手.枪上膛,作势瞄准。   周桐和欢欢生怕殃及池鱼,赶紧牵手溜到柜台,远离战圈。   “晏先生,来一杯黑糖玛奇朵行吗?我家宝贝喜欢。”   晏之卿从容应着:“好的,稍等。”   这边那边完全两种画风,那边冲在最前的男玩家,还在叫嚣。   “我就不信了,怎么我们捡到的都是刀,就你能捡着枪?是模型吧?你那枪壳里能有子弹吗?死丫头吹什么牛逼呢?你眼圈上那黑粉,化妆时渗进脑子了是吧?”   “烦死了。”   南银纱只说了这三个字,在呼气的瞬间,她用力扣动了扳机。   第一次开枪,子弹轨迹偏了一点,本来想打膝盖的,结果打中了腰部以下膝盖以上某处……嗯……比较要紧的部位。   血流如注。   很难用言语来具体形容这一刻,那位口嗨的男玩家,究竟在地狱的油锅里反复煎了多少回。   他像条缺水濒死的鱼,露出肚皮,拱着身子在地面弹来扭去,拖出粘腻的血痕,并发出被扼住咽喉般的痛苦的哀嚎声。   晏之卿走过来,笑着将咖啡递给南银纱。   “南小姐很有天赋。”   “谢谢。”   毫无疑问,刚才那一枪成功震慑住了其余玩家,眼看着南银纱抿了口咖啡,左手端杯右手持枪,继续瞄准这边,他们全体慌张,纷纷转身逃离咖啡厅射程范围,谁也没敢再回头。   欢欢小声问:“南小姐,这断子绝孙的男人怎么处理?”   断子绝孙四个字,就很写实,很灵性。   “喝完这杯咖啡,我们就转移阵地了。”南银纱说,“人就扔这,我管他死活。”   “……有道理。”   此时,天际残阳已彻底没入地平线的另一端。   夜幕即将降临。   *   度假区内,有一家位置挺偏僻的民宿,民宿后院可以自己开火做饭。   欢欢从附近的小超市里拿了一大堆半成品,由周桐去厨房料理,晏之卿也去帮忙了。   只剩下两个姑娘独处,此前欢欢刚在楼梯转弯发现了一具尸体,吓得大呼小叫,最后由南银纱将尸体拖去角落,用桌布盖上了。   “能不能别在我耳边喊?很吵。”   “……对不起。”欢欢严肃站直身体,“我之后会注意的。”   半晌,她见南银纱靠窗坐着,用桌布擦刀,那点八卦的小心思便又蠢蠢欲动,忍不住凑了过去。   “南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有种侠女的气质?”   “我倒是听说自己有中二病的气质。”   “那是他们胡扯,他们肯定嫉妒你长得好看!”欢欢顿了顿,又压低嗓音神秘地问,“南小姐,你和晏先生……是情侣关系吧?”   “不是。”   “难道你们只是绑定关系?你们居然能够互相信任吗?”   “在有共同利益的前提下,是能够互相信任的,你真啰嗦。”   “……”   欢欢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敢问出口。   这绑定久了,俊男美女,强强联合,彼此支持陪伴越来越默契,成为情侣不是迟早的事儿吗?否则眼光都这么高了,还能相中别人吗?   另一方面。   厨房里,切着火腿肠的周桐,也在好奇询问晏之卿。   “晏先生竟然和南小姐不是情侣?不是情侣怎么敢随意跟对方绑定?”   “遇到实力匹配的队友,在有共同利益的前提下,绑定是很明智的决策。”晏之卿缓声道,“毕竟并肩作战总好过单打独斗,背叛反而是无意义的事情。”   “果然,游戏高手要比我们这些普通玩家,境界高多了。”   “谈不上境界,大家无非都是为了在游戏里,活得久一点罢了。”   说话间,时间显示晚上十点钟,24小时已经正式过去了。   游戏的第二天到来了。   系统的信息分秒不差,也紧随而至。   【第二轮游戏内容:[迷宫寻宝]】   【请玩家在24小时之内,躲避机关,全地图范围寻找会发光的平安符。】   【平安符数量占现存玩家数量的80%,本轮结束未能持有平安符的玩家,将自动淘汰出局。】   “迷宫?”周桐一头雾水,“哪里有迷宫?”   晏之卿没说话,他警惕地转过头去。   随着一阵巨响,脚下地面猛烈晃动,外面蓦然传来了欢欢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第18章 迷宫 神经,有什么好笑的?   欢欢的尖叫, 源于突然拔地而起的坚硬石墙,将她整个人朝半空顶去。   幸好南银纱手疾眼快,于千钧一发之际扯着衣领把她拖下来, 两人迅速倒地, 就势滚到了角落里。   晏之卿和周桐快步从厨房方向跑来,身后地面碎裂塌陷, 同样有石墙一座接一座交错着出现。   四人被逼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去, 发现外面轰鸣声不绝于耳, 度假区已经完全四分五裂。   高大厚重的石墙遮挡建筑、分割地形, 视线变得极其狭窄。   突如其来的狂风, 席卷沙石飞舞,茫茫雾气笼罩了夜色。   这里俨然成为了天然的巨型迷宫。   “这什么啊?□□?”欢欢非常崩溃, “我们要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找平安符?这还能平安吗?”   周桐安慰她:“没关系,系统说了,平安符会发光, 在昏暗的条件下也能找到。”   “……我是怕这个吗?我是怕刚出去就死!系统还说‘躲避机关’呢,怎么, 外面还藏着机关吗?”   “大概是的。”   “那不是更死定了?!”   周桐无奈叹气:“没办法, 那也得找啊宝贝儿, 平安符数量有限, 如果我们最后找不到, 是要被淘汰的。”   “问题是从哪开始找起呢?度假区都变成迷宫了, 我们很容易走散的, 你说是不是啊南小姐……诶?南小姐?”   欢欢本想和南银纱商量一下,谁知回过头去,却发现窗边空空荡荡, 南银纱和晏之卿早已不知去向。   ……得,人家懒得啰嗦,先行一步了。   临时结盟归临时结盟,始终一起行动的,只有真正绑定的队友。   *   南银纱和晏之卿,拎着各自的枪,顶风行走在漫天的尘与雾里。   雾气极浓,且有越来越浓的趋势,手电筒的光线也穿不透那层屏障,到后来只能影影绰绰分辨出迷宫的轮廓。   晏之卿扶着石墙,朝着固定的方向往前走,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他意识到很久没听见南银纱讲话了,试探性开口呼唤。   “南小姐?”   他向后伸出手去,不偏不倚正触碰到温热柔软的指尖,不由得一怔,随即收回。   南银纱平静回答:“在这,丢不了。”   “那就好,看来南小姐似乎很适应迷宫的路径。”   “不算适应吧,反正在哪都一样,没区别。”   “说得也是。”   “你知道现在到哪了吗?”   “差不多。”晏之卿略一颔首,“应该是之前咱们去过的温泉馆附近。”   她说:“你还挺认路的。”   毕竟这一轮,系统地图暂时性关闭,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只能依靠记忆。   这对晏之卿而言,显然不算什么难事。   风声一阵紧似一阵。   前方的晏之卿,忽然停住了脚步。   南银纱登时警觉:“看见什么了?”   “好像有具尸体。”   在雾蒙蒙的光亮里,隐约可以辨认出不远处躺着一个人,四肢扭曲,青石板的地面上凝固着大片血迹,八成死了有一会儿了。   心底警兆油然而生,晏之卿目光上移,发现尸体对面的那座石墙上,有莹绿的光点在轻微闪烁着。   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会发光的平安符”。   这么看来,那位玩家生前是想去拿平安符,却不幸中了机关。   机关在哪?   南银纱拔了刀鞘,当作暗器朝那面石墙投掷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沧啷啷”金属相击的乱响,视线内黑影闪过,应当是钢针或者短箭之类的利器弹射出来。   不难想象,要是刚才人站在那里,当场就要被射成筛子。   一般来讲,系统的机关会有冷却时间,现在是能够上前取平安符的。   结果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晏之卿拦住了。   “南小姐,我去吧。”   以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刚好摘得下挂在墙上的那枚平安符,并顺便捡起了她的刀鞘。   “没有危险,你可以过来了。”   “谢谢。”   南银纱走上前去,抬脚迈过尸体,接过了刀鞘。   她低头,发现晏之卿把平安符,系在了自己的刀鞘尾端。   “……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晏之卿的语气理所当然:“我们是队友,给谁不一样?反正还要继续找的。”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那证明我与南小姐的关系越来越熟络了,是好事。”他又问,“南小姐饿了吗?”   这话题跳跃得有些快,南银纱顿了一顿:“还行,怎么?”   “刚刚饭还没做完,厨房就塌了。”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块独立包装的小蛋糕给她,“我只来得及带这个出来,权当补充点热量和糖分。”   “一人一半。”   “南小姐不是说自己不会客气吗?”   “偶尔也会客气一两句。”   他笑了,嗓音低沉悦耳,在四面逐渐浓重的黑暗里,莫名令人心生一丝暖意。   南银纱拆开小蛋糕的包装袋,掰下一块,摸索着往他嘴里塞。   “神经,有什么好笑的?成天都在笑。”   “南小姐,你搞错了。”   “那你倒是凑近点,你以为我看得见?”   晏之卿微微俯身,用手电筒往自己脸上一照——   从这个角度,正能看见他薄而软的嘴唇,俊俏的下颌线,以及……   沾满巧克力酱的眼镜片。   南银纱不自觉扬了下唇角,把蛋糕准确塞给了他。   “不好意思。”   她原本打算用衣袖替他抹一抹眼镜,岂料还没付诸行动,忽觉地面猛烈摇晃,身后骤然传来崩塌式的碎裂声。   这条迷宫通道,貌似要报废了。   *   本轮游戏,迷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随机重组,期间如果不能及时躲避和逃离,就很容易被坍塌的石墙活活砸死。   诚然,这是极其考验体力的一轮。   更不要说后来又开始下雨,从小雨到中雨,再到暴雨。   玩家们的身体与精神,都在承受着双重暴击。   房屋被石墙分割得支离破碎,南银纱和晏之卿正并排坐在卖纪念品的屋檐底下,看外面暴雨如注。   晏之卿撑着一把从废墟中刨出来的花伞,把伞面往南银纱的方向倾斜。   雨声密集,远处隐约传来玩家愤怒凄厉的惨叫。   “啊——放开我!放开我!!!”   有人将另一人按倒在地,手起刀落,一刀接一刀攮向对方的身体,直到对方僵硬着不再动弹。   那人开始在尸体上摸索,而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腕表实时显示的幸存者,又少了一名。   晏之卿叹息:“可能相比起自己寻找平安符,杀人抢夺反而是更简单的事。”   在这恶劣的风雨中,任何残暴行径都能被掩盖埋葬,也不需要接受制裁与代价。   系统之所以命名为【无常】,是游戏变数的无常,也是人性变幻的无常。   “南小姐,如果是你,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你会选择杀别人让自己活下来吗?”   “既然是万不得已,迟早有人要死,善良还有什么意义?”南银纱冷笑,“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是符合南小姐风格的答案。”   “那你呢?你会不会?”   晏之卿的语调,温柔却斩钉截铁:“我会。”   “我以为你是那种甘愿牺牲自己的好人。”   “我从未想着拯救世人,何况自从进入这游戏开始,我就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了。”   从他使用召唤卡设计那对毒贩夫妻,并亲手刺下整整二十四刀开始,他就不是一个好人了。   横竖都是沾满血迹的人生,有什么不同?   让玩家出卖灵魂,赌上生存的可能性,这不正是系统想要看到的吗?   优胜劣汰,是这里的唯一法则。   “这只是第二天。”南银纱说,“大概只能算热身。”   谁也不知道后面三天,系统还会安排什么古怪致命的考验。   等待才是最煎熬的事。   这时迷宫石墙再度移动重组,眼看着这座屋檐下也不能久留了。   她起身,冷不防踩到了脚下一块松动的石砖,霎时破风声响起,有三支锋利箭头从对面的石墙弹射出来,迎面而至。   她反应敏捷,登时横刀格挡住两支,最后一支被晏之卿单手拦截在了面前。   箭尖距离她的眼睛,只有两寸余远,晏之卿五指收紧,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反手将箭头甩了出去。   南银纱沉默片刻,极压抑地呼出一口气,她低声道:“你救了我的命。”   “你也救过我的命,这是应该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半晌,发觉他仍在自己身后撑着伞,不禁回眸看向他。   “还有一枚平安符没找到,你都不急的?”   “南小姐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就在口袋里。”   “……”   他坦然注视着她:“两个小时前你就找到了,我想你是出于某些顾虑,仍想试探我的诚意,我能理解。”   这个男人的心思与洞察力,都太过缜密了。   南银纱没否认,她从口袋里取出那枚发光的平安符,递到他手上。   “我相信你的诚意,这不过是个恶作剧。”   “恶作剧?”   “对,我很好奇像你这种人,慌张起来是什么样子。”   越是温柔淡然的人,变得慌张无措才有意思。   晏之卿弯起眉眼:“真遗憾,让南小姐失望了。”   ……   两人共撑一把伞,背景是接连倒塌重组的高大石墙,天际朦胧灰暗,风起云涌。   这仿佛是末世到临之前的一幕。   在光与暗交织间,他们等来了第三轮游戏任务的发布。   【第三轮游戏内容:[潜伏杀机]】   【请在24小时之内,躲避来自杀人狂的恐怖袭击,顺利存活。】   【请小心,他们也许就在你的身后。】 第19章 杀机 我用得着你给我科普影视作品?……   第二轮游戏结束时, 幸存者只剩下了94人。   石墙迷宫在轰鸣声中消失,犹如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的废墟里,到处横陈着狼藉的尸体。   那些尸体, 有的死于刁钻的机关;有的死于其他玩家的残杀;还有的颅骨粉碎、血与脑浆流溢, 因为没有拿到平安符,死于系统的制裁。   雨停了, 南银纱踩着湿漉漉的石板地,站在一家布坊门口, 仰头望向那块残缺不全的褪色招牌。   这里确实是布坊, 供游客观看了解染布工艺的地方, 推开一扇略显破旧的木门, 院子里的各色扎染布料迎风飘舞,在月光下气氛森然, 毫无美感,反而像极了做法的招魂幡。   她与他对视一眼,迈过门槛, 一路用刀鞘撩开那些床单或衣服,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完好的屋子。   不过很遗憾, 这里也没能幸免, 院子的另一扇墙之前也因为迷宫重组而坍塌, 只剩下断壁残垣, 四处漏风。   “我想找个地方睡觉这么难吗?”   “应该是挺难的。”晏之卿实话实说, “毕竟系统要考验的, 就是玩家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极限。”   “真该死。”   “南小姐实在太困的话, 要不多盖几层床单凑合一下,我站着给你挡挡风?”   “……不必了,我突然觉得也没这么困。”   南银纱说完, 像是听到了什么异常动静,顿时警惕转身。   晏之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不远处通往二楼天台的楼梯处,隐约传来了金属磨地的声音。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两人缓慢后退,用晾晒的扎染布料做掩护,试图借由头顶微弱的月光,分辨出对方的真面目。   沉重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风吹起面前布料的一角,南银纱从缝隙里看到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如同蜂巢般,布满脓疱和瘢块的脸,看身形是个男人,穿着肮脏的军装大衣和灰裤子,脚下的皮鞋在反着光。   他拎着一根沾满血迹的钩爪,钩爪一节一节摩擦楼梯,在地面拖拽。   他将目标锁定了这里。   晏之卿拉着南银纱的衣袖,引导她往门口的方向走,他低声说。   “这是糖果人。”   “糖果人?”   “是,一部久远电影里的恐怖阴魂,据说是黑人与白人千金相恋,手被砍断,身上也被涂满蜂蜜,遭受蜂蛰疼痛而死,所以开始疯狂报复——我猜系统对角色形象进行了二次魔改。”   南银纱无语:“我用得着你给我科普影视作品?”   “我只是为了让南小姐对敌人有更深刻的了解。”   “不,我没打算和他正面交锋,我累了。”   “那我们撤退。”   说是撤退,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锋利的铁钩堪堪擦过南银纱的脸,雷霆万钧甩在了墙上。   南银纱猛一侧头,随即手就被晏之卿抓住,他拉着她拔腿朝外面跑去。   他语气里能听出明显担忧:“没事吗?”   “没事,差一点。”南银纱说着往后看了一眼,“但很快就不是差一点了。”   糖果人比他们想象中跑得还要快,躬身抬腿,简直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这样逼近的距离,即使有枪也很难瞄准,可以说完全不占优势。   她终于忍无可忍,瞬间抽刀出鞘,反手一记漂亮斜劈,只听“沧啷”脆响,糖果人的钩爪缠住刀身,双方陷入僵持。   晏之卿发力将连接钩爪的麻绳往回拽,而后一脚踹中糖果人的胸口,糖果人因此力道稍松,使南银纱得以将刀收回。   “走!”   南银纱没有恋战,跟随他朝先前星级酒店的方向飞奔而去。   恰好此时有路过的女玩家目睹了这一幕,吓得一声尖叫,毫无疑问这声尖叫吸引了糖果人的注意,他转过那张会令人产生密集恐惧症的可怕的脸,临时改变目标冲过去了。   “啊——!!!”   于是就引起了更广泛的恐慌。   南银纱来到星级酒店附近,这边一二三楼都被之前的迷宫石墙破坏了,四五六层还是完好的。   她仰头望着五楼窗户,沉思。   晏之卿明白了:“南小姐,要去找个房间睡一觉吗?”   “我觉得挺难,可能床都没躺热,追杀的变态就又找上门来了。”   非常令人懊恼的是,经过了第二轮游戏的摧残,现在度假区内想找个足够稳妥的藏身点,都难于登天。   “先上四五楼看看吧。”   两人踏着满地碎石和玻璃,一路走向酒店内部。   电梯肯定是无法使用了,只能楼梯步行。   比较渗人的是,在三楼楼梯的转角处,南银纱看到了一滩新鲜的血迹。   血迹犹如被拖布胡乱擦拭一般,沿着地板蜿蜒延伸,然后截断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这种情况,不要惊动对方,悄无声息溜走才是明智的选择。   谁知运气不巧,还没等她叫上晏之卿撤退,随着两条沾满黏糊糊血肉的断臂被扔出房间,有奇怪的生物,从门后探出了半张脸——   那是张布满刀疤弹孔、目眦欲裂的木偶的脸,一头凌乱的红发发际线严重后移,它定定看着这边,蓦然咧开嘴,露出个冰冷狰狞的笑。   地上的两条断臂还黏连着粉色碎布,大约是女孩子的衣服,上面布满被啃噬的牙印。   南银纱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她未及思考,果断从腰后拔枪,双手扣动了扳机。   砰。   这次枪法倒是很准,子弹呼啸着穿过木偶的脑袋,在门框留下了冒烟的深孔。   然而似乎并没有对木偶造成任何伤害。   木偶发出了嘎嘎的笑声,它倒提着一柄巨大的斧子,步伐拖沓走出了房间。   随着步子越迈越大,它终于姿态诡异地奔跑起来。   对于这种状况,晏之卿和南银纱已经轻车熟路,反正先撤退就对了。   两人飞速按原路返回,匆匆准备逃离酒店。   晏之卿一边跑,一边给南银纱解释。   “这是鬼娃恰吉,原本是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当初中枪负伤被警察追到玩具店,走投无路间通过魔咒将灵魂附在玩具娃娃身上,后来就开始了残忍的杀戮。”   “……我说过我不想听你科普,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杀了它。”   “它很难被彻底消灭,系统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给我们机会。”   南银纱的火气一下子直冲头顶:“连子弹爆头都杀不死,那捡来这枪有什么用?摆设?”   “就算这一轮没用,下一轮总是有用的。”   “万一这轮我们就死了呢?”   晏之卿耐心安慰:“不会的,南小姐所向披靡,区区考验自然不在话下。”   “你拍这马屁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了保证我们绑定关系的长久稳定,以及增强互相之间的信任与支持。”   “……有病。”   他与她时不时的就来一番无厘头对话,倒显得逃亡之路也没那么紧张枯燥了,但调节气氛也是暂时的,毕竟鬼娃恰吉仍在后面穷追不舍。   鬼娃恰吉的战斗力,显然比刚才的糖果人要高出许多,它甚至还能无声无息的瞬移,手中铁斧抡得虎虎生风。   双方差距正在不断缩短。   情势一触即发,关键时刻,晏之卿看见了路旁喷泉中央高大的爱神雕像。   由于先前迷宫石墙的破坏,爱神雕像已经拦腰裂开,摇摇欲坠。   他当机立断,猛地拉过南银纱朝喷泉的方向跑去。   南银纱莫名其妙被他拉着跑:“干什么?”   “你从喷泉后面绕过去,我拖住它。”   “你怎么拖住它?”   “我自有办法。”   南银纱并不是那种唧唧歪歪的小姑娘,他既然说有办法,那她就交给他,不去扰乱他的计划。   她点点头,闪身绕过爱神雕像,很快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建筑之后。   晏之卿淡定往雕像前方一站,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跟爱神代言人似的。   他端起背在身后的那把HK416,冷静瞄准射击,这一次当空射中了鬼娃恰吉的那两颗夸张的门牙。   有一说一,这枪法比南银纱绝对准多了,而且门牙粉碎的瞬间,伤害不强,侮辱性极强。   所以成功激怒了鬼娃。   鬼娃在冲上前的同时,抡起斧子用力掷了出去,旋转的斧刃在半空折射出刺目寒光,在晏之卿的镜片上映出虚影。   晏之卿敏捷侧身,躲过了这致命一袭。   而下一刻,斧刃击中雕像,雕像彻底碎裂,从高处朝鬼娃砸了下去,不偏不倚压个正着。   死是死不了的,可拖延时间足够了。   晏之卿拎枪转身,发现南银纱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还顺便开了一辆度假区里的双人游览车。   “南小姐?”   南银纱一个甩尾漂移在他面前停下,面无表情:“怎么,看见我挺惊讶?”   “我以为你走远了。”   “我这人没什么义气可言,但偶尔也会发一发善心。”   “多谢南小姐,这份恩情我会牢记于心。”   “行了闭嘴吧,上车。”   有了游览车代步,前行的速度当然快多了,只是漫无目的,不晓得去哪里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四面随处可见横陈的尸体,均死状凄惨,这漫长的夜晚,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月光昏暗,裂纹密布的青石板路上,像是流动着簌簌水影。   远方隐约传来玩家们凄厉的惊叫声。   南银纱突然将游览车的速度放慢,她警惕四顾。   晏之卿低声问她:“你觉得附近有危险?”   “你也这么觉得?”   “嗯。”   一只鲜红的气球,迎风打着旋儿飘来,就落在游览车前方,还轻巧地弹了几下。   借着月色,南银纱看清气球的正面,赫然画着一张阴气森森的笑脸。   心底警兆顿生,可她那一刻并来不及采取行动。   有庞然大物自废墟的阴影里现身,如一枚燃烧的火.箭炮,瞬间撞飞了游览车。 第20章 他的秘密 (五更合一)她是疯了吗?……   对方的冲击力过强, 以致游览车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南银纱猝不及防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花坛边缘。   短暂的晕眩袭来, 她晃了晃头, 第一反应就是摸向掉落在旁的唐刀,而后急于确认晏之卿的位置。   晏之卿正坐在不远处, 他的前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面目狰狞的红发小丑,小丑穿着夸张的泡泡袖马戏团演出服, 两条像血一样的疤痕纹路, 顺着眼眶延伸到嘴角。   它低着头, 眼皮上翻, 忽而一笑,笑出了满口如深渊怪兽般密集锋利的尖牙。   阴暗废墟, 树影摇曳,这一幕无论构图还是气氛,都透出一种致命的诡异感。   南银纱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她叫了两声晏之卿的名字,却发现他毫无回应。   晏之卿方才摔倒, 头部撞击地面, 视线出现了瞬间的模糊空白。   待他后知后觉恢复清明时, 眼前景象已变成了漫天燃烧的火灾现场, 且还在持续爆.炸, 一阵紧似一阵, 犹如天际回响的雷声。   有两道身影从火光中走来, 摇摇晃晃,他们衣衫破烂、不断有血从裸.露的皮肤渗出,沿着前行的轨迹流淌一地。   晏之卿看清了他们那血肉模糊的脸, 以及颈部、前胸、腹部、手臂的无数刀口。   是那对被他借助游戏规则,亲手了结的毒贩夫妻。   他并不害怕他们,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早就该死,他也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唯一觉得惭愧的,只是对不住一生正直的父亲,而他在游戏里的每一天,都是赎罪。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做好准备直视对方的瞬间,那对夫妻恍然间竟合体了。   他们合体成为了高大的男人模样,那男人穿着警服,浑身都因爆.炸而烧焦溃烂,一张脸更是面目全非,从鼻子到嘴巴的皮肉都脱落了,只剩下森森骨骼和两排苍白的牙齿。   男人在晏之卿面前蹲下身来,咧开嘴笑了一笑。   他的嗓音破败沙哑。   “之……之卿……”   晏之卿的心脏,像是被海水泡过的沙滩,刹那间酸软无比。   他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对方,眼眶通红,许久才试探性唤了一声。   “……爸?”   想念和悲伤只此一瞬,清醒与现实也只此一瞬。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何种幻境,要打破这样的局面,就必须要狠下心来做些什么。   “对不起,爸。”   就在男人抬起手来,作势抚摸他的前一秒,他从怀中摸出那柄剔骨刀,手起刀落,咬紧牙关扎进了对方的颈侧。   ……   幻觉消失了,火光褪去,四面依旧是度假区满目疮痍的废墟。   男人发出不明意味的咆哮,那张脸扭曲着变回了小丑的样貌,小丑睁着一双白多黑少凶狠的眼,龇出尖牙要咬穿他的喉咙。   千钧一发,晏之卿敏捷撑地躲闪,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刀刃出鞘的声音。   银蓝色的长发迎风舞起,南银纱闪身挡在他前面,一刀直劈小丑头顶。   小丑后退一步,狞笑着与她对视。   南银纱看清了它那双眼睛里,盛满了阴暗与负面的情绪,正与这样嘲讽的笑容相得益彰。   脑海里似有钢针轻微扎了一下,痛觉也不过两秒钟,她皱眉,见小丑已经势在必得朝自己走来。   据说小丑能幻化出每个人心中最恐惧的记忆,恐惧越深,对本人的伤害就越深。   不知道在小丑眼中,她此刻应该看到些什么,但事实上她什么也没看到。   唐刀在掌心帅气挽了个刀花,她从下至上斜斩,力道万钧,当场齐根砍断了小丑的左手臂。   那条带血的断臂在地面滚了两滚,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小丑的创口开始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出了一条新手臂。   而它的表情,则看上去愤怒了不少。   它朝她扑过来,将近两米的个子具有压倒性的优势,登时将她扑向身后的花坛。   它发疯似地钳住她的刀柄,张嘴咬向她的颈动脉。   晏之卿翻身跃上小丑后背,双腿收紧死死勒住了小丑的脖子,他单手揪住小丑的红发,腕间发力,硬生生掰开了小丑的上颌与下巴,使其无法再对南银纱构成任何威胁。   南银纱趁机脱身,她双手持刀,紧急示意。   “让开!”   说时迟那时快,晏之卿猛地将小丑一推,自己借势跃开。   南银纱并未等到小丑起身,挥刀如狂风骤雨,恶狠狠削掉了小丑的脑袋。   那颗毛毛剌剌的头颅骨碌到晏之卿脚下,被他毫不犹豫踹飞。   小丑直挺挺向后倒地,腔子里的血还在往外涌,发出咕嘟嘟的沸水声。   看这形势,就算要新长出另一颗头来,也需要一会儿时间了。   两人终于得以全身而退,当即片刻未停离开现场。   南银纱收刀入鞘,顺便擦了擦自己衣领溅上的脏血。   她无意中一侧头,发现晏之卿正右手捂着左手,好像是受伤了。   “……你怎么了?”   “没事,小伤。”   她不由分说拉过他的左手,见掌心有一排明显的血洞,应该是刚才对付小丑时,被小丑的尖牙咬伤了。   很奇怪,伤口乍一看并不算很深,可冒血的程度却挺吓人。   尤其当她扯下外套的装饰飘带,想给他缠一缠止血时,更是发觉这血轻易止不住,瞬间就把飘带染透了。   她盯着他的手,难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没吓着南小姐吧?”晏之卿似是习以为常,反而安慰她,“辛苦你替我稍微缠紧一点,待会儿它流够了,自然就不流了。”   “什么叫流够了就不流了?”南银纱觉得匪夷所思,“你的血很富余吗?”   “我患有先天性凝血障碍,即使是普通的伤口出血量也很大,很难止血。”   这种病家族遗传,他的母亲就是因此去世的。   “……”   这着实是南银纱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一瞬她想到了很多细节,很多他之前隐晦而不愿提起的细节,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半晌,她迟疑着开口。   “所以,这是你轻易不动武的原因?”   “是,能用智商解决的事情,我通常会避免动武。”   “也是你不能当警察的原因?”   晏之卿自嘲道:“我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当警察?先天的弱点,并不是靠我后天努力就能弥补的。”   毕竟执行任务时,不致命的轻伤也会影响他的行动效率,他随时可能拖队友后腿,甚至死亡率都是别人的好几倍。   他注定没有办法继承父亲的信仰。   这是他的秘密,不说也罢,说出来就难免心酸。   南银纱沉默良久,她并不擅长安慰人,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她说:“刚才在小丑那里,你看见了谁?”   “我父亲。”   他当然不会恐惧父亲,他恐惧的是永远失去父亲。   他不曾经历过那场爆.炸,但却在梦里一遍又一遍想象过父亲临终时的痛苦。   父子俩常年聚少离多,甚至没能好好道别。   南银纱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幸好你够理智。”   “那南小姐你呢?你又看见了谁?”   “我谁也没看见。”   “……小丑的幻象对你无效吗?”   “大概因为我没有恐惧的记忆。”南银纱仔细回想,越想越觉得确实如此,“我没什么值得恐惧的记忆。”   她继承了养父南松的性格,敢指天骂地,不怕牛鬼蛇神;不欺负弱者,不落井下石,却也能拳打傻比、脚踢无赖;死着活着无所谓,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先图自己爽快。   她看似挺阴暗,其实反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阴暗面,所以也没有不堪回首的记忆。   晏之卿笑了笑:“我很羡慕南小姐。”   “没什么好羡慕的,你聪明,估计能比我活得久。”   “可能哪次运气不好,受一点普通程度的伤就死掉了,到时候还要辛苦南小姐重新找个队友。”   “怪麻烦,还得浪费我的通关次数,没那必要。”南银纱提刀向前走,语气懒洋洋的,“你之前还说我悲观,现在反倒念自己的丧了?”   晏之卿跟上她的脚步,他低头擦了擦镜片沾的血迹,淡然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他说:“因为我认为,南小姐应该回到现实世界去。”   她终究是有所牵挂的,家里也还有人等着她,她应当回去。   至于他,留不留在这里完全没区别,有什么可执著的。   南银纱走着走着,回头看他:“当初是你主动上赶着和我绑定,最好负责任。”   “南小姐希望我怎么负责?”   “就按照之前约定的,我替你当打手,你替我动脑子,哪怕最后系统就是不让我们活着出去,至少你要陪我走得远一点。”   “多远才算远呢?”   “等到我对这游戏死心了,彻底不想活了,你就可以放弃了。”   她轻挑眉梢,神色平静狡黠,带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这一笑穿云破雾、阴霾散去,晏之卿在她的注视里,沉重的心情终是慢慢舒展开来。   他欣然颔首:“那,我们一言为定。”   *   将近黎明时分,第三轮游戏还在继续。   在此期间,南银纱和晏之卿,又遇到了某个非常著名的德州电锯杀人狂。   彼时她正在小超市的废墟里,试图扒拉出被埋住的薯片和巧克力,那家伙突然就从倒塌的货架后面站起身来,那头蓬乱肮脏的卷发,那张皱巴巴用人皮缝制的狰狞的脸,正与她打个照面。   幸亏她反应机敏,当即双手撑地后滚翻,躲开了致命一击,而那把嗡嗡作响的电锯,就落在她身前半米处。   与此同时,晏之卿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他顺势抽出她腰间手.枪,果断瞄准射击,一枪命中对方心脏。   这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南银纱后脑撞上他的胸口,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杀人魔手中的电锯掉落在地,鉴于在游戏设定中,它们这些恐怖npc不会轻易死去,所以它只是身体摇晃了一下,就又重新俯身去捡拾武器。   晏之卿趁机拉着南银纱逃离了现场。   “这游戏大概是把所有战斗力强的杀人狂们,都搜罗到一起了。”   “烦死,连个吃饭的空闲都不给我。”   南银纱摸了摸外套口袋,尽管刚才事态紧急,她也还是争分夺秒,抢了一袋巧克力夹心饼干。   她撕开包装袋,顺手塞了一块在晏之卿嘴里。   “凑合点吧。”   “谢谢南小姐。”   “早知道之前第一轮游戏时,应该给自己煮包泡面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想念无常街的饮食了。”   “无常街的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发饭及时。”   两人嚼着饼干,正探讨着回去之后点个什么餐来慰劳疲惫的自己,下一秒忽觉旁边传来杂响,像是谁在偷听,却不慎踩到了树枝之类的东西。   南银纱反手把饼干袋扔给晏之卿,迅速转身拔刀警戒。   刀光一闪,映出了不远处慌慌张张的两道人影。   “是……南小姐和晏先生吗?”   南银纱一顿,随即蹙眉收刀:“周桐钱欢欢?”   正是先前和她临时组过队的那对小情侣。   欢欢确认了来者何人,惊喜地跳出来:“太好了,真的是你们啊!”   周桐也笑:“二位没想到我们俩还活着吧?”   “大家都平安无事,当然最好了。”晏之卿温声回答,“周先生这是从哪来啊?”   “从温泉馆那边来,途中还碰到一个怪物。”   “怪物?”   欢欢猛点头,急切地比比划划:“对!穿红毛衣黑礼帽,一张脸烂哄哄的中间有道疤,手上还戴着那种钢爪手套,路上抓死了好几个玩家,特别变态!”   南银纱转头问晏之卿:“这谁,你给科普一下?”   “听描述,应该是猛鬼街的弗莱迪,专门对小孩下手的变态鬼魂。”   欢欢不禁感慨:“晏先生真是博学多才,佩服佩服!”   “过奖了,如果我知识储备不够,是不配与一名优秀刀客成为绑定队友的。”   南银纱瞥他一眼:“不必这么硬夸。”   “这是真心话。”   周桐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一块芝士威化饼,递给自己的女朋友,他客客气气问道。   “二位,方便的话,还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吗?没关系,也可以随时散伙,我们不会破坏你们的整体计划。”   “我们没什么整体计划。”南银纱说,“你们乐意跟就跟着,跟不上我们也不会特意等。”   周桐爽快同意:“好!”   要说这对小情侣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又乐天派,他们想找强者做队友,但秉持着随缘的态度,能同行就同行,尽力发挥自己的价值;不能同行就坦然接受,绝不道德绑架。   这也不失为一种大智慧。   ……   待清晨来临,幸存者人数已经缩减到82人。   白昼的时光里,专属深夜的那种阴诡和恐惧就少了许多,即使天色依然雾蒙蒙的,至少有光线透进度假区,四面的废墟也有了几分暖意。   偶尔看见横陈在砖石之间的尸体,如果旁边有可使用的遮蔽物,晏之卿都会不厌其烦伸出手去,替他们盖住头与脸,亦或是为他们合上不肯瞑目的眼睛。   没有谁生来注定走向死亡,更何况是被绑定这样残酷的游戏,输与赢都是牺牲者。   四人原本在路上好好走着,冷不防听见远处一阵不间断的尖叫,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欢欢惊恐回头,发现果然有一大批玩家从远处飞奔而来,看样子都快被吓疯了。   她努力从人群的缝隙里,辨认出了他们身后究竟是谁在追赶。   小丑、鬼娃恰吉、德州电锯杀人狂,以及……   端着冲锋.枪的竖锯老爷子。   对,就是那个出场时喜欢穿黑色燕尾服,把脸画得煞白,颧骨还要涂上红色圈圈的、大名鼎鼎《电锯惊魂》的反派主人公。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度假区内这么多杀人魔,偏偏只有他能搞到枪。   可能因为他智商最高吧,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眼看着最后排的玩家,纷纷被竖锯扫射致死,周围又没有其他岔路,四人只能汇入奔跑的玩家队伍,被迫向前转移。   远方是架在河上的那道游览吊桥,其实是挺结实的,只不过毕竟被绳索吊着,中间连接的木板又有空隙,在众人集中拥挤的瞬间,会产生剧烈摇晃。   都说人在逆境之中会潜能爆发,比如周桐,求生欲使他脚下生风,本来拉着欢欢跑在最前面,到后来直接打横抱起欢欢疯狂冲刺,终于顺利踏上了河对岸的陆地。   南银纱一个箭步紧随其后,她刚想回头看看晏之卿过没过来,结果下一刻,吊桥竟然毫无征兆断裂,而且还是两侧的绳索全部断裂。   晏之卿只差半步上岸,人已失重向下坠落,甚至来不及抓住南银纱朝他伸来的手。   他与其余惊慌失措的玩家们,一同掉入桥下冰冷的河水中。   欢欢震惊:“晏先生!”   周桐有心去救,问题是他不会游泳,况且河岸距离水面很高,一时间要找个什么东西拉晏之卿一把也不容易,只剩干着急。   要命的是,他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对岸那些恐怖npc们,就站那定定地看着这边,似乎没有继续追杀的意思了。   只是小丑狞笑着侧过头去,眼神瞟向河里——   就在玩家最集中的区域,有个头戴曲棍球面具的怪人,缓缓浮出了水面。   这个面具实在太眼熟了。   是《13号星期五》里,永远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疯狂杀人的,怪胎杰森。   他惯常使用的那柄大钢刀,几乎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而他手下积攒的亡魂,能让在场的所有杀人魔都望尘莫及。   魔鬼BOSS守在河里,准备了一场屠杀的狂欢。   那柄钢刀并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却已经对附近落水的玩家发动了袭击。   随着暗红血水的不断溢出,那些挣扎想要游回岸边的玩家,哀嚎着被拖入河底,他们双手探出水面,痛苦找寻着仅存的一丝生机。   杰森的面具在水中浮浮沉沉,他像是正在水下进行分尸。   很快,有玩家的断肢残骸,如同被丢弃的垃圾,接二连三浮出水面。   剩下的玩家们更加绝望,他们哭泣着,仍努力朝岸上游去。   杰森游刃有余在水底潜行,通过水面那道若隐若现的波纹,南银纱意识到,他正在试图接近晏之卿。   她的脸色,霎时阴沉下去。   “周桐先生。”   周桐紧张看向她:“南小姐?”   “我这把刀带下水不太方便,把你的刀借我用一用。”   “……”   他尽管迷惑,却还是乖乖把防身的水果刀递给了她。   南银纱将自己的唐刀甩进他怀里:“麻烦帮我保管。”   “?”   周桐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接过水果刀,纵身跳进了河里。   欢欢急得跳脚:“南小姐你干嘛去啊?你这不是送死吗?!”   “南小姐!快回来啊!!!”   然而南银纱是不可能听得见了,她游泳速度极快,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离,只有她在朝着杰森的位置猛追。   而此刻的晏之卿,正在水下和杰森周旋搏斗。   杰森身形魁梧,那身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几乎找不到突破口,而一柄钢刀又舞得风生水起,几次险些砍中晏之卿的身体,都被晏之卿堪堪躲过。   npc的设定是可以长时间藏在水底不必呼吸,但晏之卿是普通人,在这样剧烈运动的情况下,他闭气将近三分钟,已经快逼近极限了。   他想要浮上水面换气,谁知却被杰森扯住衣服,往更深的河底拖去。   胸口传来火焰灼烧般的剧痛,窒息感令他脑海有了一瞬的空白。   这是死亡无限接近的时刻。   可偏偏有人及时出现,手起刀落,正中杰森后颈。   杰森手上的力道一松,晏之卿终于得以脱身,纵身浮上水面。   换作平常人,这时候总该头也不回向前游,先保命再说。   但他没有,他意识到了刚才是谁救的自己。   ……她是疯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毅然掉头又游了回去。   那柄剔骨刀,死死攥在了他的掌心。   ……   ……   周桐和欢欢蹲在岸边,久久没有离开,两人都很守信用,说要等南银纱上岸,就一定要等南银纱上岸。   陆陆续续有玩家,连滚带爬从河里上了陆地,均是水淋淋的狼狈不堪。   这些还算是幸运的,当然也有不通水性的玩家,在挣扎了很久之后,徒劳地淹死在了河里。   幸存者持续锐减。   欢欢依然没看见南银纱和晏之卿的身影,她盯着水面漂浮的血,嗓音里带了哭腔。   “南小姐和晏先生,怕是活不了了吧……”   周桐抱着那把唐刀,也垂头丧气:“其实本来……至少能活一个的。”   “你说南小姐为什么非得跳下去呢?明明只是绑定队友,非亲非故的,他们也根本不是情侣。”   “也许他们约定过要互相保护,南小姐是个讲道义的人吧。”   “可对方是杰森啊,我当时看那部电影都要吓死了,更别提亲身体验……”   欢欢双手捂脸,小声呜咽起来。   周桐也难过,他正要安慰她两句,岂料还没开口,忽听远处一阵水花溅起的声响,连忙抬头望去——   奇迹般的,南银纱和晏之卿双双破水而出,两人犹如隐世出山的武林高手,踩着河岸凹凸不平的陡坡,飞檐走壁翻上了陆地。   杰森就在后面紧追不舍,钢刀接连砍在两人身后咫尺的位置,并且跟着爬上了岸。   欢欢一蹦三尺,惊得喊出了破音:“南小姐晏先生!这边!快跑啊!”   南银纱一路疾奔,到了面前骤然收势,她湿透的长发下眼神凶狠,下一秒直接从周桐怀里抽刀。   唐刀刀刃在晦暗的晨光里掠过刺目银芒,她双手发力,不闪不避迎上了杰森砍来的钢刀。   “沧啷”一声金属相击,她后退一步,猛地后仰,却硬是顶住了杰森雷霆万钧的力道。   晏之卿反手从她腰间拔枪,枪口对准杰森面具之下,用力扣动扳机。   砰!   血光从杰森的喉咙炸开,南银纱趁势收刀斜斩,当场削断了杰森紧握钢刀的右手手腕。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诚然,或许几十秒后杰森就会完全愈合,所以他们没有任何耽搁的机会。   两人片刻未停,叫上周桐和欢欢紧急撤离现场,很快就消失在雾蒙蒙的石板路尽头。   *   晏之卿的那把HK416掉在了河里,南银纱的手.枪子弹,目前也就剩下了两颗。   这才只是第三轮,不知道后面两轮游戏,系统还会给出什么变态的考验。   晏之卿后来才发现,在水下与杰森搏斗时,南银纱的肩膀被划了一刀,而她上了岸又与杰森硬拼,血就流得更多了。   她居然自始至终,连提也没提一句。   度假区一直往南,有一间小型寺庙,说是寺庙,其实有点不伦不类,庭院里种了不少树,低垂的树枝挂满红丝带,是给游客们祈福求姻缘用的。   这里比起其他地方,至少算是比较隐蔽的藏身处。   现在四人正躲在这里,欢欢和周桐在不远处打盹儿,晏之卿则在给南银纱铺床。   确实是铺床,他收集了庙内散落的蒲团摆在一起,又扯了供桌上的台布,好让南银纱有个稍微干净的、可以躺着休息的空间。   他俯身,低声对她说:“南小姐,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南银纱警觉起来:“你要去哪?”   他笑了笑没回答,起身快步离开了,她甚至没能叫住他。   南银纱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愣了一会儿,她是真的累了,累到大脑转动也不太灵活,只想睡觉。   她叹了口气,向后栽倒在刚铺好的蒲团上,抬手捂住了肩膀流血的伤口。   外套又湿又冷紧贴着皮肤,里面的T恤也湿透了,伤口很疼,让她莫名有种快死了的错觉。   应该也不至于马上就死。   ……妈的,还不如马上就死。   她咬紧牙关,努力想把那股烦躁的情绪压下去,可越想越烦躁。   毁灭吧,毁灭得了。   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格外像个不成熟的小女孩,充满了自怨自艾的坏脾气。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久到她几乎睡着,半梦半醒间,忽觉有脚步声在谨慎地靠近自己。   她下意识翻身坐起,抄起旁边的刀双手出鞘。   恰好对方弯下腰来,而她的刀刃,就横在了那人颈间。   她抬头,迎上了一双清亮温润的桃花眼。   “……回来得还挺快。”   “已经很让你久等了。”   “所以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晏之卿轻轻推开她的刀,将自己带来的塑料袋递给她。   “去找了一些东西。”   南银纱纳闷地解开塑料袋,发现里面装着两件民族风的衣服,除此之外,还有纱布和消炎药水。   她惊讶看他:“你从哪找的?”   “咱们来时路上有间小药店,没被迷宫破坏,门窗都挺完整,我记得路线。”   “那这衣服……”   “我从倒塌的货架底下翻出来的。”   他的手还在流血,苍白修长的指间,愈深的鲜红颜色,很容易就刺痛了南银纱的眼睛。   她蹙眉,说了句谢谢。   “其实没必要,你万一把自己交待在外面,反而得不偿失。”   晏之卿平静反问:“南小姐跳河救我的时候,想过得不偿失这件事吗?”   “……都是队友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在我的认知里,南小姐不该做这种交易不对等又高风险的事情。”   “你对我的认知很明确。”她冷笑一声起身,“那我下次不救了,你死了我就再换一个队友。”   晏之卿站在原地,注视她走到功德箱帘子的背后,半晌又听到她在叫自己。   “晏之卿。”   这大约也是她第一次正正式式称呼他的名字。   他温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来帮我缠一下纱布。”   “好。”   他掀了帘子走进去,发现那件红蓝纹样的民族风套装,被她一穿居然也别有韵味。   她将外衣的领口敞了半截,露出肩膀那处血肉模糊的刀伤,刀伤映着细白的皮肤触目惊心。   即使当时在水下情势危急,他也清楚的了解,是她替自己挡了杰森的那一刀,由此他们才有脱身之机。   “我欠南小姐的人情太多了。”   “那你合计合计,慢慢找机会还吧。”南银纱说完,发现他似乎是在闭着眼睛,凭直觉给自己缠纱布,不禁无语,“……你可以睁眼,我这还穿了件吊带,没什么可看的。”   她肌肤的温度微烫,顺指尖引人战栗,晏之卿薄唇微抿,他睁开眼睛,正与她对视。   南银纱一愣,她突然抬起手来,摘掉他的眼镜,并很认真捧住了他的脸。   “……”晏之卿也没料到她这个反应,眼神略显意外,“怎么了?”   南银纱端详他半晌,一本正经抱怨。   “妈的,我妆都花成这样儿了?跟鬼似的。”   哦,她原来是在用他眼睛当镜子。   晏之卿无奈一笑:“烟熏妆很难完全防水吧?”   “的确很难。”   南银纱系好上衣纽扣,随手将湿透的外套扔在一旁,而后撕了块纱布沾药水,开始擦掉自己脸上的妆。   自然,依旧是用他的眼睛做镜子。   近在咫尺,晏之卿双手撑着膝盖,很耐心地与她平视。   他看着她的妆容一点点褪色,尽管药水不是卸妆水,擦得并不干净,却仍看得清那张清秀的脸,还有一双墨色空灵的眼。   素颜的她,属于那种乖巧纯情的类型,具体形容的话,甚至还有点楚楚可怜。   他之前不是没问过她,为什么非得化这么浓的妆不可。   她起初还不愿意讲,后来才告诉他,妆化得浓一点,看起来凶一点,更容易让别人敬而远之。   ——我天生长相显得弱势,后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乍一看不好惹,就少了很多麻烦,省得欺负我的人,我还得挨个去揍回来。   这样想想,倒有些孩子气的可爱了。   她终究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   晏之卿低声问她:“还疼吗?”   “疼是肯定疼,但伤口不深,血也止住了,不像你。”南银纱擦完脸,拿起旁边的消炎药水,淡定示意他,“把手给我。”   他依言将手递给她。   南银纱给他上了药,又一圈一圈缠上新的纱布,最后打了个挺漂亮的蝴蝶结。   晏之卿笑:“我都这个年纪了,和蝴蝶结也不太配吧?”   “你多大年纪?”   “二十八了。”   她漫不经心垂眸:“那也不算很大。”   “毕竟南小姐的心理足够成熟。”   “足够成熟还会被人当成中二病吗?”   “他们惯常会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人或事,产生偏见。”   南银纱点点头:“你这人讲话,总是很中听。”   她松开了他的手,片刻发觉他仍在注视着自己,挑眉反问:“想什么呢?”   “在想……”晏之卿移开视线,略作沉吟,“我们应该再找一把枪。”   “去哪找?我现在这状态,挥刀都费劲,我得歇会儿。”   “我去找。”   “算了。”她制止了他,“度假区到处都是变态杀人狂,找枪靠运气几率很小,你别去了再回不来。”   晏之卿想了想,轻声叹息:“也对,把你自己留在这,确实不放心。”   “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如果你出去遇了险,我甚至都来不及救你。”   “是啊。”他欣然承认,“我现在可是都指望南小姐在保护。”   “阴阳怪气,听着不像真话。”   “是真话。”他说,“不过你目前受伤了不是最佳状态,靠周先生和钱小姐保护你也不现实,相比之下,我更信任自己。”   南银纱微微侧头:“希望你值得信任。”   “我会让南小姐得出肯定的答案。”   此时互相依偎着补觉的周桐和欢欢,突然齐刷刷打了个喷嚏。   周桐:“宝贝,这庙里是不是有点冷?”   “啊……”   *   这座能求姻缘的寺庙,确实位置偏僻隐蔽,以致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某位长了个南瓜头的小个子杀人狂出现过一次之外,就再没人来过了。   当时他们集体躲在庙里神像的后面,屏息静气,南瓜头提着刀溜达了两圈,没仔细找就离开了,从而避免了双方不必要的大战。   至于这个南瓜头到底是谁,晏之卿也觉得陌生,毕竟影视作品这么多,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每部都看过。   后来终于有几位落单的玩家,运气好找到了这里。   其中一位玩家最引人注目,是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染了金发的年轻小帅哥,细长眼高鼻梁,眼角有颗泪痣,看上去酷且不羁,很拽的样子。   他手里拎着一大袋子零食,期间收获了无数玩家的艳羡目光,毕竟第二轮游戏过后,众人都只能从废墟里觅食,能一下子拥有这么多食粮,算是极其富有了。   他坐在神像底下,自顾自嚼着薯片,不一会儿有两位挺性感的女玩家凑上前来,莺声燕语和他搭讪。   “小哥哥好棒哦~相见有缘,能送我们两袋饼干吗?要是你愿意,我们接下来可以一起行动的。”   小帅哥抬头将她俩上下打量一回,不禁嗤笑:“一起行动?一起行动你们能排上什么用场?”   “呃这……”   “你们当这是相亲联谊呢?没有用的挂件儿我要来干什么?还得浪费我两袋饼干。”   其中一位女玩家被讽刺得脸色涨红,忍不住回呛。   “是不是给你脸了,你很牛吗?还真以为我们很稀罕?”   “既然不稀罕,麻烦离我远一点,不要这么碍眼OK?”   “这庙你家开的?我们乐意站哪就站哪,你管得着吗?”   “行,你们随意。”小帅哥也不生气,点头表示理解,“反正最后那30个生存名额你们也抢占不上,趁着还能活两天,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你这人嘴也太脏了吧?你恶不恶毒啊?!”   “我要是真恶毒,现在就该杀了你们俩,既能图个清净,还能节省两个竞争名额,何乐而不为呢?我没动手就是因为太善良了,你们还不烧烧高香合适吗?”   “……”   两名女玩家被怼得哑口无言,便宜没占上,骂又骂不过人家,只剩下满肚子火气。   右边那位自觉丢了脸面,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功德箱的帘子后面,有谁的蓝色长发一闪,顿时转移话题嚷起来。   “谁啊在那偷听?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着?”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不耐烦的冷淡女声。   “管得着么?有这工夫你先替自己把坟挖好。”   “……”   金发小帅哥显然有了兴趣,他挑眉转过头去,正看见南银纱提着唐刀,懒散地从帘后走出来。   他盯着她端详半晌,神情恍然。   “噢……你是那个热血漫的女主角!”   南银纱:“?”   曾经有不少人,当面说她是中二病,她习惯了。   但像这位,把中二病描述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谢谢,但这也不算什么夸人的好话。”她瞥他一眼,“你认识我?”   “认识啊,游戏开局在酒店大厅那就注意你了。”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之后在河边,正巧看见你跳河救男朋友,上岸了还和杰森拿刀对砍,超帅的。”   ……敢情这人一直躲着看戏。   南银纱据实而论:“你真够无聊的。”   “关注强者是我的爱好,毕竟在这个游戏里,有实力单挑BOSS的女孩子太少了。”   “那是你见识浅。”   “那你能让我涨涨见识吗?”他笑着,拿了一包三明治递过去,“女主角,交个朋友呗?我叫章杉。”   “哦,张三。”   “……是章杉。”   她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行。”   “你呢?”   “南银纱。”   章杉笑意更深:“好名字,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拿。”   “素昧平生的,我白拿你东西干什么?”   “那咱们做个交易,你让我摸摸你的刀。”   南银纱感觉这人脑子多少是有点病,她把刀扔给他:“那你摸吧,先摸100块钱的。”   然后她向后招呼示意:“吃三明治吗?这个给你。”   “哇,谢谢南小姐!”   毋庸置疑,当章杉看见欢欢从帘子后面蹦跶出来,身后还跟着周桐和晏之卿时,思维不禁有些凌乱。   “……你们后面到底藏了多少人?”   “就我们四个。”欢欢笑嘻嘻的,“感谢大哥赐我三明治,阿门。”   “我这三明治不是给你的。”   “你给了南小姐,南小姐再给我,是一个性质。”   章杉无语,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向了晏之卿。   不得不承认,晏之卿的长相和气质,要比传统意义的帅气再高一个level,哪怕是不久前刚落了水稍显狼狈的状况下,晏先生也依然俊俏温柔,往那一站就发着光。   明明不具攻击性,却莫名令人产生敌意。   他犹豫着问南银纱:“这就是你男朋友?”   “不是。”   “那你们俩……”   “绑定队友。”   他眼神一亮:“是他绑定的你吗?根据系统规则,别人绑定你一次,你还可以绑定别人一次。”   “我不会浪费自己的通关次数去绑定别人。”   旁边两位女玩家幸灾乐祸:“瞧见了吗?你舔人家,人家可不稀罕你。”   “都快死的人了废什么话?”章杉不屑,“要不你俩也去跟杀人狂对砍一下,我就和你俩绑定——连袋饼干都得求我施舍的小辣鸡,赶紧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准备安息行不行?”   “……你是什么品种的王八蛋啊你!”   晏之卿无声听了半晌,微笑侧头和南银纱耳语:“这会儿变得热闹起来了。”   “确实。”   “你还要去补个觉吗?”   “也行,那你有事叫我。”   待南银纱离开,章杉和晏之卿对视,显然有点不服气。   “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关系挺好?”   “上一场游戏认识的。”   “你绑定的她?你挺果断啊。”   “缘分是种玄学,能成为她的队友是我的荣幸。”   “那咱俩眼光挺一致,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可太帅了,女孩子玩刀简直绝,我也想和她绑定。”章杉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兴冲冲跟他商量,“诶,哥们儿,要不这样,我去兑换绑定卡,邀请你,然后咱们仨就都能在无常街当邻居了。”   晏之卿似笑非笑:“恕我直言,这不太合适。”   “怎么不太合适?你又不损失什么,你也不是她的男朋友,还能多个队友,这桩买卖很吃亏吗?”   “主要是我必须尊重南小姐的意见,她未必同意凭空多出个队友,况且我们也不清楚章先生的实力。”   “我家是武术世家,我爸是散打冠军,我都通关八场游戏了,能抗能打,这实力还不行?”   “你这是主观发言,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和南小姐成为队友,那就应该去向她证明,我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章杉试探性地问:“你们俩平时,都是她说了算吗?”   “基本上是。”   “那她之前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做队友啊?”   “这还用说吗?”听了半天八卦的欢欢,忍不住插嘴,“晏先生多帅,温柔帅哥就算什么都不做,留在身边也很养眼啊。”   “我不也挺帅的吗?”   “那得分跟谁比,你跟晏先生差距还是挺大的啊。”   “……你把三明治还我!”   *   包括南银纱四人在内,加上章杉、两名聒噪的女玩家,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大叔,庙内总共八个人。   期间有个插了满脸钢针、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自尽的光头男人,拎着一根长长的带钩爪的锁链,大步流星闯进了庙内。   据后来晏之卿介绍,这貌似是某部B级恐怖片里的针头修道士,最擅长将受害者撕成碎片,场面特别血腥的那种。   当然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针头修道士的手段的确残忍,它当场就把跑得最慢的女玩家,用钩爪撕下了整张皮,污血碎肉流了一地。   同行的另一位女玩家疯狂尖叫,尖叫声吸引了npc,对方放弃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又将目标对准了这群活人。   对抗它的主要力量,自然是晏之卿和章杉,由此可见章杉说自己出身武术世家,并不是随便吹嘘。   警二代和武术世家后人,都忙着同npc周旋;周桐和欢欢情侣俩战斗力不太强,却也四处寻找称手的家伙,试图尽一份力;那位胡子拉碴的大叔也出了手,他没武器,但力气蛮大,顿时就把npc扑倒在地。   大家群情激愤,都在和恶势力作斗争,背景音是那位幸存女玩家的嚎啕大哭,一声更比一声尖利。   章杉用胳膊缠住了npc的锁链,锋利钩爪距离他的喉咙只剩半寸,他单脚撑地,以极其高难度的姿势大幅后仰。   晏之卿双手箍住npc那颗插满钢针的脑袋,蓦然清喝一声,咔嚓脆响,用力掰折了对方颈骨。   这时南银纱掀帘子走了出来,她单手拔刀,冷静示意晏之卿让开。   在晏之卿侧身避让的同时,她手起刀落,斩向npc的脖子。   鉴于她受伤的是右侧肩膀,左手持刀力度弱了些,这一刀没有完全使头颈分离。   晏之卿反手抽出那柄剔骨刀,将头颈处衔接的筋皮割断,而后一脚将npc脑袋踢到了神像的供桌底下。   “走。”   在npc自动愈合之前,最好尽快转移阵地。   欢欢好心,想拉着女玩家一起走,结果那名女玩家死活不听劝,哭着喊着叫妹妹的名字。   “你们这么多人,刚才为什么不救她?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我妹妹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那位大叔眼神鄙夷,什么都没说,只把npc掉落的钩爪捡起来,转头走掉了。   章杉火气上头,冷笑着反问:“那是你妹妹啊?你这么爱你妹妹,刚才为什么不冲上去救她?我们集体动手时你在旁边鬼哭狼嚎,都没个替妹妹报仇的觉悟,现在开始乱咬人了?你死不死?”   女玩家扯着嗓子嘶喊:“你们不都号称自己很厉害吗?你,还有那个带刀,我妹妹被袭击你们都死哪去了?非要等她被杀了你们才出手,你们这群混蛋!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我厉害是我的事,人家有刀是人家的事,你少跟我在这道德绑架。你指望别人保你的命?废物就该自觉等死,别占用其他玩家的生存名额了你!”   “我跟你拼了!”   女玩家疯了似地冲过来,章杉毫不怜香惜玉,一把将她推回了原地,甚至还摔了个大跟斗。   “你刚才有这劲头,你妹妹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   南银纱揉着兀自疼痛的肩膀,面无表情转向晏之卿:“走吧,在这浪费什么时间呢?”   晏之卿笑了笑:“我也觉得。”   “我看看你手,又扎破了?”   “嗯,npc头上的针太多,避免不了。”   “药我带着了。”   “没关系,这种程度还不至于的。”   两人很淡定,一边聊着一边走远了。   欢欢跟在后面,频频回头:“南小姐,咱们真的不管那个姑娘了?”   “你可以去管,我不干涉。”南银纱说,“但我认为将死的蠢货没必要勉强,庙门一关,让她陪自己的妹妹吧。”   世上闲事那么多,善良也该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更何况是在这样残酷的游戏里。   强者不对弱者起杀心,就算守住底线了。   *   度假区的夜晚越来越冷,倒计时逐渐逼近十点钟。   眼看着游戏的第三轮,也要过去了。   南银纱坐在四面漏风的温泉馆后院,仰头望向隐在云层里的,那点微弱的月色。   她沉默,旁边的晏之卿也沉默,只有章杉偶尔想过来搭讪,后被周桐和欢欢强行扯走了。   “……喂,你俩干嘛?”   “章先生,你这么打扰人家独处,不太合适。”   “你俩不也在独处吗?我打扰你俩合适吗?”   欢欢认真点头:“合适啊,我俩都恋爱好多年了,不在乎这个。”   “你的意思是他俩在乎?”   “当然啦,南小姐和晏先生正处于感情深入的阶段,难得这么浪漫的时刻,章先生你应该避嫌。”   “我避什么嫌?我就算去了也属于公平竞争。”   周桐笑了:“章先生,你这一见钟情的时机不太好,我怀疑南小姐……嗯……”   “你怀疑什么?”   “怀疑她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 那是我们互相还不了解!”   “那章先生最好加快南小姐对你的了解。”周桐专讲大实话,“这场游戏就剩两天了,要是通关了还没能让南小姐记住你,她肯定回去就把你忘了,还谈什么绑定。”   “啊,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既然我们说的有道理。”欢欢伸手,“那章先生,能再给一块巧克力吗?”   “……”   无语,他明明只是想接近心仪的热血漫女主角,为什么要附赠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   当十点钟正式到来的时候,幸存者剩余61人。   能活到现在的玩家,除了个别运气太好,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了,要么能打,要么能苟。   同一时刻,全体玩家腕表振动。   【第四轮游戏内容:[丧尸入侵]】   【请玩家在24小时之内,全地图范围躲避丧尸追击,并顺利存活。】   【系统每四小时随机空投枪支弹药,击中丧尸头部可将其杀死。】   【玩家一旦被丧尸咬伤,变异潜伏时间为两小时,可根据地图显示的蓝色光点,前往寻找解药。】   这游戏设置,还真是每一轮都匪夷所思,毫无章法。   欢欢惊恐四顾:“丧尸?哪有丧尸啊?这怎么还有丧尸的事儿呢?”   周桐也紧张,但还是安慰女朋友:“没关系宝贝,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得小心点。”章杉道,“丧尸这种东西,你永远不知道它们下一秒会从哪冒出来,也许就藏在这座温泉馆里——那谁,南小姐,你有打算吗?”   南银纱没什么打算,也不太想搭理他,于是选择了装听不见。   她问晏之卿:“是留在这,还是去别的地方?”   晏之卿迟疑了一瞬,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丧尸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朝温泉馆的大堂走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有一名女玩家被杀死在了柜台后面。   由于迷宫石墙的破坏,大堂半边都被夷成了废墟,但柜台的那一侧还算完好,透过弥漫的灰尘,仍可以看见那名粉发女玩家的尸体,就倒伏在原地。   章杉察觉到,南银纱和晏之卿都在盯着尸体看,有些奇怪。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那具尸体,突然动了。 第21章 困兽之斗 (五更合一)别怕。……   按照常理, 那名粉发女玩家,在第一轮游戏时就已经被人砍死了,死得很惨,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可她现在, 似乎……   黑暗中,只有章杉举着的那束手电筒的光线, 朦朦胧胧照在女玩家的身上。   她全身的骨骼都在“喀啦喀啦”作响,她的四肢在地面扭动着, 终于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 摇晃着站起身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跳什么霹雳舞(?)   章杉顿了顿, 犹豫着将光线移向她的脸——   那是一张眼球充血、眼眶凹陷,从额头到下巴都布满青紫瘢痕的、腐烂狰狞的脸。   是一张尸变的脸。   没有错, 这一轮游戏的丧尸来源,是之前那些死掉的玩家们。   用玩家对抗玩家,以魔法打败魔法。   系统的混账程度, 总是一遍又一遍刷新正常人的底线。   周桐和欢欢本能地掉头就要跑,被章杉伸手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章杉满脸嫌弃:“跑什么啊?外面还不知有多少丧尸, 这里就一只, 咱们五个人还弄不死它?”   “……也是哈!”   眼看着跳霹雳舞的粉发丧尸, 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诡异响声, 张牙舞爪接近, 章杉飞起一脚, 直接把它从半空踹了回去。   南银纱拔刀出鞘, 转而就被晏之卿接过。   “这点小事,我来吧。”   说完,他双手挥刀, 在丧尸再度起身的前一秒,干脆利落将其身首分离。   南银纱中肯评价:“你挺有用刀的天赋。”   “那你以后可以详细教教我。”   “有机会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可惜这和谐的气氛,很快就被腕表的振动所打破,系统又发布了新的提示。   【第一轮空投开始。】   从温泉馆的大门向外望去,隐约能看见空中有直升机的灰影由远及近,嗡嗡作响。   巨大的物资箱,似乎散落在了度假区的不同方向。   “游戏开局有150个人,现在幸存60多个,相当于转化的丧尸有80多个,这还不包括后期被咬继续变异的。”章杉算了算这笔账,烦躁挠头,“活人明显处于劣势,我们必须去搞几支枪防身。”   周桐指着腕表:“地图上的红色光点,应该代表着武器投放的位置。”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大家都想搞到枪,到了那估计也得打一架。”   毕竟是能保命的东西,谁愿意轻易拱手让人呢?   ……   地图显示,最近的一处投放地点,就在上次杀人狂杰森出现过的河边。   断裂的吊桥还低垂在那里,杰森肯定是消失了,但那些被杰森杀死的玩家们,却正从被血染脏的河水里,争先恐后地爬上岸来。   它们浑身血水淋漓,拖着被砍断的手与腿,顶着一张张面目全非的烂脸,四处索命。   物资箱很显眼,就摆在河岸的陡坡上,那正是丧尸最聚集的位置。   此时如果贸然过去,下场很可能就是被饥饿的丧尸们围攻,并啃食殆尽。   别看欢欢这孩子平时爱一惊一乍,其实关键时刻不掉链子,脑子也很灵光。   她自告奋勇:“三位大佬,我们俩引开它们,你们去搬箱子行不行?”   周桐显然也认可她的提议,两人当即走出藏身的那棵树,手牵手光明正大暴露在丧尸们的视野中。   此情此景,大概应该吼出点气势,才好壮胆。   “孙子们!爷爷在这儿呢!过来啊!”   “奶奶也在这儿呢!”   “宝贝真棒,爱你!”   “我也爱你噫……噫噫噫啊啊啊啊它们真的过来啦——!!!”   小情侣撒腿就跑,又因为怂不敢跑得太远,免得大佬们救援自己不及时,所以只能以断桥为圆心,疯狂折返。   在此期间,晏之卿和章杉争分夺秒,下陡坡合力把物资箱扛了回来。   章杉暴力摧毁箱盖,掀开发现里面有两把沙漠之.鹰,一把MP5,还有一把狙击步.枪。   他也没犹豫,直接抄起那把MP5,对着还没爬上岸的丧尸一阵扫射,一时间血花爆溅,很是壮观。   晏之卿迅速端起那柄狙击步.枪,冷静瞄准,弹无虚发,将追赶小情侣的丧尸一一爆头。   大约只有在这种时候,从他脸上才看不出任何温柔的神采,多的是沉定的冷意。   于是眼前的麻烦,暂时性解决。   他俯身拾起一把沙漠之.鹰,递到南银纱手里。   “你试试手感,但要注意……”   巧之又巧,这时桥对面恰好有一只丧尸摇摆着路过,南银纱下意识对它扣动了扳机。   下一秒,晏之卿果断从身后扶住了她的双臂,两人间的距离一瞬拉近,这姿势看上去倒像是拥抱了。   她只感觉有强烈气流经由枪口,沿手臂倒行朝自己撞来,若不是晏之卿在后面帮忙稳住,恐怕她当场就要摔个跟斗。   纵使如此,她也还是重重撞上了他的胸口。   远处,丧尸一头栽倒在地。   “抱歉。”晏之卿松开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刚才没来得及说完,沙鹰的后坐力很强,你开枪一定要当心。”   “……知道了。”   说话间,终于脱险的周桐和欢欢跑回来,周桐见还多出一把枪,好奇地捡了起来。   “晏先生,能教我用枪吗?”   “可以。”   章杉纳闷:“你怎么不让我教你?我也懂枪啊。”   “因为我觉得晏先生应该比较有耐心。”   “……”   某位面相不太善良的章姓帅哥,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   有一说一,其实第四轮游戏的任务,并没有最开始想象得那么困难。   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玩家变异成的丧尸,虽外貌骇人,但战斗力较为低下,行动速度不算特别离谱,敏锐力也差很多。   换句话讲,就是幸存者们能够80%反击并躲避的程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第四轮居然比前几轮死的人都少,目前只牺牲了三名玩家,丧尸倒是倒了一大片。   然而居安思危,是无论何时都通用的道理。   晏之卿深谙此理,所以他趁着时间还宽裕,跟另外四名(绑定或者临时的)队友,一起去找了处靠谱的根据地,作为应付第五轮终极游戏的避难所。   这处根据地,是先前他们没怎么去过的一座娱乐中心,共有四层,一层是游泳池,上面几层是电子游戏厅、KTV、网吧、私人影院等设施。   一二楼的门窗比较残破,他选择了三楼的电子游戏厅,理由是地形复杂容易躲藏,此外还有好几扇门可供通行,既方便防御,也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期间系统又空投了两三次物资,凡是有条件找到的,五人组都会去搜罗两把枪,拿回来存放在游戏厅里,有备无患。   主要战略是周桐和欢欢负责吸引丧尸,另外三位负责抢枪,大家各司其职,合作愉快。   晏之卿原本未雨绸缪,还想把取解药的地点也探清楚,但玩家没被咬伤,地图是不会显示解药位置的。   因此这个计划搁了浅。   游戏厅内,因全面停电,所有的设施都停止了运行,周桐和欢欢正自行找乐子,把抓娃娃机的玻璃砸碎,脑袋探进去挑玩具(……)   章杉则叼着根棒棒糖,骑在一辆电动摩托车上,仰头放空冥想人生。   南银纱和晏之卿在投篮球,晏之卿百投百中,她落于下风。   “南小姐受伤了,不在状态,否则我怎么可能赢?”   “过分谦虚就是炫耀,你这就很虚伪了。”   晏之卿笑了笑:“南小姐认为第五轮,系统会给出什么游戏内容?”   “我的脑回路和系统是两条平行线,无法相交,猜不出来。”   迷宫有了,变态杀人狂有了,丧尸也有了,谁知道系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幸存玩家还剩58个人,最后的生存名额是30个人。   会以哪种残酷的形式做筛选呢?这是大家都在担心的问题。   当十点钟再度到临的时候,这个答案有了结论。   【第五轮游戏内容:[丧尸升级]】   【具体规则请参照第四轮。】   【本轮不再空投武器。】   章杉盯着腕表愣了半晌,忍不住骂:“操!我说上一轮怎么那么简单呢,合着是有升级版等着我们?这狗比系统!”   欢欢抱着俩娃娃,有点不知所措:“这丧尸升级是怎么个升级法儿啊?升级成丧尸王吗?”   不祥预感油然而生,南银纱快步前往走廊窗边,从这一角度,刚好能够看见楼下的游泳池。   游泳池的水脏兮兮,漂浮着厚厚一层沙土,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正有无数绽露白骨、深灰枯槁的利爪,一茬接一茬地探出水面,粗略计算也要有三十几只。   远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这次仿佛比任何一次都显得更加凄厉绝望,是那种完全超乎认知的、难以言喻的深刻恐惧。   数不清的丧尸,沐浴着云层间摇曳的月光,开始从碎裂的石板地里,从肮脏的水流里,从倒塌的墙缝里……朝着度假区的各处角落包围侵袭。   死亡之军,来自地狱。   雾似乎更浓了。   所谓丧尸升级,意味着丧尸数量的大幅度升级,同样也意味着速度与攻击力的全面升级。   不同于前面玩家变异的丧尸,这批丧尸犹如赛事冠军,能奔跑能跳跃能攀爬,出招迅疾,各方面都是S级别。   透过茫茫雾气,南银纱亲眼看见楼下有名落单的玩家,在开了两枪之后,被追来的丧尸徒手撕成了两半,大股大股的血喷溅出来,破碎的身体软塌塌倒在了地上。   她猛一转身:“锁门!”   晏之卿的想法和她一致,他以最快速度将游戏厅的所有大门全部锁紧,再在章杉的帮助下,将可移动的游戏设施,推过去挡门。   周桐从游戏厅换币柜台的后面,找来好几沓花花绿绿的宣传单,淋了水贴在钢化玻璃门上,避免对外暴露视野。   目前的度假区内,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外面的丧尸多如雨后春笋,打游击式的战术,没多久就是死路一条。   相比之下,如果能守住这里,生存几率至少能高一些。   欢欢的表情快哭了:“就这还说什么30个生存名额呢?我看大概率全军覆没,都未必够丧尸们塞牙缝的。”   “虽然你的话很丧气,但是我同意。”章杉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语气听上去恶狠狠的,“我们接下来的努力目标,是尽量给自己留个全尸。”   “……”   这时还有最后一扇门没有彻底锁死,晏之卿站在门边,隐约听见楼下有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哭喊声,由远及近。   “南小姐,好像有人上来了,开不开门?”   南银纱抬眼看向他:“你决定吧。”   章杉提高了音量:“跑在前面的就放进来,后面的就管不了了,他们这么跑,肯定是有丧尸在追。”   晏之卿沉下脸色,他掐准时机,将那扇门推开了一半。   迎面飞奔而来的有男有女,大约七八个人,他们看见这里开门,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接二连三扑进了游戏厅。   有位斯斯文文的瘦弱男青年,腿应该是受了伤,一瘸一拐努力跑,却也还是落到了最后。   在他身后不远处,丧尸大军已经越追越近了。   偏偏他慌得不行,还摔倒了。   提前进来的其他玩家,都在疯狂催促:“快关门啊!关门啊!别管他了!!”   男青年绝望哭泣着,拖着一条腿往这里爬行,最终晏之卿看不下去,向前两步拉了他一把。   结果有位打了六个耳洞还纹花臂的男玩家,突生歹心想把两个人都推出去赶紧关门,竟冲上前作势要推晏之卿。   千钧一发之际,南银纱揪着他的头发,硬是将他拖回了原地。   “干什么呢混蛋?”   与此同时,晏之卿把受伤的男青年拉进游戏厅,周桐和章杉一左一右迅速撞上了门。   下一秒,外面就传来了丧尸的拍打和咆哮声。   那个造型社会的男玩家(简称社会哥)没好气甩开了南银纱的手,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小婊.子跟谁叫唤呢?你男朋友要多管闲事,害死的是我们大家,这责任你付得起吗?死俩人跟死一群人能一样吗?你是傻比?”   欢欢不太高兴:“你骂谁呢?刚才要不是晏先生开门,你们早就死了,晏先生救你们的命,你还在这唧唧歪歪?”   “少废话!我求着他开门了?是他自己愿意开,我这是为了大家着想,小死胖子,信不信我把你也扔出去?”   周桐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侮辱自己女朋友,他顿时怒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早该死的废物,多余放你进来!”   “妈的,是不是想打架你?”   社会哥一把扯住周桐的领子,周桐毫不示弱推搡回去,两人互相厮打起来。   然后就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   南银纱举起那把沙.漠之鹰,反手用力敲在社会哥头上,随即又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是你主动闭嘴,还是我让你永远闭嘴?”   “……”   没想到社会哥还有个自始至终在旁看热闹的女朋友,那女朋友也有枪,见状火了,当即也把枪口指向南银纱骂道。   “不就是枪吗?就跟谁没有似的,你当我们怕你了?信不信老娘打死你!”   南银纱连正眼也没看她,懒洋洋地回:“那你开枪试试。”   “……”   “会开枪吗?需要现学吗?你看看咱俩谁死得快。”   话音未落,章杉也把枪抵在了那女人的后脑勺。   他笑道:“有把枪这么了不起?瞧把你厉害的,要上天了都。”   “……”   “你开枪啊,比比谁的手速快,我送你去给你男朋友陪葬。”   “……王八犊子,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人少,算什么本事!”   “你该庆幸我们还愿意欺负你们,而不是直接宰了你俩丢出去喂丧尸——生存名额都这么紧凑了,你觉得自己活着很有意义吗?对我来说可是死一个算一个,死得越多越爽。”   “……”   碰上了硬茬子,那女人登时犹豫,拿枪的手也垂了下去,只是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骂些脏话。   晏之卿走过来,动作利落缴了她的械,随后转向社会哥,看了他半晌,蓦然抬脚踹折了他的右腿关节。   这一脚又准又狠,只听“咔”的骨骼断裂的脆响,社会哥瞬间跪倒在地哀嚎。   “我可以理解你为了活命而生出的歹意,没关系。”晏之卿微微一笑,“但你缺乏教养,对南小姐出言不逊这件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社会哥捂着腿,疼得哪还说的出来话。   其他玩家见这阵势,知道这几位不好惹了,都不敢再发表什么异议,只有那位瘸腿的瘦弱男青年,一直在对晏之卿千恩万谢。   “是你自己命大,倒也不用特意谢我。”   “要不是您拉我一把,我就算命再大也死定了。”   晏之卿笑了笑,没再说话。   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哪怕面对这样残酷的游戏机制,他也做不到亲眼看对方惨遭分尸,况且对方的求生欲还很强。   无关善恶,无非是对生命还存在敬畏之情,不太忍心罢了。   大约是有广告单的遮挡,看不见游戏厅内的人,外面丧尸们拍击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它们似乎放弃这里,去寻找另外的目标了。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各自找地方歇息。   欢欢靠在周桐肩头,悄悄打量不远处的社会哥女朋友,小声同他耳语。   “你说,同样是染发化浓妆,怎么南小姐就好看,她就那么丑且非主流,我好想揍她一拳哦。”   “也许……是因为她那十几个耳洞和鼻钉太扎眼了?”   “嗯,确实,鼻钉太闪了。”   旁边章杉悠然自得地开口:“不是每个人都天生丽质,气质也很重要,南银纱是个淡妆浓抹都好看的美人儿,一般人比得了吗?”   欢欢神色古怪地吐槽:“章先生夸得是没错啦,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这语气,好像见色起意的小流氓哦。”   “……倒霉丫头,我看你是没挨过毒打。”   “为什么要挨毒打?”周桐立刻搂住欢欢,“我们宝贝一辈子都活在糖罐里,不行吗?”   章杉:“?快滚吧,肉麻死人的臭情侣!”   ……   南银纱和晏之卿坐的位置,距离其他人比较远,晏之卿借由游戏机器挡住身形,低声提醒南银纱。   “南小姐,该换药了。”   “药你还带着呢?”   “一直在我口袋里,当然不能丢。”   她叹了口气:“其实不换也就不换了,反正还剩一天。”   “不换药不利于伤口愈合,也会影响你的行动效率。”   “哦,你觉得我行动效率下降了,保护不了你了?”   他看着她笑:“我哪敢呢?南小姐的状态永远都在巅峰值。”   “你在现实世界里,是不是也擅长这么花言巧语,哄小姑娘们买你的香水?”   “公司有专门的销售,不需要我亲自做这些。”   “我看你挺轻车熟路的。”   “南小姐误会了,这可能是天赋。”   南银纱难得无语,她横他一眼,解了自己的外衣扣子。   “你上药手法行不行?轻着点儿。”   “好的,我记住了。”   晏之卿用纱布缠着自己的手指,很谨慎地给她的伤口涂药,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对待昂贵易碎的工艺品,甚至都让南银纱觉得有点没必要了。   “也不用这么轻,我不是特别怕疼,你未免也太仔细了。”   他认真反问:“留疤怎么办?”   “留疤就留疤呗,那算什么大事儿?”   “你毕竟是女孩子,该对自己在意一点。”   南银纱沉默,她注视着他垂落眼睫的那缕碎发,许久,几不可觉地抿了下唇角。   “哦。”   谁知好巧不巧的,这时周桐和欢欢找来了。   “南小姐,晏先生!我们在换币柜台那找着了面包牛奶,你们吃不吃,我给你们……诶?”   欢欢抱了满怀的夹心小面包,本来兴冲冲要给两人献宝,结果就看见了这一幕南银纱敞着领口露出小吊带,而晏之卿靠得很近在给她上药的、略显暧昧的画面。   她愣住了,还好周桐反应快,当即把面包一放,拦腰抱起自家女朋友,飞快撤离现场。   并顺便把闻声走过来的章杉,大力给推了回去。   章杉:“神经啊,你推我干嘛?”   “南小姐和晏先生忙正事儿呢,咱们先吃饭,先吃饭去。”   “他俩孤男寡女的能忙什么正事儿?”   “啊哈哈哈章先生喝可乐吗?柜台里还有可乐,你再不喝就都被别人抢走了!”   “……你不觉得你这话题转换太生硬了吗?”   然而周桐和欢欢都没太正经搭理他,情侣俩正沉浸在八卦中无法自拔。   单纯的绑定队友又怎样?假以时日,总能发展成恋爱关系的。   温柔枪神和秀丽刀王,天生一对!   *   游戏持续了四天,晏之卿基本上也是四天没正式合眼,即使偶尔有休息的时间,他也大多让给南银纱了,自己替她望风。   虽说无常系统的高级玩家们,体力和耐力须得双重优秀,生物钟和普通人也有相当区别,但毕竟是血肉之躯,总有疲惫的极限。   这会儿工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靠在墙边,眼帘低垂,像是睡着了。   牛奶喝到一半,南银纱侧头看他。   她很少像此刻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一门心思地端详他。   端详他清晰柔和的侧脸轮廓,长而柔软的睫毛,挺秀的鼻梁和色泽浅淡的唇线。   这个男人,是上天赐的好皮相,放在很久以前,大概率也是个出身高贵的公子。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他的手,打算看看他之前被小丑咬伤的地方,恢复得怎么样。   血洞尚未完全结痂,还有指间被钢针划伤的密集血线,当时肯定也是很疼的,但却一句也没听他提过。   她正出神,晏之卿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从自己的手移向她的脸,眼神一瞬清明。   “南小姐?”   “……”南银纱迅速松开他的手,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嗯?”   晏之卿笑了:“谢谢南小姐关心,血早就不流了。”   “那就好,手受伤了影响开枪。”   “请放心,我会保持状态,绝不影响南小姐的作战计划。”   “……我有什么作战计划?”   “不管你有什么作战计划,我都不会影响。”   “你是不是在这逗我玩呢?”   话题就这样被轻松带过。   时至深夜,腕表显示凌晨三点钟。   大部分的玩家都在打盹补觉,游戏厅内,呼噜声此起彼伏。   社会哥腿断了,一直迷迷糊糊哼哼唧唧,在睡梦中被他的女朋友社会姐推醒。   “……怎么了?”   “我想去厕所。”   “那去呗,刚不是在墙角搬了个桶?”   “墙角那桶你知道这半天多少人用过吗?脏不脏?我来大姨妈了!”社会姐咬了下牙,使劲捶了他一拳,“我得去厕所收拾收拾!”   “……傻比娘们儿,厕所在游戏厅外面呢,你疯了?”社会哥拨拉开她的手,“你打算开门出去让丧尸咬死你?”   “我刚才打探过了,丧尸都走了,走廊里没人,咱们偷偷出去。”   “要出去你出去,我这腿还怎么出去?我爬出去?你别净琢磨馊主意了行吗?”   社会姐生气:“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   “我是个男人就得劝你别作死,乖乖去桶那凑合一下,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脏不脏?你真够事儿逼的。”   “怂蛋,我自己去!”   眼看着她起身就要走,社会哥着急想拉住她,无奈腿不好使没拉住,又不敢声张怕惊醒别人,只能压低嗓音骂她。   “你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他妈的屎吗?!”   社会姐没理他,快步走到最近的那扇门前,试图把门上的锁环拆下来。   碰巧这时欢欢想去柜台找喝的,听到动静举起手电筒一照,震惊地喊了起来。   “喂!你在干什么啊!”   这一喊,顿时把四周的玩家都惊动了,有人见社会姐想要开门,急得冲过去拦她。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锁环落地,社会姐已经把门拉开了。   “都鬼叫什么?走廊里根本没丧尸,它们早就……”   话音戛然而止,她一抬头,望向正对面走廊的窗户。   窗外,在黯淡的月光里,一只身材魁梧的丧尸正像壁虎一样,将双手和脸紧贴玻璃,露出焦黄的尖利牙齿,与她对视。   她猛地瞪大眼睛,像被扼住了咽喉般钉在原地,手脚发麻,连叫也叫不出一声。   自然,那丧尸也没给她叫出声的机会。   面前的玻璃应声而碎,它一个弹射朝她迎面扑来,骨爪收紧,当场咬断了她的脖子。   动脉血喷溅上墙,这一幕伴随着不远处社会哥的凄厉大吼,惨绝人寰。   幸好有玩家反应迅速,直接抬脚把社会姐的尸体,和仍在疯狂啃肉的丧尸,一起踹出了门。   大家齐心协力,重新把大门撞上,匆匆上锁。   社会哥嘶声高喊:“为什么把我媳妇儿留外面?你们这他妈是谋杀!是谋杀!!!”   欢欢试图和他解释:“你媳妇是被丧尸咬死的,谁也没杀她。”   “她明明还有救!”   “那你去救吧。”闻讯赶来的南银纱,听了这话面无表情,作势要去拖他,“去,正好两人合葬,变鬼继续兴风作浪。”   “滚!你他妈离我远点儿!”   晏之卿站在旁边,闻言微微一笑。   “先生,你再多说半个字,子弹就会射穿你的脑袋,你就可以和你的爱人去地狱团聚了。”   “……”   章杉贴近门口听了一会儿,脸色骤变。   “那谁,南银纱!好像有不少丧尸朝咱这来了!”   毋庸置疑,刚刚社会姐的一系列智熄操作,引来了门外那只丧尸的大批同伴。   这里再度成为了丧尸的首选目标。   很快,它们朝着游戏厅的各扇大门,发起了比上一次更加猛烈的袭击。   即使是钢化玻璃,也经不起这种集中性的大规模摧残,有两扇不那么结实的门,已有了摇晃的趋势。   晏之卿暂时稳住了慌乱的局面,他点了几个人,冷静示意。   “几位,跟我来领枪。”   被他选中的几名玩家,都是看上去有点战斗力的,如果丧尸们真攻进来,需要更多的人来共同抵抗,那么分配武器也是重要一环。   他用了极短的时间,以最简洁的言辞,教会了众人最基本的枪械使用方法。   最后还剩一把轻型步.枪,那是他特意留给南银纱的,他亲自交到她手里。   “我希望南小姐战斗时无需瞻前顾后,有条件的话,先顾着自己冲出去。”   南银纱抬眸看他:“我字典里没有‘瞻前顾后’这四个字。”   “那就太好了。”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只有腿瘸了的社会哥,又急又慌。   “枪呢?给我一把枪啊!我的枪在我媳妇儿那!”   先前同样腿受伤的瘦弱男青年,此刻就躲在不远处,借由抓娃娃机挡住身形。   他说:“枪给了你有用吗?我们都属于拖队伍后腿的人,你应该设法自救,不应该指望别人保你的命。”   “放屁!我腿是他们弄折的,我不找他们找谁?!”   “你活该,你跟你媳妇都活该。”   “……”   社会哥几乎被气疯了,正要爬过去和他拼命,下一秒只听玻璃碎裂的巨响,其中一扇门轰然而塌,大批乱舞的丧尸,通过缺口冲进了游戏厅。   浓郁的腥腐气味,迅速充斥了整座空间。   众人按照先前晏之卿的嘱咐,纷纷关掉手电筒。   光线渐次熄灭,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了走廊外透进的微弱月光。   在黑暗的环境中,丧尸分辨目标的能力明显下降,它们彷徨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发起攻击。   社会哥鬼迷心窍,估计是打算拉大家同归于尽,他努力爬到玩家躲藏最集中的位置,蓦然间挺身大吼。   “在这呢!有本事来咬死老子啊!”   “……”   周围有的玩家被这么一吓,心态崩了,登时照着他脑袋就来了一枪。   砰。   脑浆四溅,社会哥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而其他人的方位,也因此暴露给了丧尸。   枪声接连响起,如同远古开战时密集的鼓点,射向潮水般涌来的丧尸。   在明灭迸溅的火光里,丧尸狰狞的面目交替闪现,有些来不及躲避的玩家,当场就被它们撕成了碎片。   好在游戏厅内的地形狭窄曲折,有很多大型设施的阻挡,使它们在一定程度上行动受限,从而给了玩家逃跑的余地。   周桐与欢欢恰好离门很近,两人合力推倒了一座老虎机,周桐连开数枪,拉起欢欢的手就冲出了大门。   事实证明他们算幸运的,因为就在两人一路跑下楼梯的瞬间,三楼的天花板,骤然破裂塌陷。   于是游荡在四楼的众多丧尸,全体掉进了三楼。   系统怎么会允许玩家们安全地躲在同一空间,一直躲到游戏结束呢?   它会在恰当的时机,给予玩家们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   无论你在哪里,这致命一击迟早都会到来。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   枪弹杂乱,在混战之中,陆续有倒霉的玩家被同伴失手射杀,又遭丧尸残忍分食。   南银纱、晏之卿和章杉起初所在的位置比较刁钻,三人借助游戏厅机器设施的掩护,一路射击一路撤退,直撤退到门外走廊。   但走廊里也已经布满了从天花板空降的丧尸,两边的路都被堵死了,丧尸们正在聚众啃食逃跑失败的玩家,问题是也有不少丧尸,注意到了这边。   它们张开血盆大口,作势欲扑。   关键时刻,南银纱果断把沙鹰往腰间一别,反手抽刀,将两只欺近身前的丧尸,齐刷刷砍断了脖子。   她用刀鞘砸碎最近的一扇窗户,回头看了晏之卿一眼,随后双手借力一撑,纵身跳了出去。   章杉大惊失色:“这可是三楼啊你……喂!”   他再一转头,发现晏之卿也毫不犹豫跟着跳了出去。   ……其实娱乐中心的楼外,是安装了防护网的。   沿着防护网攀爬,可以去往地面。   这件事,南银纱和晏之卿自然都心知肚明。   两人不需要商量,就了解了彼此的意思。   之前由于迷宫石墙破坏,从一楼到地面的防护网破损严重,已经没有可以抓扶的余地了。   晏之卿抢先一步跳了下去,落地瞬间翻滚卸力,稳稳撑住身体。   他站在那里,伸开双手,示意南银纱往自己这边跳。   然而万没想到的是,随南银纱一起跳下来的,还有三楼一只蓄势已久的丧尸。   丧尸在半空自由落体,充血的眼睛却死死锁定南银纱,它咆哮着朝她伸出了利爪。   晏之卿亲眼目睹这一幕,可以说刹那间他根本来不及多作思考,全凭本能。   他当机立断,一把将坠落的南银纱揽进怀里,就势倒地并调换位置,用身体护住了她。   两人重重摔出去数米,而丧尸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上来,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   ……   晏之卿的血,顺着衣领滴落在南银纱脸上。   时间像被拉成漫长的刻度,那一瞬南银纱的头脑空白,可动作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迅速敏捷。   她仍被他护在怀里,回手从腰后拔枪,将枪口抵在那只丧尸的头上,用力扣动了扳机。   沙鹰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她双手发麻,肩膀的伤口险些再度裂开。   她眼看着丧尸向后栽倒,顾不得自己疼痛,连忙反手抱住晏之卿。   “晏之卿?晏之卿!”   晏之卿的手缓缓松开,他低垂着眼帘,没有回应她。   他方才及时避开了动脉要害,却依然被丧尸咬折了锁骨,鲜血不断从他的肩颈处涌出,很快就染透了里面的衣服。   南银纱心脏狂跳,急促得近乎窒息,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当即架着他的手臂,硬是咬牙将他背了起来。   “晏之卿。”她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别睡过去,现在还不到睡的时候,你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死后怎么去见你父亲?你丢不丢脸?晏之卿!”   “……在呢。”晏之卿勉强睁开眼睛,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显然是在强忍剧痛,“多谢南小姐,居然……还没放弃我。”   “你又没死,我为什么放弃你?”   “应该快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所以,南小姐,放我下来吧。”   “不放。”   “南小姐,别等我变异了再……”   “闭嘴,省省力气吧。”   南银纱斩钉截铁拒绝了他,她弯着腰努力向前走,并侧头看向他的腕表。   他的腕表地图有蓝色光点开始闪烁,那是被丧尸咬伤后,系统显示出的解药位置。   她临时改变方向,从旁边的巷道拐了进去。   “走,去给你拿药。”   *   作为一名出身武学世家的优秀中二年轻人,章杉身怀热血漫男主角的必备素质,即生命力顽强。   他和丧尸们激烈搏斗了一轮,后来意识到跳窗确实是个好主意,于是也破窗而出,顺利逃出生天。   并且还自带GPS功能,极其巧合的追上了南银纱。   “这怎么了?被咬了?”他看见浑身是血的晏之卿,万分震惊,“你还敢带着他?他随时可能变异啊!”   “被咬两个小时后才会变异。”   “可如果是玩家死亡,马上就会变异的!”   “他没死,他死不了。”   在一间门窗还算完好的纪念品超市里,南银纱将晏之卿安顿在最后一排货架的角落,自己则开始检查枪里子弹。   章杉试探着问她:“你这是要……去找解药?”   “嗯。”   “你真要去?你不怕死?!”   “反正死是迟早的事,但这次大概不会死。”   “外面丧尸多得都赶上开运动会了,你打算就这么单枪匹马去拼命?”   “只要我想,天底下没有做不成的事。”   这话当初也是养父南松的口头禅,说起来,她这股子又丧又傲的劲儿,真是太像南松了。   她检查完子弹,挑了两把最称手的枪,又拿起了自己的唐刀。   “章先生。”她说,“这里相比其他地方要更安全,你愿不愿意躲在这,顺便帮我照顾一下队友?”   章杉发呆似地注视着她,她逆着月色而立,周身都似有光晕笼罩。   他不禁感慨:“上哪找你这种两肋插刀的队友啊,实不相瞒,我太佩服你了。”   “……”南银纱对他过分跳跃的思维表示无语,“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免费帮你照顾伤员,总得有点条件吧?”   “什么条件,你提。”   “你和我绑定,当然,绑定卡可以我去兑换。”   她冷笑一声:“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   “行,我答应你。”   “还有,要是待会儿这位晏先生提前变异了,又或者你在路上耽搁了……”   “如果两个小时内我没回来,你可以杀了他。”   “OK,这可是你说的哦。”   “但如果你提前对他下了手,就算输了这场游戏,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很难想象,章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竟然会轻易被她的眼神震慑住。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违背约定做出什么对晏之卿不利的事,这女人真能不惜代价来追杀自己。   她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呃,你放心,我们习武之人一言九鼎,承诺是绝对有效的。”   “谢谢。”   南银纱把纱布和消炎药水交给章杉,转身欲走,谁知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晏之卿,竟又奇迹般清醒过来。   他低声开口:“南小姐。”   她顿住了脚步,沉默半晌,再度俯下身去,将手覆上他的手,算作安慰。   “别怕。”她说,“我一定会活着给你把药带回来。”   *   系统显示,目前游戏的幸存者,还剩32位。   的确,规定的30个生存名额,还是太多了。   在这样惨无人道的游戏机制下,就算是全军覆没,也很正常。   度假区早已成为了丧尸聚集地,弥漫的雾气倏而被风吹散了些,在渐趋熹微的天色里,横陈在废墟间的破碎尸体,以及满地狼藉的血泊,就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南银纱一路朝着藏匿解药的指示地点狂奔,途中不晓得击杀了多少挡路的丧尸,有的用枪,但更多的还是用她最擅长的刀。   她习惯了,只有拿刀时才有安全感,才有斗志。   她终于到达了那座位置偏僻的主题民宿。   民宿庭院里传来枪声,像是谁在慌乱之中,毫无章法的反击。   她听了几秒钟,蓦然一脚踹开大门。   ……视线内足足有五只丧尸,正把一对小情侣往大厅的墙角逼去。   那名男青年端枪疯狂扫射,可惜准头不太够,打倒了两只,还有三只毫发无损,反而使丧尸的怒气值更高了。   这两人是谁呢?   是周桐和欢欢。   由此可见大家的缘分还真不浅,无论分道扬镳几次,最后总能再重新偶遇。   南银纱持枪瞄准,当场爆了最左边丧尸的头。   遗憾的是,开第二枪时子弹偏了,只打中了丧尸的手臂,剩下的两只丧尸登时改变目标,掉头朝她扑来。   她果断扔枪,反手抽刀一记漂亮斜斩,再一套复杂连招,血光飞溅,解决了即将到临的麻烦。   这么看来,果然是近战更适合她。   “南小姐!”欢欢兴奋尖叫起来,“南小姐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周桐也很高兴,高兴之余又不禁疑惑:“南小姐,晏先生呢?”   “他被咬了。”   “……什么?!”   这种挥刀的强度,肩膀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疼痛使南银纱烦躁,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平复情绪。   “他被咬伤了,我是来给他找解药的。”   周桐赶紧追问:“解药在这间民宿里吗?”   “对,但没有太具体的位置。”   欢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灵光乍现。   “我们刚才在二楼,发现一座上锁的柜子!”   “没错没错!”周桐猛点头,“因为上了锁,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俩就没敢开。”   南银纱闻言,当即走向楼梯:“带我过去。”   “好!”   ……   正如欢欢所言,二楼尽头的房间里,确实有一座老旧的、上了锁的柜子。   没有钥匙,南银纱直接用刀砸开了锁,然后从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衣架里,摸到了一支注满蓝色药水的针管。   这是解药没错。   此刻距离变异期限,只剩下半个小时。   快来不及了。   “你们自己小心,找地方躲好了。”   南银纱只说了这一句,脚步已经开始加速了。   欢欢跟在后面着急问道:“南小姐,时间还够吗?需要帮忙吗?”   “你们没法帮我,保护好自己吧。”   “啊……”   “祝你们平安通关。”   毕竟在无常系统中,平安两个字,就是最好的祝愿。   她义无反顾冲向远方的浓雾。   *   纪念品超市大门紧闭,章杉躲在最后一排货架的深处,替晏之卿包扎好了伤口。   他有些诧异,晏之卿伤口的出血量远超自己想象,他不明白怎么给对方止血这么难。   照这么下去,就算不死于丧尸病毒,恐怕也要死于失血过多。   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了,南银纱还没回来。   他叹了口气,合理怀疑南银纱是回不来了。   在被丧尸重重包围的度假区内,要去孤军奋战寻找解药,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讲,无异于九天揽月、下海捞针。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应该跟着她一起去的,但他与她还不是队友,似乎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未必同意。   相比之下,她大概更希望他留下来照顾晏之卿。   “晏先生,抱歉,我可能要……”   “我知道。”晏之卿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语气却依旧平静淡然,“如果章先生觉得没有余地了,随时可以动手。”   “还有五分钟,我……我再等等。”   晏之卿轻声道:“章先生不必有心理负担,你要是还能见到南小姐,就告诉她,是我没等到解药,替我谢谢她。”   “……”   “南小姐是可遇不可求的好队友,章先生也是好人,我死后,你们可以直接绑定。”   章杉无奈扶额:“你死了,约定自动作废,她肯定不会再和我绑定了。”   更何况,他也不能确定,南银纱现在究竟还活着吗?   直到超市的大门被用力拍响,这一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那明显不是丧尸的动静,是有活人在外面。   章杉猛然起身,一阵风似地跑去开门。   门一开,扛着枪的南银纱一把推开他,径直冲向最后一排货架。   她扔了枪扔了刀弯下腰去,从怀里取出那支蓝色针管,迅速注射进晏之卿的手臂。   针管内的药水,正在慢慢减少,直至消失。   最后一分钟的时限结束。   晏之卿微微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   “你……回来了?”   “嗯。”   针管从南银纱掌心掉落,她只应了这一声,瞬间一头栽倒在地。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她喘息着近乎脱力,连身体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章杉见状吓了一跳:“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烦死,别吵,我就歇会儿。”   “……哦。”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天晓得她经历了什么生死时速,赌上一切代价,才替他带回这支药。   她什么都没提,可晏之卿什么都明白。   他支撑着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将手覆在她头顶,神色满含歉意与疼惜。   他叹息着,同她低语。   “南小姐,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了。”   南银纱侧躺在他身边,没有回答,却也任由他摸头,没有躲开。   外面,微弱的晨光正透过云层。   黎明要来了。 第22章 密室抽签 (一更)集齐七张鬼牌,开启……   这场游戏的最终幸存者, 只有9个人。   自然,南银纱、晏之卿和章杉,都包括在内。   中途由于系统强制干预, 三人辗转了多处藏身地, 甚至在距游戏结束还剩三十分钟的时候,看似很隐蔽的刺绣展览馆, 也被大批丧尸攻破了。   三人以二楼作为根据地,硬是坚持到了最后一秒。   期间南银纱镇守楼梯口, 一人一刀, 杀气腾腾, 不知道砍翻了多少妄想突进的丧尸。   而晏之卿重伤之余, 依旧沉着冷静,持枪的手稳到不出差错, 几乎弹无虚发。   冷汗不断从他额头淌下,与未干的血迹融在一处,他咬紧牙关支撑, 半步未曾后退。   逆境之中的爆发,往往震撼人心。   章杉一向认为自己很强, 现在认识了这两位, 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强在哪,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夸耀的。   将来要是真和他们成为了队友, 自己该不会被歧视, 受到排挤吧?   ……虽然担心得有点早。   当雾气完全散去, 月亮从云后出现, 覆盖度假区的结界消失了。   本场通关。   待南银纱再次睁开眼睛,自己已经重新站在了卧室门口,隔着一扇门, 外面就是无常街。   她又回来了。   肩膀的伤口浅了很多,只剩下一道结痂的新鲜疤痕。   这是系统的基础设定,也可称为平衡机制:一旦玩家脱离游戏,活着回到无常街,那么在游戏中所受到的伤害,会自动淡化50%-60%,并额外增加三天的休息时间,以此调整玩家状态,避免无法恢复而在下一场游戏内轻易出局。   她定了定神,径直走出房间,去隔壁敲了晏之卿的门。   门开了,晏之卿站在她面前,低垂眉眼注视着她。   “南小姐?”   她问:“你好点了么?”   “好多了,一回来血就不流了。”   “那行,这次十天我们歇满,不再提前开局了。”   “可以,全听你安排。”   她往回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他:“你自己搞得定吗?用不用我帮忙上药?”   晏之卿笑了:“我自己能行,你好好休息。”   “好。”   南银纱点了一下头,关上了屋门。   ……   南银纱只是洗个澡换了身睡衣,连饭也没吃,就上床睡觉了。   这一睡,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那股浓重的疲惫感也仍未彻底消失。   她在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又闭目养神了几秒钟,这才慢吞吞披上外套,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没悬念,是晏之卿来了,他也穿着宽大的家居服,一副睡意未褪的样子,眼镜也没戴,比平时显得更秀气,像个青涩的大学校草——对,是校草。   南银纱眯着眼睛看他,大脑未经思考就开了口。   “干什么来了校草?”   晏之卿:“嗯?”   然后南银纱就迅速清醒了,她面色镇定,装作若无其事,侧身示意他进屋。   “你伤这么厉害,不多睡会儿了?”   “再怎么样,二十个小时也够了,我也睡不着了。”晏之卿说,“饿不饿?我替你把餐点了,一起吃饭吧。”   “行。”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共进晚餐,先前晏之卿已经了解了她的口味和喜好,所以点的菜她基本上都很满意。   那碗香菇肥牛饭刚吃到一半,晏之卿告诉她:“章先生兑换了绑定卡,半个小时前发来了邀请。”   “那就绑定吧,我答应过他了。”   “好的。”   “不过暂时先别确认,再等等,他这么快就搬到咱隔壁,太吵了,我脑袋疼。”   晏之卿笑着点头:“知道了。”   饭后,餐具自有系统回收清洗,两人就留在房间,南银纱继续补觉,晏之卿则靠在椅子里,翻看着书架上的漫画杂志。   南银纱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问他:“你还爱看这种闲书?”   “我什么都看。”   “有意思吗?”   “还可以,挺有趣的。”   她没多说什么,只指了指床边的抽屉:“这里还有一本,你乐意看就拿。”   正巧这时,她不小心把床角的小玩偶踢了下去,晏之卿看到起身,弯腰捡起来,替她摆在了床头。   他睡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有系,露出贴着纱布的锁骨,尽管之前那皮肉外翻的伤口恢复了不少,可看起来仍显狰狞,不难想象他当时究竟有多疼。   中草药膏的气息,混合着他每件衣服上都带有的白茶麝香,在她鼻尖萦绕不去。   她保持着仰头的角度,碰巧他也垂眸,两人对视。   晏之卿略微愣了一愣,随后下意识将目光,移向她的肩膀。   “还疼吗?”   “那你呢,你还疼吗?”   “不疼了。”   南银纱闭上眼睛,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许久,她听得晏之卿缓声道:“南小姐,为了给我拿解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不觉得自己很冲动吗?”   “我打小就冲动,都冲动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一次?”   “在那样的情况下,无论怎么权衡利弊,都没道理做出那种选择。”   “你替我挨丧尸那一口的时候,怎么不权衡利弊?”   晏之卿沉默了,半晌才答:“那时我根本也没机会权衡利弊。”   “你以为我就有机会了?我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你变异,再一刀杀了你?”   屋内气氛一时沉寂,晏之卿低下头看手里的杂志,可那本杂志明明一页也没往后翻。   直到南银纱再度开口。   她说:“晏之卿,你最开始决定和我做队友时,是不是也没想到咱俩能做到这一步?”   “……是。”   “既然我们都能做到这一步,足够证明彼此诚意,也不必再互相试探了。”   晏之卿恍然出神,终是笑得无奈又温柔。   “抱歉,我懂了。”   他聪明,却也不曾料到,自己当初原本只想找个有实力的同路人,后来竟遇见了她。   不善言辞一腔孤勇的小姑娘,其实远比他想象得更坦诚。   这是他的运气。   他听见南银纱又问自己:“喂,上一场在度假区,你说以后自己这条命都是我的了,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南小姐什么时候想要我的命,说一声就行。”   她白他一眼:“我要你命干什么,值钱吗?另外,别南小姐南小姐的了,听着别扭,你直呼其名吧。”   晏之卿从善如流:“好的纱纱。”   “……我让你直呼其名,没让你叫我小名。”   *   掐着绑定卡即将失效的时间点,晏之卿同意了章杉的绑定邀请,于是章杉的门就开在了他的隔壁,现在三个人正式成为了邻居。   对此,章杉有话要说。   “你们俩是不是特不情愿跟我绑定?这么久就硬拖着,我还以为南银纱反悔了!”   “我答应你了肯定不反悔。”   “那为什么不早点接受?”   “因为嫌你太吵,我得补觉。”   “……”   据章杉描述,绑定无常系统的那天,他正巧在一家进口零食店购物,谁知刚结完账还没走出店门,自己就穿越了。   所以他在无常街的房间,四面都被零食货架所包围,他每天只能在货架的过道里睡觉,又惨又好笑。   但也有优点,就是不缺零食吃,反正在无常街这里不受保质期限制,所有的零食都不会变质。   “我屋里的零食你们随便拿,麻烦给我找件新衣服穿,这套衣服洗了换换了洗,我真累了。”   南银纱淡定撕开一袋果脯:“我给你找件裙子?”   “……不必,你自己留着吧。”   最后是晏之卿从调香室的备用衣柜里,给他挑了一套相对合身的卫衣和牛仔裤,顺便拿了条毯子给他,免得他继续睡地板。   章杉拒绝了毯子:“没关系,我决定以后就在你这睡觉了,铺你旁边就行。”   “……”   “大家都是亲密队友了,晏先生,你不会介意吧?”   晏之卿微笑:“不介意,然而队友是队友,我想我们暂时还不算亲密。”   “多通关几次,迟早会亲密的,就像你和南银纱那样。”   “恕我直言,章先生,或许你真正的用意,只是想和纱纱变得关系亲密?”   “?”章杉纳闷,“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唐刀出鞘的声音,下一秒,刀刃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南银纱靠近,阴森森在他耳边反问:“活腻歪了?脑子有病就去治。”   “……你在家溜达时能不能别总带着刀!”   *   之前提过了,如果玩家上一场游戏受伤,系统会自动增加三天休息时间,与之绑定的队友享受同等待遇,一样能够休息十天。   因此,南银纱和晏之卿休息了十天,章杉也跟着无所事事了十天。   期间他把南银纱书架上的漫画书和杂志小说,全都看了个遍;   并试图说服晏之卿给自己调一瓶香水,被温柔拒绝了。   “唉,你们俩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罢了。”……   就这样,十天过去,他迎来了和两位新队友的首场作战考验。   站在门前,他穿着晏之卿送的全套衣服,嘴里叼着根蓝莓棒棒糖,插口袋吊儿郎当。   “你们猜这次是什么内容的游戏?”   南银纱没兴趣猜,晏之卿倒是很给面子地回答:“我已经好几场没碰到过纯灵异类的游戏了,说不准这场就是。”   “灵异类难啊,毫无规律可循的那种难。”   “总比考验人性的要好。”   最难的不是面对妖魔鬼怪,而是逼迫玩家们以各种方式相互残杀,相比之下,前者再难又能难到哪去?   总能走出一条路来。   游戏载入,通常需要十分钟左右。   而后只听腕表振动,面前的门锁“咔哒”一声响。   新一场游戏的通道开启了。   ……   待三人组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所处的空间,是一间黑漆漆的密闭小屋。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微弱光线映照出旁边的两台签筒。   这是什么?解签算命吗?   很快,系统的任务提示,就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本局游戏主题】:[你能逃离第几间]   【本局游戏规则】:   ①请完成七场大型密室逃脱,集齐七张鬼牌,开启通关生门;   ②密室主题共八十一种,将由玩家抽签决定密室序号;   ③绑定玩家开局须自由拆分成两组,收集两张鬼牌之后,方可集体行动;   ④密室内出现的鬼怪,均可使用物理攻击;   ⑤每场密室限时6小时,超时未能逃脱的玩家,当场淘汰。   【游戏开始,祝君好运。】   简而言之,就是玩家们要通过摇签,从八十一间大型鬼屋密室里,依次抽选七间过关,集齐七张鬼牌,游戏才能结束。   而且开局,绑定的玩家还需要分成两组,每组在获得一张鬼牌之后,才能汇合通关。   南银纱说:“公平起见,我们仨猜拳,输了的独自一组。”   “那肯定不能让你个女孩子自己走啊。”章杉示意晏之卿,“咱俩猜拳,赢了的陪她。”   晏之卿同意:“好。”   猜拳结果:章杉出剪刀,晏之卿出石头。   章杉:“妈的。”   小丑竟是他自己。   没想到刚绑定的开始,他就要独自行动了,这不相当于绑定了个寂寞?   他垂头丧气:“这两个签筒,是每组抽一支签是吧?六个小时后咱们还在这集合?”   “应该是。”   “行,那抽吧,早死早超生。”   南银纱让晏之卿去抽,晏之卿双手持起左边的签筒,用力摇晃了一下。   签筒上不知名的花纹瞬间亮起,其中一支木签弹出来,落在他掌心。   借着油灯的光,他看见上面刻了一行小字:   【24号密室:红叶尸校】   与此同时,章杉也从右边的签筒,抽出了自己的那一支。   【13号密室:午夜洗衣店】   双方腕表振动,似乎是抽签绑定完毕。   小黑屋里发出“咔嗒”轻响,通往外部的唯一一扇门打开了。   “我们是要从这扇门出去?”   “嗯。”   章杉抢先一步推开了门,见外面是阴暗狭长的走廊,顶灯稀疏,走廊两侧对称分布着漆黑铁门,铁门上都贴有发光的数字牌。   他转身,郑重其事跟南银纱握了握手。   “咱们待会儿见,你要感谢我为你俩独处而做出的牺牲。”   “……”   他大步流星,径直找到第13号密室,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南银纱和晏之卿紧随其后,找到第24号密室,双双进入。   沉重铁门从身后轰然关闭,并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腕表开始倒计时。   四面光线极其昏暗,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晏之卿向前走了一步,感觉像是踢到了某件东西,俯身捡起来,发现是两支用橡皮绳绑住的手电筒。   他将其中一支手电筒递给南银纱,随后按下开关,抬手照去——   这第一间屋子的布置似乎是办公室,大约许久没人来过了,办公椅摆放得七扭八歪,教材摊了一地,办公桌也积了厚厚一层灰,有的抽屉还结了蜘蛛网。   总结起来一个字:脏。   更奇怪的是,办公室的墙面,挤挤挨挨贴满了各年级老师的大幅照片,并且是黑白照,每个人都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地凝视前方,令人背脊发凉。   根据密室逃脱的基本规律,一上来肯定要先搜线索,找到钥匙之类的道具,才能前往下一房间。   晏之卿和南银纱分头翻找,他拂去蛛网,将办公桌的抽屉依次拉开,最终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底下,找着了一张泛黄的破碎纸片。   纸片的材质很特殊,比普通A4纸要硬,磨砂质地,很容易辨认。   这张纸明显是被撕扯成了很多份,目前他手上只是N分之一,用类似血的颜色赫然写着:   [……把尸体藏在……]   藏在哪?   他沉吟片刻,抬头对南银纱道:“纱纱,找这种被撕碎的海报纸,我们需要把它们拼起来。”   “写了血字的海报纸?”南银纱从另一张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像这种?”   “对,没错。”   南银纱递过来的那张碎纸,上面的字较多:   [她们嫉妒兰兰成绩优秀,屡次欺辱她,直到那天把她堵在女厕……]   紧接着晏之卿又从散落地面的某本语文教材里,抖落出了第三张碎纸:   [……用火烧尽,让兰兰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这应该是最后一句话,信息很关键。”他说,“我们最后通关密室,需要用火烧什么。”   南银纱站在最角落的某张桌前,仔细观察半晌,突然伸手将其直接掀翻。   果不其然,桌板的背面,用透明胶带贴着另一张碎纸:   [……找回兰兰完整的尸体,并将参与此事的四个人……]   哪四个人呢?   晏之卿从储物柜内壁撕下的碎纸片,给出了答案,这张碎纸写的是四个人名:   [……小美、小慧、李君,还有那个不配为人师表的禽兽李光……]   碎纸片远比想象中多,前前后后,两人总共找到了九张,直至彻底将这张海报纸拼凑完全。   原来这是一封母亲写下的血泪控诉。   血书的内容大意是:这位母亲的女儿兰兰,漂亮又品学兼优,却被同班的女生小群体长期霸凌。直到有一天,三名女生放学后把兰兰堵在女厕所恶作剧,不慎导致兰兰摔倒在台阶上,撞击后脑死亡。   为逃避惩罚,她们在成年人的协助下将兰兰分尸,藏在了音乐教室,对外谎称死者失踪——所谓“成年人”,就是血书中提到的“禽兽李光”,他与某位女生李君同姓,可合理怀疑是父女或亲戚关系,替其掩护灭迹。   绝望的母亲在教学楼天台跳楼自尽了,死前心愿是复原女儿的尸体,并将与这桩血案有关的凶手,焚烧泄恨。   以上即本间密室的故事背景,还有主线任务。   晏之卿低声道:“血书里有一句‘不配为人师表’,可见这个李光的身份,不仅仅是学生家长,应该还是学校里的教师。”   南银纱立刻会意:“那这满墙的照片,总有一张是他的。”   两人打着手电筒,从左往右依次照过去,认真辨认,不放过一张照片。   终于在某面墙最靠近天花板的位置,看到了某位男教师的黑白照,照片底部印着一行字:高二3班班主任,李光。   “我们得把照片摘下来。”   问题是天花板离地较高,比一般的顶子都要高,就算是晏之卿也根本不可能够得着,搬了把椅子还是有段距离。   他站在椅子上,双手示意南银纱。   “来,我抱你,你去摘。”   南银纱也没犹豫,当即放下唐刀轻巧跃起,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晏之卿十指交握,绅士避免了不必要的触碰,同时稳稳托着她的双腿,就势往上一举,她伸长手臂,用指尖夹住照片边缘,撕下了一角。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掉在了地上。   南银纱跳下地,俯身摸索着捡起:“是钥匙。”   毋庸置疑,是开启这间房门的钥匙。   钥匙与锁孔吻合,晏之卿拧开门锁,很自然地单手将南银纱护在了身后。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外面貌似是教学楼的走廊,走廊顶灯闪烁着幽绿的微光,地面铺着老旧瓷砖,大多出现了细密裂痕。   沿着走廊向前走,左侧一间又一间的教室,门窗全部被层层叠叠的木板钉死,没有丝毫进入的余地,这大概代表着不是任务地点。   晏之卿突然停住了脚步,南银纱收势不及,险些撞上他的背。   他头也不回伸手,替她稳住身形。   “纱纱,你还记得李光是哪个班的班主任吗?”   “……高二3班?”   “对。”他点点头,“这里就是高二3班。”   既然照片上给了提示,那这个线索大概率是有用处的。   南银纱摸了摸高二3班教室门上的木板,发现中间几块木板略显松动,并不像其他教室门钉得那么严丝合缝,甚至还有些厚度。   她拔了刀鞘,暂时用刀鞘充当撬棍,一点一点依次将那几块木板撬起来。   木板脱落,露出里面隐藏的、类似棋盘格的装置。   晏之卿见状,神色了然:“是华容道。”   华容道,是一种与七巧板和九连环齐名的古老益智游戏,玩法简单解释就是通过移动相邻的木棋子,在不允许跨越的前提下,将目标棋子移至出口。   在这扇教室门上,木棋子被设置成金属方块,而钥匙就卡在金属方块内部,只有将最上面的金属方块移到出口,才能顺利取出钥匙,没有第二种方法。   南银纱问晏之卿:“你擅长吗?”   “谈不上擅长,但可以试试。”   “那你来。”   谁知就在晏之卿触碰到华容道装置的瞬间,有一滴血毫无征兆落下,正落在他的肩膀上。   心中警兆顿生,他抬起头来。   ……头顶的天花板上,慢慢浮现出了一张布满血迹的脸。 第23章 女厕 (二更)我的……头呢?……   天花板上的脸, 是一张女人的脸,更准确说,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它长而蓬乱的黑发, 像是在天花板缝隙里肆意蔓生的杂草, 一团一团延展开来,包裹着它皱纹交错、五官淌血的, 腐烂的脸。   它刚开始像一幅贴在天花板上的抽象画,又或是黏在那里的橡皮泥, 而后很快就抽离四肢, 慢慢变得立体起来。   当然, 说是四肢, 实际长在衣衫褴褛的躯干上严重变形,半边身子犹如被重物所击, 软塌塌还淌着血,像只破碎肮脏的玩偶。   它是故事背景里写下血书的那位母亲,是跳楼而死的。   眼看它倒转躯体, 朝晏之卿所在的位置伸出手,枯瘦的指尖弹出利爪, 作势要掐他的脖子。   南银纱当机立断, 从下自上迅速挥刀, 将它逼了回去。   “你需要多久?”   “我尽快。”   晏之卿手上动作几乎快出了虚影, 他冷静而熟练地移动金属方块, 大约用了二十秒左右的时间, 终于将藏有钥匙的那一块, 移动到了出口处。   期间南银纱也没闲着,一直在和中年女鬼对砍,不晓得替他阻挡了对方的多少次攻击。   “你好了没有!”   “好了。”   晏之卿拿到了钥匙, 他将钥匙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果断牵过她,拔腿朝走廊深处跑去。   两人脚下生风,女鬼在后面穷追不舍,它如同沾满黏液的壁虎,紧贴着天花板向前蠕动,且速度越来越快,污血不间断从它的身上滴落,就像下了场血雨,淋满了走廊的瓷砖。   走廊的尽头是男厕和女厕,这地点很眼熟——哦对,在那封血书里也提过。   故事的女主人公兰兰,当初就是在女厕里遇害的。   女厕锁着,需要钥匙才能开,晏之卿用那把从教室门上获得的钥匙,拧开了女厕的门。   与此同时,南银纱一刀劈在中年女鬼的爪子上,敏捷收刀闪身进入,晏之卿随即把门撞上并反锁。   两人将厕所门上的帘子,稍微掀开一道缝向外窥探,结果正和女鬼对上眼。   女鬼的脸,就贴在那块脏兮兮的玻璃上,眼珠外凸,像是要流出来了。   “……厕所门有必要安玻璃吗?神经病。”   “我也觉得。”   看来根据规则,女鬼是不能闯进厕所的,两人放下帘子,开始研究厕所内的环境。   这间厕所比较宽敞,大约有七八个隔间,尽头高处有一扇窗子,对面有两个洗手池,洗手池上安装了镜子。   其中一个池子的水龙头是锈死的,拧不开的,而另一个池子的水龙头螺丝松了,正在滴滴答答地漏水。   南银纱走向漏水的池子,见池子里有个防水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张百家姓贴纸,每格贴纸都是不同的姓氏。   她抬头看向镜子,镜子的最上方贴着一行字:[高二3班__兰兰]   中间留出的空白,应该是要补全兰兰的姓氏。   “兰兰姓什么?”   晏之卿推开了所有厕所隔间的门,仔细搜索,但隔间的墙壁和地面都脏得要命,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泥石流那种脏,不清理压根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们得把这里擦干净。”   “行吧。”   最后一个隔间,是清洁工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有拖布、橡胶手套、水盆等工具。   两人将漏水的水龙头拧到最大,用盆接水往墙上和地上泼,再用拖布去擦。   万没想到,通关游戏变成了大扫除。   当那些干结的泥灰被抹净,晏之卿逐渐发现了几分端倪,在隔间边边沿沿的角落里,藏着用黑色碳素笔写下的数字。   从左到右按照顺序,分别是24、9、14、7。   这代表着什么?   南银纱看着他:“你知道了?”   句子代表疑问,可语气却很笃定。   晏之卿不禁失笑:“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了?”   “因为我懒得猜,你必须知道。”   “唔,这话很有道理。”   “所以数字的含义是什么?”   他略一沉吟:“应该是英文的首字母。”   南银纱尽管不愿意动脑子,却属于一点就透的类型,她当即会意:“把首字母拼起来?”   “没错。”   24、9、14、7四个数字,对照英文字母表的排列,分别是X、I、N、G。   xing,是百家姓里的“邢”。   南银纱把印着“邢”字的贴纸揭下来,贴在了镜子上方的空白处。   高二3班,邢兰兰。   镜子突然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声响,而后有细细的裂痕,从正中央蔓延开来。   镜面像是起了层雾,连带着她的脸也渐趋模糊。   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镜中她的面容彻底消失,重新清晰的影像里,显出了浑身是血的、穿高中校服的女生。   女生额头有一道狰狞的豁口,像开了闸似的往外涌血,流得满脸都是。   它耷拉着脑袋,空洞的双眼眼白占了三分之二,眼珠在充血的眼眶里转来转去。   它的喉咙里咔咔作响,宛如一台无法运转的卡带录音机,不断重复着破碎的半句话。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校服的领结上面,它的脖子像被利器慢慢割开一般,出现了不规则的诡异裂痕。   它的脑袋以怪异的角度滚落,就这么消失在了南银纱的视线内。   镜子里只剩下了一具无头躯壳,血仍旧从空荡荡的腔子里冒出来,像极了失控的喷泉。   同一时刻,南银纱听到身后的厕所隔间里,传来了“砰”的重物落地的动静。   晏之卿迅速把她扯到自己身边,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一颗长发披散的头颅,沿着隔间的台阶滚落在地。   是兰兰的头。   然而这并没有告一段落。   随着那面镜子的轰然碎裂,原本已经关掉的水龙头,居然自行开启,开始往外疯狂涌水。   或者说,是涌血。   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暗红色粘稠的血液,血液很快就漫过了池子,哗啦啦淌了满地。   再转头望去,厕所所有的隔间里,冲水系统突然集体失灵,血水旋转着从蹲坑里喷溅出来,流速之快,带着要淹了这里的气势。   不难想见,过不了多久,站在厕所里的人就要被没顶了。   被血淹死,会是很新奇的体验吗?   女厕外面的中年女鬼已经离开了,但当晏之卿试图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板像被设了结界,怎么拧都拧不开了。   两人尝试着暴力破门,可看似破旧的门,其实比铁栅栏还要坚固,硬是纹丝不动。   这说明,系统规则不允许玩家从门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   窗户了。   晏之卿正色道:“我们得从窗户翻出去,纱纱,你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他迟疑了一下,目光转向浸泡在血水里的那颗人头。   “我们好像应该带上它。”   密室的主线任务之一,是要复原邢兰兰的尸体。   既是复原尸体,头怎么能少?   如果有玩家忘记了这一环,恐怕之后还要再回来一趟,但那时女厕早被血淹没了,去哪里找?   忘记了,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血水越积越多,马上就要没过两人的皮靴靴面,并且仍在加速倒灌。   晏之卿揪着长发拎起那颗头,纵身跳上水池池沿,同时南银纱也跳上了另一座水池。   她踩着池沿,用力将自己的唐刀当作暗器,朝窗户掷去。   唐刀瞬间砸碎了窗玻璃,越过窗框掉落在另一端的空间。   晏之卿随即把兰兰的头也扔出了窗户,他身形矫健地跃过去,靠双手借力,翻身爬上了狭窄的窗台。   窗户的下面,是未知的黑暗。 第24章 音乐教室 咱们好像,需要拼接尸块。   在本场游戏里, 所有密室的npc都默认为厉鬼设置,也就是说会无差别攻击玩家。   拿红叶尸校这一局举例,就算玩家的主线任务是帮母亲给女儿兰兰报仇, 母亲和兰兰的鬼魂该让你死, 还是会让你死。   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要靠自己的本事(……)   晏之卿踩在窗台上, 透过破碎的玻璃,望向下方不可测的黑暗。   他说:“手电筒的光很弱, 照不清楚, 从人头落地的声音判断, 高度大约在三到四米左右。”   “那还行。”南银纱点头, “跳下去摔不死,但不确定底下是不是铺了钉板、狼牙棒、仙人掌这些东西。”   “你这想法未免太极端了。”   “只是做一下合理猜测。”   眼看着血水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 还有几寸就要没到水池边缘了,晏之卿嘱咐南银纱。   “我先下去探路,待会儿如果听到我的声音, 你就跳。”   南银纱实话实说:“就算你没声音了,我该跳也得跳, 摔死还是淹死, 这结局不都一样么。”   “……也有道理。”   晏之卿双手撑着窗台纵身一跃, 当即消失在黑暗的另一边, 很快, 那边就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南银纱将手电筒别在腰间, 也跳上了窗台, 她侧耳倾听,担心他真落在钉板上了。   不过下一秒,见浓重的黑暗里, 隐约有朦胧的光雾晃过,紧接着听到晏之卿在唤。   “纱纱,可以跳,我接着你。”   “你可别接着我,再把你砸成骨折。”   话虽这样讲,谁知跳下去的瞬间,不偏不倚,她依然把晏之卿扑了个满怀。   两人被强大的冲力掼倒在地,双双滚出去好远才停下来,期间晏之卿一直护着她的后脑,生怕她磕出什么好歹。   她用头抵着他的胸口,费了半天劲才爬起身来。   “你没事儿吧?”   “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就撞了下膝盖。”   晏之卿将手放在膝盖上,动作轻缓地替她揉了揉:“辛苦了。”   “你莫名其妙这么客气,我都要揍你了。”   “伤着关节了吗?活动一下试试。”   “没伤着,伤着了我还能感觉不出来?”   南银纱掸了掸裤子的土,自行走过去捡刀,顺便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也拎了回来。   结果她刚走回晏之卿身边,偌大的空间里,忽然就响起了幽幽的女声。   起初听这女声似乎在唱歌,后来发现其实只是在哼些没有词的调子,断断续续,比恐怖电影里的配乐更阴森,听得人心底发慌。   晏之卿压低嗓音:“纱纱,你仔细听。”   南银纱蹙眉:“什么?”   “背景音。”   “……”   她沉下心来,凝神静听,半晌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哼小曲的女声背景里,似乎还有另一种声音,像是木鱼的敲击声,很轻,若非特别注意,根本难以辨认。   而且,敲击声是有规律可循的。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以这种节奏,每隔三五秒的停顿,再循环敲击。   “应该是让我们跟着一起敲。”   晏之卿俯下身,应和着背景音,在地板上敲出了同样的节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他敲响最后一声的时候,歌声戛然而止,天花板的顶灯,毫无征兆地亮起。   偏绿的灯光很弱,但照亮视野是足够了,终于不需要再举着手电筒了。   他环视四周,似有所悟:“这里是音乐教室。”   是血书里提到过的,藏匿邢兰兰尸体的音乐教室。   教室年久失修,墙面斑驳开裂,后方的两排课桌椅掉漆严重,最前面有一架黑色钢琴,倒是很新,没有灰尘。   两人走向钢琴,见钢琴上放着三张乐谱,乐谱的名字是《招魂歌》。   除此之外,旁边还附赠了一张《新手钢琴入门指南》,大约是为了教不懂钢琴的玩家临时抱佛脚——狗系统有时候贴心得令人无语。   南银纱翻着入门指南:“我们是不是得现学弹钢琴?”   “不必,我会弹。”   “……你怎么什么都会?”   晏之卿笑了:“我要是没点特长,当初你会选我做队友吗?”   “哦,那我可真是荣幸呢。”   “是我比较荣幸才对。”   他说完,转身坐在了钢琴前,对照乐谱,修长的手指从容按下琴键。   不得不承认,他弹琴的手法的确优雅娴熟,可惜这《招魂歌》不愧是招魂歌,旋律真的非常阴间。   南银纱站在他身边,警惕四顾,时刻提防着有什么妖魔鬼怪,猝不及防从角落里扑出来。   她缓缓将手移向刀柄,将刀刃出鞘了一部分。   听得晏之卿缓声道:“纱纱,不必这么紧张,放松点。”   “万一我放松了,从钢琴里伸出一只手来掐死你,那样会比较有趣吗?”   “我倒也不至于那么柔弱。”   “弹你的琴吧。”   这首谱子略微有些长了,长到南银纱甚至有些不耐烦。   好在即将到达她耐性临界点的时候,一曲终了,晏之卿停止了弹奏。   周围静悄悄的,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远处的某张课桌下,传来一声类似机关启动的轻响。   南银纱猛地转身,拔刀警戒。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   音乐教室正中央仿佛出现了清晰的分界线,两人所在的一半区域安然无恙,而摆放课桌椅的另一半区域,有三十多块方格地砖集体掀开,错落分布在视线范围。   难以形容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   晏之卿示意南银纱在原地等待,他举着手电筒走上前去,临近了才看清,不由得神色凝重。   “纱纱,咱们好像需要……”   “需要什么?”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需要拼接尸块。”   “……”   每一块方格地砖里,都藏着被肢解的兰兰身体的一部分,深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腐烂的尸块里,甚至还有蛆虫往外蠕动。   但凡心理素质差一点的玩家,目睹这种场景,只怕当场就要吓得轮回往生。   即使是南银纱这么淡定的人,她看了一眼,也觉得实在反胃。   “操,这系统是该炸了。”   “我总算知道,这件工具是做什么用的了。”   “哪件?”   晏之卿指了指不远处:“这件。”   最左边的第一张课桌上,有一件形似扫帚的金属工具,仔细看其实是夹子,或者说是大型镊子。   通过开合最上方的金属柄,能将尸块夹上地面,以免直接用手触碰。   晏之卿拿过工具,试了下手感。   “我来吧,你躲远一点。”   南银纱道:“你最好别太实诚,因为你让我躲远一点,我就真的会躲远一点。”   他笑了:“这种脏活,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插手。”   30+的尸块,形状不一,每一块都切割得异常草率,边缘参差,用狼牙狗啃来形容也不为过。   南银纱把所有挡路的课桌椅都挪走了,晏之卿则依照顺序把尸块都夹出来,整整齐齐在地面排列开,再试图把它们移动拼在一起。   先拼躯干,再拼手臂,最后是腿部和双脚。   南银纱突然问他:“你们干调香这一行,嗅觉是不是都特别灵敏?”   “……”晏之卿一门心思都在研究尸体,没仔细思考她这话的用意,随口答道,“是,很灵敏,怎么了?”   她没说话,只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浅色的丝巾来,过去替他把下半边脸蒙住了。   原来她是怕他近距离接触尸块,闻这尸臭味受不了。   晏之卿略显意外:“你怎么还想起带丝巾进游戏了?”   “这以前是我买来装饰牛仔裤和白衬衫的。”南银纱给他在脑后系了个蝴蝶结,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次顺手塞口袋里了,想着万一用得上,擦擦手擦擦血也行。”   显然,擦擦手不是重点,擦擦血才是。   她携带丝巾的本意,是防止他在游戏中受伤流血,没有东西可以包扎。   晏之卿听懂了,正因听懂了,才觉得心头生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谢谢,你费心了。”   “也不算很费心。”   拼凑尸体的过程,大约花费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   晏之卿终于拼好了尸体的最后一只脚,他将兰兰的头颅,衔接上了尸体的脖子。   在幽绿的灯光下,兰兰藏在凌乱黑发里的那双眼睛,微微睁开了。   它苍白的唇角翘起,像是在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音乐教室另一侧的大门,自动打开了。   轰鸣声越来越强烈,教室尽头的地砖开始渐次塌陷,不出四五秒就要塌到两人脚下。   “走!”   晏之卿习惯性拉起南银纱的手,两人一前一后飞奔出了音乐教室,赶在教室全部塌陷的前一秒,“砰”的重新撞上了门。   南银纱站定,举起手电筒一照,发现教室门的这一侧,用胶布固定着一把细窄的折叠刀,还有一张纸。   她揭下那张纸,见上面写着:[插入Ta们的心脏!]   “插入谁的心脏?”   “人称用的是Ta,可见包括男与女。”晏之卿将折叠刀收入怀中,“小美、小慧、李君和李光那四个人,应该都在其中。”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话音未落,走廊尽头就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动静。   不是脚步声,倒像是奇怪的摩擦声。   南银纱试探性的,把手电筒照向前方——   ……   被剥了整张皮的女人,拖着血糊糊的残破身体,圆睁着眼角绽裂的双目,正从转角露出狰狞的半边脸。   它匍匐在地,朝这边爬行而至。 第25章 冥婚 系统没规定不能杀队友,对吧?……   从走廊转角处爬过来的女鬼, 从脸到脚,浑身的皮都被剥了,只剩下血涔涔的骨肉, 乍一看像是穿了件鲜红的绒衣。   它的头顶秃了一块, 两侧的长发还绑着JK蝴蝶结,恐怖又略带滑稽。   它的手伸得很长, 一边爬,一边在地面拖出弯曲的血痕。   从音乐教室门口去往其他地方, 就只有这一条路, 要前行, 就肯定得跨过女鬼。   值得一提的是, 女鬼爬得太慢了,相比起之前中年女鬼和邢兰兰那股子疯狂赶人的劲头, 这位姐貌似在给玩家思考的机会。   南银纱将手按在刀柄上,若有所思。   “刚才教室门上那把刀,是用来扎它心脏的吧?这是小美还是小慧, 或者李君?”   都是鬼了,还分什么心脏不心脏的, 这系统的规则也是搞笑。   “不管是哪位, 总之都是其中一位。”晏之卿说, “我们不能跑, 得砍翻它才行。”   提到砍翻二字, 自然是南银纱的专业对口。   她点点头:“知道了。”   她果断拔刀, 提着刀大步流星朝女鬼迎了上去。   趴在地上的女鬼:?   大概是她前行的速度太快, 那把刀又太锋利了,倒把女鬼也吓了一跳。   而等她双手紧握刀柄,作势欲砍的时候, 女鬼就更犯嘀咕了。   就算是厉鬼,也是个识时务的厉鬼,它只犹豫了0.5秒,突然调转了方向,朝来时路爬去。   南银纱能允许它退缩吗?当然不允许。   “那位朋友,请等一等,让我砍一刀。”   “……”   于是就出现了鬼在前面爬,她在后面追着砍的名画面。   可想而知,跑的比爬的要快多了,所以南银纱并没有耽误太久就追到了女鬼身后,一刀朝着女鬼的脑袋砍了过去。   ……别看这女鬼软得跟滩烂泥似的,谁知脖子还TM挺硬,跟砍中了烙铁一样。   女鬼嘶吼一声,像条泥鳅翻身,黏糊糊的就要往她身上扑。   南银纱后退一步战略性闪避,倒不是怕了,纯粹是嫌恶心。   关键时刻晏之卿从斜地里现身,利用惯性将女鬼又撞回了原地。   他单手掐着女鬼烙铁似的脖子,反手摸出怀里那把折叠刀,一招行云流水,恶狠狠扎进了对方心脏。   折叠刀的刀刃上,隐有亮光一闪,紧接着女鬼的躯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急剧萎缩,直到萎缩成一只布娃娃的大小。   事实上也的确变成了一只布娃娃,还是特别丑陋邪门的那种巫蛊娃娃。   巫蛊娃娃脑门缝了两个字:小慧。   哦,这是小慧,目标之一。   晏之卿手上仍残留着粘腻的血迹,他下意识想用丝巾去擦,又想起这是南银纱的东西,迟疑着收手,转而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南银纱看见了,她无语道:“给你就是让你用的,又没有多值钱,难道还能比你衣服值钱?”   “你的意思是,这条丝巾送我了?”   “啊,送你了。”   “送我了就是礼物,更不能弄脏了,否则显得对你不够尊重。”   “……”   南银纱有时候会觉得,这个男人的脑回路实在令人很难以理解,智商高的人都这么麻烦吗?   她还没思考明白这个问题,就听到他又开了口。   “看来我们是要找齐四只鬼,用道具把它们都变成娃娃,才能执行最后一步的任务。”   毕竟变成娃娃再烧,可比直接烧鬼省事儿多了。   “这是第一只,还有三只,走吧。”   结果南银纱刚往转角走了两步,右侧一扇看似被钉死的门,蓦然间朝外洞开。   黑暗中有血腥气袭来,压根没给人反应的余地,类似绳索的东西已经套上她的脖子,猛地将她拖进了资料室。   对方力道之大,以致她连续撞翻了两张椅子,最终被甩在坚硬的资料柜上才停下来。   疼痛之余,借着微弱灯光,她看清了面前竟然有三只鬼,一男二女,毫无疑问就是剩下的小美、李君和李光。   这么一看,刚才的小慧也不全是为了逃跑,而是埋伏战术,要把她往其余三鬼这边引。   这四位,做人时不干人事,做了鬼还是不干人事,风格很一致。   缠住她脖子的东西,是从李光腹腔里流出来的肠子,它从胸口到后腰被利器豁开了一道大口子,五脏六腑都挂在外面,惨不忍睹。   除了它,女鬼一只吐着长到地面的舌头,估计是被活活吊死的;另一只手脚都断了,骨刺横生,只能矮半截跪着走,估计死前都遭了不少罪。   能做到这程度的,大概就是变成厉鬼的兰兰母女,冤冤相报,那份恨意总要设法讨回来。   方才情势危急,出于本能,南银纱也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刀,她此刻极为清醒,登时反手一刀削断了李光的肠子。   呼吸骤然顺畅,她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来,迅速推倒了旁边的资料柜。   另一边,晏之卿以一己之力牵制住两只女鬼,并把它俩引去了外面的走廊。   南银纱看了李光一眼,趁机也跑出了资料室。   果然,李光也追上去了。   她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气势,先超过了手脚不灵便的女鬼,又超过了耷拉着舌头的女鬼,最后终于和晏之卿并肩了。   晏之卿沉声提醒:“右边。”   “嗯。”   两人合力推开了右边那扇并没有被钉上的门,然后在吊死鬼冲进来的瞬间,直接把门一踹,将断手鬼拍在了外面。   由此可见,系统在平衡机制这一块做得还算不错,就比如这一局,密室里的鬼怪都可以被物理攻击,并且行动范围受限,不能穿墙。   所以一时间,瓮中捉鳖,场面变成了二对一。   南银纱抢先扯过女鬼水淋淋的舌头,用力在桌角打了个死结。   女鬼愤怒起来,嘴里咕咕哝哝不晓得在说什么B-BOX,梗着脖子硬是把那张桌子甩了半米高。   她双手持刀,这次挑了个好下手的位置,刀尖贯穿女鬼的肚皮,将其顶向后方墙壁。   晏之卿动作也很利落,一手抓着女鬼的头发,另一只手抄起折叠刀,闪电般攮进了对方的心脏。   利用这个逐一击破的方法,两人配合默契,又搞定了那只手脚都断掉的女鬼。   吊死鬼是小美,断手鬼是李君。   谁知剩下的李光还有点智商,见势不好放弃进屋,拖着那具肠穿肚烂的躯壳,摇摇晃晃撤退了。   南银纱提刀在后面追,她情急之下,索性把唐刀当成标枪投掷了出去。   唐刀去势如风,当场把李光捅了个对穿,一头栽倒在地。   晏之卿紧走几步,用膝盖顶在他背部,扭手臂按脑袋一气呵成,是套漂亮的擒拿招式。   李光疯狂挣扎,它左右摆头,变得尖利的牙齿一通乱咬,血水混合涎水流了满地,甭提多恶心了。   南银纱从晏之卿口袋摸出折叠刀,找准空隙手腕发力,刀刃深没至柄,甚至还转了两圈。   ……李光像块挂在刀上的破抹布,彻底不动弹了,几秒钟后躯干萎缩,和前面那三位女生小团体一样,都变成了让人嫌弃的丑娃娃。   四只娃娃凑齐了。   南银纱把四只娃娃从左到右排列开,正在观察,半晌听得晏之卿轻声问。   “纱纱,刚才受伤了吗?”   她琢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被拖进资料室的事,不禁摸了摸额头。   “撞了一下,倒不严重,顶多是青了。”   “抱歉,我的问题,当时应该及时拉住你的。”   “你还挺会自我反省,在游戏里磕磕碰碰,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吗?啰嗦。”她瞥他一眼,“你不如赶紧想想,这娃娃究竟应该怎么烧。”   身上没有打火机一类的工具,怎么点火?   “我们去前面找一找,这里肯定也不是最终的任务场所。”   晏之卿拎起娃娃,由南银纱举手电筒照亮,两人沿着狭窄的走廊前行,七转八拐大约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像是有女人在呜呜咽咽的哭。   循着哭声,两人找到了一处疑似学校大礼堂的地方,红木大门雕了花,还挺讲究。   南银纱将耳朵贴近门缝,给出了肯定答案。   “哭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那我们进去。”   晏之卿伸手一推,发现木门没上锁,轻松就被推开了。   他示意南银纱后退,自己先行一步迈进了门槛。   这里……   确实是学校礼堂。   不过现在,似乎被布置成了灵堂。   穿过整齐排列的礼堂座椅,颁奖台上红光幽幽,额外摆放了一张香案。   香案四周点了一圈白蜡烛,正中央是邢兰兰的遗照,遗照上的兰兰微笑着,那笑容诡异,像极了在音乐教室里,拼凑尸体之后,从她脸上浮现出的表情。   台阶上摆着一只火盆,就是旧时大家用来给先祖烧纸钱的那种火盆,火盆里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晏之卿俯身察看:“这比普通的火盆要大一圈。”   “该不是用来放娃娃的?”   “聪明。”   四只娃娃紧挨着摆在火盆里,刚刚填满,一丝不差。   与此同时,颁奖台后面的大幕朝两侧拉开,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   消消乐背景板。   没错,就是消消乐,只是上面画的内容,都是小美、小慧、李君和李光四人的照片,什么风格什么姿势的都有,乍一望去眼花缭乱。   幕布底下并排放着两根金属棍,像是教鞭又像是指挥棒,只是要长得多。   毋庸置疑,玩法还是消消乐的玩法,需要用金属棍点触,同一人的三张照片排成一行或一列即可消除。   狗比系统的阴间规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么严肃的游戏,有必要以这么无厘头的方式做结尾吗?   南银纱捡起其中一根,蹙眉问道:“通关的条件是什么?”   结果就在她触碰到道具的刹那间,颁奖台右边的LED屏幕亮了。   屏幕上显示出两排数字,一排是20分钟的倒计时,一排是规定消除的分数,100000分。   晏之卿迅速捡起另一根:“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这个游戏的难点在于,除了李光,另外三位女生的照片无论是自拍还是艺术照,实在不好辨认,稍不留意就要认错人。   脸盲的玩家可怎么活。   更要命的是,在陆续错了三次以后,惩罚机制开启,兰兰的母亲再度出场了。   中年女鬼依旧不走寻常路,拖着半拉碎掉的身子,血淋了一路,在天花板爬得比壁虎还快。   南银纱回头望去,她不耐烦地扔掉金属棍,重新捡起刀,并对晏之卿说。   “我对付npc,你负责玩游戏。”   与其玩这种无聊游戏,她宁可暴力砍鬼。   晏之卿手上动作不停,很温和地回答她:“好,自己小心。”   唐刀在蜡烛的照映下,折射出一道寒光,南银纱从半空砍中了中年女鬼的手臂,再就势往上斜挑,顿时削落了女鬼腐烂的大片头皮。   她收刀转身,在对方即将追上来的前一秒,大步流星靠近香案,拿起了上面的邢兰兰遗照。   “不知道我们在给谁帮忙吗?站那别动,不然我就把照片砸了。”   她原本也是随便试试,谁知这一招居然好使,中年女鬼当真一个急刹车,吊在天花板上不敢动了。   它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塌陷的半边脸愤怒扭曲,喉咙里发出类似威胁的低吼声。   她双手将遗照举过头顶,开始绕着礼堂的四角兜圈,女鬼就跟着她转来转去,一人一鬼莫名其妙相互耗起了时间。   另一方面,屏幕仍在倒计时,晏之卿也仍在进行照片消消乐游戏。   每有照片被消除,总有新的照片补全,消除一次积累的分数很少,眼看着剩下五分钟,100000的规定分数还有22000.   他眼神沉着,有条不紊地继续消除,并叫了南银纱的名字。   “纱纱,到我这边来。”   南银纱依然举着遗照,抽空砍女鬼一刀,闻言慢慢朝他的方向接近。   “你好了没有?”   “快了。”   “那你抓点紧。”   当倒计时显示最后十秒钟,晏之卿终于完成了规定的消除分数,背景板上密密麻麻的照片消失,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幕布底下。   他扔掉金属棍,走过去捡起察看。   是一盒造型别致的火柴,火柴盒上,印着“奠”字。   “纱纱。”   说话间,南银纱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左手遗照右手举刀,和中年女鬼对峙。   晏之卿划了一根火柴,将其扔向装有娃娃的火盆。   火焰燃起,霎时就将四只娃娃包围在内,焦臭的气息一瞬散发,亡魂绝望的哭声与尖叫,在礼堂内循环回响。   不出半分钟,娃娃们就被燃烧殆尽,只余半盆粉碎灰烬。   南银纱将遗照放回香案,抬头看去,见那中年女鬼顿了许久,终是化作一团沾了血的黑色毛线,无声无息渗进天花板的缝隙消失了。   香案上蜡烛全灭,礼堂陷入了一片漆黑。   而后就听得开锁的清脆响声,斜前方的一道暗门打开,露出了丝丝缕缕微弱的光。   *   【恭喜通关第24号密室,用时4小时23分钟,获得鬼牌一张。】   那张鬼牌的大小和扑克牌差不多,但比扑克牌质地要硬,底色纯黑,边缘金色烫花,中间是本关密室主人公,邢兰兰的黑白遗照(……)   当然,这次的遗照看上去比较正常,也没再诡异微笑,就跟证件照似的。   鬼牌就放在门口,从那扇暗门走出去,外面竟然是初始进入游戏的抽签小黑屋,也不知这空间是怎么变幻的。   门在身后重新关闭上锁,然后就推不开了,桌上的油灯还亮着,两个签筒也还在。   晏之卿和南银纱坐在椅子上,等待他们的新队友章杉先生,拿回第二张鬼牌。   “希望章先生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再怎么说也是通关八场的老玩家,又出身武学世家,区区鬼屋还能搞不定?”   “毕竟他只有自己,不像我们,至少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没关系,过了这场,第三间密室我们就能一起行动了。”……   就这样,两人又百无聊赖地等待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小黑屋的门锁轻响,不多时,从门后探进来个金发柔顺的脑袋。   正是章·武学世家后裔·有个性的帅哥·杉。   “呦,合着这门连接着起始点?”章杉奇道,“你们俩早回来了啊?”   “是,比你早点儿。”   “顺利吗?没伤着哪吧?”   南银纱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除了这磕青一块,整体还算全须全尾。”   “哎呦太危险了,这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万一毁容了可怎么办!”   “……别废话,盼我点好。”南银纱神色不善地瞥他,“你呢?你顺利吗?”   一提自己的经历,章杉立刻就来精神了,慷慨激昂几乎要发表一篇演讲。   “你知道我独自过关有多困难吗?我都怀疑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那么变态的鬼屋密室,我硬是无所畏惧勇往直前,还不是为了再重新见到你们!我亲爱的队友们,是与你们重逢的信念,支撑我一路走到了最后……”   南银纱作势拔刀,并转头询问晏之卿:“系统没规定游戏里不能杀队友,对吧?”   晏之卿笑了笑:“系统没规定,但咱也没必要。”   “那至少先把舌头割了,比较清静。”   章杉义正辞严制止了她:“南银纱小姐,你知道你这属于什么行为吗?你这是过河拆桥背信弃义!”   “哦。”   “哦什么哦?你知不知道就那个午夜洗衣店,规则让我去滚筒洗衣机里徒手清理店长的肉馅,我靠那个味道……你在乎我的遭遇吗?你只在乎你自己!你闻闻!”   他伸出手来,意图强迫南银纱感受自己掌心的人肉味儿,最终被南银纱和晏之卿协力镇压。   晏之卿好声好气地劝:“章先生,别太冲动,游戏任务要紧。”   “……咱们到底是谁比较冲动?难道不是你俩正在摧残我吗?你这是押送犯人的姿势吧?!”   “抱歉,确实是。”   “太过分了!”   南银纱转身,端起了桌上右边的签筒。   “我们第三场,只需要摇一次就可以了吧?”   “你别在那给我岔话题。”章杉无语,“再说了,你好歹得让我歇会儿再继续通关。”   “那你再歇半小时,把六小时歇满。”   毕竟系统赶进度,也不会允许玩家休息太久。   ……   半小时后。   三人整装待发,通过签筒,摇出了本局的第三间密室。   那根签上写着:   【38号密室:冥婚】 第26章 三人行 咱仨上这DIY来了?   冥婚, 一听这名字,基本上就知道属于中式恐怖主题了。   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难度大小,这不好说, 得看运气。   对此, 章杉发表意见:“一般中式主题的密室,恐怖指数都挺高的, 解谜部分反而比较少,就希望系统不要给咱们安排什么没法完成的任务吧。”   南银纱侧头看他:“你平时运气怎么样?”   “普普通通, 但不祥的预感基本上都挺准, 好的不灵坏的灵吧。”   “那不就是乌鸦嘴, 你快闭嘴。”   “?”   章杉一边沿着狭长的走廊前行, 一边用眼神控诉着她的无情无义。   “同样都是队友,你对待我和对待晏先生, 是不是差太多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晏之卿像你这么多话?”   “我怎么了?我为了缓和队内紧张不安的气氛,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你看不见?”   “谁紧张了,谁不安了?”   “……”   章杉放弃了与她毫无意义的争论, 毕竟她这人通常暴躁又不讲道理。   然而话又说回来,他那时第一次见她, 就铁了心想跟她做队友, 不也正因为觉得她暴躁且酷吗?   忍了吧, 忍了吧, 自己选择的路, 哭着也要走完。   他一抬手, 推开了面前那扇第38号密室的铁门。   待三人全部进入之后, 铁门再度从身后重重关闭上锁。   新的一局又开始了。   ……   他们目前所在的房间,环境布置古色古香,雕花牙床、牡丹帷帐、琉璃烛灯、翡翠屏风, 梳妆台上摆放着一面铜镜,此外还有胭脂香粉和珠玉首饰等姑娘家才会用的东西。   不难判断,这是一间古代女子的闺房,再准确点,是富家小姐的闺房。   黄梨木的四角方桌上,除了烛灯,还有一封鲜红的婚书,以及另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婚书上写: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章杉将这封婚书,翻来覆去地端详:“貌似就是普通的古代婚书啊,没什么特殊的。”   另一边,晏之卿也拆开了书信,见上面用清秀小楷写了几行字:   [妾身福薄,命犯孤魂厉鬼,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望有缘人代为编制同心花结,重缝嫁衣,再串凤冠,完成拜堂,行合卺之礼,圆妾身心愿。]   这大概就是主线任务了。   南银纱面无表情陷入了沉思:“所以咱仨这次的任务是编花结、缝嫁衣、串凤冠,最后还得拜个堂?”   “应该是的。”   “合着咱仨上这DIY来了?”   晏之卿笑了:“你不喜欢细致活。”   “谁喜欢细致活?你问问张三喜不喜欢。”   仍在研究婚书的某位金发帅哥:“我叫章杉,谢谢。”   于是两人留章杉继续看婚书,自己先在闺房的各处角落搜索起来。   既然要做主线任务,那些DIY的材料总得找到吧?再不济,出这间闺房的钥匙总得找到吧?   六个小时很快就过去,谁也保不准系统还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越速战速决越有利。   晏之卿翻找梳妆台,盛放发簪和步摇的妆奁里似乎没有什么,他转而又拿起了粉盒和胭脂盒。   乍一看,胭脂盒就是胭脂盒,并无特别,但直觉告诉他,这里有点蹊跷。   他倒转其中一根发簪,索性刮干净了胭脂盒里的胭脂。   胭脂质地软糯,中途发簪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阻碍,他伸出两根手指,将那物件捏出来——是一枚纯铜所制、极其细小的钥匙。   “纱纱,找到个钥匙。”   “……房间钥匙吗?”   “不是,这显然不能开房间门,估计是其他地方的。”   南银纱正试图爬上那座雕花牙床,并把被子和枕头也掀开了,大面积检查。   “那我再找找。”   晏之卿擦干净钥匙上的胭脂,沉默片刻,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凉意缓缓袭上脊背,他似有所感,垂眸看向面前的铜镜——   铜镜里的影像略显模糊,但仍旧能在这一瞬看出,他的身后,正站着个长发垂腰的红衣女人。   那似乎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红衣,完全是浅色衣服被血染红,并且仍在不断往下滴血。   血是从女人的喉咙淌下来的,她喉咙的刀口似是被不规则的利器切割,皮肉外翻,犹如小孩子张开的嘴,触目惊心。   她往前凑了一步,凌乱的长发里,露出了一双目眦欲裂的恐怖白眼。   他猛地转身,抄起梳妆台上最锋利的一柄发钗,作反击姿态。   ……可身后明明什么都没有,一瞬间,铜镜里的女人也随之消失了。   这时忽听章杉兴奋地提高了音量:“我知道了!这婚书果然藏着线索!”   然后他一抬头看见晏之卿,满脸疑惑。   “晏先生,干嘛呢?”   谁知晏之卿还没说话,只听又是一声“咚”的闷响,响声来自南银纱。   两人均是一惊,忙脚步飞快地赶过去,却见南银纱手撑在床上,脚踩在床下,很倒霉地被卡在了床中央的暗格里。   她满脸郁闷:“拉我一把。”   晏之卿握住她的手,略一用力,将她扯到了自己身边。   “没受伤吧?”   “没有。”   这雕花牙床原来是有机关的,刚刚南银纱无意间摸到了嵌在床角的一块玉,往下一按,床板骤然掀起抬高,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章杉把倾斜的床板推开,发现底下是空的,最里面有个鎏金的百宝箱,箱子挺大,但并不算很有分量,单手就能拎出来。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三人围了一圈仔细端详。   百宝箱的箱盖有两层,一层揭开,里面固定着一柄刻刀,刀柄上刻着“执子之手,永结同心”八个字,而固定刻刀的位置,是材质非常特殊的、覆盖着厚厚金沙的平滑石面,应该是嵌进去的。   晏之卿缓声道:“我们可能需要在这上面刻几个字。”   “刻什么字?”   “既然刀上写了‘执子之手,永结同心’,想必是要刻那对新人的名字。”   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女主人公和她的心爱之人,到底叫什么。   此时就轮到章杉上场表演了。   “二位,婚书里藏着这俩人的名字。”他从梳妆台那边随便找了根步摇,在婚书上用力地刮来刮去,“系统究竟是怎么琢磨的?这线索简直神经病。”   随着他的动作,婚书表面如同抽奖的刮刮卡,大部分的字迹脱落,最后只剩下四个字还顽强地留在上面。   尔,鸿,叶,鸳。   尔鸿和叶鸳。   晏之卿手持刻刀,认认真真在箱盖的金沙石面上,刻下了新人的名字。   章杉在旁感慨:“你刻得还挺好看,以前练过书法?”   “练过一阵,但这二者也没什么必然联系。”   “怎么会没联系?手稳啊。”   “也有些道理。”   “对了晏先生,你刚才看到什么了?一股子要发动攻击的气势。”   “那面铜镜里,映出了个不存在的红衣女鬼。”   南银纱闻言侧眸,神情严肃:“就在这间房里?”   “对。”   “现在呢?”   “不见了。”   说是不见了,其实也许还在某处角落里,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就在晏之卿刻完最后一划的瞬间,只听“咔哒”轻响,百宝箱的箱锁自动开启。   箱子里装了一本蓝皮书,很厚,翻开是各种花结的编制方法,配有图文详解。   此外,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锦带,以及装饰的珠扣和辅助的钩针。   “这就是第一步任务。”南银纱一目十行,快速翻页,寻找同心结的编法,“……在这。”   章杉好奇地凑过来,而后震惊:“这么复杂?这是考验我心灵手巧的程度呢?”   “大概。”   “可我这双手只会舞枪弄棒的,揍人还行,绣花编织也不是我强项啊!”   “巧了,谁不是呢?”   “你一姑娘家,多少得会点编织吧?”   南银纱淡定反问:“你当初难道是因为我会编织,才想跟我当队友的?”   “……”   “有长处就有短板,做人不能太贪心。”   “……谢谢你教给我的人生哲理。”   “不客气。”   话虽如此,该学习也还是要学习,总不能这第一个任务就败下阵来。   南银纱盯着教学同心结的那一页,情绪烦躁,不晓得已经暗地里磨了多少回牙。   不得不承认,她上学时就是叛逆少女,不爱学习,各门功课顶多是及格的水平。养父南松倒也不强求她,他觉得能及格就挺厉害了,毕竟不怎么学都能及格,说明孩子确实聪明(……)   晏之卿看出了她不高兴,他从旁伸出手来,盖住了那页书。   “看这个不直观,我教你。”   将右手的锦带按照顺时针方向绕一圈,然后将左手的锦带穿过绕成的圈,再往逆时针方向绕圈,拉紧两端……   他很耐心地演示给她看,一遍没看懂就再演示一遍,直到她可以独立完成。   章杉纳闷:“晏先生,你之前就会编这种东西吗?”   “不会,也是现学的。”   “那你学习能力也太强了,你这人好像就没有短板啊!”   “我有的。”   不仅有,还是致命的短板。   章杉看出晏之卿不想提,便也明智地不再追问,转而岔开了话题。   “晏先生,既然你都学会了又编得这么快,你还教她干嘛啊?你自己编效率更高。”   “多学一门技巧没坏处,以后也许能用得上。”   “编个同心结在哪能用得上?她将来拿着找别的男人示爱去?”   南银纱抬头看他:“为什么你每句话都能踩在挨揍的点上?”   “?”   晏之卿低头继续编花结,笑了笑没再开口。   章杉不需要参与这项任务,又想起闺房出门的钥匙还没找着,于是起身去找钥匙。   梳妆台找过了,床上找过了,琉璃灯的灯罩也拿下来找过了,目前看来还剩下衣柜、屏风和墙上悬挂的山水字画。   衣柜里除了几件女儿家的绸缎衣裙,没发现可疑物品。   他将每幅字画都摘下来,想试试能不能从中间撕下一层,没准藏着线索,但可惜失败了。   他将它们平铺在地上,又分别尝试了用火烤和用水浇,均一无所获。   他懊恼询问:“喂,二位,就那种……如果想用某些办法让隐藏的文字现形,除了水和火,还有别的吗?”   南银纱:“用血。”   “……你是不是想给我放血了?咱俩在不靠谱这方面真是半斤八两哈。”   晏之卿温声道:“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一方砚台,里面装的墨居然还没干,章先生可以去看一眼。”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但之后被突然出现的红衣女鬼转移了注意力,差点忘记。   章杉依言前往梳妆台,果真找着了那方砚台,砚台里的墨比起普通的墨颜色稍浅,更浓一点,甚至还有点发红。   他合理怀疑:“这墨里该不会真掺了血吧?”   鉴于本轮游戏没有让玩家写字的任务,砚台藏在这又太刻意了,他决定把墨涂在那些字画上,瞧瞧有没有意外收获。   起初他怕墨不够用,每张字画上就象征性涂一点点看效果,结果在涂第三张的时候,他发现那张画上的山峦之间,竟显现出了模糊的不明影像。   “……我靠真有啊!”   他顿时把剩下的墨都泼了上去,再大面积抹开。   在浓郁的墨渍氤氲中,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   是一张头戴凤冠、流着泪的女人的脸。   此时的他,正蹲在那座翡翠屏风底下,几乎是在人脸显现出的同一时刻,他听到了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他猛地抬头,见那红衣女鬼正趴在屏风顶上与他对视,女鬼的长发垂落,只差半寸就要碰到他的脸。   他惊得向后仰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恰好晏之卿和南银纱那边的同心结已经编好了,两人双双看过来。   “怎么了张三?”   “……我叫章杉!我也见鬼了!”   “哪呢?”   “屏风上面!”   然而等章杉重新抬起头,却发现女鬼再一次不见踪影。   南银纱走过去,与晏之卿合力移开了翡翠屏风,屏风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看来在屏风上面。”   她搬了张椅子登上去,见屏风顶部似乎沾了点血迹,血迹顺着木纹流向镶嵌的翡翠,最终消失在半途。   “张三,把刀递给我。”   “是章杉。”   章杉双手举起唐刀递给她。   他正要问她,这哪有什么可以用刀的地方,下一秒就见她倒转刀鞘,用力砸在了翡翠的一角,并且连砸了好几下。   那块翡翠应声碎裂,随着翡翠碎片掉落在地的,还有一枚钥匙。   是与闺房房门的那把锁,相吻合的钥匙。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力出奇迹?”   “过奖了。”   “话又说回来,刚才晏先生找到的那把钥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也许不是用在这间屋子的。”晏之卿说,“我先收着,可能接下来的房间用得上。”   三人用藏在屏风里的钥匙,打开了闺房大门的撑簧锁。   开门时章杉无意间扭头,看到了南银纱拿在手里的同心结,立刻做震惊状。   “但愿鬼新娘不要嫌弃你的手艺。”   “快闭嘴吧。”   *   推开那扇门,三人并没能够顺利走出去。   面前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结界,触碰就像撞在墙壁上。   貌似还不到离开房间的时候。   章杉趴在结界上,不一会儿眼神诧异,示意队友赶紧往前看。   “来了来了!”   晏之卿和南银纱同时抬头。   漆黑的视野突然有了光亮,前方应当是一条雕花回廊,檐下挂着红绡的灯笼,微光影影绰绰,虚影摇晃。   “吱呀——”是门开的声音。   紧接着身穿喜服的一男一女,从某扇门中追逐奔出。   看情景,是新娘在追杀新郎,她手里攥着一柄尖刀,而逃跑的新郎则在绝望呼唤她的名字。   “鸳儿,鸳儿你醒醒,我是尔鸿啊!”   章杉如同在观看电视剧,目不转睛。   “有意思,居然还是演绎类密室,npc还负责还原故事。”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新娘叶鸳冲得飞快,且力气奇大,已经把前面的新郎尔鸿按倒在地。   似乎有风吹起她的鲜红盖头,盖头之下,露出了一张双目流血的苍白的脸。   她竟然还在笑。   她就这样阴森森地笑着,在尔鸿绝望痛苦的哀求声中,高举尖刀,一刀接一刀戳向他的头。   利器没入血肉,与骨骼摩擦的动静,就像有3D环绕声,循环在三人耳边播放,捂耳朵都挡不住的那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尔鸿血肉模糊地趴在地上,彻底停止了呼吸。   叶鸳直起腰来,端详半晌他的尸体,而后蓦然抬手,摔碎凤冠,将自己的嫁衣扯了个粉碎。   她果断横刀,割向自己的喉咙。   她割得异常凶狠,仿佛觉不出疼痛,几乎要将整颗头都割断。   她倒在了他的身边。   ……   场景转黑,一切回归平静。   章杉之前没看过那封叶鸳留下的书信,但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新娘不会是被鬼附体了吧?”   “对。”南银纱点头,“她现在把凤冠和嫁衣毁得多厉害,咱们待会儿复原就有多困难。”   “……”   太TM惨了。   结界消失,通往远处的道路开启了。   鉴于实在太黑,晏之卿折返回小姐闺房,把那盏琉璃灯拿上了,方便照路。   他走在前面,章杉和南银纱跟在后面,他低声问。   “纱纱,你还记得刚才新娘是从哪扇门出现的吗?”   “第四间。”   “好。”   毕竟在这种实打实的“鬼地方”,如果系统已通过某种方式给出了提示,而玩家却没注意,那么开错一扇门,就可能面临着杀身之祸。   晏之卿一向对南银纱的判断足够信任,他并未犹豫,伸手推向最左边的第四扇门。   门没上锁,轻轻松松就推开了。   门开的瞬间,灯烛亮起,将屋内的一切都照得清楚。   四面贴着大红喜字,连桌上也铺了绣金线的鲜红布料,喜床挂了鸳鸯帷幔,龙凤呈祥的被褥上还洒了花生、红枣和莲子。   这明显是一间洞房。   窗台摆着小巧的针线盒,针线盒上也贴着喜字,打开里面是好几根一寸来长的绣花针,以及几卷红线。   章杉刚把针线盒拿走,回头就看见晏之卿掀开喜床的被子,从底下扯出来七八块花里胡哨的破布……   对不起,不是破布,是被撕碎的嫁衣。   “咱们……是要把这嫁衣缝成原样儿呢?”   “应该也不会强行要求缝成原样,最后能穿上就行。”   “那难度也挺大了兄弟。”……   于是接下来,是三人并排坐在喜床床边,集体穿针引线的环节。   晏之卿先穿好了自己的针,随即去帮南银纱的忙,中途还不慎碰到了章杉的胳膊,后者手一抖,针掉在了地上。   章杉:“你不关照我也就罢了,我刚要穿好你就给我碰掉了,你是不是成心?”   “实在抱歉,等我给纱纱穿完就帮你。”   “不用,咱男子汉顶天立地自力更生,不能事事都靠别人。”   旁边的南银纱:“你这话在影射我呗?”   “……No,你想法太阴暗了,我只是表明决心。”   眼看着章杉离开喜床,整个人凑到烛灯旁边,弯着腰眯缝着眼睛,一遍又一遍试图把线往针鼻里插,南银纱难得想多说两句。   “张三这姿势,真的很像给孙子缝棉裤的奶奶。”   晏之卿深有同感:“的确。”   “……”   章杉气得手一哆嗦,针又掉了。 第27章 合作 差一步都是死路。   关于穿针这回事, 最终章杉还是放弃了挣扎,选择交给晏之卿代劳。   对此他表示: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没必要在不值得的事情上较劲, 节省时间比较重要。   三人把那几块被撕碎的嫁衣布料, 根据原来的版型拼在一起,而后分工明确, 各自缝各自负责的部分。   灯烛光亮其实是够的,但缝久了也会眼睛疼, 而且越盯越累。   晏之卿随手摘下眼镜放在一边, 手上针线翻飞, 明显在加快进度。   章杉抬头奇道:“你摘眼镜还能看得清吗?你度数多少啊?”   “没度数。”   “啊?”   “没度数, 我不近视。”晏之卿低头专注缝嫁衣,不紧不慢地告诉他, “我这是平光装饰镜,平时用来挡风沙和紫外线的。”   “……”   章杉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近视?在上一场赛区时, 他可是扛着狙击步.枪百分百中的,这种枪法能是近视吗?   结果就说这两句话的工夫, 他一走神缝错了, 想拆下来重缝, 又发现红线乱糟糟缠在一起, 解也解不开了。   “妈的。”他生气地骂, “这红线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吧?比如我以后的姻缘会一塌糊涂?”   “章先生不必把一点小事, 强行与终身大事的玄学挂钩。”   “哼, 如果我能顺利把自己这一块缝完,就说明刚才都是错觉。”   “章先生开心就好。”   相比起晏之卿的精致熟练,章杉的磕磕绊绊, 一直默不作声的南银纱,走的是另外的风格。   她缝针就如同写狂草,唰唰唰也不管缝得歪不歪斜不斜,本着把两块布连在一起就行的草率态度,速度居然比两名队友都快。   章杉探头看她的进度:“你这针脚,九曲十八弯的。”   “5.9分跟59分没区别,反正都不及格。”   “呃,是挺有道理,那我也缝快点儿。”   然后他也开始瞎几把缝(……)   三人统共缝了得有一个多小时,缝得眼睛快瞎了,才终于把嫁衣搞成勉强能穿的样子。   所谓“勉强能穿”,指的是套在身上应该不会掉。   晏之卿将嫁衣展开,在灯光里细细端详。   “这是第二项任务,接下来是把摔碎的凤冠重新串好。”   “怎么凤冠和嫁衣还不放在同一间屋子呢。”章杉走向洞房大门,谁知却发现房门上了锁,怎么推也推不开了,“靠,咱们被反锁了?”   晏之卿和南银纱对视一眼,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房内地面的轰然塌陷,三人一起坠入了黑暗未知的暗道。   *   摔下去的时候,晏之卿直接把南银纱往怀里一揽,整个人护住她,使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磕碰。   他身上白茶麝香的味道,总能令南银纱的头脑保持清醒,她双手从他肩后绕过去,垫在了他的后脑避免撞伤。   两人一路滚到墙角才停下来。   不远处,隔着一段距离的章杉爬起身,揉着发疼的膝盖,无语注视着这俩人。   “二位,抱得挺严实啊?这么温馨的一幕为什么我不能参与?”   “你刚才不在门口了么。”南银纱看他一眼,“下次你离近点,我抱你。”   “行,这可是你说的,下次我高低得让你抱了我。”   “……”   晏之卿及时开口,岔开了这幼稚且无意义的话题,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向正轨。   “我们似乎又到了做选择的时间。”   暗道里空旷宽敞,除了石砖墙上的几盏长明灯,什么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当然,还有三扇门。   中间那扇最宽的门,密密麻麻贴满了黄符纸,门环上挂了重锁,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   而左右两扇窄门,均用朱漆写了一行字:   左边是[唯女子可入],右边是[仅一人可入]。   很显然,玩家需要先进这两扇门内去做任务,并且是有条件的,不能一起进去。   左边的门,只能南银纱自己进去;右边的门,晏之卿和章杉要选一人进去。   “我去吧。”晏之卿道,“辛苦章先生守在外面,毕竟外面也未必安全,也许还有其他的难题。”   章杉想了想,有点犹豫:“你俩能搞定吗?”   “能不能的你也必须信我。”南银纱不假思索回答,“有第二条路吗?左边的门只有我能进。”   “……倒也是,那你俩千万小心点。”   “知道了。”   经历的游戏多了,心理建设早就防御坚固了,所以无论是南银纱还是晏之卿都没过多停留,决定了就果断推开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剩下章杉留在外面的暗室里,左右环顾,忧心忡忡。   两扇门是由重铁打造,隔音效果极好,他期间试图贴近其中一扇门偷听动静,可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干着急。   也不知道系统在里面都安排了什么变态的考验和障碍,一个人应付终究比不上三个人群策群力,万一出了岔子都没法互相帮忙。   “我这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啊……”他开始嘀咕,“哪有队友做任务,我干等着捡现成的,操。”   但事实证明,系统不会给任何人坐享其成的机会。   他正研究着中央那扇门上的符纸,冷不防听到头顶传来响声,顿时警惕抬头望去——   因塌陷而产生的废墟上方,有一张苍白枯槁的女人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   是之前那只在闺房里频频出现的红衣女鬼,又或者说是被附身的新娘叶鸳。   女鬼的前进速度,堪比移形换影的水平,转瞬间就来到了暗室,距离章杉不过数米远。   这还不算最紧急的,几乎是在同一刻,暗室墙壁机关开启,正前方的那盏长明灯下,石砖倒退,有两枚石笋应声而出。   两扇沉重的石门,从地底缓缓上升,照这种趋势,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左右的两扇门完全堵死,届时南银纱和晏之卿就都别想再活着出来了。   这他妈怎么还有后招呢?!   章杉大惊失色,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必须去控制住那两枚石笋,才能阻止石门继续上升。   岂料他往石笋的方向跑,身后的女鬼也在追。   当他终于碰到石笋并双手扳下的刹那间,女鬼那张狰狞的脸已近在咫尺,从指尖弹出的利爪滴着血,恶狠狠朝他的头顶抓去。   幸亏章杉动作敏捷,迅速弯腰避过了要害,同时他也发现,原来这石笋机关得一直按着,一旦双手挪开,远处的石门就会继续上升。   早知道刚才还不如自己进门,把这难题丢给晏之卿呢!   他作为武学世家后裔的天赋,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既要保证石笋下移,又要躲避女鬼攻击,可以说是闪转腾挪,使尽了十八般武艺。   女鬼的利爪,以他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在石壁留下了纵横交错的抓痕。   “你俩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   左侧门内的南银纱,刚一进去就莫名其妙被砸了脑袋,紧接着就听见各式珠翠散落了一地。   她定睛一看,果然,这些都是凤冠的重要构成部分。   难怪这扇门只允许女玩家进入,原来是要串凤冠。   问题是她这个女玩家,不同于寻常心灵手巧的女玩家,相比之下,晏之卿好像更适合。   但没办法,来都来了,就算是赶鸭子上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完成。   她跪在地上,俯身将所有散落的材料归拢到一起,从最简单的珍珠开始,按照墙上贴的那张图纸,一颗接一颗,耐着性子仔细串联。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而在右侧门内,房间面积比想象中要宽阔得多。   晏之卿面临的,是一条类似扫雷布局的路,9×9的石制棋盘格,每行每列之间都隔着将近半米的沟壑,底下是丛生的铁蒺藜,但凡失足摔落,当场就要被扎成血葫芦。   门口摆放了五颗圆石子,现在都攥在晏之卿掌心,初步判断,这是来帮助玩家探路的。   只有五次机会,都用光了,就得靠自己探路,是生是死全凭运气了。   他平稳了一下呼吸,将第一颗石子,随机扔向前方的某一格。   石头与石头相撞,棋盘格小幅度下陷,而后又恢复原状。   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棋盘格上,隐约有金光闪闪的字体显现出来。   贰。   不是阿拉伯数字,是中文大写数字。   与此同时,周围的几个棋盘格,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金色。   这大概是安全区域。   他纵身跃上金色棋盘格,又扔出了第二颗石子。   叁。   幸运的是,这一次也没触雷,数字出现,安全区域又扩大了。   他连续来到了棋盘中央。   站在他的角度,视野受限,要准确估测雷的位置,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   他冷静计算着,很谨慎地扔出了第三颗石子。   壹。   就这样,借由石子探路,他到达了距离终点大约五分之一的地方。   在确定周围哪些是雷的前提下,还有三格区域,是他无法确定的情况。   但要往前走,就必须经过这三格区域。   只能赌一把。   他选择了靠中间那格,脚步飞快,在踩上的一瞬间就腾空跃起。   轰鸣声霎时响起,被他踩中的棋盘格爆裂塌陷,碎成一块一块落入下方的铁蒺藜丛中。   而他则双手扒住地面,悬挂在了半空。   他猛地发力,纵身翻上了地面。   前方的空地上,陈列着三具一模一样的、类似兵器匣的长方木盒,木盒上附有锁孔,和先前他在小姐闺房胭脂盒里找到的那一枚钥匙,是完全吻合的。   这就意味着如果玩家没有发现钥匙的存在,即使来到了这里,也不可能通关。   差一步都是死路。   目前他拥有钥匙,只是不知道,哪一具兵器匣才是正确答案。   他俯下身去,将钥匙插.进了最右边的锁孔。   ……锁孔卡住,并不能拧动。   两侧墙壁机关触发。   破风声转瞬即至。 第28章 拜堂 和尸体搞夫妻对拜是什么心情?……   在晏之卿插错钥匙的瞬间, 两侧墙壁的机关启动,无数截锋利箭支同时朝中央位置呼啸而来,不出半秒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心底警兆顿生, 他登时身体大幅后仰, 来了个高难度的铁板桥,堪堪躲过。   箭支交错着掠过他的头顶, 又各自飞行一段距离后落地,发出接连不断的清脆金属声。   ……看来自己的运气确实不算太好。   他沉默半晌直起腰来, 再次将钥匙插入了中间那具兵器匣。   咔哒。   他原本都做好了又错一次的准备, 谁知竟然对了。   他打开兵器匣, 见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 剑柄黄金吞口,剑身刻满了不明意义的符咒, 沉甸甸极有分量。   他拿起短剑,走上前去,推开了前方的那扇门。   门开了, 很显然这并不是来时暗室的门,完全是另一方天地。   里面张灯结彩, 大摆喜宴, 隐有乐声传来, 似乎是在办喜事。   但如果走近看清就会发现, 红纱簇拥下的灯笼是白纸糊的, 上面还沾了血;说是喜乐, 其实是越听越瘆人的哀乐;宴桌摆放的碗碟里, 盛满的是切碎的香烛和纸叠的元宝。   再往前走,是布置得阴气森森的所谓喜堂,大红的双喜字底下, 赫然摆着一具柳木棺材。   棺材的正中央,铺着一张绣工精致的红盖头。   ……   大概是团队责任感使然,南银纱串凤冠的速度稳步上升,效率提高了不止一个level。   尽管以前的她也很难想象,自己居然还有团队责任感这种东西。   她终于依照墙上图纸,复原了凤冠的模样,尽管有些细节略显草率粗糙,但珠子是一颗没少,她也算尽力了。   她单手拖着凤冠,试着推了推房门——果然,任务一旦完成,门锁会自动解除。   可没想到的是,推开门之后,外面竟还有一扇石门。   石门是从地底下升起来的,貌似是升到一半卡住了,这意味着她不得不爬出去。   而当她费了挺大力气才跨过石门顶端并骑在上面的时候,她看见武林高手章杉同学,正在不屈不挠与女鬼作斗争。   可见之前要不是因为他在控制机关,石门早就把出口堵住了,她迟早得活活困死在里面。   看着不靠谱的人,往往非常靠谱。   当然这话也可以用于她自己。   她一跃而下,将凤冠暂时放在门边,片刻未停抽刀出鞘,朝着红衣女鬼就迎了过去。   “低头!”   章杉的反应也足够快,他一眼看到她又惊又喜,登时放开了连接左侧门的那枚石笋,就势躬身。   下一秒,南银纱的刀锋袭来,正砍在女鬼想要挠他的那只爪子上。   她反手又是一刀,这次目标是女鬼的脑袋。   很意外的,女鬼放弃了继续攻击章杉,却也没有再与她纠缠,而是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了正中央那扇贴满符纸的门后。   章杉仍旧按着右侧门的石笋,看样子被累得够呛,还恨得牙根直痒痒。   “妈的,它怎么进那扇门了?合着那些符纸都是摆设?”   “你怎么就知道那符纸是镇鬼的,万一是招鬼的呢?”南银纱收刀,侧头看他,“你没事儿吧?”   “能没事儿吗?”他愤怒歪头,让她看自己脖子上的血,“这就刚才一没注意,让那挨千刀的女鬼给抓出来的!”   她扯开他的衣领察看:“伤口深不深,还能坚持到游戏结束吗?”   “……哦,那应该是没太大问题,毕竟也没抓破我的颈动脉。”   “你要求倒是不高。”   南银纱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了擦血,半晌,看那伤口确实不怎么深,并且有自己止血的迹象,也就略微放了心。   听得章杉又问:“你在里面干什么了?”   “串凤冠,满地的珠子,都是我一颗一颗捡起来的。”   “那你可够倒霉的。”   “你也不赖。”   “没准晏先生比咱俩还倒霉。”章杉看向右侧的门,“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不会遇着什么麻烦了吧?”   “赶紧闭上你这乌鸦嘴。”   “……”   两人还在这研究着各种可能性,一抬头忽见对面那扇大门朝两侧打开了,晏之卿气定神闲从里面走了出来。   章杉脑海中如电光石火,他的第一反应是:“假的!是不是刚进去那女鬼变的?!”   南银纱也觉得这话有理,顿时拔刀警戒。   “站那别动,证明一下你是真的晏之卿。”   晏之卿很听话,果真就站着不动了,他不禁失笑。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比如……我送你的那瓶香水,前调是黑醋栗与葡萄柚,中调是迷迭香、杏仁与薄荷,后调是香草与杜松子?”   “为什么?”   “因为那代表着我对你的初印象。”   原版对话重现,南银纱点点头,刀也收回去了:“是真的。”   “重点在这吗?”章杉无语,“同样都是队友,怎么我想找他调瓶香水就这么难?待遇差这么多吗?”   晏之卿笑意更深:“等回去无常街,我会给章先生补上。”   “啧。”   南银纱问晏之卿:“你那间密室里有什么?”   “有扫雷。”   “啊?”   “有像扫雷一样的机关,需要我确定雷的位置绕过去,踏上地面后还要选择正确的剑匣,用的是之前在胭脂盒里找到的钥匙。”他将右手所持短剑给她看,“在这里。”   南银纱神色恍然:“应该是用来杀厉鬼的关键道具,我的刀杀不了厉鬼,顶多是逼退它。”   章杉接着问:“那你怎么从中间这扇门出来了?”   “右边那扇门和中间的门是连通的。”   “看见什么了?”   “冥婚的宴席现场,还有等待拜堂的棺材。”   “拜堂的棺材?”   “对,新郎尔鸿的尸体,就躺在棺材里。”   “……”   所以停放棺材的地方,算是本轮密室的最终任务地点。   *   中间那扇门,只能从内部开锁,这就代表着玩家必须要从右侧的暗门进入,如果不能完成右侧暗门里的任务,也就不要想着能够通关了。   因此要是多名绑定玩家进入,正确的游戏思路,是左侧门进一位细致手巧的女玩家去串凤冠,右侧门进一位运气欧皇又身手敏捷的玩家(前提是持有剑匣的钥匙),其余玩家留在外面,控制机关并对付女鬼的干扰。   当然,鉴于无常系统的平衡机制,密室游戏通常都由平行空间单独分隔,换作单人玩家或者双人玩家,又或者队伍里没有女玩家,是不会抽到冥婚这一关的。   “咱们只有三个人,算最低配置,这么排兵布阵也是没得选。”章杉说,“难为咱们唯一的女玩家了。”   南银纱看了一眼手里托着的凤冠:“确实很难为我。”   晏之卿站在那扇门前,观察着贴得没有一丝缝隙的符纸,若有所思。   “我们或许需要把符纸都撕下来检查检查。”   “行啊,那就撕!”   章杉是个绝对的行动派,说撕就撕,当即嘁哧咔嚓把符纸扯下来一大半。   他一边撕一边扔,南银纱和晏之卿则蹲在地上,从他扔掉的符纸堆里检查线索。   “在这。”   晏之卿从层层叠叠的符纸底下,摸出来一张明显不同的特殊符纸,其余符纸上的符咒都是黑色,只有它的符咒是红色,符咒的内容貌似也有区别。   这时章杉已经将全部符纸撕扯干净,他盯着门板最左边的一行小字,半晌诧异出声。   “这上面写着‘将此咒贴身而藏,可抵御一次厉鬼袭击’?”   南银纱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红字符咒:“就是这张。”   “那你收好了,这属于平安符,肯定得给你——毕竟待会儿是你和新郎拜堂。”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嫁衣和凤冠只有自己才能穿,除了她没人能和新郎拜堂。   “那行吧,赶紧走,别耽误时间了。”   此时距离本轮结束,还有两个小时左右。   ……   凄凄惨惨戚戚的喜乐余音不绝,红纱飘舞,檐下沾血的白纸灯笼无风自晃。   三人组一路前往喜堂,进去发现那具棺材仍停在原地,红盖头也还好好地铺在上面。   章杉问晏之卿:“刚才我俩都看见那女鬼进来这里了,你出来时遇没遇上?”   “没有。”   “那它能藏在哪呢?咱们可得注意点儿。”   两人将手搭在棺材边缘,合力推开棺盖,见棺内堆满凋败枯萎的白牡丹花瓣,花瓣的簇拥之下,新郎尔鸿整整齐齐身穿喜服,正双手交叠躺在那里。   鉴于尸体生前是被乱刀戳死的,故而面目全非,脸部凝结着黑色密集的血痂,眼睛也只剩下一对骇人的血洞,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章杉疑惑:“这怎么拜堂?咱们需要想办法让他诈尸吗?”   “可能是因为我还没准备好。”南银纱把自己塞进那套缝得异常草率的嫁衣里,正努力地系上扣子,“等我穿好衣服,也许他就复活了。”   “……这么邪门的吗?”   “我猜的。”   嫁衣被缝得小了一号,尺寸很紧,她扯了扯衣领,举步朝棺材靠近。   晏之卿举起那顶凤冠,很小心地给她戴上。   他替她整理着两边的珍珠链子,低声安慰:“别紧张,待会儿我就站在你身后。”   “你什么时候见我紧张过?”   他笑了笑:“也是。”   事实证明,南银纱的猜想是正确的。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棺材边沿的瞬间,上一秒还躺得毫无声息的新郎尸体,突然就僵直地坐起身来。   这次连章杉也被吓了一跳,晏之卿反应极快,登时把南银纱扯回了自己身边。   三人眼睁睁看着新郎顶着一张狰狞可怖的脸,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拖着步子慢吞吞走向了喜堂中央。   南银纱看了晏之卿一眼,走过去站在了新郎的不远处。   ……半天没动静。   大概是距离还不够近。   她又试探性挪了一步,还是不够近。   她最终直接与新郎并肩而立,新郎身上那股子腥腐刺鼻的尸臭味,一阵一阵刺激她的大脑神经,她不得已屏住了呼吸。   岂料依然没动静。   后来是章杉意识到了什么,他拾起棺盖上那块红盖头,给南银纱蒙上了。   规则很严谨,一件也不能少。   这次终于有了动静,空旷的喜堂内,蓦然传来了悠远的回响,飘乎幽怨,像极了女人带着哭腔的笑声。   “郎君啊……一拜天地……”   新郎膝盖弯曲,发出“喀嚓”类似骨骼折断的脆响,他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一个头重重磕下去,砰。   他就这么趴着,半天也没起来。   南银纱明白了,这是告诉自己也得磕。   她无语跪下,也磕了一个头。   “郎君啊……二拜高堂……”   新郎摇晃着挪动,艰难地转了个身。   南银纱只能跟着他再磕头。   “郎君啊……夫妻对拜……”   这回新郎正式与南银纱面对面了,毋庸置疑,那视觉冲击感极其强烈,南银纱抬手,把自己的盖头拉了拉,以遮挡视线。   和尸体搞夫妻对拜,具体是什么心情?   这很难形容,但在她弯腰对拜的刹那间,不祥预感油然而生,脊背一阵生寒。   她本能地抬起头来,重新掀开了盖头。   ……   新郎仍跪在原地没有动,同一时刻,有青烟从她身后袭来,眼看着就要没入她的头顶。   关键时刻,她周身笼起红光,如同结界将青烟阻隔在外。   晏之卿和章杉同时察觉到,两人一左一右,直接把她从地面给拎了起来。   “刚才那是什么?!”   南银纱转过头去,见灯影憧憧里,红衣女鬼已化作了新娘叶鸳的样子。 第29章 冤者之屋 老式居民楼。   本轮密室的最终任务是与鬼新郎完成拜堂, 当结束流程之后,就会触发新考验,潜伏在暗处的红衣厉鬼出现, 附身代替新娘拜堂的玩家, 进行二次夺舍。   关键点在于进门之前,必须要找到那张红字符纸, 才能阻止女鬼附身,否则一旦拜堂的玩家被鬼附身, 其余玩家也将陷入险境。   幸好南银纱早就提前将那张符纸贴身携带, 躲过了一劫。   她看着不远处幻化成新娘叶鸳模样的女鬼, 沉默片刻, 转头对晏之卿道。   “得用你拿来的那把剑杀她。”   只有系统给的短剑道具,才能彻底消灭厉鬼, 可见过程中差了哪一环都不行。   “咱们一起上。”章杉跃跃欲试,“赶紧杀了赶紧通关,省得再……诶诶诶它过来了!”   也不知为什么, 大约是在暗室外面结下的梁子,女鬼的第一目标就是他, 瞬移速度飞快, 转眼间已经欺近他面前。   新娘叶鸳那张美丽的脸, 和厉鬼本体狰狞可怖的面目交错切换, 凄厉的哀嚎声分贝刺耳, 直冲他的天灵盖。   章杉在女鬼那道利爪即将碰到自己的前一秒, 原地一个利落后空翻, 中途踩着棺材边缘借势再跃出数米,与它拉开了安全距离。   南银纱摘下凤冠,劈头盖脸朝着女鬼扔过去, 随即反手拔刀,行云流水一套连击。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女鬼追章杉,南银纱追女鬼,晏之卿追南银纱。   南银纱一边提着刀在喜堂内兜圈子,一边用力撕扯身上碍事的嫁衣,直到把嫁衣重新撕得破破烂烂,她的脚步重获自由。   女鬼倒也不傻,它在追赶章杉的中途,突然毫无征兆地回身调转方向,张开血盆大口和南银纱来了个正面贴脸。   从这个角度,南银纱甚至可以看清新娘叶鸳的脸迅速变得干瘪皱褶,有蛆虫钻出空洞的眼眶,爬满喉咙处被利器割开的伤口。   她猛地后仰,横刀格挡住了对方的袭击,同时侧身卸力,利用惯性将女鬼压倒在地。   章杉冲上前来,双脚死死箍住女鬼脖子,使用了成型的十字固招式——由此可见他学得挺杂,哪方面的绝招都了解一点点。   “晏先生!”   “纱纱让开。”   在南银纱翻滚避让的一瞬间,晏之卿反手拔.出别在腰间的那柄短剑,一剑扎进了女鬼的腹部,再毫不犹豫向上切割,将它的前半具身体彻底剖开。   剖开这具躯壳的手感,就像是一滩松软的淤泥那样,并无任何阻碍,只是有更多的蛆虫争先恐后从它五脏六腑的位置里钻出来,爬满了全身。   冒着黑烟的青色火焰腾空而起,幸亏章杉在此之前就机智地躲远了,生怕烧到自己。   三人并肩而立,听着火焰里的哀嚎声逐渐减弱,最后恢复成了新娘叶鸳原本的尸体。   晏之卿将两具尸体拖到了一起,让这对有情人躺在大红喜字的底下,也算是得偿所愿。   不多时,又听得一声类似重物沉陷的闷响,响声是从棺材那边传来的。   南银纱俯身看去,原来通关的大门,就藏在棺材的底部,现在打开了。   不仅如此,印着叶鸳画像的那张鬼牌,也放在里面。   这是他们获得的第三张鬼牌。   她在两位男队友的示意下,先行跳进了棺材。   *   【恭喜通关第38号密室,用时5小时31分钟,获得鬼牌一张。】   【当前中场休息,下场密室游戏将在三个小时后开启。】   诚然,通过了棺材底部的那扇门,三人再度进入的,还是游戏最初的抽签小黑屋。   这一次,桌上除了油灯和签筒,还摆了三份盒饭三瓶水,以及纱布和消炎药水。   章杉揭开塑料饭盒,见里面是土豆烧肉和米饭,不禁挑眉。   “这什么意思,暗示咱们迟早领盒饭?”   “你这张乌鸦嘴就说不出好话。”南银纱拧开消炎药水,朝他一抬下巴,“衣领放下去,把你脖子缠一缠。”   “……包扎就包扎,上药就上药,什么叫‘把我脖子缠一缠’?”   “就是字面意思。”   说是字面意思,做也的确是字面意思,南银纱用药水给他擦拭了颈侧的抓痕,又用纱布给他严严实实缠了一圈,往远了看就跟颈椎矫正一个样。   他问她:“你是不是没照顾过人?你这手劲儿是缠木乃伊呢?”   “烦死,缠好不就行了,纠结什么过程?”   “问题是我疼。”   “那我下次控制一下力道。”   “你还想有下次呢?”……   经历了一番毫无营养的嘴仗,三人围桌坐下吃饭。   前面两场体力和脑力消耗都很大,导致越吃越困,到后来三人已经开始此起彼伏的打哈欠了。   章杉单手托腮,筷子就呆滞地停在半空,他低声嘟囔。   “希望第四间密室不要再让我DIY了,我是来通关的不是来学手艺的,我宁可暴力通关也不愿意做针线活。”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可能成真。”南银纱说,“毕竟你的碎碎念总能成真。”   “你这是夸我呢?”   “我这是讽刺你。”   “啧,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晏之卿将大家的餐盒都收拾到一边,随手撕纱布擦了擦桌子,温声提议。   “好了,都稍微睡一会儿吧,大概能睡两个多小时,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场。”   他偶尔像个操心的家长,带着俩青春期(?)的孩子,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冷酷叛逆。   关键是还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   三小时后。   腕表的强烈振动,惊醒了各自补觉的三个人。   南银纱一睁眼,本能地要去摸刀,结果摸到了旁边晏之卿的手。   她登时清醒,把手又收了回去。   “……起床了。”她凑近另一边的章杉,提高音量,“起床了!”   章杉瞬间起身:“到点儿了?第几号密室?走!”   “先等等,还没抽。”   签筒在晏之卿手里,晏之卿戴上眼镜,轻摇了两下。   一根木签从签筒里弹出,掉在桌面。   那签上写着:   【45号密室:冤者之屋】   *   冤者之屋,这主题单从字面上理解,很难想象出具体是什么内容。   怀着这样的疑问,三人找到了标有45号的房间,推门而入。   这一次的密室机制,明显与前几次不同。   他们前脚踏上台阶,后脚在大门关上的刹那间,四面环境就开始旋转扭曲变幻。   章杉一惊:“这是要干嘛?!”   脚下失重感传来,视野内一片漆黑,南银纱下意识朝旁侧伸出手,而晏之卿似乎也在同一时刻想要拉住她。   可惜迟了一步,两人失之交臂。   数秒钟后,原地已空空如也。   ……等南银纱再次睁开眼睛,眼底刺痛,她将手遮在额前,花了很久时间才勉强适应屋里过分强烈的光线。   雪白墙壁,雪白瓷砖,天花板上两排白炽灯,屋里什么摆设家具都没有,就只有这白茫茫的交叉反光,比审讯室还夸张,分分钟令人崩溃。   在角落,地砖与墙壁的交界处,好像用血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她眯着眼睛,试图从指缝里看清写的到底是什么。   [这片老式居民楼里,游荡着无数含冤而死的亡魂,亡魂均以攻击者的形态存在。]   [找到对应的名牌贴给它们,使它们停止行动。]   [楼顶的莲花灯完全亮起,视为通关。]   攻击者算是个什么形态?   贴名牌又是怎么个贴法?   莲花灯怎么才算完全亮?   晏之卿和章杉估计也被关在不同的地方,目前大家需要各自作战,南银纱短暂思考了一下这奇怪的规则,她起身拿上自己的唐刀,推开了这间屋的屋门。   果然,屋门没有上锁,轻而易举就推开了。   所谓老式居民楼,不止一栋,而是四栋,东南西北四栋楼各有七层,每一层之间都由平行的楼梯悬空连接,远远望去交错纵横。   楼下是明灭的街灯,楼顶是一盏巨大的、黯淡的莲花灯,莲花灯的花瓣重重叠叠,不晓得究竟有多少瓣。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亮起。   她当前所处的位置是某栋楼的四层,鉴于楼内一定有亡魂的存在,她不能高声呼唤队友,只能慢慢去找。   她推开了隔壁的一扇门,依旧是满眼的浓烈白光,照得人几欲眩晕。   顺着墙壁搜索了一遍,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手扶防护栏杆,沿着露天的走廊往前走,一间挨一间的寻找,顺便警惕着附近的动静。   终于,在找到第五间还是第六间时,她发现那间屋子的地砖上,扔着一张黑底白字的名牌,差不多是成年人的巴掌大小。   她走过去捡起,见名牌上绣着的提示,是:[被妻子与情人设计毒杀的中年高管]   这什么意思?   她暂时把名牌折叠起来塞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结果就在穿过转角,即将前往三楼楼梯的时候,她忽然有所察觉,转头望向对面的那栋楼——   熟悉的白色身影就站在五楼栏杆旁,也正低头看向这边。   是晏之卿没错。   两人对视,却谁也不敢声张。   晏之卿远远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这就过去和她汇合。   谁知正当他打算踏上连接两栋楼的平行楼梯时,从南银纱的角度,突然就看见他身后的阴影里,探出了一张几乎辨不清五官的、血肉糜烂的脸。   对方的长发秃了一半,身上却穿着很性感的露肩短裙,也许是个女人。   而它的手里,赫然端着一把枪。   它站在那,缓缓把枪口,对准了晏之卿。 第30章 贴名牌 该我倒霉呗。   南银纱这次总算知道, 所谓“亡魂以攻击者形态存在”是什么意思了,合着就是那些鬼怪都配备了热.兵器,这轮搞了个灵异与枪战相结合。   狗还是系统狗。   当那个秃头又面目全非的女鬼, 将枪口对准晏之卿的瞬间, 她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周围是否还有其他鬼怪, 当即高喊出声。   “小心身后!”   晏之卿猛一回头,他几乎是在对方扣动扳机的0.5秒内作出反应, 登时双手撑着栏杆从五楼翻下去, 中途再借助栏杆, 直接荡进了四楼走廊。   子弹击中栏杆, 火光迸溅。   另一方面,南银纱方才的喊声也引来了其他的鬼怪, 眼看着有个双腿被轧断的男鬼,紧贴地面匍匐前进,只能端着枪朝上方瞄准, 她迅速上了楼梯。   她到了四层,见晏之卿仍留在对面那栋楼的四层, 他踏上了连接两栋楼的平行阶梯, 示意她往右边走。   她与他所在的居民楼, 目前都发现了鬼怪, 为避免对方很快就追上来, 最好是转移到除这两栋以外的楼去。   两人在平行阶梯的中央成功汇合, 然后转弯前往另一栋楼。   平行阶梯只有一座独木桥的宽度, 两侧没有防护措施,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摔死。   南银纱一手提刀,一手扯着晏之卿的衣领, 与他一前一后地走。   半晌,晏之卿开了口:“纱纱,稍微松点劲儿,勒着我了。”   “……”   谁知就在两人即将到达走廊的前一秒,正对着的那扇房门突然自行开启,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西装革履打领带,口袋里还探出半支玫瑰的胖男鬼。   男鬼七窍流血、脸色发青、嘴唇乌紫,怎么看都像是……   中毒而死的。   南银纱霎时灵光乍现,眼前这位正好与她找到的名牌信息相吻合,它大概就是那个“被妻子与情人设计毒杀的中年高管”。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晏之卿,见那男鬼已经作势要开枪了。   两人果断一左一右,同时朝斜前方扑去,落地就势翻滚,当场扯腿将对方扳倒在地。   从男鬼枪里射.出一连串的子弹,轨迹偏移,全都打在了天花板上,顿时碎屑灰尘簌簌而落。   “按住它!”   晏之卿并未多问,他依照南银纱的话将对方双臂死死钳制住,而后就见南银纱从口袋里取出那张名牌,用力拍在了胖男鬼的脸上。   奇迹般的,居然粘住了,看来不□□体部位,只要名牌对应正确,粘在哪里都可以。   胖男鬼顶着一张黑色名牌,像被道士施法的僵尸停止挣扎,四肢朝天僵直不动了。   晏之卿阅读着名牌上的小字提示,神色恍然:“巧了,还真让我们碰上了。”   “谁说不是呢。”南银纱盯上了男鬼掉落的枪,她把枪递给他,“你试试能不能开。”   晏之卿接过,双手持举朝远处瞄准,可惜扳机扣动之后毫无动静,连续几次都是如此。   他摇头:“系统不允许玩家夺枪,我们只能按照规则找名牌。”   不让用枪反击,需要逃跑,需要找名牌,还需要想办法迎着子弹前进,把正确的名牌给鬼怪贴上。   他们这一次,大概抽中了难度五颗星的特殊密室。   南银纱由衷感慨:“抽签是你负责的吧?你运气可算不上太好啊。”   “抱歉,但这也不是我想改就能改的。”   “算了,反正我也没比你好哪去。”   两人离开原地往远处走,继续搜寻新的名牌,途中南银纱往楼顶望去,发现那盏莲花灯,已经悄无声息亮了两瓣花瓣。   每搞定一个鬼怪,就能点亮两瓣花瓣。   “你之前找到名牌了吗?”   “还没有找到。”   “名不名牌的,好像先把张三找到比较重要。”南银纱蹙眉,“那小子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吧?”   “他可能比咱俩更不容易出岔子。”   “他听你这么夸,估计会骄傲自满。”……   事实上,承载着队友们殷切期望(?)的章杉同学,此时此刻正在被三只鬼持枪追杀。   三只鬼乍一看其实都是人,只是死法不同,遗容一个比一个惨,最惨的那个脑袋碎了一半,脑浆混合着血往下流,八成是被高空坠物砸死的。   好在这些鬼的枪法也没多准,大多时间都是在乱射,但满天飞的子弹从身后袭来,给人的心理冲击感也是极强的。   他拔腿飞奔,期间不晓得攀爬了多少次栏杆,又冲刺了多少次平行阶梯,闪电式蛇形走位,使尽十八般武艺。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正当他一个滑步漂移,准备绕过楼梯的时候,旁边的那扇门突然开了一道缝,有人从里伸出手,揪着衣领把他扯进了房间。   出于惯性他没站稳,踉跄着把对方扑了个满怀,双双摔倒在地。   他惊魂未定一侧头,只差半寸就亲上南银纱的脸。   ……下一秒,南银纱的刀鞘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愣着干什么呢?赶紧起来吧。”   章杉一激灵,下意识直起腰来:“我这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啊,是你先扯的我。”   “我不扯你一把,你打算和那些鬼跑个马拉松?”   “那怎么办?该我倒霉呗,本来就一只鬼追我,我想甩掉它,结果后来非但没甩掉,又加了两只,我都累虚脱了我!”   “不管怎么样,章先生平安无事就好。”晏之卿道,“章先生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你指名牌?”章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找到两张,即使我被追得这么十万火急,我也还是找到了两张!”   晏之卿接过那两张名牌,见其中一张写着[因校园霸凌而被泼硫酸的女生],另一张写着[被丈夫家暴致死的家庭主妇]。   “看着都挺气人的。”章杉补充了一句,“不愧是冤者之屋,确实都很冤,希望施暴者已经下去陪它们了。”   晏之卿沉吟着询问:“第一张咱们是不是见过?”   “嗯。”南银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就是那个想对你开枪的女鬼。”   现在回忆一下,那个女鬼的长发秃了半边,脸上布满密集的血痂,的确很像被硫酸烧灼毁容后的样子。   “你们见过?可见过也没用了。”章杉深感懊恼,“这会儿工夫上哪找去?”   “先留着,总能找到的。”晏之卿说,“我们先尽量多的搜索名牌带在身上,碰上落单的鬼就对号入座。”   “唉,整整四栋居民楼,要找到所有的名牌,简直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我们未必需要找齐所有名牌。”   “哦?”   “我刚才数过了,莲花灯一共24瓣,每贴一只鬼亮起两瓣,这意味着我们只要贴对十二只鬼就可以。”   “现在贴几只了?”   “我和纱纱才贴了两只。”   “两只就不错了,我一只都没有。”某位章姓武学世家后人,顿感颜面无存,誓要再努一把力为团队做贡献,“瞧好吧,待会儿无论碰见谁,我都得冲在前面。”   ……然后他刚下完决心,打开房门,外面就静悄悄站着一个穿破旧睡衣、全脸乃至全身都布满青紫淤血的沧桑女人。   女人的反应仿佛有些迟钝,双手拎着枪,隔了几秒钟才缓缓举起。   幸亏章杉动作够快,干脆利落一记小擒拿手将对方扭倒,枪也因此掉在了地上。   “这是不是那个被家暴的家庭主妇?那张名牌呢?!”   晏之卿以最快速度找出对应的那张名牌,上前一步“啪”的贴在了女人的额头上。   女人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躺着不动弹了。   “章先生真是言出必行。”   “嗨,过奖过奖。”   *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楼顶的莲花灯亮了一半。   三人组选了间地理位置比较占优势的房间,透过房门能同时探听两边道路的动静,就在这守株待兔,等待落单的鬼怪经过。   利用这一围殴战术,他们已经连续贴了三只鬼,配合越来越默契,越来越轻车熟路,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了。   只留脑袋在外面的侦察兵章杉,突然挥手朝身后示意。   “同志们,远处来了一个。”   军师晏之卿低头翻名牌:“什么样的?具体形容一下。”   “穿病号服,五官挺扭曲,眼皮都往下耷拉了,嘴角还缝了至少十几大针。”   “好,找到了,‘被无良整容医院手术致死的年轻女孩’。”   门的另一侧,先锋官南银纱已经作势拔刀。   “还有多远?”   “还有二十多米,5、4、3、2……1!”   南银纱拔刀出鞘,在门开的瞬间就冲出去,一刀准确砍在了女孩的后颈,根本没给对方举枪的机会。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章杉用膝盖顶着后腰,一把将女孩的脑袋揪起来,“晏先生!”   晏之卿从后伸手,把名牌贴上了女孩额头。   一气呵成,大功告成。   章杉笑嘻嘻抬起头,正要和队友们短暂庆祝一下本次轻松达成的行动目标,岂料尚未开口,就听见晏之卿压低嗓音提醒。   “看,对面楼的男人。”   “……”   顺着晏之卿手指的方向望去,三人都看见了,对面同一楼层,有个脑袋被割掉了一半,血淋淋耷拉在肩膀上的蓝衣男人,正慢吞吞沿着走廊弯曲前进。   这大概对应着他们不久前刚找到的那张名牌,提示是[在操作间被失修机器割断喉咙的工人]。   章杉试探性提议:“咱们从平行阶梯悄悄绕过去?”   “只能这样。”   毕竟要去往对面居民楼,平行阶梯是唯一的途径。   然而运气这种事,无论何时都很难讲,尤其对于三个从来也很少交好运的玩家来说,就更玄学了。   就在三人经过平行阶梯一半路程的时候,晏之卿蓦然顿住了脚步。   寒意袭上脊背,南银纱转过头去,发现左右两栋楼的走廊上,竟同时出现了鬼怪的身影。   不仅如此,来时的那栋楼,也有鬼怪朝这边走来。   四面楚歌。 第31章 极限时速 他以为你死了。   谁也不知道这运气怎么会这么背, 明明上一秒还安安静静,只有前方鬼工人一个目标,结果下一秒, 左边居民楼有鬼, 右边居民楼有鬼,连后面的居民楼也来了鬼。   甚至于目标鬼工人察觉到动静, 临时改变行动轨迹,也转向了这边。   它们集体朝着中央位置的平行阶梯, 举起了枪。   情势千钧一发, 这几乎和生死抉择没什么区别, 而三名队友则在电光石火间, 做出了三种迥然不同的选择。   最前面的章杉当机立断跳了下去,从三层的平行阶梯, 直接跳到了二层的平行阶梯,降落时脚下稍微打滑,幸好他是练家子, 及时稳住了平衡,只是再怎么说也是一层楼的高度, 这下子将他的膝盖撞得够呛。   死里逃生, 他心脏狂跳, 忙抬头望去, 发现晏之卿竟也跳下来了, 只是晏之卿并没有跳到二层, 而是挂在了三层阶梯的边缘, 正抓着边缘缠绕的绳索,试图悬于半空,继续往居民楼的方向移动。   他想自己猜到了晏之卿的意图, 目前所有找到的名牌都在晏之卿那里,晏之卿不愿放弃这个眼看就要到手的目标,决定继续对付鬼工人。   晏之卿悬挂的角度很刁钻,那些鬼怪的枪法又不好,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打得着他。   章杉稍稍放心,但瞬间又想起了南银纱。   南银纱既没有跳下来,也没有挂在平行阶梯上,那她在干什么?   ……   南银纱当时,是走在队伍最后的,算是距离来时那条走廊最近的人。   意外状况发生,她清晰听见晏之卿在唤自己。   “纱纱,跳!”   她自然知道跳下去是存活率最高的选项,但她手里拿着刀,养父送给她的刀。   很显然,不管是挂在半空还是跳下二层,过分沉重的唐刀都会影响她的平衡。   她要万无一失,就得弃掉这把刀。   她不愿意弃刀。   那一刻她根本也来不及仔细思考,全凭冲动和本能,她果断转身,朝着来时路狂奔折返。   她扑向正前方的鬼怪,在对方开枪的前一秒,将其扑进了身后的房间,并迅速起身,反手甩上了门。   就算对面三栋楼的鬼怪枪法再不准,动作再迟钝,这时也确实射击了。   子弹呼啸而去,从晏之卿的视角,刚好看见朝楼梯奔跑的南银纱像是被击中,身形猛地一晃栽倒在地。   由于栏杆高出的部分遮挡,她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心脏如遭重击,晏之卿抓住绳索的时候下意识颤抖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收紧。   他咬紧牙关,继续往对面的居民楼爬去。   *   楼顶的莲花灯,还剩下六瓣没有点亮。   鉴于刚才章杉在二层的平行阶梯,视野受限,没有看到南银纱究竟去做了什么,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找目标明确的晏之卿。   居民楼的走廊和楼梯狭窄曲折,他绕了一大圈,期间发现了那个鬼工人躺在地上的尸体,知道晏之卿已经把名牌顺利贴上了。   虽说只要贴上名牌灯就能点亮,但晏之卿似乎对鬼工人下手挺狠的,不仅把对方原本就耷拉的脑袋整个拧断了,再把名牌贴在断裂的腔子上;那把枪也被扔出好远,枪身都摔出了裂痕,也不晓得他用了多大力气,单是看一看也觉得情绪很激动。   ……晏先生怎么了这是?   章杉终于在三楼的转角遇见了晏之卿,彼时晏之卿正低头疾行,两人险些撞上。   “晏先生?”   晏之卿抬起头,金丝镜片后的眼眶微微泛红,一贯温柔的眼神此刻却是难以形容的阴沉。   “走,去对面楼。”   章杉不傻,当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跟紧他的脚步,试探性问道:“南银纱去了对面楼吗?”   “对。”   “那……”   “她当时被子弹击中了。”   “……”   于是章杉也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愈发加快了脚步。   两人穿越平行阶梯,来到先前南银纱出现过的那条走廊,见正对着的那扇房门还开着,但里面空空如也。   两人片刻未停继续找,没走多远,赫然看到通往四楼的楼梯转弯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沿着地板一路往楼上的方向延伸。   看起来,像极了受伤后被暴力拖拽的痕迹。   章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却还心存侥幸:“这……这应该不是她对吧?”   他本意是向晏之卿求一针强心剂的,可晏之卿连回答也没回答,只顺着血迹快步往前走,且在踏上最后一节楼梯时,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晏先生!”   他想伸手去扶,被晏之卿头也不回制止了。   “没关系。”   人是没关系,可精神状态也没关系吗?   章杉没敢问,毕竟他也有些害怕,他无法想象万一真在前方的某个角落,发现了南银纱的尸体,那……   开什么玩笑,热血漫的女主角会这么容易就死吗?别乌鸦嘴了!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腰间软肉以保持清醒,连忙匆匆跟上了晏之卿。   ……   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地上的血迹消失了。   那扇门虚掩了一道缝隙,并没有完全关紧。   似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章杉很犹豫,迟迟没有推开门往里看,晏之卿从旁伸出手去,修长手指搭上了门锁。   在将门彻底推开时,他闭了下眼睛,动作明显在压抑颤抖。   门开了。   ……有个断了双腿的男人,血迹斑斑躺在那,枪掉在一旁,脑袋也被齐根砍断了,很惨。   而南银纱小姐,就站在不远处踩着它的脑袋,一手提刀,一手举着张名牌,正眯着眼睛认真阅读。   她听到了脚步声警惕抬头,由于房间灯光太过强烈,没看清门口究竟是谁,但直觉告诉她不是鬼怪。   这时章杉也欣喜喊出声来:“南银纱!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啊!”   “……能不能盼我点好?”她深感无语,“你俩来得还挺快,巧了,我记得之前是不是有张[被高利贷债主开车轧断双腿的赌徒]?赶紧拿过来,给这只贴上。”   她催促了两遍,见负责保管名牌的晏之卿始终没反应,不禁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   章杉解释:“他以为你死了。”   “?”   晏之卿沉默注视着南银纱,半晌哑声问道:“走廊里的血不是你的?”   “不是,这鬼腿断了,爬到哪哪就有血,它一路跟着我爬过来的。”   “当时在平行阶梯,你跑回去,我明明看见有子弹……”   “有子弹射中我了?”南银纱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死了,表情无奈,“其实没射中我,射中的是我的刀,我假装倒地,从栏杆底下爬向楼梯的。”   她举起唐刀给他看,果然,刀鞘的花纹间有一处清晰凹陷。   这属于极小的概率,居然也被她赶上了,否则就算不死,也会伤到手臂和肋骨。   大概真的是养父南松在保佑吧。   “不好意思。”她难得诚恳地道歉,“是不是让你误会了?”   心中巨石落地,晏之卿长长叹息一声,俯身抱住了她。   “没事,平安就好。”   他拥抱的力道极克制,却令南银纱心底温暖泛酸,她很少有哪些时刻像此刻一样,由衷对一个人感到抱歉。   她迟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算作安慰。   章杉觉得自己在这可能是有点多余了,考虑到干站着更尴尬,他决定找点事做。   他悄悄将手伸进晏之卿口袋,把那沓名牌拿出来,开始找那张[被高利贷债主开车轧断双腿的赌徒].   这俩人的行事作风还真像。   他暗自琢磨,连杀鬼都要一起拧脑袋,这默契,很难不佩服。   “二位,莲花灯目前还剩下四瓣,最后两张,咱们得抓紧了。”   南银纱应着:“好。”   晏之卿见到南银纱安然无恙,已经完全平复了情绪,他略一颔首,语气沉稳。   “走,我们加快速度。”   *   本轮密室,讲究的就是稳准狠,以及迂回战术。   而三人组则将这套战术,运用到了淋漓尽致。   在最后的一个小时里,还剩下两瓣莲花灯没有点亮,三人极限飞奔,在各栋居民楼里来回穿梭,寻找着能与现有名牌相对应的正确鬼怪。   到后来,因为他们的诱敌策略,甚至出现了四栋楼的鬼怪同时对射的壮观景象。   期间章杉问南银纱:“刚才咱们在平行阶梯上时,你为什么不直接跳下去,反而要原路跑回去?哪个胜算更大你会想不明白?”   “我明白,但阶梯太窄,我的刀很沉,除非弃刀,否则拿着刀就会影响平衡。”   “靠,刀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这把刀是我父亲送的,是在游戏里唯一能陪伴我的东西,不能丢。”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然而……   章杉想了想,一本正经反驳:“不对啊,现在我和晏先生都是你的队友了,我们也能陪伴你啊——你是不是暗指我俩不是东西?”   “……”   “亲爱的南小姐,即使你再自强不息,偶尔也认可一下我们的真心诚意吧。”   破天荒的,这句话南银纱无从反驳。   她看了章杉一眼,片刻,又将视线转向晏之卿。   很巧的,晏之卿在同一时刻,也垂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她轻勾唇角,从容点头。   “是啊,我知道。”   纵然在最残酷的环境里,也不要忘记能相遇就值得感恩。   哪怕未来依旧是没有光亮的夜,至少在大雾弥漫的无常街,仍有队友比邻而居。   她与他们,一路同行。 第32章 医怨 这长得跟个鬼似的!   【恭喜通关第45号密室, 用时5小时49分钟,获得鬼牌一张。】   这是第四张鬼牌。   系统规定,完成两场密室之后才能用餐休息, 所以尽管上一场密室非常耗费体力, 但鉴于三人几乎是踩着时间回来的,他们还没坐个十分钟, 就又要抽签开始了。   这一次抽签由南银纱完成,她抽到的是:   【52号密室:医怨】   “这个就很好理解啊, 恐怖医院么。”章杉说, “我以前去欢乐谷, 经常进这种类型的鬼屋。”   “你进的那家医院, 和这家医院,是同一家医院吗?”   “反正都是医院, 大同小异,我猜这局难度不会太大。”   南银纱冷漠反驳:“我不信,你也知道自己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倒也是。”   前方的晏之卿停住了脚步:“第52间在这里。”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一起伸手推开了门。   这是种仪式感。   依旧是凹凸不平的台阶,依旧是漆黑无比的视野。   并且当大门在身后被重新上锁时, 之前那股奇异的扭曲感, 再度充斥了四周环境。   很显然, 这次也是要把玩家各自分隔开的节奏。   南银纱刚凭直觉往左侧转身, 忽觉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 人已被迫向后仰倒。   犹如一脚踩空的失重感, 她瞬间坠入未知的空间。   ……   短暂的晕眩消失, 南银纱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真TM冷。   深入骨髓的寒冷,轻而易举就打透了她并不厚实的薄卫衣, 冻得她四肢发麻。   她下意识想要坐起身来,结果刚一挺身,额头就撞上了坚硬的金属壁,发出“砰”的闷响。   她不得已重重躺了回去,一摸周围滋滋啦啦的,是材质很特殊的袋子,一直盖到她的头顶,只留了道缝隙以供呼吸。   她又摸了摸,发现自己的唐刀还在,稍感安心。   没过几秒种,不远处也同样传来了“砰”的一声,像是有谁重复了她的遭遇。   说明这里还有其他人。   她沉声问:“谁在那?”   “我啊,还能是谁?”那边传来了章杉的声音,“你亲爱的队友呗!”   “刚才是你拽的我吧?”   章杉嘿嘿一笑,有点心虚:“是我,我也是本能一拽,没想到就拽着你了。”   “哦。”   “我能理解你想和晏先生在一起的心情,这是个巧合,其实我真没故意拆散你俩的歹意。”   “……说什么疯话呢?”南银纱无语,“你先琢磨琢磨这是什么地方吧。”   “实不相瞒,从这能冻死人的温度来判断,我估计是医院的太平间,咱身上裹着的是尸袋。”章杉如实汇报,“而且很不幸,我躺的这层停尸柜,好像锁上了。”   南银纱提出疑问:“停尸柜还分什么锁不锁?只要躺进来都出不去吧?”   他发觉她说得很有道理:“那就代表着咱俩只能躺这等死吗?”   “不可能,肯定得触发剧情。”   像是为了印证南银纱的话,不多时,外面走廊里,隐约传来了小推车轮子摩擦的声音。   下一刻,太平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南银纱与章杉同时噤声,顺便屏住了呼吸。   哒,哒,哒。   除了小推车,还有皮鞋鞋跟踏在地板上的轻响,一声接一声,在过分安静的太平间里,愈发显得令人毛骨悚然。   哒,哒,哒。   皮鞋声越来越近了,是朝着南银纱的方向走来的。   ……直到皮鞋声停止,小推车也停了下来。   紧接着南银纱所在的停尸柜被拉开。   小推车上立着一盏灯,微弱的灯光在南银纱附近晃来晃去。   透过尸袋那道缝隙,南银纱眯着眼睛,试图悄悄窥探柜外的情况。   然后……   她看见了一张护士的脸。   说是护士,其实仅仅是通过那绣了红十字的护士帽,以及身上的制服所得出的结论。   虽然纯白的护士服,也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护士微微俯身,观察着停尸柜内,它半边脸的肉似乎都被刮干净了,只剩下森森白骨,另外半边脸也残破不堪,眼珠脱离眼眶挂在牙齿边,随着它头摆动的幅度兀自发颤。   或许换作心理素质差的玩家,面对面感受这一幕,当场就要嚎叫出声。   但南银纱不能出声,出声就意味着死路一条,她要时刻牢记自己现在是具尸体,尸体不会害怕,也没有情绪波动。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半晌,大约是没发现什么异样,鬼护士把装着南银纱的尸袋整具搬起来,转移到了自己的推车上。   “咣当”一声巨响,南银纱简直要被它摔散了架,她强忍怒火,在尸袋里攥紧了唐刀。   鬼护士操纵推车的姿势很奇怪,不是推着,而是手臂僵直从前面拉着。   它慢吞吞离开了太平间,临走时还不忘把太平间的大门又重新锁上。   章杉还在里面,不抓紧把他放出来,迟早冻死。   看来这次是开局玩家互救的机制,如果队友不靠谱的话,另一个人基本就要牺牲了。   好在南银纱还算是(偶尔)比较靠谱的队友,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试着一点一点,把尸袋的拉链往下移。   鬼护士有所察觉,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瞥。   它脑壳的血顺着护士帽流淌,噼里啪啦打在尸袋上,像是下了场雨。   南银纱迅速躺平了身体,一动不动。   鬼护士继续往前走,南银纱继续挪拉链,鬼护士又回头,南银纱再躺平。   一人一鬼就这样斗智斗勇了好几次,终于,南银纱把拉链挪到了一半,差不多是能钻出来的程度了。   她弓起腰,抬头后仰,以非常高难度的姿势,观察着鬼护士的背影。   ……鬼护士沾了血的短裙后腰,挂着一把晃晃悠悠的钥匙。   那大概就是太平间的钥匙。   前方是楼层电梯,惨绿的灯光下,电梯门正在缓缓开启。   南银纱默默计算着时间,就在鬼护士前脚踏进电梯门的同时,她果断翻身跃起,顺势回手从对方后腰拽走了钥匙。   她猛地把推车往前一推,连带着鬼护士一起撞进了电梯,自己则转身就跑,朝着太平间的方向飞奔。   她按照来时路找到了太平间,果然顺利用钥匙开了门。   寒意扑面而来,她压低嗓音呼唤:“张三,还活着吗?”   “……是章杉。”章杉哆哆嗦嗦回应她,“赶紧的,在这呢 ,你亲爱的队友要冻死了。”   她循着声音,用力拉开了停尸柜,并解开尸袋把他放出来。   “快走,那鬼护士要追上来了。”   “鬼护士?是它刚才把你推走的?”章杉说,“把我吓够呛,我还以为它推你去火化了。”   “所以你到底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我这不担心你吗!”   两人沿着走廊快步前行,章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侧头问南银纱。   “对了,你的尸袋里有没有东西?”   “没有,什么东西?”   “我在我的尸袋里找着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拿给她看,“钥匙。”   “钥匙?”   “嗯,很可能是开哪扇门的钥匙。”   “问题是除了太平间和电梯,这一层没有其他的门。”   “那咱们去电梯?哦对,鬼护士是不是在电梯里?”   “……不,鬼护士已经不在电梯了。”南银纱顿住脚步,神色复杂地望向前方,“它来找咱俩聊天了。”   章杉侧头一看,浑身寒毛倒竖,张嘴就骂:“操!这长得跟个鬼似的!”   “不然你以为它是什么?”   “在鬼里也算难看的!”   就抬了两句杠的工夫,鬼护士顶着一张形似骷髅的脸,炸着两只爪子,穿着那双浸了血的皮鞋,像是开了疾驰马达,转眼就冲到了面前。   两人转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紧急商量对策:   “能杀得了吗?”   “不知道。”   “要不咱试试?”   “试试也行。”   于是章杉大吼一声,暂时吸引了鬼护士的注意力,南银纱迅速拔刀旋转斜斩,一刀劈在了鬼护士的头顶。   没想到这脑袋比陨石还硬,反作用力震得她手腕发麻,虎口差点裂开。   “杀不了。”她单手拎着章杉的领子,以最快速度把他拖离现场,“先逃命吧。”   “……”   这种时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傻瓜才要硬碰硬。   两人左拐右绕,好容易跑到了电梯跟前,却发现电梯合上了,无论怎么按都按不开。   显然这电梯不是给玩家走的,只是为了给npc推进剧情使用。   南银纱回头望去,见走廊尽头是防火安全通道,那里也有一扇门——大约也是这层楼除了太平间和电梯,唯一的一扇门。   “去看看,你钥匙是不是开那扇门的?”   章杉应了一声,使尽全身力气朝远处百米冲刺,眼看着鬼护士越追越近,到后来甚至开始四肢着地野兽式奔跑了,也不知这些鬼怎么都这么返祖。   南银纱双手持刀挡在前面,在鬼护士腾空而起作势要抓挠自己时,行云流水连续格挡三招,第四招由于对方力气太大向后闪了一下,手背不慎被蹭出了五道血痕。   “门开了!”   与此同时,章杉飞快用钥匙拧开了那扇安全门,他情急之下单手揽着南银纱的脖子,在给自己亲爱的队友来了个锁喉的瞬间,带着她双双扑进了防火通道。   南银纱:“?”   她反应极快,当场借力踹门,将鬼护士挡在了门外,随即她就感觉脚下踩空,人已向后栽倒。   离防火通道一米远就直接是楼梯。   两人纠缠在一起,像在玩什么高难度杂技,一路朝楼下滚去。 第33章 开膛破肚 解剖尸体。   南银纱和章杉一路顺着楼梯滚下去, 滚到角落里才被迫停下来,章杉撞了墙,南银纱撞了章杉。   章杉脑袋被撞得嗡嗡的, 躺那半天才缓过神来, 前提是南银纱一直在拍他的脸。   “醒醒,醒醒。”   “我谢谢你, 咱能稍微温柔点儿吗?要是换成晏先生,你会这样扇他耳光?”   “换成晏之卿, 他不像你这么没谱, 也不会锁我喉。”   “刚才那不情势紧急么, 我怕再晚一步你就被鬼护士开颅了!”章杉低头一看, 不禁懊恼,“唉, 这也还是受伤了啊!多漂亮的手,就毁了。”   “再废话我把你毁了。”   “……请对你亲爱的战友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南银纱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站起来, 想了一想,勉强向他伸出一只友情之手。   “赶紧的, 别磨蹭了。”   章杉握住她的手起身:“这是第几层?”   “第四层。”   前方通道大门, 赫然贴着一个鲜红的数字“4”。   两人试探性推开门, 见走廊里远比刚才那层楼要昏暗得多, 只有零星几盏顶灯, 电力似乎还不太稳定, 一直在明暗闪烁。   章杉无语:“有必要这么疯狂渲染恐怖气氛吗?多玩几次这种密室, 我视力都要下降了,有本事下一轮给我来个全黑的。”   “你这乌鸦嘴,下一轮大概率会成真。”   “……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准吧?”   值得一提的是, 这层楼的房间也明显变多了,每走十几米就有一间,而且看上去好像都没上锁。   没上锁到底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这很难下定论。   经过短暂而草率的商议,两人决定先开一间探探情况。   “我来。”章杉一本正经抬手挡住南银纱,“危险的任务最好交给男人去做,请女士退后。”   南银纱:“我拿刀砍人,你坐享其成的时候倒也不少。”   “这说明我们精诚合作、分工明确,是值得高兴的事。”   “行,你说得都对。”……   章杉趴在门边,极其谨慎的,将门推开了一道缝。   这里像是间病房,地板很久没擦了积了厚厚一层灰,墙角挂着蛛网,两张病床脏得让人不忍直视,一股子酸臭霉味。   他环视一周,大胆地走了进去。   “这也没什么啊。”   他分别掀开了两张床的被子和枕头,其中一套被子底下浸染了大片血迹,估计是年深日久,血迹早已乌黑凝结,像泼了大桶的柏油沥青。   南银纱跟在他身后,脚下貌似踢到了什么,捡起发现是生锈的手电筒。   她顺手按下开关,很随意地往床底一照——   污迹斑斑的床单半遮半掩,黑漆漆的床底经灯光晃过,露出了一具尸体。   尸体穿着病号服,胸腔以下高度腐烂,它朝外侧躺着,空洞的眼窝深陷,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她往后闪了一下,不远处的章杉察觉到异常,忙转过身询问。   “怎么了?”   “没什么,有尸体在这。”   他过来看了一眼,嫌弃皱眉:“妈的,这系统能不能搞点阳间的东西?”   南银纱用刀鞘把尸体的病号服挑开,见身体中央瘪了一大块,豁口狰狞,内脏都被掏出去了。   看来是家不法黑心医院。   “这层楼不止这一间,肯定还有不少类似的尸体,我们都去看看。”   “行。”   等两人又去了隔壁的房间,一推们就看见天花板顶吊着一具尸体,荡荡悠悠闯入视线。   那根绳索很细,尸体的脖子都快被勒断了,并且走近仔细观察,会发现尸体的眼睛被剜掉了。   当他们第三次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尸体,以奇怪的扭曲姿势趴在窗台下,并且两条腿被齐根锯断。   第四次进入房间,又有尸体腰部两侧被剖开,初步分析是少了两个肾。   还有的尸体瘦小枯干,就和晒了十几年的老树皮一样,貌似是全身的血都被抽干净了。   ……   总之各路患者的死法都很凄惨,这里的确是一家贩卖人体器官的黑医院,证据确凿无疑。   南银纱和章杉,一连参观了十几间病房,尸体的惨状看了不少,但就是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章杉合理怀疑:“这绝对是那种解密环节不多,主要为了恶心和吓唬玩家的密室,说不定咱们还得暴力通关。”   “你之前不就许愿,说宁可暴力通关也不愿意做针线活吗?现在你如愿以偿了。”   “那我该高兴吗?”   “你随意。”   两人举着从病房里获得的手电筒,踩着老旧开裂的走廊地板,在这层楼的各处角落转悠,试图找到下楼的路。   可惜终究不知道路在何方,不过倒是又看见了一扇防火通道门。   “这层也得通过安全门下楼啊?”章杉耸肩,“可咱们没钥匙。”   南银纱望向这条走廊的尽头,见尽头伫立着一扇铁门,门上有红灯一亮一亮,隐约写着“手术中”。   “那是手术室吗?”   “过去看看呗。”   手术室的大门也锁着,但是那种密码锁,中间有道很窄的缝隙,勉强能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   章杉顿时警惕:“是人是鬼啊?”   “是晏之卿。”   “……你这么确定?”   “嗯。”   南银纱没有犹豫,直接敲了门。   不多时,手术室内传来了熟悉的温和男声:“谁?”   “我。”   “纱纱?”晏之卿快步走向门边,“你看看,门外是不是有把锁?”   “对。”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不开,得你们帮我在外面打开。”   “那密码呢?”章杉问道,“我们这也需要密码。”   “3597.”   章杉试了试,只听“咔哒”一声,果真顺利开了锁。   “太棒了!”   三人至此胜利会师,晏之卿站在队友面前,穿了身白大褂,戴着口罩戴着手套,手套上沾满了血,左右手还各拿了一柄手术刀,看得人云里雾里。   章杉疑惑:“你这干嘛呢?”   “解剖尸体。”   “啊?”   晏之卿往旁边一让,两人这才看见,无影灯下,他身后的手术台上躺了一具尸体,尸体几乎已经解剖一半了。   “……敢情你在这给人开膛破肚呢?”   “我开局就被传送到了这间手术室,需要用镊子撕下尸体的皮肤寻找门锁密码,还需要通过解剖,完成架子上的试题。”   “什么试题?”   章杉刚问出口,一抬头就了解了答案。   对面的医用架子上,摆放着至少十几只泡酒用的玻璃缸,玻璃缸外面贴着标签,诸如“某公司老总急需进行肝脏移植”、“某富二代失明,家人想要为他移植眼角膜”、“有机关高层尿毒症晚期,需要一个肾脏”……   合着是在模拟突破道德底线的交易场景,由玩家解剖尸体的对应器官,装到正确的玻璃缸中,全部完成视为任务成功。   “卧槽,得亏我没被分配到手术室,这是正常人能做得了的事儿吗——当然晏先生,我不是说你不正常,我这是佩服你。”   晏之卿笑了笑,并不介意:“那你们呢?刚才被传送到哪去了?”   “嗨,甭提了,我们俩在太平间,被鬼护士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章杉把目光转向手术台,“这有纱布和药水什么的吗?你忙你的,我先给南银纱包扎一下。”   晏之卿一怔,随即担忧看向南银纱:“你受伤了?”   “就手背破了点皮,他大惊小怪的。”   “我看看。”   她也不躲,任由他察看自己的手,其实被鬼护士挠的那一爪子,因为她闪得及时的确不算严重,这半天早都止血了。   但看他的表情,是真的很在意,她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岔开了话题。   “你还有多少才能解剖完?”   “还差三个玻璃缸,其中一个需要完整的心脏。”   “你……是不是也不太擅长这种事?”   他无奈地笑:“我也不学医,更不是专业法医,怎么能擅长?最多以前看过几部类似的纪录片,有点印象罢了。”   章杉拿来了纱布和药水,一边给南银纱上药包扎,一边旁观晏之卿持刀继续解剖。   他感慨道:“我发现晏先生的学习能力登峰造极,做什么都是一流水平,这天赋就离谱。”   “过奖了,情势所迫,不得不学而已。”   ……   当晏之卿终于从那具浑身铁青裸.露的尸体胸前,剖出了一颗完整的心脏,并用手套托着,将其放入了最后的玻璃缸中,旁边的章杉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已经看得要窒息了。   他诚恳地对南银纱说:“我感觉自己的承受力和动手能力还是差点事儿,以后得多加锻炼啊。”   南银纱点头:“我也是。”   所有的玻璃缸都被填满,医用架子最底下的铁抽屉向前推出,从内侧掉下来一枚金属钥匙。   毋庸置疑,这就是开启那扇防火通道门的钥匙。   三人离开了充满消毒药水和血味的手术室,期间晏之卿脱掉口罩手套和白大褂,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手揉着眉心,略显疲惫。   南银纱侧眸看他:“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两人几不可觉地相视一笑。   走在最前面的章杉,莫名其妙地叹气。   “就没人关心关心我也辛苦了吗?”   当这俩人的队友可太难了。   他拿出那把钥匙,顺利打开了安全门,安全门的另一边是面墙,墙上的两行字,像是拿血泼过一样,很是刺眼。   这似乎是第三层的规则。   [小心,他们正在追杀我们!]   [务必要避开他们的巡视,找齐所有的拼图钥匙!]   章杉绕过这面墙,从转角处探出头,谨慎地朝走廊深处望去。   ……就这一眼,他惊呆了。 第34章 追逐战 放我下来我还能打!   从转角处望去, 章杉看见昏暗狭长的走廊两边,正有举止怪异的医生护士在巡逻。   那些医生护士均拖着步子,歪歪扭扭地摇晃行走, 它们浑身染满了肮脏鲜血, 面目在闪烁的灯影里显得暴戾狰狞、惊骇莫名。   更要命的是,它们的手里持有武器, 还都是杀伤力强的武器。   砍刀,斧子, 狼牙棒……最差的, 也是电棍。   “咱这但凡被它们发现了, 就得硬碰硬啊。”章杉说, “赤手空拳的,就凭南银纱那一把刀, 能有胜算吗?”   南银纱回答:“百分之七八十吧。”   “……胜算真的这么高?”   “我说输的几率是百分之七八十。”   “?”   “所以我们要智取,采取迂回战术,尽量避免跟它们正面冲突。”晏之卿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对方的行动路线, 得出结论,“它们的轨迹是有规律可循的, 都是在走廊两端呈直线往返——只要我们不惊动它们, 利用时间差, 就能过去。”   “万一惊动了呢?”章杉问, “它们发现目标, 还会继续直线往返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也许会直接发起攻击。”   南银纱指了指右侧:“先从这边过去?”   “好, 我来打头阵。”   “那我垫后。”章杉绕到南银纱后面,“你站中间,免得像上一轮那样, 突然自作主张又跑回去了。”   晏之卿闻言颔首:“确实如此。”   “……”   这两个男人为了她之前的假死事件,一直耿耿于怀。   走廊里的灯间隔很宽,照射距离也很有限,顶多只能照亮正下方的一部分区域,这就意味着如果玩家躲进阴影里,基本上不会被察觉。   当然,要是医生护士都巡视到跟前了,玩家还没离开,那也难逃一劫。   因此灵活的周旋闪避就很重要。   三人脚尖碰脚跟,小心翼翼贴墙行走,每当巡逻的医生转向自己一边时,就迅速立正站在阴影里,尽力收敛存在感。   眼看着右边的医生倒提狼牙棒,正在往这个方向走来,三人连忙又往前挪了几步,同时晏之卿发现了前面有道门。   他伸手过去,尽量将动静压到最低,慢动作拧开了门锁。   三人趁机一起钻进了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程度,章杉想起自己腰后还别着手电筒,赶紧抽出来按下了开关。   手电筒的那束光,笔直射到了正对面的墙上,而后光束下移,照见了地板上蹲着的一位鬼医生。   ……对,确实是个鬼医生,蹲坐的姿势和青蛙一样,肩膀还扛着两把菜刀。   鬼医生的口罩脱落,露出了血淋淋的下半张脸,它一跃而起,几乎是朝着三人的方向弹射而来。   好在南银纱的反应也不慢,当即反手拔刀格挡,从半空拦截了这一击。   章杉拦腰抱住鬼医生,恶狠狠将其撞向身后墙壁,又顺势把手电筒怼进了对方嘴里。   晏之卿紧随其后,侧身向后猛掰鬼医生的脑袋,将对方前身要害完全暴露在南银纱的视线内。   鬼医生嘴里叼着手电筒,就像叼着个矿灯,南银纱侧头避过刺眼的光线,提刀斜刺,将它的心脏刺了个对穿。   同一时刻听得“咔”的响声,晏之卿把它的骨头掰断了。   三人合力解决了这个麻烦,均松了口气,章杉捡起鬼医生掉落的两把菜刀,将其中一把递给晏之卿。   “也算是个武器,咱俩先凑合凑合?”   晏之卿微笑婉拒:“我用不惯菜刀。”   “那我用,我什么都用得惯,我使双刀。”   这时南银纱举手电筒摸到了墙角,半晌通知另外两位队友。   “来看看,这是不是拼图钥匙?”   墙角的东西有点类似不规则的硬积木,初步判断应该是有很多块,需要最后拼接在一起的那种。   晏之卿认真端详片刻,把手电筒关掉了:“这钥匙是夜光的。”   是很微弱的莹绿光芒,但如果在黑暗的环境里,其实并不难找。   “好,我们就按照这个标准去搜集。”   三人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恰好此刻转角无医生巡逻,章杉一抬头,就看见十几米开外靠近天花板的墙上,有熟悉的绿光朦胧闪烁。   他顿时警醒:“喂,二位,那是不是拼图钥匙?”   晏之卿看了一眼:“没错。”   “问题是咱们怎么拿下来?太他妈高了。”   “不能借助工具的话,只能叠罗汉。”   医院走廊里没有可供踩踏的工具,唯一的办法就是三人叠着上去够钥匙。   时间紧急,须得马上做决定。   “行啊,来。”章杉用力一拍胸口,“我在最下面扛着你,再让南银纱踩着咱俩上去。”   “可以。”   三人迅速敲定方针,于是紧锣密鼓开始实施。   要说倒不是章杉力气不够大扛不住两个人,也不是南银纱不够灵巧爬不上墙,实在是……   时间点赶巧了,有拿狼牙棒的鬼医生转了个身,直勾勾朝这边走了过来。   章杉意识到不对劲,忙不迭催促:“南银纱好了没有?它发现咱们了!”   此时南银纱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钥匙,她再加一把力,将其攥在了掌心。   “好了。”   可还是晚了一步。   鬼医生仿佛有什么特异功能,跟个车轮似的翻滚着就冲了过来,瞬间已经欺近身前,并撞翻了章杉。   章杉一倒,晏之卿也摔了下来,他本能地接住南银纱,两人就势倒地闪避,而鬼医生的狼牙棒,重重砸在了距两人半米的地方。   对方就这么追着它们砸,直到吸引了其他游荡着的医生护士。   这下子章杉之前的疑问也被证实了,这群鬼家伙的路线一开始确实是固定的来回折返,但只要锁定了目标玩家,就会一窝蜂发起扎堆攻击。   三人沿着走廊疯狂飞奔,各个岔路口都能碰见追兵,身后追着一群,还有另一群试图四面包围,结果越聚越多,像极了大型包饺子现场。   章杉愤怒地喊:“咱仨这暴露的也太快点了吧?!我以为至少能撑个半小时的!”   “世事难料,能有什么办法。”南银纱的语调充满了厌世情绪,“要怪就怪刚才那块拼图钥匙藏得太高,系统这就是故意想搞死玩家。”   “那现在怎么办?”   “硬拼吧。”   “……在你脑子里什么事都能通过硬拼解决吗?!”   “偶尔也会想要逃跑,但目前跑不了。”   南银纱说完,回身利落挥刀,斩断了某只冲在最前面的鬼护士,朝自己伸来的手。   鬼护士手里的连环大砍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被晏之卿果断捡起。   “这个比菜刀称手。”   “那恭喜你获得了好装备。”   章杉一眼望见前方走廊尽头的地面,有块拼图钥匙在冒着绿光,然而却有个鬼医生好死不死一脚踩了上去。   他本来就烦躁,此刻更是一股子火气顶脑门,竟然一个箭步逼近,当场弯腰反手抱钳双腿,把对方扛起来甩出去数米远。   身后的南银纱和晏之卿:“?”   手电筒暂时没在章杉手里,顶灯又太昏暗,他一时没看清那鬼医生拿的是什么武器。   他快步走上前去,想把自己的菜刀换掉,譬如换一把晏之卿的那种砍刀。   谁知这些鬼的智商也参差不齐,有傻的,就有聪明的。   那鬼医生还躺在地上没站起来,却在章杉靠近的一瞬,抬手对准了他。   它手里拿的是电棍,并且是能抻长的电棍。   电棍“嗖”的弹出了半米,顶端正触到章杉手臂——任凭是某位武学世家后裔,这下也没躲过去。   蓝光一闪,带起了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章杉猛地向后栽倒,差点把南银纱也撞个趔趄。   南银纱和晏之卿:“……”   两人也来不及思考什么对策,情势危急,只能先拖着章杉跑路。   眼看着章杉化身拖布,都快把医院走廊擦干净了,晏之卿后来索性背起了他。   南银纱一把唐刀抡得风生水起,砍出了一路火光带闪电,硬是从众多医生护士之间突围而出。   她一边砍一边问:“这条路对吗?刚才走过吗?”   “没有,放心。”   这层楼的走廊太过曲折回绕,他们首先得确认不会走重复的路,找到全部拼图钥匙的效率才会更高,否则就意味着还要返回再次搜索,时间根本不够。   晏之卿发现了一块钥匙,由于背着章杉不便弯腰,他直接用砍刀刀尖挑起来,伸手接住。   他将钥匙塞进口袋,蓦然回身一套连斩,把逼近的鬼医生砍翻在地,随后看了看对方的斧子似乎不错,顺手也收了,就当作给章杉预备着。   “纱纱。”   南银纱正在大战四方,抽空回应他:“这呢。”   “是这一关难,还是当初丧尸那一关难?”   “……你是不是有病?”南银纱没好气骂了一句,可随后依然给了答案,“丧尸那关难。”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并不可能明说,当初孤军奋战替他去拿解药时,随时都在担心是否来不及,是否回去就要面对他的死亡。   若能像现在这样并肩作战,哪怕是章杉那不靠谱的家伙被电晕了,她也能清晰感知到他们都在身边,那就谈不上有多难。   越是有人陪着,孤独闯荡的感觉就越显得艰难。   黑夜无所畏惧,真正可怕的是黎明永不来临。   晏之卿听懂了她的意思,他脚步未停,眉眼间却似有了欣慰的笑意。   正在这时,他背上的章杉清醒了。   “诶?晏先生,放我下来吧,我还能打!”   “……” 第35章 照方抓药 我让你念药方,没让你唱本草……   章杉的身体素质绝对不是盖的, 就比如别人被电晕了,估计得过上一个多小时才清醒,而他二十多分钟就醒了。   “草.它大爷的。”他恨恨不已, “我身经百战, 还从没有在这种阴沟里翻过船!”   南银纱正掐着一鬼护士的脖子,把对方脑袋往自己的刀口上撞, 闻言无语。   “先别急着回忆往昔了,赶紧帮忙。”   “来了!”   晏之卿将那柄斧子递给他:“给你留的, 应该比菜刀好用。”   “我靠谢谢晏先生!情势都这么紧急了你居然还为我着想, 你还不离不弃背着我一起逃命, 你简直是再世活菩萨!”   “……倒也不必。”   “你俩歇歇, 剩下的交给我!”   于是接下来,是张三先生的正式表演时间。   那柄斧子在他手里, 堪比程咬金的三板斧,几乎是见一个砍翻一个,一路气势汹汹、所向披靡。   期间他在前面砍, 晏之卿和南银纱就在后面到处搜索钥匙,晏之卿从形状基本能推测出, 这钥匙完整拼起来, 大约需要八块。   他们目前一共找着了七块, 还差最后一块。   南银纱又发现了一扇门, 本来这层楼的房间就不多, 到现在也就找着三四扇, 大概率都是有线索的, 所以她没犹豫就推开了门。   章杉和晏之卿也趁机闪身而入。   这里正是那些医生护士最集中的区域,三人虽侥幸进屋,但它们很快就包围上来, 在外面开始疯狂砸门。   房门并不算特别结实,更何况是一大群鬼抄着铁家伙硬砸,可想而知撑不了多久就得被攻陷了。   章杉把斧子别在锁上,又把旁边的破桌子拉过来,用身体死命抵住。   他喊了起来:“南银纱你靠不靠谱啊?万一在这屋子里找不着钥匙,待会儿它们闯进来就给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你才是鳖。”南银纱从墙角起身,“钥匙找到了。”   “那快拼……哦对了,拼好了咱们也得有门可开啊!”   “巧了。”听得晏之卿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门也在这。”   这层楼的出口,是一扇类似地窖的门,门上设有多边形的豁口,很明显是要把完整的拼图钥匙插.进去才行。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章杉扯着嗓子催促,“那就靠你了,你去拼!”   说话见,南银纱将最后一块钥匙扔给晏之卿,也跑去帮忙堵门。   外面的声势越来越浩大,房门剧烈摇晃,几乎要将那张破桌子顶翻,南银纱和章杉也随着撞门的节奏一震三颤。   头顶的门板接连凹陷,布满了各种利器砍砸的痕迹,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下一秒这扇门就要塌下来砸在自己身上。   另一边晏之卿的任务,其实也不轻松,拼图钥匙每一块都奇形怪状,要把它们拼到一起也并非易事。   他终于将最后一块也完全扣死,俯身插.进了那扇地窖门。   他攥着把手,将地窖门用力掀起。   “纱纱,章先生!”   南银纱和章杉放弃堵门,转身就跑,在三人先后跳进地窖的瞬间,大门失陷,无数的鬼医生和鬼护士掀翻桌子蜂拥而入,咆哮声震耳欲聋。   晏之卿迅速反手,重新合上了地窖门。   ……   地窖门的下面,是一道长长的楼梯,通过这道楼梯,就来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静静悄悄,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三人并排躺在走廊上,稍作歇息。   经过方才一场恶战,神经处于紧绷状态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乍一停下来,只觉浑身酸痛难耐,疲惫感到达了顶峰。   章杉撩起袖子察看,不禁抱怨:“我刚还没注意,那电棍愣是给我烫出泡了,这不会落疤吧?我可还没谈恋爱。”   “等回到无常街,伤口的愈合速度就加快了,一般来说不会,落疤也比较浅。”晏之卿温声安慰,“章先生别担心,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也许会让你未来的爱人更有安全感。”   “是吗?所有的女孩子都这么认为?”章杉疑惑转向南银纱,“你觉得有安全感吗?”   “……还行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就还行了?”   “那没有。”   章杉无语,但无语之余又自行想通了,他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你不算个正常女孩子,而且你喜欢的也不是我这类型。”   南银纱嗤笑一声,随口问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你肯定喜欢温文尔雅会调香的美男子啊。”章杉故意阴阳怪气,“哦,我是不是就差念晏先生身份证号了?”   “……”她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有病,刚才就应该把你扔走廊里,再用电棍捶你两下。”   “哪有这么大仇啊!”   晏之卿在旁轻描淡写转开了话题:“二位,本轮就剩两个小时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照这样的进度,他们必须要去一楼,才能找到密室的出口。   南银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打算坐起身来。   晏之卿朝她伸出手去,想了想,把另一只手伸给了章杉。   章杉委婉提建议:“晏先生,遵从本心就好,不必为了表示一视同仁而特意扶我。”   晏之卿笑了笑:“我视章先生为亲兄弟,理应一视同仁。”   “既然大家都是兄弟,要不就别互称先生了,以后我叫你老晏吧。”   “好的张三。”   “?”   章杉算看透了,如果俩人认识久了,坏心眼也会互相传染——就比如某南姓女和某晏姓男。   真心错付,真心错付。   *   第二层的走廊,比前几层楼要明亮宽敞得多,别的不说,至少这里的灯都不闪不灭,是完全能够照清路的。   这层楼似乎是挂号大厅、咨询中心和门诊科室,一直往前走,三人还看见了药房。   药房归药房,却只是挂着药房的牌子,玻璃全被封死,那扇门也是锁住的。   药房门的斜前方,伫立着两座高大柜子,左边柜子布满抽屉,每只抽屉上都写着对应的中药名;右边柜子则摆满了各种类型的西药药盒。   除此之外,地上还散落了一大堆跟收纳盒似的东西。   章杉俯身,从药柜旁边捡起了一沓病历纸,见上面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是给病人开的药方。   他恍然大悟:“刚才咱们路过那些诊室,诊室的门是不是都开着的?是不是让咱照方抓药,再把药送到那去?”   “很有可能。”   “操,累傻小子呢这是?”   “照方抓药也没什么难的。”南银纱顺手拿起个收纳盒,站在了中药药柜前面,“张三你念,我俩找药。”   “行,你听好了啊,这张是马钱子、决明子、苍耳子……还有莲子,黄药子苦豆子川楝子我要面子。”   “我让你念药方,没让你唱《本草纲目》。”   “……对不起,一时兴起,我错了。”   接下来是张三先生老老实实报药名的时间。   中药药名还好,不是很难辨认,西药药名就比较复杂,什么“瑞舒伐他汀钙片”、“对乙酰氨基酚滴剂”、“氨苄西林钠”、“头孢氨苄甲氧苄啶”、“夫西地酸乳膏”……   他有点后悔了,自己当初大学不应该坚持学金融,应该接受母亲的提议去学医。   学医多好啊,学医能救命!   就这样,照方抓药这一关,三人花费了四十多分钟,总算是把将近二十张药方配齐了。   他们来回跑了两趟,把装有各类药品的收纳盒,按照病历上的内容对号入座,送去不同诊室。   当送完最后一个诊室,回去药房门口时,他们看见其中一块地板掀起,露出了里面装钥匙的盒子。   毫无疑问,是开启药房的钥匙。   三人由此能够通过药房大门,前往医院一楼。   ……   本以为二楼的任务不难,一楼的任务也大概率能够顺利通过,岂料真正到了一楼,才知道系统到底有多变态。   要说一楼的地形确实不复杂,只有唯一一条路通往医院大门,沿着走廊径直向前走,就能看到……   犹如梵高抽象画的、一团乱麻的门。   为什么是一团乱麻呢?因为医院的大门上,缠满了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绳索,从扁宽的布带,三指宽的麻绳,到拧成一股的铝丝绳,再到登山的弹力绳,甚至是沉重的铁链。   它们交织缠绕,再说具体点,可能就和人类的大脑结构没什么两样。   而玩家则需要一道一道解开这些绳索,都解开了,才能开门。   章杉气愤骂出声:“什么破玩意儿啊这是!徒手扯铁链?琢磨出这馊主意的人王八蛋能赶紧暴毙吗?!”   南银纱低头看腕表:“好像还不止这些。”   “……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了,腕表上除了密室本身的倒计时,此刻又额外多了一个五分钟倒计时。   冒着红光的数字,正在一秒一秒的缩减。   但并不晓得倒计时结束会发生什么,总之不是好事罢了。   三人并未耽误时间,立刻集体上手拆绳子。   这些绳扣系得一个比一个紧,要解开它们要花费的力气着实难以想象,南银纱中途为了扯松那根弹力绳,硬是劈了两根指甲。   她后来换了种方式,尝试着用刀去隔断绳索,可由于各种材质的绳索扭在一起,这个办法也见效甚微。   章杉更厉害,他愤怒到直接用牙咬(……)   腕表的红色倒计时,还剩30秒。   门上还有最后三道铁链没有解开,这是最难的环节。   20秒。   10秒。   倒计时结束。   铁链还剩两根,他们仍在努力作斗争。   然而这时,楼上方向却蓦然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碰撞声与脚步声。   乍一听,倒像是千军万马朝这里冲来。   南银纱猛地转身:“是三楼那群医生护士?”   章杉也反应过来了,他风风火火跑向来时路,却发现一楼走廊的大门顶多只能关上一会儿,根本无法锁住。   他又赶了回来:“最多半分钟,它们就到一楼了!”   一楼就那一条路,现在看来,就是为了让对方能轻松锁定玩家的位置。   南银纱咬紧牙关,拼命用刀鞘撬松最后一根铁链的连接处,晏之卿手背上青筋暴起,在他终于解开一部分的时候,也有血迹从他指缝里缓缓渗出。   整座医院里的恶鬼们,都已经到达了一楼走廊。   不仅是那群医生护士,甚至还有在四楼病房见到过的,那些死状凄惨的患者,它们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跌跌撞撞行进而来。   章杉抡起手中斧子,用尽全力掷出去,当场把最前面的鬼医生砸翻在地。   与此同时,只听铁链“当啷”落地,晏之卿一脚踹开了医院大门。   千钧一发。   他左手揽着南银纱,右手扯着章杉的衣领,在大批恶鬼追来之前,头也不回逃出了这鬼地方。 第36章 白骨监狱 暴脾气过不了这一关。……   【恭喜通关第52号密室, 用时5小时30分钟,获得鬼牌一张。】   这是第五张鬼牌,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医生护士的大合影, 属于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程度。   出了医院依然是熟悉的抽签小黑屋, 桌上有水,还有消炎药和纱布。   三人一人抄起一瓶水, 仰头猛灌,总算勉强恢复了一点点流失的体力。   南银纱拿了纱布, 向晏之卿示意:“手给我看看。”   “没什么大问题。”   “还没大问题呢, 当我瞎了?”   刚才最后紧要关头, 他几乎是徒手硬生生扯开了铁链, 她亲眼看见血顺着他指缝往下滴,有多疼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 见掌心被粗糙的铁链磨得血肉模糊,且还在往外渗血。   旁边的章杉也有点诧异:“这血渗得有点严重吧?按理说不应该啊!”   “他的体质和常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南银纱看了晏之卿一眼,晏之卿也没刻意隐瞒, 他以很平淡的口吻对章杉解释。   “其实就是先天性凝血障碍,伤口不易愈合。”   “……那可是大事儿啊!”章杉表情瞬间严肃, “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放心老晏, 以后只要我活着, 肯定就不让你冲锋陷阵!”   晏之卿笑了:“倒也没有这么脆弱, 但还是谢谢了。”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距离下场密室开始只剩下不到30分钟, 南银纱没时间闲聊, 她正动手迅速地给晏之卿上药, 并一圈接一圈,用纱布缠了个严严实实。   晏之卿垂眸注视着她: “纱纱,不用缠这么多层, 影响手感。”   “你事儿可真多。”   “给你添麻烦了。”   她轻哼一声:“添的麻烦确实不少。”   章杉看不下去这俩人你来我往的,索性举起了签筒。   “反正咱仨运气差不多都不咋地,下一场就由我来抽吧!”   他用力摇晃了两下,片刻,一根木签掉在了桌上。   三人一起凑上前去察看。   【66号密室:白骨监狱】   章杉煞有介事一摸下巴:“这号码挺吉利,可密室名字看起来……有点危险啊。”   南银纱反问他:“哪个密室的名字不危险?”   “嗬,你这么说也没错。”   三人整装待发,又各自揉了揉关节,活动了一下筋骨,等待小黑屋门锁开启,再度集体前往昏暗走廊。   密室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一找感觉都找了好久,直到章杉看见某扇门上的66号金字。   他在推门的前一刻,特别叮嘱两位队友。   “咱仨这次手拉手,万一系统再传送,说不定就能去同一个地方。”   “也是个办法。”   于是三人就真的手拉手斜着进门,沿着台阶下行,一直没松开。   问题是系统的花招这么多,能是玩家抗衡得了的?   在大门关闭的瞬间,脚下地面轰然塌陷,同时有某种奇异的力量袭来,强行分开了三人相牵的手。   他们如同遭了电击,整条手臂酸麻无力,等再反应过来,已经齐刷刷向下坠落。   *   南银纱掉在了一张硬板床上,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刚才那股子酸痛感仍未消散,不由得揉着手臂坐起身来。   这里充斥着潮湿腐朽的铁锈味,四面一片漆黑,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片漆黑,连半点光线也见不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身处虚空。   她伸出手去,很谨慎地摸索四周,确认自己的刀还在。   然后她从生锈的金属栏杆摸到发霉的被褥,再摸到黏糊糊的枕头,最后从枕头底下摸到了一只手电筒。   果然,手电筒是密室逃脱的必备道具。   她按下开关,照向了正对面的墙壁。   墙壁上用红色油漆写了一行字:   请保持绝对安静,以免惊醒亡灵!!!   绝对安静,那就意味着一点点声音也不要发出。   南银纱又将手电筒的亮光照向地面,发现地面布满了斑驳的污迹,像极了用水冲洗血迹没冲干净,年深日久留下的印记。   不仅如此,她坐着的硬板床上,也都是类似的污迹。   墙角的蛛网间,正有老鼠和蟑螂爬来爬去。   不远处牢门紧闭,间隔极窄的铁栏杆根根竖立。   毋庸置疑,这是监狱的其中一间牢房。   她放轻脚步下床,小心翼翼走向牢门,用手电筒向外照去。   ……牢房过道阴森骇人,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就在她的牢门口,有个穿着全套制服的狱警,就靠坐在门边,像在打瞌睡。   但其实不是打瞌睡。   光线晃到他的脸上,南银纱看见他的脸早已没有一丝血肉,只剩下空洞深陷的眼眶,还有凹进去的颧骨和两排牙齿。   除此之外,他露出制服的手与脚,也都是森森白骨。   是一具骷髅罢了,正呼应了白骨监狱的主题。   目前的难题是,她需要在打开牢门并不惊醒骷髅狱警的前提下,顺利逃出去。   近在咫尺,要怎么保证绝对安静?   她探出一只手,感受了一下牢门上挂着的锁——哦,原来上面是插着钥匙的。   用钥匙拧开锁,放下铁链,推开牢门,迈出门槛。   听上去很简单,如果狱警不挡在那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轻微控制着手腕力度,将钥匙向左小幅度拧了半圈,在确定没问题之后,又继续拧了半圈。   咔哒。   原本是非常细微的动静,在过分寂静的黑暗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她迅速用手捂住了锁孔,用力闭了下眼睛。   ……还好,门口的骷髅狱警暂时没反应。   她拆开了锁头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托着坠下来的铁链,一寸一寸弯腰,悄无声息将其放在地上,并谨慎铺平。   做完这一切,她屏住呼吸,将牢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先把自己的唐刀送了出去。   她试图把门推得更宽一些,谁知动作大了点,年久失修的牢门,隐约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她立刻扶住牢门停了下来,并暗暗咬了下后槽牙。   暴脾气过这一关真是受罪,她猜章杉现在可能要疯了。   她大约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把牢门挪开,她侧着身子,呈半匍匐前进的尴尬姿势,慢吞吞蹭了出去。   等她总算完全离开牢房时,衣服都快把人家的水泥地擦干净了(……)   她左手提刀,右手持手电筒,踮起脚尖向前走,中途也不忘照一照两边的其余牢房,以免遗漏什么线索。   大部分牢房都和她刚才那间的布置差不多,有些牢门明显是没有钥匙并锁住的,而有些则是开放式的,可以进去搜索。   快要走到转角的时候,她在其中一间牢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保持着举起手电筒的动作照向里面,眼神冷漠,满脸无语。   牢房的天花板上,用麻绳悬挂着一串钥匙,可想而知,这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一串钥匙,不拿走后面任务肯定过不了。   但天花板的离地高度六七米,也不知牢房的吊□□这么高干什么,地上横七竖八堆放着好几把铁凳子,周围还有三四名骷髅狱警围站着,都直挺挺的像只稻草人。   所以南银纱要做的,是当着狱警们的面,把铁凳子一把接一把摞起来,自己再踩上去够钥匙。   期间万一发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动静,那后果不难想象。   她沉默半晌,不由自主将手摸向刀鞘。   她倒不是想用暴力直接解决问题。   只是单纯的想抹自己脖子,一了百了而已。   ……   前面说到南银纱猜章杉过这关会疯,事实证明她确实也猜得没错,她快疯了,章杉也离疯不远了。   此刻的章杉,手与脚都被牢牢捆住,正被五花大绑在一间刑房里。   他头顶悬吊着一张铁盘,铁盘里放着不少锋利的刀片,刀片中央有一根蜡烛,微弱摇晃的火苗,正慢慢烤着上方的粗麻绳。   诚然,那根麻绳很粗,但最多再有半个小时,火苗也完全能够把它烤断。   麻绳一断,刀片倾泻而下,当场就要把他割成血葫芦。   退一万步讲,就算割不死他,也肯定会吵醒坐在对面那位,手拿皮鞭和烙铁的骷髅狱警。   墙上写得明明白白:请保持绝对安静,以免惊醒亡灵!!!   换句话讲,就是两面夹击,他怎么都死定了。   章杉也不敢用力挣扎,他但凡一挣扎,身后的立柱就会咯吱咯吱作响,他试过各种角度,都无法避免这种情况。   他只能靠双手与绳子较劲,到后来手腕都被磨出了血,仍然毫无进展。   狗系统老子操.你大爷啊。   他在心里狂骂,真要在这里死了,岂不是太窝囊了?枉他一世英名,都不能给他个轰轰烈烈的死法吗?早知道在上一关被鬼医生们砍死都比这壮烈多了。   自己理应在反抗中牺牲,而不是在徒劳的等待里悲哀覆灭。   他对得起武学世家后裔的头衔吗?他配得上父母的殷切希望吗?他辜负了队友们对自己的坚定信任啊!   ……哦对了,好像队友们也没多信任他。   他努力仰起头,想看看头顶那蜡烛烧得怎么样了,要不干脆快点儿吧,给个痛快,疼也就一瞬间的事儿,最好割喉咙割得准点儿,总比把对面那骷髅吵醒好得多。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他的心思拐了一百八十多道弯儿,那心理活动洋洋洒洒,都能写成一本山寨人物传记了。   结果正绝望着呢,无意间一转眼神,突然看见刑房门口有手电筒的光一闪,紧接着有熟悉身影迈进了视线。   是他的大救星,晏之卿先生来了。 第37章 保持警戒 你这是把监狱拆了?   当晏之卿走进刑房的刹那间, 在章杉眼里,前者周身仿佛有圣光在闪。   要不是双手被绑,他简直想抱着晏之卿痛哭一场, 顺便再亲人家一口(……)   晏之卿也看到了章杉, 似是松了口气,忙竖起手指示意章杉不要出声。   他迈着谨慎的步子, 绕开地面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可怕刑具,慢慢靠近章杉。   他抬眸, 看清了章杉头顶的铁盘和蜡烛。   章杉拼命用眼神与表情催促他:快!快!come on!help me!   他点点头, 用手势劝自家大兄弟稍安勿躁, 随即双手上抬, 稳稳端住托盘,并吹灭了蜡烛。   危机暂时解除。   他松开手, 转而开始帮章杉解绳子,由于受伤的手上缠着纱布,并不是特别方便, 过程大约花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彻底替章杉松绑。   然后章杉恢复自由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给了晏之卿一个大大的拥抱。   晏之卿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作安慰。   两人一前一后, 放轻脚步避开坐在那的骷髅狱警, 悄无声息离开了刑房。   在确信走廊暂时安全后, 他们这才敢稍微压低嗓音, 凑近耳语两句。   “老晏, 你这从哪来啊?”   “审讯室。”   “审讯室干嘛?”   “一张桌子,有个狱警趴在那,桌上有张试卷, 写完系统评分,满60分才开门,不及格警铃就会响。”   章杉诧异:“哪方面的考题?”   “法律方面的,还可以,不算太难,我及格了。”   “……那也就是对你不算太难吧?换个法盲玩家来,可能这关就早死早超生了。”   晏之卿问他:“知道纱纱在哪吗?”   “当然不知道啊,我一直被绑着,什么线索也没有。”   “走,我们去找她。”   然而事实证明不用找,好巧不巧的,随着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某位带刀玩家南银纱,已经朝着两位奔赴而来了。   而且她身后,还跟着好几只穷追不舍的骷髅狱警。   “卧槽!”   章杉发出震惊呼声,三人也没来得及说句什么话,刚一碰头就集体飞奔,开始在狭窄的监狱走廊里疯狂逃命。   中途晏之卿在某间牢房门口看见两根钢管,登时捡起来扔给章杉一根,两人合力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只骷髅狱警砸翻在地,连脑袋都给卸掉了。   监狱里到处潮湿阴暗,要靠着手电筒的光线才能照清路,好在身后大批骷髅的行动并不算特别灵活,它们到了转弯处就会放慢速度,因此连续经过几个转弯,双方倒也堪堪拉远了一些距离。   章杉无意中看见前方走廊立着两座生了锈的杂物柜,大约一人来高,他想也没想,迅速钻进了其中一座,并从里面把门关上。   “快!你们俩也进来!”   南银纱和晏之卿钻进了另外一座,晏之卿背对着门,双手撑在柜壁上,而南银纱双手绕过他的腰,将柜门拉紧。   杂物柜内空间很有限,故而两人贴得很近,乍一看这个姿势倒像是拥抱了。   晏之卿一低头就靠近了南银纱的耳边,他轻声道:“纱纱,再坚持一下。”   南银纱的脸就埋在他怀里,他身上白茶麝香的味道很淡,她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刚才受伤了吗?”   “没有。”   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响,是大批骷髅狱警跑过去了,它们横冲直撞,并没有注意到衣柜里有玩家的存在。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信对方彻底走掉了,这才小心翼翼推开柜门出去。   章杉也出来了,三人顺利会合。   “你刚跑哪去了?”章杉用手捂着嘴,以最低的音量问南银纱,“规则都说了要保持安静,你这是把监狱拆了?”   “我有什么办法?”南银纱也用手挡住半边脸,小小声回应他,“牢房天花板上挂着钥匙,让我搬四把铁凳子摞上去取,周围还围着仨狱警,要不你试试?”   “后来呢?”   “后来铁凳子倒了,狱警们都醒了,之后的事你也看见了。”   “……牛逼,那钥匙呢?”   “钥匙在这。”   南银纱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两人看,毕竟费了那么大的工夫,冒了那么大风险,即使是危急关头也一定得取到。   晏之卿接过钥匙,用手电筒照向斜前方,那有一扇门,门上焊着块金属牌,刻着“资料室”三个字。   “巧了,应该就是开这扇门的钥匙。”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小幅度缓缓转动,果然,二者是匹配的。   门开了一道缝,他将手电筒照向屋内,见里面有一座空书柜,还有满地散落的书。   靠墙边坐着两位骷髅狱警,书柜旁边也倚着一位骷髅狱警,位置都挺碍事、挺刁钻。   南银纱往前走了两步,照见书柜的每一层都贴着不同的字母,看样子,是需要把那些散落的书,都按照开头大写的顺序排列好才行。   章杉打着手势问晏之卿:要是开头大写字母相同的书怎么办?   晏之卿也打着手势回应他:那就按照书名第二个字的大写字母,继续排列。   于是三人各自捡书,借助手电筒照亮,依据字母对号入座。   这任务倒是不难,只是在格外靠近骷髅狱警的空间里,必须保持绝对安静,所以每走一步都得格外小心,基本上属于三倍慢动作执行。   最要紧的是,有好几本书就在骷髅狱警身边,甚至还有两本被它们坐在屁股底下,不触碰他们根本拿不到。   章杉捏着鼻子,忍受着从狱警身上散发的腐臭味,用两根手指夹住书角,一寸一寸往外挪。   挪出来发现是《母猪的产后护理》。   妈的,合着还真有这么一本书呢?   南银纱则用刀鞘把另一只狱警的大腿撬起一点点,再由晏之卿趁机把书扒拉出来,再轻轻把腿放回原位。   这过程总而言之,很累人。   几十本书完全在书柜排列整齐,手电筒的光线照过去,可以看到每本书的书脊上都有宽窄不一的黑色图块,有点像条形码。   这些类似条形码的图块放远了看,能够拼成四个数字。   3621.   应该是打开哪里所需的密码。   三人离开了资料室,继续往走廊的更深处进发,由于要确保没有一点声音,他们落脚的姿态难免鬼鬼祟祟,像极了盗贼团伙。   走廊的尽头是一堵墙,章杉往右望去,手电筒的光线一照,不禁愣住。   “……靠。”他脸色微变,用气声骂街,“这他妈是想整死咱们啊。”   南银纱和晏之卿齐齐转头,半晌,都对他的话表示同意。   从严格意义上讲,右边是没有一条正经道路的,只在墙壁两侧架了木板,木板的间隔有宽有窄,窄的半米左右还比较轻松,宽的却足有两米。   木板是那种挺劣质的木板,形容得再具体点,就像老房子里木制楼梯那种材质,轻轻一踩就会咯吱咯吱响的程度。   木板离地三四米,透过木板的缝隙,可以看到底下是另一层监狱,地面与墙壁焦黑,过道里躺满了破衣烂衫的白骨尸骸。   那些尸骸没穿着狱警的制服,合理推断应该是关押在监狱里的犯人,大约是经历了火灾而死。   毫无疑问,玩家的任务是安静地穿越这条木板路,在不发出任何响声以及不失足坠落的前提下,去往对面的陆地。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   这条路目测得有上百米,光线甚至照不到尽头。   稍有不慎,惊醒下方亡灵,它们就会磨牙吮血、一拥而上。   届时,必死无疑。 第38章 冲 你这个无情无义又冷血的女人。   三人并排站在那, 彼此都丧着一张脸,可想而知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虽然在无常系统里,他们对系统的恶意早已感受深刻, 但每一次居然都能够刷新认知的底线, 也是了不起。   章杉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南银纱,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南银纱没什么意见, 她现在只想拔刀砍人。   她一抬手,意思很明确, 就是“走吧”。   没什么好办法, 也没捷径, 就硬走。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运气怎么样,实战见真章。   章杉又看向晏之卿, 很显然晏之卿也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先行往前走了一步。   身为武学世家后人, 他承诺过要一直为队友冲锋在前,必须遵守承诺。   南银纱一把拉住了他, 她将唐刀伸过去按在了第一块木板上, 并逐渐加力。   木板有了轻微下陷的迹象, 并发出“吱呀”轻响。   看来每次最多通过一个人, 不能够同时踩上去。   她指了指自己, 用手势告诉章杉, 自己的体重轻, 最好先去探路。   然后她根本也没等章杉给反应,直接迈上了第一块木板。   晏之卿也随着上前,双手作势欲扶, 随时准备接应保护她。   好在起初比较顺利,南银纱将身体伏低,先将右脚踩中第二块木板,再将上半身探过去,用手抓紧木板边缘,再把左脚移过去。   这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成功腾出了第一块木板的位置。   晏之卿紧随其后,步伐很稳地站在了第一块木板上,并慢慢蹲下身去。   目睹这一切的章杉:“???”   不是说要冲锋吗?他怎么就又变成最后了呢?   没办法,毕竟只要南银纱先走,晏之卿肯定要跟在她身后才能放心。   那个男人外表温柔,在某些事上可是执着得很。   前几块木板都还算比较简单,距离不远,基本上都是一伸腿就能够着的程度。   可从第五六块开始,距离逐渐拉大,已经不是能轻松迈过去的水平了,需要借助跳跃。   南银纱不知道这个游戏到底有没有筛选机制,就比如能力没那么强的玩家,是不是就不会被分配到这么困难的密室,而会被分配到稍微基础常规的密室。   否则有些玩家可能上学时立定跳远,最多也就跳个一米五,这里最长的木板间隔是两米,这不就明摆着逼人家死吗?   她尽量秉持着猛蹬慢跃轻落的原则,使自己落在下一块木板时,不至于发出过分声响,同时还要俯身稳住发颤的木板,以免其不堪重负,出现裂痕。   至于后方两位男生,暂时还是能够应对的,毕竟他俩都一米八几的个子,腿长,稍稍努力就能挪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三人目前为了方便行动,都打横咬着自己的手电筒,猫腰爬来爬去,往近了说像黑暗作业的矿工,往远了说像深夜盗墓的摸金校尉,那场景阴森里确实又带点滑稽,很难形容。   南银纱终于还是捱到了中央位置,她脚下这块木板和前面那块木板,间隔两米左右,需要用尽全力的大跳。   她单人大跳可能都有点悬,拿着一把沉重的唐刀,就更难掌握平衡。   她迟疑片刻,下意识回头看向晏之卿。   晏之卿目光移向她手里的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容点头,示意她将刀抛给自己。   她放了心,顿时将刀抛过去,后被他稳稳接住。   她减了负重一身轻松,这才重新深呼吸蓄力,蓦然腾空而起,轻巧跃向下一块木板。   说是轻巧,只是客观描述,事实上她也遇到了一点麻烦,在半空察觉自己可能会差点距离,于是紧急改变战略,身体下沉,改成用手臂扒住了木板的边缘,   她双手撑起用力,硬是高抬腿爬了上去。   中途不可避免发出了一点声响,下方的骷髅们隐约有动弹的迹象,所幸还没完全被惊醒。   有惊无险。   晏之卿和章杉在后面看着她提心吊胆,直到亲眼目睹她完全着陆,才安下心来。   晏之卿把唐刀抛回给了南银纱,南银纱随即又往前过了两块间隔较短的木板,给两位队友留出足够的空间。   其实男人们跳木板才是重头戏,他们身高和体重的基数都摆在那,按理来说不出动静基本是没可能的。   ……而现实也的确如此。   南银纱耳中只听得“砰”的一声,不多时又是“砰”的另一声,晏之卿和章杉无一幸免。   他们也是尽力了,但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让底下那群骷髅犯人们兴奋起来了。   在木板的疯狂颤动间,白骨骷髅一具接一具直立起身,但它们大约是睡了太久还没适应,正四处寻找目标。   幸好三人都挺聪明,第一时间就关掉了各自的手电筒,又俯身按住木板,保持静止不动状态。   在全黑的环境里,他们屏息静气,暂时还没有被发现。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白骨军团显然是不会再继续睡了,它们就在下方来回往返游荡,可想而知,之后的每一点细微声响,都将引发它们的集体狂欢。   然而这条路也还是要接着走,总不能在这猫到六小时结束,那密室任务就宣告失败了。   南银纱悄悄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剩余的前路,最终得出结论:前面至少还有一处两米宽的、需要大跳的木板。   她回身,朝队友们比划了一个“2”,随后用手抹了脖子,并竖起大拇指。   翻译成她风格的潜台词,就是:还有个两米宽的地方,应该是死定了,建议拼一把,或者是趁早毁灭。   晏之卿和章杉都极其爽快,同时比出了OK手势。   只有不怕死,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   接下来,是三人组极限跑酷的时间。   既然已经都惊醒了,那就别再畏手畏脚担心发出声音了,索性用速度冲出一条生路。   按照某章姓后人的话来说,即“世间武功,唯快不破”。   晏之卿将自己的手电筒远远扔了出去,吸引大批骷髅犯人前去抢夺,三人随即加速奔跑,转眼间已靠近了那块两米宽的木板。   鉴于这次的间隔甚至比刚才还要宽一点,章杉抢先跳了过去,而后是晏之卿。   两人一左一右,在南银纱跳过来并扒住木板的时候,分别架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拎了上来。   南银纱上来时险些一个踉跄,晏之卿手疾眼快揽在她腰间,及时稳住了她。   两人对视一眼,半秒也没耽误,继续往前跑。   这时那些骷髅犯人们,也纷纷追赶上来,不过离地三四米的高度,它们互相叠着罗汉试图向上抓人,场面一度疯癫,犹如群魔乱舞。   有些爪子长的,甚至已经勾住了南银纱的衣角,想要把她拉下木板。   南银纱反手拔刀,直接把那条白骨森森的手臂,齐根砍断。   章杉也被扯住了一只脚,他情急之下果断弃鞋逃生,堪堪躲过一劫。   他愤怒至极:“我可就这么一双鞋啊!”   “没关系。”晏之卿一边跑一边安慰,“我有富余的,回无常街给你穿。”   “你鞋码多少啊?”   “43.”   “我44的,唉,可能要穿小鞋了。”……   南银纱那把刀,不知道砍了多少骷髅的脑袋,她发现这些骷髅其实看着吓人,其实也不太难砍,骨头相对挺脆的。   但锋利也是真锋利,抓着卫衣就破个洞,抓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出血。   三人终于冲刺到了最后一块木板,在底下众多骷髅疯狂的拉扯里,坚持爬上了陆地。   章杉撩起自己的裤脚,看着脚腕和小腿那些纵横交错的血道子,直吸冷气。   “妈的,鞋丢了也就罢了,怎么还可着我一个人挠呢?”   晏之卿做出了合理解释:“因为你绾起了裤腿,袜子也比较矮。”   南银纱表示同意:“你看我裤子都被挠成流苏了,但我没流血。”   “……够了,我这少一只鞋就够烦了,你俩是不是故意的?”   章杉用手电筒往前一照,发现不远处居然有扇门,门上的锁是密码锁。   三人凑近察看,确实,是四位数的密码锁。   他低声向南银纱确认:“是……3621?”   “对。”   他没有犹豫,直接把数字对成了3621.   咔哒,是锁开的声音。   同一时刻,远处又传来了耳熟的沉重脚步声,应该是那群骷髅狱警又巡逻过来了。   “走,赶紧走!”   夜长梦多,三人匆匆推开那扇门,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恭喜通关第66号密室,用时4小时22分钟,获得鬼牌一张。】   这是三人目前为止用时最少的一场密室,又或者说,他们根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通关。   他们走出那扇需要密码锁的大门时,还以为外面另有玄机,结果那竟然就是最后的一扇门,门口就放着画着一堆骷髅头的鬼牌。   第六张鬼牌到手了。   直到回到抽签的小黑屋里,章杉仍旧显得有些迷惑。   “就这么结束了?我还以为不会这么草率的,居然就通关了。”   “可能这本来就不是耗时间的密室。”晏之卿说,“里面的任务比较简单粗暴,玩家通关快,出局的概率也大。”   就像一开始,如果他在审讯室里答题失败,警铃一响,当场就没命了。   他失败了,临近刑房里等待救援的章杉也会死,那后面被追杀的南银纱会经历什么也很难想象。   这密室需要团队成员相互扶持,也需要极强的体力、耐力与反应力。   看似用时短,其实很多玩家,可能已经无声无息覆灭了。   章杉懊恼叹气:“还剩最后一场没通关,我这少了只鞋,点儿未免也太背了!”   “但愿我们待会儿,能抽到对鞋要求不高的密室。”   “什么才叫‘对鞋要求不高的密室’?随便哪间密室都得走路吧?我这深一脚浅一脚的!”   南银纱淡定端起桌上的饭盒:“要不我把我鞋借你一只?”   “你是44号的大脚吗?我要像芭蕾舞演员那样走路?”   “算了,不如先吃饭。”   “……能不能稍微关心一下你亲爱的队友?你这个无情无义又冷血的女人!”   “你这个无理取闹又废话连篇的男人。”   晏之卿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分别夹给两人,好脾气地劝:“多吃点,你放心,如果下场密室有特别难走的路,我就背着你。”   “真的?就像上上次医院密室里你背我那样?”   “当然。”   章杉感动:“老晏你真是好男人,咱也不知道南银纱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了!”   正在啃鸡腿的南银纱:“?”   ……   吃完饭,章杉把自己被抓破的脚腕,用消炎药水随便涂了涂,缠上了纱布。   系统提示,他们又有了六小时的休息时间。   章杉是随遇而安的类型,睡眠质量挺高,趴在桌上没个十分钟就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南银纱开始还和晏之卿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闲话,后来也闭上了眼睛。   晏之卿独自坐在那里,垂眸注视着自己掌心仍细细渗血的纱布,许久无言。   那种感觉很难讲,分明是在这样阴森而昏暗的环境里,可他偏偏觉得心底安定。   路太难走,有人陪伴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他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机会去好好珍惜。   半晌,他脱下外套,轻轻搭在了南银纱的肩膀上。   南银纱并未彻底睡着,她于半梦半醒间有所察觉,但闻到了那股白茶麝香的气息,知道是他。   她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开口。   这是属于他们,难得的安静时光。 第39章 阴乐园 A?A什么A?   三人断断续续, 几乎睡满了六个小时,直到腕表再度振动,提醒他们新的密室要开始抽签了。   南银纱起身, 将肩上的外套还给晏之卿:“谢了。”   “客气。”   章杉左手掰右手, 再用右手掰左手,全身活动关节。   “准备准备吧二位, 这是最后一场密室,咱们不成功便成仁!”   南银纱点评他:“你这话不太吉利, 像是立Flag。”   “那……咱们一定马到成功!”   “好极了。”   “这次谁来抽签?”章杉说完, 又一锤定音, “干脆咱仨一起, 有点团队仪式感!”   诚然,这想法很中二, 但南银纱和晏之卿还是同意了。   三人的手一起握住签筒,用力摇晃了几下。   一根木签从签筒弹出,落在桌面上。   【79号密室:阴乐园。】   章杉纳闷:“阴乐园, 能有多阴?”   “就是游乐园吧。”南银纱说,“最多把全园都变成移动鬼屋。”   “那当年我去欢乐谷参加万圣节主题夜场, 也满园都是鬼, 氛围应该差不多。”   “那些扮鬼的工作人员, 会真的想要你的命吗?”   章杉又意识到了另外的问题:“我这少了一只鞋, 逛游乐场是不是挺费劲的?我也不能让晏先生全程背着啊。”   南银纱无语, 她指了指桌上那卷纱布:“要不你先把脚缠上, 多少管点用。”   “……”   五分钟后。   尽管觉得南银纱的提议不怎么靠谱, 没有想到更好办法的章杉,也还是不情不愿把没有鞋的那只脚,用纱布厚厚缠上了。   他现在走起路来, 活像个刚从医院逃出来的重伤员。   晏之卿劝他:“张三,放轻松,就当有鞋一样走,为什么一瘸一拐的?”   “你试试就知道了,非常别扭。”   他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外号叫张三的这个事实。   南银纱说:“不穿鞋是不是上不了游乐场的设施?”   “都成鬼屋了还在乎这个?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守规则?”   “只是突然产生疑问。”   “我看你就是突然想整我了。”……   三人插科打诨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第79号门前。   尽管他们都很清楚,系统一旦传送就会强行分开,但门推开的瞬间,照旧习惯性挽紧了彼此手臂。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门后面并没有漆黑一片,而是视野宽阔的大型游乐场。   更准确说,是废弃的游乐场。   游乐场上方生锈的灯牌光怪陆离,两侧种植的树木枝叶残败,却挂满了飘扬的白色布条,风一吹犹如满眼的招魂幡。   正前方有一只倒地的泰迪熊玩偶,玩偶填充的棉花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只在脖子上挂了一块木牌。   章杉走去察看,见木牌上面用红色颜料写了一行字:   出园的钥匙在游乐设施里。   “……”他无语良久,转过头问两名队友,“这意思是咱们得挨座设施找钥匙?”   晏之卿认真阅读,最终给出了肯定答案:“应该是的。”   “这不耍人玩儿吗?整座园区有多少设施,钥匙才多大的东西,怎么找?”   “也许没我们想象的那么难,肯定是有突破口的。”   “那借你吉言,希望我们的运气没差到极点。”   难得三人没有一开局就被强制分开,可以同步行动,一起搜寻线索。   无论怎样,队友在身边,终究是让人多了几分底气。   游乐场到处都透出一股阴森怪异的气息,纪念品商店门口挂着旋转的红灯笼,灯光忽明忽暗,四面都像有影子在闪。   南银纱将商店门推开一道缝,见里面似乎遭遇了什么洗劫,货架倾翻,各式商品洒了满地。   她往左一瞥,正与某位死不瞑目的售货员看了个对眼。   售货员歪着脑袋趴在那,喉咙和胸口中刀,黏腻的鲜血顺着玻璃柜台蔓延开去。   ……不对,这血还是新鲜的,是不是就说明——   心底警兆油然而生,南银纱几乎是出于本能反手拔刀格挡,与此同时,另一柄   砍刀从旁边的阴影中袭来,“当啷”一声脆响,正与她短兵相接。   对方力气太大,震得她手腕发麻,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章杉和晏之卿已经毫不犹豫冲了上去。   章杉利落翻身回绞,勒着对方的脖子将其带倒在地,双腿收紧,十字固迅速成型。   晏之卿劈手夺刀,刀尖下落,当场扎进了对方心脏,再加一把力,将胸口彻底穿透。   两人的力道自始至终都未放松,直到那人僵直着不动弹了,这才伸过手去,摘下了它脸上戴着的恶鬼面具。   诡异的是,那张恶鬼面具下的脸,并没有寻常人类的五官,而是一张实打实的白板。   白板上用黑色颜料,画了一个字母。   A.   章杉一头雾水:“A?A什么A?这是线索吗?”   晏之卿沉默思索:“或许是……游乐设施的拼音拼写字母?”   “你怎么确定是拼音拼写字母,不是英文拼写字母呢?”   “因为刚才游乐园门口,有一座园区地图的立牌,立牌上所有的游乐设施,都特别用拼音标注了。”   “……诶?好像是啊!”   三人立刻向来时路折返,准备去研究一下那张地图,临走时章杉顺便把白板人掉落的砍刀也捡走了,虽然看着挺笨重一武器,但聊胜于无。   园区的地图,显示了所有游乐设施的名称与具体位置,经过三人的认真考量比对,终于得出了非常重要的结论——   这些设施的名称,基本都他妈的包含字母A!   什么过山车、峡谷漂流、旋转木马、摩天轮、太空秋千、跳楼机、海盗船、雷霆战锤……   总而言之,就没有不带A的。   果然还是运气不好,杀了个没啥用的白板人,获得的是最鸡肋的线索字母。   章杉掂了掂手里的砍刀:“没关系,无所谓,大不了继续杀,杀到字母拼全为止!”   “也可以先找找设施。”南银纱说,“按照顺序找,逐个排除。”   “那也行,我看看最近的是什么……哦,是跳楼机。”   三人快步前往跳楼机,毋庸置疑,跳楼机一共只有六把座椅还都停在地面,很好检查,绕一圈就能排除嫌疑了,钥匙不在。   接下来的目标是园区东面的过山车,鉴于过山车入口处弯弯绕绕的栏杆太多,南银纱嫌麻烦,索性全给踹倒,大步流星迈了过去。   章杉跟在后面吐槽:“她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晏之卿笑了笑:“她要不是这暴脾气,你当初会上赶着和她绑定吗?”   “……你拆我台能别这么熟练吗?”   两人说话间上了台阶,目标已近在眼前。   由于六节过山车的车厢都停在轨道上,伸长脖子也没法看清里面的全貌,只能跨进去找。   章杉提醒:“咱仨要摸得仔细点,万一钥匙掉在边边角角里呢?”   为提高效率,三人各自搜索一节车厢,南银纱刚迈进去,手往座位底下一探,莫名摸着个黏黏糊糊的东西,手感极其怪异。   腥臭味随风飘来,她低头,见昏暗的灯光下,有具四肢都被折叠起来的腐烂尸体,正扭曲地挤在那。   “……操。”   她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发现头顶的安全杠已经放下来了。   铃声响起,站台的踏板抽离,过山车开始沿轨道向前加速行驶。   原来只要登上园内的游乐设施,设施就会自行启动,压根不会给玩家反悔逃离的机会。   这属于一场说走就走,随时可能被甩出半空的刺激旅程。 第40章 体验刺激 旋转僵尸马。   过山车正沿着轨道向上爬坡。   设施一旦启动, 玩家就不要再想着下去,只能老老实实完成这一圈,直到设施重新停止。   要找钥匙, 就得先体验刺激。   轨道的最高点离地面将近八十米, 在攀爬的过程中,三人组被迫坐到座位上, 拼命用力把安全杠往下压,避免自己待会儿被甩飞出去。   眼看着过山车越爬越高, 章杉迎风扯着嗓子吼。   “他大爷的, 我就知道这狗比系统不可能不出馊招子!”   晏之卿问:“你那里有钥匙吗?”   “没有!要是有我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现在属于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懂吗!”   “我懂。”   “重要的是我还有点恐高, 虽然比一般人的恐高好点有限,但以前这种危险设施我也是基本不坐的!我承认我挺害怕的, 我知道我不配被称为武学世家后人,我给我爸和我爷爷丢脸了!”   “……现在是你搞自我反省的时候吗?”南银纱无语,她提高音量催促, “你把安全杠压紧点,它这个锁不住, 你得自己压着!”   “怕就怕压不紧啊!”   “压不紧也得压紧了!”   说话间, 过山车车厢倾斜的角度越来越陡, 到最后几乎呈90度, 已经无限接近最高点。   在呼啸的风声里, 南银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猛一低头, 发现座位底下那具腐烂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竟开始动弹了,并从她的双脚之间,探出了一个毛发稀疏、面目全非的脑袋。   “……”   同一时刻, 最靠前的晏之卿,也看见有一具红衣女尸,正从第一节 车厢里露出半截身子,手脚并用,倒立着从他的方向爬过来。   后方的章杉恰好目睹这一幕,震惊莫名。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erererer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山车从最高点俯冲直下,以时速近100公里的速度旋转、爬升、滑落、倒挂,疯狂穿越了一个又一个环环相扣的轨道,由重力和惯性创造了一波又一波惊险的高.潮。   安全杠没有上锁,随时可能失控抬起,为确保万无一失,章杉一手把着安全杠,另一只手扒着侧边扶手,再用双脚死死钩住车厢里的踩杆,整个人僵硬到像只提线木偶,在高空中绝望地被磕来甩去,甚至嗓子都喊哑了,再也吼不出来了。   很难形容,就算是之前被丧尸围攻、被恶鬼追杀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这么临近死亡,他几乎都看见冥冥之中有个穿黑斗篷的男人手持镰刀,在问自己活没活够了。   ……过山车运转一次要这么久吗?一般不是三五分钟就结束了吗?这难道是过了一个世纪?!   不过相比起南银纱和晏之卿,他已经算幸运的了,至少目前还没有奇奇怪怪的腐尸来骚扰他。   南银纱提前将唐刀横插在两侧扶手之间,当作二重保护,锁住自己以免掉落,她双手抓着安全杠,一边保持平衡,一边用脚狠踹底下的腐尸脑袋。   带铆钉的小皮鞋踩踏中发出噗噗的声响,看样子是快把脑袋踹瘪了。   另一边的晏之卿也同样不轻松,红衣女尸的战斗力明显要更强一点,它的指甲和牙齿都极其锋利,一路爬行又抓又咬,企图把他扯下轨道。   晏之卿单手勒着女尸的脖子,它的牙尖就在他颈侧摩来擦去,只差半寸就能咬穿他的颈动脉。   他和它抗衡着力量,冷静等待时机,终于在过山车穿越又一个倒转的回环时,在最高点松开手,猛地将它推了出去。   红衣女尸当场被惯性甩飞,中途还差点砸着章杉。   章杉下意识躲闪:“我靠!老晏你没事儿吧?!”   “暂时还好。”   “南银纱呢?你还活着吗?”   南银纱仍旧在踹腐尸的脑袋,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   “还活着,你这破锣嗓子别喊了。”   “……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aiaiaiaiaiai——!!!”   过山车正在减速,慢慢靠近站台,这趟漫长的煎熬之行终于结束了。   当设施完全停下,晏之卿先行下车,顺便把附近的车厢也检查了一遍,又把瘫软在座位的章杉拉起来,两人再一起去找南银纱。   那把唐刀还横在扶手中央,把南银纱牢牢固定在那里,没想到武器还能排上这种关键用场。   晏之卿替她卸了刀,双手一揽,直接把她从车厢里抱了出来。   南银纱的腿稍微有点发软,她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低声对她说:“辛苦了。”   “大家一样辛苦。”   章杉晕头晕脑的往里一看,正看见那具快被她踩烂了的腐尸,可见她刚才用了多大力气。   由于坐过山车的后遗症,他突然一阵反胃,跌跌撞撞转身跑了两步就开始呕吐。   另外两人走去察看:“没事儿吧?”   “能没事儿吗?我差点儿死在上面!”章杉吐了一通,有气无力把手臂搭在了南银纱肩膀上,“活着真好啊,希望大家都珍爱生命,远离大型危险设施。”   晏之卿把他的手臂拿下来搭在自己肩膀上,微笑着安慰:“好在有惊无险,说明我们命不该绝。”   “噢……那咱接下来去哪?”   “让我来搜搜地图。”   “哪有纸质地图啊?”   晏之卿从容道:“在我脑子里,记下来了。”   “……你可真牛逼。”   “离这边最近的是旋转木马,刚好可以歇一歇。”   *   于是饱受过山车摧残的三个人,下了站台穿过阴气森森的林荫小路,前往旋转木马区域。   旋转木马的木马,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正经马,色彩颜料的搭配诡异不说,还显得特别干瘪狰狞,像是旋转僵尸马。   不仅如此,设施启动后,灯光是绿色的,响起的音乐也是恐怖音效,就离谱。   章杉没骑马,他坐在那辆南瓜马车里,像个等待营救的公主,娇弱无力,昏昏欲睡。   他说自己需要缓一缓,现在一闭眼睛依旧天旋地转,这该死的过山车,令武学世家后人的英名荡然无存。   而南银纱和晏之卿的精神状态倒是很好,两人绕着杆子穿梭在僵尸马之间,如履平地走来走去,寻找钥匙。   “老晏小南,找着没有啊?”   南银纱回头:“谁允许你给我起外号了?”   “你叫了我那么长时间的张三,我和你一般见识了吗?”   她想了想,确实有道理,所以作罢。   “钥匙不在这。”晏之卿道,“我们接下来可以去雷霆战锤。”   章杉瞬间抓狂:“雷霆战锤是那个在高空360度自转加公转的大摆锤?那个比过山车还惊悚,我上去还能活着下来吗?”   只要上去,机器就一定会启动,安全设备还不给上锁,几乎是玩命的程度了。   晏之卿提出了合理化建议:“我的意思是先去雷霆战锤的操作室看一下,虽然机器是自动启动,但安全装置应该是可以手动控制的,到时你和纱纱就留在操作室给设备上锁,我去找钥匙。”   “啊……那是不是太对不住你了?”   “都是队友,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   南银纱看了他一眼:“我也去,我挺想试试雷霆战锤。”   “以后有机会去真的游乐场玩,没必要在这试。”   “我非得去。”   晏之卿沉默半晌,忽而叹息一声,很无奈地笑了。   “行,那听你的。”   结果他话刚说完,蓦然听到章杉吼了一嗓子:“有人!”   两人迅速转身,见章杉身形矫健,已经蹿出南瓜马车向外追去。   不远处奔跑的、穿白衣戴恶鬼面具的男人,就是他们之前在纪念品商店遇见过的那类,杀了就能提供线索的白板人。   南银纱和晏之卿没犹豫,当即跟着追了上去,没想到对方跑得还挺快,南银纱一边追一边拔刀,把刀鞘当成暗器甩了出去。   高速旋转的刀鞘砸中了白板人的后脑,白板人原地一个踉跄,章杉由此抓住时机飞起一脚踹翻了对方。   晏之卿赶到,敏捷侧身小擒拿,将其按倒在地。   “纱纱!”   南银纱一刀穿心,拔刀时顺势挑飞了对方的面具。   毫无疑问,面具下依旧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白板脸,这次脸上画着的字母是:O.   晏之卿思忖片刻:“是好消息,拼音里同时占有A和O的游乐设施,雷霆战锤可以排除了。”   “那还剩下什么?”   “排除掉我们已经找过的,目前还剩下峡谷漂流、摩天轮、太空秋千、海盗船和丛林鼠派对。”   “我们多找几名白板人杀了找线索,看还能不能再排除几个。”   “问题是白板人比较难找,系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线索送到我们面前。”   章杉先前那把砍刀,在过山车上丢掉了,他俯身捡起白板人旁边新的砍刀,侧头问南银纱。   “你觉得哪个设施可能性更大?”   “我觉得是哪个有用吗?”   “女人的直觉偶尔也能作为参考证据。”   “峡谷漂流和摩天轮。”   “为什么?”   “毕竟综合来看,这俩大型设施最容易给玩家布置陷阱,狗系统能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过奖了。”   晏之卿作为团队的总舵手,通常需要在两位队友瞎聊的时候,及时将话题引向正轨。   “那我们先去峡谷漂流。”   ……   峡谷漂流距离较远,三人各自找了一辆园区脚踏车,骑行前往。   章杉单手扛着那把砍刀,一边骑一边抱怨:“刚跑得太急,我感觉没穿鞋这只脚磨破了。”   南银纱点头:“真可怜,还好这是最后一场密室了。”   “你这语气听起来可一点没觉得我可怜,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呢。”   “是你小人之心罢了。”   晏之卿说:“一会儿到了峡谷漂流,你就待在操作室里,不要跟着我们上船了。”   毕竟峡谷漂流也会从高处飞速降落,还会落在水里,冲击力也挺强,不太适合恐高的朋友。   “那……我给你俩找找雨衣,别淋一身怪冷的,另外你把我砍刀带上,以防万一。”   “好。”   峡谷漂流外围被大面积的假山布景所覆盖,走进去光线骤暗,连温度都比外面低了不少。   三人沿着台阶一直往上走,走到了游客等候区域,见那里有储物柜,还有出租雨衣雨鞋的柜台。   地面到处都是水迹,空气潮湿,南银纱探头一看,柜台后面躺着一具员工的尸体,尸体的四肢都被切掉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躯干还摆在那。   她思考着:“这……”   两位队友还以为她想到了什么重要信息,忙侧耳倾听。   然后就听她说:“这些雨鞋张三能穿吗?试试鞋码。”   “……”   柜台里所有的雨衣和雨鞋,都乱七八糟塞成一团,上面或多或少还沾着肮脏的血迹。   章杉找了双号码相对合适的雨鞋,终于换下了自己那只尴尬的运动鞋。   他挑了两件还算干净的雨衣,递给南银纱和晏之卿。   “都裹严实点,哦对,还有这个。”他又从柜台底下,抽出了一根棒球棍,“老晏,是棍还是刀,你自己选吧。”   晏之卿掂了掂棒球棍:“我要这个。”   “OK。”   峡谷漂流的操作室在左边,游客站台在右边,三人先去操作室试了一下,发现漂流船上的安全杆是可以锁住的。   “待会儿船一启动,你就去出口等我们。”晏之卿嘱咐章杉,“我们在那里会合。”   “明白。”   五分钟后,章杉坐在操作室里,在确认两人都已经坐进漂流船之后,按下按钮锁住了安全杆。   设施启动,他目送队友离开视线,正打算去出口等他们,谁知刚一起身,竟发现操作室的门被锁住,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了。   远处台阶方向,正有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第41章 摩天轮 男人不能说不行!   章杉万没想到, 队友们前脚刚坐船上轨道,后脚操作室的门就被锁了。   假山台阶方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透过那扇正方形的小窗口往外看, 发现正有无数白板人拎着砍刀汹汹而来, 很快就把操作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它们将戴着恶鬼面具的脸,挤挤挨挨贴在加厚玻璃上, 手里的砍刀疯狂砍砸,很明显是要拆掉这里, 把他拖出去。   就算是武学世家后人, 惨遭围殴胜算也不会太大, 他被困在这里, 肯定是没法去出口集合了,只能指望着队友回来帮忙。   他这是倒了什么八辈子血霉!   而另一方面, 坐船漂流的南银纱和晏之卿,正把雨衣裹得严严实实,手扶安全杆, 等待船车缓慢爬坡。   南银纱低头看向晏之卿的手:“是不是又流血了?”   之前通关医院时,为了解开那三道铁链, 他掌心被磨出了挺深的伤口, 流了不少血, 缠纱布也见效甚微。   后来在监狱一顿折腾, 到了游乐场又坐没锁的过山车, 还要杀白板人, 伤口频繁裂开, 这会儿工夫血又有了染红纱布的迹象。   “没什么。”晏之卿答得轻描淡写,“本来就是小伤,这又是最后一场了, 等回到无常街自动恢复,说不定连药也不用涂了。”   “但你现在还是疼。”   “男人总得有些抵御疼痛的耐力,不然在这游戏里怎么生存?更不要说保护别人了。”   “你想保护谁?”   他看了她一眼:“保护你啊,张三经常莽莽撞撞的,也需要保护。”   “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当然,我会的。”   漂流船爬上坡道最高点后,并没有立刻就急剧下落,而是先驶入了一条长而黑暗的隧道。   刚进隧道,船内就漫水了,水位很高,要不是两人及时把脚抬起来,甚至要没过雨鞋。   隧道里温度冷得刺骨,岩壁上绿色的微光在一闪一灭,隐约有女人哀怨的哭声在耳边5D环绕。   南银纱把唐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双手握着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就感觉晏之卿将手覆上自己头顶,往下轻轻一按。   “纱纱,弯腰。”他说,“根据很多探案剧或者悬疑动漫的经验,这种地方很容易设置锋利钢丝,借助惯性,船驶过去就会把乘客的脑袋割掉。”   “你还挺会联想的。”   谁知话音未落,南银纱突然觉得自己的刀刃顶端,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发出了金属相击的轻响。   她当时是弯腰低着头的,刀尖竖着,比头顶的位置高出三寸左右,直觉告诉她,那就是钢丝之类的装置。   “……被你猜对了。”   晏之卿又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漂流船转了个弯,这次连那点昏暗的灯光也彻底熄灭了,视野陷入一片漆黑。   莫名的女人的哭声,音量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几乎攀升到了一个顶峰。   下一秒,晏之卿抄起棒球棍猛地反手一击,似乎是击中钝物的闷响。   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尽管看不见,南银纱仍然循声辨位,准确一刀挥过去。   咔嚓,像是砍断了什么,有东西掉在了她脚边。   漂流船正在缓慢加速,直至驶出隧道,再度往高处爬升。   眼前终于有光亮透进来,南银纱转过头,低声询问晏之卿:“没受伤吗?”   “没有,差一点。”晏之卿喘了口气,甩了甩发疼的左手,“还好我听到了动静。”   两人同时低下头,这才看清刚才掉在船底的,原来是一颗血淋淋的女人头颅,头上那双眼睛白多黑少,还在死死地瞪着这里。   晏之卿拎着女人稀疏的几绺长发,顺手将其扔出了轨道。   这时船车到达了轨道的顶点,即将下落,从当前的角度,可以俯视那座蓄满水的人工湖,湖水隐隐泛着诡异的红色。   两人各自扯紧了雨衣,单手拿稳了自己的武器。   而后很自然的,另一只手绕过安全杆,交握在了一起。   ……下落的一瞬间,船车的速度几乎是一头往湖面栽去,强烈的失重感霎时涌遍全身。   风声呼啸,船车宛如炮弹在水里炸开,激起近三米高的巨浪,劈头盖脸淋了两人一身。   相比之下南银纱还没被淋得那么厉害,因为晏之卿下意识用半边身子挡住了她。   待船车稍微减速平稳,按理说章杉能从监控器里看见他们,现在应该解开安全锁了。   但安全杆迟迟没有抬起来,不知道章杉在开什么小差。   晏之卿侧头往湖里一看:“纱纱。”   从湖底正伸出数不清湿淋淋苍白枯干的手,从各个方向扒住船沿,并摸索着想要爬上来,它们重度腐烂的头皮,在水面若隐若现,   南银纱仗着自己较瘦,硬是双手一撑,从安全杆的缝隙挤了出去。   她站在座位上,大刀旋风斩,开始往下砍手,那性质就跟打地鼠差不太多。   半晌,听得“咔嗒”一声响,安全杆终于解了锁。   晏之卿迅速离座,以最快速度把连接的四节船车都搜索了一遍,发现钥匙没在这里。   “走!”   两人踩着吊桥,脚步飞快跑回了岸上,结果左等右等,章杉还是没来出口集合。   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去找他。”   “好。”   两人绕着假山沿原路返回,当踏上最后一节台阶,远远就望见了包围操作室的那群白板人。   难怪章杉刚才迟迟没开锁,合着是自顾不暇了。   南银纱二话不说,抡着刀就冲上去了,她冲得太猛,晏之卿赶着在后面追,生怕她撞人家砍刀上。   两人突破重围,顺带着把操作室那把锁给拧开了——操作室的锁可以从外面拧开,里面打不开,也就是说谁被困在里面,只能等队友来救。   某位武学世家后人,最近总是扮演被营救的公主角色,想必他的父亲和祖父听了也会很欣慰(……)   操作室的加厚玻璃,已经被砍得裂痕密布,和蛛网没什么两样了,章杉拎着砍刀夺门而出,一顿强力输出,半天的憋屈总算得到了发泄。   “你俩怎么才来啊!”   “你还委屈上了。”南银纱一刀砍翻白板人,抽空转头,“你但凡看一眼监控器,就知道我俩在隧道里差点被断头。”   “我这也忙啊!我不得琢磨琢磨脱身之道?”   “最后琢磨出来了吗?”   “说实话我是想鱼死网破来着!”   “那你很有觉悟。”   晏之卿接连掀开了好几个白板人的面具,他看清了它们脸上写的字母,心念电转,果断回身。   “走,我知道是哪里了!”   M,N,L   综合这些字母,可以筛选出摩天轮。   二选一,之前南银纱还真蒙对一个。   章杉问:“咱们的脚踏车还在外面吗?”   “在,谁会在这偷脚踏车?”   “那就骑着过去!”   摩天轮在游乐场的最北边,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三人扛着刀扛着棒球棍,在前面猛蹬车,后面还追着一大群白板人,乌乌泱泱,喊打喊杀。   需要线索的时候满园找不着它们,不需要的时候倒是全送上门来了。   中途南银纱脚踏车的链子还掉了,她不得已紧急上了晏之卿那辆,可脚踏车又没后座,所以只能让晏之卿背着她,两人迎风前行,好像在搞什么印度杂技(……)   章杉一定要吐槽:“你俩还挺有情调的哈?”   “不然呢?你更希望我跟在车后面跑?”   通往摩天轮区域的那条路,有一扇圆拱门,章杉下了车,索性抄起自己的脚踏车当武器,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挡在了门前面。   “老规矩,你俩去找钥匙,我堵着它们!”   “你自己能行吗?”   “少废话,男人不能说不行!更何况我是出身武学世家的男人!”   “……OK。”   于是章杉一手脚踏车一手砍刀,火力全开把那群白板人往门外抡,南银纱和晏之卿则争分夺秒冲上台阶,去摩天轮找钥匙。   ……可情况与他们想象中的,貌似有些不一样。   玩家还没到,摩天轮已经启动了。   两人站在入口处,仰头望着摩天轮一圈一圈在转,正迷惑间,南银纱却似被某个摩天轮的座舱,晃了一下眼。   她登时醒悟:“在10号舱,钥匙挂在10号舱里!”   但问题在于,摩天轮并没有任何停止转动的迹象,仿佛会一直这么转下去。   晏之卿跑去操作室,意图控制摩天轮停下,结果所有的控制按键也都失灵。   他明白了:“这是要我们直接拦截座舱。”   南银纱一时还没听懂:“直接拦截?”   她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转眼间10号座舱已经降至最低点。   晏之卿反应神速,他紧走两步一把拉开座舱的门,纵身跳了上去。   “……晏之卿!”   南银纱眼看着座舱再度升至高空,她听到他对自己高声喊道:“钥匙拿到了,去帮张三!”   她顿了一顿,并未犹豫,当即转身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唐刀出鞘,她又开始了自己最擅长的环节:砍人。   不过砍人不是主题,掩护队友才是目的。   章杉抡起脚踏车往白板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问:“老晏呢?钥匙呢?”   “他和钥匙都在摩天轮上,下一圈就能下来了。”   “啊?”   “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撤退。”   南银纱没有恋战,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扯着章杉的领子,打算明智跑路。   章杉随手把脚踏车向前一扔,暂时挡住了剩下的白板人,而后随她一路狂奔。   光影憧憧,身影匆匆。   不远处,晏之卿攥着钥匙,掐准时机在最低处跳出了座舱,稳稳落在站台上。   双方顺利会师的一刹那,感觉彼此周身都宛如有光。   游乐场的出口大门,距离摩天轮,只剩三百米。 第42章 歇着 你俩现在就是我的家人。   游乐场出口画着白板人的鬼牌, 是第七张鬼牌,也是本轮游戏的最后一张。   这一次,推开那扇门走出去, 外面终于不再是抽签的小黑屋。   当短暂的混沌感消失, 三人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无常街。   这一次体力消耗也很严重,三人回来洗了澡就先各自补觉——自然, 章杉如愿以偿搬进晏之卿的调香室,就睡在了晏之卿旁边。   这一觉昏天黑地, 差不多睡了十来个小时, 后来依然是晏之卿先醒过来, 替另外两人都点了餐。   章杉起床后自告奋勇去敲南银纱的门, 结果被南银纱数落了一通,说他烦死。   “……她这起床气也太严重了。”章杉向晏之卿抱怨, “之前她也骂过你吗?”   “那倒没有。”   “啧,暴躁双标的女人,太可恨了。”   和游戏里的盒饭比起来, 无常街的伙食到底是更美味一些,觉睡够了, 吃饱喝足又换了新衣服, 三人聚在晏之卿的调香室, 开始了正式的休养生息。   章杉正在试穿晏之卿鞋架上的运动鞋和皮鞋, 好容易找到了一双码大的。   “就它了。”   “行。”晏之卿看也没看就点头, “你喜欢哪双就穿哪双。”   “老晏, 你对我这么好,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晏之卿似笑非笑转过头去:“把鞋脱下来。”   “……不必不必,我只是开玩笑, 虽然你帅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还是喜欢女孩子。”   “那我可要感谢你。”   “嘿嘿,你现在在干什么?”   “调香。”   “好端端的给谁调香啊?”   “给你。”晏之卿看他一眼,“不是你在游戏里吵着闹着,要我也调一瓶给你吗?”   章杉万分感动:“这不合适吧?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半小时就好。”   “……半小时就好?你给南银纱那瓶也就调了半小时?”   “纱纱那瓶八个小时。”   “???”   某位武学世家后人,每天都在浪费尊严,体验队友的区别对待。   但最后他也还是接了那瓶主调为柑橘海盐的香水礼物,甚至觉得非常好闻。   为此他暗中责备自己没出息,难道不该把香水扔回给晏之卿并大喊“你敷衍我,根本没有那么在乎我”吗?   唉,算了算了。   南银纱坐在调香室角落的摇椅上,正慢条斯理翻着一本漫画书。   她穿着浅色卡通的睡裙,露出嫩白修长的小腿,长发披散、素颜朝天,嘴里斜叼着一根棒棒糖,很清新,是完完全全少女的模样。   也不知看了多久,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去,恰与晏之卿目光相对。   晏之卿原本单手撑在调香台上,托腮在凝视着她,见她看过来,他神色微滞,随即温声询问。   “要喝茶吗?我调香室里还有白茶。”   章杉从旁探过一个金灿灿的脑袋:“我喝,辛苦了。”   “……好。”   ……   在无常系统里,如果没有同行者,确实很容易被这漫长又煎熬的时光所压垮。   毕竟游戏度日如年,住在无常街又孤身一人,久而久之,谁还能有活下去的勇气?   “幸亏遇见了你们,让我感觉人生还稍微有点乐趣。”章杉盘腿坐在地上,刚刚撕开一袋巧克力,“我以前还设想过,能坚持到二三十场就不错了,但现在我感觉自己能通关。”   “能带给你这样的自信心,我很荣幸。”南银纱说,“但其实我自己都没把握通关。”   “别那么丧,你可是一代刀王,能通不了关吗?”   “咱仨目前通关场数最多的是你,你看看自己的数字卡,有没有连线的迹象了?”   “我昨天刚看完,有才是做梦呢。”提起这个,章杉不禁磨了一回后槽牙,“每次点亮的格子,能有两个挨着的都算我运气好,我怀疑得六七十场见了,系统不可能让我出去的。”   晏之卿低头看腕表,他翻阅着系统的兑换商城。   “商城发布了新的公告。”   “什么?”   “当累计通关次数达到15场时,将开启复活卡兑换权限。”   “复活卡?”章杉一点自己的腕表,半晌惊讶道,“还真是,我也提示了。”   南银纱蹙眉:“我没有。”   “大概是通关个十二三场的系统才会提示,我记得你才通关八场。”   既然都要开启复活卡兑换了,就说明后面的关卡会越来越难,难到系统也不得不开恩。   真他妈的。   章杉叹着气往后一躺:“我还能赶得上祖父的八十大寿吗?没准我回去因为失踪太久,现实世界的户口都被销掉了。”   南银纱瞥他:“虽然你担心得实在有点远,但我认为是赶得上的。”   “谢谢你毫不走心的安慰。”   “这已经是我最走心的安慰了。”   “那你呢?你这么久不回去,你家里人不担心你?”   南银纱想了想,养父南松即使再看得开,太久联系不上她,大约也会怀疑着急。   自己要是能活着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   “担心也没用,这也不是我想回去就能回去的事。”   章杉又看向晏之卿:“老晏,那你……”   “我没有家人了。”晏之卿平静回答,“你俩现在就是我的家人,我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只要保护好你们,就算功德圆满。”   章杉的表情从诧异到遗憾再到失措,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伸过手去,黯然拍了拍晏之卿的肩膀,郑重许诺。   “放心,我和纱纱都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南银纱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嗯”了一声。   晏之卿笑道:“谢了。”   无常系统的游戏,不同于传统的游戏,与生死挂钩的游戏,难免被赋予更为沉重与深刻的意义。   在无常系统中绑定,意味着信任与责任,迈出那一步就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前方还有很长的路。   他们还要并肩去走。   *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三人组又要开始下一场游戏了。   站在那扇门前,章杉穿着晏之卿的衣服和晏之卿的鞋,口袋里装着晏之卿给的香水,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晏之卿的东西。   “我就像是被你无偿资助的贫困儿童。”   “你可以认为是先欠着,等游戏结束了一起付清尾款。”   “没问题,我再给你20%的利息。”   正说着呢,南银纱也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她穿了黑衣黑裤配工装外套,高扎马尾,脚下生风,极其飒利。   破天荒的,她这次没化妆,只简单涂了点面霜,是那副没了修饰就显得乖巧柔弱的样子。   果然没了浓妆,这张脸与实际的行事风格,就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的衣角轻扬,随风送来若有若无的淡香,似乎是清新微酸葡萄柚的味道,很是沁人心脾。   章杉恍然大悟:“你喷香水了?你喷的是老晏送的香水?”   “……不喊这么大声也没人把你当傻子。”   晏之卿站在旁边,微微侧眸笑着看她:“适合你。”   “谢谢。”   十分钟后,游戏载入,只听得腕表振动,面前的门锁“咔哒”一声响。   下一场游戏的通道开启了。   ……   南银纱睁开眼睛,面前光线转亮,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类似大型考场的地方,单人独座,10×10的布局,一百名玩家。   晏之卿坐在她的左边,章杉坐在她的右边,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彼此心里都有了底。   她低头,见桌面的左上角有一张印着自己姓名的金属卡;除此之外就只摆了一个透明骰盅,骰盅是倒扣并固定住的,里面有红黄蓝三种颜色的骰子——红色的20面骰,黄色的10面骰,蓝色的6面骰。   前方有个按钮,应该是控制骰子的。   考场里人多,但是相对安静,只有少数玩家在惊惶地左顾右盼,有一些嘀嘀咕咕,试图抓住旁边的陌生人询问。   “这是哪?要做什么?我为什么会来到这?”   基本上是新手玩家疑惑三连。   然而这里是修罗场,没有谁会圣光普照,无私为所有新人答疑解惑,毕竟也许下一秒游戏规则发布,大家要面临的就是你死我活。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夜里十二点整。   全场玩家腕表振动,系统发布提示:   【本局游戏主题】:[你会闯过第几关]   【本局游戏规则】:   ①请在当前游戏场馆内,以投红、黄、蓝骰子的方式,分别参加单人、双人、四人的游戏竞赛;   ②单人游戏需完成3场,双人游戏需完成2场,四人游戏需完成1场,竞赛胜出将以印章形式标记在玩家本人的金属卡上;   ③多名绑定玩家,可自行拆分完成竞赛;人数不够的玩家,也可以互相组队参赛;   ④集齐六枚印章即可通关,若游戏过程中失败,视为自动出局。   【游戏开始,祝君好运。】 第43章 单人游戏 单纯善良南银纱。   当游戏规则正式发布后, 新手玩家们肉眼可见的更加慌张,他们呆滞在座位上,显然还没有完全参透这过于复杂的信息。   而经验丰富的老玩家们则开始交头接耳, 研究策略了。   “单人游戏倒是好说, 问题是这双人和四人怎么办?”章杉侧过身和南银纱商量,“你俩肯定得一起, 我不拆散你俩,但待会儿单人游戏时记得帮我物色物色, 除了和我完成双人游戏之外, 还得把对方拉进四人游戏。”   “行, 明白了。”   “那怎么着, 现在就要投骰子了吗?”   像是为了解答他的问题,很快系统就又发布了新的提示:   【序号选择开始。】   【摇号在考场进行, 每完成一场游戏都要回到原始座位,重新摇号。】   【双人和四人游戏,非绑定玩家需通过系统进行临时绑定, 并指定队长,最终序号以队长摇号为准。】   嘀嘀嘀嘀——   考场广播响起铃声, 紧接着众位玩家面前的按钮亮起。   南银纱侧头看了旁边的晏之卿一眼, 两人没有迟疑, 同时按下按钮。   透明骰盅被分为三格, 里面的红色20面骰开始摇动, 摇号结果同步在腕表提示框显示。   南银纱是3, 晏之卿是12, 章杉是18.   根据系统机制,单人游戏貌似是不会把绑定队友分在同一场的,以免遭遇互相为敌的局面。   考场大门开了锁, 玩家们纷纷起身朝外走去。   三人组刻意放慢脚步,走在了最后。   “咱仨都得当心点啊。”章杉说,“毕竟咱仨都不属于运气好的类型,万一赶上抽签之类的游戏内容,难免吃大亏。”   “很有道理。”南银纱点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闭上自己的乌鸦嘴。”   “……我这不为你着想么!”   “纱纱。”晏之卿低声嘱咐,“单人游戏各自为战,赛制恐怕不会太轻松,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心慈手软。”   “我知道,你也是。”   考场的外面,远比玩家们想象中要广阔得多,这里是一座类似展览馆的巨大场馆,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充满几何图形的装饰,整体后现代抽象风。   除了刚才那座考场,其实同一走廊内还有同样的另外四座考场,也就是说本轮游戏共五百人参加。   雪白墙壁上到处都贴着指示牌,指示牌也由红黄蓝三色区分,为玩家指明各自序号应该前往哪一楼层。   晏之卿和章杉都需要上楼,只有南银纱需要下楼,她告别了两名队友,独自去寻找3号竞赛场地。   途中有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蓝衣男人跟上了她,他与她并肩而行,低头笑眯眯地询问。   “小姑娘,做单人游戏吗?几号赛场?”   “3号。”   “真巧啊,我也是3号。”他说,“我不记得兑换商城里有这把刀,刀是你自己的?”   南银纱抬头看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次没化妆,先前那股子不是善茬的气势少了很多,都有不怀好意的男人敢来搭讪了。   她想了想,很淡定地反问:“刀是我的,什么是兑换商城?”   “哦?看来你通关不满五场,兑换商城还没开启呢?”   “满五场就能开启商城?”   “当然,像我这把军刺,就是在商城兑换的,特别锋利,适合近战。”   蓝衣男从怀里摸出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的小型刺刀,在她面前晃了晃,表示自己并没说谎。   南银纱在赞美和恭维这方面几乎是一窍不通,更何况是昧心恭维,她嘴角讽刺的弧度险些就扯起来,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   她一本正经回应:“是吗?这么厉害的吗?”   “但也不如你这把刀厉害。”   “我这把不是真刀。”   “不是真刀?那你还带进游戏来?”   她反应迅速,当场给出了一个极其合理的回答:“我当时在出cos,这是道具刀,一绑定就带进来了——平时可以吓唬其他玩家,还能给自己壮胆。”   蓝衣男“哦”了一声,笑容意味深长:“你真可爱,又诚实。”   “父亲教过我,诚实与善良是人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品格。”   恐怕南松听了,都要疑惑她究竟有几个好父亲,自己可从没教过她这种废话。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走进了位于走廊尽头的3号赛场。   推开门,见里面已经到了二十多位玩家,场地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大门在身后自动上锁,门口还站着一位和酒店礼仪差不多装扮的女npc,穿的是红色旗袍,手里还拿着一沓卡片。   “玩家南银纱,玩家王武,进入3号赛场,请玩家抽取赛前特权卡。”   npc的嗓音带着奇怪的机械声,她将手里那沓卡片递过来。   王武很绅士地向南银纱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银纱也没推辞,她伸出手去,直接抽走了最左边的一张。   当她把卡片翻转过来时,卡片上的字迹自动消失,同时腕表振动,弹出了只有玩家本人才能看到的绿色提示框。   上面标注的是特权卡内容。   王武抽到了自己那张,他顿了一顿,斜眼瞥过来,语气却很温和。   “小姑娘,你是什么特权卡?”   南银纱凝神阅读,随口答道:“说游戏中途给予一次重置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大概是能够反悔的意思,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也许吧,你呢?”   他笑了:“我没太看懂,但好像没什么大用处,我这人一向手气不太好。”   南银纱心中冷笑,可表面却平静天真,她附和着。   “噢,那太遗憾了。”   这时听得npc再度开口:“24名玩家已到齐,飞行棋游戏正式开始,请在场玩家自行两两组队,围桌而坐——组队时间两分钟,倒计时结束仍未组队的玩家,视为自动出局。”   话音未落,只见场地中央蓦然升起一张巨型圆桌,圆桌附近两两一组,共计24张座椅。   圆桌桌面摆放着花花绿绿的飞行棋盘,每组玩家面前都设有对应按钮,估计是用来控制棋子和特权卡的。   玩家队伍里一阵骚乱,所有人都在互相试探权衡,希望能找到最可靠的队友。   王武低头问南银纱:“小姑娘,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直接组队吧?放心,我很擅长飞行棋的,一定能带你躺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欺骗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南银纱盯着他看了半晌,很从容地点头:“行,组吧。”   “太好了,感谢信任。”   于是两人走上圆桌站台,先行选了座位。   npc用那机械声提醒:“组队时间还剩30秒。”   余下的玩家们更加紧张,毕竟这也不是拼体力的游戏,一眼很难看出谁的运气好或者智商高,全靠瞎蒙。   他们索性看谁顺眼就上前拉拢,能组成一队是一队,反正首先得在规定时间内坐上座位。   倒计时结束,24名玩家全部就绪。   npc坐在圆桌之外,充当本场游戏的主持人兼裁判,她面无表情宣布规则:   “玩家队伍以不同颜色区分,同队玩家每人一枚棋子,骰子掷出5或6点可以操纵棋子走出大本营;每回合前行步数都由掷骰子决定,中途触发奖励或惩罚棋盘格,均当场执行;每当有不同队伍的棋子相遇,则底下的棋子直接返回大本营。”   “游戏十二个队伍,除特殊情况,必须同队两枚棋子全部到达终点视为通关;当八队通关之后,游戏结束,剩余四队全体出局。”   “在游戏结束之前,所有玩家都可以随时使用特权卡。”   “下面系统将随机抽选首位投掷顺序,其余队伍按照顺时针依次投掷。”   三秒钟后,某队玩家面前的指示灯亮起,他们将进行首位投掷。   npc:“点数4,棋子暂时不能离开大本营前进。”   然后第二个投掷的,就是南银纱和王武这一队。   王武按动面前按钮,透明骰盅出现了5.   npc:“点数5,请同队玩家选择一枚棋子,进入待飞区。”   王武温言软语哄着南银纱:“小姑娘,让我先走,我们先保一枚棋子到终点,逐个击破胜算比较高,免得瞻前顾后,反而容易出错。”   “你到了终点会帮我吗?”   “当然会啊!我们是一队的,如果你不能到终点,我也赢不了啊。”   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她迎视着他的眼神,片刻,很冷静地移开了视线。   “都行,你走吧。”   ……   而另一方面,12号赛场的章杉,面临的也是24人的福不福扫雷赛跑游戏。   这游戏名字听上去挺莫名其妙的,其实规则非常简单粗暴,同样需要玩家组成十二队,两人操纵一枚棋子,按顺序投掷骰子往前走,如果途中不幸走到雷区,则需要抽签决定——抽到红签安全,抽到黑签视为雷炸,需重新回到起点。   这里的存活率比南银纱那边苛刻一点,六队通关游戏就结束,相当于要死一半人。   章杉一开始就感觉自己要悬,这可是凭运气的游戏,他运气能指望得上吗?   他很烦躁,顺带着选队友也很烦躁,当时他就随便往旁边一伸手,把个姑娘拽了过来。   “组队吗?我特别衰,你带我飞那种。”   “?”   或许是他的开场白比较有特点,又或许是他长得确实帅,总之那姑娘尽管莫名其妙,却还是答应了和他组队。   所以她现在正双手扶膝,规规矩矩坐在他旁边,碎花衬衫牛仔裤,奶茶色的短发在后面绑了个小揪揪,皮肤白大眼睛,充满春日气息。   她的春日气息,和他一股子丧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章先生吗?我刚才听npc念你名字了。”她娇声道,“别紧张,只是个投掷步数的基础游戏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的。”   “……正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才更容易输。”章杉托腮看她一眼,“你运气好不好?”   “还算可以啦。”   “那你来,反正只有一枚棋子,骰子你投,抽签你抽。”   姑娘笑了:“这合适吗?会搞得你很没有游戏参与感。”   “我有病啊非得参与这游戏,参与了能多块肉?”   “那要是我投不出好的点数,或者抽到了黑签……”   章杉突然放下托腮的手,撑着桌面倾身靠近她,见她惊讶后退,他一歪头,语调痞气十足。   “无所谓,运气是种玄学,谁来都一样。”   “那……”   “你大可理解成为,我把命交给你了。” 第44章 欧皇 我叫段兰婷。   这个福不福扫雷赛跑游戏, 基本上就全靠运气筛选幸存者,而组队的意义则在于,给那些非酋玩家一个机会。   或许他们能组到运气好的队友, 救自己脱离险境, 当然也可能组到运气更差劲的,黄泉路上有个人陪(……)   章杉和那个姑娘组队时, 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他只是觉得对于自己而言, 不会有更差的结果了。   反正他一直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如果这个队友也是臭手, 那只能说明他命该如此, 全无办法。   可谁知道……   姑娘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百年难遇的欧皇。   人家嘴上说着“如果我失误了,你千万不要怪我呀”, 其实就没失误过,每回合掷骰子从未出现过4点以下,偶尔踏入雷区, 总会在众玩家期待翻车的眼神中,不紧不慢抽到一支红签, 平安过关。   这场游戏被她玩得毫无悬念, 就像她自己说的, “只是个投掷步数的基础游戏而已,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   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   章杉坐在旁边跟个摆设一样, 同时还要沐浴着其余玩家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 虽然自己别的方面运气糟糕, 但在选队友这一方面,好像真的挺牛逼。   前有南银纱和晏之卿,后有这位小姑娘, 他总能遇见各个领域的天才。   相比起另外十一队玩家的你进我退、你追我赶、跌宕起伏,小姑娘最终平淡至极的到达了终点,且遥遥领先,几乎甩了他们小半条跑道。   npc宣布:“第一队胜利者诞生,玩家章杉、段兰婷,可以自行离开赛场。”   原来她叫段兰婷。   金属姓名卡上,自动显现出一枚红色的印章痕迹。   赛场的门开了,段兰婷在前面步履轻盈地走,章杉急匆匆在后面跟着,他叫住了她。   “那个段……段小姐!”   她一回头:“章先生有事吗?”   “嗨,也不是别的事,是正事。”他大咧咧地问她,“你一向运气这么好吗?”   “就算是吧,大约是玩游戏抽卡,十连抽就出SSR,微博抽奖80%能中的水平。”   “那你有绑定队友吗?”   “没有,我一个人。”   “有兴趣和我组队吗?我还有另外两名队友,这样我们双人和四人的任务都能完成。”   段兰婷一愣,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他:“可以是可以,但我得先知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实在抱歉哈。”   “我家世代习武,我祖父是太极高手,我父亲是散打冠军,连我母亲都学过空手道,我能打能抗,战斗力应该是比大多数男玩家都强。”   “真的?”   “真的!我那俩队友一男一女,女的是刀王,男的智商高,我们仨就是运气不太好,你加入进来弥补我们唯一的短板,咱们即将组成最强战队!”   这番话,听起来就很像传销组织,意在拐骗无知少女。   谁知段兰婷倒是很感兴趣,她弯起眉眼笑道:“那我跟你去看看,主要我想见一见女刀王。 ”   ……   而此刻的女刀王南银纱,正托腮坐在圆桌前,冷眼观看自己的临时队友王武,在飞行棋盘上运筹帷幄,大杀四方。   这个男人貌似真的很擅长飞行棋。   当然,要是他不只顾着自己的棋子向前走,甚至还利用她的棋子去挡其他玩家的追击,就更好了。   “合着你刚才把我棋子从大本营里放出来,就为了替自己挡枪?”   在此过程中,她的棋子始终被他控制着,他计算得很准,让她的棋子作为其他玩家的活靶子掩护自己,自己则扫平障碍,顺利前进。   毕竟在其他玩家看来,只要拦住一枚棋子就够了,因为必须两枚棋子全部到达才算通关,有个拖后腿的就永远赢不了。   “怎么会呢?”王武很有耐心地回答,“这是战略,他们把目标都对准你了,就顾不上我,等我的棋子先去终点,再回过头来帮你。”   “别队的两枚棋子都是一前一后相差不多的,你用我棋子吸引火力,到时我落后太久,还能有机会?”   “一定有机会,别担心,我们是一队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南银纱略一挑眉,没再说什么。   时间在流逝,转眼间又过了三个回合,直到其中一队刚好掷出了个3点,不偏不倚踩上南银纱的那枚棋子,将其踩回了大本营。   而这时候,王武的棋子已经距离终点很近了,不出意外的话,是没有玩家能追得上他了。   两人的棋子目前一头一尾,对比鲜明。   王武嘴角几不可觉地勾起,但表情却是很遗憾,他安慰着南银纱。   “不要怕,等我到了终点。”   “等你到了终点干什么?”南银纱反问,“我在大本营,比最慢的棋子也差了半圈,还怎么追?”   “那……”   “那?”   王武没再继续讲下去,他的手慢慢移向不远处的蓝色按钮。   那是使用特权卡的按钮,先前也有别的玩家按响过。   南银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她没阻止,任由他按响了按钮。   有些猜测,是需要彻底证实的。   npc宣布:“玩家王武使用特权卡,[同队分割],可放弃队友,以单人形式通关游戏。”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相比起其他玩家朝这边投来的或诧异、或鄙夷、或同情、或不忿的眼神,南银纱似乎才是最镇定的那个。   她问王武:“王先生装了这么半天,累不累?”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特权卡都用了,王武自然也不必再演戏,他有些志得意满,还要摆出说教的姿态告诉她,“尽管你父亲教给过你诚实与善良,但我还是要说,在这游戏里诚实与善良都没用处的,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哦,是吗?”南银纱点点头,“但其实我父亲,根本没教给过我这些。”   “……嗯?”   “他真正教我的,是以牙还牙,不要优柔寡断。”   话音未落,她出手如电,已经果断按下了自己面前的蓝色按钮。   她猛地一脚踹翻了王武的椅子,趁他毫无准备向后仰倒的瞬间,反手拔刀出鞘,一刀砍中了他的手臂。   王武疼得嘶声大叫,慌忙挣扎着起身,可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刀尖上挑,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   “我这把刀,可是真刀。”   血溅三尺,这是在场玩家谁都没有料到的剧情走向,有的玩家双手抱头,当场尖叫出声。   npc一板一眼宣布:“玩家南银纱使用特权卡,[同队替杀],可杀掉队友,选择队友或自己的棋子,单独完成游戏。”   之前所谓重置权之类的说辞,是南银纱随口编造的,王武不是个靠谱的人,她早就看得出来。   她冷笑:“我选择队友的棋子完成游戏。”   “替换完成。”   王武的尸体就横陈在那里,而他无限接近终点的棋子,现在被南银纱所持有。   他算计半天,说到底只是为她做嫁衣罢了。   游戏继续。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   章杉带着段兰婷小姑娘,回到了初始摇号的考场。   “我们这是A考场,你在哪?”   “我在C考场,离得不远,可以待会儿再过去。”   由于两人通关速度太快,考场里根本还没人回来,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后,才陆续有玩家推门而入,其中也包括晏之卿。   章杉兴奋挥手:“老晏!”   “你通关得这么快?”晏之卿走到近前,注意到了旁边坐着的段兰婷,“这位是?”   “她是段兰婷,欧皇本皇,我刚邀请她成为我们的临时队友,大家可以互相帮助一下。”   晏之卿恍然,随即客气微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晏之卿。”   段兰婷赶紧回握:“你好你好,很荣幸认识你。”   晏之卿环视四周,而后看向章杉:“纱纱还没回来?”   “还没,也许她的游戏比较难?”   三人又等了十分钟,南银纱仍未现身,晏之卿逐渐有些坐不住,他起身,决定去3号赛场看看情况。   结果刚一出门,远远就看见南银纱手提唐刀,上了楼梯朝这里走来。   她也看到了他,很自然地冲他一挥手,并稍微加快了脚步。   “站这儿干什么?”   “等你。”   她难得笑了,盯着他看了好久,直看得晏之卿也困惑起来。   “怎么了纱纱?”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也不是所有长相斯文的男人,看上去都顺眼。”   她这么一说,晏之卿就有些明白了,他下意识低头看她的唐刀。   果然,唐刀上有明显的血迹。   他压低嗓音:“你杀人了?”   “杀了,玩飞行棋组队,那人以为我是个傻子,想利用完我再使特权卡和我解绑。”   “然后呢?”   “然后?我也有特权卡,我可以杀了他直接代替他的位置,他的棋子都快到终点了,我自然就赢了。”   晏之卿欣慰颔首:“没错,应该这样。”   “那你呢?你的单人游戏是什么?”   “我的还算简单,是答题个人赛,40人参加,每一题全场答案正确率超出80%视为安全;一旦正确率低于80%,系统就会随机从答错的玩家中抽取一人淘汰——存活20人时游戏结束。”   当然,这种考验知识面的游戏,也就是对他来说简单,并不是所有玩家都这么认为。   南银纱轻舒一口气:“总之顺利就好,张三回来了吗?”   “不仅回来了,还把和他同赛场的一姑娘也带回来了?”   “……合着他是去相亲了?”   “他说那姑娘是个欧皇,能弥补咱们运气的短板。”   这么一来,搞得南银纱也挺感兴趣,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欧皇,能让章杉铁了心直接把人家拉到阵营里。   于是两人一起推开了门。   章杉一见南银纱挺高兴,迅速抬手示意:“恭喜刀王通关哈!”   “……下次能换个外号吗?”   南银纱将目光转向他身边的姑娘,正欲开口,岂料那姑娘在和她对视的刹那间,忽然愣住。   “纱……纱纱?!”   她反应了几秒钟,这才试探性地回答:“……婷婷?”   段兰婷俏脸绯红,娇声尖叫,紧接着双手一撑跃过座椅,当场给南银纱来了个飞扑拥抱。   “真没想到在这还能见到你呢!”   南银纱抱着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六年没见了吧?初中毕业你一搬家就失联了,这些年去哪了?”   “那年正赶上父母离婚,我跟母亲搬去别的城市不久就生了场大病,花了好多钱治病,休养两年才重新上的高中,期间手机丢了一次,所有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了——我今年其实才大一,你敢信?”   “那你怎么又绑定了无常系统?”   “是无常系统选的我,我能怎么办?我现在才通关五场,天天都在害怕如果不能活着回去,以后谁给我妈养老。”   “等过了这场和我们仨绑定吧,我还有一次兑换绑定卡的机会,咱们在无常街做邻居。”   “真的?好极啦!纱纱我永远爱你!”   章杉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怎么着,你们俩居然认识?”   “婷婷是我初中同桌。”南银纱解释,“也是我那时最好的朋友。”   段兰婷声情并茂地补充:“纱纱那时是我们班最酷的女生,每次有谁欺负我都是她替我出头,全年级都没人敢惹她,包括那些混蛋男生们,敢挑衅的都被她揍过!”   “……那你们老师不罚她?”   “老师也罚过,但纱纱的老爸不好惹,再说了又不是纱纱的错,纱纱是替□□道!”   章杉由衷竖起大拇指:“南银纱,不愧是你。” 第45章 双人游戏 我刚才差点被电死。   在此之前, 无论是章杉还是晏之卿,都压根没想到随机匹配到的这个小欧皇,竟然是南银纱的初中同桌兼旧时好友。   用南银纱的话来说, 即“我这脾气随我爸, 哪能交得上什么朋友,到现在记得住名字的, 就只有婷婷”。   段兰婷在旁边一本正经反驳:“谁说的?纱纱脾气其实挺好的,别人不惹她她就从来不欺负别人, 觉得她不好的人就不配跟她做朋友, 纱纱是女战神, 战神是谁都能亲近的吗?”   “当然当然。”章杉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战神就得和欧皇亲近,这很合理。”   “你说得对。”   章杉又向南银纱八卦:“你同桌上学时运气就一直好吗?”   “一直都好。”南银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时每年元旦联欢会的抽奖环节,一等奖永远是她;学校门口小摊贩有一块钱抽格子的游戏,五十个格子只有三个有奖, 她花三块钱能全拿走;还有去游乐场剪红绳抽娃娃,她一剪一个准, 到后来老板求她别玩了。”   “……”   “自从生完病之后, 现在运气没以前那么邪乎了。”段兰婷表示谦虚, “现在我套圈都不能百发百中了, 有所影响。”   章杉吐槽:“老天爷可能看你这算超能力, 象征性收回了一小部分。”   “我姑且认为你是在夸我了。”   段兰婷好不容易和南银纱重逢, 显然心情极佳, 半天搂着南银纱没撒手。   然后她注意到晏之卿的视线始终落在这,似有所感,转头问南银纱。   “纱纱, 这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南银纱:“……是战友。”   晏之卿顿了一顿,随即含笑点头:“是战友。”   章杉“啧”了一声,以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嘀咕:“迟早的事儿。”   段兰婷恍然大悟,她立刻松开了搂着南银纱的手,迅速站到了章杉旁边。   “待会儿我们完成了单人游戏,是要一起双人游戏吗?那章先生还是咱俩组队吧。”   “行啊,我求之不得。”章杉瞥着另外两名队友,故意阴阳怪气,“反正我在我们队里是落单的,我急需一位欧皇来拯救。”   “我明白,毕竟你我刚才已经合作过一场游戏了,无论从哪方面考量,再次组队都是最合适的。”   “我发现你真的非常有眼力。”   “谢谢谢谢。”   南银纱横了两人一眼:“你俩话太多了,赶紧摇号吧,别耽误时间。”   “那我先回C考场啦。”段兰婷说,“等单人游戏的印章集齐了,我再来找你们。”   “好,你自己小心。”   待段兰婷走后,余下三人回到各自座位,开始继续投掷20面骰。   这次的投掷结果是:晏之卿3号场,南银纱6号场,章杉11号场。   “你是3号场?”南银纱告诉晏之卿,“3号场就是我那个飞行棋。”   “我知道。”晏之卿点头,“我对棋类游戏还算擅长,不用担心。”   “这一场设置了特权卡,组队要谨慎,别被人坑了。”   他笑了:“不会,从来只有我坑别人的份儿。”   “噢,那我该感谢第一次见面时,你没想着坑我一手。”   “毕竟那时我的心思,是想与你做队友。”   章杉把脑袋凑过来:“也该感谢你没坑我。”   “因为坑你没什么价值。”   “?”   章杉算看透了,除了对待南银纱不同,晏之卿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切开黑。   *   南银纱的第二场游戏,是射击游戏,一共三轮,全赛场综合环数前70%的玩家可以通关。   这要得益于晏之卿教过她用枪,举一反三,她要应对这种游戏并不难,更何况赛场里还有好多玩家完全没摸过枪,优势就更明显了。   她的第三场是抽陀螺,二十多名玩家在空旷的场地中各控制一只陀螺,互相撞击,按照陀螺停止旋转的顺序决定名次,前50%的玩家可以通关。   也是巧了,很小的时候养父南松教过她玩陀螺,尽管这些年没再玩过,基本技巧却也还记得。   这样想一想,她除了不爱学习之外,其实边边沿沿会的东西也不少,而这些看似没什么用处的小技能,在无常系统里居然都成为了制胜关键。   只能说世事难料吧。   然而赢是赢了,当最后宣布名次时,目睹着淘汰的玩家被当场处决,天灵盖炸开,脑浆与鲜血迸溅着倒下去,她并无法产生哪怕一丝的庆幸。   那些获胜的玩家,也大多恐惧黯然,或者在哭。   谁也不能确定,接下来躺在那的尸体,会不会就是自己。   大家都是牺牲者罢了。   ……   晏之卿的单人游戏,通关得也还算顺利,段兰婷就更不必说了,一个人运气好就体现在她摇号的赛场也都是凭运气的游戏,她凭借着欧皇光环过关斩将,早早就去A考场等他们集合了。   对此,南银纱感慨:“可能像婷婷这样的天赋流选手,才更有希望活到最后,我们这种全靠武力的非常吃亏。”   章杉在旁有气无力地附和:“谁说不是呢……”   “你怎么了?”   “我刚才差点被电死。”   他的第三场单人游戏比较倒霉,游戏内容是猜拳,在场玩家随机匹配,两两一组对决,谁输了就要遭受强力电击,叫出声来就减一分,对方积一分,谁先攒够五分就算赢。   他几乎是连输,就没赢过几次,全靠咬牙硬挺电击,撑到了对手那男玩家忍不了叫出声,最后才勉强通关。   “实不相瞒,我感觉自己现在头顶都在冒烟,脑袋里嗡嗡的像有人在敲钟。”   段兰婷面露同情:“这么惨的吗?好可怜。”   “是,你肯定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对吧?”   “那倒是,我猜拳基本上没输过。”   “好了,我不想听。”   晏之卿拍了拍章杉的肩膀,将话题引向正轨。   “各位的单人印章应该都齐了,接下来我们要准备开始双人游戏——张三,你得和段小姐临时绑定一下。”   “唉,好,我研究研究怎么绑定。”   “纱纱,我们可以直接摇号。”   南银纱低头点击腕表:“行,那就我当队长,直接在我这摇。”   说完,见腕表亮起,她抬手按下了桌面按钮。   透明骰盅里,黄色的10面骰开始翻滚,直到停在8点.   不一会儿,绑定成功的章杉和段兰婷的掷骰结果也出来了,是4点。   “那我们……这就出发?”   *   在前往双人4号赛场的路上,章杉时不时的会侧头端详段兰婷一眼,他发现这姑娘长得还是挺漂亮的,只是和南银纱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如果说南银纱是热血漫女主角,那段兰婷,完全就是恋爱番女主角。   不过即使是恋爱番女主角,也没有她这么登峰造极的运气,所以她算是个bug。   段兰婷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疑惑询问:“章先生,想什么呢?”   “……呃,在想你运气这么好,应该很快就能连成bingo了。”   “没有的事儿。”她笑着摆手,“我通关五场,每一场的数字格都在毫不相干的地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可见系统不会那么轻易让我走。”   “艹,连你这种运气都……”   “自己的运气好是一回事,系统能控制我们的运气,又是另一回事。”她叹了口气,“既然被绑定了这个游戏,那就谁都没有例外,得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你还挺乐观。”   “来都来了,不乐观又能怎么样?”她说,“希望章先生会是个足够优秀的队友。”   章杉伸出手去:“没问题,你是南银纱朋友,又是稀缺人才,于公于私,我都一定会尽全力保你。”   段兰婷欣然与他握手:“那是我的荣幸。”   说话间,两人上了三层楼,已经来到了双人4号赛场门口。   推门一看,里面有十几位玩家,站位很明显,都是两两一队。   门口站着一位穿黄色旗袍的npc,用机械声通报。   “玩家章杉,玩家段兰婷,进入4号赛场。”   两人走向角落,章杉眼神环顾,顺便把在场玩家都打量了一遍。   段兰婷好奇:“你看什么?”   “战力分析,毕竟不清楚赛制,万一是暴力通关,先看看是不是我能打得过的人。”   “结论呢?”   “有两个男人是练家子,其他的都好说。”   “噢……”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赛场大门重新关闭,npc宣布:   “16名玩家已到齐,答题地狱游戏正式开始,请各位玩家有序落座。”   听得地面一阵剧烈震动,空旷的场地中央,机关升起。 第46章 答题地狱 发起决斗。   场地中央升起的机关, 是围成矩阵的二十把金属座椅,外围十六把白椅,内围四把黑椅。   外围十六把白椅两两一组, 每四把用钢化玻璃隔开, 椅上各有一枚项圈;内围四把黑椅上,各有一把水果刀, 前方还各有黑白两枚按铃。   十六名玩家各自落座,npc坐在矩阵以外, 以穿透力极强的机械音, 宣读具体规则:   “请各位玩家戴上项圈, 绿灯亮起视为佩戴成功。”   “本场游戏共十回合, 每回合分为四小回合,以玻璃分隔为界限, 每小回合出一名玩家到中心场地答题,全体玩家上场完毕,则该回合结束计分。”   “每小回合三道题, 按白铃抢答成功的玩家积一分;在三道题全部结束之前,场内玩家可随时按黑铃发起决斗, 以第一名按铃开始计时, 在60秒时限内抢夺他人项圈, 抢夺成功积一分, 抢夺成功并杀掉该玩家积三分——玩家也可以随时摘掉项圈, 放弃该回合减一分。”   “答题过程中, 其他玩家不可进场干预, 且玩家得分最终只计入双人战队。”   “以双人战队为单位,十回合全部结束时,积分前三的战队可以通关。”   规则宣读完毕, 在场玩家无不震惊,这下他们总算知道内围座椅的水果刀,是做什么用的了。   总而言之,八分之三的存活率。   用玻璃隔开四个人,只是为了便于分组,并不代表双方必须结盟,因为最终也还是根据双人战队计分。   可以想见,相比起答题,恐怕有一部分玩家更倾向于争夺项圈。   甚至是积分更高的杀人。   答题地狱,是真的地狱。   npc并没有给众人太多心理建设的时间,很快就开始走流程。   “第一回 合,请被点到的第一组玩家进入中央场地——赵健、孙红兵、海司羽、段兰婷。”   段兰婷没想到自己最先上场,她有点紧张,下意识看了旁边的章杉一眼。   章杉想了想,压低嗓音,很笃定地对她说:“甭害怕,大家都答题的话,你就尽量答对;如果他们想按铃决斗,你就直接摘项圈。”   “可摘项圈非但不得分,还要倒减一分……”   “真决斗了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吗?你先保证自己安全,后面的回合我再追。”   “……”   段兰婷叹了口气,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当第一组的四名玩家,全部在内围落座的瞬间,只听“咔哒”机关启动的脆响,外围的十二名玩家,手与脚都被牢牢锁在了座椅上。   很明显,这是为了避免他们上场干预比赛。   段兰婷平复心情,谨慎地打量了一圈本轮对手。   二男二女,男玩家一个比较瘦小但精壮,另一个是个戴眼镜的胖子,他俩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大概率是在打什么主意。   剩下那名女玩家,是个成熟美艳的短发姐姐,穿着紧身的运动背心和工装外套,露出帅气的八块腹肌。   短发姐姐视线微移,发现她在偷看自己,似笑非笑地朝她挑了下眉。   她赶紧低下了头。   npc:“下面请听第一题,‘太阳系九大行星中位于最外侧的是哪一行星’,开始抢答。”   叫赵健的男玩家立刻按铃:“海王星!”   “回答错误。”   叫孙红兵的男玩家也按了铃:“土星!”   “回答错误。”   然后段兰婷终于找着了机会:“冥王星。”   “回答正确,玩家段兰婷所在战队积一分。”   段兰婷很高兴,当即回头和章杉对视了一眼。   章杉自然也是高兴的,要不是因为手脚被锁住,他都要给她鼓鼓掌。   但他同时也注意到,那两名男玩家看段兰婷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他警惕地沉下了脸色。   答题继续。   npc:“下面请听第二题,‘群体诉讼是主要适用于诉讼当事人一方或双方人数众多的一种诉讼,请问它最早产生于哪一国家’,开始抢答。”   赵健:“美国!”   “回答错误。”   海司羽:“英国?”   “回答正确,玩家海司羽所在战队积一分。”   短发姐姐显然也是不怎么确定的,纯属蒙对,她松了口气,转过身和自己的男队友竖起了大拇指。   npc:“下面请听第三题,‘我国古建筑中等级最高的、一般用于皇宫庙宇等主要大殿的屋顶是什么’,开始抢答。”   半晌沉默,这一题在场四位都毫无头绪。   但赵健还是按了铃,这次他按了黑铃。   发起决斗。   孙红兵紧随其后按了黑铃,两人刹那间把目标都锁定了段兰婷。   根据规则,只有率先摘下项圈的玩家,才能获得积分,所以两人你争我抢,都试图死死把段兰婷按在地上。   段兰婷尖叫一声离开座位,急着后退,但内围场地就这么窄,再靠外就有玻璃隔板挡着,她也躲不到哪去。   眼看着赵健已经气势汹汹扑上来,而慢了一步的孙红兵目露凶光,甚至抄起了座位上的那把水果刀……   这才是第一回 合的第一组,先发制人得分,又能除掉一个战队的队员,总是占优势的。   章杉惊得喊出了破音:“摘项圈!段兰婷你摘项圈啊!!”   说时迟那时快,段兰婷脚一滑摔倒在地,双手却也没闲着,就势扯开了自己的项圈。   npc:“玩家段兰婷所在战队减一分,决斗时间还剩35秒。”   某位玩家一主动摘项圈,其余玩家就不能再对其继续动手了,赵健不甘心地顿住了脚步,身后的孙红兵也悻悻垂下了拿刀的手。   “项圈都摘了,还决斗什么……啊!”   孙红兵只想着尽快解决掉弱者,却几乎忘记了,现场还有一位伺机而动的短发姐姐。   海司羽从后单手勒住他的脖子,果断一拳瞬间击中了他的太阳穴,直打得他脑子“嗡”的一声颤响,眼前金星乱冒。   “欺负女人的废物。”   她手上用力,一把扯下了他的项圈。   npc:“玩家海司羽所在战队积一分,决斗时间还剩10秒。”   赵健本能地向前一步,见海司羽抄刀对准了自己。   “你过来试试?”   “……”   就这犹豫的工夫,时间到了。   npc:“答题结束,请第一组玩家回到座位,被点到的第二组玩家进入中央场地。”   点到的四个名字暂时忽略,反正目前还没轮到章杉。   段兰婷坐回了章杉旁边,她小声对他说:“抱歉啊,我在和别人干架这方面确实不太行。”   “嗨,道什么歉,这又不是你的错,欧皇需要干架吗?不需要。”章杉看起来满不在乎,“你记住了,下一场绝对不要犹豫,只要有人按铃,马上主动把自己项圈摘了,减分就减分,真受伤了才麻烦知道吗?”   “可咱们的积分会落后……”   “我都说了,我能追回来。”   段兰婷眨着那双大眼睛看他:“你怎么追回来?”   “刚才那个叫孙红兵的拿刀子了,说明他一开始就打算杀人,那就应该有被杀的觉悟。”   “……你要杀他?”   章杉还没回答,这时第二组的答题已经开始了,这组除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卷发女孩在认真答题之外,其余三位男玩家明显都没打算答题,他们还没等第二题读完,就按黑铃发起决斗了,而且目标都是卷发女孩。   这里面也包括孙红兵的队友,一个身材精壮的男人,他丝毫没有迟疑,忽略项圈,赶在另外两人之前手起刀落,直接扎进了卷发女孩的心脏。   卷发女孩只来得及抽搐一下,就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惊恐地睁着双眼断了气。   她的队友大约也是她的男朋友,无奈手脚被锁都不能冲过去救她,只能崩溃地嚎啕大哭。   npc:“玩家张华所在战队积三分,本组有玩家死亡,决斗时间结束。”   这一幕发生的速度太快,以致很多玩家都没反应过来,有些女生们已经含了眼泪,不晓得是心疼对方的遭遇,还是为接下来的自己而感到不安。   段兰婷眼看着npc把尸体拖到角落里,就像清理一件垃圾,她红着眼眶轻声道。   “张华和孙红兵是一队的,都是一路货色。”   “嗯。”章杉冷眼端详着张华,“我开局是不是告诉你,这屋里有两个练家子?”   “对啊。”   “张华算一个。”   “……那另一个呢?”   “是和你一组那个短发小姐的队友。”   段兰婷惊讶抬头,竟意外发现对面的海司羽,也在同一时刻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海司羽双手食指交叉,做了个勾住的手势。   她当即会意:“那位姐姐想和我们结盟。”   “你看人准吗?”   “还算准,比如纱纱,当年我第一眼见纱纱,就觉得她迟早会成为我的朋友。”   “那这次你看呢?”   段兰婷很严肃地思考片刻,得出结论:“我认为她是好人,暂时可以信任。”   “那行,待会儿万一遇上了,只要她的队友不动手,我就不动手。”   “好。”   于是段兰婷也抬起手来,趁无人注意,朝海司羽做了同意结盟的手势。   海司羽一笑,随即侧身,和自己的队友耳语起来。   段兰婷也和章杉耳语:“你真要杀孙红兵?有把握吗?”   “我不仅要杀孙红兵,还要杀张华,这俩一个也不能留。”   卷发女孩的男朋友还在绝望哭泣,而此刻的孙红兵和张华,却在一脸嘲讽地嗤笑。   他们似乎势在必得。   章杉微微眯起眼睛,暗中将手指关节掰出脆响。   “有些人可以只摘项圈,有些人就必须死。” 第47章 赌场 心理战。 第一回合, 章杉是在第四组上的场,别的玩家多少还会听一道题,他根本不听, 上来直接按黑铃决斗, 60秒内连抢两名玩家的项圈,但力道控制得很好, 并不会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   接下来的两个回合也都是如此。   照他的想法,段兰婷在这一游戏中比较弱势, 怎么都难免减几分, 而答题不是他的强项, 与其给别人机会, 不如提早下手。   八组存活三组,要想把积分完全拉开, 单靠答题是没戏的,毕竟这游戏叫答题地狱,答题是个幌子, 地狱才是真关键词。   在答题无法保证通关的前提下,大部分玩家都会选择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即争夺项圈。   但其实争夺项圈也只能积一分, 要完全保证拉开差距, 杀人是必经的一步。   无法选择杀人这一规则, 至少可以选择杀人的目标。   前三回合, 章杉抢了不少项圈, 保证了己方不会落后于其他队, 将比分咬得很紧。   直到第四回 合第二组,npc宣读上场玩家名单。   “章杉,张华, 王晓茹,邵明。”   王晓茹是个女孩子,和她队友前几回合的表现都平平无奇,暂且不提。   张华是孙红兵的队友,那个心狠手辣的练家子,自然也不必说。   至于邵明,是短发姐姐海司羽的队友,生得高大威猛,但面相并不显得凶恶,反而有股子正气。   两队事先就私下结盟了,章杉和邵明在前几回合也差不多了解了对方的路数,所以两人一上场就互相对了个眼色,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四人落座。   npc开口:“下面请听第一题……”   话音未落,张华就按了黑铃,并顺手抄刀,他的目标很明确,是那个叫王晓茹的女孩子。   他的卑劣之处就在于,只杀反抗能力弱的女孩子,而他通过前几次的观察,知道章杉和邵明都是只抢项圈的类型,并不觉得二人有什么威胁。   他要做的只是抢在前面,先解决掉王晓茹。   岂料章杉和邵明早就盯上了他。   眼看着王晓茹双手护住项圈,尖叫着后退,张华高高举起水果刀,作势要刺。   千钧一发之际,章杉闪身上前,手臂交叉,恶狠狠钳住他的喉咙,将其向后扭倒在地。   邵明重重一脚踹在张华某个不可描述部位,当场令其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弯下腰,劈手夺下张华的水果刀扔到了一边。   章杉双腿收紧锁住张华令其不能挣扎,转而反手从腰后摸出自己那把水果刀,果断一刀攮进了张华的心脏,随后再加一把力,令水果刀深没至柄。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和张华杀那些女玩家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张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脸色死灰,终于圆睁双眼没了动静。   npc宣布:“玩家章杉所在战队积三分。”   段兰婷本能地深呼吸,也说不好是什么复杂心情,但可以确定的是,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原来这个男人,还真的没骗她。   邵明让过了最后的必杀招,因为就目前而言,他和海司羽的比分是肯定领先的,只要除掉孙红兵和张华这一队,就更能保证胜局——因此既然结盟了,理应让利给盟友,他遵照海司羽的嘱咐,没有和章杉抢这三分。   “谢了兄弟。”   章杉推开张华的尸体,很随意地把刀扔回座椅,他在低声向邵明表示谢意的同时,视线也瞥向不远处呈震惊扭曲状态的孙红兵。   他冷笑着抬起大拇指,朝孙红兵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等着吧。   *   同一时刻,8号赛场内,南银纱和晏之卿正在进行游戏。   本赛场十名玩家,游戏内容是:赌场,或者称为改良版的德克萨斯扑克。   简要说明一下游戏规则,即除去大小王共52张牌,每位玩家都会分到两张牌作为底牌,底牌面朝下不公开,再有五张由npc陆续朝上发出的公共牌。   从第一位玩家开始按顺序押注,中途可以随时放弃押注,经过所有押注圈后,若仍不能分出胜负,游戏会进入摊牌阶段,也就是让剩下玩家亮出各自的底牌,再从公共牌池中选三张牌,凑齐五张牌以较高下,持大牌者获胜。   而比拼大小的顺序为:①最高为A点的同花大顺;②普通同花顺;③四条,即有四张同一点数的牌;④葫芦,三张同一点数的牌+两张同一点数的牌;⑤同花,五张同一花色的牌;⑥顺子,五张顺连的牌;⑦三条;⑧两对;⑨其余高牌。   每位玩家初始100枚筹码,可随意押注,每回合结算一次,共三回合。   三回合结束后,筹码最多的前五位视为通关。   要注意的是,前五位就是前五位,以个人为单位,不是以双人战队为单位。   但还有一条补充规则比较重要,即同队队友可以选择把自己的任意筹码互相赠予。   这就意味着队友之间要相互配合,不能有私心,否则很可能出现全军覆没或者独自存活的局面。   可如果两人的筹码都不富裕,那也不是想赠予就能赠予的。   南银纱没玩过德克萨斯扑克,但她听得懂规则。   在落座前,她低声问晏之卿:“你擅长吗?”   “擅长。”晏之卿平静给出了肯定答案,“你押注时保守一点,牌好可以跟,不好及时弃,剩下的交给我。”   她点一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十名玩家按照本人的姓名牌围桌而坐,座位顺序打乱,同队的都被隔开,等待npc依次发牌。   押注的顺序也是系统随机选定的,谁面前的灯亮,就进入谁的押注环节。   npc翻开了第一张公共牌:红桃7.   南银纱手中的牌是黑桃4和方片J,目前而言是八竿子打不太着,这运气,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   她正沉默间,发现排在自己前面的玩家都押完注了。   面前的黄灯亮起。   她下意识看了晏之卿一眼,只是这一眼,晏之卿就知道她的牌很差了。   他挑眉示意:真的特别差?   她点头:对。   他搭在桌边的手,轻轻一抬。   南银纱当即按了手边的白色铃,直接放弃押注。   第一轮放弃押注,回合结束只需要交出前面玩家押到的筹码数量,目前是4枚,毕竟一开始大家都比较保守,她没有亏很多。   及时止损。   中间又隔了两名玩家,然后就到了晏之卿的押注顺序。   晏之卿跟着前面的玩家下注,并未加注,鉴于后面还有四张公共牌没翻,他需要看看情况。   他冷静环视全场,观察着每个人的微表情和细节。   第一轮结束,紧接着是npc第二轮翻开公共牌:梅花10   鉴于南银纱已经放弃押注,她现在要做的只是观战,又或者说,关注晏之卿的发挥。   大约是黑桃9这张牌还不错,有两三名玩家的情绪被调动了,他们又暗中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确认,尽管押上的筹码不算夸张,但也能明显看出有所增加。   当然也有像南银纱一样牌面较差,或者不太会玩的玩家,被突然增加的筹码吓到,知道自己够呛能赢,选择了放弃。   晏之卿本轮依然跟注,没有增加。   到了第三轮,场上坚持押注的玩家还剩五人。   npc再度翻开公共牌:红桃10   几乎是在同时,晏之卿深吸了一口气,这吸气的声音似乎很克制,但其实在场玩家都察觉到了。   他推了下眼镜,以手挡住半边脸,朝南银纱一笑。   南银纱蹙眉,她觉得有点奇怪,毕竟依着她对晏之卿的了解,他是个足够沉稳的人,从不会这么不加掩饰的情绪外露,看起来破绽百出。   他在干什么?   押注还在继续,有个玩家犯嘀咕,犹豫着选择了放弃。   场上还余四位,前两位都小幅度加了注,到了晏之卿这里,他往上加了20枚。   剩下那位玩家:“……”   这可就有点多了。   但估计他的牌确实还不错,他想了想,还是咬牙跟了。   晏之卿看着他,微笑着摇一摇头,是完全势在必得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这么一来,另外两位玩家也有点慌了。   第四轮很快开始,这次npc翻的公共牌:红桃Q   晏之卿瞬间笑意更深。   可想而知,他的笑,彻底把前两位玩家笑毛了,巧的是这两位玩家是一队的,两人对视半晌,最终因为信心不足不敢豪赌,双双放弃。   最后场上就只剩下了晏之卿和那位坚持跟注的玩家。   晏之卿面前黄灯亮起,他盯着那位玩家看了半晌,在看得对方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淡定回手按下了白铃。   按响白铃代表着梭.哈,筹码全押。   那位玩家:“……”   几乎全场震惊,这不是普通的扑克游戏,这是要赌上性命的,得有多大的把握才敢梭.哈。   手指回拢攥紧刀柄,南银纱也有些难以置信,但她对晏之卿始终是信任的,她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   气氛压抑,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最后那位玩家,终是在晏之卿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没有跟着梭.哈的魄力,只能垂头丧气选了放弃。   诚然,在这个节骨眼放弃,不管怎样都要亏不少,但也没办法,如果最后不能赢,将会亏得更多。   至此,场上只剩下了晏之卿,他在本回合自动胜出。   他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在看到底牌的那一刻,之前那位玩家猛地一拳捶在桌面,神色悔恨不已。   “我.艹!”   方片7和梅花7。   加上三张公共牌,最大也只是个葫芦罢了,这种牌根本无法保证赢面。   但偏偏是亦真亦假的心理战术,配合适当的作戏,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会让大多数玩家都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   回合结算,晏之卿的筹码,几乎翻倍。 第48章 下一场 替我向她问好。   南银纱没有想到, 晏之卿这人会调香、会钢琴、会擒拿、会答题,居然还会演戏。   当时他那怜悯的眼神、欣然的笑容,以及小幅度表达愉悦的手部动作, 无疑都给其他玩家传达出了必胜的信息, 同时也施加了无形的压力。   结果到了最后才发现,这些全是假的, 全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其实他的牌面非常一般。   换作平时, 这种法子恐怕不足以蒙骗大多数玩家, 但正因为这是生死赌场, 每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众人才想象不到他会采取如此冒险的方式,甚至以梭.哈来混淆视听。   人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 往往缺少冷静权衡判断的能力。   晏之卿抓住了人性的弱点,所以他赢了。   后面的两个回合,南银纱依旧秉持着该弃就弃的原则, 不求赢只求稳,尽量将损失最小化, 把表演的舞台让给晏之卿。   晏之卿第二回 合以一己之力, 故技重施, 佯装自己拿到绝佳的好牌, 但那些玩家上过一次当已经不肯相信他, 好几位都故意加注, 想引诱他再度梭.哈。   谁知他竟然提早就放弃了, 损失不疼不痒,只留那群人菜鸡互啄。   而在第三回 合,他真的拿到了好牌, 一路顺风押注,最后以10点的四条胜出。   他之前早已算清了在场玩家的筹码总数,于是将自己所得筹码分了50枚给南银纱,两人最终分数一起进入前五名,通关成功。   这游戏的残酷之处,就在于你赢了,你还要亲眼观看同场玩家被处决。   不知名的红色射线从天花板的缝隙落下,刹那间割开了后五名玩家的颅顶,他们的脑壳一分为二歪向两侧,鲜血混合着脑浆流满了牌桌。   出于惯性,失去活气的身体兀自摇摇晃晃,几秒钟后才轰然倒下。   晏之卿单手捂住南银纱的眼睛,将她半搂半推离开了8号赛场。   “纱纱,这是别无选择的事,我们不能回头看。”   “我知道。”南银纱拉下他的手,抬头迎视着他的目光,“我并不害怕这些,我也习惯了。”   然而习惯,才是最残酷的现实。   她顿了顿,又问他:“你刚才有没有想过,但凡玩家里有个像婷婷那样的欧皇,真能摸到同花大顺,你不管使什么计策都是必输的。”   “我想过,任何事都有失败的概率,这是一步险棋,但我愿意试一试。”   毕竟他除了保证自己的筹码,还要留出赠予她的筹码,他需要最大限度稳固胜率。   在游戏里,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通关秘诀,三分靠智,三分靠狠,剩下四分则靠命。   ……   另一方面,4号赛场的游戏,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章杉兑现了对段兰婷的承诺,只要有他在的回合就疯狂上分,并在第八回 合时赶上了与死去张华同组的孙红兵。   毋庸置疑,他再度下了杀手。   既然孙红兵早就和张华定下了每轮必杀一名女玩家的计划,那么两人也应该有被人杀的觉悟。   规则残酷,人性如此,谁也别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就这样,最终回合结束时,章杉和段兰婷以第二名通关,第一名通关的是海司羽和邵明。   章杉担心处决玩家的场景太过血腥,段兰婷会被吓到,飞快捂住她的眼睛,直接把她拎出了赛场。   出来后段兰婷还是听到了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她沉默半晌,微微仰头看向他。   “章先生,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要不是有你,我根本不可能通关这种类型的赛场。”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通关不了福不福的赛场。”章杉难得一本正经道,“所以没必要道谢,权当我还你人情,再说了咱们很快就是队友了,队友互相保护是应该的。”   段兰婷莞尔一笑:“那倒也是。”   章杉叹了口气:“游戏里就是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这种赛场和你专业不对口,换成南银纱来,她眼都不带眨的,肯定题都不听直接砍人。”   “那当然,纱纱最厉害了。”   “你也挺厉害,运气可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   游戏需要互补,各方面人才都要具备,才能全面应对即将出现的危机,这大概也是绑定队友的意义。   这时海司羽恰好路过两人身后,无意间听到这番谈话,挺意外地开口。   “二位,你们认识南银纱?”   “认识啊,我俩队友。”章杉奇道,“怎么,你也认识南银纱?”   “啊,认识,我之前和她一起参加过游戏。”海司羽笑了,“她很有个性,还使得一手好刀。”   章杉和段兰婷对视点头:“那没错,你认识的确实是我们的南银纱。”   “那就劳烦二位替我向她问好了。”   海司羽客气颔首,随即亲昵挽起队友邵明的胳膊,一起朝远处走去。   段兰婷悄悄和章杉耳语:“他们其实是一对儿呢。”   “是,很般配。”   无论如何,能找到同行的队友,亦或是变成爱人,都足够幸运。   *   完成第一场双人游戏的四个人,重新在考场聚齐了。   段兰婷一见到南银纱就扑上去拥抱,后来发现晏之卿又在微笑着看自己,心虚地松开了手。   这位晏先生,似乎非常不喜欢别人和纱纱过分亲近啊……   南银纱摸了摸她的脑袋:“通关顺利吗?和张三磨合得怎么样?”   “哦哦,挺好的,章先生人超仗义,身手也好。”   “他祖传习武,身手当然好。”   章杉同时也在问晏之卿:“你俩顺不顺利?什么主题的赛场?”   “德克萨斯扑克。”   “卧槽,德州.扑克我擅长啊!”   “问题是你没摇到8号。”   章杉压低嗓音:“南银纱不太会吧?靠你自己估计压力挺大,毕竟你牌运可能也一般。”   “不重要,反正已经通关了。”   “哦对了南银纱,我俩在赛场碰见一个叫海司羽的女玩家,她让我向你问好。”   南银纱闻言侧眸:“海司羽?她通关了吗?”   “通关了,名次还比我俩高。”   “那很好。”她唇角微弯,“我们该准备准备下一场双人游戏了。”   “对啊,还有一场,我们就可以四人一起行动了。”段兰婷走到了章杉的座位旁,眼神亮晶晶地看他,“章先生,之前是你摇的号,不如这次我来?”   章杉欣然同意:“行,你运气好,摇一个对自己有利的。”   她抬手按下按钮,透明骰盅里黄色骰子翻滚摇晃,最终定格在——   数字8   是他擅长的德州.扑克,是她运气所触及的领域范围。   章杉眼神瞬间亮了:“欧皇,你名不虚传啊!” 第49章 璀璨宝石 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段兰婷是个欧皇, 章杉又擅长德克萨斯扑克,于是这俩再度搭档,携手去8号赛场叱咤风云了。   同一时间段, 南银纱和晏之卿摇到了10号赛场。   无论是哪号赛场, 在没推开那道门之前,玩家都无法想象里面会是怎样的场景。   当然, 就算推开了,也很可能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惊吓。   比如这一场。   这一场的场地格外复杂, 目测几乎达到一千平米以上, 场外是四座自带座椅的并列控制台, 控制台设有监控屏幕, 上面的按钮琳琅满目。   场内是极其花里胡哨又曲折环绕的游戏棋盘,棋盘模拟真正的地形, 有桥有路,有水有沟,还有连接着刀林钉板的各式机关。   在这些机关的环绕包围下, 地面标有数字的格子中,错落摆放着各种颜色的仿真宝石。   除此之外, 前方墙上还挂了十几幅类似中世纪的肖像画, 每幅肖像画底部都标了不同分数, 最少是5分, 最多是15分。   赛场内玩家到齐, 两两一组, 共四组八人。   这大约是目前为止, 人数最少却场地最大的一场双人游戏。   穿着黄色旗袍的npc,在赛场大门关闭后,用机械声宣布规则。   “璀璨宝石游戏开始, 请各队玩家选取一名前往赛道起点,另一名前往控制区域。”   “游戏过程中,控制区域的玩家负责投掷点数和操纵赛道机关,保证赛道上的玩家安全;赛道上的玩家则需依据行走的格子数捡起对应宝石——红宝石1分,黄宝石3分,蓝宝石5分,绿宝石7分;如捡起人物奖励卡,则根据墙上画像计分。”   “过程中四组玩家均可随时启动或关闭机关,协助队友前行;如果赛道上两名及以上玩家站在同一处摆放宝石的格子,则可选择主动退回起点,或者以互相决斗的方式强制退回,直到剩下最后一人获得宝石。”   “最先累积50分的两组玩家,视为游戏通关。”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硬战,无论是控制机关还是上赛道,都需要足够的反应力与战力。   这是狠角色们的比拼,毫无疑问,队内分工也很重要。   在场四队都在商量耳语,晏之卿推着南银纱的肩膀,想把她推去控制台。   “纱纱,待会儿操纵机关时,记得……”   “等等,你问过我意见了吗?谁说我要去控制台了?”南银纱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我要上赛道。”   “不行,上赛道风险太大了,你看看对方派出来的,都是男人。”   “正因为都是男人,我上去才比他们更灵活,赢面更大。”   晏之卿低头,无奈地劝:“纱纱,你听话,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没逞强,你才是逞强吧?”南银纱不闪不避正视着他,她冷声反问,“你觉得这赛道的配置适合你吗?万一……你怎么参加下场四人游戏?”   赛道上处处利器设置,稍有不慎就要受伤流血,他身手好,但先天性凝血障碍是他的弱点,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严重性可能要呈倍数上升。   她不愿意他冒这个险,她认为自己应该去,并且有能力胜任。   “晏之卿,平时你做什么决定,我通常都没意见,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我不擅长控制机关,控制台需要智商高的人去坐,你去。”   “可是你不能……”   “只要你控制好机关,打好配合,就能保护我,现在不是纠结责任感的时候,我们要做的是保证能赢。”   南银纱用力攥了一下晏之卿的手,她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登时果断转身,一个箭步冲上了赛道起点。   脚下黄灯亮起,玩家位置固定,不能再更换了。   晏之卿定定注视她很久,可她偏偏没有回头再看他。   他一贯温柔的眼神慢慢冷却下去,那是他每当面临危险时,都会露出的坚定冷峻的表情。   他蓦然抬手摘下眼镜,大步流星朝控制台走去。   至此,八名玩家全部就位。   坐在晏之卿旁边的是一名女玩家,浓妆艳抹有几分姿色,穿很性感的吊带裙。   她盯他盯了半天,唇角带笑,媚眼如丝。   “帅哥,和女朋友吵架了?”   晏之卿瞥也没瞥她,只对照监控屏幕,专心研究控制台的按钮和拉杆。   在短暂的沉默里,他给出了回答:“对,那是我女朋友。”   “……我问的是你们吵架了吗。”   “有这闲心,建议小姐你关心关心自己的男朋友。”   “赛道上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刚绑定的队友而已,我对他不算很满意。”女玩家风情万种一笑,“如果你对你的小女朋友也不满意,可以考虑考虑我——我以前是知名的电竞选手,对各类游戏都很在行,绝对能帮上你。”   晏之卿头也不抬:“你要是放弃操纵机关,就安静在那坐着,或许我会考虑。”   “那怎么可能?不操纵机关我怎么通关?”   “既然如此,你就该先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我们两队暂时结盟对付别人,才是当务之急。”   女玩家眼波流转:“意思是只要我不针对你们,你就……”   “我们应该先证明一下彼此的能力,不是吗?”   话音刚落,听得铃声响起,npc宣布:“游戏开始。”   投掷骰子的顺序依旧是随机亮灯为准,顺时针进行。   骰子是6面骰,第一位玩家运气不错,上来就扔了个6点,她的队友前进六步。   那位性感女玩家的男队友,就站在南银纱不远处,他侧头斜她一眼,语气很明显有点讽刺。   “场上四队,三队是一男一女的搭配,人家都是男队友上赛道,就你自己是女人——你队友看起来很不想赢,打算和你一起死啊?”   南银纱根本不乐意搭理他,懒洋洋回:“你没准死得比我还快。”   “啧,就凭你带了把吓唬人的刀?”   “吓不吓唬人的,要不待会儿你试试。”   说话间,场下轮到晏之卿投掷骰子,他掷出了4点。   南银纱往前走了四格。   随后其余两位玩家也前进完毕。   这会儿还算风平浪静,毕竟第一轮走不了几步,宝石也不会放在距离起点这么近的地方。   南银纱将手搭在刀柄上,她即使目不斜视,也能感觉到来自赛道另外三位男玩家的无形恶意。   他们都在打量她,互相使眼色,以及和场外的队友使眼色。   无论从哪方面分析,先直接干掉一个最弱小的,都能解决四分之一的麻烦,通关的几率增加,是最优方案。   接下来的第二轮,依旧风平浪静。   一直到了第三轮,晏之卿掷出了一个3点。   南银纱只要再往前走三步,就能捡起一枚黄宝石。   然而她的左脚刚刚接触格子,尚未来得及弯下腰去——   场下有玩家启动了机关,悬于高顶天花板的一柄铡刀,已应声而落。 第50章 配合 先搞死一个。   规则说明, 场下负责控制台的四名玩家,可以在游戏过程中随时启动并操纵机关,攻击赛道上的玩家。如果他们能够利用机关杀掉对手, 就相当于那一队直接失去得分资格, 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毋庸置疑,场下已经有玩家把南银纱定为目标了, 这不难理解,其余三位都是男玩家, 就算不虎背熊腰, 也算身强力壮, 只有南银纱自己站在那, 偏偏这场她还没化妆,显得格外纤细弱势。   尤其再配上那把刀, 就跟小孩儿偷抹成年人化妆品一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在晏之卿掷出3点之后,旁边的女玩家侧身过来, 嗤笑着吐槽:“说真的,你为什么会想着派女朋友上去?你和她有仇, 还是根本没听清规则?要是我待会儿不放点水, 你俩大概率是输定了。”   结果她刚说完这句话, 就有玩家启动了机关。   高顶天花板有悬挂的锋利铡刀, 瞬间垂直朝南银纱的方向砸落。   而彼时南银纱就站在规定的格子上, 动弹不得。   当玩家走完对应的投掷步数时, 格子四周会自动竖起半人高的透明围墙, 直到下一次投掷才会消失。   这就意味着玩家要翻过这座围墙需要时间,完全来不及躲开四面启动的机关,闪避的范围极其有限。   这时候, 就只能依靠场下的队友。   这是配合的重要性。   “纱纱,往左!”   南银纱听到了晏之卿的声音,她想也未想,迅速闪身向左。   一直凝神关注监控屏幕的晏之卿,在关键时刻果断拉动手边拉杆,于是以南银纱为圆心,附近几处棋盘格飞快呈Z字型变换位置,助她堪堪避过了下落的铡刀。   铡刀一击未中,便又上升回了原先的天花板。   南银纱弯腰,捡起了格子上的黄宝石。   npc:“玩家南银纱所在战队,积3分。”   方才妄图偷袭南银纱的玩家,很不加掩饰地叹了口气,顺便愤懑地瞪了晏之卿一眼。   接下来轮到他投掷骰子,点数是5,这代表他的队友要前行五步。   然而他的队友刚走了两步,晏之卿就按下了左手第二按钮。   从地面弹出的坚固弹簧,顶端连接着刀片,旋转着直击对方面门,那名男玩家惊得立刻后仰,虽避开了脸部要害,刀尖却也割开了衣服前襟,在胸口留下了一道血痕。   “……狗崽子,操.你大爷的!”   晏之卿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对方的破口大骂,只一门心思记忆控制台按钮和屏幕光点的对应位置。   他必须做到十全十美,不能出半点差错。   因为南银纱在赛道上,他绝不能用她的安危去赌任何的可能性。   游戏仍在继续。   ……   另一方面,在8号赛场,章杉和段兰婷正自带光环,进行碾压式游戏体验。   章杉宛如一位赌圣,虽说顶多算是矬子里拔将军的那种赌圣,但凭借他对德州.扑克的了解,忽悠在场玩家也足够了,还能和段兰婷打配合,暗中给她提示。   值得一提的是段兰婷,段小姑娘其实不太会玩牌,她仅仅是听懂了规则,记住了那些排列组合,然后自己默默对号入座。   尽管如此,也架不住人家的手气一绝,想要什么摸什么。 第一回 合,她比较保守,前前后后押了大约一半的筹码,最后与三位玩家PK,以Q点的四条胜出; 第二回 合,她的牌算不上什么好牌,结果其他玩家的牌更不咋地,普普通通9点+6点的葫芦都赢了;   谁知第三回 合……   她直接梭.哈,以同花大顺封神,并在给了章杉80筹码之后,依旧是全场排名第一。   两人就此双双通关,章杉照例第一时间把她拎出赛场,没让她看见处置淘汰玩家的血腥场面。   他说:“欧皇,做得不错。”   “……用不着这么称呼啦。”段兰婷哭笑不得,“你就跟纱纱一样,叫我婷婷就行。”   “好的婷婷,咱俩这次通关挺快,我猜晏之卿和南银纱不会这么快,可以先回考场去等他们。”   “纱纱和晏先生去的哪一赛场?”   “10号。”   段兰婷愣了一愣,她蹙眉小声道:“统共只有十个赛场,这10号赛场会不会比其他赛场都要难?”   “……说实话,就凭他俩那运气,确实可能摇着个最难的。”章杉不禁烦恼挠头,“好在他俩的实力拔尖,游戏难是针对赛场内所有玩家的,只要他们比别人强,就一定能通关。”   “好烦,希望以后不要再有故意拆开队友的游戏设定了,我们应该一起通关,这样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至少能互相照应。”   “谁说不是呢?我也想赶紧跟他俩会合,有他俩在的地方,我也会比较踏实一点。”   段兰婷笑了:“我感觉你不像是个会依赖队友的人。”   “我以前的确不是,但在认识他俩之后,我觉得并肩作战也挺好,这个游戏是需要战友的,他们也将成为我勇气来源的一部分。”   “真羡慕你们的默契和友情啊。”   “有什么可羡慕的?”章杉不假思索道,“你现在也是我们的队友了,作为不可分割的集体,将来你会分享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此刻南银纱在场,听了这番话,必定会开口评价。   ——张三,口才不错,合着你还有这么假正经的时候呢?   *   10号赛场内,在经过数轮环节后,场下玩家基本都已经熟悉了控制台的布局和功能。   熟悉了控制台,也就意味着心里有了底,他们的胆量逐渐大了起来,使用机关的频率一轮高于一轮,开始愈演愈烈地朝着赛道的对手进攻。   自然,除了进攻对手,还要学会防御,及时保护自己的队友。   越到这种时刻,就越考验他们的反应和耐性,双手不停,神经分秒紧绷,可以说耗费的精力丝毫不比赛道上的玩家少。   晏之卿无疑是最累的,毕竟场下有两名玩家都在死磕南银纱,此起彼伏操纵机关,非要先把南银纱搞出局不可,但凡他松懈半刻,就可能将南银纱置于危险境地。   剩下一位是旁边那个擅长电竞的女玩家,女玩家属于全面开花的类型,轮番骚扰来回打击,虽没单独针对南银纱,却也没好到哪去。   “可以啊帅哥。”她悠然自得地调侃,“三面夹击的情况你都能保住女朋友,是该说你操作太优秀呢,还是该说你女朋友命真大呢?”   晏之卿的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监控屏幕上,他眼神沉而冷,语气却异常平静。   “随你,我依然坚持双方共赢的原则,希望你也认真考虑,我们结盟的胜率明显会更高。”   女玩家一歪头,像是真的在权衡。   偏巧这时,赛道上她的男队友吼出声来。   “操!赵子怡你他妈能不能别雨露均沾的,先搞死一个再琢磨别的行不行?!”   所谓的搞死一个,当然是指南银纱。   “烦死了吵什么吵,我有自己的战术你懂什么!”   面前黄灯亮起,轮到了女玩家掷骰子,她不耐烦回答了队友,随即按下按钮。   这次是点数4.   也就是说,男队友再往前走四步,就要站上南银纱所在的格子了。   一旦有两人站在同一处有宝石的格子内,则需要其中一人主动退回起点,或者双方决斗,谁先离开格子范围谁就要退回起点,剩下那位获得宝石。   此前南银纱已经拿到了格子上的蓝宝石,蓝宝石价值5分,如果她输了,不仅这5分要丢掉,还得退回起点,届时再想追赶可就难了。   听得npc问:“玩家南银纱,玩家吴德,请于10秒倒计时内选择是否退回起点,10秒后自动开始决斗。”   10、9、8、7……   吴德紧盯着南银纱,满眼讽刺,他把手指关节按得啪啪作响,挑衅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你运气太差劲,到底是被我追上了。”   场下,叫赵子怡的女玩家侧身看向晏之卿,耸肩表示遗憾:“喂,帅哥,不劝你女朋友退回起点吗?我队友下手没轻重的,我也阻止不了他。”   在屏幕里,晏之卿清楚看到,那一秒南银纱微微侧头,朝自己的方向投来一瞥。   她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但他也明白。   “她不会退的。”   她不会退,他也不会劝她退,但他会保护好她。   在他抬手触碰拉杆的瞬间,赛道上的南银纱后退半步,拔.出了那柄从不离身的唐刀。   她对吴德说:“你来试试。” 第51章 四人游戏 纱纱,你不能死啊!   “你来试试。”   南银纱轻描淡写说出的那四个字, 对普通且自信的玩家吴德来说,无疑是一种蔑视和侮辱。   不过是个风吹就倒的小丫头罢了,拿把刀装模作样的, 想吓唬谁?   所以他决心给她点颜色瞧瞧, 不仅是要让她退回起点,还要让她失去前进的能力。   能杀了最好。   他转过头去, 恶狠狠朝自己的队友赵子怡,使了个眼色。   潜台词是:准备操纵机关, 仔细着点。   赵子怡翻了个白眼, 显然是厌烦他很久了, 但目前还是利益相关的队友, 就算厌烦也只能勉强凑合着。   结果就在两人这一来一去的空隙,南银纱左手的刀鞘, 已经照着吴德的脑袋砸了过去。   唐刀的刀鞘很坚硬,砸准了就是一个包,额角传来剧痛, 吴德眼前几乎一黑,可他的反应倒也不慢, 登时也从口袋里摸出一柄折叠刀, 甩开刀刃朝着南银纱快步逼近。   “小崽子真他妈找死!”   外围的透明围墙竖起, 格子的面积只有不到四平米, 如同被圈起的小型格斗场, 避无可避, 只能迎战。   南银纱横刀在前, 她的身高和对方有一些差距,当吴德试图从头顶攻击她的瞬间,她蓦然侧身卸力, 同时就势斜斩,凌厉一刀将其逼退。   锋利刀尖擦过吴德胸前,只差半寸就能把他胸口剖开,吴德万没料到她真的会用刀,情急之下忙不迭后仰躲避,导致重心不稳脚滑摔倒。   眼看着队友就要吃大亏,赵子怡紧盯屏幕,迅速按下了控制台的其中两枚按钮,并拉动拉杆。   “躺平了!”   透明围墙下降了约0.25米,赛道两侧钉板夹杂着风声,猛地朝中间荡过来,这时只要吴德保持躺在地上的姿势不动,就能避开钉板,而站立的南银纱想要躺下躲避,显然是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晏之卿连续按下三枚按钮,用力将拉杆往前一推。   ……钉板在距离南银纱半米的地方停住,而此时她所在的格子开始加速旋转起来。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强烈的离心力把吴德往外甩,他连续撞在透明围墙上,想爬却爬不起来。   就是现在。   南银纱双手挥刀,作势要朝吴德头顶砍去,吴德慌张之下撑着地面往后躲闪,谁知她中途突然收刀,反而一脚重重踹在了他的脸上。   她常穿的那双小皮靴,鞋跟坚硬,周围还嵌了闪亮尖锐的铆钉,划到了都可能出一道血檩子,更何况是这么不偏不倚地踹上去。   吴德刹那间晕头转向,鼻血长流。   赵子怡见状有点急了,她怒而反问晏之卿:“你们动真格的是不是?你这结盟结得有诚意吗?”   “赵小姐从一开始也没什么诚意。”晏之卿没看她,只淡然回应,“你攻击了多少次我的队友,想必自己心里也有数。”   “我有什么办法?是你女朋友不肯退回起点。”   “那我自然也没有办法,我们凭实力说话。”   赵子怡那张浓妆艳抹的脸,隐隐有了五官扭曲的迹象,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原本大家最初都是互相试探的策略,谁也没真的打算结盟,但她没有得到好处,甚至还被摆了一道,就生气了。   她探出左手,再度按下了铡刀按钮。   晏之卿扬声提醒:“纱纱往右!”   他霎时操纵机关停止了格子的旋转。   铡刀本来悬在南银纱头顶方向,南银纱听到晏之卿的声音,果断向右一步,避开了下落的铡刀。   她顺手揪住旁边吴德的头发,趁吴德仍没太反应过来,将其扯向铡刀的刀口。   吴德悚然一惊,拼命后仰躲避,岂料南银纱的唐刀,正横在身后等他。   她提刀下沉,当场在他手臂拖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汩汩外涌,直至染透了他的卫衣。   吴德惨叫一声,骂得极度难听,他疯了一样抱住她的腿,妄图拖着她一起撞向钉板。   关键时刻,机关冷却秒数已过,晏之卿及时将钉板撤回了原位。   危机解除,南银纱反手提刀俯下身去,屈起另一只手的中指关节,又准又狠击打在了吴德的喉咙口。   吴德猛然咳嗽干呕,但与此同时,折叠刀从他袖口滑落,他死死咬着后槽牙,一刀袭向她的小腿。   南银纱顺手捡起先前掉落的刀鞘,手腕发力,横向拍在他的太阳穴,随即又重击在他受伤的手臂。   都是狠招。   此时听得npc用机械声播报:“决斗时间剩余5秒,围墙即将消失,5、4、3、2、1。”   晏之卿全力将拉杆前推,于是两人所在的格子半边上移,构成了一个倾斜角度。   南银纱就势躺倒,将吴德踹向前方,在吴德身体完全滑离格子范围的瞬间,她双手撑地,稳住了身体。   npc:“玩家吴德决斗失败,即将退回起点,原先持有分数不变。”   吴德脸色青中带灰,甭提有多难看,场下的赵子怡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恨恨不已。   “果然是个废物!”   相比之下,另外两组玩家倒是心情不错,满含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反正不管是谁决斗失败,他们都算占了便宜,退回起点的那一队很难追赶,胜率几乎就变成了三分之二。   目前场上积分,南银纱和晏之卿位列第一:18分;赵子怡和吴德位列第二:14分;剩下两组分别是12分和9分。   南银纱将卷起的裤脚放下,镇定自若站起身来。   她用衣袖擦着刀,抬眼瞥向身后不远处的两名玩家。   更准确一点,是瞥向左边的绿衣男玩家。   她意味深长地冷笑:“你们队现在是12分,对吧?”   “……对,怎样?”   “那个14分的怕是追不上来了,除非我们仨都死掉,所以他的队友接下来,一定会无差别拼命攻击我们,好替自己挽救机会——这么看来,你最明智的选择是和我结盟,共同防御14分的队伍,顺便尽快处理9分的队伍,否则你继续针对我,就是让他们渔翁得利,你应该不是个白痴吧?”   “……”   这话不好听,但绿衣玩家听进去了,他皱起眉头,似在思考。   另一位玩家急眼了:“你听她胡说八道?她现在是第一名,第一名威胁性是最大的,你把她弄死了咱们两队不就赢了?”   “问题是你弄得死我吗?”南银纱懒洋洋地反问,“要是能弄死,刚才早就成功了,你们先问问自己的队友,搞得定我的队友吗?”   “……”   事实如此,换成谁都无言以对。   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npc很快就开始了接下来的流程。   新一轮的投掷骰子又开始了。   但是南银纱并未忽略,绿衣玩家悄悄转过头去,朝着自己的队友比了个手势。   他暗示队友,将目标指向了另一位玩家。   ……   10号赛场的游戏,持续了极长时间,后半场则尤为激烈。   赵子怡充分发挥了电竞选手的天赋与优势,十指纤纤疯狂.操作,的确应了南银纱的猜测,她是在无差别攻击,毕竟至少要杀掉两个人,落后的吴德才有可能重新追上来。   本场通关,只取前两名的队伍。   然而她厉害,包括晏之卿在内的其余三名玩家,也绝不是吃素的。   攻击防御,处处杀机,局面一度混乱不堪,场下的玩家忙到飞起,赛道上的玩家也同样片刻不得停歇。   到后来,绿衣玩家的队友大约是花了眼,原本打算偷袭别人,却不慎失误操作,在绿衣玩家尚未到达安全区域的时候,就启动了右侧机关,而且还按错了。   他按的那个是赛道重组的机关,此前其余玩家根本不敢随意启动,因为不晓得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可他居然莫名其妙做到了。   随着犹如生锈马达所发出的嗡嗡巨响,赛道棋盘上所有的格子重新排列组合,而绿衣玩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绿宝石,与自己擦身而过。   “操!你是傻比吗啊啊啊啊啊——!!!”   怒吼声带了颤音,他转瞬已被骤然升起的赛道格子,带上了无限接近天花板的高空。   他的队友也惊呆了,连忙亡羊补牢,操纵机关替他搭了一条回到地面的□□。   而同一时刻,南银纱所在的赛道区域下陷,她当场落进了下方的冰冷水池。   水池很深,她几乎没顶了一瞬,幸好她会游泳,及时浮上了水面。   晏之卿神色骤沉,他迅速在中间连接起一道金属杆,好帮助她爬上陆地。   结果还没等南银纱抓住金属杆,忽觉头顶一股大力袭来,有人从旁伸手,恶狠狠将她重新按回了水里。   是吴德,赛道仍未停止重组,巧之又巧的,他的格子竟一路移动到了她的身边。   别人的失误,倒给了他新的便利。   晏之卿额头青筋暴起,他双手撑着控制台,猛地起身。   好在他短短两秒就稳住了情绪,转而坐回了位置。   游戏过程中,场下玩家不得进入赛道干预,否则视为出局。   殊不知,南银纱也是个狠角色,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被吴德安排了。   她在水下憋着气,用刀鞘抵着吴德的喉咙,另一只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借势将他一起拖进了水池。   吴德大力挣扎,一拳捣向她的肚子,疼痛袭来,她由此呛了一口水,可那股子狠劲儿却被数倍激发。   她勒住他脖子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在无常街特意修得尖利的指甲,准确摸上了他的颈侧。   她双腿交叉,用之前和章杉学来的招式在水下锁住他,随即手指用力,像是五片刀锋,生生抠破了他的动脉血管。   这仿佛是野兽搏斗的凶狠与本能。   吴德的身子当场僵住,他的脸全部埋进水里,连叫一声或是骂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感觉血液顺着冰水在往外抽离,那种失血过多的恐惧感,刹那间笼罩了四肢百骸,令他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察觉到他的手在慢慢松开,南银纱抓紧时机,踩着他的大腿,翻身爬上了金属杆。   晏之卿果断按下了第二排的某处按钮。   铡刀从天而降,恰好是吴德所在的位置。   吴德刚刚探出水面,恐慌狼狈的想要喘一口气,谁知下一秒,就被铡刀切断了脑袋。   水花四溅。   不断涌出的血,瞬间就染红了水池,他断掉的脑袋在沉入水底时,那双翻白的眼睛还圆睁着,像是死不瞑目。   南银纱浑身湿透,她半蹲在金属杆上,面无表情看着格子地板恢复原样,并握紧了自己的唐刀。   赵子怡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她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   她踹开座椅,发疯似地朝晏之卿冲过来,看上去是想和他同归于尽。   “为什么?为什么?!吴德死了我也就通不了关了,你这也是杀了我!王八蛋,你这是杀了我啊!!!”   晏之卿看也没看她一眼,他反手钳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用力将她推回了原地。   “赵小姐,我没有义务关心你的死活。”   听得npc道:“请玩家尽快回到座位,避免影响游戏进度。”   晏之卿的控制台周围,随后竖起了类似电话亭的透明屏障,这样无论赵子怡再怎么扑打撞击,都再不能接近他了。   吴德死亡,场上还有三位玩家。   目前南银纱、绿衣男和另一位玩家的分数,分别是:32分、27分、22分。   游戏继续。   *   这一场游戏,粗略估计,大约持续了四个半小时。   后半截的混战过程省略一部分,总之促使南银纱最终冲顶50分的关键,是晏之卿掷出了一个6点。   而对应着6点的格子上,有一张价值10分的任务奖励卡。   两人由此直接通关。   npc宣布:“玩家晏之卿、玩家南银纱顺利通关,即刻离场,其余玩家继续游戏。”   南银纱站在原地发呆了几秒钟,这才收刀入鞘,拖着脚步离开了赛道。   在她彻底迈出赛道的瞬间,早已等候在外的晏之卿上前一步,张臂用外套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随后打横抱起她,转身头也不回走出了10号赛场。   两人穿过走廊,又下了一层楼,南银纱见他完全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沉默半晌,忍不住提醒。   “喂,这样太引人注意了,我又不是不能自己走。”   晏之卿仍稳稳抱着她,闻言从容回答:“所有人都正挣扎在生死线上,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性命,谁会注意到我们?”   “嗯……”   “纱纱,在意别人的目光,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南银纱无语,“那我应该是什么风格?我就该这么听话的让你抱着?”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你也可以看作是宽慰我,毕竟只有这么抱着你,我心里才踏实一点。”   毕竟刚才有无数个瞬间,他通过屏幕看她在赛道上只身对付三个大男人,屡次陷入危险却不能上前营救,心底都犹如烈火灼烧。   他明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自己应该冷静,事实上他也的确足够冷静,但他是人又不是机器,无懈可击的面具总要摘下,最脆弱最在意的那一面,总要有缺口可以发泄。   直到他真的抱起了她,确认她安然无恙走下了赛道,汹涌的暗潮才终于褪去,海面重归平静。   外套兀自带着他的体温,南银纱先前掉入水池,本就浑身冰凉,四肢都有些麻木,此刻终于暖和了几分。   她低头听着他在低沉温柔的讲话,他衣襟白茶麝香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她突然觉得困意袭来,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下去,很想好好睡一觉。   她知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就像自己在赛道上拼命,却能放心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他。   因为她相信,他绝对会锁定每一次危险,全心全意地保护好自己。   换作以前,她一定难以想象,自己偶尔也会有这样的瞬间,丝毫不想逞强,也不需要逞强。   她可以对他示弱,或者,也可以依赖他。   “是啊。”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胸口,语调很轻,“刚才掉进水里时,其实我也是害怕的。”   金丝镜片之下,晏之卿眼眶泛红,他双臂收了一分力,很温柔地哄她。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南银纱叹息:“不委屈,我明白,你在场外也不轻松。”   她离开赛道时,抬头看见他在等自己,当时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不过四个小时而已,眉眼竟沧桑憔悴了不少。   这场游戏,他所经历的煎熬,并不比她少。   所幸两人之间的默契,足以应对各种突发的难题,他与她又并肩闯过了一关。   *   章杉和段兰婷由于通关太快,俩人甚至还在考场里睡了一觉,睡醒起来仍未等到队友回来。   段兰婷有点不安:“10号赛场该不是真的很难?难到连纱纱和晏先生都搞不定?”   她这么一说,章杉也开始犯嘀咕:“不可能啊,但……这都去了四个多小时了,什么游戏需要这么久?”   两人坐立难安,最后索性去门口等,等来等去又等了十多分钟,这才远远望见晏之卿……   呃,望见晏之卿抱着南银纱走回来。   彼时南银纱躺在晏之卿怀里,浑身湿透被外套裹着,头微微后仰还闭着眼睛,再配上晏之卿过分凝重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大事不好了。   这下章杉慌了,登时脚步发软,踉踉跄跄地冲过去。   “南银纱?南银纱怎么了这是?!”   段兰婷跟在后面,含着眼泪,简直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纱纱!我们才刚见面,都还没一起通关呢,你不能死啊纱纱!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晏之卿:“二位,麻烦让开一下,纱纱挺好的,没什么事。”   “……啊?”   “他的意思是我还活着,别忙着哭丧了。”南银纱无语睁开了眼睛,“我就是闭目养神。”   “……”   四人一起进入考场,章杉越想越后怕,很生气地吐槽。   “你知道自己刚才多像个死人吗?我还以为老晏把你尸体抱回来准备殉情了,吓死人了你俩!”   南银纱横他一眼:“你这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总之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段兰婷拉着她的手,关切询问,“纱纱,10号赛场到底是什么游戏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章杉斜眼打量着晏之卿:“还有你,几个小时前还容光焕发的,现在跟一个礼拜没睡觉似的,谁吸你阳气了?”   晏之卿微笑,这微笑怎么看都暗藏深意,比如打算揍他:“你要是去10号赛场逛一圈,回来也许还不如我。”   “这么夸张吗?”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章杉和段兰婷,就听到了关于10号赛场璀璨宝石游戏的详细版本。   两人听完表情呆滞,一致觉得他们能活下来,已经可以封神了。   “操,换作是我,我哪能保证像老晏这样操纵机关滴水不漏?”   “我可能开局就会死。”   “我也失误了。”晏之卿自责叹气,“否则纱纱不会掉进水里。”   “那不是你的问题。”南银纱坐在桌前,正把自己半湿的长发重新扎起来,“谁能想到有人会按错按钮,还是机关重组的按钮?这纯属作死,是我们运气不好赶上了而已。”   晏之卿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柔和:“来,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她愣住:“你怎么知道……”   “当时吴德那把折叠刀划伤了你的腿,你还特意弯腰遮住血迹,我看见了。”   “……”   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卷起她的裤脚,露出了那道横向刀伤。   还好她避开得及时,伤口不深,但沾满血水的刀痕衬着雪白肌肤,也很是骇人。   段兰婷见状深吸一口气,担忧地问:“疼吗纱纱?”   南银纱余光瞥向晏之卿,回答得很轻描淡写:“还好吧,已经不疼了。”   “用刀划开的口子,怎么能不疼?”段兰婷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摸出一管药膏,“这是消炎药膏,你先凑合用,忍一忍,等回去无常街就好了。”   晏之卿代替接过:“谢谢段小姐。”   “应该的啦!”   南银纱就坐在那,垂眸注视晏之卿动作轻缓地给自己上药,她问他。   “你打算用什么给我包扎?”   晏之卿想了想,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浅色丝巾:“用这个。”   她神色微怔:“这不我送你那条吗?你一直带在身上?”   “你送的礼物,当然得认真保管。”他用丝巾缠好她的伤口,仔细打结,“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她唇角微弯,没有说话。   章杉和段兰婷互相对了个眼神,也都笑了。   *   需要集齐的印章还剩一枚,最后一场是四人游戏,鉴于确实有难易程度之分,所以大家一致推举段兰婷来摇号。   段兰婷按下按钮,透明骰盅内蓝色6面骰翻滚,最终定格在5点。   5号赛场。   南银纱穿着晏之卿的外套,拎起自己的唐刀,抬手示意。   “走吧各位,考验团队合作的时刻到了。”   晏之卿点头:“好的。”   段兰婷敬礼:“Yes,Madam!”   章杉:“你俩还真配合。”   ……   5号赛场位于顶层,走廊的倒数第二间。   推开门,门口站着穿蓝色旗袍的npc,npc依旧是那一张丧脸,开口就是机械声。   “玩家南银纱,玩家晏之卿,玩家章杉,玩家段兰婷进入5号赛场。”   “本场玩家到齐,驱鬼消消乐游戏开始。”   在场的十六名玩家:“?”   什么是TM的驱鬼消消乐?这名字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   npc坐在空旷的房间中央,手持四张和A4纸差不多大的白色金属卡片,一板一眼说明规则。   “本场游戏共四组玩家,每组玩家赛前需抽取卡片,选择攻略的鬼怪类型,鬼怪类型分为:①吸血鬼②病毒丧尸③日式厉鬼④变异野怪。”   “游戏过程中,每组需要留一名玩家负责察看监控,指示队友的行走路线,另外三名玩家则进入游戏场地,进行驱鬼行动。”   “每张卡片上都有5×5共二十五种不同鬼怪,杀掉纵向或者横向相邻两只鬼怪即可消除,累计消除四组八只,视为通关。”   “以队为单位,本场存活率二分之一。”   也就是说,这一场只有两队能活,想要通关,就必须赶在别队前面,尽快驱鬼。   随着npc念完规则,场地内机关启动,右侧有四座监控台缓缓升起,墙壁下沉,露出了四扇相同的黑色大门,且每扇门的前面,都摆放着一筐可供挑选的利器。   “请每组玩家依次抽取卡片。”   “婷婷,你去随便抽吧。”章杉说,“这四种鬼怪也说不好哪种更难杀,赶上谁就算谁。”   “好。”   段兰婷走向npc,抽了最左边那张,翻开一看:③日式厉鬼。   “你们怕鬼吗?”   “我们怕鬼?”章杉笑道,“我们上一场刚通关了七间厉鬼密室,轻车熟路了都。”   “那太棒了!”   “婷婷,你留在这看监控。”南银纱嘱咐,“看仔细点,随时向我们汇报方位。”   段兰婷知道自己战力不行,只能干这种脑力活,她并未推让,只正色点头答应。   “你放心,我肯定仔细看!”   “好,你办事我很放心。”   于是段兰婷在3号监控台就座,另外三人在佩戴好通话设备之后,并肩走向标有数字3的那扇门。   章杉弯腰翻了翻面前的筐,最后挑了一把相对称手的短刀,而晏之卿则挑了一柄钢制的回旋镖。   “老晏,你还会用回旋镖?”   “以前学过,想试试。”   “牛逼。”   至于南银纱,她当然用不着挑武器,最好的武器就在她手里攥着。   两分钟后,四名玩家均已在监控台前就位,十二名玩家也已经站在门前。   只听得“咔嗒”一声,四扇门集体开锁。   南银纱伸出手去,推开了3号门。   ……   当三人完全进入场地时,身后的门就无声无息消失了。   这里大概是一座荒废的村镇,而他们目前正站在某条沙尘飞扬的土路尽头。   夕阳正慢慢沉入地平线的另一端,天色渐暗,夜幕要降临了。   章杉开始测试设备:“喂喂?婷婷,你那边听得见吗?监控有显示吗?”   段兰婷很快就回答了他:“听得见,也看得见,我这边监控屏幕已经亮了。”   “那我们往哪里走比较好?”   半晌沉默,段兰婷很显然在认真思考。   “监控上暂时没看见可疑鬼怪出现,你们可以先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探探情况。”   “行。”   三人踏着越来越暗的晚霞余晖,顺着土路前行,中途晏之卿侧过头去,低声询问南银纱。   “腿受伤了,是不是走路不方便?”   “没事儿,没那么严重。”   “我背你。”   南银纱刚想说没必要,结果他已经在她面前弯下腰去,并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顿了顿,下意识看了旁边的章杉一眼。   章杉立刻转开视线,装模作样环顾四周,只当自己是个路人甲:“哎呦天黑了,月亮要出来了,真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啊!”   “……别犯病了。”   她双手搂住晏之卿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稳稳背起,继续向前走去。   远处,村中建筑在渐沉的夜色里,正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谁也不晓得那里藏着什么。 第52章 驱鬼消消乐 井里一只,背后一只,窗前……   当夜幕完全降临, 整座村子都被笼罩在沉寂的夜色里,只有透过云层的月光驱散黑暗,勉强为玩家照亮脚下的路。   章杉插着口袋往前走, 有一句没一句和监控房的段兰婷闲聊, 通过段兰婷讲述,他知道了另外三组玩家也不太轻松, 比如抽到病毒丧尸的那一组,现在还被困在医院的某间病房里, 需要找到密码才能出门;再比如抽到变异怪兽的那一组, 他们一推开门就掉进了水里, 得先游上岸才能做任务(……)   “这么看来, 咱们这组确实算简单的?”   “也不一定啊。”段兰婷说,“我认为大家的难度是一致的, 如果开局简单,那就意味着后面会有考验——比如日式厉鬼,可能比其他的鬼怪更难杀。”   “唉, 也有道理。”   说话间,只见前方的晏之卿停住了脚步, 随即南银纱回头招呼。   “张三, 这里有口井。”   在日式厉鬼的背景里, 如果看见一口井, 你会想到什么?   没错, 会想到午夜凶铃的贞子。   就算不是贞子, 这井里肯定也得藏着点什么, 否则未免太浪费布景了。   井边杂草丛生,章杉快步上前,趴在满是青苔的井口, 迅速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黑漆漆的望不见底,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口没有水的枯井。   他大胆提议:“我们干脆把鬼引出来吧?”   南银纱刚想问问他怎么引,结果还没开口,就见他俯身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进了井里,片刻又觉得不够,索性再拾起半块板砖也一起扔了进去。   ……OK,她果然不该把他的思维复杂化,依照某位武学世家后人的一贯风格,他所谓的“引出来”,其实就等同于“砸出来”。   “把鬼激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反正它怒不怒的,咱们都得杀它,希望它识相,赶紧上来和咱们硬刚。”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三人就齐刷刷趴在井口,各自手持武器,等待贞子爬上来自投罗网。   段兰婷透过监控看这一幕,感觉不太靠谱。   她及时汇报情况:“各位,2号组已经杀了一只丧尸了。”   晏之卿温声询问:“我们附近有可疑情况吗?”   “还没有,等我切换到不远处那栋楼看一看,我有预感那里藏着鬼。”   谁知段兰婷说完这话还没半分钟,她的声音很快就又急促响起。   “天哪我看见了!你们身后那棵树底下!红衣女鬼!”   三人同时转身,当真在几十米开外的那颗槐树底下,站着一只红衣女鬼。   不,说它是站着,事实上它是吊着,吊在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长发垂落遮住脸,赤着一双血淋淋的脚,身体还在随风晃晃悠悠。   “卧槽。”章杉骂了一句,下意识向腰间摸刀,“要不咱们先把这只解决了?”   然而话音未落,井口忽然出现了一双灰白枯瘦的手爪,猛地扯住他的衣领,意图将他拖入井中。   晏之卿就在旁边,登时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拉回了原地。   与此同时,满脸重度腐烂的白衣女鬼,已经四肢并用,像只变异的大蜘蛛一样,爬出了井口。   章杉险些和女鬼来个亲密接触,连忙后退数步与之保持距离,他又惊又疑。   “喂,我说,贞子长这样儿吗?”   “差不多吧,很早以前看的,记不清了。”南银纱模棱两可地回答着,反手抽出了自己的唐刀,“我对付这只,你俩去对付那只,那只也过来了。”   不远处,红衣女鬼双脚离地,正朝这边飘移而来。   晏之卿抬手将回旋镖扔向女鬼,银色的回旋镖呼啸穿破夜色,尖端旋转着正中女鬼心脏。   女鬼的前进速度明显停滞了一瞬,然后它肉眼可见的愤怒了。   四面风声渐紧,将它披散脸前的长发吹开,露出了那张狰狞不堪的脸。   它垂出嘴边的舌头像是灵活的蛇信子,随着脸上的腐朽皮肉片片脱落,那对猩红的眼珠也脱眶而出。   它的速度蓦然提高了三倍不止,支棱着两只爪子朝晏之卿扑来。   章杉闪身挡在晏之卿前面,短刀在他掌心灵活翻转,连续拦住了对方的三次攻击。   “老晏,看来插心脏不管事儿,咱们得砍它脑袋……哦对,就像南银纱那样。”   此时的南银纱,正双手举刀,和满地乱爬的白衣女鬼缠斗不休,每一刀都照准了对方脖子砍,要不是因为她腿受伤了行动不便,估计速度还能再快点儿。   段兰婷在耳机里喊:“纱纱加油!”   “好,会加油的。”   “我看到了!”她又急切地喊,“那栋楼的窗口,也有一只鬼!”   南银纱抡起唐刀又是一记斜斩,她冷静反问:“什么样的?”   “是个粉色衣服的护士,看环境那里应该是座废弃的医疗室。”   “好,晏之卿!”   晏之卿也听到了段兰婷的提醒,他先前已经记下了金属卡片上25只厉鬼的全部位置,所以反应得很迅速。   “贞子在一行三列,红衣鬼在五行四列,鬼护士在二行三列。”   “红衣鬼距离太远了,放弃。”   “收到。”   本场的游戏规则是,每行每列相邻的两只鬼都杀掉才能消除,从而算作一组,所以最好优先考虑离得近的鬼,离得太远不合算,很容易浪费时间。   晏之卿和章杉同时收手,两人改变目标,一起来帮南银纱解决贞子。   接下来就出现了三人追着贞子,红衣女鬼追着三人的奇怪场面。   最后南银纱旋风挥刀,给贞子来了个腰斩,趁贞子回头想咬她的瞬间,晏之卿一把揪起贞子的长发向后拉扯,而章杉则以杀鸡放血的手法,持短刀割断了它的脖子,随后再发力,令其当场身首分离。   这时红衣女鬼甩着那条湿淋淋腥臭的舌头,转眼间已欺近身前。   南银纱拎着领子把章杉拽开,反身一刀迎面砍去,正砍中女鬼的天灵盖。   谁知女鬼的颅骨比想象中硬多了,这一下非但没劈开,倒把她虎口震得又麻又疼。   她果断放弃:“撤退!”   三人拔腿就跑,期间章杉担心她跑不快,干脆拦腰把她扛在了肩上,朝着远处那栋老楼百米冲刺。   “咱们去找鬼护士!鬼护士能和贞子互相消除!”   南银纱:“?”   身后的晏之卿:“……”   远在监控房的段兰婷,盯着屏幕叹气。   “章先生,人家晏先生对待纱纱,可都是背着或者公主抱的,到你这好像扛个麻袋。”   “那我现在把她扔给老晏,还来得及吗?”   “……算了。” 第53章 救命恩人 咱俩以后就是亲兄弟。   目前土路上奔跑的顺序是:章杉→被章杉扛着的南银纱→晏之卿→追着晏之卿的红衣女鬼。   三人根据耳机中段兰婷的指示, 朝着那栋废弃老楼狂奔,终于以最快速度到达了目标地点。   晏之卿闪身进入,反手用力“砰”的撞上大门, 把红衣女鬼挡在了外面。   每只鬼在地图上都有限制活动的范围, 不能任意穿梭,否则对玩家不公平。   章杉好奇四顾:“这是哪啊?不说是医疗室吗?”   段兰婷仔细观看监控画面, 做出合理猜测:“这栋楼可能是村里娱乐中心之类的地方,一共五层, 一层是小超市、二层是棋牌室、三层是图书馆、四五层才是医疗室。”   “那我们先去四五层找护士!”   三人临上楼前, 还顺手在一楼超市的货架上拎了两袋面包, 边走边往嘴里塞。   场外的段兰婷:“好吃吗?其实我也饿了。”   “没有多好吃, 又干又硬。”章杉安慰她,“再忍俩小时, 等回到无常街就能吃正常饭了。”   “唉。”   每层楼梯都设计得曲折又陡峭,转弯处那一道几乎成了90度的直角,得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   这时听得段兰婷急促提醒:“糟糕, 二楼走廊有鬼朝你们去了!”   “……长什么模样?”   “是个只有半边脸的老头子,脑袋应该是被大锤砸碎的。”   晏之卿搜索记忆:“老头在金属卡的二行五列, 可以先干掉, 再去找能与它消除的其它鬼。”   于是三人加快速度爬楼梯, 当他们完全踩上楼梯的最后一节时, 抬头就见那个只剩下半拉脑袋的老头, 拄着拐杖身形矫健朝这里瞬移过来。   更要命的是, 它后背还背着一个白发蓬乱的老太, 老太没有腿,两条手臂缠在老头脖子上,张着嘴满口细密尖牙,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条河里成精的食人鲨。   段兰婷惊叫:“刚才监控显示的是正脸,原来这是两只鬼?!”   “不是。”晏之卿低声解释,“金属卡上没有老太的画像,可见它只属于老头的一部分。”   “合着二楼是老年棋牌室。”章杉说,“这对儿夫妻是不是打着牌就遇害了?那把牌本来能赢的,所以怨气很重——这么一看俩人感情还不错呢。”   南银纱:“你长着这张嘴就是用来跑火车的?”   “我这不也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吗!”   说话间,老年打牌夫妻组合已经近在咫尺,老头挥舞着拐杖,老太张着血盆大口,劈头盖脸朝三人发起了凶猛袭击。   南银纱横刀格挡住了老头的拐杖,那拐杖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与刀刃相击发出了嗡嗡长鸣,她侧身卸力,登时改变攻击路径,劈向老头身后的老太。   谁知老太不走寻常路,直接咬住了刀锋,刀锋瞬间割裂了它的半边脸,但它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咬合力反而越来越紧。   章杉把短刀扔给晏之卿,单手揪着老太的一头乱发,用力往后掰,晏之卿反手持刀,干脆利落,当场割断了老太的喉咙。   老太的脑袋骨碌骨碌,顺着满是裂纹的走廊地板,滚到了角落里。   结果还没过三秒钟,随着宛如肉虫出洞咕叽咕叽的粘腻声响,从老太的腔子里,又长出了一颗新的脑袋,和上一颗完全一致。   老太是杀不掉的,必须杀老头才行。   晏之卿从腰间抽出回旋镖,将V字缺口准确卡住对方如同褶皱树皮的脖子,逼近数步将其钉在了身后土墙上。   没想到背后老太的脑袋堪比飞头蛮,居然能瞬间抻长,照着他的脸就咬了过去。   他敏捷后仰闪避,旁边的章杉眼疾手快,把短刀塞进了老太嘴里,紧接着一拳击打在它额头。   那一刻,章杉几乎听到了自己的骨骼脆响。   “……卧槽!这么硬吗?!”   南银纱沉声道:“张三蹲下!”   章杉没有犹豫,立即躬身下蹲,然后就见她的刀夹杂着风声掠过自己头皮,卡在了老头颈侧。   老头的脖子实在韧度太强,只劈开了一半,还剩一半骨头连着筋皮,连同那半拉脑袋,就耷在肩膀上。   晏之卿手腕发力猛地拔.出回旋镖,将回旋镖的一侧刀锋沿着南银纱的刀口切割,连带着老太的头发一起,仿佛在清理杂草。   他最后飞起一脚,将不成形状的脑壳远远踹了出去。   坐在监控屏幕前的段兰婷,见状长长出了一口气:“太好了,金属卡片上贞子和鬼老头的画像都变灰了。”   变灰意味着驱鬼成功,但只有相邻的画像消除,才算作有效分数。   晏之卿很有耐心地叮嘱:“段小姐,除了鬼护士,还要记得随时关注和鬼老头相邻的厉鬼,一出现就通知我们方位。”   “没问题,放心吧晏先生!”段兰婷又道,“但现在有件事儿,监控里四楼的鬼护士突然消失了。”   “找不到了?”   “对,刚才明明还在窗边站着,一下子就没影儿了。”   “没事儿,等我们上去看看。”章杉收回自己的短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甭管它藏在哪,掘地三尺我也给它挖出来。”   段兰婷继续汇报战况:“目前①组杀了两只吸血鬼,貌似不是相邻的,暂时无效;②组杀了三只丧尸,有两只相邻,已经消除;④组还在和变异八爪鱼搏斗,一只都没击杀。”   “要说还是丧尸好杀一点,但之前在度假区那次被包围,我都快得丧尸PTSD了,最好别让我再碰见。”   “诶?度假区?”   “对,也是其中一场游戏,我就是在那认识老晏和南银纱的。”   段兰婷由衷感慨:“真羡慕你们,这么早就遇到了。”   “没关系,你现在遇到我们也不晚。”   五分钟后,三人一路到达了四楼。   四五两层楼都是医疗室,四楼主要是挂号处、门诊咨询和药房,五楼是临时病房。   两侧墙皮严重斑驳脱落,有几间屋子的门已经坏了,勉强挂着帘子遮挡,帘子上布满了肮脏油渍,仔细看甚至还溅了不少血迹。   晏之卿挨间房都掀开帘子察看,没发现任何鬼怪踪影,他沉默半晌,转头与南银纱低语。   “我觉得鬼护士还在这一层,没去别处。”   南银纱点头:“我也觉得。”   “那它到底在哪?”   章杉走得快了一点,他从尽头那间药房推门出来,提高音量通知队友。   “药房里也没人,但有个粉色的护士帽掉在地上,鬼护士是不是刚刚在这?”   耳机里的段兰婷回答了他:“对,刚才鬼护士就在这附近晃来晃去,你离那扇窗户稍微远一点,我怕……”   她并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   从天花板缺了一块的黑洞里,浑身是血的鬼护士蓦然现身,它像一枚加速发射的火.箭炮,从半空撞上章杉的胸口,气势汹汹将他顶向正后方的那扇窗户。   窗户玻璃刹那间碎裂,章杉猝不及防,半边身子已探出窗外。   这里是四楼,摔下去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即使回到无常街能够自行恢复60%到70%,也很难说他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   幸亏当时南银纱距离较近,千钧一发之际,她扑上前双手扯住了章杉的胳膊,使其悬挂在了半空。   章杉是个一米八几140多斤的大小伙子,差点把她的关节坠脱臼了,她全身发力,左脚撑地右脚撑墙,拼了命想把他往上拽。   鬼护士沾了血的湿发遮住半边脸,另外半边脸眼眶腐烂,一笑就露出了鲜红尖利的牙齿。   它探过身去,凶狠狰狞,作势要掐南银纱的脖子。   关键时刻,晏之卿抢先一步,从后用回旋镖卡住了鬼护士的脖子,硬生生将其拖出了十几米。   一人一鬼双双摔倒在地,缠斗在了一起。   段兰婷远在监控房,心急火燎担忧得要死,又不敢大声嚷,怕扰乱己方军心,只能压低嗓音颤声问。   “纱纱,你能行吗?我看晏先生那边好像也很忙……”   “能行。”   南银纱只回了这两个字,便再没说话,全神贯注救援章杉。   老楼外面的墙壁青苔密布,又湿又滑完全找不到落脚点,章杉的全部重量都悬吊在南银纱双臂之间,他艰难抬头。   “要不你放手得了,四楼不至于摔死,我肯定能坚持到你们游戏通关。”   “……少废话了。”南银纱用力咬了下后槽牙,“别考虑我,你直接把我当绳子往上爬!”   “啊?”   “快点!”   章杉狠了狠心,当即反手抓紧她的手,蹬着外墙纵身向上,总算扒住了窗台。   在他翻身准备爬回走廊时,南银纱举起刀鞘,替他清理了窗边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碴。   两人片刻未停,以最快速度赶去帮晏之卿。   而此时晏之卿正将鬼护士死死按在地上,试图用回旋镖割开对方的喉咙,双方互相较力,僵持不下。   章杉一看见鬼护士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发现从密室逃脱再到四人游戏,自己总和护士过不去,护士大概是他的克星。   他大步流星上前,薅着鬼护士的头发,清喝一声助兴,以宰猪的手法,用短刀割下了对方的脑袋。   段兰婷心有余悸,实时播报:“太好了,护士的画像也变灰了,卡片成功清除一组。”   晏之卿起身,第一时间察看南银纱有没有受伤。   幸好南银纱穿着他的外套,衣服比较厚,即使如此,手臂也依然被窗边锋利的玻璃碴,划出几道流血的口子。   他心疼地叹了口气,低声安抚:“再忍忍,我们很快就通关了。”   南银纱看着他,笑了一笑:“无所谓,又不是多严重。”   “在你眼中,究竟什么才算严重?”   “只要不死,都不算严重。”   他替她揉着关节,沉默半晌,欲言又止。   此情此景,似乎说什么都不合时宜,都无法完整确切的表达心情。   但总有某些人,拥有打破微妙气氛的好本事。   比如章杉章先生。   章杉用护士服擦了擦自己的短刀,随即站起身来,情真意切,用力抱住了南银纱。   “小南!请允许我再叫你一声小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真的!”   南银纱:“……算了,用不着。”   “那怎么能用不着呢?咱俩以后就是亲兄弟,我为了亲弟弟去死又有什么不可以!”   “……”   晏之卿微笑着,手上却暗自发力,拎着领子把他强行扯开了。   “三儿,危难过后,你首先要做的是冷静。”   “?” 第54章 墓地 都别活!   在章杉终于冷静下来之后, 监控房的段兰婷,又提供了新的信息。   “我看到三行五列的鬼新娘了!在老楼往东,有座两层的小洋楼, 就看上去在村里最显眼的那栋小洋楼!”   “收到。”南银纱应了一声, 示意晏之卿和章杉跟上,“我们这就过去。”   章杉一边走一边嘀咕:“金属卡上有鬼新娘吗?我刚才没太仔细看, 什么样子的?”   “不是中式婚服的新娘,是穿白婚纱的新娘。”段兰婷很有耐心地回答他, “婚纱染了血, 目测是被人用利器割了喉, 又往胸口扎了好几刀。”   “……操, 这他妈是多大的仇。”   “你们去了可千万小心点。”   “收到。”   走到那栋二层小洋楼的位置,大约花费了十五分钟。   夜色渐深, 月亮被聚拢的云层遮挡了一大半,四面环境昏暗,只有小洋楼周围莫名泛着绿莹莹的光, 配上白墙红瓦,愈发显得诡异。   大门没上锁, 晏之卿小心翼翼把门推开, 摸到墙上的开关, 顺手开了灯。   灯光昏黄闪烁, 只能勉强照亮屋里的布局, 但这也差不多了。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三人看见了客厅的地毯上、沙发上、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上, 全都喷溅了大片血迹,这里仿佛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恶性刑事案件。   这次没什么悬念,因为段兰婷在时刻关注着鬼新娘的动向。   “它在卧室里。”   “好。”   三人拎着各自的武器, 谨慎朝卧室进发,果然,不一会儿到了门口,就看见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某位新娘正匍匐前进,慢吞吞沿着卧室的墙面兜圈爬行。   它头顶的花环仍在往下滴血,流了满脸都是,婚纱巨大的拖尾乱糟糟堆在一处,像一团卷起的蚊帐,随着它爬行的动作蠕动。   南银纱觉得卧室地方太窄,不便动手,她站在门口扯着婚纱拖尾,想把新娘拖到客厅去比划。   章杉走进卧室,绕到鬼新娘的正前方,想看清楚它的正脸。   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鬼新娘那双空洞的眼睛,像是直勾勾盯着他的身后,无论它怎么爬行,始终都梗着脖子,就盯着那一个方向。   脊背油然生出一股凉意,他猛然回头——   身后的衣柜并未关严,错着一道缝隙。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缝隙里,露出了一双血红欲裂的眼睛。   “……卧槽!”   他用力撞上了衣柜门,柜门关闭又反弹回来,随即从里面扑出了个头皮被撕裂,满脸是血的西装男。   段兰婷透过监控也惊呆了:“怎么还有个鬼新郎?”   “是有鬼新郎的。”晏之卿伸手把章杉拽到自己身边,三人拖着鬼新娘的婚纱,一起往客厅战略性撤退,“但和新娘不相邻,也不属于一体,它单独在三行一列。”   “那要把它们都杀了吗?”   “看起来,杀鬼新娘比较容易,杀鬼新郎可能有点难度。”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鬼新郎已经左手抄斧子,右手抄菜刀,气势汹汹冲进了客厅。   它咆哮着,抡起斧子砍在茶桌上,当场把茶桌砍了个四分五裂。   “就这,家暴狗男,没准就是他犯病把媳妇儿砍死的!”章杉怒道,“必须严惩!”   南银纱无语瞥了他一眼:“别分析了,动手吧。”   “看我上场表演!”   ……接下来是三人组群殴鬼新郎的热闹场面。   鬼新郎力气奇大,出招甚至还挺有章法,要制服它三人着实花费了不少精力。   而且中途,还听到了监控房那边,传来了女玩家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当然,不是段兰婷发出的。   章杉奇道:“怎么了?出事儿了吗?”   “是④组出事了。”段兰婷很惋惜地回答,“④组死了一个人,好像是被变异猎豹咬死的,是……是这位小姐姐的男朋友。”   她话音未落,就又听那名女玩家在哭着狂喊:“看什么监控?我还看什么监控?他被咬了你们躲得那么远,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到底是谁自私?你们在那等死吧我也不活了,大家谁也别活了!!!”   在这样残酷的游戏里,有时候崩溃就在一瞬间。   更可悲的是无人在意,毕竟其中一组失去了竞争力,也就意味着其余几组获得了更高胜率。   拥有慈悲心的前提,是要自己先活下去。   而目前这边,章杉用巴西柔术锁住鬼新郎,晏之卿卡着鬼新郎的脖子,南银纱持刀,三人正齐心协力肢解了对方。   期间没什么战斗力的鬼新娘,就在旁边转圈爬,也不帮忙,喉咙里嗬嗬作响,貌似还有点小愉悦。   直到他们顺利解决了鬼新郎,再想来解决它时,它也没反抗,脖子甚至还伸得更长了一点,大概是心愿已了了,同意解脱。   “得罪了。”   南银纱双手挥刀,干脆利落削掉了鬼新娘的脑袋。   现在战况是金属卡上消除两组,随后的目标是寻找鬼新郎附近相邻的鬼怪,优先击杀。   段兰婷凝神观看监控屏幕:“我刚才看见东南方向像是有鬼影在飘,你们就沿着当前的方向一直走,那边肯定有目标,但要记得……啊!你干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最后这句话,似乎就被谁粗暴打断了,紧接着是一阵座椅翻倒的巨响,夹杂着女人绝望的哭嚎。   “都别活!都别活!”   南银纱警惕起来:“婷婷?”   章杉也急了:“怎么回事啊这?”   “应该是④组的女玩家发疯了。”晏之卿根据耳机里的动静猜测,“她大约正在全场干扰,想让其他组的玩家也完不成游戏,一起给她男朋友陪葬。”   “……是她队友见死不救,迁怒我们算什么!”   “人在生死之间是没有理智的,你不能指望她极度悲伤时,还能理智思考这些问题。”晏之卿叹了口气,“但也不必太担心,留在监控房的都是女玩家,不会对段小姐造成实质性伤害。”   章杉质疑:“万一有像南银纱这样的女战士怎么办?”   “我之前观察过了,没有战力太强的,更何况npc也会维持现场秩序。”   果然不出晏之卿所料,没过两分钟,段兰婷就重新坐回了座位,听声音略有些气喘。   “抱歉啊,刚差点被那个小姐姐拖走,她八成是疯了,满场乱打人。”   章杉紧张反问:“她打你了?”   “也不算打吧,她揪我头发,还抓我脸。”   “……那你呢?”   “我没办法,只好绊倒她扇了两耳光。”段兰婷如实相告,“以前跟着纱纱,其实也学过几招防身的本事。”   南银纱:“做得好,那她现在呢?”   “她不听劝,严重干扰游戏,被npc按铃拖走了。”   至此,④组相当于彻底出局。   危机解除,段兰婷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给队友指路。   “你们往东南方向走,一直走,那边好像是一座墓地,刚才的鬼影到了附近就消失了。”   “墓地?”章杉吐槽,“这村里的设施还真是一应俱全。”   “谁说不是呢。”   这条土路有点长,路上还看见有手掌那么大的老鼠穿过灌木丛,吱吱哇哇跑过去,有一只甚至还爬上了南银纱的脚背。   南银纱面无表情一抬脚,把老鼠踹飞了。   章杉竖起大拇指:“女中豪杰。”   “谢谢。”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那座墓地的边缘地带。   在夜幕中望不到边际的荒芜坟场,墓碑林立,四面漂浮着幽幽鬼火,绿光渗人。   三人并肩往前走,冷风拂过脖颈往衣领里钻,寒意侵袭,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章杉走着走着,隐约听见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很轻,叫得还是他的小名。   “杉杉,杉杉,杉杉……”   他本能地打算回头,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结果立刻就被晏之卿用力按住了肩膀。   晏之卿的语调极其平静:“有人在叫你名字?”   “是,你怎么知道?”   “因为也有人在叫我。”   南银纱在旁接口:“也有人在叫我。”   “……”   “民间传说提到过,走夜路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千万别回头,否则你的三盏灯就灭了,就容易被鬼上身。”   “我以前一直觉得那都是封建迷信。”   “在现实中是封建迷信,在游戏里,难道你还觉得不会成真?”   章杉沉默片刻,下意识把脊背挺得直了几分。   “那当然得信一信了。”   谁知这句话刚说完,一双冰冷的手就从后出现,悄无声息摸上了他的脖子。 第55章 落水 刀!马上就到!   在那双冰冷的手, 悄无声息摸上章杉的脖子时,耳机里的段兰婷正目睹这一幕,她惊叫出声。   “章先生小心!”   章杉反应迅速, 当即抓住那条瘦骨嶙峋的胳膊, 反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其按倒在地。   他低头, 正和那只鬼对上了眼神。   那只鬼的头上犹如插着一柄发了霉的拖布,满脸黢黑, 黑得就像是锅底成精, 五官基本上看不清, 只有一双翻白的眼睛, 连眼珠都找不到。   它的四肢布满了烧焦痕迹,手脚都拴着沉重的铁链, 铁链很长,抡起来能砸死人的那种长。   然后他就真的抡起来了,想要砸死章杉。   南银纱双手拔刀, 一刀砍在它脑袋上,可脑袋太硬, 把刀刃反弹回来了, 她想找它的脖子, 无奈它脖子太短, 还有乱糟糟的头发遮挡, 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   此时唯有一个字能准确描述她的心情:“艹。”   晏之卿用回旋镖勾住黑鬼的铁链, 倒拖着它往墓地的深处走, 由于铁链连接着黑鬼的四肢,它只能挣扎却不能反击,像一只倒吊着等待上架子烤的野猪。   章杉和南银纱跟在后面, 仍旧锲而不舍寻找着黑鬼的脖子,想把它脑袋割下来。   段兰婷通过耳机出主意:“先把它头发剃光好了,要不然就旋开它的天灵盖。”   章杉无语:“小姑奶奶,你当我是庖丁啊,对人体构造这么熟悉?我想旋开天灵盖,也得知道从哪下手啊!”   相比之下,旁边的南银纱就比较干脆利落,她抛弃了第二种方案,已经在给黑鬼剃头了(……)   然而头发刚剃了一半,在路过一座用红色油漆写着××之墓的墓碑时,她忽然觉得脚下一软,随即土地大面积塌陷,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掉进了未知的坟墓里。   段兰婷惊道:“纱纱!”   “卧槽你怎么遁地了?!”章杉说着不着调的话,手上可没闲着,扑过去死死拽住她的手,拼命想把她往地面拉,“使劲!你使劲往上爬!”   晏之卿猛地把回旋镖钉在另一座碑前,顺便锁住了黑鬼,他冲上前去打算帮忙,谁知没几秒钟,南银纱就撑地从土里探出了半边身子。   她烦躁地甩了甩发间泥土,抬头看着两人。   “底下有具棺材,我踩着了。”   “?”   于是三人争分夺秒,赶紧把被钉在地上的黑鬼解决了,具体操作是剃头、砍手砍脚、掰脑袋锯脖子,齐心协力一条龙服务。   段兰婷实时播报:“这黑鬼在金属卡上的位置比较远,暂时还没有能配对消除的对象。”   章杉说:“没关系,等我们把这具棺材挖出来,指不定就有了。”   “你们的武器也不太好使,怎么挖啊?”   “硬挖。”   “……”   的确是硬挖,一把唐刀、一把短刀、一柄回旋镖,三个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刨土,一时间尘土飞扬,背景是飘舞的莹莹绿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兽哀鸣,活像什么大型施法现场。   幸好那具棺材埋得不太深,刨了十几分钟也就露出了轮廓,南银纱将刀鞘下压,撬开了棺材盖上落的锁。   她刚要俯下身去,就被旁边的晏之卿拦住了。   晏之卿示意她往后退,自己伸手掀开了棺盖。   ……棺材里躺着的那具尸体,由此呈现在三人面前。   那具尸体穿戴整齐,衣服的料子貌似是丝绸质地,估计是位家境富裕的女性。   它的双手优雅交叠在胸前,长发盘起,面容姣好没有腐烂痕迹,只是嘴唇微张,里面含着一颗玻璃弹珠大的东西,光晕柔和,似乎是夜明珠。   章杉诧异:“这游戏的设定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我以为这种含着夜明珠千年不腐的女尸,只有在盗墓小说里才会出现,结果它就躺在荒村的坟地里?”   “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章先生。”段兰婷道,“这具女尸在金属卡上挨着之前的鬼新郎,杀掉它,我们就能消除第三组了。”   “噢,那就杀吧!”   但当他试图用短刀割下女尸的头颅时,却发现女尸的全身上下都硬如钢铁,竟没有一处能下刀的地方。   “……什么玩意儿啊这,难道非得把它嘴里的夜明珠抠出来才行?”   南银纱点头:“我觉得是。”   “多恶心啊!”   可话虽如此,章杉依然主动上前,倒转短刀刀柄,撬出了那颗夜明珠。   约莫一分钟后,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微弱的月光下,女尸原本光滑的长发犹如丛生杂草,开始一绺一绺干枯断裂;紧接着白皙的肌肤也渐渐干瘪萎缩,直至眼眶深陷,彻底变成皮包骨的骷髅模样。   它丝绸的衣裳褴褛破碎,而自袖口伸出的两只手,也像树皮般青筋纵横,黝黑的指甲尖锐可怖。   它蓦然“腾”的一声坐起身来,一颗头颅也瞬间分裂成三瓣,每一瓣都如伸长的巨型蛆虫,闪电般朝章杉正脸袭来。   “卧槽!”   章杉敏捷后仰闪避,而后就被晏之卿及时扯离了原地。   南银纱的唐刀在夜色里寒光飞掠,旋风般连斩三刀,将女尸的三瓣脑袋统统砍断。   果然不出所料,这女尸会自动愈合,眼看着断口处疯狂蠕动,又要产生新的肉芽,章杉迅速补刀,赶在它前面重新把缺口削得整整齐齐。   他像是餐厅大厨,在这表演削土豆黄瓜片的刀工,而且每一片还都削得大小均匀,实属难得。   “这TM得削到哪辈子去啊!”   段兰婷也替他着急:“不可能一直削啊,总得有破解的办法吧?”   “可它还在增生啊!”章杉恶狠狠骂了一句,“妈的!它还想掏我心脏!”   晏之卿用回旋镖卡住女尸的一只手,他眼神微转,冷静瞥向女尸的腔子。   在女尸分裂了三瓣脑袋的脖腔处,碗口大的血洞里,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有张龇着牙齿的嘴。   是女尸刚才含着夜明珠的嘴。   他立刻转头:“张三,夜明珠呢?”   “我扔地上了!”   “这里。”   南银纱用刀尖挑起了掉在棺材旁的夜明珠,晏之卿一抬手稳稳接住。   他上前一步,趁南银纱又补了一刀的工夫,准确将夜明珠再度嵌进了女尸那张嘴里。   女尸的两排尖牙,瞬间咬合住了夜明珠,同时那三瓣脑袋奇迹般停止了生长,它摇晃两下,身体再度恢复了一开始的钢铁般僵硬。   原来夜明珠是它的开关。   三人各自收起了武器,围着它研究半天,直到段兰婷播报情况。   “它的头像变灰了,咱们第三组消除成功了!”   “好,辛苦。”晏之卿温声询问,“段小姐,另外两组情况如何?”   “①组和咱们进度大体持平,②组也差得不多。”   “那我们抓紧时间。”   *   离开墓地后,三人途中又遇到了几只不请自来的夜行鬼,有裹着麻袋的、拉着爬犁的、脑袋上扎满钢针的……   鉴于都不是目标对象,他们没有选择正面交锋,能躲就躲,对方主动挑衅的话,就砍一刀再逃。   段兰婷提议:“你们朝西面走,那边是村后的小河,我看鬼新郎上面那一行相邻的是只水鬼,有水的地方肯定有水鬼。”   这结论简单粗暴,却也有些道理,所以三人临时改变方向,前往村后小河。   那条河的四面都种满了柳树,逆着月光望去,犹如扭曲嶙峋的蛟龙触须,阴气森森。   河水几乎成了一潭死水,上面满满漂浮着枯枝残叶,在夜幕里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南银纱站在河边,恰好踩中一段干枯柳枝,发出“咔”的脆响。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不远处的河水小幅度翻滚冒泡,像是有壶水突然沸腾了一瞬。   只是一瞬,就消失了。   忽听晏之卿低声提醒:“纱纱,过来。”   她转头看他,依言往后退了一步。   岂料下一秒,河面像是被鲨鱼尾鳍劈开一道斫痕,随后有一双深蓝色的宽大衣袖掀起巨大水花,而从衣袖里伸出的苍白的手,当场抓住脚腕,把她拖进了河中。   水鬼的反应速度,竟比他们想象得还要迅速。   章杉大惊失色,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晏之卿推到了一边。   “你在岸上接应!”   晏之卿果断摘掉眼镜,纵身跃入河里。   独自在监控房的段兰婷,目睹这一幕简直要晕厥,她带着哭腔问:“怎么办啊章先生?那是什么啊?”   “水鬼能是什么?”章杉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操,该不会是山村老尸那个楚人美吧?我记得它在电影里就穿了身蓝衣服!”   “那纱纱和晏先生能搞定吗?”   “我不知道啊!老晏让我岸上接应,可我在这接应个什么劲儿啊?!”   章杉正急得跳脚,不多时见河水翻涌,南银纱单手卡着水鬼的脖子,另一只手揪着水鬼的头发,和晏之卿一起浮上了水面。   那水鬼一露正脸,八成能确定是楚人美了,肿眼裂嘴,一副纯粹是为了吓死人才存在的、泡发了的充血样儿。   两人一鬼正奋力搏斗,南银纱朝着章杉大吼。   “张三!刀!”   有时候人的听觉,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你永远不知道大脑会反馈给自己什么信息。   那一刻章杉急中生乱,他扯着嗓子答应。   “好兄弟,我这就到!”   然后他毅然决然跳下水,朝着对方就游了过去。   晏之卿:“……”   南银纱:“……”   “我要你把刀扔给我!谁让你人来了!”   ???   对,大家下水匆忙,武器全都留在岸上了,目前正在徒手制服歹徒。   章杉意识到自己终于变成了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猪队友,他呆滞了0.5秒,猛然转身重新游回岸边。   “对不起!刀马上就到!”   这游戏,没法玩了。 第56章 欢迎新队友 煮锅泡面吧。   本场游戏, 最后以三人水下大战楚人美,并艰难获得了胜利告终。   至于过程中章杉是怎么将功补过,还被楚人美咬了一口的, 暂且不提, 总之楚人美牙口一般般,咬得不深, 估计回去就自行愈合了。   对此,南银纱表示自己原谅了他。   ——谁都有脑子短路的时候, 更何况你日常短路。   ——好兄弟, 请不要对我抱有无意义的偏见。   游戏通关, 他们连同监控房里的段兰婷, 一起被传送回了无常街。   回去的第一任务,自然是先吃顿饱饭, 然后连觉还没来得及补,三人组就先商量着把段兰婷绑定过来。   南银纱遵守承诺,正要去奖励商城兑换绑定卡, 谁知同一时刻就听见章杉惊讶道。   “诶?婷婷向我发来了绑定邀请?”   鉴于南银纱和晏之卿都被邀请绑定过一次,如果段兰婷要主动发起绑定邀请, 那就只能邀请章杉。   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抢先一步兑换了绑定卡。   “那就别愣着了。”晏之卿说, “赶紧同意。”   章杉立刻点击了[同意]选项。   不一会儿,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南银纱走去开门, 见段兰婷已经换了身轻便的碎花小裙子, 上来就给了她一个热情拥抱。   “太好啦纱纱, 以后咱们就是正式队友了!”   “不是说好我去兑换吗?你怎么先兑换了。”   她嘿嘿一笑:“我哪舍得浪费你的通关次数?我加入你们团队,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我不能再给你添多余的麻烦。”   南银纱叹了口气:“咱们是朋友, 不需要讲究这些。”   “你也说不需要讲究这些,那是我兑换还是你兑换,都一样的。”段兰婷笑盈盈拉着她的手,“来,章先生和晏先生也来,参观一下我的房子!”   章杉迅速起身,顺便拿了袋巧克力递给她:“走,现在就走。”   晏之卿也微笑跟了上去。   段兰婷当初是直接在大学宿舍绑定系统的,那时她刚下课,正在宿舍吃外卖,意外就这么莫名其妙发生了。   所以她在无常街的住处,就是一间扩大型的学生宿舍,并且是双人宿舍,干净整洁上床下桌,还有两座衣柜。   “我不知道系统具体是怎么划分的,把我舍友的东西也给我复制了一份。”段兰婷说,“我有好多衣服可以穿,零食和护肤品什么的也不缺,纱纱你随便挑,反正咱俩身材和鞋码也差不多。”   南银纱摸着下巴思考:“有大口袋的外套吗,参加游戏时方便存道具。”   “有!我给你找找!”   晏之卿一回头,就看见书桌上摆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相框,相框里是南银纱和段兰婷初中时期的合照。   当年两位小姑娘的眉眼都很青涩,但依稀能看出如今的气质,段兰婷仍旧开朗甜美,南银纱仍旧很酷,哪怕对着镜头比V,也是挡不住的酷。   他注视着照片很久,视线温柔。   “你们的感情真是很好啊。”   “那当然啦。”段兰婷兴高采烈翻着衣柜,看样子是每一件都想给南银纱试试,“我一想到之后要和你们一起闯关了,就对未来充满希望。”   章杉连连点头:“其实自从遇见他俩以后,我也每天都充满希望。”   “要是有酒就好了,咱们还能喝一杯。”   “有!有起泡酒,毕竟我的房间是个进口零食店。”   “还有这种好事?”   “必须的!”章杉索性拉过她的袖子,快步向外走去,“你自己来选,看喜欢哪种口味。”   段兰婷像只发懵的小猫咪,脚步摇晃被他牵着走:“可我还得给纱纱找衣服……”   “我兄弟是个成年人了,她自己会找!”   “?”   南银纱如有所感,恰好侧眸与晏之卿对视。   她愣了一愣,而后唇角微微弯起。   这大约是在无常街内,最美好的时光了。   *   四人组在无常街住了半年之久,期间大约通关了十几场,到后来连次数最少的段兰婷,也开启了复活卡兑换机制。   复活卡的兑换方式有两种:一是在游戏前用自己的通关次数兑换,次数-15;二是(本人不幸身亡后)剩余队友不解绑并凑齐次数-15,前提是全票通过,即使有一人反对都无效。   总而言之,这是很考验团队情义的事情,因为几乎没有玩家会提前做出自己死亡的假设,先兑换个复活卡预备着。   某天午后,四人在段兰婷的宿舍里,用她舍友的小电磁炉和锅,在煮从章杉零食店里拿出来的泡面,辅以切片的肘花火腿和果味起泡酒。   段兰婷往锅里连打四只鸡蛋,半晌一揭锅盖,热气腾腾,浓郁的香味就飘出来。   她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先给南银纱挑了一大筷子面。   “纱纱,你尝尝,这面煮太久就不筋道了。”   “好。”   章杉用牙撬开一瓶酒,看着她笑:“你这整天就纱纱纱纱的,我和老晏都是你们姐妹俩的工具人。”   “我哪比得过晏先生?”段兰婷不假思索,“晏先生对待纱纱事无巨细,游戏里都恨不得贴身保护,我是争不过他的。”   南银纱低头嗦面:“你不要危言耸听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晏先生……”   段兰婷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去拿零食的晏之卿回来了。   晏之卿在南银纱旁边坐下,把那袋手撕蟹柳递给南银纱,他温声询问。   “刚好像听到段小姐在叫我名字,出什么事了?”   段兰婷:“啊?”   “你说明眼人都看得出,看得出我怎么了?”   “……”   段兰婷迅速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蛋,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章杉。   章杉用眼神回应:我可帮不了你,你瞎编吧。   南银纱拆开蟹柳包装,很自然接过话头。   “她说你长相太年轻,明眼人也看不出是快二十九岁的人。”   段兰婷连声附和:“对对,没错,晏先生身上有种少年感,尤其是摘了眼镜之后,帅绝了!”   晏之卿笑了笑:“多谢夸奖。”   “这可不是夸奖,这是我的心里话!”   章杉一歪头:“那我怎么样?你也说几句心里话我听听呗。”   段兰婷顿了顿,明显在认真思索。   她说:“三哥你也帅,但有时候就……就帅得太拽了一点,不太容易亲近女孩子。”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天听另外两人张三长张三短的叫,她给他起了个新称呼:三哥。   搞笑的是,章杉也接受了,甚至还习惯了。   “我还太拽?我现在比以前可乖巧多了好吗?”   “你那叫乖巧?”南银纱淡定吐槽,“你那顶多是黑头发长出来,不像以前金灿灿的了,稍微显得像正经人了。”   “你好,你好,你就算蓝头发褪色了,该不正经也还是不正经。”   “我比你强一点。”南银纱用酒瓶遮住半边脸,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我可了解你,你最好不要对我的姐妹动歪心思。”   “……那我对你动歪心思?”章杉以攻为守,步步紧逼,“这合适吗?你是我兄弟,老晏也不能同意啊。”   “快闭嘴吧你。”   两人酒瓶碰在一起,用眼神互相威胁。   段兰婷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在交流染发心得。”章杉表情严肃,“小孩子别学。”   “?”   锅里的泡面汤越煮越浓稠,咕嘟咕嘟在冒着泡。   安逸的日子总是短暂。   这时听得晏之卿道:“待会儿吃完饭,大家都各自补一觉,换身轻便的衣服,咱们晚上该进行下场游戏了。”   “OK,没问题。”   但愿这一次,能赶上个轻松点的游戏。 第57章 景点 甄家大院。   穿过无常街的那扇大门, 强光例行袭来,待视线重新恢复清明,呈现在四人组眼前的, 是一条荒无人烟的林间土路, 而路中央停着一辆破旧掉漆的公交车。   段兰婷抬手一指:“车门开着,是叫我们上去?”   “那肯定的啊。”章杉大步流星走上前, “反正咱们有四个人了,怕什么。”   “说得也对哦。”   从前门上车, 看见公交车内静悄悄又空荡荡, 只有驾驶座的中年司机坐在那, 目不斜视, 呆得像块木头。   段兰婷试探性叫了一声:“大叔,请问这是哪里?”   司机毫无反应, 看来是个不怎么智能的npc。   于是四人各自找位置坐下,等待系统发布指令。   谁知不一会儿,又听见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貌似是一男一女,正在你一句我一句闲聊。   “哥, 这该不会是那个民间故事, 就一整辆车上只有咱俩活人, 其余的坐满了鬼, 咱为了活下去, 就必须在脸上抹黑狗血装死, 还得设法找到咒语和符纸。”   “……这是什么乡村灵异和道士笔记的结合?你看的是盗版书?”   “那你说, 深更半夜一辆破公交,能有什么好事儿?”   “这本来就没什么好事儿,进了游戏你还指望能有好事儿?”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看起来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女孩子杏眼圆脸妆容日系,扎个丸子头,穿玫瑰衬衫和牛仔裤;男孩子长相清清秀秀,又高又瘦,穿印花很复古的T恤和工装裤,以及价值不菲的短靴。   女孩子挽着男孩子的胳膊,状态亲昵,两人极度相配,像是一对儿。   段兰婷的八卦雷达启动,她和南银纱耳语:“哇,来了一对情侣诶。”   那女孩子听见了,当即反驳:“可别瞎说啊,这是我亲哥,龙凤胎的那种亲哥。”   “……”段兰婷赶紧道歉,“对不起,误会了。”   “嗨,也无所谓,这些年我俩都被误会惯了。”女孩子摆摆手,又问道,“你们也是参加游戏的玩家?”   “对啊。”   “就你们四个”?   “没错啊。”   大家面面相觑,正疑惑间,忽见前方司机手扶方向盘并挂挡,公交车居然启动了。   章杉奇道:“不是吧?本场游戏就六个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腕表振动,系统就在此刻发布了提示。   【本局游戏主题】:[深夜最后一班车]   【本局游戏规则】:   ①各位玩家,你们现在是深夜出行的游客,公交车每到一个景点都会停站,景点大门口会有导游指引进入,依据提示完成任务,获取车门钥匙,即可再度乘坐;   ②本局属于以绑定战队为单位的1+1模式,两组战队可分别行动,也可一起行动——旅途结束后若其中一队有成员死亡,则每人通关次数+1;若两队全员存活,则每人通关次数+2;   ③请注意,本局不可携带私人武器进入景点,局内一切生物均不可通过物理攻击消除,只能寻找对应方法消除。   【游戏开始,祝君好运。】   就离谱,什么神经病设定,谁他妈会深夜坐着一辆见鬼的公交车出去旅游?   晏之卿思忖片刻,侧头对南银纱低语:“你的刀不能带进去。”   “对。”   南银纱虽说面无表情,但很明显已经在不爽了。   段兰婷仔细阅读游戏规则,忍不住看向那兄妹俩。   “所以,咱们需要六个人合作通关吗?”   “其实也可以分别通关,不过合作更有利。”那位哥哥回答,“如果大家都能活着通关,就能得到双倍的通关次数,我想我们没有互相排斥的必要。”   晏之卿道:“通关是大家的共同目标,如果双方都有诚意,我们当然愿意合作。”   “那就来认识一下吧,我叫尹嘉旭,这是我妹妹尹佳月,我俩的战绩都是二十场。”   接下来四人组也自报家门,章杉关注的重点比较奇特,他问尹嘉旭。   “你们兄妹结伴通关,是用了召唤卡,还是绑定卡?”   “怎么可能用召唤卡?”尹嘉旭不禁失笑,“无论我和她谁单独进入游戏,都绝不会把另一人牵扯进来的。”   “那就是绑定卡了?”   “也不是绑定卡。”尹佳月爽快道,“我俩从一开始就一起通关,系统直接把我俩的卧室合并了。”   “……还有这种事儿?!”   “对,我俩后来在游戏里遇见过另一对双胞胎,他们也是同时绑定的,这才猜到,可能系统对双胞胎和龙凤胎有特殊机制,自动组队。”   这大约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六人很随意地聊了几句,抓紧在游戏前增进一下了解,期间得知哥哥尹嘉旭是击剑运动员,妹妹尹佳月是畅销书小说作家,两人家境殷实,家庭环境和睦,最大的愿望就是活着回去和父母重逢。   对此,段兰婷由衷献上祝福。   “你们一定会顺利完成所有游戏的。”   “谢谢,你们也是。”   这时公交车终于在道旁停下,车门缓缓开启。   司机仍坐在原位,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反应。   南银纱往窗外看了一眼,在错落种植的树木间,有一条小路,蜿蜒着通向远处。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唐刀放在了座位上。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刀。   “走吧。”   晏之卿拍了拍她的手,意在安慰。   “放心。”   “我一直很放心。”   尹嘉旭从腰间取出一柄挺精美的雕花匕首,也同样放在了座位上。   他见段兰婷看过来,解释道:“商城兑换的,我俩一人一件。”   果然,旁边的尹佳月摸出了一柄完全相同的匕首。   龙凤胎就是要各方面都保持一致。   六人集体下车,沿着那条小路往里走,尹佳月一边走一边嘟囔。   “说什么里面的生物不能通过物理攻击消除,那就等于打不死呗?”   南银纱漫不经心接口:“换句话讲,就是在找到相应道具之前,它们攻击我们,我们没办法反击,只有等死的份儿。”   “呸,什么破规则!那玩家岂不更弱势了!”   章杉懊恼叹气:“这规则对我和我兄弟非常不友善,毕竟我俩都属于主动出击型选手,躲躲藏藏不是我俩风格。”   尹佳月挺惊讶:“你确实能看出来,可你兄弟乍一看像是智慧型选手,不太像崇尚武力的那种玩家啊。”   她的眼神,盯的是晏之卿。   “你在看谁?”章杉晃晃手指,引导她转移视线去看南银纱,“这才是我兄弟,你看的其实是我弟妹。”   “?”   “……”南银纱一巴掌扇在他头顶,“闭上你的嘴,或者我解剖你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垃圾。”   晏之卿似笑非笑:“我也正有此意。”   章杉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朝尹佳月一挑眉:“你瞧,多有默契。”   尹佳月:“确实,确实。”   *   沿着小路大约走了十分钟,树木掩映间,逐渐显出一座古色古香中式宅子的轮廓。   宅子门口站了一位穿旗袍的女npc,也不知道无常系统里的女npc们,怎么都这么爱穿旗袍。   女npc的服务态度很好,她双手交叠,微笑鞠躬。   “欢迎各位亲爱的游客,来到著名景点甄家大院,从这一刻起你们将经历一场探访古宅奥秘、了解百年历史、寻求无价之宝的难忘旅途。”   什么著名景点,笑死,根本没听过。   章杉不耐烦:“是现在就进去?”   npc:“请您稍安勿躁,下面听我讲解入宅须知。”   她说着,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取出了六枚木制令牌。   “请各位游客,依次抽取身份牌。” 第58章 各司其职 他认为自己抽到了主角剧本。……   关于身份牌的抽取结果如下:   南银纱——守夜人;   晏之卿——摇铃人;   章杉——驱魔师;   段兰婷——古董鉴定师;   尹佳月——开锁匠;   尹嘉旭——雕刻师。   这边众人还在看着各自的身份牌一头雾水, 那边npc已经继续宣读规则了。   “各位游客进入古宅游览,需要找齐六枚分别刻有自己姓名的佛牌交给我,即可换取下一景点的参观资格。”   “过程中请谨遵游客须知, 按照指示有序参观。”   “切记, 遇到宅中不明生物,须往反方向撤离, 避免正面冲突;必要时可进入有灯光的房间,用家具遮挡且屏住呼吸, 能够暂时性解除危机。”   “祝您旅途愉快。”   眼看着npc面带微笑, 反手推开了甄家宅院的那扇朱漆大门, 六人组互相对视, 纷纷在心里骂了一遍系统祖宗。   这TMD能愉快得起来吗?   当他们全部迈进门槛后,大门重新在身后关闭上锁, 连带着npc官方虚伪的笑脸,也一并隔绝在了视线之外。   前方的假山亭台、圆拱回廊,以及掩映在林荫间的飞檐建筑, 都充满浓郁的中式风情。   大家正要商量商量往哪个方向走,下一秒忽觉地面深陷, 紧接着空间扭曲, 人已不受控制向下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是章杉的怒骂。   “操!什么玩意儿还旅游景点, 这不就是升级版的密室逃脱?!”   *   南银纱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走廊上, 队友们全都不在身边。   四面漆黑,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氛围寂静, 听不到半点声响。   然后她察觉到腕表振动,低下头去。   【参观须知:游客[南银纱],你的身份是[守夜人],由于要在夜间巡视宅院,所以获得了全宅地图,并可察看其余游客的位置。】   【下面请前往附近有灯光的房间,寻找巡逻提灯。】   原来开局抽取的身份牌,不同身份有不同的技能,就比如她,现在腕表上显示出了甄家大院的地图。   并且大家还都有单人任务。   甭管怎样,先做单人任务要紧。   南银纱缓缓起身,抬手摸到了一侧墙壁,她沿着这面墙壁向前走,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直到隐约听到有木鱼声笃笃敲击的轻响。   她循声继续前行,终于在犹如被浓雾笼罩的黑暗里,窥见了一丝光亮。   她确信,那边就是所谓“有灯光的房间”。   说是有灯光,其实灯光也极其昏暗,但总算能看着点东西了。   那扇门虚掩着没有上锁,她小心翼翼推开一道缝,侧身进入。   ……竟然是一间停尸的灵堂。   墙壁上的长明灯只有一盏,灵堂桌上铺着雪白缎布,兽耳香炉里燃着一炉香,香炉后面是一年轻男人的遗像,灵位牌刻着“甄氏长子甄年之位”。   除此以外,还有种类繁多的糕点水果,以及供奉的绢花。   那木鱼声不晓得从哪里传来,像是3D环绕,在耳边嗡嗡作响。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显眼的要属灵堂里停放的那口棺材,棺盖只合了一半,露出内部甄家少爷的上半截尸身。   不得不说,甄少爷这脸画的,大□□底小粉腮红,涂个红嘴唇,眼皮子还亮晶晶的,不知道还以为在cos清朝僵尸。   它就躺在那,暂时还死着,待会儿会不会诈尸不清楚,但根据南银纱的经验,这尸它迟早要诈。   她视线微转,看见了少爷胳膊旁边,放着的一盏黄色提灯。   那大概是守夜人的提灯,她把灯拿走,单人任务就完成了。   问题是可能这么轻易就拿走吗?   不可能。   她深谙此理,因此在拎起提灯的一瞬间,想都没想拔腿就朝门外跑去。   果不其然,听得身后一阵巨响,甄少爷大力掀开棺盖,咆哮着向她追来。   借着提灯微弱的光线照明,她不断加速,一溜烟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边。   ……   【参观须知:游客[晏之卿],你的身份是[摇铃人],由于体质特殊,常招阴灵,所以只要摇响银铃铛,就能吸引宅院阴灵的注意。】   【请记住,银铃铛藏在宅院的书房里。】   虽然不太明白,他血气方刚一大男人,怎么在游戏里就赶上个常招阴灵的体质,但晏之卿觉得这身份还是有用处的,因为关键时刻可以引开鬼怪,为队友争取时间。   他目前的任务,是把重要道具拿到手。   在全黑环境下,连走路不撞墙都很困难,更何况是寻找一间具体的屋子。   他仔细摸索着途径的每一扇门,发现门的构造和花纹都相同,根本分辨不出区别。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的任务,需要队友协助才能完成。   队伍中一定有谁的身份,是认路或者照亮的。   他得等对方找到自己。   ……   【参观须知:游客[章杉],你的身份是[驱魔师],由于天赋异禀,又经高人指点,所以获得了对抗阴灵的能力。】   【请记住,隐身符和降魔杖,都藏在宅院的佛堂里。】   章杉注视着腕表上闪烁的提示,半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显然,他认为自己抽到了主角剧本(……)   但没有隐身符和降魔杖,他就算是驱魔师也毫无用处,可周围又漆黑一片,他对宅院地形一无所知,上哪去找佛堂?   他呆站片刻,试探性扶墙往前走了几步。   谁知在转弯处,不祥警兆油然而生,他猛地停住脚步,侧耳细听——   不远处似乎有谁在窃窃私语。   “姐姐,我好像闻到活人的味道了。”   “这宅子里,可是许久没来过活人了,如果被我们抓到,就撕开他们的皮肉,尝尝新鲜的心与肝。”   姐妹俩咯咯娇笑,那笑声音量不高,偏偏阴气森然,教人心底生寒。   阴风袭来,尽管听不到脚步声,但直觉告诉章杉,它俩正在朝这边靠近。   他高抬腿轻落脚,像只逃命的鹌鹑,以最快速度逃离了原地。   ……   【参观须知:游客[段兰婷],你的身份是[古董鉴定师],由于从业者经验丰富,所以能够分辨宅院中所有古董字画的真假。】   【请注意,真正的古董附近,藏着佛牌。】   小欧皇这次又抽着了个了不起的关键角色,她的身份,关系到能不能找到最终的佛牌道具。   而且她一传送,就直接传送到了一间有灯光的屋子。   这间屋子似乎是小姐的闺房,梳妆台首饰盒一应俱全,屋里也陈列着不少瓷器字画。   要说找古董,这里的确值得认真找一找。   段兰婷大学是学计算机的,对鉴宝一窍不通,只能靠蒙。   她先试着去触摸一件天蓝釉的苹果尊,两秒钟后腕表亮起提示:[鉴定结果为假]   她再触摸一件粉彩瓷的葫芦:[鉴定结果为假]   她又触摸一件细长的青花瓷瓶:[鉴定结果为假]   “……”   甄家难道不是有钱人吗?住这么大的宅子,却摆了一大堆假古董,有这必要吗?   太刻意了,系统这设定太刻意了,简直毫无逻辑!   她有点生气,索性开始随便碰,专碰那种一看就不可能的东西。   她举起了床上的雕花象牙枕头,刚要扔回去,就发现腕表再度提示:   [鉴定结果为真]   “……”   这为什么就是真的啊!   别管具体的鉴定标准是什么,总之第一件真古董是找到了,她开始研究这只枕头。   枕头中央有一道细细的裂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无论她怎么掰,都没这么大力气把枕头掰开。   她想了想,突然用力把枕头往地面砸去,顺带着补了一脚。   咔。   枕头裂开了,虽然外皮很厚,但其实中间是空心的,并掉出来一枚佛牌。   她赶紧捡起佛牌塞进口袋。   这时忽听一声巨响,紧接着屋里灯光一阵明灭,待视线再次恢复光亮时,她发现门口有黑影一闪而过。   穿着华丽绸缎衣服的、盘着发髻的中年妇人,却有一张皮肉风干、白骨嶙峋的脸,它提着一把刀,喉咙里发出嗬嗬异响,摇摇晃晃朝床铺的方向逼近。   这大概是甄家的夫人。   段兰婷只觉头皮发麻,好在她仍保持着理智,想起了最开始npc讲的游客须知。   ——必要时可进入有灯光的房间,用家具遮挡且屏住呼吸,能够暂时性解除危机。   有灯光的房间,条件满足;   用家具遮挡,条件满足;   屏住呼吸,立刻条件满足。   她迅速并拢双膝,紧靠在了床上角落,并用被子捂住了自己口鼻。   ……甄夫人走到了床边。   它身上有一股香粉和尸臭混合的刺鼻味道,那双手布满青紫瘢痕,指甲尖利黝黑,慢吞吞摸上段兰婷的头顶。   段兰婷的胳膊和颈后寒毛倒竖,她紧张得要死,只能拼命控制,免得自己哆嗦得太厉害被对方察觉。   甄夫人又将指甲移向她的脖子,并将那把刀,在她颈动脉上比划来比划去。   刀刃每一次轻轻擦过,都让段兰婷感觉自己离地府又近了一步,她甚至都想好到了阎王爷那该说点什么了。   ——殿下,能再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这破系统通关了再来报道吗?我朋友们运气都不太好,他们还需要我呢。   这份友情,真是感天动地。   幸亏甄夫人耐心有限,没发现她是活人,失望地提刀离开了。   待甄夫人完全走出房门,她这才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口急促喘息。   结果刚庆幸没半分钟,正当她打算悄悄出门时,抬头就见又一道黑影闪进了房间。   完蛋,这次来不及躲到家具后面了,不知道门算家具吗?   她绝望地站在门后,双手捂住了鼻子和嘴。   ……眼前出现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某位姑娘扎着马尾,发梢的银蓝色基本褪掉了,已经变成了浅黄色。   正是她亲爱的姐妹,刀王南银纱。   南银纱纳闷:“干什么呢在这?”   “纱纱。”段兰婷高兴坏了,但也不敢大声喊,就悄咪咪给了她一个拥抱,“女鬼刚走,我还以为又回来了呢,没想到是你。”   “我看见了,我也是等它走远才进来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啊?”   “我的身份是守夜人,有全宅地图,还找到了一盏灯。”   “这么好?那你能看见我们的位置吗?”   “能看见,恰好你离我最近,我就赶快过来了。”   段兰婷一本正经:“纱纱,下次就算离得近,也别急着找我,你得先去找晏先生才行。”   南银纱:“……”   无语,这孩子又在说什么胡话。   “还有啊,我找到了佛牌。”段兰婷兴冲冲从口袋掏出给她看,“我是古董鉴定师,佛牌就藏在全宅子里的古董里,只有我能分辨真假。”   “那也太棒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这下总该去找晏先生了吧?”   南银纱无奈看她一眼:“你不打算去找你的三哥?”   “三哥他……”段兰婷当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终的结论是,“三哥他跑得快,没问题的!”   “你三哥听了会伤心。”   段兰婷讪笑:“那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看看,离咱们稍微有点远。”   “唉,那没办法,好遗憾,只能先去找晏先生了。”   “我看你一点也没遗憾的样子。”……   就这样,姐妹俩依靠提灯照亮,按照地图指示,一路前往晏之卿所在的位置。   要与晏之卿会合,需要经过两条回廊,也不算近,顶多是比章杉的位置近点有限。   但值得一提的是,途中南银纱察看腕表地图,居然发现尹氏兄妹标注的小红点,正在一起朝这边移动过来。   没错,是一起移动,这兄妹俩不晓得什么时候自行会合了。   龙凤胎的心灵感应真可怕。   眼看着双方越来越近,南银纱也不禁加快了脚步。   然后……   然后路过前厅转弯处,她突然像是踢到了谁,且对方反应很快地抓住了她的脚腕。   “婷婷!”   局势这么紧张,任凭是谁都觉得是被鬼缠身了,她当机立断把脚抽回来,转身拉起段兰婷就要跑。   可惜脚没抽回来,也没把对方甩开,甚至还把对方拖出了十多米。   “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   “……对不住了。”她沉默片刻,这才停下脚步,转身举灯照去,“二位,你们这角度是不是太刁钻了?”   尹嘉旭和尹佳月兄妹,正双双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刚才那一脚踢的是哥哥,他衣领上的鞋印子还在。   尹佳月直起身,尴尬挠头:“我俩寻思着,这样不是更安全么。”   “……” 第59章 集体行动 暂时还不是恋人关系。……   尹嘉旭起身, 顺便把自己的妹妹也拎了起来。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鞋印,挺无奈地开口。   “南小姐真是女中豪杰,我没想到你居然能靠一己之力, 把我拖出这么远。”   南银纱诚恳地告诉他:“求生欲会激发潜力, 回头你试试,应该也行。”   “……唉。”   段兰婷夸道:“二位不愧是龙凤胎, 心灵感应真强,这么快就相遇了。”   “其实心灵感应是一回事, 碰巧离得很近也是一回事。”尹佳月问, “刚才没来得及看, 你们都是什么身份?这提灯哪来的?”   “我家纱纱是守夜人, 她有地图和灯。”   “这么厉害?那你呢?”   “我是古董鉴定师,能找到真古董, 搜集佛牌。”   “……你更厉害!”   段兰婷笑了:“你和你哥哥呢?每个人的身份一定都有用处,这是团队游戏,不可能有划水角色的。”   “嗨, 我是开锁匠,听着就土。”   “开锁匠的能力是?”   “是在必要时刻能够开启逃生门。”尹佳月说, “当然, 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必要时刻, 也不知道这逃生门要开多久。”   说完,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上面拴着十几把小钥匙, 长得还都差不多。   这系统就跟耍她玩似的。   南银纱转头瞥向尹嘉旭:“尹先生的能力呢?”   “我是雕刻师, 需要去藏宝阁找一支笔,那支笔只有我能使用,是用来给佛牌刻名字的。”   “你这身份也很关键。”   因为npc导游的要求, 是要有六枚分别刻有玩家名字的佛牌,才能换取车门钥匙。   “我们是不是得先把另外两位找齐了,再去找我哥的道具和佛牌?”尹佳月像是想起了什么,“南小姐你的男朋友是不是也还流落在外呢?”   南银纱:“?”   段兰婷像一位尽职尽责的经纪人,客客气气拦下了这个问题:“抱歉,我们不接受任何八卦,毕竟纱纱和晏先生暂时还不是恋人关系。”   尹佳月恍然大悟:“了解了解,是我唐突了哈。”   “没关系,这本来也是很容易被误会的事。”   “……”南银纱单手提灯,另一只手扯着领子把段兰婷薅走了,“别废话了,正事要紧。”   “好好,请大家有序跟上,千万不要掉队哦。”   尹嘉旭&尹佳月:“收到。”   *   章杉在黑暗中摸索行走,躲避着那对四处游荡的鬼姐妹。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直到他发现了一间有灯光的屋子。   他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推门,小心翼翼朝内察看。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他松了口气,当即闪身进屋,并关上了门。   谁知他刚站稳脚跟,忽觉身后风声有异,登时想也没想果断反手一记锁喉抛摔。   结果对方反应也极其敏捷,后仰闪避的同时就势回手小擒拿,直取他肘部关节。   两人瞬间拆了好几招,然后就听得对方开口。   “张三,是不是神经过于敏感了?”   “……?”章杉这才后知后觉,“卧槽,老晏!”   “是我。”晏之卿松开了手,“本来想和你打招呼的,哪知道你先下手为强。”   章杉讪笑:“误会误会,刚才附近有两只女鬼,我一直躲着它们,还没完全适应。”   “你有地图吗?”   “啊?”他没太听懂,“什么地图?”   晏之卿叹了口气:“看来不是你,我猜测在大家拿到的身份牌里,总要有一个人和宅院地图有关,否则这全黑的环境,对我们实在太不利了。”   “那我的确不是地图,我是驱魔师。”章杉告诉他,“可能咱们队伍里,只有我能对付鬼怪。”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但问题是我不认识佛堂,我的隐身符和降魔杖,都在佛堂里。”   毋庸置疑,这句话更加印证了晏之卿的猜想。   “那我们就更要找到自带地图的队友了,否则是找不到佛堂的——我还要找书房,我的道具在书房里。”   “那咱俩也不能就躲这屋里干等着吧?”   “如果我们随意乱走,后果可能是离他们越来越远,无形中就增加了会合的难度。”   章杉想了想觉得有理,可又不免焦躁,于是溜到门口去,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窥探外面的动静。   晏之卿问他:“外面全黑,你能看出来什么?”   “至少证明我在努力。”   “徒劳无功的努力,只能显出当事人的智商短板。”   章杉无语回头:“平时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损,合着你就只会在我兄弟面前装,你个大尾巴狼。”   “我没有,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我这一双慧眼看透太多了好吗?”   两人说闲话的工夫,晏之卿也缓步靠近了门口,他刚弯下腰去,沉默半晌,不由得神色一怔。   “纱纱来了。”   “……你瞎了心了?你怎么知道我兄弟来了?”   “我自己调的香水,当然闻得出来。”   他送的那瓶香,南银纱每次进入游戏都习惯性要喷一喷,这会儿前调的葡萄柚味差不多散了,杏仁薄荷的味道正格外清晰。   果然,不出五秒钟,忽有光从浓重的黑暗里透过来,像是一盏灯在缓慢靠近。   对方将提灯举得稍微高一些,映出了自己的脸。   紧接着,身后又接二连三出现了段兰婷和尹氏兄妹的脸。   章杉震惊:“你们这是大部队啊?”   “是啊。”段兰婷愉悦点头,“多亏了纱纱是守夜人,她有地图和灯。”   “……真有地图?老晏先前说,我还不信!”   南银纱进了房间,她抬起头看向晏之卿。   “你的位置太远了,害我找了半天。”   “那可真是太抱歉了。”   两人相视一笑。   尹佳月摩拳擦掌,这姑娘和段兰婷有点像,长了张甜妹脸,却没把自己当甜妹,总是充满热情干劲儿。   “咱们下一步去哪?我的道具开局就有,先找你们谁的道具比较好?”   章杉说:“虽然应该哪近就先去哪,但我认为先找到我的隐身符和降魔杖比较稳妥,毕竟是能对付鬼的东西。”   “你能对付鬼?天哪大家都这么厉害,只有我是个废物开锁匠。”   南银纱察看腕表地图:“张三,你的道具地点在哪?”   “佛堂啊。”   “地图上没显示佛堂的具体位置。”   “啊?”   晏之卿做出合理猜测:“降魔杖如果是特别厉害的道具,系统不会一开始就让我们找到,恐怕要先找其他道具,后期才会开启任务地点。”   “我早该想到。”章杉一拍大腿,“主角一般都是最后才出来拯救世界的!”   “有外人在,收敛一下你的中二病。”   “嗨,大家都组队了,都是自己人。”   尹嘉旭和尹佳月齐齐点头,兄妹俩连点头的幅度都一致。   “不必见外,不必见外。”   南银纱继续看地图:“那照目前而言,距离我们最近的,是书房。”   “是我的道具地点。”晏之卿低声道,“找到了银铃铛,我就可以随时引开鬼怪,再由你们去做任务。”   “你做任务,得有我配合,否则全黑没地图,你能跑多远?”   段兰婷询问:“所以我们现在要去书房吗?往哪边走?”   “地图显示,从当前所在位置出门右转,到尽头再左转,第三间房就到了。”   确实很近。   然而众人根本都没来得及走出门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那对鬼姐妹的声音。   “姐姐,我又闻到活人的味道了!”   “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这次姐妹俩的音量,明显比之前章杉听过的高出八个调门,夹杂着尖利的笑声,仿佛一瞬间就扑至近前。   六人组谁的反应都不慢,顿时转身回屋,各自紧急寻找合适的家具遮挡身体。   晏之卿和南银纱极其默契地躲到了屏风后面,章杉由于行动匆忙,不慎与尹嘉旭撞了脑袋,他一手捂着生疼的脑袋,一手扯过旁边的段兰婷,把她塞进了床底下,自己顺势也钻了进去。   尹嘉旭则半搂半抱着自家妹妹,躲进了梳妆台旁的衣柜,并麻利关上了柜门。   所有人都双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下一秒门被撞开,鬼姐妹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   透过屋中微弱的灯光,屏风后的南银纱可以隐约看见,鬼姐姐穿红衣服,鬼妹妹穿白衣服,二鬼即使画着浓妆,也掩饰不住满脸焦黑腐烂的痕迹;不仅如此,探出袖外的一双手,也同样斑驳溃烂。   它们生前,大约是被烧死的。   姐妹俩在房中踱来踱去,四处寻找着目标,因为大家都捂着口鼻,先前那股子活人气息消失了,它们越找越不耐烦,逐渐暴躁起来。   “在哪?活人到底在哪?!”   姐姐怒吼着,一爪子抓漏了衣柜门,登时木屑横飞。   衣柜里的尹嘉旭万分警惕,他左手捂嘴,右手更加搂紧了尹佳月。   ……不对啊,自家妹妹的手感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佳月头顶扎的丸子哪去了?怎么还多了个蝴蝶结呢?   他明明记得……   今天认识的那姓段的小姑娘,才戴了个蝴蝶结呢?   与此同时。   床底下的章杉发现鬼妹妹路过,下意识往里挪了挪,然后他就感觉身后的段兰婷,单手紧紧抱住了自己,还把脑袋拱上了自己肩膀,极其亲密依赖。   我靠,婷婷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啊?这做梦呢?   ……不对,婷婷不用香水,这女孩身上怎么有股玫瑰味儿?   南银纱用的香水也不是这味儿,那就代表着——   他白眼一翻,差点没当场昏厥。 第60章 书房和藏宝阁 求求你快闭嘴。   鬼姐妹在房间里游荡了好几圈, 期间发飙把梳妆台砸了,把屏风推倒了,把墙上挂的字画也都撕掉了, 这才悻悻离去。   屏风倒的时候是向后倒的, 险些没当场把晏之卿和南银纱拍在墙上。   关键时刻,晏之卿侧身护住南银纱, 单手抵住了屏风。   待鬼姐妹离开后,他略微松了口气, 拉着南银纱赶紧绕开了原地。   “没受伤吧?”   “我能受什么伤?”   南银纱走去桌前, 刚想拿回自己的提灯, 谁知低头就看见章杉和尹佳月灰头土脸, 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你们俩怎么躲一起去了?”   话音未落,只见衣柜门打开, 尹嘉旭垂头丧气从里面迈出来,身后还跟着尴尬的段兰婷。   章杉和尹嘉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弯腰, 深深朝对方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转身180度给姑娘们行礼。   “对不起段小姐/尹小姐, 屋里光线太暗了, 我真没注意!”   说来说去, 都怪两人之前互相撞了脑袋, 否则也不至于稀里糊涂领错人。   段兰婷干笑着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我就是吓了一跳, 情势紧急可以理解的!”   天晓得, 她当时被尹嘉旭那么一搂,惊得耳边都嗡嗡响,还以为章杉吃错什么药了。   ……虽然章杉日常也是一副吃错药的样子。   尹佳月倒是并不在意, 大咧咧表示:“也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啊?根本是我自己抱上去的,我以为抱的是我哥呢!”   尹嘉旭:“以后我们面对危险要学会稳重一点,免得出错。”   “啊,我也这么觉得。”   南银纱斜眼瞥向章杉:“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啊?”   “你以为对方是婷婷,是不是经历了从狂喜到难以置信再到跌入谷底的落差感?”   “……求求你快闭嘴吧,我的好兄弟!”   段兰婷暗地里抿唇一笑,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了保护自家张三兄弟隐藏许久的少男之心,南银纱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她重新拎起提灯,示意大家跟上。   “我们先去书房,抓紧时间。”   ……   为保险起见,避免遗漏线索,段兰婷临走时还把地上那些撕掉的字画都摸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没有一件是真古董。   估计要是真古董,鬼姐妹也不会撕。   有了提灯照亮,又有地图指引,众人的行进效率就快了许多。   去时路上,章杉还特别留意了一下两侧墙壁,他发现墙壁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血手印,且有大有小,掌纹各异。   很明显,宅院里存在的鬼怪,不止鬼姐妹两个。   他把这想法和队友们讨论,南银纱说:“我取灯的时候,躺在棺材里的甄少爷就诈尸出来抓我。”   段兰婷也说:“我找佛牌的时候,甄夫人也来过了。”   “靠,合着是一大家子都变成鬼了?”   在姓甄的一大家子随时可能出来咬人的紧张气氛中,他们终于来到了书房门前。   晏之卿和南银纱轻轻推开门,先行进入探查情况,半晌,示意没有异常。   书房的地面上,散落着不少方孔铜钱,每一枚铜钱的正面或者背面都刻着字。   而正对面的那座红木书架上,每一本整齐摆放的书,书脊上都有与铜钱形状一致的凹槽,说明是可以把铜钱嵌上去的。   晏之卿若有所思:“书籍上的凹槽,都是书名缺失的那个字,我们要对号入座,把它们补全。”   譬如《孙子()法》,《山()经》,《本()纲目》,《资治通()》……   其实书名都不算难,主要的困难之处在于屋里太黑,只能借助南银纱那一盏灯照明。   于是南银纱把提灯放在桌上,六人冒着眼睛看瞎的危险,开始就着那点微弱的光,头碰头趴在地上扒拉铜钱。   晏之卿拿了一件白瓷洗笔缸,把搜集的一大把铜钱都放在里面,站在书架前挨个试。   “木,书架上有这个字吗?”   “没有。”   “那就扔掉。”   南银纱接过那枚多余的铜钱,反手丢回了桌上。   尹氏兄妹的动作也很麻利,两人还会把需要的字告诉章杉和段兰婷,再由后两者找到相应的铜钱递过去。   总之,大家的合作都很默契。   尹佳月忙着嵌硬币,一边嵌一边嘟囔。   “这钱是真的吗?带出去值钱吗?”   “你还想着带出去呢?”尹嘉旭吐槽她,“带回无常街给系统换钱?回头系统判定你偷道具,倒减你通关次数。”   “……你别说,真有可能,我们永远不要怀疑这狗比系统的破机制。”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书架上的铜钱,总算都嵌好了。   只听得“咔哒”一声,书柜最下面的抽屉自动弹开,抽屉里有一只银铃铛,还有一件造型别致的香粉盒。   段兰婷在旁看着挺好奇,顺手就把香粉盒接过来,结果刚一触碰,腕表就给提示了。   [鉴定结果为真]   “……这是古董啊?”   章杉一听,拿起香粉盒,瞬间就把盒子的小锁头用蛮力给拧开了。   果然,里面装着枚小佛像。   目前佛像收集进度:2枚。   “铃铛也拿到了,接下来我们要去藏宝阁找尹先生的笔?”   南银纱垂眸扫了一眼地图:“没错。”   “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   出乎意料的是,当六人组沿着来时路找回去,中途却发现在必经的那条走廊上,多了一道暗门。   暗门坚硬稳固,将走廊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把锁,打开那把锁才能通行。   南银纱提灯照门:“需要钥匙。”   “钥匙?我这有!”尹佳月蓦然间福至心灵,“怪不得介绍我身份时说‘在必要时刻能够开启逃生门’,这不就算必要时刻吗?”   尹嘉旭提出疑惑:“那为什么叫作逃生门?”   岂料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了爪子挠墙的动静,以及拐杖点地的声音。   紧接着似乎有一中年妇人在低声讲话。   “老爷,您腿脚不便,可要慢着点儿。”   ……完蛋,是甄老爷和甄夫人来了。   这附近只有一条路,声音越来越近,保守估计不出30秒,就要走到这里来。   所谓逃生门,原来是这么个逃生法儿。   尹佳月大惊失色,连忙从口袋里扯出自己那串钥匙,对着提灯仔细看。   “到底哪一把能开这把锁?”   毕竟所有的钥匙,长得貌似都差不多。   “让我看看。”   晏之卿冷静上前,低头观察了两秒钟锁孔,而后又接过了尹佳月手中的钥匙串。   在此过程中,南银纱一言不发,始终为他举着提灯,确保他能有最集中的光线来分辨。   时间一秒接一秒流逝,甄家夫妇正逐渐逼近,听那拐杖的敲击声,仿佛随时可能站在大家面前。   其余队友都很紧张,但依然选择相信晏之卿的判断,没有人出言催促。   晏之卿从钥匙串中选出一把,果断插.进了锁孔。   咔哒。   一次成功,这把钥匙是正确的。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甄家夫妇已经近在咫尺,提灯灯光甚至照清了它们的脸。   具体模样就不多赘述了,反正丑绝人寰,也惨绝人寰,尤其是甄老爷,哪里是腿脚不便的问题,那分明是两条腿都只剩了半截,全靠拐杖撑地往前蹦(……)   晏之卿迅速开锁,推门的瞬间所有人蜂拥而出,走在最后的章杉还不忘把门一脚踹上并反锁。   很快,狂躁的砸门声就从另一端响起,几乎在整座空间都激起回音。   只怕会吸引其余的鬼怪过来。   南银纱在前面引路,大家纷纷加快脚步,朝着藏宝阁的方向赶去。   ……   藏宝阁设在地下,所以进了那扇门之后,还要再打开屋里地窖,通过地窖的楼梯一路往前,才找到入口。   藏宝阁内的温度,明显比外面要下降了七八度不止,冷意扑面袭来,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晏之卿给南银纱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尹嘉旭也给尹佳月披上了自己的外套,两人的动作极其自然,女孩子接受得也很自然,或者说都习惯了。   章杉当机立断,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把段兰婷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   “咱们也不能输!”   段兰婷:“?”   南银纱举灯四顾,见藏宝阁内的布置,和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宝库也没什么大区别,都是考究的宝箱里装满了奇珍异宝,墙角还立着两座半人高的红珊瑚,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和晏之卿研究:“把这俩珊瑚砸了,也许那支笔就藏在里面。”   晏之卿低笑:“不应该,毕竟砸珊瑚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到时候一定会引来鬼怪。”   段兰婷掀开其中一个宝箱,见里面堆满了金元宝,掂起来沉甸甸的,显然是真金子。   她忍不住嘀咕:“这么多真金子,外面却都是假古董,甄家真有病。”   章杉在旁帮腔:“有病的是甄家吗?有病的不是系统吗?”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哦。”   这时尹佳月小声招呼:“那个……段小姐,麻烦你来看一下这是不是古董?”   尹嘉旭也点头:“珍珠宝石的箱子里,突然多了一件小香炉,很奇怪。”   段兰婷闻言连忙靠过去,接过了那只巴掌大小的四角香炉。   随即腕表振动,系统发来提示。   [鉴定结果为真]   “……是真的诶!”   下一刻,四面墙壁挪动移位,藏宝阁内机关应声而开。 第61章 摇铃 关键时刻还得靠兄弟。   就在确认那件四角香炉是真古董之后, 藏宝阁里的机关突然启动,四面墙壁移位,露出了后面整齐排列的暗格。   与此同时, 墙上显示出四行用朱漆写的大字:   【东四五, 招财进宝】   【西五七,吉祥如意】   【南二八, 深春带彩】   【北六一,雪中点红】   尹佳月惊道:“这什么?还得猜谜语呢?”   “别慌, 肯定和这藏宝阁里的东西有关。”尹嘉旭认真分析, “你看东西南北肯定是指的方向, 这里四面墙, 恰好都有暗格,应该是让我们把正确的宝物, 摆放在相对应的地方。”   “有道理有道理。”   南银纱盯着墙面思考:“数字肯定指的是暗格的行与列。”   “没错。”晏之卿赞许摸了摸她的头,“暗格都是6×8的分部,行数最多是6, 所以前一个数字代表行,后一个数字代表列。”   章杉挨个翻着那些宝箱:“这么多东西, 怎么和它的提示对应?”   段兰婷从某只箱子的底部, 翻出来一件纯金打造, 镶嵌着五颜六色宝石的聚宝盆。   “招财进宝, 说的大概是这种?”   “那吉祥如意, 说的就是玉如意了?”   尹佳月问:“深春带彩是什么意思?”   “春带彩, 是一种同时带有紫罗兰和绿色两种颜色的翡翠。”晏之卿想了想, 又补充一句,“通常以镯子的形式流于市面。”   “镯子在这!”章杉还真找着一枚翡翠镯子,绿紫相间, 光泽通透柔和,“这一看就值不少钱。”   南银纱分别将三样宝物,放进东、西、南对应的暗格里,她转头询问晏之卿。   “你觉得‘雪中点红’是什么?”   晏之卿在藏宝阁内走了一圈,最终俯下身去,从一宝箱的角落里,拎出了一串项链。   “是这个。”   这串项链是珍珠项链,中间坠着一颗鸽血色鲜艳欲滴的红宝石,恰好吻合“雪中点红”四个字。   当南银纱将珍珠项链也放进暗格的瞬间 ,忽然从藏宝阁上方掉出两样东西,其中一样不偏不倚,正砸在章杉头顶。   章杉“哎呦”一声,很是无语:“我怎么到哪都躺枪?”   段兰婷把那样东西捡起来:“是第三枚佛牌。”   尹嘉旭也捡起了另一样:“是我的笔。”   是能在佛牌上刻字的笔。   尹佳月试探着想摸摸那支笔,结果刚一触碰就如遭电击,她惊讶道:“这笔真的只能你自己用?”   “呃,大概是吧,你疼不疼?”   “不疼不疼,还好。”   为了试一试这支笔的效果,尹嘉旭先在其中一枚佛牌上,刻下了妹妹的名字——果然,方才一笔一划歪歪斜斜的痕迹,在刻完最后一笔,当即就变成了楷体金字,烙印在了佛牌背后。   公平起见,他在另外两枚佛牌上,又刻下了南银纱和段兰婷的名字。   “我们先刻女孩子的名字。”   段兰婷笑道:“尹先生很绅士呢。”   “对啊,我哥人超好的!”尹佳月说,“而且他还单身,如果你对他感兴趣,可以……”   “不可以!”章杉冷不丁提高音量,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他迎着段兰婷诧异的目光,尴尬半晌,勉强挽尊,“啊,那个……我是说,最好不要在这么严肃的游戏里谈论闲事,当务之急是去找佛堂,我的隐身符和降魔杖还都在那呢。”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朝南银纱使眼色。   关键时刻还得靠兄弟,南银纱迅速转移了话题:“地图显示出佛堂位置了,我们现在马上就去。”   “好!太好了!”   段兰婷:“三哥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终于能降魔了,我能不高兴吗?”   “……”   *   藏宝阁的位置,和佛堂的位置处于斜对角,换句话讲要前往佛堂,几乎要横穿整座甄家宅院。   直接过去路途太远,为最大限度节省时间,众人决定途中先找一找其他房间,抓紧搜索剩余的三枚佛牌。   自然,这一路并不轻松,总是走着走着,前路就被莫名其妙出现的暗门挡住了,然后尹佳月就开始掏钥匙,她感觉自己这身份纯属打酱油,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团队添堵。   甄家大约有七口人,甄老爷和甄夫人、甄氏姐妹、甄少爷和甄少夫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   这七只鬼,他们全都见识过了,值得一提的是那小孩儿,会四肢着地往前狂奔,一张嘴那尖牙跟食人花似的,用章杉的话形容,即“卧槽哪来的变异小野狗”?   以上纯属对鬼怪的比喻,没有不尊重小孩儿的意思(……)   期间段兰婷凭借自己欧皇的超能力(?),在甄少爷房间一幅山水画的画轴里,又找到了一枚佛牌。   目前累计佛牌:4枚。   南银纱一直拎着提灯在前方引路,眼看着地图显示,佛堂的方向越来越近,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段兰婷奇道:“怎么了纱纱,路线不对?”   她没说话,身边的晏之卿开了口。   “佛堂有鬼在守着。”   两人侧身让开,于是身后的四人登时看清——   佛堂里是有灯的,但佛堂外的台阶上,甄氏夫妇和甄少爷,正在来回游荡。   章杉气得磨牙:“这干什么呢?一家三口夜间乘凉呢?”   “咱们得把它们仨引开再进去。”尹嘉旭低声道,“怕就怕进了佛堂也得做任务,必须尽量争取时间。”   “这不是我的任务吗?”晏之卿从容回答,“我的银铃铛,就是用来引开宅中鬼怪的。”   “那纱纱得和你一起去,晏先生。”段兰婷正色道,“这宅子里的月亮有不如没有,基本上看不清路,走廊又是全封闭的,一进去伸手不见五指——没盏灯照着,你容易出危险。”   南银纱想了一想:“你们能搞定吗?”   “为什么搞不定?”章杉胸有成竹,“我和婷婷搭档,那就是运气+实力的梦幻组合,更何况我待会儿拿到道具,都能反击了。”   “还有我们呢。”尹嘉旭说,“我和佳月少说也通关二十场了,又不是新玩家,你们放心——其实你们的任务才最困难,辛苦二位。”   南银纱和晏之卿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那就这样,我俩引开它们,你们尽快去做任务拿道具。期间我们不会停止摇铃,你们记得循着铃声过来会合。”   “没问题。”   ……   约莫两分钟后,清脆的铃铛声,响彻了通往佛堂的那条林荫小路。   晏之卿摇着铃铛在前面跑,南银纱拎着灯笼在后面跟着,甄家三口人……不,三口鬼听了声音狂怒不已,争先恐后追随铃声扑奔而去。   佛堂门口,顿时就清净了。   其余四位队友急急忙忙冲进佛堂,一进去见那尊供着的大佛慈眉善目,供桌上摆着香炉供品,供桌前有两个蒲团,左边蒲团上放着一页大悲咒,右边蒲团上放着木鱼和木槌。   这时章杉的腕表振动,系统发来提示:   【请[驱魔师]选择一名队友敲击木鱼,木鱼敲击期间,需要驱魔师念诵十遍大悲咒,方可取回隐身符与降魔杖,每一遍念诵错误则需重头开始。】   【大悲咒念诵须在两刻钟内完成,期间往东三百米的茶室开启,有佛牌藏于茶室,念诵停止,茶室关闭。】   这规则意味着,佛堂至少要留下两个人,敲木鱼和念大悲咒,此外还要有人前往茶室找佛牌。   这一切行动,都必须在两刻钟,即半小时内完成。   否则茶室关闭,非但佛牌拿不到,连进去的人也出不来了。 第62章 后天默契 另外九分,是你给的。   经过短暂商议, 最终是尹佳月留在了佛堂给章杉敲木鱼,尹嘉旭和段兰婷则前往茶室寻找佛牌。   毕竟段兰婷是古董鉴定师,只有她亲自去, 效率才会更高。   这样, 之前互相抱错(……)的混搭组合,再一次上线了。   临走时, 章杉跪在蒲团上,依依不舍跟段兰婷道别。   “婷婷, 自己千万注意安全, 你跟紧了尹先生, 别走散了。”   “我知道啦三哥。”   “可千万保护好自己啊。”   尹佳月看不下去开口劝:“章先生你别担心, 我哥以前是击剑运动员,还是有点本事的, 能护好段小姐。”   “但你哥现在手里没有剑。”   “?”   说归说,闹归闹,正事当然也得抓紧办。   于是段兰婷和尹嘉旭离开了佛堂, 章杉则和尹佳月一左一右跪在蒲团上,开始敲木鱼念大悲咒。   第一遍, 章杉念得比较慢, 主要是在熟悉认字, 生怕念错了;   第二遍就稍微快了一点, 但也不能太快, 系统规定半小时, 他要念满半小时, 不能压缩段兰婷那边的时间。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无阿唎耶   婆卢羯帝 烁钵啰耶……   第三遍刚念到一半,忽听佛堂外面,传来了此起彼伏女人的哭声和尖叫声。   尹佳月紧张回头看了一眼, 可手上敲木鱼的动作没停,只是节奏稍快了一点。   左边的章杉难得心无旁骛,大悲咒念得极准极稳。   所谓的音效,都是系统故意制造出来的,为的是让玩家分心。   他可不能分心,他的成败关心到整个团队能否通关,主角要有主角的觉悟(……)   同一时刻,段兰婷和尹嘉旭,摸黑找到了茶室的门。   茶室面积不大,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尹嘉旭提议:“我们以这扇门为起始点,顺着墙转圈摸索,这样不容易遗漏。”   “好的,那我找外圈,尹先生找内圈,你一旦摸到什么了就递给我。”   “没问题。”   结果两人刚往前走了一步,就有茶杯不晓得从哪个高处掉下来,“梆”的砸在了尹嘉旭头顶。   尹嘉旭顿时警惕抱头。   段兰婷担忧道:“没事儿吧尹先生?”   “没事儿没事儿,幸亏砸的是我,万一砸着你了,我怕回去章先生会开我的瓢。”   “?”   ……   晏之卿和南银纱,几乎被甄家三口鬼追了半个宅子。   好在两人体力都不错,鬼跑得快,他们比鬼跑得更快,只是提灯能照亮的范围终究有限,中途撞了好几次墙,还碰到过一次暗门。   幸亏暗门不远处就是一间亮着灯的屋子,两人冲进去轻车熟路,直接憋气往屏风后面一躲,然后趁着三口鬼在屋里转悠的时机,再逃出房间往反方向跑。   期间南银纱经常出于本能做出拔刀的动作,又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刀还在那辆破公交车上,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灵异游戏里物理攻击无效,哪个脑残设的规则?”   晏之卿温声安慰:“乖,忍一忍,我们没办法改变规则,只能先保证最大胜算。”   “希望张三和婷婷他们,已经拿到了道具。”   话音未落,就听见前方一阵二胡拉响的哀乐声,出场自带bgm的甄家少夫人,穿着那身华丽的戏服,顶着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旋转跳跃着朝这边靠近。   两人紧急变换方向,转而又朝其他岔路跑去。   大约又跑了快十分钟,蹭了一身墙灰,直到他们听见有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尹先生——这边!这边有房间!”   南银纱迅速提灯一照,见走廊尽头人影闪过,迎面出现了段兰婷和尹嘉旭。   双方会合,晏之卿看到这两人身后居然还追着甄家姐妹,这下好了,基本上是三面夹击的程度了。   四个人风风火火闯进了临近有灯光的房间,各自找家具躲藏,而后就听门被踹开,甄家六口鬼一拥而入,不一会儿连那只小鬼也四肢着地爬了进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要开个Party。   七鬼搜四人,屋里挤得满满当当,而且看它们也不急着离开,就溜达来溜达去,足足溜达了一分多钟。   这过程,大家的肺活量也都耗得差不多了,眼看着甄氏少夫人扭腰摆臀,一步一步靠近尹嘉旭所在的床上,分分钟能和他来个对脸。   且尹嘉旭那一口气很快就要憋不住,届时他只要一呼吸,当场就会被对方的长爪子捅个对穿。   晏之卿攥紧掌心的银铃铛,犹豫着是否应该摇铃吸引鬼怪注意,但房间狭窄,所有的鬼怪都集中在这里,他根本没有把握能跑得出去。   他眉头紧锁,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南银纱。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如平地惊雷,蓦然传来一声大吼。   “呔!哪里来的小贱人?离我亲爱的哥哥远点儿!滚!”   正是姗姗来迟的尹佳月。   距门口最近的甄氏夫妇闻声转头,登时改变方向,张牙舞爪朝她扑去,同时甄氏少夫人也被影响,暂时从床边挪开了。   尹嘉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神色焦急。   “佳月?”   尹佳月快步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冰冷墙壁,退无可退。   眼见甄夫人手里提着的那把刀,已经无限接近她的正脸,关键时刻她蹲身躲闪,随即只听“沧啷”一声脆响,空气中仿佛凭空生出了某种力量,硬是把刀拦截在了半空。   但她的面前,却分明什么都没有。   她小小声问:“……章先生你在呢是吧?”   “那当然在了。”回答她的,是章杉标志性的清朗少年音,“这隐身符有时间限制,我得动作麻利点儿。”   说完,尽管尹佳月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拎着降魔杖就冲进了房间。   她连忙大喊:“大家都快出来,佛牌齐了,咱们该走了!”   南银纱果断朝段兰婷打了个手势,然后晏之卿摇响了手里的银铃,使得挡在段兰婷前面的甄少爷,发狂奔向铃声位置。   段兰婷由此和尹嘉旭一起,趁机逃离了房间,顺利与门外的尹佳月会合。   “哥,你们怎么这么快?”   “段小姐运气好,我俩才摸黑找了十分钟,她就发现了藏佛牌的青铜器。”   “那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会合?”   “因为我俩一出门,就被那对鬼姐妹盯上了。”   “……唉,早知道就应该让章先生念快一点,他特意念满了半小时呢。”   而此时在房间内,晏之卿正配合章杉,四处调动甄家的七只鬼。   他负责贴墙兜圈子,摇铃吸引众鬼注意,章杉则在后方偷袭,降魔杖雷霆万钧,专往鬼们脑袋上砸。   趁着鬼们没空搭理自己,南银纱也悄无声息溜出了房间。   尹嘉旭在旁边,正疯狂往佛牌上刻名字,尹佳月扒着门框往里偷看,她不仅奇道。   “南小姐,他们俩怎么能配合得这么默契?按理说晏先生应该看不见章先生的啊。”   “时间一久,心灵感应就培养出来了,你和你哥是先天的,我们是后天的。”   “喔!”   可惜隐身符和降魔杖都有时效,章杉还没来得及解决掉甄姐姐和甄少爷,他就在对方面前现出了身形,且降魔杖也重新缩成了巴掌大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蒜杵子。   他用力把蒜杵子……不,是降魔杖朝甄少爷的脑门掷过去,大声招呼。   “老晏,跑吧!”   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闯出房间,门外的四个队友也迅速转身,南银纱提灯跑在最前面,依照地图引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甄家宅院的大门,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甄少爷和甄姐姐,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恐怖电影的高.潮选段。   背景音是章杉的高喊。   “让我们为了自由前进——!!!”   低头看腕表的南银纱:“快闭嘴吧。”   “……”   好兄弟总是煞风景。   *   求生欲使六人组超水平发挥,终于在被二鬼追上的前一秒,跨出了甄家宅院的那道门槛。   大门重新在身后轰然关闭。   尹嘉旭将六枚佛牌交给导游npc,并从笑容满面的npc那里,换取了开启车门的钥匙。   蜿蜒的小路尽头,公交车仍安静地停在那里。   司机也仍坐在原处,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呆滞表情,没任何多余的反应。   车辆启动,缓缓向前驶去,前往下一景点。   六人先前所坐的座位上,除了他们留下的武器,还多了面包和牛奶。   补充体力的时间到了。   尹氏兄妹的胃口都不错,甭管三七二十一,为了后面的游戏先一顿猛吃。   段兰婷要困死了,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只想争分夺秒补个觉,章杉替她把牛奶吸管插好,连哄带劝让她喝两口。   南银纱倚在座位上,一手往嘴里塞面包,一手摸着旁边的唐刀,良久不语。   旁边的晏之卿低声询问:“不好吃?”   “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他笑了笑:“唐刀不在身边,你总不安心?”   她叹了口气:“多少会有一点。”   “但是……”   “但是?”   他沉默半晌,把手里的牛奶递给她,语调温和。   “你要这么想,尽管唐刀不在你身边,我却是在的。”   南银纱侧眸看着他,没说话。   “我懂了。”晏之卿意味深长地叹息,“看来我的存在,也并不能让你觉得安心。”   “倒也不是。”   “嗯?”   “刀对我来讲,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带刀进游戏,肯定会不习惯——但我刚才说了,只有一点点,一分罢了。”   晏之卿试探反问:“那么……另外九分呢?”   “另外九分,是你给的。” 第63章 艺术高中 这他妈什么学校。   在本场的游戏空间里, 黎明大约是不会到来的。   公交车行驶在茫茫夜色中,大约又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最终停在了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林荫路口。   车门再度开启。   六人组集体下车, 段兰婷显然困意未消, 走得东倒西歪,章杉没办法, 只好扯住她的袖口避免她摔跤,还顺便往她嘴里塞了块面包。   “你不好好吃饭, 待会儿进去做任务饿了怎么办?”   段兰婷嚼着面包嘟囔:“希望这次不要追追跑跑的了, 让我们安静坐在那不好吗?”   “系统可能让咱们坐那歇着吗?它又不是慈善机构。”   说话间, 众人一路前行, 直到看见了一座青砖灰瓦,很有历史感的学校建筑。   按照惯例, 门口依然站着一位女npc,只不过这次npc穿的是JK制服。   “欢迎各位亲爱的游客,来到著名景点云德艺术高中, 从这一刻起,你们将经历一场徜徉书海、追忆青春、感受友情的难忘旅途。”   她说着, 从裙子口袋里取出了六张学生证。   “下面请各位游客, 依次抽取身份牌。”   尹佳月吐槽:“第一次听说学校也算个景点, 这学校够得上景点级别吗?”   尹嘉旭说:“别在意细节, 只要骂系统没创意就行了。”   “没错。”   于是六人依次抽取学生证, 学生证上没名字, 只写了他们各自的角色。   抽取结果为:   南银纱——体育委员;   晏之卿——警察;   章杉——记者;   段兰婷——学习委员;   尹佳月——舍友;   尹嘉旭——班长。   这次大家有了经验, 先互相了解了一下彼此的身份。   尹佳月无语:“舍友?谁的舍友?”   段兰婷小声告诉她:“很可能是npc的舍友。”   “啊?那待会儿如果有单人任务,我岂不是很危险?这一看就不是个好身份啊!”   晏之卿注视着自己的学生证,良久沉默。   他在现实中当不成警察,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在游戏里,短暂的得偿所愿。   南银纱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算作安慰。   他一言不发,只叹了口气,温柔覆上了她的手背。   这时,听得npc开始宣读规则:   “各位游客进入校内游览,需要完成语文、数学、英语、绘画、舞蹈五门课程的考试,并拍摄与李贝贝同学的合影,交给我换取车门钥匙。”   “过程中请谨遵游客须知及广播提示,文明有序参观。”   “切记,遇到校中不明生物,须往反方向撤离,避免正面冲突;期间寻找三好学生奖状,可以保护自己。”   “祝您旅途愉快。”   *   完成五门学科考试已经够离谱的了,至于谁是李贝贝,要怎么和李贝贝合影,众人更是一头雾水。   他们怀着这样疑惑的心情,进入了云德艺术高中的大门。   这次的规则,显然和上次甄家宅院不太一样,他们没有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而是一起被直接传送到了某间教室里。   教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六人所坐的桌前,各点了一盏昏黄小灯。   两侧墙壁斑驳发灰,前方是破旧的讲台,以及如同被泼了大桶鲜红油漆的、裂纹密布的黑板。   除此之外,大家的课桌上还都放着钢笔和草稿纸。   章杉奇道:“咱们现在应该干点什么?这教室能出得去吗?”   话音未落,就听见教室上方的广播里,传来了机械女声播报。   【请班长即刻前往班主任办公室,取来语数外三科试卷,其余同学请留在教室座位安静等待。】   南银纱转头:“谁是班长?”   “我是。”尹嘉旭从座位上起身,他低头看向腕表,“这里显示出了教学楼的地图。”   “哥你小心点啊。”尹佳月担忧扯着他的袖子,“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往回跑。”   “放心,我又不是路盲,跟着地图走,没问题的。”   尹嘉旭并未过多耽搁,抓紧离开了教室,而后教室门重新上锁。   余下五人又等待了十分钟左右,直到南银纱的腕表振动,出现系统提示。   【请体育委员即刻前往保安室,偷取美术室与舞蹈室的备用钥匙。】   她研究了一下地图,淡定起身:“各位,我去趟保安室偷钥匙。”   另外四人:“?”   章杉扶额:“你是体育委员吧?偷钥匙是体育委员该干的事儿?这什么原理!”   “可能是体育委员跑得快,偷东西比较方便。”   “……妈的,也有道理。”   晏之卿低声嘱咐:“注意安全。”   “好。”   南银纱一走,剩下的队友们就更犯嘀咕了,毕竟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单人任务什么时候发布。   很快,第三位轮到了段兰婷,她的任务也是通过腕表发布的。   【请学习委员即刻前往教务处,偷取语数外试卷答案。】   她双手撑着桌边,无奈起身:“我去偷试卷答案了。”   另外三人:“?”   章杉怒了:“这他妈什么学校,让体育委员偷钥匙,让学习委员偷答案?”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哥的任务发布方式,和你们不同了。”尹佳月说,“因为只有取试卷是正经事,可以听广播,不光彩的任务得通过腕表悄悄发布。”   “操,还真是。”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顺利把答案拿回来的。”   段兰婷朝众人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走出了教室门。   章杉略微有些焦躁,他侧身和晏之卿商量。   “除了尹先生,怎么做任务都选女孩子去?咱俩这身份有什么用啊?”   “会有用的。”晏之卿平静回答,“就算上半场不找我们,下半场也迟早要找。”   尹佳月在后排插话:“我怀疑自己一旦被找,就是个大灾难。”   “尹小姐不必担心,咱们群策群力,总能解决的。”   “唉,谢谢。”   ……   与此同时,南银纱在只亮着微弱灯光的走廊里,根据地图弯折前行,终于找到了楼下最尽头的保安室。   保安室的外面贴着值班表,门是虚掩着的没有上锁,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保安,它背对着她,正在摸索旁边桌上的搪瓷茶缸。   它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咕嘟咕嘟,那声音奇怪得就像……   坏掉的抽水马桶。   南银纱目光微转,发现墙上挂着保安的棉大衣,从棉大衣的口袋边缘,露出了半拉钥匙圈。   哦,钥匙在那里。   而她目前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不惊动保安的前提下,从距离它不过一米远的地方,偷走钥匙。 第64章 考试 这是属于学渣的默契。   南银纱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保安身上, 她将手按住门把,小心翼翼试图将那道门缝推得更宽一些,以便自己挤进去。   谁知即使她再谨慎, 年久失修的生锈门轴, 还是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吱呀”声。   背对着门口的保安,放下手里的茶缸子回过头来。   她反应迅速, 立刻闪身贴墙,躲在了门后的阴影里。   保安没发现什么异样, 重新转过身去。   半晌, 南银纱用一根手指抵着门边, 再度半寸半寸的把门往里挪。   等到估摸着差不多了, 她屏住呼吸侧过身子,轻手轻脚迈进了保安室。   她伸出手,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把棉大衣口袋里的钥匙拎出来。   谁知棉大衣里好像有钩子之类的东西,死死钩住那串钥匙, 怎么拽也纹丝不动。   正当她打算完全把手探进口袋时,保安又一次回头了。   ……这回一人一鬼对上了视线。   保安歪戴着帽子, 一张脸烂得像蜂巢, 甚至还从它五官的洞里, 开始飞出嗡嗡的苍蝇。   它咆哮着抄起茶缸子, 朝着南银纱扔过来, 又飞快抽出了腰间的电棍。   眼看着解钥匙是不可行了, 南银纱索性把棉大衣整件从衣架上扯下来, 抱在怀里冲出了门外。   保安手持电棍,在身后猛追不舍。   所谓生死时速,不过如此。   她闪电般绕过走廊, 一个箭步蹿上了楼梯,一边飞奔一边仍不忘时刻关注腕表,避免认错路。   然后在二楼的转角,只见前方忽有人影闪过,两人收势不及,对方登时被她撞了个趔趄——正是段兰婷。   “……纱纱?!”   “走!”   来不及思考,南银纱单手抱着棉大衣,另一只手果断揪住段兰婷的衣领,强行拖着她继续往楼上跑。   身后传来保安的怒吼声,很奇怪的,似乎还有另一重女声尖叫掺杂在内。   “婷婷,也有鬼在追你?”   “是啊,我刚从教务处偷试卷答案回来,追我的是教导主任。”   “……”   好在保安和教导主任的活动范围有限制,上到三楼就不能再追了。   但是上到最后一节楼梯时,段兰婷的衣角被教导主任抓住了,她急中生智,瞬间脱了自己的外套,这才惊险抽身。   进入游戏尽量穿两件衣服,这是老玩家的经验之谈。   两人气喘吁吁回到了最初的考场教室,推门发现尹嘉旭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看来试卷拿得比较顺利。   尹嘉旭见到她俩很高兴:“太好了,我还怕你们的任务出了什么状况。”   段兰婷问:“尹先生你效率这么快,拿试卷时没鬼追你吗?”   “那怎么可能没有,幸亏我跑得够快。”   “咱仨要是一直能保持今天的水平,指不定都有资格参加国际比赛了。”   “可不。”   南银纱回到座位,一门心思在鼓捣那件臭气熏天的棉大衣,晏之卿问清楚情况,把棉大衣接了过去。   他手上用力,直接把钥匙串从口袋内衬上扯断了——原来是用线缝上去的。   这时广播里再度传来机械女声:   【请考生们开始答题,答案时间60分钟,过程中不得交头接耳发出声响,否则视为作弊出局。】   随后是一段持续了大约十秒的阴间考试铃。   每人要作答语数外三张试卷,内容不少,即便是抄答案也很赶。   试题答案每科只有一份,为节省时间,大家就得分头抄写。   考试只要求不能交头接耳,可没说不能调换座位。   于是三位女生很默契地同时搬着椅子,坐到了三位男生的桌旁,这样就可以同看一份答案了。   算一算,南银纱得有好久没正式拿笔写过字了,而且还是钢笔。   她抄答案的进度很慢,字迹也不怎么好看,具体形容,就是一看这人学习成绩就好不了(……)   她越抄越火大,忍不住往章杉那边看了一眼,碰巧章杉也在烦躁挠头。   四目相对,这是属于学渣的默契。   章杉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南银纱用眼神暗示:滚蛋。   晏之卿在旁边头也不抬,只倒转钢笔,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示意她不要走神,抓紧时间抄答案。   南银纱顿了一顿,她难得听话地低下头,继续认真抄写。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   尹氏兄妹最先抄的是英语试卷,英语试卷上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占了大部分,只需要抄上ABCD的选项就可以,剩下的句子翻译也不多,很快就抄完了。   两人各自搬了椅子,分别去另外两组那里抄语文和数学,后来发现地方不太够,索性又搬课桌拼了桌。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什么学术讨论。   尹嘉旭其人,上学时成绩好不好无从考证,但人家写得是真快,唰唰唰抄语文答案不带眨眼的,那字仿佛要飞起来,就像是开了二倍速。   他把数学答案也抄完了,三科总共才用了45分钟,秉持着队友们都在奋斗自己也不能闲着的原则,他把南银纱的英语试卷拿起来,干脆替她写了。   南银纱:“……”   她抱了下拳,表示感谢。   就这样,在知识海洋里徜徉了60分钟,当收卷铃声响起后,六人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场考试。   广播提示:【请考生分科目将试卷交到讲台。】   于是他们把语文、数学、英语的试卷整理好,按顺序放在了讲台上。   就在他们坐回座位的后一秒,从讲台上方天花板蓦然落下一道红光,从左至右将试卷扫描了一遍。   这过程只用了半分钟不到。   【恭喜各位考生通过考试。】   章杉奇道:“这就完事儿了?我怀疑咱们刚才根本也不用抄得太认真,只要写了字儿它就判定通过。”   段兰婷叹气:“就算真是这样,咱们也不敢试啊。”   考试的标准究竟如何,总之是没有办法印证了,目前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已经完成了其中一项任务,接下来要去和李贝贝同学拍摄合影。   只听“咔哒”一声,教室门锁打开了。   广播提示:【四楼区域已开启】   这一条重复了三遍,像是催促他们赶紧离开教室。   很难想象,四楼还有什么在等待着。   *   六人走出先前的教室,一路上楼,期间楼内又响起了长时间的阴间哀乐,中间还夹杂着咯噔咯噔的音效,听得人脊背生寒。   他们站在楼梯的尽头,疑惑望着前往漫长昏暗的走廊,不晓得何去何从。   章杉侧头问晏之卿:“都跟着考完三科试了,咱们俩就没什么要做的吗?”   结果他话音未落,忽觉腕表振动,系统发布任务了。   【请记者即刻前往摄影展厅,获取拍摄道具。】   同一时刻,晏之卿的腕表也亮起。   【请警察即刻前往女生宿舍404,获取该宿舍四人的期末美术作业。】   “行,老晏,该咱俩上场表演了。”章杉的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我这至少还是个展厅,你直接就去人家女生宿舍了。”   “就你话多。”   段兰婷茫然四顾:“那我们呢?我们就在这等你们回来吗?”   很快,四楼响起的广播,就解答了她的疑问。   【请各位考生前往舞蹈教室,进行考试。】   “诶?只有咱们四个人吗?”   “其实记者和警察,本来就不算考生吧?”尹嘉旭说,“之前的六张试卷只是干扰项,就算他俩不答题,应该也是可以的。”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   “走吧。”南银纱招手示意大家跟上,“刚才从保安室偷的钥匙,是做这个用的。”   第一次听说,学生去考试,还得现偷钥匙。   就离谱。   走廊中央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女生宿舍,一条通往摄影展厅和各教室。   临走时,南银纱和晏之卿的手,无声交握了一瞬,复又松开。   晏之卿看向她,笑了一笑:“放心,我会注意安全。”   “嗯。”   待晏之卿离开后,到了摄影展厅门口,章杉也将面临独自进去做任务的状况。   段兰婷小小声嘱咐:“三哥,你遇事别冲动,千万谨慎点。”   “合着三哥在你眼里就是个冲动莽汉的形象?”   她忙解释:“那倒也不至于啦,只是为保险起见,我希望你稳中求胜。”   “行,哥记住了。”章杉说完,又诚恳拍了拍南银纱的肩膀,“好兄弟,婷婷可就交给你照顾了。”   南银纱:“别废话了,赶紧的。”   “好嘞。”   ……   保安室的备用钥匙串上都刻了字,能够轻松分辨出哪一把才是舞蹈教室的钥匙。   南银纱打开了教室门,四人扒着门框往里看,发现里面正传出叮叮咚咚类似八音盒的音乐声,惨绿的灯光下,一位眼眶深黑、穿着沾满血的白舞裙的少女,正在巨大的落地镜前跳舞。   少女跳得旁若无人,并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而系统也迟迟没有发布考试内容。   看来这考试规则,得靠他们自己参悟。   尹佳月和尹嘉旭商量:“咱们现在要进去吗?问题是进去了能干什么?”   尹嘉旭猜测:“莫非这女鬼是监考老师?得等它跳完了再开始考试?”   南银纱听着音乐,凝神观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摇头。   “这女鬼是跳不完的。”   “为什么?”   “这段音乐是循环播放的,大约15秒循环一次,女鬼的舞步也是跟随音乐,一遍接一遍重复的。”   看起来,倒像是教学演示。   她这么一说,段兰婷反应过来了。   “……难道我们要学习女鬼的舞步,全部跳对才算通过考试吗?” 第65章 李贝贝 李贝贝,你在吗?   八音盒的音乐, 每15秒钟循环播放一次。   而考生们要学习的,就是这15秒内女鬼所跳的舞步。   没想到在场三女一男,担任起舞步指导的人, 居然是唯一的男同胞尹嘉旭。   尹嘉旭连续看了好几遍, 然后把舞步拆分讲解,很耐心地教给队友。   教到最后, 连妹妹尹佳月都开始诧异了。   “哥,你说实话, 学击剑的那几年, 你是不是也偷偷学跳舞了?”   尹嘉旭无语:“你懂什么, 这叫天赋, 叫无师自通。”   “那你可太厉害了。”……   好容易等大家都学会了,决定试着给女鬼跳一跳, 谁知他们站在镜子后面群魔乱舞了半天,女鬼竟毫无反应,依旧自顾自旋转跳跃, 完全把他们当空气。   段兰婷猜测:“既然是考试,咱们得一个一个考吧?一起上可能不算分的。”   “……那我先来。”   南银纱提出先来的要求, 纯粹是为了速战速决, 毕竟曾经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自己赶上的这场游戏, 非但不能带刀进入, 甚至还要写卷子和学跳舞。   她只想尽快结束, 但又实在没有什么跳舞的天分, 跳到5秒钟时就错了一处。   镜前女鬼瞬间顿住身形,表情恶狠狠地看向她。   原来如果舞步出错,女鬼是有反应的, 真敬业。   南银纱淡定抬手:“抱歉,我重来一遍,您多包涵。”   “……”   所幸第二次她跳得谨慎了很多,虽然肢体状态稍显僵硬,但总算没再出错。   音乐声还在继续,不多时,女鬼面前的镜子上,显示出了一个血红的√。   广播随后响起:【恭喜玩家南银纱通过考试。】   南银纱的成功,也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其余队友的士气,于是尹佳月自告奋勇上前。   “到我了!”   结果她没跳两步就出了错(……)   女鬼再度回头,这一次五官重度扭曲,牙也龇出来,明显比刚才更加狰狞了。   尹嘉旭紧张提醒:“佳月你千万好好跳,我怀疑允许出错的次数是有限制的,越到后面女鬼怒气值越高,它很可能会攻击我们。”   “……我忘了,是该先抬左手还是先抬右手啊?”   “右手!你跟女鬼保持一致,它怎么跳你怎么跳,认真看!”   “好!”   ……   在另外四人还在苦练舞技的时候,章杉正在摄影展厅内,玩“同时将十二盏灯按亮”的变态手速小游戏。   只有十二盏灯同时亮了,机关匣子才能开启,他才能拿到相机道具。   可偏偏这盏灯亮了那盏灯灭,他鼓捣了快二十分钟,也没找到规律。   他仰天长叹,发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感慨。   “老子为什么他妈的就不是条八爪鱼呢?!”   和他相比,晏之卿那边,就显得更有恐怖气氛一些。   404宿舍里,晏之卿打着手电筒,正满屋翻找美术作业。   挂着蜘蛛网的衣柜里没有,落满灰尘的书桌没有,乱成一团的床上也没有——到底还能在哪呢?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次脚底触感怪异,倒像是踩在了粘腻的水泊里。   他举起手电筒,低头照去——   不是水泊,而是血,正有暗红的血像一条蜿蜒小溪,缓缓从床底的缝隙流出来。   低垂的碎花床单,无风自动,掀起了一个角。   ……披散的长发间,正有一双白多黑少、严重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他迅速后退一步靠近门口,随时准备撤退。   床下的女鬼以手撑地,歪着脖子,慢吞吞爬了出来。   一人一鬼由此尴尬对视。   晏之卿很有礼貌,他见对方暂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便多问了一句。   “请问你是李贝贝同学吗?”   女鬼保持着匍匐的姿势没动,那双可怖的眼睛,倒是小幅度往上翻了一下。   他顺着它眼神的角度望去,见它看的是斜前方的那张床。   “那是李贝贝的床?”   女鬼没说话,算是默认。   晏之卿方才明明已经把那张床翻过一遍了,一无所获,但既然女鬼看那里,不可能毫无原因。   他沉默半晌,蓦然间福至心灵,抄起手电筒,用力朝床头的墙面砸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面墙是有玄机的,墙灰涂得至少比普通情况厚三层,大片的墙皮脱落,露出了黏在里面的美术画纸。   32开的画纸,共有四张。   他依次将画纸揭下,合成一沓塞进怀里,随即客气朝女鬼一点头。   “多谢。”   *   晏之卿是最先完成任务出来的,他站在上了锁的舞蹈教室门外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南银纱他们。   他和南银纱一见面就异口同声:“顺利吗?”   他看着她笑了笑:“顺利,宿舍里的女鬼大概是李贝贝的舍友,没为难我,反而提示了我美术作业藏在哪。”   “你难得运气好一次。”   “我也这么想,你们呢?考试内容是什么?”   一提到考试内容,南银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让跟着音乐跳舞,全跳对了才算通关。”   刚才很险,段兰婷考试时又跳错了一次,监考女鬼已经开始咆哮了,幸好尹嘉旭发挥稳定、舞姿优美(?)勉强安抚了对方情绪,才没让局面继续恶化。   听得段兰婷问道:“三哥呢?三哥还没有完成任务吗?”   晏之卿摇头:“我来时发现摄影展厅的门也锁着,他应该还没出来。”   章杉没会合,大家都不太放心,当即集体前往摄影展厅。   结果刚走到门口,章杉就推门出来了,他脖子上挂着照相机,耷拉着俩胳膊,神情看上去极为不爽。   段兰婷一惊:“三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是没事儿,但快累死了。”   “里面有鬼吗?你和鬼搏斗了吗?”   “没鬼,就一堆奇奇怪怪的照片,但我要同时按亮十二盏灯,我一直在跟那些灯斗智斗勇。”   她满脸同情:“好可怜哦。”   “是,所以你最好安慰安慰我。”   “三哥真棒!”   他看着她朝自己竖起大拇指,心情甚好,重新变得笑嘻嘻:“那当然了,你哥能不棒吗?”   南银纱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后脑勺,很冷静地把他往前一推。   “走,等会儿再肉麻。”   “?”   好兄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解一解风情。   ……   不用广播提示,六人组也知道,这下子该去美术教室交作业了。   而且交的作业,还是刚从女生宿舍拿来现成的,真离谱。   站在美术教室门口,南银纱照例用保安的钥匙开门,开门的一瞬间,晏之卿习惯性挡在她前面,先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亮着一盏灯,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六人集体进入,进去发现这教室里到处都摆满了水彩和油画作品,以及雪白的石膏雕像。   正中央有一张课桌,课桌上立着一块长方形答题板,答题板被分成四块,很明显是要把那四张美术作品贴上去。   尹嘉旭接过那沓画纸,端详片刻稍感奇怪。   “这几张画单独看并不完整,像是要按顺序拼在一起才行。”   “这样。”   晏之卿把四张画纸调了一下位置,帮他在答题板上贴整齐。   尹佳月好奇地探头看:“这幅画画的貌似是……噫!画的是杀人现场吗?”   段兰婷也在旁边附和:“真的是啊!”   这幅画用了极其浓重的颜料,以抽象派的画风,画出了三个女孩合伙杀害另一个女孩的场景,仔细看并不难辨认,只是越看越让人起鸡皮疙瘩。   章杉猜出来了:“是李贝贝被她的三个舍友杀死了?然后她变成鬼,是不是又反杀了舍友?”   尹佳月指了指自己:“不对啊,我不也扮演了她舍友的角色吗?这说明她至少还有一个舍友活着。”   “你算一个,宿舍里有一个,那剩下一个呢?”   “也许……就藏在这栋楼里?”   这时,忽听不远处的南银纱开口唤道:“晏之卿,过来。”   晏之卿依言走向她,温声询问:“怎么了?”   “你看这座石膏像。”   摆在她面前的那座石膏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鹿头,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鹿的眼睛微微发红,质感极为真实,显然和其他的石膏像,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鹿头有问题。”   在凭直觉得出结论的瞬间,她已经干脆利落,抬手将鹿头推下了桌边。   石膏在地面摔了个粉碎,从里面骨碌碌滚出了一样球状物体。   那球状物体边缘参差不齐,犹如缠着蓬乱海草,隐约露出血刺呼啦的烂肉。   是一颗僵硬的人头。   这大约就是李贝贝的第三位舍友。   离得最近的段兰婷被吓了一跳:“这是直接把脑袋砍下来砌进石膏了?”   南银纱点头:“对。”   尹嘉旭见人头的模样太过狰狞,回身把尹佳月的眼睛捂住了:“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晏之卿俯下身去,很小心地将人头翻过来,并拨开了上面缠绕的长发。   他端详片刻,掰开那两片紧闭的嘴唇,从腥臭的牙齿间,夹出了一个纸卷。   展开纸卷,是一张缩小版的三好学生奖状。   这就是规则里提到过的,“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段兰婷诧异:“我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就一张奖状,怎么能同时给六个人分呢?”   “应该是优先给最需要的人,比如有谁要做单人任务的时候。”   正研究着,随着广播宣布考生通过美术考试的瞬间,腕表振动,尹佳月的单人任务就来了。   这也是六人组仅剩的单人任务。   【五楼区域开启,请舍友即刻前往女厕所,从第一隔间开始敲门询问“李贝贝你在吗”,寻找迷路的李贝贝。】   尹佳月只觉头皮一麻,差点晕倒在尹嘉旭怀里。   “我就知道我这身份不简单,合着是把鬼BOSS引出来的诱饵!哥,我万一不能活着回来,你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啊嘤嘤嘤!”   尹嘉旭叹气:“先别嘤嘤嘤了,咱们研究研究该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我的单人任务,只能我去做啊!”   “尹小姐别担心。”晏之卿把刚刚找到的三好学生奖状递给她,“你带着道具进去,万一李贝贝对你动手,也能抵挡伤害。”   “谢谢晏先生!”尹佳月双手接过,由衷感激,“你真是好人,温柔细心又善良,谁将来要是嫁给你那可真太有福气了!”   章杉赞同鼓掌:“没错,这福气一定是属于我好兄弟的。”   说完他就被南银纱踹了一脚。   “快闭嘴吧。”   “?”   ……   六人离开美术教室,一路上到五楼,发现五楼走廊的灯光,比四楼的更昏暗。   唯一还算亮一些的地方,是走廊尽头那处装有玻璃门的天台。   他们找到了任务地点女厕所,女厕所门上覆盖的黑帘子还是湿润的,隐约有股子血腥味。   尹佳月把三好学生奖状塞进口袋,她犹豫忐忑的,伸手推开了厕所门。   尹嘉旭本能地想要跟着她一起进去,谁知她前一秒迈进厕所,门后一秒就关上了。   他登时撞了鼻梁,狼狈地被拦在了外面。 第66章 合影 委婉告白捎带着吹一句牛逼。……   怀着万分忐忑的心情, 尹佳月进入到了女厕所内部。   里面潮湿阴暗,墙壁上都是污渍,地面还残留着没拖干净的水迹, 走两步就要一打滑。   厕所门已经在她身后被关上了, 除非完成任务,否则是出不去的。   她双手死攥着衣角, 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你可是通关了二十场的老玩家, 难道这点勇气都没有?是不是太给哥哥丢脸了?   你可以的!不就是敲个门吗?敲就完事儿了!   秉持着速战速决, 是死是活都来个痛快的原则, 她下定决心, 当即大步流星朝厕所内部走去。   她站在隔间前面,抬起手来, 硬着头皮敲响了第一扇门。   “李……李贝贝,你在吗?”   大约几秒钟过后,隔间内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随后恢复平静。   她又等了会儿,这才得出结论:冲水就代表着李贝贝不在这。   她挪了两步, 又去敲第二扇门, 同样的, 这次也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第三扇门……第四扇门……   眼看着来到了第五间, 这也是倒数第二间。   她例行敲门:“李贝贝, 你在吗?”   但这一次, 隔了好久也没听见冲水声。   四周静悄悄的, 不祥预感却油然袭上她的心头。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   长发披散、脸上布满纵横血痕的女鬼,正趴在厕所门的最上方,朝她露出狰狞的笑。   ……   趁尹佳月进去做任务, 外面的五个人,也在争分夺秒讨论如何跟李贝贝合影的对策。   “说是跟李贝贝合影,那肯定咱们六个人都得被框进去。”章杉打开照相机测试,另外四位队友则配合他移动位置,“难度很大啊,这照相机不能自拍,那要怎么保证大家都进镜头?总得有人负责拍吧?”   晏之卿往天台的方向走了几步,最终在右侧的墙壁上,找到了一处很隐蔽的相机支架,很明显是给玩家做任务的设置。   “可以把相机架在这,延时拍摄。”   至于准确计时,腕表就能够做到。   “但我们不能确定李贝贝什么时候出来啊。”   “那就等它出来以后再计时,我们集体把它引去天台。”   段兰婷叹气:“怎么听都是个冒险的主意。”   但却偏偏是唯一的主意。   就在章杉打算先把相机固定在支架上的时候,忽听女厕所里,传来尹佳月一声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撞开厕所门,疯狂地飞奔出来。   且后面还追着今晚的主角,李贝贝。   李贝贝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在走廊光线下显得分外骇人,它的一双眼睛足足占了脸部的二分之一,血红的下眼睑严重撕裂,耷拉着与它被切掉鼻尖烂肉融在一起。   它的磨牙声,在夜里听起来尤其清晰。   南银纱猛地转头大喊:“张三,开始定时!”   “我定两分钟够不够!”   “行!”   众人开始迅速朝天台方向转移,尹嘉旭一边跑一边问尹佳月。   “受没受伤?”   “它咬了我一口,但被三好学生奖状挡住了!”   那边的章杉设好了照相机,他飞快加入队伍,并盯着腕表随时向大家汇报。   “还有1分32秒!”   “还有1分10秒!”   “还有1分钟!”   晏之卿和南银纱冲在最前面,两人合力踹碎了天台的那扇玻璃门。   天台的面积比较狭窄,外部栏杆也很低矮,稍不留神就容易摔下楼去。   六个人挤在这方寸之地,还要尽力把自己的脸露出来,以免入不了镜头,前功尽弃。   ……于是就出现了混乱一幕。   “张三你蹲下去。”   “兄弟我蹲不下去啊太挤了!”   “对不起啊晏先生我要摔下去了,借你胳膊用一下!”   “可以的,当心。”   “哥!哥我把奖状给你!”   尹嘉旭的站位在最前面,眼看着李贝贝就要扑面而来,尹佳月及时把奖状塞进了他的领口。   下一秒,李贝贝就掐着脖子,将他的头撞在了天台门框上。   其余五人随着尹嘉旭的方向集体歪过身子,与此同时,章杉腕表的倒计时显示了00:00   章杉大吼一声:“跑啊!”   众人你推我搡冲出了天台,路过时晏之卿还不忘扯着带子,把墙壁上的相机取走。   他脚步未停,低头试图确认照片拍摄情况。   南银纱与他并肩奔跑,顺便侧头也看了一眼。   还好规则没要求必须拍到李贝贝的正脸,照片里只拍了李贝贝的背影,以及非常不上镜的六个人。   当时尹嘉旭在被李贝贝掐脖子,尹佳月在惊叫,南银纱的脑袋搁在章杉肩膀上,晏之卿为了避开李贝贝身形的遮挡呈45度角站立,而段兰婷正从他胳膊底下努力露出半张脸(……)   不过也能理解,六个人能把脸全都框进镜头里,已经算是奇迹了,还谈什么表情管理。   南银纱问:“都照上了对吧?”   “都照上了。”   “好。”   尹佳月跟在自家哥哥后面跑,表现得万分紧张。   “哥你没事儿吧?它刚才抓你脖子!”   “被奖状挡住了。”尹嘉旭说,“不然我颈动脉的血估计都能喷上三米高。”   “噫——别描述得这么吓人!!”   此刻的李贝贝仍旧穷追不舍,它时而飞檐走壁,时而匍匐着地,飞禽走兽的追击姿势它全擅长,不愧是本关的大BOSS,花招子真不少。   众人一路奔下楼梯,到了三楼中途汇入了一只秃头鬼,猝不及防从斜地里攻击章杉,幸好尹嘉旭反应快,把那张三好学生奖状揉成纸团,隔空扔给了章杉。   “这鬼我开局在办公室拿试卷时遇见过!”   章杉怒骂:“长得也太他妈丑了,怎么为人师表啊?!”   然后跑到二楼,教务处的教导主任鬼,也光速合流,加入了追击队伍。   帮手一多,李贝贝的攻击速度就变得更快了。   为了与它斗智斗勇,六人组互相之间把奖状纸团扔来扔去,李贝贝冲向谁,谁就接住纸团,使其不能得手。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公司团建,举办了一场篮球友谊赛。   但过程中段兰婷不慎失手,纸团掉在了地上。   眼看着李贝贝抓准时机朝她扑去,章杉则反应更快,他闪身挡在段兰婷前面,一伸手就把纸团抄在了掌心。   李贝贝一爪子挠在他胸口,所幸道具起了作用,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段兰婷眼眶登时就红了:“三哥!”   “小傻丫头,别三哥三哥了。”他麻利起身,拎起她的领子一路拖走,“你三哥死不了,能长命百岁!”   “……”   南银纱发现两人落后,本能地停住脚步,然后就听见章杉在嚷。   “好兄弟别犹豫,快跑吧不必这么讲义气!”   “……快别废话了。”   六人组风风火火下了一楼,可偏偏一楼也有个鬼保安在那守门,鬼保安一声大吼,满脸满嘴的苍蝇,大群大群朝他们飞过来。   最前方的尹氏兄妹行动完全一致,瞬间一缩脖子,用帽衫把脑袋蒙了个严严实实。   “闯过去!”   章杉远远把奖状纸团扔给了尹嘉旭,尹嘉旭护着尹佳月挡住了鬼保安的袭击,又反手扔给晏之卿。   彼时李贝贝已经闪电般出现在南银纱身后,晏之卿迅速侧身,替南银纱拦下了攻向喉咙的致命一击。   章杉趁机带着段兰婷贴墙溜走。   阴森的走廊,咆哮的回响,时间仿佛被拉成漫长的刻度。   只有他们奔跑的身影才有温度。   前方,学校的大门已开,隐约可见月光透进来。   夜更深了。   *   六人组终于以百米冲刺的气势,逃出了云德艺术高中,并出来把相机交给了等待的npc。   经npc检验合照,确认符合标准,换取钥匙放行。   他们由此穿过林荫小路,得以回到公交车暂作休整。   这次公交车上又为玩家准备了新的面包牛奶,还有苹果和橘子。   段兰婷这次是真饿了,她一上车就开始撕面包袋子,往嘴里一顿狂塞。   章杉在旁劝她:“慢点儿吃慢点儿吃,你瞧,我早说你会饿吧?之前你非不听。”   她看着他,两腮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半晌把脑袋往他怀里一拱,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   “你刚才吓死我了!”   “嗨,那不常规操作吗?有什么可害怕的。”他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你应该相信你哥的实力。”   “我相信,但不能因为我的失误而连累你,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章杉闻言笑了:“老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咱们是一个团队,荣辱与共的,犯不着计较这些。”   “嗯……”   “婷婷,你听过一个词叫容错率吗?”   “当然听过啊。”   他点点头:“所以只要有我在,你的容错率,至少也能保持在60%。”   段兰婷耳根微红:“你放心,我又不是刚进游戏的菜鸟,不会经常出错的。”   “我的意思是,让你别有顾虑。”   “我明白。”   尹佳月坐在前排,好奇地侧身问南银纱:“他们在聊什么啊?”   南银纱闭目养神:“没什么,委婉告白捎带着吹一句牛逼罢了。”   “?”   段兰婷没听见,章杉可听见了,他从后排伸出手来,警告性质揪住南银纱的马尾。   “你再说,我就要和你割发断义了。”   “……那为什么不割你自己的头发?”   “你的头发多,显得我决心更强。”   “神经病。”   于是谈话愉快结束。   晏之卿慢条斯理剥着橘子,很有耐心地一瓣接一瓣喂给南银纱。   他说:“睡会儿吧,到站我叫你。”   “好。”   窗外风声渐紧,此刻的车内,是唯一温暖的所在。   ……   这趟车似乎行驶了格外久,久到南银纱真的睡着了,直到司机一个急刹车,她猛地睁开眼睛,同时感觉到旁边有人伸手,温柔护住了自己的头。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枕着晏之卿的肩膀。   她下意识替他揉揉肩:“枕麻了吧?下次直接推开我就行,不用这么委屈的。”   “不委屈。”晏之卿低声笑道,“换作是你,会趁我正休息的时候推开我吗?”   “……那也说不准。”   “真的?”他笑意更深,很自然地牵了她的手起身,“到站了,准备下车吧纱纱。”   这是本局的第三站。   六人组带着仍未消散的朦胧睡意,沿着再熟悉不过的林间小路,朝着更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十分钟,是的,他们又看到了每关必须见一面的女npc。   这关的女npc,穿的是灰褐色工装服,整体风格都极复古。   npc一开口,还是那套模式: “欢迎各位亲爱的游客,来到著名景点休斯顿商场,从这一刻起,你们将经历一场在弹火硝烟中超越自我的难忘旅途。”   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六张烫金卡片。   “下面请各位游客,依次抽取身份牌。”   “在弹火硝烟中超越自我?”段兰婷顿时产生了很不妙的联想,“该不会是暴力街区的主题?”   南银纱点头:“很有可能。”   “天啊,我腿已经开始发软了。”   尹佳月紧张询问:“暴力街区是不是有枪战元素?糟糕,我根本不会用枪,我哥也只停留在会开枪的阶段,敌人站在面前他都不一定打得准!”   尹嘉旭道:“虽然太丢脸了不想承认,但她说得的确没错。”   南银纱指了指晏之卿和章杉:“没关系,他俩挺擅长的。”   “真的?谢天谢地。”   就这样,六人先抽了身份牌,这次的身份分别是:   南银纱——保洁员;   晏之卿——调酒师;   章杉——玩具店店员;   段兰婷——花店店员;   尹佳月——书店店员;   尹嘉旭——电梯工。 第67章 休斯顿商场 向上帝发誓。   “各位游客进入商场游览, 需要灵活应对两方势力的暴力冲突,并收集Cindy的花、Mike的表、Jason的刀,交给我换取车门钥匙。”   “切记, 场景内唯有寻找枪支, 才可以保护自己。”   “祝您旅途愉快。”   这一次,算是规则废话最少的一次, 但光是“灵活应对”这四个字,越简练就越复杂。   果真不出众人所料, 的确是类似暴力街区的主题, 比如两方势力火拼, 再比如需要捡枪参与战斗。   但战斗归战斗, 花啊表啊刀啊这都属于私人物品,过程中还要去偷人家的东西, 这就TM过分了。   系统什么时候才能当个人。   ……   休斯顿商场的外观欧式复古,充满中世纪风情,极具历史气息, 是真游客看见了必须要拍照留念的水平。   可惜六人组不是真游客,只是一群被迫做任务的玩家罢了。   他们刚一进商场大门, 就感受到了那股来自空间扭曲的力量, 随即视线变黑, 不可抗拒地被传送到了各自的任务地点, 都没来得及互相打个招呼。   短暂的黑暗过后, 眼前恢复清明, 南银纱出现在了商场顶楼, 即14楼。   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见旁边叠着一套灰蓝色清洁工的工作服,以及一只水桶和一柄拖布。   看来这次还有换装环节, 为的是让玩家拥有合理身份做伪装,不被场景内npc所怀疑。   这时腕表振动,系统发布个人提示:   【清洁工需要打扫14楼共计四间厕所,并填写卫生表,评定合格即算完成任务。】   真没想到,居然上这体验生活来了。   她神色极其不爽地把衣服套上,拎起水桶和拖布向前走去。   商场的面积很大,地形也复杂,复古的装修风格很有年代感,并且每层楼之间的围墙是磨砂玻璃的,高达两米4,很难看清楼下有什么人经过。   南银纱戴着口罩,根据商场指示牌找到了其中两间厕所,她先进了女厕,接了水,开始拖地。   拖地拖到一半,她隐约听到对面的男厕里,传来了粗犷的交谈声,于是走向门口,以便听得更清楚些。   不愧是外国背景的关卡,连npc讲话的语气都是译制腔。   “shit!向上帝发誓,我一定要将Mike那个混球从组织中驱逐出去,我迟早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送给隔壁汤姆家的那条阿拉斯加雪橇犬当玩具!”   “哦好了我的兄弟,不要再为这点小事喋喋不休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做好部署,首领说过Jason和他的走狗们今晚一定会来,我们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放心吧,我们绝不会允许Jason活着走出休斯顿商场!”   就这三句话的工夫,就同时出现了两个关键性人名,Mike和Jason,都是任务目标。   南银纱正思索着,抬头见那两个男人已经从隔壁走了出来,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她,顿时满脸警惕。   “你是谁?!”   “……Sorry啊两位先生。”她双手握着拖布柄,很恭敬地鞠了一躬,并面不改色撒谎,“我只是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的可怜清洁工,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因此打扰到了二位的兴致,请务必原谅我。你们就像高高在上的太阳,必定不会和我这样愚蠢的平民计较的对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口才怎么这么好了,一连串胡说八道连眼都不眨。   八成是受了晏之卿和章杉的熏陶,队友的影响实在很重要。   两个男人似乎也不想浪费时间,其中一个粗鲁挥手,很不耐烦。   “这不是你该继续工作的地方,劝你最好滚得远远的,否则不出一个小时,我敢保证你会比海滩上搁浅的沙丁鱼死得更惨!”   南银纱装作唯唯诺诺,拎着自己的水桶,退回女厕去了。   她留意到,他们穿了统一的绿色制服,戴黑徽章,估计是为了方便分清派系,免得开战了伤到自己人。   看来另一方势力,还没有到达。   ……   段兰婷开局就被传送到了商场的高级花店,她此刻正站在店里的落地镜前,系着店员制服的扣子,很有一种自拍的冲动。   当然,是开玩笑的。   腕表振动,她低头察看系统发布的单人任务:   【花店店员需要按照客户预约单的内容,将全部花束捆扎完毕即算完成任务。】   好烦,两方势力都要开战了,枪还没找到,狗系统还要搞这些额外的任务来为难人。   她系好扣子,立刻去抽屉里翻找客户预约单,开始照着单子搭配花卉。   白康乃馨+粉康乃馨+洋桔梗;橘色郁金香+狐尾百合+满天星;蝴蝶兰+风铃花+白玫瑰……   搭配好了花,还要用牛皮纸或者礼盒包装起来,最后系上丝带装饰。   忙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忽听外面传来小皮靴踏地的脚步声,段兰婷紧张抬头,脑海中刹那间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和应对的方式。   进来的是位美艳性感的红发女人,她穿墨绿色制服,腰间别着枪,走路生风。   她径直走到柜台前,一双美丽的眼睛平静注视着段兰婷,半天没说话。   段兰婷手里那束花的丝带怎么系也系不上,她心里有点发毛,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这位女士,请问您想买什么花呢?”   那女人的嗓音也极具风韵:“我喜欢玫瑰。”   “是这种玫瑰吗?”她从旁边的花桶中,抽出了一支雪白玫瑰递过去。   女人摇头:“我喜欢红玫瑰,像我头发一样红的玫瑰。”   “噢!红玫瑰啊?也有的。”   “我不是指那种红玫瑰。”   “……诶?”   红发女人唇角轻勾,笑容很冷,她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我喜欢被仇人之血染红的玫瑰,那样才更鲜艳夺目,血,能够赋予花朵长久的生命,哪怕到了地狱也会傲然绽放。”   段兰婷不禁打了个寒颤:“那……那我尽量,帮您找找?”   “好啊,辛苦你了,这是订金。”   红发女人将一张钞票优雅放在柜台上,转身摇曳生姿地离开了。   鬼使神差的,在她即将踏出店门时,段兰婷在后面提高音量问了一句。   “女士!我……我好像还没登记您的姓名!”   她头也没回:“我叫Cindy.”   Cindy,第三个任务目标出现了。   任务里所谓“Cindy的花”,要找的是被Cindy的仇人血染红的玫瑰。   在确认谁才是Cindy的仇人之前,得先带走一朵玫瑰,以备不时之需。   段兰婷弯下腰去,仔细在花桶里挑选。   “白玫瑰和粉玫瑰,应该比较容易染色吧?”   ……   商场一层的酒吧里,爵士乐悠扬,灯光闪烁变幻。   晏之卿穿着侍应生的白衬衫和灰色马甲,打着领结,正站在光影明暗的柜台后面,给一群高谈阔论的男人调酒。   对,没错,他本职是调香师,但调酒这种技能,也曾涉猎过一点点。   他的单人任务很简单,调完三杯酒就可以。   但除了单人任务,更重要的是能从面前这些npc的身上,得到些什么有效信息。   他侧耳倾听对方的聊天内容。   “你们说,首领邀请Jason来谈判,那家伙阴险狡诈又贪生怕死,到底会不会来?”   “听首领的口风,这次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Jason如果不肯赴约,那他以后在十三街区就会颜面扫地,再过二十年也抬不起头来。”   “我这只眼睛,就是他手下的走狗给弄瞎的,希望这次一举送他们去见上帝!”   “没错!我要用他们的血来清洗工厂的台阶!”……   这群人慷慨激昂了一番,也不知又触动了什么八卦神经,又开始不怀好意地窃笑起来。   “喂,你们听说没有?Cindy小姐曾经和Jason,有过一段难忘的旧情,后来是因为Jason杀了她的妹妹,两人才结了仇。”   “Cindy小姐的妹妹是Jason杀的?我怎么听说是首领……”   “嘘!这话要是让首领听见,小心他把你们全都钉在生锈的十字架上!”   “对对,不要再提了,总之Cindy小姐现在是首领的未婚妻,她说不定还想亲手杀了Jason。”……   晏之卿的大脑将这番谈话迅速记忆整合,并自动提取关键信息。   他沉默半晌,将刚调好的一杯酒,面带微笑地递过去。   “先生,您的马提尼。” 第68章 请求集合 玄妙的心灵感应。   同一时刻, 章杉正在商场5楼的玩具店里,将库房里好几大箱的玩具,按照品类摆上货架。   刚摆了没三分之一, 他就听到隔壁的服装店里, 有人在打电话。   这面墙显然隔音不太好,对方说的什么他都能听到。   “Jason, 我是Mike,你带了多少人来?”   “人数上你们不占优势, 你必须小心谨慎, 切记不要走商场正门, 要走员工通道的侧门知道吗?Alex锁住了侧门, 并没有在那里安排手下,而我替你把锁打开了。”   “当然, 我们是好兄弟,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哦, 是Mike,得想想办法把这个人的表给偷到手。   章杉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不多时看见一棕发碧眼的年轻男人走出了服装店, 穿的是墨绿色制服, 右手手腕戴了一块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机械表。   他得记住对方的身材长相, 免得回头偷表的时候找不着人(……)   谁知那男人刚往前走了没两步, 忽然有所察觉, 警惕地回身一瞥。   两人瞬间对视, 幸好章杉反应也不慢,他迅速抄起旁边的一只大毛绒熊,笑容满面地问。   “先生, 要买只熊送给女朋友吗?今日特价哦。”   “我没有女朋友。”   “没关系,您这么英俊,以后迟早会有的,届时欢迎再次光临小店。”   “嗯。”   Mike只敷衍应了一句就快步离开了,章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松了口气。   得赶紧完成单人任务,赶去和队友们会合。   ……   与此同时,尹氏兄妹也正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奋斗。   尹佳月是书店店员,店面虽然不大,但她需要将所有书籍的名称登记在册,这就很麻烦。   她一边写,一边留意外面动静,然后就听到有路过的npc,在聊一些重要内容。   “我们的临时武器库设在4楼咖啡厅、8楼西餐厅和13楼影厅,你要记住了,到时候就近补充弹药。”   “好的,我记得密码是……632……最后一位是多少来着?”   “你这个蠢货,密码只有两次试错的机会,你居然也能忘记,被首领知道一定会重重的罚你!”   尹佳月原本还屏息静气地偷听,想听听那最后一位密码到底是什么,结果两人就这么走掉了,最后一位密码还是没答案。   她无语低头,继续在本上登记书名。   唉,至少清楚了该去哪找枪,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自己得加快任务进度了。   相比起自家妹妹,尹嘉旭的任务就更难一点。   他的身份是电梯工,需要对照着详细的电路图,修好故障停运的电梯。   但作为任务较难的奖励,电梯修好后,他将得到商场地图以及其余队友的具体位置。   这还是很要紧的。   六人组均在紧锣密鼓地赶任务,直到腕表振动,系统发来提示。   【单人任务时限还剩30分钟,30分钟后若仍未完成,游客所到之处将触发警铃。】   *   晏之卿的单人任务相对而言最简单,他的三杯酒早就调完了,待那些组织成员终于离开酒吧,他便也走出吧台,准备去找其他队友。   临走时,他顺便拿走了某位成员遗落在桌边的手.枪。   他刚才注意到,有人不慎摔破了一只酒杯,手被玻璃碎片划出血来,伤口却在不到半分钟内就完全愈合了。   这大概对应着“场景内唯有寻找枪支,才可以保护自己”的规则。   只有找到枪,才能杀npc,其余方式的物理攻击全部无效。   同一时刻,南银纱也给范围内的四间厕所,全部做完了清洁。   系统评定合格,她一脚踹翻了水桶,嫌弃万分地走了出去。   ……她路过14楼的电梯时,恰好看见电梯灯亮起,随即电梯门朝两侧缓缓开启。   里面出现了尹嘉旭的身影。   “南小姐,真的是你啊!”尹嘉旭见到她很高兴,打招呼后又觉得不太对劲,“唔,你为什么一脸准备揍人的表情?”   “因为在电梯打开之前,我没想到是友军。”南银纱问,“尹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的任务是把电梯修好,修好就能得到商场地图,也能看见你们的位置——我就在12楼,你离我最近。”   “让我看一眼。”   通过尹嘉旭腕表显示的地图,能够直观判断出,晏之卿、章杉和段兰婷都在快速移动,很明显是在熟悉地形、寻找队友。   但代表着尹佳月的发光小红点,却迟迟滞留在7楼原地打转。   南银纱有点明白了:“尹小姐很有可能是单人任务还没完成。”   “距离时限就剩十分钟了,超时警铃就会响。”尹嘉旭紧张道,“我先去帮她!南小姐,我俩就在七楼等你们。”   “好。”   于是两人坐上了同一台电梯,尹嘉旭的目标是7楼,南银纱则根据另外三人的轨迹,决定先去10楼找段兰婷。   ……   段兰婷在捆扎完所有的花束之后,把10楼地毯式搜索了一遍,没发现队友,便打算坐电梯去下面的楼层找一找。   结果她路过安全通道时,冷不防就被人一把拽了进去。   她吓了个半死,一通挣扎,直到回头发现是南银纱,这才放下心来。   “纱纱!你的任务做完了?”   “做完了。”   “你什么任务?”   “扫厕所。”   “……”段兰婷看出了南银纱的不高兴,赶紧岔开话题,“那个……纱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尹先生那里有地图,我顺着找来的。”   “那我们接下来呢?”   “去九楼找张三。”   “原来我和三哥离得这么近?”   既然离得近,那也不需要坐电梯了,两人当即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匆匆赶往九楼。   毕竟章杉是个急性子,很难说他这会儿工夫是不是像只无头苍蝇,又蹿去了其他楼层。   ……章杉大概不喜欢这种评价。   但事实证明她们的猜测很正确,章杉的确准备往更高楼层转移,幸亏被及时堵截在了走廊中央。   当时有两条岔路,段兰婷坚持要往左走,没半分钟就遇见了章杉,也不知是运气,还是那玄妙的心灵感应。   章杉一眼看到她们,简直兴高采烈:“婷婷,还有我的好兄弟!”   南银纱:“好兄弟只是捎带着提一句。”   “不不,怎么会呢?你俩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同等重要——话说老晏呢?咱们无常街四大金刚不能单独缺他一个啊。”   “他初始的楼层比较低,又不知道我们的位置,自然不好找。”   “那你们怎么找到的?”   “尹先生有地图。”南银纱淡定指挥,“咱们再下两层去七楼,尹家兄妹在那等我们,顺便再看一眼地图,确认晏之卿的实时位置。”   章杉惊叹:“喔,兄弟,你这公事公办的样子好……”   “好什么?”   “好冷漠,就好像老晏只是你刚绑定的路人甲。”   南银纱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智障儿童:“有病,当务之急是快点集合,你的意思是我该哭两嗓子,他就能传送过来了?”   “那你至少应该表现得焦急一点,这商场里可到处都是危险分子,万一他们和老晏撞上了呢?”   “晏之卿比你聪明,他会有办法应付,他说不定都已经找着枪了。”   “你对他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吧?”   “我一直对他很有信心。”   她对他的信心,就像他对她的信心一样,自始至终都稳如泰山,不被任何因素所轻易改变。   *   七楼,尹氏兄妹守在安全通道门口等了半天,五人组终于正式会合,目前只有晏之卿缺席。   正当南银纱打算看地图锁定晏之卿方位时,她发现地图显示,晏之卿已经到达了同一楼层。   不远处电梯铃响,她过去察看,正望见晏之卿步履生风,朝自己迎面走来。   两人相遇。   “你找来得可真快。”   “你和我第一次通关的那场,开局就在公寓的最顶层,我猜想这次你可能也在顶层,就去了十四楼。”   “然后呢?”   晏之卿笑了:“然后?我在电梯旁边的墙上,看见了你刻的N7。”   N代表着她的姓氏,7代表着她指定集合的楼层。   南银纱看着他,眉眼间也有了笑意:“算你聪明。”   她当时从尹嘉旭的工具箱里拿了一柄电工刀,不止是电梯旁边的墙上,她在路过的每一处醒目的地方,都刻上了N7。   她并不确定他能碰巧看见,或是直接找到这,顶多算个双保险。   反正他找不到,她也要去找他。   谁知他竟比她想象中效率更高。   同样的,也不知是运气,还是那玄妙的心灵感应。 第69章 找枪 你们是卧底。   六人组全体集合, 他们蹲在先前尹佳月做任务的书店里,互相交流既得信息,整理故事背景。   最后的结论基本上总结如下:   以Alex为首的穿墨绿制服的组织, 目前正在休斯顿商场内搞埋伏, 为的是用谈判的借口将Jason引来并除掉对方,从此称霸十三街区。   但其实Jason早有准备, 并在Alex的组织里安插了自己的卧底Mike,两人准备里应外合, 共同对付Alex。   再来说Alex的未婚妻Cindy, 据说Cindy曾和Jason有一段旧情, 后来她的妹妹被Jason所害, 两人才分道扬镳——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Cindy的妹妹其实是Alex杀的。   综上所述, 这群家伙关系真乱。   “Cindy想要用她仇人的血染红的玫瑰。”段兰婷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开放正盛的白玫瑰,“我们现在应该考虑是杀Alex还是杀Jason,反正这俩肯定有一个是她的杀妹仇人, 到时用这玫瑰蘸蘸血就行了。”   她用极其天真甜美的声音,说着“用玫瑰蘸蘸血就行了”, 还挺反差的。   尹佳月提议:“那我们杀Jason吧?杀了Jason蘸他的血, 还能顺便拿走他的刀, 这买卖不亏。”   “你是不是太草率了?”尹嘉旭忍不住吐槽, “万一Jason不是凶手呢?你还得掉过头去杀Alex, 墙头草就是你。”   “……那怎么办啊!”   章杉烦恼托腮:“还有Mike的表, 我看见他那块表了, 就戴在他右手腕上,咱们除非砍了他的手,才能拿到表。”   “我们可以拿了枪去劫持他, 我知道Alex藏枪的位置。”尹佳月说,“他们的临时武器库设在4楼咖啡厅、8楼西餐厅和13楼影厅,密码是632×。”   “……什么叫632×?”   “那俩组织成员只说了三位数密码,还说只有两次试错机会,咱们可能得凭运气。”   “凭运气?”章杉下意识看向段兰婷,“凭运气这不太简单了吗?”   段兰婷赶紧摆手:“三哥你不要对我抱太大信心,我也不是百战百胜。”   “没事儿,别有压力,如果连你都不行,那咱们队伍里也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我去试试?”   于是主意打定,六人准备先去最近的8楼西餐厅探一探情况。   谁知刚走到安全通道门口,就感觉腕表振动,系统发来了新提示:   【各位是潜伏在休斯顿商场的卧底成员,效忠于十三街区的组织首领Jason,请尽快与Mike接头得到信物,获取Jason信任。】   【协助Jason歼灭Alex一伙势力,即可获取任务道具[Jason的刀]。】   “……”   这剧情,就他妈离谱。   *   这次真是沉浸式剧情了,六人组直接成为了Jason的手下成员,还得亲身参与枪战。   去和Mike接头,接头成功就能获得信物[Mike的表],然后去获取Jason信任,这一战赢了,就能拿到[Jason的刀]。   听起来很简单,实施起来很致命。   章杉提出疑问:“万一咱们赢不了怎么办?”   “我希望你能及时止住自己的乌鸦嘴。”南银纱说,“赢不了咱们就成为枪战的牺牲品,大家葬在一起,倒也不寂寞。”   “……算了,那还是尽量赢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了8楼西餐厅的门前,果然门上有电子密码锁,需要输入四位密码方可开启。   大家都很默契,齐刷刷朝两侧让开,给段兰婷让路。   章杉安慰:“别害怕哈婷婷,真没输对的话,咱们掉头就跑,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偷枪的是谁。”   段兰婷点点头,她走到密码锁跟前,一脸严肃。   她先输入了“6327”,红灯亮起,显示错误。   身后五人的心全都随之悬起,但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她稳了稳神,又果断输入了“6323”。   下一秒,绿灯亮起,西餐厅的门霎时朝两侧打开。   密码正确。   尹佳月又惊又喜,她不敢大声欢呼,只能压低嗓音问章杉。   “段小姐真的很欧皇啊,她是怎么猜到的?”   章杉回答:“这是玄学,很难解释,我一般只负责跟在后面喊666.”   六人由此顺利进入西餐厅内部,在大堂找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便集体直奔后厨。   在那里,晏之卿发现了藏在巨大冷冻柜里面的武器箱子。   “来选枪。”   “尹先生,这把轻型冲锋.枪适合你。”章杉给队友们当参谋,“婷婷和尹小姐力气小,用手.枪会比较轻便,你俩手里拿一把,腰间再别一把备用,还有我兄弟……哦,我兄弟用不着我提意见。”   因为旁边的南银纱,已经淡定端起了SG550突击步.枪,顺便在口袋里码了一排子弹。   是危险分子见了也要闻风丧胆的水平。   她问晏之卿:“你用狙击步.枪?”   晏之卿低声一笑:“你这么了解我,倒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啧,那你可以不说。”   不过闲话两句的工夫,方才沉寂的休斯顿商场,突然就响起了零散的枪声。   枪声越来越密集,且有逐渐朝8楼方向靠近的趋势。   “咱们得赶紧撤退。”晏之卿道,“趁对方还没来之前。”   毕竟不管是Alex的人还是Jason的人,都不会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他们目前所处的情势非常被动,唯有尽快找到Mike才是上策。   六人以最快速度离开西餐厅,原本是想走安全通道的,结果听到安全通道里传来了杂乱脚步声,不得已临时改变方向,冲向楼梯间。   他们一股脑挤进电梯,索性按下14楼的按键,准备去顶层碰碰运气,而且顶层距离13楼很近,13楼影厅里也藏了枪,必要的时候还能补充弹药。   然而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总会给人沉重一击。   电梯升到11楼戛然而止,而后面前的金属门,缓缓开启。   ……外面站着三个身穿绿色制服的男人,都是Alex的手下。   双方面面相觑。   左边那男人很严厉地吼问:“你们是谁?!”   章杉的演技在此刻到达了巅峰,他双目含泪作喜极而泣状,由衷开口。   “各位兄弟,请转告Alex首领,我们忍辱负重在这座商场潜伏多年,今日终能与他并肩作战,是上帝的旨意!”   “?”   趁着对方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南银纱果断扣动了扳机。 第70章 开战 女暴徒预备役。   章杉演技爆发, 挡在前面声泪俱下,趁那仨Alex的手下一头雾水之际,后方的南银纱果断扣动了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 她顺利打爆了最右边那人的喉咙, 动脉血顿时就喷溅上了电梯门。   段兰婷和尹佳月被吓了一跳,两人糊里糊涂也开了枪, 但因手抖没击中要害,一个打中了肚子, 一个打穿了手臂。   章杉迅速又补了两枪, 并顺手缴了对方的械。   “婷婷真棒, 刚学会开枪就得心应手, 假以时日下一代枪神就是你。”   段兰婷很难为情:“是你教得好啦。”   尹嘉旭虚心求教:“晏先生,待会儿麻烦再教我一下冲锋.枪的使用要领, 我有点发憷。”   “可以。”晏之卿重新按下了14楼的按键,“尹先生不用有所顾虑,要记住应该由你去支配枪, 而不是让枪支配你。”   “行,我努力。”   谁知就当电梯门缓缓合拢之际, 有一只手猝不及防从外面伸出来, 用力扒住门边, 阻止了电梯的上升。   章杉一眼认出了对方手腕上那块机械表:“这!这是……”   这是Mike。   得来全不费工夫。   南银纱、晏之卿和段兰婷和他组队已久, 基本上可以从他的言行细节中, 了解他的深意。   三人毫不犹豫, 登时薅头发的薅头发, 扯领子的扯领子,在Mike刚露出半边脸的瞬间,就将对方拖进了电梯。   这阵势, 完全的土匪下山。   电梯终于开始上升。   尹氏兄妹慢了半拍,却也自觉主动加入队伍,协助将Mike按倒在地。   “难道他就是Mike?”尹佳月紧急询问,“咱们是不是要抢表?是这块表吗?”   她低头就打算去解Mike的表带。   Mike愤怒挣扎:“你们不是Jason的人?那为什么要对Alex的人动手?!”   “我们是Jason的人啊,我们还知道你是Jason的卧底呢。”   “……你们是蠢货吗?既然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我们没想自相残杀。”晏之卿很有耐心地同他解释,“第一,我们不确定你刚才拦住电梯是要做什么,毕竟我们目前的身份尴尬,很可能被你误伤;第二,我们卧底当了太久,Jason未必还愿意接纳我们,我们需要一件有分量的信物,去换取他的信任。”   Mike躺在地上,仍保持着警戒的姿势:“信物?你们想要什么信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块表从不离身,是当初Jason赠予的礼物吧。”   “……你怎么知道?”   南银纱站在晏之卿身后,也压低嗓音表达同样的疑惑:“你怎么知道?”   晏之卿微笑侧头:“我猜的。”   “……”   这时电梯到了14楼,晏之卿友善地朝Mike伸出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   “希望Mike先生,能理解我们想要尽快归队的心情。”   晏之卿这边在跟对方谈判,后面的段兰婷举着手.枪,始终对准Mike的后脑勺,以免对方趁机逃跑。   章杉小声提醒:“婷婷,你这样很容易引起他的怀疑,他没准还会觉得我们没诚意。”   “哦哦。”   于是段兰婷从光明正大对准人家后脑勺,变成了鬼鬼祟祟对准人家后脑勺。   听得Mike说:“表可以交给你们,但Jason戒备心很强,他可能会认为你们杀了我夺取信物,依旧不信任你们。”   晏之卿平静反问:“那先生有什么高见呢?”   “我建议你们带走一个人。”   “谁?”   “Jason的旧爱Cindy。”   南银纱故意反驳:“可我们听说,Cindy的妹妹被Jason杀害,两人已经结仇很久了。”   “Cindy的妹妹不是Jason杀的,是Alex嫁祸给Jason的。”   “Cindy知道这件事吗?”   “早就知道了,否则她为什么要留在Alex身边忍辱负重?”   段兰婷闻言,兴奋和章杉耳语:“选项确定了,这回我们直接杀Alex就行了。”   “没错,千万保管好你那朵玫瑰,要不咱们还得回一趟花店。”   “我明白。”   听着楼下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Mike语速加快。   “但Cindy不会和你们走的,她一直决心要用自己的力量亲手报仇,恐怕会针对你们们。”   晏之卿沉吟:“那我们……”   “你们可以直接掳走她,事后怎么哄,那是Jason要考虑的问题。”   “真是个好主意。”南银纱点头称赞,她将目光投向Mike的手腕,“那么先生,现在你能摘表了吗?”   “……OK。”   *   Mike可真是个重要人物,只要找到他,既能拿到表,又能得到有效信息。   他告诉六人组,Cindy目前位置在9楼的汉堡店里,有专人保护,毕竟是Alex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女人,自然待遇不同。   这就意味着,要接近Cindy,也得费一番工夫。   还好尹嘉旭有地图,定位Cindy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把人掳走。   晏之卿有条不紊地分工:“尹先生带尹小姐绕后门接应我们,张三你去吸引门口成员,我和纱纱从侧翼偷袭。”   段兰婷问:“那我呢?”   “你可以随意选择阵营。”   “那我……我枪法不准,就不给晏先生和纱纱添乱了。”   “来吧婷婷。”章杉敞开怀抱迎接她,“三哥带你冲击奥斯卡。”   “呃,倒也不必吧哥。”   就这样,大家愉快(?)地两两分组,迅速朝目标位置移动。   章杉把枪别在腰后,和段兰婷肩并肩,大摇大摆走向汉堡店门口。   还没等守在门口的那俩成员喊出声,他就自觉举起了双手,眼底的泪水已经在酝酿了。   他情真意切地呼唤:“是Alex首领的队伍吗?我们夫妻二人终于回家了!”   旁边的段兰婷:“……”   她毫无办法,又不得不配合他做戏,只好身子一歪,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章杉大约也没料到她这么配合,下意识低头看了她一眼。   门口那俩成员纳闷:“回什么家?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Alex首领安插在Jason身边的卧底,今天就是要在休斯顿商场和各位里应外合,将Jason和他的那群走狗一网打尽!”   段兰婷有样学样:“没错,对我们来说,Alex首领就像天上的太阳,照亮我们在黑暗里前行的路——我们对首领的忠诚之心,上帝可鉴!”   对方成功被说迷糊了:“那你们上这来干什么?Jason的人早就到了,你们应该去对付他们。”   “因为我们要给你们看一样秘密武器。”   章杉装作神神秘秘掏口袋,吸引对方注意,同时悄悄侧身,给远处的晏之卿留出了射击范围。   晏之卿的那把狙击步.枪自带消音.器,所以在扣动扳机的瞬间,几乎悄无声息。   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直接命中左侧男人的正脸。   一枪爆头。   另一人大惊失色,但章杉的反应比他要快得多,当场就将其按倒在地。   “婷婷开枪!”   其实段兰婷是有些害怕的,可她更清楚不要拖团队后腿的道理,她飞快从腰间拔枪,用力抵住对方额头,   砰。   那把手.枪的后坐力很强,刚才在电梯里,身后有尹氏兄妹挡着还不明显,这回她结结实实摔了个跟斗。   章杉紧张询问:“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她麻利爬起身,刚要说点什么,“……纱纱?”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南银纱,已经踹开汉堡店的大门,端着枪冲了进去。   女暴徒预备役,名不虚传,真不知道她这性子,究竟是怎么让晏之卿那个警二代死心塌地的。   章杉左手牵着段兰婷,右手拎着枪,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好兄弟我来了!”   此刻在汉堡店后门,尹氏兄妹也采取偷袭手段,将附近的守卫成员打倒在地。   别看尹嘉旭用枪不行,近身格斗还是有一套的,而尹佳月虽然武力值差了点,但胜在适应力强,说开枪就开枪,哪怕被后坐力震得来回摔跤,也绝不言弃。   “哥,我感觉这把枪挑错了,我还以为手.枪都一样,结果这个我驾驭不了!”   “你是美少女战士,什么都驾驭得了,单是把枪口塞人家嘴里扣扳机这种事,就足以证明你比我强了。”   “过奖过奖。”   两人砸碎了玻璃门,风风火火闯进去与大部队会合,见南银纱、晏之卿和章杉三人正在大杀四方,满地躺着的都是穿绿色制服的尸体,那情景怎叫一个震撼了得。   段兰婷蹲在柜台后面,借以掩护自己,顺便偷喝可乐。   她柔声细语对他们说:“二位,习惯就好了,我的队友们都是武斗派。”   “……”   Cindy就坐在不远处,美艳性感,风情万种,像朵带刺的玫瑰。   她冷眼注视这一幕,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意外的情绪,甚至当晏之卿走向她的时候,她也摆出一副“你想杀就杀”的从容,不愧是大佬的女人。   章杉想到了之前Mike给出的主意,他跟南银纱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要不要直接掳人。   但还没等两人将想法付诸行动,就听晏之卿不紧不慢开了口。   “Cindy小姐,Jason首领中了两枪,目前正在接受紧急救治——你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第71章 红色制服 我们是来送媳妇的!   毋庸置疑, 晏之卿临时想出的这个借口,很能戳中Cindy心坎。   Cindy猛一抬头,先前漫不经心的表情, 明显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她仍旧保持冷静:“Jason让你来的?是他唬我的诡计吧?”   晏之卿垂眸, 适时表现得悲伤而遗憾:“Cindy小姐应该明白,Jason首领并不是会为自己找借口的人, 更何况是面对您。”   Cindy迟疑沉默。   南银纱小声跟晏之卿耳语:“这也是你猜的?”   “嗯。”   “你好像又猜对了。”   果然,双方不过僵持了半分钟, Cindy就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来。   “Jason真的快不行了?”   “很难说, 毕竟那两枪都距离要害很近, 出血量很大。”   在诅咒造谣npc这方面,晏之卿不遗余力。   “好吧。”Cindy下了决心, “我跟你们走一趟。”   晏之卿立刻抬手示意尹嘉旭:“Jack,你带路。”   尹嘉旭:“?”   他怎么就变成Jack了。   然而带路确实应该由尹嘉旭带路,因为他有地图, 在卧底任务正式发布之后,地图上除了队友们的位置, 还额外显示出了Jason的位置, 以便他们过去会合。   比较尴尬的是, 在去寻找Jason的途中, 六人组又遇到了相当一部分Alex的手下, 从而变成了“挟持首领未婚妻的不名暴徒”, 遭到了疯狂追击。   幸好他们配合还算默契, 且队伍里聚集了先锋暴徒(南银纱)、斯文暴徒(晏之卿)和中二暴徒(章杉),战斗力可观,所以大多有惊无险。   “电梯到了!”   随着尹佳月的一声通报, 六人集体冲出电梯,对着外面穿绿色制服的成员一通扫射,并高调声明。   “我们是友军!是友军!是来给你们Jason首领送媳妇的!”   旁边的Cindy:“……”   如果说这时她还只是有些怀疑,那么在见到Jason之后,她彻底确定自己被欺骗了。   毕竟Jason正提着枪从六楼长廊的转弯处,意气风发步履轩昂,怎么看都不像是中了两枪的样子。   两人见面,她的第一句话:“你不是快死了吗?”   Jason:“?”   迎视着自家首领质问的视线,那些成员们也没法解释,只能赶紧把六人组推出去,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这群莫名其妙的家伙把人带来的。   面对此情此景,晏之卿自然也不能担责任,他很巧妙地甩了锅。   “Jason首领,我们是Mike先生请来的帮手,有信物为证。”他取出了Mike的那块机械表递过去,“Mike先生说您为人谨慎缜密,单是这么一件信物恐怕不够,所以建议我们将您的爱人请来团聚。”   潜台词是:你的兄弟你自己问,你的媳妇你自己哄。   总之到目前为止,Mike的表+Cindy本人,这两项硬条件是满足了,于是身为一名合格的npc,Jason暂且将私人问题搁置一旁,开始解决正事。   他语气温柔地安抚了Cindy两句,吩咐成员先把她带去安全的地方,然后严肃转头。   “各位既然是Mike请来的帮手,那就请换上我们的制服,避免子弹不长眼被误伤。”   尹佳月嘟囔:“有一说一,他们那红色制服还挺丑的。”   尹嘉旭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小心点,万一被他听见反悔了怎么办?”   章杉:“那就换呗,穿什么衣服不是穿啊。”   的确穿什么衣服都是穿,但有些衣服穿上了,就意味着新的考验到来了。   当大家集体套上红色制服,准备下一步行动时,忽觉眼前空间扭曲变幻,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又出现了。   他们重新被随机打乱,传送到了休斯顿商场的各个角落。   *   章杉这次一睁眼,不远处就站着南银纱,南银纱把手伸给他,连声催促。   “张三快起来,有人来了。”   “……咱们这在几楼?老晏和婷婷呢?”   “三楼,他们俩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了。”   “那得去找啊!”   “找是要找,可我们没有地图,除了碰运气之外,还得去杀Alex。”   只有杀了Alex,歼灭他的手下成员,才能获取任务道具“Cindy的花”和“Jason的刀”。   自然,任务完成得越快越好,拖得越久,越夜长梦多。   两人一脚踹开了安全通道的门,借助地形掩护向外射击,将意图靠近这里的npc统统清除。   ……结果过程中不慎失手,还杀了俩赶来增援的己方成员,对方穿着红制服躺在一堆绿制服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南银纱和章杉对视一眼,同时弯腰朝那俩npc鞠了一躬。   “对不住了。”   然后好兄弟并肩提枪,沿安全通道楼梯,头也不回向更高楼层冲去。   ……   段兰婷也是一睁眼,发现旁边躺着尹嘉旭,这乌龙程度,和上次在甄家老宅里进错衣柜没什么两样。   她本能提高了音量:“尹先生,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尹嘉旭一个鲤鱼打挺,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咱这在哪呢?佳月呢?哦是段小姐,段小姐别害怕你先冷静,我有地图!”   “尹先生,可能暂时需要冷静的人是你……”   尹嘉旭牵挂妹妹,低头看腕表首先确认的就是尹佳月的位置,段兰婷也紧张地探头察看。   两人当前位于8楼,地图显示尹佳月在13楼,而且正和晏之卿在一起,只是不知为什么,那红点一动不动,似乎被困住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代表南银纱和章杉的红点,正以飞一般的速度,从3楼朝高楼层接近。   “尹先生,最优方案好像是先就近去找纱纱。”段兰婷客观建议,“否则我们要集体会合是很难的,我们应该四个人一起去13楼增援。”   不得不承认,这建议是有道理的,尹嘉旭也不是那种会自乱阵脚的菜鸟玩家,他权衡了几秒钟,果断点头同意。   “走,现在就走!”   两人分析着南银纱和章杉那边行进的速度,觉得走安全通道可能效率更高一点。   谁知刚到8楼的安全通道门口,就看见有好几位穿绿制服的Alex手下,正匆匆朝这边赶来。   冤家路窄。   尹嘉旭神色凝重:“段小姐,咱俩是不是该开枪?”   他刚说完这句,段兰婷的枪就走了火,子弹“砰”的打在了楼梯栏杆上,当场冒烟。   “……” 第72章 患难 是好兄弟就一起中枪。   段兰婷的枪走了火, 自然引起了敌方注意,尹嘉旭情急之下,端着冲锋.枪也是一阵扫射, 说实话也没造成多少实质性伤害, 因为他枪法太不准了(……)   两人意识到不好,当机立断打算先撤退, 结果还没跑多远,就听见安全通道内又传来一阵嘈杂的枪声。   是友军。   这一推断除了直觉之外, 还来源于某位武学世家后人那熟悉的大嗓门。   “好兄弟, 我怎么感觉婷婷就在这附近呢?”   “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叫我兄弟?你那嘴是租的, 生怕歇一会儿就得还回去是吗?”   “这不显得咱俩关系亲吗!”   南银纱和章杉踩着Alex手下成员的尸体, 大步流星上楼,两人满脸就写着仨字儿:不好惹。   双方会面, 互相之间都愣了一下。   “婷婷?我这次运气也太好了,想什么来什么!”章杉喜道,“你又和尹先生分一组了?”   “是呢!”段兰婷猛点头, “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和尹先生差点被追杀。”   “老晏呢?尹先生是不是有地图?咱们得抓紧找人去啊!”   尹嘉旭道:“地图显示佳月和晏先生都在13楼, 他们在同一位置停留了很久, 现在开向楼下移动了——我担心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是遇到了麻烦。”南银纱继续沿着楼梯往上走, 并招手示意另外三人跟上, 她语气平静, “13楼也是Alex的临时武器库之一, 他们是去补充武器了。”   “……南小姐这么确定吗?”   “嗯。”   毕竟她足够了解晏之卿的行事思维。   四人研究出了最短路线, 迅速往晏之卿和尹佳月的方向靠拢,中途又遭遇了两拨阻击,均是南银纱和章杉负责冲锋在前, 尹嘉旭和段兰婷在后接应,或者说被保护。   后来尹嘉旭意识到自己真不是用枪的料,他干脆抄起不晓得是哪间商铺门口的铁椅子,抡起来给一妄图偷袭的成员开了瓢——那力道,砸得对方脑袋都瘪了。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章杉诧异:“尹先生,你以前到底是击剑运动员还是铅球运动员?”   “其实都有共通之处。”   正当他们已经无限接近地图上晏之卿和尹佳月的位置时,忽听此起彼伏的玻璃碎裂声响起,从附近好几间商铺中冲出了大批穿绿色制服的成员,呈包围态势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然后有个大约三十多岁、身形瘦高脸带刀疤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手下人向他汇报:“首领,Cindy小姐就是被这群人掳走的。”   “那Cindy现在去哪了?”   “我们并不清楚。”   “蠢货!”   于是在场成员纷纷低头表示惭愧,枪口却仍对准南银纱一行人,Alex站在那虎视眈眈。   “胆子挺大,居然敢抢走我的未婚妻,也不看看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   段兰婷紧张嘀咕:“我们当时不是把看守的人都杀了吗?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还能一眼就把我们认出来?”   章杉叹气:“别问,问就是这该死的游戏设定。”   这会儿情势危急,己方只有四个人,而敌方却有一大群人,无论从哪方面分析都不占优势,甚至是死亡率很高(……)   这种情况下,说点什么来拖延时间,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鉴于晏之卿不在,通过游说来迷惑敌人的这一责任,就不得不落在了南银纱身上。   所以她开了口:“Alex先生,首先请您冷静,因为目前杀了我们对您毫无益处,我保证活着的我们,要比死了的我们更有价值。”   Alex阴鸷地投来一瞥:“几只走狗而已,除了乱吠乱咬,能有什么价值?”   南银纱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无声无息投向远处的一间工艺品店铺。   店铺门后,藏在那的晏之卿与她遥遥对视,并朝她比了一个手势。   Alex被成员们保护得密不透风,从晏之卿的角度无法狙击射杀,当前杀掉Alex是不可能的,只能先保证安全撤离。   南银纱明白了,她继续讲话吸引Alex的注意。   “Alex先生,要知道走狗的身份也有高低之分,我们是Jason的亲信,是他的左膀右臂,我们知晓他的一切计划,包括Cindy小姐的下落——相信您也不希望Cindy小姐就这样和Jason旧梦重温吧?您留着我们,我们给您指路,真到了必要时刻,您还可以用我们当人质换回Cindy小姐,这笔交易难道不划算吗?”   哪怕场面一触即发,章杉也忍不住低声吐槽。   “牛逼,平时哪听得到我好兄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   段兰婷用脚尖踢他:“三哥你快别说了。”   听得Alex冷笑:“就凭你们?你们能换回Cindy?”   “主要是这位小姐能够换回Cindy。”南银纱回手指了指身后的段兰婷,“她是Jason的表妹,算是Jason仅存不多的亲人了,对Jason而言还是很重要的。”   “……”虽说这现编的剧情猝不及防,但段兰婷很配合,她当即附和,并且补充内容以增加可信度,“没错!我母亲对我表哥有恩,我表哥承诺过要一直保护我的安全,他是个言出必行讲道义的人!”   “既然如此,留下你,杀了他们就可以了。”   “不行!”段兰婷反应极快,登时把南银纱、章杉和尹嘉旭一起抱住,不准其他人靠近,“如果他们死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Cindy在哪的!你们干脆把我也杀了,就让Cindy和我表哥双宿双飞吧!”   “……”   趁着她即兴撒泼的工夫,南银纱暗中关注晏之卿那边的动向。   晏之卿举枪瞄准。   他一枪打中了最外围的成员,那名成员后脑开花,应声倒地。   由于有消音.器,他接连又开了两枪,枪枪命中,这才被其余成员察觉。   “有人偷袭!”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将Alex保护得更紧,这时场面陷入混乱,忽有一颗□□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砸在他们脚下。   14楼方向,尹佳月的身影一闪而过。   烟雾腾起,四周瞬间变得白蒙蒙看不真切。   趁此时机,南银纱和章杉各自持枪乱射,能杀几个是几个,顺便示意尹嘉旭和段兰婷尽快撤退。   两人临走时,还不忘给尸体缴械,换一支子弹更充足的新枪。   “好兄弟,我发现咱俩越来越心灵相通了!”   “快闭嘴吧。”   *   当时情势紧急,目睹队友们被包围的晏之卿和尹佳月,不得已临时分工,晏之卿留在原地伺机而动,尹佳月则绕去14楼,居高投放□□,进行干扰。   经过一番周折,六人组总算在顶楼会合。   然而会合了南银纱才发现,原来晏之卿受伤了。   晏之卿左肩中弹,红色制服乍一看不明显,其实掀开外套就能看到,他的半边卫衣都已经被血染透了,且血还在不断外涌。   难为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刚才竟然还能准确开枪。   尹佳月满脸愧疚,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晏先生是为了救我才中枪的,都怪我太拖累他了……”   “不怪你,难免的。”南银纱用那条自己送给晏之卿的丝巾,替他将伤口扎紧,语气低沉,“他这个人,做不出弃队友逃命的事。”   她听上去好像足够镇静,但近在咫尺,只有晏之卿能察觉到,她的尾音在难以遏制的发颤。   她也是害怕的。   游戏过程中,除非系统设定的条件和道具,玩家无法进行医疗救治。他这样的出血量,暂不提能否撑过这一关,就算能撑过这一关,也绝不可能撑过下一关。   先天性凝血障碍,始终是晏之卿致命的弱点,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面对她隐忍而慌乱的眼神,他仍觉得对不住她。   她越是在意,他就越不舍得。   “纱纱,你放心。”他轻声安慰,“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陪你到最后。”   他脸色苍白,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是深夜里最温柔的星星,能一路望进她心里去。   一滴泪水盈在眼眶里,但最终也没有落下,南银纱替他将外套重新掩好,半晌点头。   “我知道。”   ……   接下来,是南银纱的扫荡时刻。   她全商场疯狂击杀npc,疯狂寻找Alex,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完成任务。   章杉这次一反常态地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跟在她身后,她去哪他就去哪,冲得比她还猛,开枪比她更狠。   他与她绑定这么久,对她的性格与作风不能说全部了解,却也有些默契。   他很清楚,如果晏之卿真撑不过这一场游戏,对她来讲是何种意义的打击。   她现在是在与时间赛跑,她在争取唯一的一丝可能性。   “小南。”他靠在墙边,一面迅速给枪换弹夹,一面低声道,“你别担心,哪怕老晏真的……我的次数足够帮你复活他。”   “你想都别想。”南银纱回答,“要兑换复活卡,我自己就够了。”   “明明团队可以一起凑次数,你凭什么不需要我?”他生气反问,“那要怎么证明我是你们真兄弟?一起中枪吗?”   “……”   换作别人,这番话也许只是气话,不必当真。   岂料到章杉这里,就真的应验了。   当然不是他主动去撞人家枪口,而是尹嘉旭发现自己的地图再度显示了Jason的位置,这大概是最终任务地点。   结果大家在赶去的途中,又一次遭遇大面积包围,他为了保护段兰婷,腹部中了一枪。   最后是晏之卿开枪掩护,尹氏兄妹扔了□□,南银纱拼了命冲进去,才把两人活着带出来。   在撤退时,南银纱右腿也被流弹击中,血流如注。   外面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后来貌似还动用了爆破性武器,楼上方向接连传来爆.炸声。   六人躲在章杉先前做任务的玩具店里,在货架之后,各自休整。   段兰婷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我次数不够,我次数不够啊!”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三位队友都交代在这关游戏里,15×3张复活卡,需要45场通关次数,而她根本没有这么多次数。   什么是绝望,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这是欧皇也难以改变的残酷现实。   “不必了婷婷。”南银纱随手扯下某只毛绒熊脖子上的装饰领带,一咬牙扎紧了自己受伤的小腿,“记住,万一我们仨都没能回去,绑定自动解除,你以后就跟着尹先生他们继续游戏,别浪费次数了。”   章杉捂着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汗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仍笑着点头。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会尽全力护送你通关,然后……然后你就和尹先生尹小姐绑定吧,他们肯定能接纳你。”   尹佳月眼眶红了:“我们会的。”   尹嘉旭难过地抹了一把脸:“我回去就兑换绑定卡,把段小姐……”   “我不去!”段兰婷瞬间提高音量,她难得有这么声色俱厉的时刻,“要是你们仨都回不去,我还回去干什么?我也不回去了!”   章杉无奈:“婷婷,你最开始也是独自通关的啊,你完全有独自通关的能力。”   “但有了你们,我就再也不想独自通关了,我一想到要面对今后几十场没有你们的游戏,我就……”段兰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说,“我就宁可也死在这。” 第73章 曙光 纱纱,你喜欢过我吗?   没有谁会认为段兰婷的那句话是随便说说, 别看小姑娘平时笑盈盈的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骨子里也有极其倔强的一面。   她既然能说出宁可一起死这种话,就意味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南银纱沉默许久, 低声回了一句:“算了, 再议吧,毕竟我们也还都活着。”   她想往枪里换子弹, 可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最后是晏之卿从旁伸出手来, 帮她将弹夹装好, 再用力上膛。   他的指尖冰凉, 动作却一如既往的沉稳熟练, 南银纱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晏之卿笑了笑, 将手覆上她头顶,坚定温柔。   “纱纱。”   他唤了声她的名字,像是想说什么, 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下一秒,玩具店的大门被暴力踹开。   有脚步声响起, 明显是有人进来了。   尹嘉旭悄悄探头看了一眼, 用口型示意大家:绿衣服。   他又比划了个手势:4。   是Alex的成员, 四个人。   众人屏息静气, 等待对方靠近。   晏之卿抄起货架上的遥控汽车, 朝反方向扔过去, 动静很大, 撞在墙上“砰”的一声。   枪声骤起,对方立刻朝声源处射击。   与此同时,他侧身探出货架, 一枪命中了其中一人的心脏。   南银纱扑了出去,尹氏兄妹紧跟着也扑了出去,尹嘉旭就近按倒一个人,尹佳月把枪口塞进那人嘴里,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旁边有人拉动枪栓对准了她,却没防住段兰婷突然出现,猛地将其撞向墙壁。   南银纱趁机一枪击中对方胸口,又补了一枪,打碎了脑袋。   几个人合力挟持了唯一活着的那名成员,共同质问。   “说,Alex在哪呢?”   那成员开始还磨磨唧唧不愿意说,南银纱朝他大腿动脉开了一枪,血花蓬溅,他这才惨叫声松口。   “在……在六楼的美术展馆!”   还好,六楼离这里不算远。   南银纱道:“尹先生带枪跟我走,婷婷和尹小姐留下来照顾伤员。”   尹佳月看向尹嘉旭,见尹嘉旭点头,她便也没有坚持,只认真承诺。   “你们注意安全,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段兰婷还想说什么,被南银纱斩钉截铁驳回了。   “你必须在这陪着张三,难道你要留下他跟我走?”   “……”   段兰婷看了一眼章杉,含着眼泪接受安排,而后把口袋里的那朵白玫瑰递了过去。   要完成“Cindy的花”,就需要用Alex的血将白玫瑰染红。   谁知这时,晏之卿却撑着货架站起身来,他重新拎起了身边的狙击.枪。   “纱纱,我跟你走。”   南银纱愣住,他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走过去牵了她的手。   “走吧,趁我还能帮得上你。”   他也许回不去了,但她还是有可能通关的。   他希望能在所剩无几的时光里,尽力保护她,陪她并肩作战,和她好好道别。   人生总是存在遗憾,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南银纱沉默片刻,手指缓缓收拢,将他的手用力攥紧。   她说:“好,那我们走。”   ……   章杉在半梦半醒间,恍惚看到了很多幻象,最后是段兰婷的声音,把他又拉回到了现实。   “三哥。”   小姑娘平时在游戏了就算流了血也很少哭的,但今天她哭了太多次了。   让她哭,他会有负罪感。   他艰难睁开了眼睛:“三哥还活着呢,没事儿。”   段兰婷怕他冷,用自己的小外套盖着他,她流泪哽咽。   “你再坚持一会儿,纱纱他们就快回来了。”   章杉叹了口气:“他们去多久了?老晏也去了?”   “去了快一个小时了,晏先生坚持要陪纱纱。”   “是老晏的风格。”他笑了起来,“其实我也应该去的。”   她搂他搂得更紧了:“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傻不傻啊,你有什么错?”   “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又瞎说,如果没有你,早在当初那场游戏里,我就因为运气太差出局了,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还给你是天经地义。”   两人长久无言,章杉咬牙忍受着如暗潮侵袭一般的疼痛,试图措辞劝慰。   “婷婷,你听我说,这游戏本来就有输有赢、有生有死,谁都不能幸免,我们没法通关是我们的命,你能通关是你的命,你还要回去见你的母亲,你不能太任性。”   “……”   “唉,我难得这么正经和你讲一次话,能不能认真听?”   “……我在听。”   这时在外面望风的尹佳月,急匆匆跑了进来。   “章先生,段小姐,枪声好像停了。”   刚才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六楼的枪声极度密集,明显是在混战。   可现在枪声停了,彻底停止了,全场寂静,这就意味着两种情况。   要么Jason一方赢了,任务完成;   要么Alex一方赢了,他们都得死。   尹佳月突然有点想哭:“我哥他们会成功的吧?”   章杉捂着腹部仍在流血的伤口,低声应着:“会的。”   段兰婷也红着眼眶点头:“会的。”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任,他们有和队友同生共死的觉悟,也从不怀疑彼此披荆斩棘的勇气与实力。   在黎明到来之前,这是透过云层的微弱曙光。   *   南银纱、晏之卿和尹嘉旭的三人组合,的确杀掉了和Jason对峙的Alex,当时只差一步就要失手,是晏之卿的关键一枪,奠定了任务胜局。   当Alex的血将那朵白玫瑰染红时,他接过了Jason递来的折叠军刀。   “这把刀跟随我多年,就当作赠予各位的谢礼吧。”   随着Jason讲完这句话,空间再度变幻,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模糊。   这一次,系统直接把玩家传送回了休斯顿商场的大门外。   尹佳月迅速清醒过来,在确认大家都在现场之后,她忙不迭拿着三样任务道具,交给了门口的npc。   于是这一关的车门钥匙,也由此兑换。   尹嘉旭背着章杉,南银纱和尹佳月架着晏之卿,六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竟漫长得望不见尽头。   右腿的枪伤疼得厉害,南银纱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往前走,当她终于看到前方的那辆公交车时,她转过头去,却听到了尹佳月的一声惊叫。   “晏先生!”   她本能地扑过去,将栽倒在地的晏之卿扶起来,她半搂半拽,将他拖上了相距百米的车内。   很难想象晏之卿究竟流了多少血,血把她的外衣都染红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他右肋也中了枪,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她。   公交车往前行驶,他躺在她的怀里,体温冰凉,呼吸渐趋微弱,是生命在不断流失的迹象。   南银纱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他了。   在无常系统里,她曾受过无数次伤,无数次临近死亡边缘,都没哭过。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哭,因为养父南松曾告诉她,哭泣是弱者的表现,只会让人看不起。   可是如今。   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眼泪往下落,渗入晏之卿沾血的衣襟里。   她低声叫他的名字:“晏之卿,你醒醒,说好的保护我呢?你走了,接下来的游戏我怎么办?”   她等了很久,直到晏之卿微微睁开眼睛,叹息着回答。   “你还有那把唐刀。”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那时保证过,要比这把刀更能给我安全感,你打算反悔了?”   “抱歉。”   她的语气几不可觉地颤抖:“我用不着你道歉,你的道歉毫无意义。”   “那我们来……”晏之卿喘息半晌,接着讲下去,“我们来问一些,有意义的事。”   “……什么?”   他抬眸认真注视着她,温柔而无奈地笑了。   “纱纱,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这么久以来,你喜欢过我吗?”   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瞬间,心头发热,温暖酸涩,只想不顾一切的拥抱对方。   在残酷的游戏里,爱意往往难以言说,然而生与死是无可比拟的大事,有些话现在不问,晃眼过去,也许就是一辈子。   他第一次这么自私,抛开所有顾虑,想要求个圆满。   公交车驶入了茫茫的白色浓雾,窗外单调的风景逐渐看不真切,并且还在加速。   南银纱欲言又止,可车上骤然响起的机械广播女声,登时盖过了她的声音。   【全部景点观光完毕,终点站已经到了,希望今夜能给各位游客留下难忘的回忆,我们下次旅行再会。】 第74章 生日 你是不是喜欢我挺久了?   谁也没想到, 统共就仨景点,那辆公交车莫名其妙就到终点站了。   到了终点站,系统通道霎时开启, 大家全被传送回了无常街, 四人组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尹氏兄妹道个别。   不过也不重要了,都平安活着就好。   回到无常街之后, 在游戏中受到的伤害会自动恢复60%-70%,并延长至十天的休息时间。   四人组该包扎伤口的包扎好伤口, 集体补了快二十个小时的觉, 才终于勉强起床吃饭。   每通关一次游戏, 都好像去了半条命,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鉴于晏之卿和章杉这次伤得实在有点严重,即使恢复了一大半, 精神状态也依然差了点。   为此,段兰婷还特意支起宿舍的小锅,给两人煮了红枣鸡蛋糖水, 说是能补血养气。   调香室内,章杉倚在懒人沙发里, 被迫喝着那甜到反胃的红枣水, 喝一勺吐槽一句。   “婷婷, 我又不是坐月子, 非得喝这玩意儿干什么啊?”   “受伤和怀孕是有共通之处的, 都是元气大伤, 喝点儿没坏处。”段兰婷软声细语地劝, “三哥,你之前命都差点没了,现在捡回了一条命, 喝碗红枣水算什么?这总比药好喝吧?”   比药可难喝多了。   但这话章杉没敢说,怕小姑娘生气。   另一边,晏之卿显然也不怎么爱喝红枣水,碍于段兰婷的一片好心又不能拒绝,他只能暗中朝南银纱使眼色。   南银纱面无表情接过,一口气替他干了大半碗,然后等段兰婷转过头来时,两人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段兰婷欣喜道:“晏先生喝得这么快?需要再盛一碗吗?”   “……不,不必了,谢谢。”   章杉那边一直和段兰婷念念叨叨,说些有的没的闲话,南银纱听了一会儿,又见晏之卿似有睡意,便和他提议。   “去我屋得了,把你调香室让给他俩折腾。”   “好。”   ……   两人回到了南银纱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杏仁与薄荷的淡香。   他送她的那瓶香水,她不仅自己用,偶尔也会兑了水在屋里洒一点。   是属于她的味道,也是属于他的味道。   南银纱热了一杯牛奶端给晏之卿,很自然地示意。   “我新换的床单,今晚你就睡这吧。”   “那你呢?”   “怎么,我床宽一米八,睡不开两个人?”她瞥他一眼,“还是说你介意,怕我对你生出什么歹心?那我去婷婷的宿舍睡也行。”   晏之卿刚喝的一口牛奶险些呛出来,他俯身咳嗽不止。   南银纱无语帮他拍背:“干什么,你受个伤脑子也坏了?”   “……你能对我有什么歹心?”他叹气,“我是觉得睡你的床不合适。”   她反问:“哪里不合适?”   “……”   “你的绅士品格用错了,就是个休息的地方而已,只要你别多想,哪里都很合适。”   “……”   平时机敏巧思的晏先生,竟然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   “你在这等我一下。”   南银纱起身出门,隔了一会儿返回房间,手里多了一块精致包装的巧克力小蛋糕——是从章杉住的那间零食超市里顺来的。   她拉了张桌子,拆开包装将蛋糕放在晏之卿面前,又从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可循环利用的工艺蜡烛,摆在了蛋糕旁边。   晏之卿疑惑:“纱纱,你这是……”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是十二月上旬的生日,我算了算,感觉你三十岁生日应该快到了。”   无常街浓雾弥漫,常年日夜难辨,在游戏里更是界限模糊,让人缺少时间概念。   她说算了算,其实也只能估个大概,也许还没到,也许已经过去了。   但不重要,重要的是时机恰好,她想陪他过个生日。   晏之卿神色微怔,他晃神半晌,忽而低声一笑。   他说:“你蛋糕都拿来了,那我就是今天过生日,没有错。”   南银纱专心致志点燃了那支工艺蜡烛,烛焰亮起的一刻,她的眼神也似闪烁着光。   “那……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平淡的仪式,细想起来甚至有些草率。   然而祝愿是真挚的,人也是真实的。   晏之卿当真双手合十,对着蜡烛无比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低下头去,吹灭了摇曳的烛焰。   “纱纱,既然是生日蛋糕,就切四份,给张三和段小姐也送去一块吧。”   “蛋糕先不急。”南银纱歪头看他,“你先说说,自己许了什么愿?”   “你真的要听?”   “哦对,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关系。”晏之卿摇头,“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悄悄的说,不会不灵。”   她唇角微弯:“行,那你说,我确实也想听听。”   晏之卿长久凝视着她,谨慎而温柔地斟酌言辞。   “我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嗯?”   “我喜欢的女孩子,也能真切的,把我放在心上。”   于是南银纱也沉默了。   她盯着蛋糕顶上,嵌在巧克力奶油里的那块小草莓,半晌,终是重新将视线投向他。   “你觉得会有那一天吗?”   “我不知道。”   “不,你早就知道了。”   两人相顾无言,她不闪不避迎视着他的眼神,许久才再度开口,语气莫名笃定。   “你这么聪明的人,从不做无准备的事情,在公交车上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你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纱纱,我要的不是猜测出的结论,我再聪明,也不可能参得透感情。”晏之卿低声道,“我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坦白,但在公交车上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总不能带着遗憾走。”   “……”   “所以纱纱,其实在这方面你比我聪明得多,你能不能和我说一句实话?”   早在当初那场地狱几层的游戏里,他第一眼见到她,她脚步生风提刀而来,哪怕化着过分的浓妆,也依然挡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少年意气。   难得一见的刀,万中无一的人,都是缘分才能遇到。   一见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妄言,但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也情愿为此付出所有代价,只要能陪她走得更远。   他喜欢的女孩子,永远是清冷皎洁的月亮,可悬于天际,也该被他捧在掌心里。   南银纱“哦”了一声,神情淡然回答:“多谢夸奖,我居然也有比你聪明的时候。”   她端起旁边的牛奶杯,自行走去刷干净,回来时见晏之卿仍坐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她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他,也看着他眼底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晏之卿。”她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喜欢我挺久了?有多久?”   “是很久了,比你想象得还要久。”   “喜欢到什么程度?”   晏之卿语速很慢,答案却异常坦诚。   “我早说过,自己在这世上没什么牵挂的人了,仇也报了,游戏输赢都无所谓,走到哪里都是安身之处,能不能回去,对我而言也不算太重要。”   “但遇见你之后,你就成为了我新的牵挂,我愿意为了你好好活着,也做好准备为你而死。”   “纱纱,我有多喜欢你,你应该最清楚了,对吧?”   话音未落,南银纱突然俯下身去,毫无征兆吻在了他额头。   “对,我最清楚了。”她说,“所以你的生日愿望已经实现了。”   “可能我的喜欢没你久,但我的确是,一直把你放在心上。”   就像他送给她的那瓶香水一样,在她裙边、在她耳畔、在她腕间,在她每一寸呼吸的空气里,在她的心里。   她对他的爱意变成了本能,或许自己察觉得太晚,但只要存在着,始终都来得及。   晏之卿笑了,他眼底的笑意比任何时刻都更温柔明亮,他拉开了隔在面前的那张桌子,伸手将她扯入怀里。   这是他的三十岁。   也是他与她,新的开始。 第75章 特殊邀请 诚邀你参加特殊赛事[全境猎……   章杉一整晚没见着南银纱和晏之卿, 睡了一觉转天早晨出门,发现晏之卿刚从南银纱房间走出来。   晏之卿显然是刚洗完脸,发梢顺着他额头发丝滴落, 渗入略显凌乱不整的衣襟。   这情景, 就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鬼使神差,当时的章杉喊了一嗓子:“老晏!我好兄弟呢?你把我好兄弟怎么着了?”   然后南银纱就从门后现身了, 同样的长发披散,睡意慵懒。   “有病?这么大声显你精神足?”   章杉少女式双手捂脸, 十二分的不敢相信:“你俩昨晚睡一起了?老晏, 我兄弟还是个小姑娘啊你怎么对她负责啊?!”   这话听着, 就离谱。   晏之卿低声笑道:“我会对她负责。”   “负什么责负责, 你骗个傻子有意思吗?”南银纱无语,“张三, 还没发生你想的那种事,虽然迟早会发生吧,但最近先把伤养好再说。”   “……哦, 还没发生啊?”章杉挠挠头,“那我白激动了。”   “我看你是得挨顿打了。”   他大手一挥:“别的不重要, 总之你俩现在是正式确定关系了对吧?”   南银纱和晏之卿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都带着极浅的笑意。   “对。”   “婷婷要是知道这件事儿, 估计会高兴得当场蹦起来。”   正巧这时, 段兰婷打着哈欠从宿舍房间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三位队友。   “诶?大家都起得这么早啊, 我去给你们煮泡面怎么样?”   “泡面先不急着煮。”章杉说, “来,婷婷,咱们先说正事。”   “什么正事?”   他指了指另外两位:“老晏和我兄弟在一起了, 恋爱的、两情相悦的那种在一起。”   “……真的?”   “真的。”   话音未落,只听段兰婷欣喜地尖叫一声,原地一蹦三尺高。   “太棒了!纱纱开窍了,我嗑的cp成真啦!”   “……”   *   怀着自家姐妹终于开窍的喜悦,段兰婷煮了一大锅加火腿肠加蛋的泡面,四人围着热气腾腾的锅,再度享受游戏中难得的清闲时光。   章杉斟了杯气泡酒,他窝在椅子里,懒洋洋察看自己的9×9数字格。   “妈的,我到现在最多也就三个格子挨着,狗系统连点通关的希望都不给我。”   “看开了就好了。”南银纱说,“谁不是呢?”   “你和老晏也这样吗?”   “对。”   “唉,要不怎么说咱是好兄弟呢。”   “如果不是好兄弟,就能打破这个诅咒,我立刻和你绝交。”   “倒也不必这么绝情。”   这时段兰婷也点击腕表,瞄了一眼自己的数字格。   她明显一愣:“诶?我斜线连了五个格子了。”   之前分明还没出现这种情况,估计是上局游戏满足了两队玩家同时存活的条件,每人的通关次数都+2,她阴差阳错得了两个幸运格子。   章杉叹气:“要不怎么说咱婷婷是欧皇呢,你是我们这里次数最少的,却可能是最先通关的。”   “最先通关也无所谓。”段兰婷回答得理所当然,“”咱们以前不是遇到过有相同经历的玩家吗?即使通关也可以选择不解绑,依旧协助队友参加游戏,还能把自己的次数赠予队友。   “别啊,好不容易通关了,你不赶紧回去,还要继续在游戏里浪费时间?如果通关了继续绑定,游戏失败也是要死的懂吗傻丫头?”   “懂啊,但我觉得自己不会死,我要是走了,你们的运气加成不就没有了?”   “哎你简直要气死我……”   “好了好了三哥。”段兰婷迅速截住他的碎碎念,“咱们现在讨论这种问题,就像刚买了彩票却研究起中奖怎么花一样,完全没意义,谁知道我什么时候通关啊。”   “你真通关了,我扔也得把你扔出去。”   晏之卿又往南银纱碗里添了一筷子面条,他刚要问她喝不喝牛奶,忽觉腕表振动,而且是大家的腕表一起振动。   通常来讲,在无常街休息的间隙,除了点餐提醒和绑定提示之外,很少有腕表振动的情况,这意味着系统又发布了新内容。   章杉纳闷:“什么啊,是不是兑换商城又更新新的道具了?”   事实证明他猜错了,和兑换商城没关系,这次是系统官方发来的邀请函。   【亲爱的玩家[南银纱/晏之卿/章杉/段兰婷],无常游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诚邀你参加特殊赛事[全境猎杀]。】   【本场特殊赛事,将以500名现役玩家+5000名淘汰玩家的形式进行,双方阵营将在充斥着非玩家角色的繁华城市中开展追击战——过程中现役玩家可通过完成强制性任务,获取识别淘汰玩家身份的道具,且淘汰玩家也可被物理攻击消灭。】   【本场赛事为期七天,若500名现役玩家全部被淘汰阵营猎杀,则赛事宣告失败;若七天时限之后仍有现役玩家存活,则幸存者可选择[通关次数+5]或[回返现实世界24小时]奖励一次。】   【请在30分钟内选择[同意]或[拒绝]。】   房间内一时静默。   大约静默了半分钟左右,段兰婷盯着腕表,很难以置信地开口。   “我没看错吧……这场比赛的奖励,是可以回一趟现实世界?”   “你没看错。”晏之卿点头,“但游戏难度也呈倍数增长。”   换句话讲,在本场赛事的城市地图里,只有500名真正的玩家,其余都是用于干扰判断的npc,和已经淘汰出局的死亡玩家。   并且那些已死的玩家,数量是他们的十倍,即将组成新的阵营来猎杀他们,整整猎杀七天。   “我们是不是没有办法区分现役玩家和淘汰玩家?”章杉仔细研究着邀请函内容,“看系统这意思,好像还需要做强制性任务,任务成功才有道具。”   “但至少有一点是能够接受的。”南银纱道,“这次比赛物理攻击有效。”   “……我就知道,你最在意这个。”   物理攻击有效,就代表着她能带着刀,有刀就能反击,那么任何赛制都不可怕。   晏之卿温声询问:“各位意下如何?要不要同意参加?”   “参加,为什么不参加?”章杉的语气斩钉截铁,“这次的两种奖励都不错,反正也要一场接一场完成游戏,还不如直接来个痛快。”   “咱们团队什么场面没见过啊,只要齐心协力,总能通关的。”段兰婷也表态,“我参加,待会儿我就要去兑换商城挑一样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好。”晏之卿随即含笑转向南银纱,“纱纱,如果这次赢了,你可以回家看看。”   哪怕只有24个小时,至少能见家人一面,给个交代再走,权当图个心安。   “我是要回家,但不是自己回家。”南银纱侧过头去看他一眼,“我得把你带回去,见我的父亲。”   说完,她放下筷子,抬手轻轻巧巧,点击了腕表上的[同意]选项。 第76章 城市 你带着钱,我带着你。   在同意参加特殊赛事之后, 四人组又集体度过了一段清闲安逸的时光,直到十天期满。   当晚,除了南银纱外, 其余三人均在商城兑换了称手的武器——晏之卿兑换了金属回旋镖, 章杉兑换了甩棍,而段兰婷……兑换了一柄斧子。   毕竟是高难度猎杀主题, 必须要认真对待,小姑娘认为斧子的可操作性较强, 不需要太多技巧, 砍就完事儿了。   南银纱刚换好衣服, 坐在床边例行擦刀, 不多时忽觉一阵视线模糊,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又出现了。   这一次甚至不用他们亲自去拉开那扇门, 系统会将玩家自动传送到游戏地点。   短暂的黑暗过后,是刺目的电灯光亮,迎面照来。   她下意识抬手遮在眼前, 待终于适应过后,才开始打量四周环境。   她依旧拿着自己的唐刀坐在床边, 但床已经不是卧室的那张床了, 而是变成了一张更加豪华的大床, 屋里的装修陈列偏向新古典主义风格, 头顶的吊灯装饰极复杂, 给人一种分分钟要砸下来的错觉。   她低头看向腕表, 发现系统给玩家显示了全城地图, 也能实时观测到队友们的方位。   幸好,三位队友距离她都不算远,最近的是晏之卿, 貌似就在……   她的隔壁。   她正要起身去找他,下一秒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果然是他。   “门好像是锁不上的?”   “对,锁不上。”晏之卿点头,“大概是为了方便敌方阵营来杀我们。”   两人走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发现这一平行空间和无常街的时间计算也不同,来时无常街是夜晚,这里却恰逢清晨。   他们应该正处于一座高档公寓楼里,大约是十几层的位置,晨光熹微,氤氲的薄雾笼罩着城市的全貌,但现代繁华的轮廓仍旧隐约可辨。   这就是接下来的战场。   在重新拉上窗帘时,晏之卿极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肩膀,被南银纱察觉了。   她侧头看他:“上次中枪的地方还疼?”   “疼早就不疼了,只是偶尔觉得别扭。”   “因为还没彻底恢复。”她伸出手去,很自然地替他把衣领的扣子系好,“你也是厉害,伤没好利索,还敢兑换回旋镖,那玩意儿最考验臂力了。”   晏之卿笑着反问:“武器有不考验臂力的吗?你的刀和张三的甩棍,就不需要臂力了?”   “哎,那倒也是。”   “放心,我不至于这么脆弱。”   他安慰似地抱了抱她,正欲再说些什么,结果尚未开口,就听见外面房门被推开了,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章杉和段兰婷一前一后,匆匆跑了进来。   “……诶?光天化日之下的,这对男女在做些什么?婷婷咱俩来得不巧了,耽误人家的好事儿了!”   晏之卿似笑非笑,及时截住了章杉的阴阳怪气。   “我只是做了你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   惨遭重击的章杉,偷摸看了一眼旁边的段兰婷,见段兰婷正沉浸在自家cp发糖的兴奋中没注意,稍微松了口气。   他迅速岔开话题:“那个……我跟婷婷是从楼上找来的,这座公寓楼里还有不少别的住户,我估计有npc有现役玩家,也得有已死的人。”   所谓已死的人,指的是那些早在过往游戏里被淘汰出局的玩家,他们也将充当本场游戏的猎杀者。   “我们现在怎么做才比较稳妥?”段兰婷发问,“是躲在这里,还是出去勘探地形?”   “躲在这里是不可能的,门锁不上,系统也不会允许我们躲着。”晏之卿陷入沉思,“先前邀请函里提到过的强制性任务,要在哪里领取?”   像是为了解开他的疑惑,很快,四人腕表振动,系统提示来了。   【[全境猎杀]游戏开始,请玩家抽取第一天的强制任务,并于24小时之内完成该任务。】   【切记:任务完成可获得特殊道具;任务失败,单人或团队的具体位置将被高亮标注4小时,且实时更新。】   “卧槽!”章杉瞪大了眼睛,“高亮标注4小时还实时更新,这不就相当于活靶子,让附近的淘汰玩家追着我们杀?”   “你说得很对。”南银纱不爽地咬了下后槽牙,“所以努力完成任务吧,完不成我们就遭殃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先抽任务?”段兰婷一门心思都集中在腕表弹出的绿色提示框上,“这里有四个任务待选啊。”   四个任务没有文字说明,全部以图片形式出现,分别是:玫瑰花,彩色旗帜,浴缸,金钥匙。   这选项,令人一头雾水。   “婷婷你选吧。”章杉说,“反正这种靠运气的选择,都得让你来。”   “万一这四个任务都不简单呢?”   “那就更无所谓了,你随便选吧,选着哪个算哪个。”   段兰婷思考了几秒钟,凭直觉点击第一张图。   “那我选玫瑰花。”   玫瑰花的那张图瞬间亮起,随即弹出了任务指令:   【①前往三号街绿色招牌的花店,购买玫瑰;   ②前往万辉进口超市,购买低筋面粉、牛奶、玉米油、白砂糖以及不少于三种类型的水果;   ③前往四号街的张北五金店,购买烤箱、打蛋器、面粉筛、硅胶刮刀以及蛋糕模具;   ④前往七号街的欣欣礼品屋,购买蛋糕礼盒与蝴蝶结装饰;   ⑤蛋糕制作完毕,地图将自动显示送货地点,请于24小时内尽快送达。】   【计时开始。】   综上所述,这是个大家一起做蛋糕的亲子任务(……)   蛋糕的所有工具,都必须要到指定地点去购买才能被系统认定,买回来还得现场加工,加工完了再给客户送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章杉无语,“问题是买东西得要钱吧?咱们哪有钱?”   “系统没说赚钱的事,就证明钱是可以轻松获取的。”   晏之卿走去房间的各个角落,试图搜索该平行空间的有效货币,南银纱和段兰婷也跟在后面,各自翻箱倒柜。   最终还是段兰婷欧皇人设不崩,她从浴室马桶的抽水箱里,找到了一捆纸质虚拟货币。   “在这呢!”   于是四人紧急分赃……不,是分钱,并商量着分配购买路线。   路线方案基本上由晏之卿制定,他对照着地图,谨慎权衡。   “三号街的花店和七号街的礼品屋,不算距离很远,张三你可以和婷婷一起去,都买齐了再回来,比较安全;纱纱你去进口超市,我去五金店,地图显示往返路程都是4个小时左右——以乘坐机动车为前提。”   “机动车?”南银纱若有所思,“看来我们还得去抢车。”   “那咱不能耽误了,赶紧走吧。”章杉闻言,急着就要往门外走,“再晚一会儿,附近的机动车都被抢光了,咱就只能走着去了。”   段兰婷在身后扒着他的口袋:“三哥等等,别忘了带着钱啊!”   “钱都放你那吧,你带着钱,我带着你。”   “……那也行。”   南银纱挽了袖子,提刀大步流星往外走,活脱要去干架的气势。   晏之卿温声提醒:“纱纱,多加注意,回头别杀到兴起,把现役玩家也误伤了。”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公寓楼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有的房门敞开着,有的房门紧闭,很难判断有谁在里面。   自然,四人组也没工夫挨间确认,他们能做的只是加快脚步,避免哪间房内突然冲出个死亡暴徒,来个措手不及。   听得段兰婷压低嗓音道:“那里有电梯。”   他们目前在十几层,坐电梯肯定是最快的下楼方式。   南银纱试着按了电梯按键,没想到电梯很快就升上来,停在了本楼层。   电梯门缓缓朝两侧开启,里面空无一人。   正当他们集体进入电梯,准备前往一楼时,忽听走廊尽头传来了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以及女人的尖叫声。 第77章 旧相识 她就是这座城里最耀眼的女暴徒……   “救救我!救救我——”   女人的尖叫声由远及近, 电梯门尚未完全合拢,对方就已经闯进了视线。   她在全力奔跑,而她身后却还追着另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两人外表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在这种地方追逐,可想而知是属于对立阵营的——即现役玩家和淘汰玩家。   淘汰玩家确实与现役玩家没什么区别, 只能通过后期获得道具来分辨。   段兰婷惊道:“我们要不要放她进来?不管她她可能会被杀死的!”   晏之卿单手挡着电梯门,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可以放进来, 但大家分散站位, 和她保持距离。”   说话间, 那女人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 旁边的章杉顺势一棍子,把追赶她的男人挡在了电梯外。   电梯门关闭, 开始下行。   女人显然惊魂未定,她靠着墙壁,呆愣了几秒钟才鞠躬道谢。   “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 我刚才就死定了!”   “不用谢,大家都算同一阵营, 应该互相帮助。”段兰婷安慰她, “这位女士你是单人行动吗, 没有队友吗?”   “对, 我没有队友。”   “那你要做什么任务啊?”   “任务?”女人认真想了想, “我要去一号街买菜。”   “哦哦, 那你自己小心。”   电梯下到了一层, 女人刻意放慢脚步,礼貌示意他们先走,她甚至又鞠了一躬表示感激。   这一幕似乎很温馨, 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关爱。   ……如果她没有在背后朝段兰婷伸出爪子的话。   没错,的确是爪子,很难想象她能够一瞬间把五根指甲伸长三寸,梅超风再世将九阴白骨爪修炼至登峰造极,和她相比估计也要甘拜下风。   不得不承认她很会选,选择了队伍里最容易偷袭的甜妹。   但她也低估了另外三位大佬的攻击性。   说时迟那时快,南银纱横刀挡住了她的爪子,章杉一把将段兰婷扯向身边,而晏之卿眼疾手快,抄起回旋镖卡住她的脖子,将其用力撞向电梯壁。   段兰婷立刻反应过来,当即想也未想,抡起自己手里拿的斧子朝着对方脑袋劈去。   噗。   是西瓜被砍裂的声音。   那女人原地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   从她头上流出的血很快凝固成黑色,随后她的脸开始褶皱发青,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严重干枯缩水,像极了贴在骷髅骨架上的一张树皮。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成为了一具干尸。   “……是已经死掉的玩家啊?”段兰婷收起斧子,心有余悸,“早知道不放她进来了。”   “嗨,谁能想到这群家伙智商挺高,还他妈会配合演戏来骗我们。”章杉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不错啊婷婷,斧子用得很顺手,值得夸奖。”   “因为人在逆境中潜力无限。”   经历了这么个小插曲,就算是加深了对敌方阵营的套路了解,四人走出公寓楼,见这栋楼正处于繁华闹市区,外面熙熙攘攘,到处都是行人。   可想而知,这些人里既有凑数的npc,也有潜藏在内伺机而动的淘汰玩家。   章杉的那双眼睛堪比探测雷达,他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和南银纱耳语。   “好兄弟,你就说咱先砍谁?”   南银纱面无表情:“我先把你砍了。”   “?”   “砍什么砍,先找车。”   晏之卿迅速锁定目标:“前面那家面馆转弯的巷子里,有两辆小轿车。”   “行,你开一辆,张三带着婷婷开一辆。”   “那你呢?”   “我不太擅长开车。”南银纱将目光投向了对过马路的一辆机车,那辆黑色机车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极其符合她的审美,“我骑车去。”   眼看着她已经穿越车水马龙走向机车,段兰婷在这边犯嘀咕。   “那车能直接骑走吗?有没有主啊?”   章杉纳闷:“这游戏里的车还管有没有主?谁抢着就算谁的,反正谁也抢不过我兄弟。”   话音未落,就见有个男人朝南银纱靠近,并言辞激烈地说了几句什么,从他丰富的肢体动作上判断,应该是不让把机车骑走。   南银纱和他交涉了几句,最后大概是觉得说不通,抬手“啪”的把他脑袋按在了墙上。   “哦。”目睹一切的晏之卿,平静点头,“这是普通npc。”   章杉和段兰婷:“对对。”   南银纱翻身跨上机车,利落地将腰间唐刀往后一推,她朝队友们挥了挥手,转而加速行驶,分分钟就消失在了街道的远方。   *   这座城市究竟有多大,看似寻常的路程,地图预估往返时间居然要4个小时。   南银纱起初存在疑问,后来正式上路,她就有些明白了。   不是因为路途远,而是因为途中考验多。   她按照地图指示的路线前行,经过了交错纵横的道路街区,期间状况频发,一个“乱”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出连环车祸的、排队抢商品的、情侣集体闹自杀的、好几台挖掘机堵塞路口的……   闹事的大部分是npc,但趁机冲出来杀人的,绝对是淘汰玩家。   南银纱可没这么多耐心,一般遇上这种情况,她的解决方式都非常简单粗暴,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她单手驾驶机车,另一只手拎着唐刀,谁挡路就撞谁,看谁可疑就砍谁,根本不需要动脑思考,十分的穷凶极恶。   横陈的尸体铺就了她前行的路,她就是这座城里最耀眼的女暴徒(……)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到达了目标地点万辉进口超市。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得出了如果把机车停在外面,很可能待会儿就被偷了的结论,所以她直接越过台阶,把机车骑进了超市(……)   此等骚操作,章杉先生见了都要竖起大拇指。   好在超市里足够宽敞,她骑着机车灵活穿梭于货架之间,效率挺高,不一会儿就买到了低筋面粉、鸡蛋、白砂糖和牛奶。   这家超市唯一省事的是不需要去收银台结账,只要把对应的货币放进货架旁边的收款箱,钱数够了就能自动拿货。   但不找余额,给多了就是给多了,实在太狗。   正当她打算前往蔬果生鲜区域,挑选系统要求的三种水果时,中途忽然从斜地里冲出一个年轻姑娘,穿着宽松的黑色外套像一只大蝙蝠,以近乎碰瓷的姿势,扑倒在了机车前面。   “……”姑娘抬起头来,一开口语气冷静,只是有点破锣嗓子,“你也是现役玩家吧?帮帮忙。”   这时恰有一名打扮花里胡哨的中年妇女,挥着两把剁猪肉的那种菜刀,气势汹汹迎面追来。   南银纱果断反手拔刀,要说刀身长是有绝对优势的,她还没等对方砍着自己,就抢先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中年妇女直挺挺向后栽倒,短短数秒钟就化作了一具丑陋干尸。   南银纱垂眸,仔细打量着那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姑娘。   她记忆里一直不错,尤其在记人脸和记人名的方面,因此准确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方晓北。”   她们曾经一起参加过地狱几层的那局游戏,也就是她和晏之卿初次见面的那局游戏,当初方晓北这姑娘就喜欢穿黑衣服,言行举止都很阴森古怪,据本人叙述,以前还数次自杀过。   不晓得现在的人生态度,是否有所改变。   “你是……哦,你姓南对吧?”方晓北神色恍然,“我认得你这把刀。”   “你认识我的刀,却不认识我的人?”   “你那时染头发还化浓妆,我怎么知道你素颜长什么样子?”   “嗯。”   方晓北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语调稍稍感慨。   “我就说么,在超市里还骑辆机车横冲直撞,这种骚操作不可能是淘汰玩家,没想到是你——你为什么不化妆了?”   “懒得化了。”   “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   方晓北坚持自己的判断,甚至将推测更深一步:“你是不是和那位戴眼镜的帅哥谈恋爱了?那时在游戏里,我就感觉你俩迟早有事儿。”   “……行了,别八卦了。”南银纱无语,只想把她赶紧送走,“你有队伍吗?”   “有,队内分工,我要来超市买东西。”   “那你就快买,我也要走了。”   方晓北伸手摸了摸南银纱的刀,像是要沾点什么福气似的,然后她后退一步,一本正经道别。   “再见,虽然在游戏里再见的几率很小,就希望你和你的男朋友都能顺利通关吧。”   “谢谢,你也是。”   这是她们所认为的,最真实的祝愿。 第78章 做蛋糕 你觉得谁杀得了我俩?   告别了无意间重逢的老玩家方晓北, 南银纱挑了一兜子苹果、樱桃和草莓,风驰电掣沿着地图原路回返。   另一方面,前往五金店购买烤箱等工具的晏之卿, 这一路上也还算顺利, 没遇上什么大麻烦。   相比之下,章杉和段兰婷这边就状况百出, 碰到了不少恶意拦截,中途还差点迎面怼上一辆大货车, 然后莫名其妙冲出来一群npc, 抄着棒球棍把车玻璃都给砸了(……)   两人好容易才开着四面漏风的车闯出重围, 章杉一边驾驶, 一边深刻的自我反省。   “对不起婷婷,没想到我的霉运把你也给连累了。”   段兰婷心态倒是很好, 她笑眯眯安慰他:“没关系三哥,至少我们有化险为夷的福气,而且我们效率也算不错了, 这才两个小时,礼品盒已经买完了, 花店也快到了, 时间完全来得及。”   “唉, 上哪找你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以后谁娶了你可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也不知道三哥你上辈子做的好事够不够多。”   恰逢旁边一台洒水车经过, 欢快的音乐一阵乱响, 章杉没听见这句话。   他纳闷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段兰婷抿唇一笑, “我说你认真开车的样子还挺帅。”   “那当然啊,你三哥没进游戏之前,有个外号叫D城车神!”……   别看另外三位队友是开车走的, 其实最后第一个返回集合点的,是机车之王南银纱。   南银纱实时关注地图,发现代表晏之卿的发光红点正疾速接近,果然,不出十分钟,他的轿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纱纱,怎么不上楼?”   “我看张三和婷婷距离也不远了,在这等一会儿接到他们再上去。”   “也好。”   于是两人先打开后备箱,把烤箱和那一堆做蛋糕的工具捆扎在一起,以便搬运。   谁知捆扎接近尾声时,忽听不远处马达声轰鸣,紧接着响起了某位武学世家后人抓狂的呐喊。   “老晏,好兄弟,快闪开啊啊啊啊啊——!!!”   晏之卿眼疾手快,当场搂住南银纱朝旁侧闪避,下一秒,章杉猛地把方向盘左打,两辆车堪堪擦边,撞向了前方的店铺大门。   章杉和段兰婷紧急跳车,段兰婷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怀里仍紧紧抱着那束任务需要的玫瑰花,硬是没松手。   “没事儿吧婷婷?”   “没事儿,幸好我穿了长衣长裤!”   他左手夹着礼品盒,右手一把将她护进怀里,快步往公寓楼内飞奔。   造成他们这么狼狈的罪魁祸首,是一辆穷追不舍的厢式快递车,这辆快递车由淘汰玩家驾驶,整整追了他们一条街,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撞死他们。   眼看着烤箱还在后备箱没搬出来,南银纱示意晏之卿赶紧去搬,她则从角落里拾起了一块板砖在掌心掂了掂,而后猛然发力,趁快递车转弯掉头的时机,照着驾驶座的玻璃就扔了过去。   玻璃粉碎,驾驶员歪向一旁也不知死没死,反正快递车是整个儿侧翻了,引起了现场好一阵骚乱。   她趁乱和晏之卿搬起烤箱,一溜小跑进入了公寓楼内部。   *   作为一个优秀的团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默契,是分工合作。   所以此时此刻,为了完成蛋糕大业,南银纱在用自己的唐刀(?)切水果片,晏之卿在打鸡蛋和面粉,章杉在安装烤箱,段兰婷在洗玫瑰花瓣。   系统任务那一栏,有好几张详细的蛋糕图,甚至还有纵切面图,他们要按照步骤,做出一模一样的蛋糕给客户送过去,才算任务成功。   章杉刚装完烤箱,一回头见南银纱手上切着,嘴里还嚼着,深感愤怒。   “兄弟你这样消极怠工,我可就要批评你了——什么水果啊有这么好吃吗?”   “樱桃,可甜了。”   说完,南银纱把洗干净的樱桃分别喂给晏之卿和段兰婷,就是不给章杉。   “兄弟,我的呢?”   “你自己来拿。”   “啧,无情。”   烤蛋糕坯这种事,主体是由晏之卿完成的,可见晏调香师擅长的生活技能真的很多。   但烤蛋糕不难,裱花装饰却有点难。   “我没学过专业裱花。”   章杉说:“那你就瞎裱。”   “不能与示例图达到80%-90%的相似度,系统恐怕不会认证。”   “我会一点奶油裱花。”段兰婷自告奋勇举手,“我妈会,她以前教过我,我可以试试。”   “太好了。”晏之卿将挤好奶油的裱花袋递给她,“那就辛苦了。”   示例图上的裱花图案很复杂,蛋糕最中央还要画一朵玫瑰,段兰婷担心失败,操作得十分小心仔细。   章杉就站在旁边,时不时地往她嘴里塞一颗樱桃或者一只草莓,美其名曰补充能量。   趁这空闲,南银纱决定去公寓楼的其他地方转一圈,掌握一下具体局势,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晏之卿跟了上去,他一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支刚才段兰婷没来得及揪掉花瓣的完整玫瑰。   南银纱接过玫瑰,没忍住勾起唇角。   “你真是个不合时宜的浪漫主义者。”   “浪漫是不分时机的,更何况在这样的游戏里,我们要学会争分夺秒表达爱意。”   “也有道理。”   两人并肩上楼,期间遇到了好几个路过的楼内居民,双方均正常地擦肩而过,并未发生冲突。   这种情况就属于npc,有些npc会主动制造混乱,有些npc则只是充当人形立牌。   楼上有一部分房门是敞开的,要么没人,要么是npc,而那些即使锁不上也紧闭着的,大多是现役玩家。   值得一提的是,在经过走廊转弯处的时候,南银纱无意中听到一间房内,传来了砸东西的钝响,夹杂着一男一女的紧张对话。   “死了吗?死了吗?啊啊啊他还在动,再补一下!”   “冷静点宝贝儿,把你菜刀给我。”   “砍他的大动脉!来来来我给你挡着点儿血!”   她靠近那扇门,往里窥探,看见了那个女孩子的半边脸。   女孩子留着齐耳短发,长相圆润甜美,没什么攻击性。   最重要的是,这女孩子有点面熟。   而当对方侧身让开,露出旁边那清清秀秀的男孩子时,南银纱就更加确定了。   她示意晏之卿:“看,认不认识。”   晏之卿往前一步,神色了然:“周桐和钱欢欢?”   “你记性也不错。”   周桐和钱欢欢,是曾经两人在度假区那一关游戏里,暂时结盟过的小情侣。   小情侣感情很好,都没什么坏心眼,机灵乐观又有团队精神,最后也成功存活了。   参加[全境猎杀]赛事,能在这里接连遇见故人,也是缘分。   这时周桐察觉到了门口有人,他下意识把女朋友往身后一扯,抄着菜刀警惕起身。   “谁?”   “二位,别来无恙。”晏之卿推开门,微笑打招呼,“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周桐愣了,身后的欢欢也愣了,小情侣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呆立了好久,突然间一齐惊叫。   “啊——是晏先生和南小姐!!!”   “不对,旁边这是南小姐吗?”   “看刀是南小姐没错!”   这俩人也是认刀不认人。   南银纱无语看向晏之卿:“我一定得找机会把头发染回去,妆以后也不能不化了。”   晏之卿笑:“没关系,你淡妆浓抹总相宜。”   “太肉麻了,当心我揍你。”   听得周桐试探性地问:“那个……晏先生南小姐,你们别介意啊,不是我俩多疑,实在是这楼里陷阱太多了,我就想问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南银纱说,“我俩是活人,现役玩家。”   “……真的吗?”   “你觉得谁杀得了我俩?”   这话很嚣张,但却莫名的极有说服力。   欢欢的语气斩钉截铁:“我相信,你想想咱俩这样儿的都活着呢,晏先生南小姐怎么可能出局?”   周桐制止了她的自我嘲讽:“宝贝,其实咱俩也是很有进步的。”   “我就是表达个意思。”欢欢笑嘻嘻,“南小姐,都这么久了,你和晏先生之间的关系有没有质的飞跃?”   南银纱略一挑眉:“你指什么质的飞跃?”   “我还记得当初你说,自己和晏先生只是互相信任的绑定队友关系,那现在……”   “和你俩一样,现在是互相信任的情侣关系了。”   她确实很想问一问,怎么每个认识自己的老玩家,见面后最关心的第一个问题,都是八卦? 第79章 起火 别一惊一乍的。   在得到南银纱亲口认证的肯定答案之后, 欢欢用力在周桐腰间掐了一把,满脸的兴高采烈。   “我就说么,南小姐和晏先生天造地设, 这么了不起的队友就在身边, 哪还能看得上别人!”   周桐笑着吐槽:“当初你和我在一起时,都没这么兴奋过。”   南银纱问他们:“你们现在还是双人组队?什么任务?”   “抽到了一张狗粮图, 让我俩给客户家里的阿拉斯加犬配出一份营养餐,贼复杂, 我俩超市都跑了两回了。”   “那屋里的尸体?”   “是淘汰玩家闯进来要杀我们。”周桐爽快承认, “我俩没办法, 当然得反击——这栋楼里除了npc, 还有不少淘汰玩家,他们随时可能进屋骚扰, 二位最好也当心点。”   “能确定具体数量吗?”   “具体数量没法确定,但我俩看见的,基本上也有十几个了, 他们半小时前在顶楼那几层活跃过,我怀疑很快就要往楼下转移了。”   “明白了。”南银纱点头, “那你们也多加小心, 需要帮助的话, 来12层1206找我们。”   “谢谢南小姐!”欢欢扑过去, 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们也要好好的啊!”   南银纱顿了一顿, 抬手拍了拍欢欢的背, 算作鼓励。   她现在真是比以前温柔多了。   周桐和晏之卿握了下手,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握手,看似没什么意义, 却又偏偏有着别样的意义。   双方道别,因担心已经有淘汰玩家下楼找麻烦了,南银纱和晏之卿尽快回到了12层。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但也不算是那么有必要。   在这期间,确实有淘汰玩家闯进了1206,试图对正在给蛋糕裱花的段兰婷发起攻击,而且不来则已,一来就来了两个。   所以晏之卿和南银纱进屋时,恰好看见一具尸体躺在桌旁,章杉正抡起甩棍抽另一男人,而段兰婷一面转圈保护蛋糕,一面拿斧子乱砍。   南银纱拔刀,一刀砍翻了那个男人,她面无表情转向章杉。   “你抽陀螺呢?”   “嗨,我这不也是闲着无聊,找点乐子。”   “瞧这屋里被霍霍的。”   “那可跟我俩没关系,是这俩王八蛋一进门就开始乱推乱砸,还差点把蛋糕给毁了。”   段兰婷表示同意:“我觉得他们就是故意来毁蛋糕的,为了让我们完不成任务。”   晏之卿上前察看蛋糕:“已经完成了吗?”   “对,连中间的玫瑰花都画完了,就差把花瓣贴上去了。”   “我们一起来,速战速决。”   于是四人组一齐上手,把花瓣一片一片贴在蛋糕侧面,贴了半个多小时才大功告成。   南银纱低头看腕表,果然,系统的新指令来了:   【请将蛋糕送至十二号街街心花园7栋1307的赵先生家,并替赵先生打扫房间。】   “看,不仅要把蛋糕送过去,还要帮客户做卫生。”   “……破事儿也太多了。”章杉顿觉一股子火气直冲头顶,“这游戏杀客户有什么惩罚机制吗?”   “可以,但没必要。”   蛋糕完工,晏之卿熟练地包装并系上丝带装饰,他想了想,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个硬牛皮纸盒,把蛋糕盒放进去,作为双重保护。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段兰婷本打算临走前去个洗手间,谁知当她从洗手间出来,路过门口时,却毫无征兆闻到了一股烧焦味道。   她疑惑地把门开了一道缝向外望去,发现走廊里不知何时已经烟雾弥漫,楼上楼下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且温度还在不断升高。   她愣了几秒钟,蓦然转身紧急呼唤队友。   “纱纱三哥晏先生,着火了!外面着火了!”   说时迟那时快,章杉一个箭步冲过来:“哪着火了?”   “可能整栋楼都着火了,走廊里都是烟!”   谁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但想来也并非人为,是系统设置的陷阱。   外面的尖叫声,很难讲到底是真玩家,还是浑水摸鱼、制造混乱的淘汰玩家和npc。   总之能把人烧死是没有疑问的。   晏之卿迅速返回屋内,扯下了床单和窗帘,南银纱在洗手间内打开水龙头,两人以最快速度浸湿布料,又湿淋淋地拖出来。   “走,去一楼!”   四人把湿透的床单和窗帘罩在头顶,再带上蛋糕,盯着弥漫呛人的烟雾冲出了房间。   整栋公寓楼宛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烤箱,滚烫灼烧,烧得人头发丝都要冒火星子。   电梯是肯定不能乘坐的,只能走消防通道楼梯,但那里早就乌乌泱泱挤满了人,有的人甚至还横在楼梯口,也不知是摔倒了还是怎么的,导致后面的人根本无法通过。   段兰婷抱着蛋糕,很是着急:“这怎么办啊!”   章杉示意:“好兄弟,上!”   南银纱将头顶的床单掀开一角,猛地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前面的是活人吗?我数三下,再不走就开枪!1——2——”   枪是不可能有的,但真正的现役玩家在这种情况下会本能恐慌,他们一定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一批人。   很快就听前方一阵骚乱,有不少人你推我搡急着逃离现场,还有人在喊。   “我们是活人,先别开枪!是自己人!”   而那些像是耳朵聋了,一声不吭,仍旧固执赖在原地不肯走的,基本可以确认是npc。   在这个游戏里,你对npc手下留情,就意味着给自己的行动增加难度。   章杉飞起一脚,用力踹翻了挡路的一男人,那男人滚到角落,突然翻身跃起,拿了把刀凶神恶煞跳起来要刺他,然后就被他掐着脖子怼在了墙上。   “操,还不是npc,是淘汰玩家!”   淘汰玩家混在npc中伺机杀人,这是最恶心的状况。   四周越来越热,到后来脚踩在地面都觉得发烫,仿佛来到了火焰山。   四人组呈等边三角形队形,把怀抱蛋糕的段兰婷护在中间,另外三人各踞一翼,像台成了精的推土机,一路冲锋一路清理障碍,疯狂朝楼下转移。   中途遇上有淘汰玩家趁机偷袭,在砍倒了一名男玩家之后,又把目标对准了另一名女玩家,女玩家一时慌乱摔倒在地。   地方太窄不好拔刀,南银纱顺手从段兰婷腰间抽出斧子,一斧子劈开了对方的脑壳。   她拎起那名摔倒女玩家的衣领,闪身飞跃楼梯,如同极限跑酷。   当汹涌的火焰逐渐缩小包围圈,床单都被烤干,甚至都已经烧起来的时候,他们终于闯出了公寓楼的一楼大厅。   众人均是灰头土脸,咳嗽不止,方才阴差阳错被救的女玩家,自始至终都紧挽着南银纱的胳膊,此时总算缓过神来——她第一反应是道谢,第二反应是找自己的男朋友。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诶?周桐呢?!”   竟然是钱欢欢。   话音未落,狼狈不堪犹如拾荒者的周桐,就从远处狂奔而来。   “宝贝儿——宝贝儿我还以为你掳走了,刚才那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啊?!”   旁边的南银纱冷静道:“是披着床单的我们。”   情侣俩同时看清她的脸:“……南小姐!原来是南小姐!”   “别一惊一乍的。”   周桐见了南银纱一行人,彻底放下心来,聪明的智商也重新占领高地。   他说:“我看见那边有辆大巴车,我们要不要干脆开车走?”   “好主意,在哪?”   “我带你们去!”   那辆大巴车,似乎是一辆旅游观光巴士,外面还涂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画。   晏之卿从前门跃上车,手持回旋镖逼近了驾驶座的司机。   “是现役玩家吗?”   那司机闻言,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嗯……我……”   “好了,你不是。”   他一把揪起司机的衣领,将其扔下了大巴车。   由此,晏之卿就成为了第二任司机,己方占据了交通工具的主动权。   然而在队友们陆续上车的过程中,又有大批玩家从四面八方涌来,全部都想挤上大巴车。   四人组+小情侣聚集在大巴车前部,紧急讨论。   “这肯定不都是现役玩家啊,能让他们上来吗?”   “是不是的咱们也没法挨个辨别,就先这么着吧。”   “万一待会儿他们发起疯来……”   “就砍死。”   这番对话,最终被南银纱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所结束,她点了点晏之卿的肩膀。   “开车,直接去我们的目的地。”   “好。”   钱欢欢问:“南小姐,你们的目的地在哪?”   “十二号街。”   “我们在十三号街,地图上应该离得不算太远,方便的话,能不能也送我们一下?”   “待会儿看看距离,如果不顺路,我们到了把车给你们,让周桐开。”   “好好好!”   大巴车往前行驶,这边双方商量得有来有往,车后面已经正式开战。   的确,这辆车上搭载的npc和淘汰玩家,远比现役玩家要多得多,此时正相互拼命,人脑袋都打出了狗脑袋。   有一位大哥显然是现役玩家,他怒火中烧,激情呐喊。   “兄弟们,咱们统共只有500人进游戏,现在还让他们这么欺负!任何时候为了自由都要付出代价,咱们得团结起来,灭了这帮龟孙子!”   他的呐喊感没感染其他人不知道,反正是把章杉感染了。   章杉快步向前:“兄弟!我来帮你!”   南银纱反手拔刀,顺便揪住他的头发往回扯。   “你兄弟不是我么?”   “……” 第80章 赵先生 家政服务。   就这样, 晏之卿开车,段兰婷看管蛋糕,南银纱和章杉在后面砍人, 周桐和钱欢欢围观砍人顺便抽空补刀, 大家都很忙且充实。   要说晏之卿的车技确实一流,他驾驶大巴能在各条街道的转弯口灵活漂移, 期间不断加速,还能左右闪避各路npc的碰瓷突袭, 以及某些淘汰玩家制造的故意撞击。   当然, 他开得很潇洒没错, 可后面除了南银纱和章杉这俩武林高手不在乎之外, 其余的乘客们可以说是无差别人仰马翻。   中途连段兰婷也站立不稳,差点被甩飞出去, 幸好周桐和钱欢欢及时拉住她,情侣俩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把她夹在中间,保护她也保护她的蛋糕。   “谢谢二位。”段兰婷由衷道, “但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押解的犯人啊。”   欢欢摇头:“不,你是大明星, 我们是怕那些极端粉丝伤害你才这样的。”   “……?”   此时南银纱正旋风砍人, 而章杉则用膝盖顶着另一名淘汰玩家的胸口, 抡起拳头往对方的喉咙口猛烈击打。   两人堪比雌雄双煞, 看上去比歹徒还像歹徒, 非常令人恐惧, 到后来连现役玩家们都胆怯了, 纷纷退到角落里,担心殃及池鱼。   但大家也都明白一条船上的道理,依然战战兢兢表示感谢。   “辛苦了, 辛苦辛苦……”   这辆大巴车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途中偶尔有现役玩家到了目的地附近,方便停车的,晏之卿也会停靠一下,好让他们去做任务。   真正的玩家统共只有500人,能帮一个算一个。   四人组到站的时候,晏之卿就把驾驶位置让给了周桐,南银纱下车时和小情侣打了个招呼,淡定嘱咐。   “该清理的都替你们清理完了,注意交通安全,任务顺利。”   欢欢振臂高呼:“谢谢南小姐,祝南小姐和晏先生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   晏之卿含笑点头:“借你吉言。”   *   经过十二号街街心花园的正门,按照地图指示再往里面走大约五分钟,就能找到7栋楼,乘电梯可直达1307.   段兰婷按了门铃,不多时房门打开,面前出现了一位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穿着整齐的家居服,模样倒是很和善。   原来是个残疾人,难怪需要别人帮忙打扫卫生。   “您好。”她客气询问,“请问是赵先生吗?我们是来送蛋糕,顺便帮您做家务的。”   “是我。”赵先生笑着点点头,“辛苦你们了,快进屋喝杯茶吧。”   他住的地方还算宽敞,百十来平米的两室一厅,装修是蓝白色调的地中海风格。   ……不得不多说一句,所谓的蓝白色调,是勉强分辨出来的,因为这屋子宽敞是宽敞,脏也是真脏,四面油腻落灰,基本上没一处干净的地方,甚至还隐约散发着奇怪的潮湿臭味。   看赵先生的穿着气质,真不像住这种环境的人,大概是残疾人有苦衷吧。   客厅的桌上像是早有准备,已经摆了四杯晾好的茶,那茶碗应该是白瓷的,不过已经变成灰色了。   “这是刚沏不久的碧螺春,各位先喝完再开始工作吧。”   按照经验,甭管这茶到底有没有问题,为保险起见最好都别喝。   但赵先生就在那微笑盯着这边,不喝肯定也过不了关。   只能采取一些机智手段。   关键时刻,晏之卿一本正经,指向赵先生的身后。   “赵先生,恕我直言,那面穿衣镜的摆放位置,可能会影响您住处的风水。”   “嗯?哪里?”   趁着赵先生回头的工夫,晏之卿、南银纱和段兰婷,不约而同将杯里的茶水泼向脚下地毯。   只有章杉不走寻常路,他把茶水泼进了自己的衣领里(……)   所以当赵先生重新扭过头来时,他只能尴尬扇风,欲盖弥彰。   “啊……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听得赵先生问:“我这面穿衣镜的位置哪里不对?”   晏之卿迅速起身迎上去:“您的这面穿衣镜正对沙发,从风水学的角度上讲,容易聚阴招煞,时间久了,会导致阳气不足、神经衰弱、健康程度下降、事业受损。”   段兰婷好奇问南银纱:“晏先生怎么什么都懂?他说得是真的?”   南银纱淡定摇头:“他瞎编的。”   “……噢。”   经历了这么个小插曲,赵先生听信晏之卿的随口胡言,把穿衣镜挪了位置,从而也忘记了他们究竟喝没喝茶的问题。   他递给他们一张单子:“请按照要求打扫房间。”   那张单子的要求,罗列得异常详细,包括卧室里的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窗帘要洗净甩干;厕所瓷砖要擦得能照出人影;厨房的所有调料瓶和碗碟都必须按照花纹颜色,整齐摆放在顶柜里……还有之前做好的玫瑰蛋糕,也要均匀切成八块,围着桌子摆成一圈。   章杉低声吐槽:“怎么着,这是参加军训来了?”   “还剩十二个小时。”南银纱扫了一眼腕表,“大家分工,动作快一点,然后找地方睡觉。”   “行。”……   在无常游戏里,总是什么难题都要遇到一些,从战地打枪到缝针绣花都会遇到,因此偶尔担任家政服务,倒也可以理解。   于是段兰婷收拾卧室,晏之卿收拾客厅,南银纱收拾厨房,章杉清理厕所。   对此,章杉表示:“我就知道这活儿得我来干。”   他一边用搋子通马桶,一边不甘寂寞,和外面的赵先生闲聊。   “平时也没个人照顾您吗?您买的这蛋糕是要自己吃吗?”   赵先生说:“是给我妻子吃的,今天是她的生日。”   “哦哦,那您妻子人呢?”   “她不在,很快就回来陪我了。”   章杉总觉得这话有点别扭,但又说不出哪里别扭,总之对话就这么平淡的结束了。   他们热火朝天地在房子里面做卫生,垃圾堆了一袋又一袋,脏水换了一桶又一桶,据后来南银纱形容——这比砍人累多了。   大约夜里九十点钟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赵先生很有礼貌地开口:“可以去帮我拿一下东西吗?可能是我订的快递到了。”   当时晏之卿恰好在擦桌子,闻言应了一声,走去开门。   同一时刻,南银纱在厨房试图挪动歪斜的冰箱时,冷不防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鬼使神差的,她弯下腰去,并未恢复原状,而是把地砖掀开了。   ……   她眼神骤冷。   门口传来了枪声。 第81章 鸟笼 蜻蜓点水的吻。   晏之卿走去开门, 房门一开,见门外站着一位女快递员,女快递员朝他微笑。   “请问是赵先生点的炸鸡套餐吗?”   “对, 谢谢。”   女外卖员作势要拉开自己的保温提袋, 在此过程中,晏之卿敏锐察觉到, 她在刻意放慢速度。   然后在递过那盒炸鸡的瞬间,她也从袋子里抽出了一把枪。   晏之卿眼疾手快, 登时侧身扭住了她的手臂, 与此同时她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击中客厅正对面墙上的画框, 画框应声而落。   章杉听到声音从厕所冲出来, 他见段兰婷正要出卧室,果断呵斥:“婷婷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 厨房的南银纱也拎刀赶到。   晏之卿正在制服门口的女快递员,而角落里的赵先生,则不知何时已经从轮椅底下, 拆出了一把猎.枪。   他将枪口对准了晏之卿。   千钧一发之际,南银纱将刀鞘当作暗器掷向对方, 而章杉猛地掀翻了餐桌。   于是赵先生这一枪也打偏了。   南银纱没等赵先生再度举枪, 便已闪身出现在他面前, 她一脚将他的轮椅踹向身后墙壁, 锋利唐刀紧随而至, 一刀劈中了他的头顶。   同一时刻, 晏之卿也搞定了那个女快递员, 他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而后将尸体踢出去,冷静关门。   章杉骂了一句:“妈的, 之前这姓赵的说他媳妇很快就回来陪自己,我还没多想,原来是俩人合伙杀玩家?”   “而且已经杀了不少了。”南银纱指了指厨房方向,“冰箱旁边的地板底下,藏得都是受害者的膝盖骨。”   “膝盖骨?这他妈也太变态了吧?”   段兰婷猜测:“可能因为赵先生自己是残疾人,所以要杀掉健全人来泄愤。”   “……那不还是变态吗?”   “这种设定,我怎么觉得更像npc呢?”   “应该就是npc,毕竟我们的任务是针对npc的。”晏之卿说,“看来npc的作用也不只是捣乱,有些也是致命的,我们之后除了要应付淘汰玩家,也要加倍小心他们。”   南银纱环顾四周:“小心不小心的,我现在就想知道,这卫生肯定还需要打扫完是吧?”   “腕表上还在计时,很明显任务没结束。”   “那赶紧的,继续吧。”   段兰婷低头看腕表:“诶?好像又多了一项卫生要求。”   “什么?”   “厨房地板下的杂物要收拾干净。”   “……”   四人把赵先生的尸体连带着轮椅都搬出去,和他的快递员妻子一起横躺在了走廊里。   南银纱和晏之卿支起垃圾袋,把厨房地板下血刺呼啦的膝盖骨,一块接一块捡起来,最后打包扔掉。   为此她洗了十几遍的手。   期间章杉和段兰婷,也把剩下的地板和玻璃都擦了,并把玫瑰蛋糕切成八等分,整齐摆在了餐桌桌边。   大约凌晨十一点左右,系统认证成功,第一天强制任务完成。   系统提示:【特殊道具已发放。】   四人腕表一亮,合着这道具是虚拟道具,直接录入不是实物。   段兰婷仔细阅读:“该道具可以……可以实时侦察50米内的危险身份?”   “50米内?”章杉无语了,“50米我用眼看也能看见了,还用得着它提醒我?”   “这上面还写了,随着强制任务的累计,道具的侦察范围也会不断扩大。”   晏之卿若有所思:“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后面几天的游戏难度会越来越大。”   “再说吧。”南银纱懒洋洋解下围裙,走到桌边叉了一块蛋糕,“挺好吃的,婷婷,你来尝尝。”   段兰婷连忙答应:“来了!”   “我也来!”章杉说,“自己动手做的蛋糕,总不能浪费了。”   南银纱把其中一块蛋糕,转身端给晏之卿:“你烤蛋糕的手艺不错。”   “是吗,你喜欢?”   “喜欢。”   他笑了:“希望以后我能有机会,在现实世界给你烤一次蛋糕。”   她赶紧制止:“别,你这话怎么听都是个flag知道吗?”   “那……”   “但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她毫无征兆向前一步,探身吻在了他唇边。   不过蜻蜓点水的一瞬,然后她抬手,轻巧把他嘴角奶油一拭,面无表情很酷地走开了。   恰逢章杉回头:“你俩干什么呢?”   “……没什么。”温热的触觉仍在,晏之卿小幅度舔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眯起了眼睛,“在商量大家是不是该睡一觉再出发。”   “刚才我试了,客厅的大门锁不住了,哪敢睡啊。”   “轮流值班。”   章杉想了想:“也行,那姑娘们先去睡,三个小时一换班。”   “走吧婷婷。”南银纱也不推辞,拉着段兰婷就进了卧室,“辛苦二位,待会儿见。”   灯光熄灭,深夜已至。   *   [全境猎杀]第二天抽到的强制任务,是以某家饭店的后厨为据点,做一桌子系统规定的菜。   为此,四人组跑遍了全城十几家菜市场,才按照要求买齐了食材,再由晏之卿和段兰婷下厨制作。   至于南银纱和章杉,他俩顶多只能洗菜切菜,打个下手。   ——好兄弟,这么一来衬托得咱俩跟废人似的。   ——不是咱俩,说你自己就行了,少带上我。   第二天任务成功,道具侦察范围扩大到方圆200米。   第三天,强制任务在中午发布,照例由段兰婷抽取。   这次的任务选项图分别是:秋千,樱花,波斯猫,金丝鸟笼。   她思考了很久,最终选择了金丝鸟笼。   金丝鸟笼的那张图瞬间亮起,随即弹出了任务指令:   【选择该图的玩家,将作为目标对象前往春水公园,请其余队友在12小时内寻找公园地图碎片,获取具体位置并搭救目标对象。】   【计时开始。】   什么叫……目标对象呢?   段兰婷看了一眼三位队友,正欲询问,谁知尚未开口,忽觉眼前景象重度扭曲,随即脚下地面陷落,仿佛被卷入了未知的黑色漩涡里。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在了队友们的视线之内。   “……婷婷!”章杉大惊失色,“她去哪了?!”   “大概是去春水公园了。”晏之卿低头,蹙眉看向腕表,“地图上显示了公园的位置,我我们现在就过去。”   “那别愣着了啊,赶紧走!出去抢辆车!”   这一次,寻找公园地图,确定位置搭救段兰婷,就是他们的新任务。   并且任务规定时间,缩短到了12小时。   截止到午夜12点,他们必须成功。 第82章 暗公园 传说中的凌波微步也不过如此。……   为了尽快搭救段兰婷, 三人组飞奔赶出饭店,去门口寻找交通工具。   可饭店外面全都是自行车,骑自行车去春水公园肯定是不现实的, 必须想其他办法。   于是南银纱想了个简单粗暴的好办法:“劫一辆车吧。”   “行, 咱就在这等着。”章杉往台阶上一坐,“机车汽车都可以, 赶上谁就算谁倒霉。”   “不用等了。”晏之卿说,“有车来了。”   的确, 从远方的街道转弯处, 正加速驶来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外观极其炫酷。   为避免对方采取直接撞击的方式闯过去, 章杉迅速搬了好几辆自行车扔去路中央,同时又抄起一辆自行车, 作势准备砸车。   大约是错觉吧,在那辆越野车迎面驶来的瞬间,坐在副驾驶的玩家, 似乎摇下车窗往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越野车竟然自觉减速了。   就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南银纱觉得不太对劲,这种微妙的直觉促使她上前察看, 恰好那扇车窗还没摇上去, 她看见副驾驶座位上的玩家, 是一位长相美艳的短发姐姐, 极为眼熟。   同一时刻, 章杉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万分诧异。   “诶?你是不是那个……有场游戏咱见过吧?你叫海……海……”   短发姐姐轻巧挑眉:“海司羽。”   “对对, 当时你和你的男朋友,还跟我们临场结盟了!”   海司羽指了指旁边开车的年轻司机:“他叫邵明。”   高大威猛又一脸正气的男人,闻言也探过身来打了个招呼。   想当初海司羽还托章杉和段兰婷, 替自己向南银纱问好,结果这一次又奇迹般相遇了。   南银纱道:“隔了这么远,你居然也能认出我们。”   “相比起认出你,我更认识你那把刀。”海司羽笑了,“你现在不化妆了,看起来这么清纯,要是不拿刀,我确实不敢认。”   “海小姐,虽然这样讲很唐突,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们的目的地在哪?”   “在春水艺术展览馆。”   “……距离春水公园很近?”   “对,挺近的,地图上也显示了。”海司羽神色恍然,“你们要去春水公园?”   南银纱点头:“急着去救人,只有12小时的时间。”   “明白了。”海司羽果断招手,“上车,咱们一路走。”   “多谢。”   没有想到,原本打算劫一辆车的,最后却变成了熟人搭车。   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理念在无常游戏里,算是被他们贯彻到了极致。   坐在越野车后排,章杉忍不住问。   “海小姐,难道你就不怕我们早在之前的游戏里死了,现在是作为淘汰玩家来骗你们吗?”   “的确也有这种可能性。”海司羽说,“但我对自己的判断力,还是有自信的,我认为南小姐和晏先生绝不会双双出局。”   “那你男朋友也不怀疑?”   邵明很自然地回答:“我相信她的一切决定。”   章杉无言挠头,他感觉自己不经意间就吃了一嘴狗粮。   这时听得海司羽又说:“那些淘汰玩家我见过,也有我先前一起参加游戏的玩家,他们的眼神都是死气沉沉的,仔细看并不难辨认——我不知道[全境猎杀]这500人的选拔标准是什么,但咱们能够又一次见面,终归是种缘分。”   她向后伸出手去,和南银纱击了下掌。   “希望各位都能顺利通关。”   “你们也是。”   如果这就是分别前的最后一句祝愿,倒也正常,然而根据南银纱的故人定律,最后一句当然是另外的话。   两个小时后,越野车停在了春水公园门口。   南银纱前一秒下车,后一秒就听见海司羽在敲玻璃。   “南小姐,其实我还有个疑惑。”海司羽认真询问,“所以你和晏先生,现在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   *   海司羽八卦的答案,最终是由晏之卿给出的。   晏之卿答得很从容:是你预想中的那一步。   事后,南银纱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什么叫‘预想中的那一步’?你觉得她预想中是哪一步?”   “是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她们为什么都对咱俩的关系这么执着?”   晏之卿沉吟半晌:“也许,是因为咱俩太过般配了?”   “……”   旁边的章杉:“是,我也觉得你俩太般配了,但现在我只想赶紧找到婷婷。”   此时正值午后,可天气却急剧转阴,天空乌云聚拢遮蔽阳光,且雷声阵阵,恐怕很快就要下大雨。   三人脚步未停,径直赶往公园深处。   那边是儿童乐园,乐园里还有不少游客带着孩子在乘坐,乐声叮咚,一派虚假的热闹景象。   当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个游戏空间里真正意义上的活人,绝对不会在这玩游乐设施。   三人一边往儿童乐园走,一边低声商量。   “这里怎么也得藏一份地图碎片吧?”   “废话别说,找就对了。”   “又来了两个玩偶人。”   晏之卿所说的“玩偶人”,就是那种穿着厚厚毛绒服装,扮成卡通形象的工作人员,这次是一只大兔子和一只大松鼠。   南银纱危险地眯起眼睛:“衣服太厚,不好下刀。”   章杉提议:“那我把它俩的假脑袋给你摘下来,你再砍里面的真脑袋?”   “也是个主意。”   晏之卿没说话,他将腰间的回旋镖甩了出去,干脆利落,正中左边大兔子的脑袋。   回旋镖撞掉了兔子头,露出了里面男人的脸。   男人阴笑着没说什么,身后却突然有小孩嚎啕大哭。   “怎么可以伤害兔兔——!!!”   这一声哭叫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在场所有成年人,纷纷就近从游乐设施里抄起隐藏的武器,钢管电锯棒球棍,锤子斧子大砍刀,疯了一样朝这边冲来。   南银纱和章杉:“操。”   除了这一个字的脏话,两人竟再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这种局面。   真TM匪夷所思。   然后兄弟俩(?)携手迎战,誓要杀出一条血路,晏之卿也往前走了几步,他眼神敏锐,登时发觉刚才那只扮作松鼠的玩偶人,正鬼鬼祟祟往远处转移,只剩下兔子留在原地吸引目标。   “纱纱,张三!”他扬声呼唤,“追松鼠,松鼠跑了!”   章杉抡着甩棍,刚砍倒一个挡路的:“什么松鼠……噢!我看见了!”   他刚要转头提醒南银纱,就见南银纱一柄唐刀披荆斩棘舞出了虚影,早已抢先一步踩着旋转木马,朝那只松鼠追去。   传说中的凌波微步也不过如此。   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第83章 地图碎片 人皮灯笼。   三人组健步如飞, 跑出了风采跑出了水平,不仅甩开了身后那群追赶的假游客,还追上了前方意图逃离的松鼠玩偶人。   在此期间, 三人的腕表始终嘀嘀嘀振动+声音提示, 这是特殊侦察道具在起作用,提醒他们危险就在附近。   而等腕表停止了振动, 则说明刚才那群假游客,已经被甩出了200米开外。   “穿着这么厚的衣服, 还他妈这么能跑!”章杉将松鼠人扑倒在地, 用双腿锁住对方, 并恶狠狠将对方的脑袋往后掰, “你俩快找,地图碎片肯定在他身上!”   南银纱拨拉掉松鼠人的头套, 又想去解开对方的玩偶服,解到一半她发现这人在大力挣扎的同时,还死死闭着嘴巴, 咬肌都鼓出来了,完全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   “他嘴里有东西。”她示意晏之卿, “得让他张嘴。”   “简单。”   晏之卿说完, 左手掐住玩偶人的鼻子, 右手使掌刀用力往后者喉咙一砍。   果然, 玩偶人被迫张嘴, 弯腰干呕起来。   他捏住玩偶人的下巴, 从对方嘴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展开那张纸片, 是春水公园四分之一的地图,但地图的路线极其模糊,几乎是什么也看不清的程度。   “可能要集齐四张, 地图才能清晰。”   章杉一拳将玩偶人击倒在地:“那咱甭耽误工夫了,赶紧去找其余三张。”   ……   要说找第二张地图碎片的过程,倒也算不上多么困难和危险,只是他们一进动物观赏区,所有的笼门就全打开了。   一时间鸵鸟、金丝猴、羊驼、长颈鹿、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狼和狐狸……倾巢而出,场面一度混乱。   更要命的是,狮虎山到底是从哪开的门,为什么连狮子老虎也冲上陆地了?   “提示在狮虎山的假山上刻着!”晏之卿一面向前跑,一面高声向队友传达信息,“去鹦鹉馆!”   就很迷惑,章杉不知何时已经骑上了一只鸵鸟,鸵鸟往前冲锋,颠得他上下窜动仿佛成了精的弹簧。   他扯着嗓子回应:“我这就去,你们快点儿跟上——”   然后就和鸵鸟一起没影了。   南银纱刚躲开一只撞向自己的羊驼,一抬头,正目睹章杉沧桑狼狈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咱们怎么追上他?也要骑一只鸵鸟?”   晏之卿点头:“也是个办法。”   “……”   这并不是开玩笑,因为两人的确劫了一只鸵鸟,在后方那两只母老虎追来之际,驾驶鸵鸟(?)绝尘而去。   天底下就没有暴徒劫不到的东西。   雷声一阵紧似一阵,风卷得沙土四起,昏黄背景下,无数动物跟在后方狂奔,充满仿佛末日将至的窒息感。   半小时后。   三人组终于会合,合力锁上前门,在那些疯狂的动物们破门而入之前,顶着十几只大金刚鹦鹉连啄带挠的考验,找到了缠在树枝上的地图碎片。   “说实话我以前也养过鹦鹉。”章杉憋屈地磨着后槽牙,“所以即使它们这么过分,我也还是下不去狠手砍它们!”   “鹦鹉会感谢你放它们一条生路的。”南银纱将地图碎片塞进口袋,随手扯着翅膀,将落在自己头顶的金刚鹦鹉甩出去,“我们从后门走……哦,门打不开。”   话音未落,她抄起唐刀,直接用刀鞘砸碎了后门的玻璃,一步跨了出去。   ……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雷电交加,这场蓄势已久的暴雨,终究是降临了。   三人组迎风冒雨,穿行在春水公园曲折蜿蜒的林间路上,他们先后搜索了月季花园和名家书画展览馆,均一无所获,而后将目标对准了前方的老茶馆。   站在屋檐下,浑身湿透的南银纱,一把推开了那扇积灰的木门。   檐下的风铃,发出了极清脆的一阵响。   茶馆内的布置很古色古香,甚至还伴随着余音不绝的3D戏曲环绕声,咿咿呀呀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章杉吐槽:“这种经典中式场景,是不是不添加点灵异元素,系统觉得对不起咱们?”   结果刚说完,他就在柜台后面,发现了一颗长发糊脸的带血人头。   “……”   根据前车之鉴,他扒开了人头的嘴,但没找着地图碎片,很不耐烦地将其又塞回了原处。   纯粹恶作剧,无聊死了。   晏之卿绕过挡路的木制桌椅,沿着回廊一路往前走,最终循着戏曲声,来到了后院某处废弃已久的戏台前。   非常古怪的是,戏台下面的座位乍一看座无虚席,其实仔细看就不难分辨,坐在那里的都是假人。   这些假人都软塌塌耷拉着脑袋,涂着浓重的腮红没有表情,在头顶那几盏微弱灯光的照映下,越看越毛骨悚然。   然后他忽听身后传来破风异响,回头望去时,见南银纱正挥刀将其中一假人砍翻在地。   “小心点,有真的混在里面。”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下一秒,晏之卿右前方的一只假人突然蹦起身来,从袖口里探出的刀刃直取他正脸。   晏之卿果断侧身闪避,双手就势擒住对方颈与臂,用力甩向旁边的朱漆柱子。   路过的章杉抡起甩棍,砸碎了对方的天灵盖。   南银纱扛着刀,紧走几步拉开了戏台上厚重的红色幕布。   映入眼帘的,是挂满戏台上方的绢布灯笼,顿时将整座空间都映亮了不少。   ……或者说,这并不能算是绢布灯笼。   她踮起脚尖摸了摸灯笼底部,滑润细腻,这触感熟悉而微妙,就像是……   同一时刻,站在戏台另一端的晏之卿,也摸到了灯笼。   他认真端详良久,终是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   “纱纱,离远点儿,这是人皮灯笼。”   用人皮糊成的灯笼,在光下微微泛着浅红色泽,如果定睛去看,甚至可以看见专属于皮肤的纹理与瑕疵,还有撕裂五官时产生的缝隙。   毋庸置疑,这么多的人皮灯笼,绝对有一只里面藏着地图线索。   “万一咱们找错了怎么办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章杉尝试着摘下了其中一只灯笼。   万没想到的是,那只灯笼瞬间在他手上爆开,火星四溅,幸亏他反应快,及时扔了出去,否则眉毛都得烧掉了。   “卧槽!”   他不信邪,又去摘了一只,并且刚摘下就把灯笼扔到了戏台下面的桌子上。   这次灯笼倒是没爆.炸,不过灯光却熄灭了。   片刻,外面糊住的人皮从中间裂开,紧接着有一大团黑色飞虫腾空而起,以他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嗡嗡飞舞,不肯散去。   他挥手驱赶虫子,不由得气急败坏。   “合着这是开盲盒呢?”   南银纱抬头注视着上方,半晌,极其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对晏之卿道:“干脆速战速决。”   “好,都听你的。”   她点点头,转而重新抄起唐刀,朝着上方的灯笼劈去。   在场的灯笼有一只算一只,开始成排收割。 第84章 湖心 三哥来了!   随着南银纱的一通旋风流挥刀斩, 全场灯笼纷纷掉落,与此同时,晏之卿及时伸手, 把她拉回到了自己身边。   成批开盲盒的场景异常壮观, 一时间只见戏台上火光四起,烟雾弥漫, 伴随着刺耳的爆.炸声响,大群大群的黑虫腾空而起, 几乎遮迷视线。   眼看火焰把两侧的幕布都烧着了, 马上就要烧到下面的桌椅, 真正的线索灯笼却还没出现, 章杉急着要去找灭火器。   “这再不济也是个公园,不会连最基本的消防设施都没有吧?”   南银纱原本也要去找工具灭火, 谁知她一回头,正巧看见晏之卿沉默片刻,果断向前冲上了戏台。   “……你干什么?!”   她大惊失色, 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跟着冲了上去。   温度灼热,烟雾像是烧了硫磺般呛人, 她咳嗽着四处摸索, 冷不防被人迎面抱住, 双双朝台下滚落, 直至撞上柱子才停止。   两人灰头土脸, 手牵手迅速起身, 一溜小跑离开了现场。   站在门口, 南银纱喘了口气,抬眸正迎上晏之卿担忧的眼神。   “纱纱,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怕你赶着去送死。”她面带怒色, 用力一推他胸口,“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这么不考虑后果。”   晏之卿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头,他低声道:“我刚才看见有只灯笼滚到角落里,并没有被烧毁,我怀疑是我们要找的那一只。”   “……那灯笼呢?”   “在这。”   他把灯笼完好无损地递给她,但同时南银纱也发现,他的手被烧伤了一小片,皮肤正有血水渗出来。   她下意识摸口袋:“妈的,这次进入游戏太突然,我丝巾没带着。”   “别急,我带着了。”晏之卿把那条随身携带的丝巾递给她,“辛苦你。”   那条丝巾是她当初送给他的,他很少离身,期间不晓得为两人包扎过多少次伤口,甚至都被清洗得有些褪色了。   南银纱接过丝巾替他扎紧伤处,想埋怨又无从埋怨,沉默许久,只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找到药店,你这不涂药容易感染。”   尤其是他的特殊体质,感染几率也比普通人高多了。   “没关系。”晏之卿倒不觉得有多严重,他笑着安慰她,“只要我能活着回无常街,这就算不了什么。”   “拜托你,偶尔也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好。”他温声哄劝,“我记住了,别生气。”   两人拾起掉落在旁边的灯笼,这才开始仔细研究,原来这只灯笼里面点的不是蜡烛,而是一枚很现代的小灯泡。   并且在灯泡的外围,包裹着另一张皱巴巴的人皮。   不是预想中的地图碎片,而是人皮。   正在这时,章杉拎着一罐灭火器,急匆匆飞奔而来。   “找着了找着了,咱们赶紧进去灭……诶?”他猛地一个急刹车,纳闷看向他俩,“干嘛呢?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似的!”   南银纱无语把灯笼在他面前晃了晃:“因为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地图了?!”   “没找到地图,但这张人皮肯定是有用的。”   章杉接过人皮端详一番,他愣了半晌,突然间福至心灵。   “靠!我知道了!”   他扔掉灭火器,一溜烟跑没影儿了,不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提着之前在柜台底下无意中发现的人头。   亏得他当时还掰开嘴找线索,完事还骂了人头一句——他对不起人头,合着人头真的能派上用场。   “我刚又确认了一遍,这人头没脸皮。”   他把缠在表面乱七八糟的长发给撩开,示意两位队友认真看。   果然,人头的脸部斑驳不平还黏糊糊的,显然是被生生撕去了脸皮。   晏之卿若有所思:“这是让我们把人皮重新贴回去?”   “那也没办法严丝合缝贴上吧?”   “只能说尽量。”   于是三人远离火场,随便找了张茶桌,把人头放在正中央,用小灯泡照亮,把人皮往脸上贴。   这情形乍一看有点像文物修复,搞得很是高大上,其实有多恶心,只有当事人们最明白。   当晏之卿终于把人皮边缘抹平整的瞬间,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人头忽然从中央裂开了两瓣。   南银纱伸出手去,用两根手指,从颅骨的缝隙里,夹出了一片地图纸。   “搞定,走。”   临走时,章杉特意把茶馆柜台铺着的油布扯了下来,同时罩在了南银纱和晏之卿头顶。   三人顶着这简易的“伞”,远观像只翩翩起舞的大蝙蝠,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雨幕里。   *   最后一片地图碎片,是在公园大排挡里找到的,彼时大排档的屋顶被雷劈漏了——咱也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劈漏的,总之是劈漏了,搞得屋里积水没了小腿,后来雨越下越大,又没过了大腿。   三人就在这种半蹚水半游泳的状态下,掀开了无数倒伏的桌椅,从那堆油腻肮脏的锅碗瓢盆里,摸出了格格不入的木盒子,又从木盒子里取出了地图碎片。   雷电乍起的那一刻,几乎是视线最亮的一刻,晏之卿将四片地图拼在一起,迎光细看。   奇迹般的,原本模糊不清的地图,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地图上显现出了春水公园的全景地形,并且在右上角的位置,出现了非常刻意标注的红圈。   那里是……   南银纱沉下脸色:“是坐船游湖的地方?”   “没错。”   目标地点,距离他们不过一千米。   也就是说,他们此刻距离段兰婷,已经不过一千米了。   ……   暴雨还在下,天地间喧嚣昏暗,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三人顶风冒雨,跌跌撞撞一路狂奔,直至到达了位于公园东面的游湖湖畔。   章杉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他焦急四顾:“婷婷好像不在这儿啊!”   “她确实不在这。”晏之卿又仔细看了一遍地图,他沉声道,“咱们应该坐船去湖中心。”   “……什么?”   “地图红圈标注的位置,在湖心的那座观赏亭里。”   “我找到了。”南银纱左手拽着晏之卿,右手拽着章杉,转身大步流星往远处走,“那边有一艘游船。”   湖边只停着一艘船,掉漆破旧,是需要合力往前蹬的那种人力船,被绳子草草绑着,解开就可以直接上船。   三人以最快速度解了绳子,由晏之卿和章杉蹬船,风风火火赶往湖中心。   风越来越猛,阻力也随之变大,游船数次偏离轨道,到后来是南银纱站在前面替队友稳住方向盘,才勉强保证方向正确。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惊雷袭来,他们望见远方那座观赏亭骤然亮起。   亭内摇摇晃晃悬挂着一座大型金丝鸟笼,而鸟笼里关着一个人。   段兰婷开局选择的那张图片,原来是这个意思。   至此,她已经被困将近八个小时。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靠近了观赏亭。   段兰婷也看见了队友,她含着哭腔呼唤:“纱纱,三哥,晏先生!”   “婷婷别怕!”章杉继续发力,一阵猛蹬,“三哥来了!”   谁知就在他们离开游船,踏上观赏亭台阶的刹那间,机关启动,亭子的底部朝两侧打开。   悬挂的绳索松动,关着段兰婷的鸟笼,登时就在他们的视线内,加速坠入了湖水。   千钧一发,恐惧令三人失声,他们甚至没有机会互相商量一句。   南银纱和晏之卿冲上前去,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了承载鸟笼的绳索。   而章杉毅然决然,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湖里。 第85章 升级 所有淘汰玩家武器装备已升级。……   暴雨如瀑, 鸟笼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而湖下的章杉生死未卜。   南银纱和晏之卿将绳索缠在小臂上,两人身体呈九十度后仰, 几乎使尽平生最大限度的力量, 拼了命把鸟笼往回拉。   在电闪雷鸣的黑暗里,在湖心这座无所依仗的孤亭里, 他们甚至感受不到同伴的温度,只能凭借意志与未知的恐惧对抗。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直到沉重的鸟笼, 突然间减轻了分量。   晏之卿意识到了什么, 他高声提醒:“纱纱, 鸟笼的锁开了!”   话音未落,绳索从顶部断裂, 鸟笼轰然没入湖水,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亭子底部的机关重新合拢。   南银纱趴在亭边向下张望,同时开始脱外套, 明显是做好了也跳下去的准备。   然而没等她真的付诸行动,下一秒就见有只手用力扒住了观赏亭的台阶, 紧接着章杉从水里探出头来。   章杉咬紧牙关, 先把怀里的段兰婷推了上去, 这差不多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他体力耗尽, 即将再度沉入湖底的一刻, 南银纱和晏之卿扯住他的胳膊, 连拉带拽将他拖上了陆地。   他浑身湿透瘫在亭子里, 双眼紧闭,只剩下胸口剧烈起伏,半晌猛地咳嗽起来, 连续咳出好多水。   段兰婷吓得六神无主,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不断摇晃。   “三哥你怎么了?三哥你没事儿吧?三哥!”   方才鸟笼悬于半空就被南银纱和晏之卿撑住,她至少还有机会探出水面呼吸,可章杉却是长时间潜于水下替她打开笼锁,有多困难,想也能想到。   “别害怕,你哥还活着呢。”南银纱把章杉扶起来,对着他的后背一阵猛拍,助他把脏水吐干净,“要不你给他来个人工呼吸,我觉得应该管用。”   “……”章杉有气无力一抬头,“你能不能教婷婷点儿好?”   “我难得真心想帮你,既然你拒绝那就算了。”   段兰婷伸手半搂着章杉的腰,居然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其实人工呼吸也不是不……”   “不可以。”章杉斩钉截铁制止了她,“婷婷,如果你真有这想法,咱们以后找个更合适的时机,不需要在三哥这么狼狈的时候,太丢脸了。”   “……”   南银纱顺手一扒拉他脑袋:“有病,成天就说疯话。”   “哎呦!别晃悠我,我这一晃悠脑瓜子嗡嗡的,是不是进水了?”   “反正你一直进水。”   “?”   四人在观赏亭里休整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暴雨缓慢停歇,天色逐渐转晴,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粼粼的湖面上。   他们集体跳下水,费劲朝着远处游了一段,才终于爬上了之前那艘被风雨冲出好远的游船。   这次由南银纱和晏之卿一起蹬船回岸。   章杉坐在后排,忍不住出声感慨:“咱们四个现在简直跟水鬼似的。”   “也挺不错。”晏之卿平静回答,“说明咱们患难与共,生是团结的人,死也要是团结的鬼。”   “话虽如此,但是老晏,我认为能不死还是不死比较好。”   晏之卿笑了:“可你跳湖去帮段小姐开锁时,明显是怀着不怕死的信念去的。”   “……那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章杉知道晏之卿在故意帮自己,但面对旁边段兰婷的眼神,他却不由得笨嘴拙舌,一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   岂料他说不出,段兰婷倒是说得很坦然。   “其实如果当时被困在里面的是三哥,我也不怕死的。”   南银纱和晏之卿:“噢——”   意味深长。   章杉愣了片刻,突然抬手用力拍头。   “我脑袋确实是进水了,这会儿产生幻听了都。”   *   第三天的营救任务完成,特殊道具的侦察范围,扩大到了方圆500米。   然后第四天的任务,是鉴宝任务,即先去指定的四户人家收集古董,再分别去四处鉴定中心,找专家鉴定哪一件才是真的,最后把真宝贝送去博物馆。   对此,章杉评价:是不是闲得蛋疼?   但吐槽归吐槽,任务该完成也得完成。   这次依然是兵分三路,南银纱和晏之卿各一路,章杉和段兰婷结伴去距离稍近的两处,最终大家在博物馆门口集合。   过程不多赘述,总之12小时的时限内,任务是成功了——由段兰婷送去鉴定的兽首玛瑙杯是真的,欧皇人设依旧稳稳当当。   至于期间的小插曲……   据说晏之卿被好几辆来历不明的警车尾随,他在各处街头巷尾穿梭躲避,运用比影视作品更加高超的驾驶技巧,导致对方互相撞击发生车祸,开出很远隐约听到还爆.炸了。   而南银纱则因为排队排太久,有还有npc聚众插队闹事,她一怒之下把鉴定中心给砸了,还当场砍了好几名妄图浑水摸鱼的淘汰玩家,并绑了专家,强迫其单独鉴定。   ——假的?白耽误我工夫。   她临走时把专家塞进了玻璃展柜里。   作为第四天的任务奖励,道具侦察范围扩大到方圆800米。   同一时刻,他们接收到了系统的新消息。   【特殊道具侦察范围已封顶。】   【所有淘汰玩家武器装备已升级。】   “这侦察道具我根本没觉出来有什么用。”章杉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危险分子,腕表在这嘀嘀嘀提示我,我用得着它提示?”   “侦察道具的问题先放在一边,重点是淘汰玩家的武器也升级了。”晏之卿沉声道,“他们之前和咱们一样,都使用比较传统常见的冷.兵器进行攻击,你认为还能怎么升级?”   “那升级就升成……”话声戛然而止,章杉神情微变,“操,他们该不是有枪了吧?”   “很有可能。”   敌方有枪而己方没枪,这就意味着双方装备悬殊,他们将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或许,后面的三天,才真正呼应了[全境猎杀]的主题。   幸存的现役玩家们,都将彻底变成猎物。   ……   当晚,精疲力尽的四人组,找了家关着门的服装店,撬窗进去各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勉强在地板上补了一觉。   转天清晨,腕表振动,第五天的新任务公布了。   这次的选项依旧有四个,段兰婷选择了画着红色十字的那张图片。   【请各位玩家在12小时内,前往安定医院营救被囚禁的周院长,并将周院长研制的DA疫苗,安全护送至第三实验基地。】   【请注意,若本轮任务成功,则期间出局的玩家,将在第六天获得复活权限一次。】   【计时开始。】 第86章 安定医院 请大家不要争抢,务必让我先……   第五天的强制任务一公布, 大家都觉得有些无语。   章杉忍不住吐槽:“安定医院不是治疗精神病的医院吗?合着院长这么多才多艺,还负责研制疫苗呢?”   “你要理解,这个系统就是有病, 一切设定都很随心所欲。”南银纱说, “所以就算是精神病院院长研究的疫苗,咱们也管不着, 只要送到指定地点就得了。”   段兰婷认真阅读规则,她极其诧异:“这上面写着, ‘期间出局的玩家, 将在第六天获得复活权限一次’?什么意思?”   “大概的意思是, 今天的任务机制比较特殊, 如果中途死亡,明天就可以复活。”晏之卿说, “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要保证任务最终成功。”   要是任务失败了,可想而知, 出局就是出局,毫无转圜余地了。   章杉烦躁挠头:“我有预感, 今天的任务挺困难。”   南银纱反问:“哪天的任务不困难?”   “虽说都困难, 但今天性质不同啊, 淘汰玩家们武器升级了, 相当于咱们要拎着刀去对抗他们的枪, 营救人质还得护送疫苗, 那不就意味着……”   “意味着肯定要有人死。”   系统在发布这条复活规则的时候, 也就等于明确告诉他们:准备受死(……)   “早死晚死反正都是死。”他严肃表态,“到时候请大家不要争抢,务必让我先死。”   “别啊三哥。”段兰婷小小声反驳, “我在队伍里战力垫底,这任务又不靠运气,应该我先死。”   “那怎么行?不可能,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好霸道的发言,好感动。”南银纱面无表情往前走,“但我建议先别忙着谦让,没准最后都得死,我们只商量出让一个人活着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那还用商量?肯定是老晏啊。”   前方的晏之卿,闻言脚步明显一顿,他转过头来。   “为什么是我?”   “在咱队里你最靠谱。”章杉回答得不假思索,“你办事稳重,有你在咱通关几率大。”   “你太看得起我了。”   ……   四人就近去了家小超市,段兰婷从口袋里摸出之前第一天任务富余的纸质货币,买了一堆饼干、火腿肠和牛奶。   趁着嚼饼干的工夫,南银纱当街劫了一辆小轿车,在确认里面是npc而非现役玩家之后,她和晏之卿合伙把对方薅下车,就扔在了路中央。   “上车。”   晏之卿稳稳驾驶着轿车,按照地图指示,前往目标地点安定医院。   南银纱坐在副驾驶陪他,轿车拐了个弯,她突然感觉到腕表振动,低头察看。   同时,后排的章杉和段兰婷也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这谁?”   【玩家[尹嘉旭]&玩家[尹佳月]向你发出组队请求,队伍成员超过半数点击[同意]选项,视为对方加入,共同完成本队任务。】   上一局才并肩作战过,尹氏兄妹的名字,四人组自然是不陌生的,他们唯一需要惊讶的是——怎么这场[全境猎杀],竟能遇着这么多熟人?   而且好端端的,尹氏兄妹为什么会发起组队要求,还要和他们一起做任务?   一般这种问题,大家都会习惯性询问晏之卿的意见,毕竟都是暴徒,晏之卿至少更冷静智慧。   当然不是说另外三人不冷静不智慧,只是南银纱倾向于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章杉惯常随心所欲,段兰婷又不属于决策位。   “老晏,咱同不同意啊?”   “同意吧。”晏之卿短暂思索后,一锤定音,“既然能发起组队请求,一定是现役玩家,我们之间也算有点交情和默契,没道理拒绝。”   “好嘞!”   于是全票通过,在四人全部点击[同意]之后,腕表显示出一行字:   【双方组队成功,任务合并,规则一致。】   大约30秒钟之后,忽听轿车车顶传来“砰砰”两声巨响,像是有谁砸在了上面。   南银纱从车窗探出头去,正巧迎上尹氏兄妹紧张往下张望的视线。   “二位好啊。”   “……南小姐好啊!”尹佳月高声打招呼,“能先停车让我俩上去吗?这么倒挂着聊天太累啦!”   南银纱抬手示意,晏之卿靠路边踩下刹车,尹氏兄妹总算找着机会,狼狈不堪从车顶轱辘了下来。   尹嘉旭眼疾手快扶住腿软的尹佳月,他站直身体,一本正经朝众人鞠了个躬。   “谢谢大家了,我和佳月果然没看错人。”   段兰婷好奇:“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遇到麻烦了,是运气不太好,抽任务时抽了张特殊图。”   “嗯?”   尹佳月解释:“嗨,这都怪我,四张任务图我一看有张空白的,本能就选了那张空白的——谁知系统告诉我们,这是个出局任务,除非我们在半小时内,从现役幸存玩家的名单里选择单人或者队伍,如果对方同意组队,我们就能活。”   “……这任务也太变态了吧?”   确实变态,因为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太可能从现役玩家中找到熟人的,即使找到了,对方也未必愿意冒风险接纳他们。   偏偏他们看见了这四个人的名字。   “这样看来,我和我哥的运气,也没差到极点啊。”   “但也不算特别好。”南银纱说,“我们的任务很难,十有八.九还会死人。”   “……什么任务,连你都这么消极?”   “我不是消极,我是陈述事实。”   出乎意料的是,当尹氏兄妹听完了任务的完整版后,两人并未表现出太多的震惊和不安,甚至可以说异常坦然。   “没关系,咱们有六个人,哪怕死五个,只要留下一人完成任务就行。”   “对,咱们又不是没经历过,当初在休斯顿商场枪战多惊险,不一样也通关了?我们绝对相信你们!”   其实,单是有这份信念感,就很不容易了。   小轿车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街道朦胧的晨雾里。   *   到达安定医院时,任务倒计时11个小时。   这一带区域很反常显得格外寂静,用荒无人烟形容也不过分,别说淘汰玩家了,连npc的影子也没见着。   章杉猜测:“那群孙子应该躲在医院里面。”   “估计他们还有枪。”尹嘉旭补充了一句,“淘汰玩家们的武器装备不是升级了吗?既然是囚禁医院院长,抢夺疫苗这么严重的事,肯定有专门的武装力量。”   “那可太糟糕了。”尹佳月低头摸口袋,“我就一把刀,还挺短的,只配给对方当活靶子。”   透过医院虚掩的门缝,晏之卿很隐蔽地看向里面,他低声提议。   “咱们六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明显,遭遇集中扫射有很大概率全军覆没,大厅内有两侧楼梯,可以兵分两路,视情况集合。”   毕竟除了类似第三天营救队友的那种任务,其余时间队友们都是能够在腕表上确认彼此位置的,今天也是如此。   “行,没问题。”尹嘉旭当机立断,“我跟章先生和段小姐一组,佳月跟晏先生和南小姐一组,这样战力分配比较平均。”   作为曾经的临时队友,他对队内基本配置和人物关系,可以算是了如指掌。   能在这样的时刻,主动拆散自己和妹妹加入两队,也是非常难得了。   晏之卿温和颔首:“尹先生放心,我们会尽量保护好尹小姐。”   这个“尽量”,也是很严谨了。   尹佳月倒是不很在意,她用力一拍胸口大义凛然。   “没关系,如果组织上有需要,我可以第一个牺牲!”   “……那倒也不必。” 第87章 找人 分组行动。   安定医院内部阴森昏暗, 一楼的门诊大厅空空荡荡,各个窗口都紧紧关闭着。   天花板的白炽灯闪闪烁烁,地面铺就的大理石地砖, 有很多块已经出现了碎裂的痕迹, 有无数道发黑的污浊血迹,布满了目之所及的各处角落。   南银纱、晏之卿和尹佳月这一组, 经过左侧楼梯,无声无息前往二楼。   结果刚踏上二楼的最后一节阶梯, 腕表就开始疯狂闪烁振动, 毋庸置疑, 这是特殊侦察道具又在起作用了。   看位置显示, 这座医院到处都潜伏着危险分子,稍不留意就要遭遇致命袭击。   果然, 寂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通往三楼的楼梯刚上到一半,南银纱就听到了来自上方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预估至少三四个人,应该是在医院内巡逻的绑匪。   她眼神骤沉, 当即将手按在刀柄上, 缓慢拔出刀锋。   谁知还没等双方正式打上照面, 下一秒, 忽听远处传来了突兀枪声, 如石破天惊。   大概率是章杉他们那一组出状况了。   在察觉到巡逻绑匪意图转身前去支援的瞬间, 晏之卿手中的回旋镖, 就已经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击中最后一人的后颈, 鲜血当场喷溅上墙。   另外两人怒喝着回头,岂料还没等他们举起枪来,南银纱迅速挥刀近前,一刀解决了左边的绑匪。   尹佳月瞅准时机,一记泰山压顶加绊腿,猛地把右边的绑匪扑倒在地,因为力气较弱挣扎不过对方,她情急之下,直接张嘴恶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这姑娘的缠斗技巧,偶尔也会剑走偏锋。   幸好南银纱及时劈开了对方的天灵盖,顺利把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她跪在地上,急着要去察看绑匪们掉落的枪。   “晏先生,南小姐,咱们能捡他们的枪自己用吗?”   “……不可以。”晏之卿很快就给出答案,他刚刚检查了弹夹,“这些人一死,弹夹即刻清空,我们没机会捡漏。”   系统的狗币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妈的。”南银纱不耐烦收刀,“那就扔掉,继续上楼。”   于是三人迈过横陈在前方的尸体,脚步未歇朝楼上方向赶去。   ……   方才那阵枪声,确实是章杉三人这边引起的,前因是有绑匪突然开门从看似紧闭的病房走出来,正巧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要不是章杉反应快,分分钟上前夺枪,恐怕那梭子子弹就不是打在墙上,而是打在段兰婷身上了。   直到三人合力将其制服,尹嘉旭依旧心有余悸,并且在认真观察了对方的那张脸之后,他显得非常意外。   “我好像认得这个人。”他说,“早先在一局游戏里,他跟我和佳月一样,都是普通玩家。”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失误出局了,所以他是淘汰玩家没有错。”   段兰婷俯身,从尸体口袋里找到了一台对讲器,她好奇询问。   “三哥,这对讲器咱们能利用一下吗?”   “我试试。”章杉接过来,他低头调了频道,压低嗓音和另一端对话,“喂?三楼这边有情况,像是有人闯进来了,你们在哪?”   没想到隔了几秒钟,那边还真有人给了回应。   “我们在八楼,那老头儿想寻死,真晦气。”   “你们快来三楼,对方太强,我们这里抵不住了。”   “好。”   那边只应了一声,通话随之中断。   段兰婷担心:“三哥,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反正我试过了,咱们看运气吧。”章杉笑了,“不过有你在这,我觉得运气应该可以。”   尹嘉旭蹲在旁边拆弹夹,半晌变了脸色。   “弹夹是空的?合着这枪只能他们用,咱们想抢也没办法。”   “操。”章杉忍不住骂,“咱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段兰婷劝他:“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周院长的位置了,他在顶楼。”   这座医院只有八楼,周院长就被关在八楼。   他们需要立刻赶往现场。   *   南银纱三人正在搜索四楼区域,期间晏之卿发现地图上,代表章杉三人的光点正迅速往八楼方向移动,他们似乎并不关心其余楼层,目标只在八楼。   他似有所悟,转过头去通知南银纱。   “纱纱,直接去八楼,张三应该是找到周院长的线索了。”   “好。”   医院年久失修,根本没有电梯,只能靠爬楼。   而且爬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中途不晓得会遭遇什么状况。   比如突然停电。   视线一片漆黑,三人靠墙而站,与此同时发现章杉那边的行进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尹佳月伸长脖子,试图在过于昏暗的环境里辨认出什么,然后她就真的辨认出了什么。   “晏先生,南小姐。”她小小声分享情报,“刚才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门口,像是有灯光闪了半秒钟。”   尽管只有半秒钟,却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南银纱点头:“那就去看看。”   三人紧贴墙壁,谨慎安静前行,尽量避免发出不必要的声响,惊动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绑匪。   当他们终于来到那间病房门口时,见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能开,且里面并没有灯,也不知道刚才那光是怎么闪的。   晏之卿低声嘱咐:“纱纱你从左边开始找,尹小姐从右边开始找,我找一找地面。”   “好的。”   这病房一定是有蹊跷的,在摸黑的情况下,必须保证地毯式无死角搜索,才能万无一失。   沿着墙壁往前摸索,不难判断其实这间病房没什么多余的布置,只有一张床和一座柜子——虽说只有一张床,床还磕到了尹佳月的腿,疼得她揉了半天。   “南小姐,你说这里能藏着什么呢?”   “也许藏着能让我们见到周院长的关键道具,毕竟绑匪们都有枪,在他们眼皮底下抢人,总得有点优惠政策。”   话音未落,就听见晏之卿开了口。   “纱纱,柜子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一张纸。”   四面漆黑,并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只能先收起来,出病房再作打算。   谁知他们刚到楼梯转角,医院突然就恢复供电了,走廊灯光亮起,同一时刻,他们也看到了在尽头另一边的数名持枪绑匪。   双方对视。   “闪开!”   随着晏之卿猛然提高音量,三人脚步生风冲上楼梯,密集的子弹击中他们身后墙壁,火光迸溅,隐有硝烟味弥漫开来。   对方很快就追了上来。   晏之卿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展开了从病房里找到的那张纸。   那其实不是纸,而是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   南银纱问他:“看出什么了?”   “我们应该去六楼的手术室。”他说,“地图做了明确标注,手术室里有通往八楼太平间的另一处楼梯。”   尹佳月闻言也诧异:“这是什么破地形?”   “总之我们没得选,要尽快。”   身后枪声不绝于耳,三人一路狂奔,这会儿工夫感觉自己在和子弹赛跑,没点主角光环根本活不下来的那种。   他们冲上了五楼半,眼看着就要到达六楼,这时晏之卿猛地顿住身形,他抬手示意她们停止前进。   “有人。”   后方有追兵,前方也有堵截。   明明太平间只差一个拐弯的距离了,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靠近的,如果要硬闯过去,势必被对方集火攻击,届时谁也活不了。   不过数秒钟的停滞,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南银纱下意识握紧唐刀,她咬紧牙关,作势向前一步。   “我拦住他们,你们……”   “不,我拦住他们。”尹佳月说,“当初在休斯顿商场,我欠晏先生一个人情……”   “就在这还回来吧。” 第88章 觉悟 明天见。   “当初在休斯顿商场, 我欠晏先生一个人情……就在这还回来吧。”   在说完那句话的同时,尹佳月没给队友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人已经义无反顾冲了出去。   六楼紧靠电梯的病房门前, 停着一辆送药的金属推车, 她这会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双手掀翻推车, 将其朝着那群绑匪的方向甩了过去。   推车砸在地面时“咣啷”一阵巨响如晴空惊雷,登时吸引了绑匪们全部的注意力, 本就昏暗的灯光下, 他们集体持枪对准了她。   枪声骤起。   在最后一刻, 她用尽全力拉下了墙上的电闸。   本就不透光的六楼, 瞬间陷入漆黑。   纤瘦的身体缓慢倒在血泊之间,尹佳月微微仰着头看向这边, 临死前还在用口型示意。   快走。   晏之卿紧紧攥着南银纱的手,两人猛地转身,在黑暗里朝走廊尽头的太平间狂奔而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 哪怕是半秒钟的犹豫,都可能让队友的牺牲失去意义。   他们甚至来不及悲伤难过。   两人用力撞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浓浓消毒药水的气味迎面而来, 他与她即使撞到了盛放器械的金属架也并未减慢速度, 就这么横冲直撞地摸黑行动, 凭借着那张简易地图的记忆, 紧急搜索通往八楼的暗道。   “纱纱, 在这里!”   走廊里追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南银纱循声朝着晏之卿的方向靠拢,而后听得一阵摩擦地面的钝响,他挪开了墙角的一张手术床, 并弯腰掀开了地面的暗门。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持枪歹徒闯进手术室,而两人也跳进了暗道。   暗道很窄,楼梯很陡,阴暗潮湿还有股强烈的霉味。   唐刀刀柄不间断敲击墙壁,南银纱的喘息声很急促,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愤怒。   晏之卿清楚她的情绪来源,但纵然是他,此刻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安慰言辞。   他连自己都无法开解。   直到他抬起手来摸到了坚硬的门板,用力将其往前推。   一丝幽绿的光线从缝隙透进来,同时刺骨的寒意也扑面袭来。   两人无声无息进入太平间内部,见有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坐在角落里,旁边还有两名绑匪持枪对准他。   南银纱手起刀落,隔着一段距离正劈中右边那绑匪的脑袋,同时晏之卿欺身上前,回旋镖勾住右边绑匪的脖子,干脆利落割断了他的喉咙。   整个过程并未发出太多声响,中年男人震惊地注视着他们,满脸警惕。   “你们是谁?”   “周院长,我们需要把你研制的DA疫苗,安全护送至第三实验基地。”   周院长眼神一亮:“给我松绑。”   待松绑后,他起身来到其中一座停尸柜前,从里面停放的尸袋里,取出了三支疫苗样本。   他郑重其事将疫苗交给两人:“但你们未必能安全离开这座医院。”   “我们可以。”晏之卿说,“不过我们可能无法把您一起带走。”   “我不走,我生是安定医院的人,死是安定医院的鬼。”   周院长作为一名称职的剧情npc,在交出样本之后,就自觉去停尸床上躺着了,看来是心愿了结,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晏之卿和南银纱对视一眼,正欲靠近察看太平间外的动静,谁知下一秒,太平间的大门就被强行撞开了。   有人抡着斧子,气势汹汹迎头要砍,幸好晏之卿眼力好,及时制止对方。   “张三,是我们!”   “……”   门口躺着两具尸体,大约是刚刚被章杉干掉的,章杉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队友,他深吸一口气,像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尹先生没了。”   南银纱猛抬头:“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我们找到绳子道具,可以从外墙迂回爬上八楼。”段兰婷带着哭腔回答,“可中途有绑匪从窗户那里瞄准我们,尹先生为了掩护我俩,挡住枪口扑了进去。”   “……尹小姐也没了。”   段兰婷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   “对,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晏之卿沉声道,“所以不要耽误时间,这就出发。”   四人以最快速度离开太平间,结果沿楼梯刚下到七楼,就听见走廊深处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很明显是正有另一批绑匪朝这边赶来,而且是两面夹击。   这种情形,想要强闯过去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们绝对跑不过子弹。   章杉突然福至心灵:“绳子还留在窗户那里,你们也可以从外墙爬下去,我去引开他们。”   他说这话时自然无比,就好像并不是要去赴死一样。   段兰婷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看着他,眼角泪痕犹在,像是分分钟又要哭了。   “别哭婷婷,这是游戏规则,大家分工明确,总得有人身先士卒吧?”他用力钳住她的肩膀,将她往七楼窗口的方向推,“老晏和我兄弟都能保护你,别害怕,咱们明天见。”   然后他看向晏之卿和南银纱,又重复了一遍。   “明天见。”   南银纱眼眶红了,她恶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明天见。”   所谓这场游戏的规则,就是不可能全体存活,获胜的关键就在于依靠队友的尸体去铺路。   他们要够狠,够果断,该放弃的时刻就要放弃,拼死保住有生力量,争分夺秒逆风翻盘。   然而说得容易,真正面临那一刻时,没有谁能够平常心对待。   脚步声越来越近,章杉目送三位队友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他重新关上窗户,转身抄起腰间的甩棍,一甩手击打在墙面上。   金属甩棍不断与墙面相击,发出连续的钝响,这声音轻松引得绑匪们将目标锁定了他。   灯光下人影乱晃,是他们朝这里追来了。   章杉不屑冷笑,他在确保对方能发现自己的范围内,头也不回朝反方向跑去。   ……   七楼距离地面有着相当的高度,只依靠一根麻绳降落,需要极强的腰力与臂力配合。   晏之卿和南银纱还好说,但段兰婷刚才已经拼尽全力爬过一次外墙了,此刻显然有些体力不支。   尤其是当她听到走廊枪响的时候,更是手臂一软,险些摔下去。   那大概是追击章杉的枪声。   她知道,章杉是活不了的,而自己就算逃出去了,待会儿也难免浪费另外两位队友的时间。   疫苗已经到手了,在任务的后半程,自己并不能为队伍起到多少实质性的作用。   倒不如自觉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纱纱。”她说,“你和晏先生加快速度,不用等我了。”   南银纱抬起头,正透过前方破碎的窗玻璃,看到了横陈在四楼走廊的、躺在血泊中尹嘉旭的尸体。   隐约有绑匪的身影闪过,像是往楼下方向赶去了。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被绳索磨破出血的手指紧紧攥起。   “那你呢?”   毋庸置疑,段兰婷也看到了那群绑匪,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如同下定了决心。   “我替你们争取时间。”   话音刚落,她已经毫不迟疑双腿荡起,沿着窗台跳进了四楼走廊。   她重重摔倒在走廊上,后又迅速撑地起身,也朝着楼下飞奔而去。   “啊——!!!”她放声高喊,“我在这呢!来抓我啊你们这群王八蛋——!!!”   她拼命用自己的斧子,敲击沿途的楼梯栏杆,和章杉吸引敌方注意的方法,如出一辙。   楼下的绑匪们听到动静,乱糟糟循声折返。   她将斧子用力朝他们扔过去,转身紧走几步拉掉了电闸。   纱纱,晏先生,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靠你们了。   她从来也不是个非常有勇气的人,在最初被绑定无常系统时,她甚至没想过,自己居然也能走得这么远。   这是队友们赠予她的勇气,让她永远能够不畏前路披荆斩棘。   自然,她也应当拥有为团队牺牲的觉悟。   就像三哥那样。 第89章 飙车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三只松鼠吧。……   不晓得什么时候, 这座城市再度下起雨来。   楼内的枪声还在响,晏之卿和南银纱开着先前停在门口的轿车,赶在更多绑匪追出来之前, 带着三支DA疫苗样本离开了安定医院。   腕表上, 代表其余队友的发光红点消失了,这说明他们已经全部阵亡。   然而任务的考验, 并没有就此结束。   轿车刚刚驶过某条垃圾场一样荒凉破败的街道,忽见有数人驾驶着重型机车, 从转弯处鬼魅般出现, 开足马力径直朝这里撞来。   “纱纱, 坐稳了。”   晏之卿只说了这一句, 便开始冷静地猛打方向盘,轮胎旋转带起大片飞扬的水花, 他以几乎离地漂移的技巧和速度,接连躲开了对方的凶猛撞击,风驰电掣, 硬是往前方闯出了一条路。   那几辆重型机车迅速掉头,仍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仅如此, 逐渐有另外的越野车从两侧岔路合流, 也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毫无疑问, 这些同样是来争夺疫苗的高级npc或者淘汰玩家。   要将DA疫苗安全护送到第三实验基地, 须得冲过这一关。   雨越下越大, 密集的雨帘织就大网, 天边忽有惊雷划过,与此同时身后枪声骤起。   子弹击碎车后玻璃,幸亏南银纱及时俯身, 才没落得个被当场爆头的惨剧。   她透过车窗向后望去,见隔着一段距离,正有无数枪口对准这里。   她问晏之卿:“地图显示还有多远?”   晏之卿密切关注着后视镜的动向,此刻猛地一踩油门,直接越过了前方被大风刮落的店铺招牌。   他说:“还有大约十公里。”   “好,那也不算太远了。”南银纱点点头,“我替你拦住那些车,你抓紧时间去实验基地。”   晏之卿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瞬间攥紧,他手背青筋毕露,显然在强行压抑情绪。   “连你也要走了?”   她看他一眼:“只是暂时的。”   “万一任务失败了呢?”   她想了想,低声一笑:“有你在,不会失败的。”   情势万分紧急,两人此刻能做个最后告别,都已经算非常难得的事了。   轿车拐入狭窄的岔路,南银纱望见前方路边倒伏着一辆机车,她心里拿定了注意。   她唇角微抿,霎时侧身靠近,吻在了晏之卿的侧脸。   “保管好我的刀,明天见。”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转弯稍稍减速的时机,她果断开门跳下了车。   她沿着泥泞的道路连续翻滚了十几米才停下来,顾不得被磕伤的手臂和膝盖,迅速起身跑去扶起了那辆机车。   她跨上机车,猛地一拧车把,正面迎着后方追击的车队就撞了过去。   漫天大雨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司机的视线,对方始终全神关注着晏之卿开车的动向,以致当发现她冲破雨帘发起撞击时,双方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南银纱全力加速,她的身影在雨里像一道离弦箭,朝着打头的那辆越野车,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砰!   高速行驶的车辆轰然相撞,路面湿滑,越野车当场失去平衡,而这一意外也直接导致了后方车队接连追尾,造成重大事故。   火光迸溅,爆.炸声几乎盖过了天际隆隆的雷声。   而晏之卿独自一人驾驶轿车,穿越天与地深沉的雨幕,去往任务的最终目的地。   *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大多数人思考这个问题,只能依靠想象,毕竟真正体会过的人,也不可能再对后来者讲述经验。   但章杉不同,他是真的死过了,然后又复活了。   醒来的那一刻,被乱枪打死的强烈痛感,失血过多的冰冷感,仿佛还蔓延着他的四肢百骸,令他连呼吸都困难。   真是彻头彻尾的噩梦。   他躺在那愣了足有半分多钟,这才如梦方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复活点是随机的,他现在正处于某家商场的员工通道口,而腕表上已经重新显示出了队友们的具体位置。   任务成功了。   所有人都在迅速移动,迫不及待,朝着彼此全力奔赴而去。   一个小时后。   章杉风风火火冲进了先前和队友们去过的那家小超市,一进门果然看见段兰婷正坐在货架旁边,拼命往嘴里塞吃的,而尹氏兄妹并排坐在不远处,同样在疯狂进食。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三只松鼠吧。   他喊了一声:“婷婷!”   “……三哥?”段兰婷呆滞了两秒钟,猛地跳起身来扑向他,在搂住他脖子的瞬间,她扁扁嘴,像是又要哭了,“你疼不疼啊?”   “不疼不疼,你哥是热血漫的男主角,男主角是不怕疼也不会输的。”   “说得好啊。”尹佳月热烈拍手,“章先生,我们刚才简单交流了一下心得,发现咱们可以组个新组合,就叫‘乱枪打死四人组’。”   “……婷婷,你也死了?!”   段兰婷坦然点头:“是啊,为了不拖后腿,选择为集体牺牲,这不是应该的吗?”   章杉心疼地抱住她,后又像想起了什么,焦急四顾。   “老晏和我兄弟呢?他俩任务成功了,按理说应该更早到啊。”   尹嘉旭低头看腕表:“看位置是快到了,但不知为什么,晏先生和南小姐,是从两个方向来的,没在一起。”   四人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约莫十分钟后,就见南银纱淡定推门进来了。   段兰婷立刻迎上去热情慰问:“纱纱!怎么样,后半段任务是不是挺辛苦的?”   “还行吧,晏之卿更辛苦一些。”南银纱随手从货架上拿了盒牛奶,叹了口气,“毕竟后半段都是他自己完成的。”   “什么?所以你……你也?”   “对,我也死了。”   大家显得都挺震惊,尹佳月好奇多问了一句:“那南小姐,你的死法是……”   “出连环车祸炸死的。”   “哇!不愧是真正的女侠,连死法都和我们不一样!”   尹嘉旭:“乖,你快歇会儿,别胡说八道了。”   ……   就这样,当晏之卿推门进入超市时,他受到了死亡五人组充满赞许的注目礼,和集体鼓掌待遇。   所谓的“明天见”,约定果真实现了。   由于他不属于复活范畴,所以昨天把疫苗送往基地过程中受的伤并未愈合,衣衫狼狈,手臂上大片血迹仍在——不难想象,最后的那段路,其实也很难走。   他将手里的唐刀,递向南银纱。   “纱纱,把刀交给别人保管,你真的放心?”   “交给别人不放心,但交给你,我很放心。”南银纱单手接过唐刀,另一只手拥抱住他,她将脸埋在他肩膀,很小声地说,“辛苦了。”   晏之卿笑了,他反手抱紧她,垂眸隐去了眼底的一丝光。   不晓得那是不是失而复得后,悬而未落的泪意。   “你才是辛苦了。”   作为旁观者,尹佳月不禁被这情景感动了,她由衷对章杉说。   “章先生,同样都是队友,你看看人家,你和段小姐什么时候也谈个恋爱吧。”   章杉:“???”   结果还没等他回答,段兰婷闻言抬头,她撕着手中那袋巧克力,眼神亮晶晶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啦。”   “……”   *   第五天的任务完成,队内获得的新道具是【抵伤卡】,作用是可以在接下来的游戏中,抵消一次致命伤害。   由于抵伤卡是以绑定队伍为单位发放的,尹氏兄妹算一队,四人组算一队,所以有两张。   队员们则需要进行内部商议,选择把道具设置在谁的腕表上,只有那个人受到伤害时才能自动触发。   尹嘉旭自然是要把道具给妹妹的,四人组这边则出于战略性思维,给了南银纱。   理由是作为队内冲锋型选手,道具给南银纱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根据游戏规则,在第六天的新任务发布时,尹氏兄妹就与四人组正式解绑了,临走时,大家互相拥抱,期待着有朝一日再次重逢。   能遇见默契的同路人,是修罗地狱里的一束光,无论何时都不会让人绝望。   然而……   不得不提的是,第六天【追踪魔鬼公交车】的任务,属于根本不可能完成的难度,且任务时间只有6小时。   四人组遭遇了本场游戏的滑铁卢,最后没追上那辆末班车,任务宣告失败。   任务失败的后果,就是第七天任务开始时,他们的具体位置将被高亮标注4小时,且实时更新。   这意味着,全境猎杀的最后一天,他们将成为所有淘汰玩家的活靶子。   黎明到来之前,总难免经历最沉的黑暗。 第90章 最后一天 火焰。   当第七天的清晨到来之际, 四人组正坐在某座写字楼的天台上,咬着面包吹着风,等待最终考验的降临, 也享受难得的一刻平静。   章杉席地而躺, 枕着手臂望天,刚下过雨的天空难得深蓝, 月光很淡,星辰隐现。   段兰婷坐在他身边, 剥了根棒棒糖送进他嘴里。   “起来吧三哥, 地上多凉啊。”   “我不怕凉。”章杉顿了顿, 饶有兴致地问她, “婷婷,第七天都要到了, 你怎么也不紧张呢?还一直在那吃。”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好紧张?”段兰婷回答得理所当然,“再可怕又能有多可怕?我早看开了。”   “什么都看开了吗?就没点不舍得的、值得牵挂的事?”   “唔……有啊, 其实我还是想赢的,毕竟通关了这局, 就可以回家见一见妈妈, 哪怕只能见24个小时。”   “还有别的吗?”   “啊?”   章杉迎视着她无辜茫然的眼神, 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 除了妈妈, 还有别人让你不舍得吗?”   “纱纱我也不舍得。”   “……然后呢?”   “什么然后?”段兰婷疑惑反问了这句, 而后看着章杉瞬间郁闷的神情, 忽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噢,难道三哥你指的是自己吗?”   “……”   “我当然也不舍得你了。”   这个答案勉强能让章杉满意, 他顿了顿,又追问道:“怎么个不舍得法?”   “那你想要我怎么形容?”   “今早尹小姐的建议,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考虑?你不是说可以考虑的吗?”   所谓“尹小姐的建议”,自然是指尹佳月撺掇他俩谈恋爱的事。   段兰婷可可爱爱一歪头:“我以为……”   “以为什么?”   她没说话,只用手肘撑着膝盖,托腮看他。   她曾在他与别人谈笑风生的时刻,无数次这样仔细端详他,目光最终总忍不住停留在他眼角那颗勾人的泪痣上。   根据命理学说,有泪痣的人大多孤独流离、多愁善感,还容易为情所困。   但三哥例外,他是个潇洒的傻瓜。   他也永远不会为情所困。   因为她也喜欢他。   “我以为,我们早就默认彼此是男女朋友了。”   ……   另一边,南银纱背靠栏杆,拿了块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破布擦刀,她擦着擦着转过头去,若有所思看向旁边的晏之卿。   “你今天话很少。”   晏之卿笑了笑:“我话本来就不多,你也知道。”   “可今天格外少。”她将刀放在一旁,一本正经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实话,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是因为今天的任务,还是昨天的任务?”   “今天的任务虽然失败了,但大家也尽力了,荣辱与共,没什么遗憾的。”   “那就是因为昨天的任务了?”   他垂眸,难得沉默,又或者是没斟酌好该怎么开口。   南银纱明白了,她迟疑半晌,放轻嗓音,满含歉意地解释。   “我知道,昨天的任务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太难为你了。可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尤其是最后,如果不留下你的话,凭我的车技根本到不了目的地,所以我只能委屈你。”   大家都很清楚,在那样的赛制之下,最难的并不是主动赴死的队员,而是坚持到最后完成任务的队员,因为后者要背负的,是如泰山压顶般的精神压力,枪林弹雨也必须往前闯,哪怕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导致全队覆没。   而他们,终究是选择把这个位置,留给了晏之卿。   晏之卿没有拒绝的权力,他无法拒绝。   他摘下眼镜,缓慢揉着眉心,语气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他低声说:“纱纱,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也是害怕的。”   害怕任务失败,让队友们的信任与托付毁于一旦,害怕死亡成真,不该失去的都要失去。   当时连她也怀着一腔孤勇离他而去,远方爆.炸声起,地图上代表她的红点也消失,那一刻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距离实验基地短短十公里的路程,在荒败的街道上,在漫天的大雨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呢?   短暂而漫长的煎熬已经过去了,然而痛苦的余波仍在侵蚀他,以致他现在看到活生生站在身边的队友们,仍有种不真实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   那感觉,就像是当年站在父亲的墓前,四面旷野风声,寒意透骨,无所归依。   “纱纱,对不起,我……”   南银纱没等他说完,就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轻抚着他的背,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小心翼翼地安慰。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发誓,这样的事,以后再不会出现第二次。”   “晏哥,你放心,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就算是死,我们将来也要一起死。”   *   第七天的任务,比前面任何一天都来得更简单粗暴,且全体幸存玩家得到的都是一致的指令。   【城市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设有最终任务地点,任务地点四盏火炬全部点亮,视为本场通关。】   【地图开启天眼模式,全体玩家均可在腕表上实时察看剩余人数。】   这就意味着,如果其中一个任务地点的玩家人数少或者死亡率高,其余任务地点的玩家就可以在完成自己区域的前提下,赶去帮忙。   总之最后四盏火炬全部点亮,就算通关。   诚然,规则很容易理解,实施起来却难度巨大。   对四人组而言就更是如此,毕竟他们除了按部就班完成任务之外,还要时刻提防着那4个小时的暴露位置的惩罚。   惩罚在中午12点30分随机开启,彼时他们刚刚聚众点亮了东面的火炬,腕表就发来了提示。   “我们得赶紧去个偏僻点的地方吧?”章杉道,“否则淘汰玩家追杀我们,就会殃及其他现役玩家。”   于公于私,这情况都应该避免,当前让其他现役玩家抓紧时间去点亮火炬,才是最重要的事。   晏之卿摇头:“没这必要了。”   “啊?为什么?”   章杉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四周刚才一起完成任务的现役玩家们,正发出此起彼伏的抱怨——要是仔细听,会发现他们大多是接到了惩罚提示。   原来几乎无人幸免,系统安排的第六天的任务,初衷就是让全体玩家都接受惩罚,借以令第七天的任务难度再次升级。   怎一个狗字了得。   于是接下来,是全城大逃杀的惊险时间。   剩余不到200名现役玩家,一面疯狂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一面试图往任务地点靠拢,鱼和熊掌,必须兼得。   淘汰玩家能准确获知现役玩家们的实时位置,并且全体配枪,这相当于开金手指一般的悬殊条件,每一秒钟都犹如来自地狱的邀请函。   目前四个方向的火炬只点亮了两盏,剩下南与北尚未点亮,而现役玩家的数量则在不断减少。   期间四人组从路边随便找了一辆车,疾速赶往南面,谁知中途对面的居民楼里,竟有淘汰玩家架起了□□,隔着好几百米一枪打爆了轮胎。   轿车瞬间侧翻,要不是四人逃得快,估计都得被炸死在里面。   然后他们就被路过的一辆越野车给救了,当时那辆车恰好停在附近,还把车门给打开了,他们来不及思考,秉持着先上去再说的原则,集体迅速钻车门。   在楼内狙击手二次瞄准的前一刻,越野车绝尘而去,南银纱抬头,这才看清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坐的都是谁。   “……海小姐,邵先生,真的又是你们。”   是短发姐姐海司羽,和她的男朋友邵明。   也难怪,不是熟人的话,在这么十万火急的情况下,谁有空特意停车紧急救援?   海司羽笑道:“巧了,看样子你们也打算去南面任务点?”   “对。”   “一起吧,现役玩家越来越少了,咱们目标一致,互相也有个照应。”   “那当然最好。”……   地图显示,除去仍滞留在东西面的玩家,前往南面和前往北面的玩家数量,几乎持平,这样的好处就在于只要大家精诚合作,大概率不会出现人数不够的状况。   4个小时终于过去,傍晚来临,惩罚机制关闭。   一行人踏着夕阳余晖冲进了南面的任务点——一座废弃工厂。   工厂的地形曲折复杂,内部横陈着无数尸体,都是之前牺牲在这里的现役玩家。   南北任务点,都比东西任务点要困难得多。   工厂深处传来密集枪声,应该还有其他现役玩家正在里面战斗,六人紧贴着一排集装箱暗中前进,途中顺便合力解决了两个落单的淘汰玩家。   隔着稍远的距离,他们终于望见了摆放火炬的高台,高台的火炬由两部分组成,也就是说要同时引燃火盆两侧的枯树枝,中央的火炬才会亮。   同样的,绳索也有两根,需要两个人同时爬上去,但三面都有淘汰玩家持枪把守,谁上去就意味着送死。   子弹如雨点,不间断击在集装箱和生锈的机器上,在某处可以隐蔽的大型设备后面,六人和一批藏身的现役玩家碰了面。   有玩家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满脸无奈:“不行啊,根本冲不上去,胆子大冲上去的都死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研究战略,不能无脑冲锋。”海司羽说,“抵伤卡的作用就在于此,大家有谁之前获得了抵伤卡道具,受累让我看看。”   南银纱看她一眼:“我有。”   “我也有,我和邵明只有一张,他给了我。”   邵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微变:“我是不是不应该给你?”   照目前的形势判断,谁有抵伤卡,谁就相当于有两条命,就得担负起冲锋的责任。   “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我不认为你能做得比我更好。”海司羽拍了下他的肩膀,继续询问其他人,“还有吗?大家既然能活到现在,想必也是有点本事的,但凡先前的任务完成了,都该有特殊道具——生死攸关的时候,请不要撒谎。”   她这么一说,在场不少人明显心虚了,犹豫了一会儿纷纷承认。   “我有。”   “我有。”   “我也有。”   除了两个男人,基本上有抵伤卡的都是女孩子,估计队友大多出于保护她们的想法而做此决定,并不代表她们战斗力强。   南银纱点头:“有抵伤卡的,希望你们待会儿至少都能去挡一挡枪口,争取时间。”   登时有人反驳:“女孩子也要去挡枪口吗?”   “在这里不分男女,所有人一视同仁。”   “那你们俩呢?”   “我们俩去点火炬。”   “……”   对方没话说了。   章杉悄悄问南银纱:“卧槽,你真要去点火炬?你有多大把握?”   “那得看你们掩护得好不好。”   “我肯定拼死掩护你!”   “那不必,你还是得活着。”   另外两位有抵伤卡的男人,见状感觉不太好意思:“怎么能让你们女生去点火炬?这该我们男人去。”   海司羽摇头反驳:“三面都有淘汰玩家,你们得去挡他们,其实这任务也挺艰巨的。”   有个女孩子从旁递来两盒火柴,怯生生道:“这是点火炬的东西,貌似只能用这个才能点燃,是我们刚才找到的。”   “好,谢谢。”   晏之卿看向南银纱,正巧南银纱也在看向她,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一下。   倒也不必多说什么,此时此刻,唯有信任彼此。   她把自己的唐刀扔给了他:“我记得你使刀也挺有天赋的。”   “过奖了。”晏之卿稳稳接刀转过身去,“各位,我们尽快分一下组,稍后请各司其职,掩护我的队友们完成任务。”   他话尾略作停顿,语气依旧温柔含笑,只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如果被我发现谁枉顾他人生死,躲在后面意图躺赢,到时请别怪我不讲情面。”   “即使都是现役玩家,我也会杀了他。”   邵明冷笑一声:“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家齐心协力,要通关一起通关,总不能我俩的女朋友上去拼命,有人在后面贪生怕死——那干脆就都别活。”   这番威胁先讲出来,在场无人提出异议,从表情上判断,大家都默认了这一条件。   此时腕表振动提示,北面的火炬也点亮了,而北面的玩家数量锐减,已经不足三十位。   可以想见,北面同样伤亡惨重。   这里变成了最后的任务点,全体现役玩家的成败在此一举。   20秒钟后分组完毕,南银纱和海司羽,已经开始挽袖子系鞋带,并把碍事的外套也脱掉了。   海司羽笑道:“真没想到,我和南小姐总有并肩作战的缘分,这是我的荣幸。”   “也是我的荣幸。”   段兰婷握紧自己那柄不离身的斧子,小小声嘱咐南银纱:“纱纱,你一定小心。”   “好。”   听得邵明压低嗓音问:“都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均点头:“准备好了。”   “我数三声,大家一起往外冲。1——2——3!”   很难用言辞准确形容,那一瞬间场景的震撼性。   玩家们齐声呐喊,是为了吸引敌方的注意力,也是为了唤醒自己仍在踌躇的勇气。   他们抄着手头一切能用的工具做盾牌,埋头冲锋,分三路扑向不同位置的淘汰玩家。期间有很多躲在工厂其他地方的现役玩家,听到动静探头察看,在迅速搞清状况之后,也毅然决然汇入了作战的洪流。   有抵伤卡的玩家们均自觉冲在最前面,哪怕是柔弱的女孩子也没有例外,他们迎着枪口撞上去,每扑倒一人就往死里群殴,团结到无与伦比。   在鲜血狼藉的混乱里,南银纱和海司羽头也不回朝高台飞奔,南银纱抬手将火柴道具扔给海司羽,两人抓紧绳索,身形敏捷向上攀爬。   大约攀爬到一半的时候,南银纱余光瞥见右侧的海司羽浑身一震,差点摔下去。   海司羽暴躁怒骂:“我他妈应该是被爆头了!”   大约攀爬到三分之二时,南银纱忽觉后心传来发麻的疼痛感,尽管这痛感立刻就消失了。   她低头,见腕表正亮起。   【抵伤卡道具已使用。】   OK,这下子她和海司羽的道具都清零了。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南银纱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晏之卿已经把对她开枪的那名淘汰玩家,直接扭断了脖子。   他挥起她的唐刀,又利落劈倒了朝章杉举起枪口的另一人。   章杉风风火火大杀四方,段兰婷就跟在他后面,抡着斧子能砍谁就砍谁,且一边砍,还要一边回头看南银纱还活没活着。   “……三哥,晏先生,纱纱她们好像要成功了!”   话音未落,原本看上去已经倒地的某个淘汰玩家,突然挣扎着爬起身来,朝着已经登上高台顶端的南银纱开了一枪。   然后当场被附近的其余现役玩家按倒,各种武器一同招呼,把脑袋都锤碎了。   幸好子弹打偏了,只击中了南银纱的小腿。   南银纱猛地跪倒在地,她咬牙重新爬起来,从掌心的火柴盒里抽出一根划燃。   她将火柴用力甩向前方的火盆。   同一秒,海司羽也点燃了右侧的枯树枝。   两侧蓬发的火焰合流,中央的火炬霎时亮起,像是九天碎裂的金芒。   所有的嘈杂声仿佛一瞬远去,玩家们纷纷抬头,时间定格,腕表振动。   【恭喜你,顺利通关[全境猎杀],请回到无常街领取赛事奖励。】   火光映亮了他们的眼睛,这是属于在场所有人的胜利。 第91章 回家(大结局) 你那三百斤的网恋秃驴……   回到无常街, 四人组照例睡了20多个小时,这才勉强恢复在游戏里疯狂消耗的体力。   等他们一醒来,就发现系统发来了消息, 是[全境猎杀]的赛事奖励到账了, 让玩家在24小时内二选一确定奖励内容,并需要全队保持一致。   对此, 章杉和段兰婷自然都是想回趟家的,但考虑到晏之卿在现实世界已经没有亲人了, 于他而言回去一天, 倒不如通关次数+5来得实际, 所以两人很犹豫。   最后是晏之卿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微笑表态。   “我们选回去现实世界24小时。”   “可是老晏你……这么做很吃亏啊。”   “我哪里吃亏了?我回去也有很重要的事情。”   “……啊?什么事?”   “我要去拜访纱纱的养父。”   章杉恍然大悟,转而看向段兰婷:“见家长啊婷婷, 我是不是也该去见一见你的家长?”   “别闹了三哥,统共就24个小时,你的城市和我的城市一南一北, 折腾得起吗?”   “唉,也是。”   段兰婷笑着推了他一把:“别着急, 咱们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章杉最吃她这一套, 顿时高兴起来, 他兴致勃勃地问:“那怎么着, 咱们现在就选?现在选了, 是不是马上就能回去?”   “不知道。”南银纱把面前盒子里的最后一块饼干也吃掉, 她掸掸手, 作势点击腕表,“选了试试吧。”   “那咱们约定好啊,24小时之后, 还要在无常街集合。”   “当然,就算我们有心不回来,你以为系统会同意?”南银纱说完,又着重问了晏之卿一句,“我家地址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晏之卿略一颔首,“你放心,我会片刻不停地赶过去。”   这大约也是他与她,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约会。   *   南银纱睁开了眼睛。   她隐约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无常街,还坐在晏之卿的调香室里和队友们聊天,此刻却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准确来说,这是她现实世界的卧室。   她缓了几秒钟,猛地翻身坐起,第一反应是去看桌上的手机。   岂料手机屏幕显示的日期和时间,距离她被绑定无常系统的那一天,仅仅过去了12个小时。   说白了,只是从晚上到早晨,睡了一觉的跨度。   原来无常世界和现实世界,时间计算的方式是不同的,她以为过去了那么久,其实并没有多久。   她站在原地沉默半晌,目光投向挂在墙上的那把唐刀。   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仿佛只是她偶然做的一场梦。   但她知道不是的,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   她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纯银的香水瓶。   那是曾经晏之卿送给她的见面礼。   她凝视着香水瓶,忽而一笑,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满方方正正的客厅。   恰逢养父南松从门外进来,父女俩打了个照面,彼此均是一愣。   南松随手撸起外套衣袖,环着胳膊粗声开口:“成天喊你起床也不起,今天倒是起得挺早,你发癔症了?”   “嗯,就算是吧。”鬼使神差的,南银纱突然问了一句,“你最近怎么样?”   南松无语:“小兔崽子,我最近怎么样你不知道?你睡个觉脑子睡傻了?”   “……”   南银纱感觉自己也是有点傻了,她并不能强求他理解自己的心路历程,毕竟在他看来,俩人昨晚睡前明明才刚见过。   所以她明智转移了话题:“哦,对了,我有件正事要跟你说,你晚上多炒几个菜,咱家要来客人。”   “……来什么客人?你亲爹亲妈又要来?”   “晦气,他们能算人吗?”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是我男朋友要来。”   南松瞬间警惕:“男朋友?兔崽子我怎么不知道你交了男朋友?你看同龄的那些男孩子不都像看傻逼一样吗?”   “……对,所以我找了个比我年纪大的。”   “大几岁?”   “大七八岁。”   “他住哪?”   “G城人,坐飞机差不多下午到。”   南松气得一拍大腿:“你他妈还搞异地恋?怎么搞上的?网恋?”   “你说是就是吧。”   “操,网恋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没点数?你面都没见过就私定终身,回头照片人模狗样的,一见面是个三百斤的油腻秃驴,我看你找谁哭!”   “……”   南银纱在系统世界有多么想念这位不着调的父亲,回到现实世界就有多么不乐意搭理他。   于是两人的对话以失败告终,直到下午,有人礼貌敲响了家里的门。   她走去开门,门一开见晏之卿就站在面前,穿白衬衫牛仔裤,金丝眼镜也没戴,眉眼温润,干干净净少年气,像极了青涩的大学校草。   两人对视,恍如隔世。   她弯起唇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干什么来了校草?”   “听着耳熟,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问过我?”晏之卿低声笑了,他拎起手里价值不菲的大包小包给她看,“南小姐,我来登门提亲。”   “那请进吧。”   这时屋里传来了南松不耐烦的声音,他举着刚磨好的锃亮菜刀,从厨房走出来。   “你那三百斤的网恋秃驴来了?”   “……你能不能闭嘴?”   “南叔叔您好。”晏之卿略一躬身,客气地将手中礼物递了过去,“初次见面,一点微薄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   南松没接礼物,只是皱着眉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他,后来还是被南银纱伸手掐了一把腰间软肉,这才放下菜刀,神情也稍微放松了。   他“啧”了一声,斜眼瞥着南银纱:“你倒是没吃亏,这小子长得挺帅,貌似也挺有钱?”   “……啊,还行吧。”   “可他有钱有脸的,为什么看上你这疯丫头?该不是那种专门玩弄无知少女的骗子?”   “我无知吗?”   “我看你挺无知的,从小除了打架就没怎么学过习。”   “那还不是你教的?”   “放屁。”   ……   南松的疑虑,最终在晏之卿说明职业身份,又上网搜了一下相关信息之后,才终于被彻底打消。   他相信了,原来晏之卿真是个长相百里挑一,脾气好还赚得多的年轻有为调香师,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完美女婿人选。   于是他只剩下了最后的问题。   “小晏,你喜欢我家这丫头,眼神是不是有点问题?”   南银纱恶狠狠将一块排骨咬成两半:“我迟早和你断绝关系。”   “你不会的,除了我没人敢当你爸。”   晏之卿笑了笑:“叔叔,其实我和纱纱不是网恋,我俩以前见过面的,我很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了解了也还喜欢呢?”   “是的,越了解就越喜欢。”   看得出,南松嘴上不依不饶,可听了这话是很满意的。   他给晏之卿斟满一杯酒,举杯示意:“来,咱爷俩儿干了这杯,就算个约定,既然喜欢,你以后就得好好对我家丫头,不能欺负她——我是个铁匠,铸了半辈子的刀你知道吧?谁敢让她受委屈,我的刀可不认人。”   “请叔叔放心,我拥有的一切都属于纱纱,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南银纱托腮看着他俩:“不要在我面前肉麻了,赶紧喝,喝完多吃点。”   南松差点用筷子飞她:“少插嘴,啃你的鸡腿!”   “……”   凉风习习,月隐云端。   小镇万籁俱静,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青石板路刚被冲洗过,道旁的树影随风摇曳。   这确实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和以往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值得提一句的,大概是南松酒量实在太好,灌得晏之卿有点喝多了。   南银纱送晏之卿出门,她走在他身侧,看他低头揉着眉心,出声询问。   “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晏之卿温声道,“我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体会和家人同桌吃饭的感觉了,真的非常高兴。”   “那……”   “纱纱,答应你养父的事情,我会用一生去信守承诺。”   “我知道。”   他停住脚步,转身拥抱她,南银纱微微踮起脚尖,双手很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脖子。   两人在无垠月色里接吻。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时刻。   *   转天清晨,24小时的时限即将到来之际,南银纱找了个借口,打算出门。   临走前她转过头去,认真看了南松一眼。   “爸,我俩可能要去邻城旅个游,过两天就回来。”   站在阳台上抽烟的南松:“你出去旅游还带把刀?”   “我参加漫展。”   “……我看你多少有点病。”南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行是行,但我告诉你啊,在外面要是玩火,必须让那小子做好避孕措施,你才21,万一中招了我砍了他脑袋。”   “……”   南银纱好气又好笑,她在他望向这边的视线里,关上了客厅的门。   总会重逢。   小镇的阳光明媚也刺眼,她沿着老街的店铺往前走,忽觉眼前模糊一瞬,待视线重归清明,已经回到了浓雾缭绕的无常街。   前方几百米处转弯,就是她和队友们的住处。   路过熟悉的调香室时,她听到章杉正在里面大声喧哗。   “我爸妈还想给我介绍对象来着,我说不用,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温柔可爱还是个欧皇,过年就带回家给他们看看!”   段兰婷笑嘻嘻接口:“三哥,我妈觉得我还太小,建议我主攻事业,过两年再考虑爱情。”   “那哪行啊婷婷?爱情不等人,来到你身边了你就得牢牢抓紧!”   “好啦,我会抓紧你的——对了,算算时间,纱纱是不是也快到了?”   南银纱推门而入:“是到了,这呢。”   “快来吧兄弟!”章杉说,“咱们中午涮个火锅快乐一下。”   “行,你安排。”   她放下唐刀,接过段兰婷递来的一瓶可乐,径直走向坐在不远处的晏之卿,晏之卿抬眸含笑看她,她俯下身去,轻巧地吻在他唇边。   “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   旅途的下半程即将开始,所幸朋友与爱人都在身边,当可披荆斩棘,涉血海前行,无所畏惧。   他们终会迎接真正的黎明。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