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人间春日初斜[种田]   作者:方便面君   文案:   苏北顾自幼体弱多病,被送入道观出家清修,十八岁那年忽然被一封家书喊回家……替兄迎亲?!   原来兄长在婚前逃了婚,使得未婚妻覃如意沦为十里八乡的笑柄,迫于无奈,她换喜服、迎新娘、拜高堂、入洞——   苏北顾:唯独这个不行!   覃如意:你不行?我不信。   苏北顾:……   *   苏北顾以为覃如意嫁入苏家后,会成为独守空房的深闺怨妇,没想到她天天忙于工作,忙于投喂小姑子(不是),快乐得跟丧夫一样。   覃如意:原来我还没丧夫?   苏北顾:?   【种田文案】   苏北顾以为自己走的是修仙之路,没想到一不小心功成名就,成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农学家。   多年以后,别人问她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她沉思良久,说:“一切还得从我用阵法提炼出肥料开始说起……”   世人:“?”   感情迟钝/身娇体弱/闷骚道长X步步勾心/占有欲强/腹黑手艺人   *食用指南*   1.家里长短慢热种田文   2.金手指粗大,不喜慎入   3.轻松小甜饼   决定6.22,周三入V,届时掉落三章,请大家多多支持~~   内容标签:种田文甜文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北顾,覃如意┃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替兄迎亲,假戏真做。   立意:作为华夏儿女炎黄子孙神农血脉,结合科学的修仙方法继续发展农业经济,是我们的使命 第1章 逃婚   立夏前夜,素来只有虫鸣鸟叫的田野,在骤雨初歇后被一片蛙声取代。   蛙声似远隐在夜幕中,又清晰如在屋外墙角边,此起彼伏,如春夏交替时的间奏曲。偶尔的停歇像是乐章过渡时微妙的停顿,恰到好处。   支摘窗被微微撑起,晚风顺着窗口吹拂进来。   覃如意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似沉浸在了蛙声奏响的乐曲中。然而仔细辨听,便能听见不远处的房屋里传出的细碎争吵声,它夹杂在蛙声中,是那么的突兀又不和谐。   “还有两天便要迎亲了,他苏南城不老老实实在家准备迎亲,留下一纸家书说要去巡警驿道,归期未定,希望婚期更改,这像话吗?”   覃如意安静倾听便知道这是她娘在说话,听得出她娘的怨言之下蕴藏的是极力压抑的怒火。   过了好会儿,她爹才慢吞吞地说:“毕竟是公务,若因婚期而耽误了正事,上峰怪罪下来,只怕会影响前程。”   这理由明显无法说服她娘,反而像在火上浇了一把油,她娘的嗓门更大了:“黄道吉日早便敲定了,两家人也都商议好了,他怎么都该向上峰请示休假三日把这婚礼给办了,之后他爱去哪儿便去哪儿。这早就定下来的事,他那上峰会如此不长眼,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去巡警驿道?况且他苏南城是这么勤快的人吗?”   “你小点声,让爹听见了,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似乎有所顾忌,她娘的声音又压低了去:“我看他八成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故意逃婚呢!”   覃如意没听见她爹的声音,但想来也知道,她爹此刻必然是眉头紧锁、心情沉重。   临近女儿出嫁的日子,未来女婿却以出公差为由逃了婚,出了这样的事,任谁都无法卸下心头沉重的枷锁。   借着夫妻俩独处的机会,她娘肆意地发泄心中的不满:“他们苏家人真是狼心狗肺、刻薄寡恩。当初苏登被乱贼所杀,那些亲戚对苏家家产虎视眈眈,他们孤儿寡母怎么守得住家业?还不是靠我们帮衬才挺过来!结果这会儿日子好了,又开始拿乔,嫌弃我们是做棺材的,配不上他们苏家。论过河拆桥,他们苏家还真是无人能及!”   屋外墙角边蛙声停顿的片刻,覃如意听见了她爹的一声冷哼。蛙声复而响起,覃如意还以为她爹的那声冷哼只是她的错觉。   她爹沉声道:“这事还是先瞒着爹吧,若是让他知道,指不定又要大为光火。”   她娘的语调都带着愁绪:“这事能瞒一日两日,到了迎亲那日还如何瞒得住?”   她爹又是习惯性地沉默,好会儿才道:“明日我再去苏家催一催,让苏家拿出个解决办法来。”   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下,覃如意神情莫辨。她起身收起支撑支摘窗的木杆,旋即走到妆台前,松开自己盘起的发髻。   妆台上展开的书信被她的衣袖不小心扫落,她弯腰低头拾起,目光落在那一行行透着廉价墨香的字上,嘴角忽而微翘,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苏南城既然敢逃婚,那便该承担逃婚带来的后果。   屋外,夜空中又飘起了毛毛细雨,晚风轻轻一吹,它无声地落到了两里外的苏家屋檐上。   细雨无声都敲打着窗棂,与窗台相对的卧榻之处,面色苍白的少女掀开了眼帘,如夏夜的星空般熠熠生辉的眼眸注视着窗台,雨丝仿佛都温柔了起来。   门外徘徊的脚步声惊扰了夜的静谧。   头系逍遥巾的少女微微偏头望去,问:“是娘在外面吗?”   脚步声一顿,须臾,才响起一道温柔细腻的声音:“是我,我见你这儿还亮着灯,寻思你还没休息,便来看看。”   少女起身,宽大飘逸的青色道服随风摆动,勾勒出她嶙峋的肩胛锁骨。   打开门,看见立在外头的中年妇人,少女微微侧身。   妇人走了进来,打量了这空荡的屋子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床榻之上,道:“这都立夏了,谁曾想连着下了两日大雨,天儿又冷了下来……你还需不需要添一床被褥?”   少女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疏离:“让娘费心了,屋里很是暖和,并不冷。”   妇人细细体验,发觉这屋里还真的不冷,像冬日里烧了炭火的暖房,不冷不热,暖得恰好。   妇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沉默着。   少女也没有开口。   终于,妇人受不住这尴尬又胶着的气氛,讪讪地开口:“顾儿,你哥他出了公差,可还有两日便是他迎亲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能否赶回来,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呢?”   少女,苏北顾望着血缘关系上的母亲卢氏,似乎有些困惑卢氏一个成年人,又是这个家里最年长的长辈,在这样严肃的问题上,怎么会向她一个小辈讨主意?   原谅苏北顾不清楚生母的为人,因为她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去了道观出家,这些年极少回苏家,更鲜少与亲缘关系上的家人相处。若不是前不久家里给她寄了一封家书让她回来参加兄长苏南城的婚礼,她只怕也不会踏足苏家。   只不过她刚回来,还没跟兄长打上照面,便获悉兄长以上峰忽然委派他去巡警驿道为由离了家。   巡警驿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公务,而婚期只剩两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要逃婚。   在兄长逃婚令正在筹办婚礼的两家人措手不及的节骨眼上,苏北顾却不合时宜地想到:婚礼办不成了,我是不是可以回道观了?   当然,面对来向她讨主意的母亲,她并不会将这么冰冷无情的答案摆出来。   沉吟片刻,苏北顾开了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兄长能及时回来,这样婚礼便能顺利办下去了。”   卢氏一噎。   她当然知道儿子能及时回来迎娶覃如意才是最好的办法,关键是她儿子摆明了不打算听话地迎娶覃如意啊!   想到这里,她满脸愁容地向苏北顾说起了家中的艰难。   苏北顾安静地听着。   实际上这些事她很早以前便听过了,毕竟她在道观生活的那些年,只有卢氏每隔一两个月会来探望她一回。一旦听到旁人的闲言闲语,卢氏担心她会多想,便向她解释她的父兄为什么不来看她,说他们忙或者是别的不得已的苦衷,希望她不要怪他们。   苏北顾并不怪罪他们,或者说,她从没有把感情、心思寄托在他们的身上。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怪罪。   话题扯远了。苏北顾从卢氏的口中得知,她爹叫苏登,是潭州的[巡辖马递铺官]。   所谓“马递铺”是负责传达朝廷公文的衙门,而[巡辖马递铺官]则是负责本州府驿点、驿道大小事务的官。这个官职注定了她爹隔三差五就要出门巡察,所以在她母亲看来,他是十分忙碌的。   而频繁地出门巡察也注定了他遭遇危险的几率大大提升,尤其是在乱世。   这不,四年前,他便在巡察驿道的途中遇到了反贼,反贼怕他将消息传递出去,便将他杀害了。   苏北顾第一次回苏家,就是回来奔丧的。   苏登是苏家的顶梁柱,他身亡之后,苏家的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   先是亲戚们假借替苏家操持丧事为由,觊觎苏家家业;后又有早年因苏家的官户身份能减免赋税的便利而将家中一部分田产登记在卢氏名下的卢氏兄弟来讨回田产;最后便是操办丧事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这足以掏空苏家的家底。   就在这时,同乡卖棺材的覃家允许苏家赊账买一副好棺材,让苏登能早点入土为安。   卢氏十分感激覃家。   等苏登的丧事办完,苏家母子三人为他守孝满三年,覃如意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但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与棺材打交道的覃家很是晦气,怕娶了覃如意会把霉气带回家里,故而覃如意迟迟都找不到一门好亲事。   与此同时,朝廷因苏登是被反贼所杀,所以允许苏登之子,即苏南城代理其父的官职,不过需要他出一大笔钱,也就是通过“纳粟捐官”的途径获得官职。   苏南城空有机会却拿不出这笔钱,而覃如意有丰厚的嫁妆却找不到好人家。   覃如意的祖父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提出苏南城若是肯娶覃如意,那么覃家愿意替苏南城出了这笔钱。   苏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苏南城拿到钱后,如愿接替了他爹苏登的官职,然后在覃家眼皮子底下安分地扮演着覃家的未来好东床快婿。   直到临近婚礼,他才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他跟很多人一样并不想娶覃如意,觉得她的出身很是晦气,会影响自己的官运。但是他能有今日,靠的就是覃家当初的帮助。   他无法拒绝这门亲事,干脆以消极的态度来应付这门亲事,让覃家知难而退。   卢氏也知道她儿子不满这门亲事,但她是不可能这么直白地向女儿透露的。   可哪怕她再怎么美化苏南城,也无法蒙蔽苏北顾的双眼。   答应了亲事却想办法拖延婚期是言而无信;同意了覃家的交易得到了官职却看不起覃家是忘恩负义;最后不顾逃婚会给覃如意乃至苏覃两家带来怎样的影响,执意逃婚,是为自私自利。   这是妥妥的人渣啊!   要不是苏、覃两家有颇多纠葛,她这个名义上的苏家女儿不好插手,她肯定会劝覃如意欢天喜地快马加鞭地远离人渣和人渣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北顾:姐妹儿,跑起来,远离渣男和渣男的家庭,幸福一生。   方便面:你清醒一点,你也是渣男的家庭的一份子。   苏北顾:哦。   ——   [巡辖马递铺官]:通俗些来说,就是邮政某市分局局长。 第2章 惊艳   雨势渐大,雨滴拍打屋瓦的声音从顶上传下来。   卢氏的话被雨声中断,她扭头看了眼窗外,一边走过去关窗,一边忧愁地说:“又下雨了。城儿在外头日晒雨淋的,也不知道是否吃得消。”   苏北顾心想:“出公差”这些话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只能骗骗外人,你还相信了不成?他现在指不定在哪处温柔乡里沉醉呢!   并非苏北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回来的当天帮忙收拾苏南城的房屋时,就发现了苏南城的箱底藏有被穿过的旧女子抹肚。   这显然不是卢氏的,覃家回的财礼也不会有这等贴身衣物,若不是他个人的癖好,那么只能是他在外面的红颜知己的。   下一刻,卢氏期盼地望着苏北顾:“顾儿,要不你起卦算一下,看看他现在是否安好?”   自从她的夫婿苏登在巡警驿道时被反贼杀死后,她就生怕儿子苏南城会遭遇同样的灾难,所以苏南城能偷懒不出去巡警驿道时,便绝不会远行。而他每次远行,卢氏都会去找村里的神婆占卜问卦,问了好的卦象才让他出门。   眼下自幼在道观修行的女儿在家里,她没道理舍近求远。   苏北顾:“……”   她要如何解释自己在道观生活十多年,从未修习占卦之术?   况且她娘难道忘了她当初是因为身体孱弱,三岁还不会走路、五岁还不会言语,被视为残疾,养在家里嫌麻烦才被送去道观的?这些年她光是琢磨如何活下来、养好身体已经很耗费心神了,又怎么有空去修习占卦。   “咳咳咳——”苏北顾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本来温暖的房间似乎因她的咳嗽而气温骤降。   卢氏感觉到了明显的寒意,但她并未多想,而是颇为关切地问:“顾儿,你怎么了?身子又不适了吗?”   说着颇为懊悔地道,“我怎么能忘了你的身子不好,不宜劳神呢?占卜问卦之事颇为耗费心神,你的身子消耗不得,还是算了。”   “娘,我没事。”苏北顾摆摆手,只是这屋子很久没人住,粉尘和味道有点呛鼻而已。   之前没有这味道是因为她往屋里设了个阵法,刚才阵法的能源消耗完了,阵法也就失效了,那股味道也就扑鼻而来,她没有防备,就被呛到了。   这个世界的灵气还是太稀薄了,无法支撑她像前世一样随心所欲地研习、布置阵法。   ——是的,前世。   她苏北顾跟降生之初如同一张白纸的正常婴孩不同,她的前世是修仙界大宗门阵法宗师的真传弟子,而且天赋极佳。年少被收为徒,短短十数年她便突破了好几个境界,成为本就被冠以天才之称的师尊的“天才弟子”。   然而在修仙界,天才在修行上有寻常人碰不到的机遇,也会有更加凶险的劫难。   用她师尊的话来说,她修行太过顺利,而且这一生都沉浸在修行上,并未去凡尘俗世中磨练意志,渡劫时便会越发凶险。   师尊一语成谶。她在渡劫时出了岔子,被九天神雷轰得魂飞魄散,只有一丝元神尚存。   求生的欲望驱使她的元神去寻找合适的地方来蕴养元神,以待重新修炼出神魂。可是等她再睁开眼时,她却成了苏家刚出生的女儿。   见她不哭不闹,稳婆自然而然地往她身上拍了一巴掌——她是那么的弱小,以至于稳婆的巴掌落下来时,她都分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在拍她屁股,还是拍她身体。   苏北顾好歹是在修仙界修行了十多年的人了,又怎么会因为这一巴掌而哭泣?   然而她很虚弱,这不是身体上的虚弱,而是元神上的虚弱,以至于连同她的身体,她都感觉自己无法掌控。   她的本能使她嚎啕大哭。   稳婆满意了,产妇卢氏也松了口气。   苏北顾知道自己亟需休养,好调整状态来修炼。   然而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太乐观了,她或许穷极一生都无法再回到前世的巅峰状态,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极其稀薄,压根就不适合修炼!   这也是她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异世,而非她所熟悉的修仙界的缘故。   若她是投胎降世在修仙界,那么年纪稍长后,还能回去找自己的师尊。可降生在异世,她要如何找人?   不过她也不是很绝望,毕竟她还活着。   修仙界的铁则: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但不是完全没有灵气,所以她还是能通过吸纳这稀薄的灵气来重新修炼的。   当然,在她重新修炼之前,还有一个难题摆在她的面前,——她太虚弱了,无法随心所欲地通过四肢和口舌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在苏家人的眼里,她就成了三岁还不会走路,五岁还不会说话的智力有缺陷的残疾人。   这使得苏登被亲戚、乡里人笑话了很久,每当有人提及这个女儿,就跟拿了根刺在他的背后扎似的,——不至于要他的命,却能让他浑身难受。   终于,他忍无可忍,决定以“她天赋异禀跟道家神仙有缘”为由,把她送去邻县的太真观。   太真观是一个以女道士为主的道观,大名鼎鼎、被神化的女道士“钟仙姑”曾云游到邻县,于太真观落脚。   后太真观的掌门淳化真人经钟仙姑点化得道飞升,太真观便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女冠。附近的百姓也因为钟仙姑而对太真观多了一层滤镜,使得太真观的香火一日比一日旺。   许多信奉道教的富人也会把自己身体不好的女儿送去太真观暂时出家。之所以是暂时,那是因为她们若能活到成年,她们的父母都会把她们接回去许配人家。   苏北顾也是在这种风俗下被送去太真观的,苏家每个月都会给太真观捐一点功德钱,算是苏北顾的抚养费和伙食费,直到苏北顾十二岁。   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体弱如苏北顾也不能例外,苏家给她的抚养费直接减半。   等苏登去世,这一半的抚养费也是拿不出来了。好在太真观有自己的田地资产,苏北顾的挂名师父养她养出了感情,见不得她吃苦,对她也很是照拂。   卢氏一开始怕太真观养不活她,所以隔三差五就去看她,后来发现她还活着,只是性子依旧不是很活泼。盼不到她变成正常人,卢氏去太真观的次数便越来越少。   苏北顾不太在意这些,她要花心思调理身体、改善体质,还得想办法引气入体,重新修炼。卢氏来探望她,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苏家的事时,她反而觉得这是在扰乱自己的道心。   但苏北顾不是冷血之人。卢氏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她,又养她到五岁,顶不住苏登的压力才将她送来道观。不管如何,这份生养之恩始终存在。   这也是苏北顾为什么会被一封家书喊回来参加苏南城的婚礼的缘故,——若没有卢氏这层关系在,她管苏南城是要成亲还是办丧呢!   而在太真观的那些年,苏北顾依旧保持自己修仙界的修行习惯,她的挂名师父说她道心坚定,说不准有机会能得到仙人点化飞升。   一方面苏北顾觉得以这个世界的灵气之稀薄程度,不会真的有“仙人”和“飞升”;另一方面又认为,既然自己能穿越异世投胎修炼,那么肯定也有别人能投胎修炼,说不准那些仙人就是修仙界的前辈们。   她还没见过挂名师父口中的“仙人”,因而无法判断。不过,不管世上是否存在仙人都没多大关系,她完全可以成为别人口中的“仙人”,前提是她的修行之路能再顺畅一点。   与很多只是把这儿当成家之外的另一个住处、并没有完全出家的居士不同,苏北顾很早便入了道。她不必管世俗杂务,只需持斋礼拜、安心修行。这使得她有更多时间可以去引气入体、研习她最拿手的阵法。   可阵法的基础是灵气,灵气是消耗品,维持阵法需要不停地消耗灵气。苏北顾的身体与这个世界的灵气不足以让她长期、持续地维持一个阵法。   这可不行,还是得想办法改进一下原有的阵法结构理论,研习出节能高效的阵法。   她所熟悉的阵法都是在灵气浓郁的修仙界的基础上构建的,环境发生了变化,那过去的理论就得相应地改动……   苏北顾陷入了研究中,自然而然地就将卢氏晾在了一旁。   卢氏以为她又犯病了,知道在她这儿得不到什么能缓解她的焦虑的办法之后,就离开了。   这对卢氏与覃家而言,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翌日,温风细雨早已停歇。   在太阳猛烈的照耀下,昨夜残留的雨迹很快便消散,只有一地狼藉的落叶、潮湿的地苔与泥泞的地面表明昨夜的大地万物曾接受过风雨的洗礼。   灿烂的阳光也无法驱散卢氏心中的阴霾,她吃过早饭后,便坐在庭院的金桔树下长吁短叹。   一旁是忙着打扫落叶的小婢女。虽然她很想为女主人分忧,但是女主人并不需要她的宽慰,因为除非是郎君回来,否则阴云依旧会笼罩在苏家上空。   忽然,大门被用力地扣响,像是一个锤子砸在了心头,吓得卢氏抖了抖。   小婢女小跑过去开门,卢氏张望一下,很快就认出来者是覃如意的父母,覃倌与钟氏。   他们的登门让卢氏压力倍增,她没想过独自去面对他们,下意识地便让小婢女去把苏北顾喊了过来替她分担压力。   “亲家翁、亲家母。”卢氏因苏南城逃婚之事,心虚得很,自然也没有底气对上二人。   钟氏率先发难,她冷嘲热讽:“我们可担不得你这声亲家。你们家苏南城都逃了婚,这婚事也无法顺利地进行下去,我们还算什么亲家?”   卢氏辩解道:“城儿他没逃婚,他只是有公务在身。”   “哪怕是朝廷最紧急的军报,那也是由铺兵传递的,何须他在外待那么久?况且大婚在即,他就该向上峰告假,什么上峰会这么不长眼给他临时委派公务,使得他不得不延误婚期?这些分明是借口,他、你们苏家是想过河拆桥,不认这门亲事了!”   “亲家言重了。”卢氏理亏,内心急的团团转却不知要如何反驳。   出来后,恰好听到钟氏之言的苏北顾心知对方也不是好糊弄的傻子,苏南城逃婚的理由着实拙劣,他把这么个烂摊子留给了明显没有什么主见的母亲,真是毫无担当。   人品烂透了。   她不想帮这样的烂人,可她也是苏家人,从出生起就被拴在了苏家这条烂船上。   她开口道:“今日天气不错,适宜坐下来沏壶君山银针,一边品茶,一边心平气和地详谈。覃伯父、伯母认为如何?”   覃倌比苏登年纪大,两家又有姻亲关系,苏北顾理应这么喊对方。   不过覃倌与钟氏还在气头之上,并不想和和气气地认了这侄女。可当钟氏瞥了她一眼,准备进一步向卢氏发难时,却因这漫不经心的一瞥而微微恍神。   苏北顾是道士,所盘的发髻并不像寻常妇人,她几乎是将所有的头发都盘于头顶,再束以逍遥巾。   非道士人群中,也有男子作此打扮,因而若是靠发髻来认人的话,钟氏险些无法辨认对方是男是女。   但苏北顾容貌端丽,身材纤瘦却高挑,身着宽松舒适的青服,走起路来飘逸闲适,加上她淡泊的气质,好像她是从仙境中走出的仙人。   最主要的是,苏北顾与苏南城有五分相似,这才叫钟氏有些恍惚,还以为是苏南城回来了。   可苏南城绝对没有这样的气质,因此在短暂的恍惚过后,钟氏很快便意识到,这就是苏家的女儿,苏北顾。   钟氏是见过苏北顾的,四年前苏登被杀后,苏北顾回来治丧,曾随卢氏来覃家买棺材。只不过那会儿的她还未长开,加上面色青白,病恹恹的,像个短命鬼,所以钟氏并未留意她。   如今见了她才知道什么叫“女大十八变”。   苏北顾带给钟氏的惊艳无法压下钟氏对苏家的不满:都什么时候了,她哪里还有闲心跟她们喝茶详谈?!   这时,追赶爹娘而来的覃如意,在踏入苏家的门之时,便不由自主地应了声:“好。”   覃倌与钟氏憋了一晚上的气势,被覃如意的这声“好”给彻彻底底摧毁。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北顾:我想你们此时此刻一定很想骂一句猪队友。   覃如意(无辜):嗯?   覃父&覃母:…… 第3章 议亲   苏家前厅,卢氏坐于主位之上,覃倌稳坐客座首座,身旁是妻子钟氏及女儿覃如意。   覃家人对面,则坐着淡雅洒脱的苏北顾,——在苏覃两家人都面面相觑,气氛日趋尴尬的时刻,唯有她一人事不关己般闲适地烹煮着茶。这让在座之人都极为别扭,好像他们今日不是来处理苏南城逃婚的后续,而是来开品茶大会的。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别扭,比如覃如意就一直盯着苏北顾的动作,好像在认真学习对方的烹茶技艺。   “咳!”覃倌用力咳了一下,试图把话题挑起。   烹煮好茶的苏北顾自顾自地倒了四杯茶,让小婢女给覃家三口端过去,卢氏那杯茶则由她亲自端去。   茶香钻入鼻中,饶是不懂品茶的覃倌也下意识抿了口茶。这一品,刚才的剑拔弩张就都消弭于无形之中。   覃倌仿佛是冷静了下来,知道一味地指责卢氏也毫无意义,便沉声道:“后天便要迎亲了,所有的请帖都已经发派了出去,成亲的一应物件、酒席也已经备好,怎可说延期便延期?”   卢氏自然清楚,毕竟苏家也是奔着婚礼能如期举行去准备的。苏南城逃婚甚至都没有跟她商量一下,他留下一封家书就溜了,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连当面告知她的勇气都没有?   可苏南城已经逃了婚,除了延期,便只有取消婚约了。   但扪心自问,卢氏真的想取消婚约吗?   这些年覃家没有主动提过,可卢氏并没有忘记苏家欠覃家的那些债。   虽说苏南城已经得到了她爹曾经的官职,但这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官,俸禄勉强够一家三口生活,要想过上富足的生活,还是得靠经营家业田产。   苏家曾经也很富足,可苏登是个没什么合理消费观念的人,他花钱大手大脚,入不敷出的情况下,家产一点点地缩水。   而他娶的卢氏出嫁前是家中幼女,自幼就没跟长辈学过管账,以至于婚后她不仅无法约束苏登挥霍无度的行为,也没法把家产打理得井井有条。   没有经过正确的引导,苏南城将他爹的坏习惯学了个七七八八:他的俸禄都被他挥霍一空,有时候还会向家里要钱,所以这么些年,苏家不仅无法还清所有债务,反而还过得越发拮据。   如果苏南城光明正大地悔婚,那覃家必然是要加倍讨回这笔债的。   苏家负担不起。   加上覃如意还有一笔不菲的嫁妆,她若嫁进门,那必能让苏家的日子宽裕一些。   若说这只是苏家一厢情愿的想法,那覃家又是怎么想的呢?   和卢氏的想法一致的是,覃家也不愿意取消婚约。   当初苏家落魄,覃如意的祖父看上苏南城就因为苏家曾经是官户,他接任苏登的官职后,依旧算官户。覃如意的祖父借钱给苏家、定下这门亲事,就是想要投资苏家,好让覃家也有机会翻身。   覃家祖辈都是木匠,覃如意曾祖父那一辈开始学习打棺材。跟死亡沾边的行业往往都会备受歧视,作为本就处于“士农工商”倒数第二阶梯,而被歧视的木匠,又常与棺材为伍,地位自然是一降再降。   可纵然很多人歧视棺材匠,却无法改变这一行收益很高的现实。   一副杂木打造的低档棺材值一贯钱,买木材所用的成本仅仅是一百文。一副用杉木制作的中档棺材价值三十到五十贯不等,买杉木的成本是十三贯左右。最后是用楠木等名贵木材制作的高档棺材,则价值上百贯。   适逢乱世,每天都有人死,上至勋贵、下到庶民,只要死了都需要一副棺材。所以覃家的祖先顶着歧视和骂名,低调地发了几十年死人财。   覃家有钱后,就开始考虑改换门庭的事情。可惜覃家血脉单薄,覃如意的祖父只有覃倌一个儿子,覃倌又只有覃如意一个女儿,覃家只能通过给覃如意找个门户高点的夫婿,通过姻亲关系来改善自家的社会地位。   别的高门户看不上覃家,只有苏家恰逢家道中落,给了覃家机会。   覃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这门亲事不仅关乎覃家的脸面,还关乎覃家这些年的经营策划是否会付诸东流。   在双方都不愿意取消婚约的情况下,这场谈判注定会以双方的退让妥协作为结局。   卢氏道:“我也不想延期,只是不延期的话,只怕要让如意受点委屈。”   新郎无法出席婚礼的情况也不罕见,“聪明”的人想出了用鸡来代替新郎拜堂成亲这种荒谬的办法。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卢氏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所以才觉得委屈了覃如意。   覃倌在这个想法上与苏家十分有默契。   可新郎非瘫痪在床,也不是病入膏肓,没病没痛却要自己的女儿跟一只鸡拜堂成亲,这太欺负人了,叫他如何能答应?!   谈判又短暂的陷入了僵局。   这时,一直游离在事态之外,却默默留意众人反应的苏北顾疑惑地发问:“娘、覃伯父、伯母,你们为何不问一问阿覃姐姐的想法呢?”   众人因她这突兀的问题而愣了愣。   卢氏不明白她为何要考虑覃如意的想法;覃倌与钟氏则作为家长,早就在潜移默化中认同了“儿女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这一套纲常理论,所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未曾想过让覃如意自己拿主意。   既然苏北顾提了出来,覃倌也想走个流程,顺道问问女儿的想法。于是他看向了低眉顺目的覃如意,问:“如意,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如何想的?   覃如意的目光轻轻地从家人和苏家母女身上掠过。她觉得自己是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场之人希望她是如何想的。   心中千回百转,覃如意抬眸望着苏北顾,像是有些怯弱、可怜:“我听爹娘的。”   苏北顾:“……”   苏北顾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卢氏的影子,同样怯弱、毫无主见。   “算了,这个时代的女性都是在这种压迫的环境中生活成长的,还能指望跟修仙界顶半边天的女性修仙者一样,能恣意洒脱地生活、尽情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不成?”苏北顾失望地想。   虽不意外女儿的这个答案,但覃倌还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扭过头去让卢氏继续给出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   卢氏除了会占卜问卦,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想到这里,她试探地道:“不若去找神婆占一卦?”   覃倌与钟氏,苏北顾与覃如意都沉默了。   神他妈占卦,你怎么不让覃如意跟占卜用的“筶”成亲?   从众人神情上意识到这个主意并不算高明,卢氏才讪笑地闭了嘴。   钟氏心思多一些,目光流连在苏北顾的脸上,像块狗皮膏黏着就不肯挪开。   忽然,她生出了个主意,道:“我们家左右都是要吃些亏、受些委屈的,我们也认了,但你们也别太糟践我家如意了,好歹找个人来替苏南城迎亲拜堂。”   这个主意是覃家主动提出的,卢氏顺着台阶就往下爬:“找人?找谁合适?”   苏南城没有兄弟,若是找外人男性也不合适,会对双方的名声造成损害,所以找亲属中的女性最合适。   苏南城只有苏北顾一个妹妹,偏偏这个妹妹与兄长又有五分相似……   众人在脑中大胆地设想、思考,最后竟诡异地想到了一处去,纷纷打量起了苏北顾。   苏北顾:“?”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你们不对劲。 第4章 心软   意识到他们盯上自己后,苏北顾有满腹的“荒唐”要说!   成亲这么重要的事,岂能让别人代替?   在修仙界,哪怕身体死了,元神也得死出来成亲。毕竟结成道侣的仪式上,是要对着天道起誓的,岂能儿戏?   哦,这里不是修仙界。   可即便如此,她的底线在这儿摆着,才不想任人摆布呢!   “我不行。”苏北顾果断开口,试图打消他们这荒唐的念头。   被她抢先一步拒绝,覃倌与钟氏只能把这念头压一压。   卢氏束手无策了两天,眼下好不容易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她可不想轻易放弃,便问:“为何不行?”   苏北顾没见过这么不懂看眼色的人,自己都表达了抗拒,为何还要再问?   哦,这是个跟修仙界完全不同的世界,遇到一些顽固守旧的长辈时,身为女儿的她很难从他们那儿得到尊重。   她要把修仙界的那套规则告诉他们吗?这行不通。   苏北顾只好说:“我乃出家之人。”   钟氏雀跃地抚掌:“出家人更好啊!”   本就是女子,不会对彼此的名声受损,其中一个是出家人,那就更不用担心世俗的流言蜚语了。   “对啊,娘也知道你们在这方面没有忌讳的。”卢氏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地跟亲家们站在了同一阵线,“而且不是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你这是在救人!”   苏北顾:“……”   苏北顾:“那是佛家之言。”   “不管佛家道家,有道理就是一家!”   苏北顾:“……”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苏北顾不想介入苏家这桩烂事中,尤其是她明知覃如意嫁给苏南城就是踩进泥潭,她不劝覃如意绕开泥潭,反而帮着苏家人拉覃如意共沉沦,这像话吗?   她若真的答应了,那就成了帮凶,但凡覃如意的日子过得不好,她就会认为有一部分责任在自己。   就在苏北顾纠结之时,覃如意像是经过了很漫长的心里斗争,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娘,我们不要强人所难,我没关系的,跟一只鸡成亲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我也不在意乡人会拿这事来笑话我,他们嘲笑是他们的事情,这些年、这样的目光我见过很多,已经不在意了。”   她的语调很是平缓,像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往事,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而这种平静的背后却代表她遭受过太多的嘲笑与歧视,以至于时间一久,她就麻木了。   苏北顾看向覃如意。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对方。毕竟从刚才出现在苏家门口开始,覃如意便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她就像一件附属品,毫无闪光点。   若在前世,苏北顾是不会在意这类人的,可是此时此刻,覃如意给了她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初看覃如意并不觉得惊艳,因为她的肌肤与时人追求的“肌肤胜雪”相去甚远,——那是一种稍显健康,又有一丝野性的小麦肤色。   覃倌皮肤黝黑,钟氏从脸色到肌肤都偏黄,所以覃如意的肤色让苏北顾觉得违和,就好像她本该是一个活泼开朗、常常外出,如野猫一样的女子,偏偏她表现得十分怯弱、内向。   平心而论,在苏北顾见过的凡人里,覃如意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但在见过太多谪仙美人的苏北顾眼里并不算出色。   让苏北顾稍稍眼前一亮的是她的肌肤显得她的五官特别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跟打磨雕琢过的琥珀一般,极有特色。   兴许是苏北顾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变得跟普通人一样容易心软;又兴许是美色当前,连苏北顾也不能免俗地成为了庸俗的颜狗,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拒绝得这么果断。   与一只鸡成亲,得遭受多大的非议压力?搁修仙界都足以让修士们笑上百年、千年,笑出心魔来。   覃如意也不容易。自己的婚姻大事本就没法自己做主,连未婚夫都嫌弃自己的出身而逃了婚,所有伤害最终都由无辜的她扛下……这也太惨了。   这个念头微微松动,苏北顾的底线好像就没那么牢固了:   反正她穿到了异世,或许该入乡随俗。而且她打定了主意不会跟这儿的凡人结成道侣,那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帮助覃如意度过这段难堪的时刻,应该算是功德一件吧?   希望天道能看在她这么乐于助人的份上,早日让她穿回修仙界。   卢氏被覃如意说得很是羞愧,她越发坚定了让苏北顾替兄迎亲的念头,道:“这事本就是城儿临时出公差导致的婚期无法如期举行,是我们苏家的责任,不能让你受太多委屈了。顾儿,这事不行也得行!”   她本想拜托苏北顾,可又不想让覃家人看见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的一面,只能不顾苏北顾的意愿,强硬了一回。   “阿苏妹妹不同意,强迫她答应也会让她受委屈。”覃如意摇头,“我不委屈,真的。”   她越是坚韧隐忍,卢氏便越是内疚惭愧:“不,你委屈,顾儿才不委屈。”她起身走到苏北顾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顾儿,快说你不委屈。”   苏北顾:“……”   覃如意也起身走了过来,握住苏北顾另一只手,饱含深意地看着她:“阿苏妹妹,我知道你是委屈的。”   苏北顾:“……”   她是打开了这对未来婆媳什么奇怪的开关吗?为什么她们要执着于她到底委屈不委屈啊?   苏北顾被她们问得头皮发麻,应道:“嗯,不委屈。”   卢氏欢天喜地,覃倌与钟氏也松了口气,便是覃如意眼中都有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答应了“替娶”之事后,苏北顾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在心底洗脑自己,这都是为了做好事、攒功德!   虽说她在修仙界好歹也是活了十几二十年的人了,在这个世界又活了十八年,心理年龄本该比卢氏还老,然而她两辈子加起来将近四十年的时光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研究阵法,还真没怎么接触过红尘俗世中的杂务,以至于面对这种事时,她竟被牵着鼻子走。   丢人、太丢人了!   搞定了苏北顾,这桩婚事就成功了一半,议题也成功从问责变成商讨婚礼流程。原本双方说话夹枪带棒,如今也趋于平和。   长辈商量长辈的,小辈没有插话的余地只能在一旁静默。不过覃如意并没有回到父母旁边坐下,而是就近坐在了苏北顾的身旁。   苏北顾已经从混乱的状态中清醒,意识到覃如意还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她扭头看去,见覃如意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大概没发现自己还握着别人的手呢!   “咳。”苏北顾轻咳一声,提醒覃如意回过神。   仿佛是被这声咳嗽惊醒,覃如意先是握紧了苏北顾的手,旋即像触电一般迅速松开,尔后朝苏北顾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我走神了,还望阿苏妹妹见谅。”   “没关系。”苏北顾收回手。   覃如意很是自然地顺着往下说:“阿苏妹妹的手真是柔软,不像我的,粗糙得很。”   苏北顾瞥了她的手一眼。那双手确实不如养在闺阁中的女子那般柔软,指上有薄薄的茧子,想来也常干粗活累活。不过她的手虽然失去了柔美,却并不难看,——那一根根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   “阿覃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这双手很有力量。”   覃如意似乎被她这句话给鼓励得也没那么自卑了,兴高采烈地抬起手翻来覆去地打量,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双手。   “原来这叫有力量。阿苏妹妹真会说话,不像我,嘴巴笨拙得很。”   苏北顾:“……”   未来嫂子原来是这么自卑、自怜自艾的性子吗?   说实话,苏北顾不是很想跟这样的人玩。也不对,她是不想跟任何人玩,她只想回道观完善她的阵法基础架构。   苏北顾沉默下来后,覃如意很快便察觉到兴许是自己演过头,让苏北顾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她心思一转,适当地收起自己软弱的一面,问道:“阿苏妹妹平日在道观都做些什么呢?”   苏北顾心想,你未婚夫都逃婚了,难道你不应该更关心未婚夫的情况?毕竟你以后都是要跟他共度余生的。   吐槽归吐槽,苏北顾还是会予以回应的:“修行。”   覃如意说:“太笼统了。”   苏北顾:你这会儿倒是不内向了啊!   “打坐、吐纳、礼拜、种菜,还有琢磨阵法。”   覃如意好奇又诧异:“种、种菜?”   苏北顾颔首:“我们不像佛家的僧人会外出化缘,吃穿用度基本都靠自己。”   正式出家的僧道都是“寺观户”,虽然无法参加科举,但享受免税的优惠政策。尤其是本朝君王崇尚道教,不仅广修道观,还会给道观很多赏赐。   就拿苏北顾出家的太真观来说,道观名下就有上百亩道田,享受免税待遇后,只需将这些田租出去,靠收租就能维持道观上下三十多个道士的基本生活。   而道士们平日不全是在诵经、打坐,有时候也需要去喂养家禽、放牛及种菜。   “还挺接地气的。”覃如意小声道。   苏北顾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你知道‘钟仙姑’吗?”   “我是听着她们的故事长大的。”   钟仙姑的故事在大魏土地上广为流传,据闻,世上有两位钟仙姑,她们是亲姐妹。   姐姐是大魏开国皇帝亲封的紫衣道人,——道士中地位最高者。——现在广为种植的“土豆”就是她从海外带回来的。据传她三十岁左右便飞升,消失于世间了,因而世上关于她的记录比较少。   妹妹的名声则更响亮一些,她出生于乱世,历经大魏四朝,好几任皇帝都是她的拥趸,给她加了诸多彰显尊荣的封号,什么“微妙观贞真人”“清虚元真大师”……   她行遍天下,在医学,尤其是妇产科方面有着卓越的贡献,因此在民间拥有“顺生圣母”“助产神”等响亮的称号。   每个即将生产的人家都会请一尊她的神像回来供着,希望她能庇佑孕妇顺利生产。   不管是哪位钟仙姑,在她们不同的命运里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喜欢亲自下地耕作。   所以在以女道士为主的道观里,往往会保持这种亲自耕作的传统。   覃如意恍然大悟,旋即又问:“那阵法是行军打仗时布的阵吗?”   苏北顾语塞。   她要如何解释此“阵法”非彼“阵法”?   它是独属于修仙世界的产物,但又不能说完全没关系,毕竟行军打仗布下的阵法是为了克敌,属于一种“战术”。而她所修习的阵法也是以灵气为基础,借用术法来达到目的的一种“战术”。   苏北顾笼统地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术法。”   这是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内容,覃如意没有追问。   此时覃倌夫妻与卢氏也商议好了基本的婚礼流程。与原来的流程没多大的不同,只是考虑到苏北顾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所以取消了一些非必要的流程。   覃家还有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在家,覃倌不放心,便带着妻女提出了告辞。   卢氏巴不得他们告辞,自然没有挽留。   等覃家人走后,卢氏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她想了想,指挥小婢女去烧点艾草熏一熏门口。   苏北顾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与死人打交道难免会沾些晦气,他们不打招呼便过来了,容易带脏东西进来。艾草辟邪,得烧些艾草把脏东西赶出去。”   苏北顾:“……”   你这么歧视人家,那为什么还要讨人家的女儿过门呢?!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苏北顾拦下了小婢女,对卢氏道:“有我在家,娘怕什么?”   卢氏愣了下,旋即高兴地说:“对,瞧娘这记性,都忘了你在家,咱也不怕脏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钟仙姑姐妹出自《反扒沉迷种田后[快穿]》第一个世界小单元,作者:方便面君。   (方便面才不是在打广告呢!) 第5章 替娶   发生在苏家的事情,离开后的覃家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还在纠结“替娶”的事要不要告诉覃如意的祖父。   覃如意的祖父覃见生几年前便中风瘫了半边身子,行动不便的他只能在房间与院子的范围活动。   但即便半身瘫痪、口齿不清了,他也依旧是一家之主,牢牢地握着权柄不愿松手,——覃如意与苏南城的亲事就是他拍板决定的。   本来他的脾气便不太好,中风后脾气更臭了,稍有不如意便是砸东西、对着家人破口大骂。从覃倌、钟氏、覃如意到覃倌的徒弟,没有哪个没挨过他的打骂。   若是让他知道苏南城逃婚,他指不定又气得要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给砸了。   钟氏早些年在他的手底下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等他瘫痪了,原以为他会交出权柄,而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却没想到他越发难伺候。   只要想到回去后要对上他,钟氏的心里就犯怵。   覃倌又何尝不怵?只是他向来善于把心事藏于心底,所以稍显沉默寡言。   望着越来越近的家门,覃倌沉声道:“这事爹迟早会知道的,既然已经想出了办法,那还是得告诉他一声。”   钟氏可不想过去挨骂,一回到家就溜进厨房做饭去了。   这事也轮不到覃如意出面,她回家后,径直走向了她平日待得最多的地方——打棺材的作坊。   覃家并不小,甚至可以说是乡里占地最大的几户人家之一。不过和那些大户人家建造的富丽堂皇的豪宅不同,覃家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是堆放木材、打造棺材、摆放棺材的作坊。   覃家跟很多木匠、工匠一样,技艺传男不传女,但覃如意作为覃家唯一的子女,自幼耳濡目染,也跟着长辈学了一些打棺材技艺。只是世人认为女子属阴,覃家并不会让覃如意参与到打棺材上面来,只会让她帮忙画棺。   所谓“画棺”,便是在打造好的棺材上面进行加工。有些人家对棺材没什么讲究,棺材打好后,上了漆就算完事。有些人对自己/亲人死后所躺的载体则有特殊的要求,一般是希望在上面装饰些东西,要么绘画,要么雕刻。   覃见生中风之前,基本轮不到覃如意接触棺材。他中风后,覃倌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有人来替他分担一部分工作,覃如意才有机会接触这些。   等覃倌收了徒弟,不再需要覃如意帮忙时,她的画棺技艺已经炉火纯青,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覃倌也没想过改变这种现状,就让她继续在家帮忙了。   此时作坊里还有一道身影在。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皮肤黝黑,衣服破旧得打了不少补丁,还沾着洗不掉的漆。   他是覃倌的徒弟,名唤“种昇”。发现覃如意后,种昇放下了手中的刷子,又往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迎向她:“阿覃姐姐,你回来啦!”   “嗯。”覃如意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情绪外露。   种昇看着她,踟蹰了片刻,方鼓起勇气问:“阿覃姐姐的婚事……还能如期举行吗?”   他也知道了苏南城逃婚之事。   昨夜覃倌与钟氏的争执声不大不小,覃见生住得远、睡得早,大概率没听见。可种昇是吃住在覃家,被覃倌当成半个儿子的弟子,他住的房间离主卧不远,甚至比覃如意住得还要近一些,昨夜覃倌夫妻的对话,他听得远比覃如意听到得清晰。   覃如意还没开口,二人便听见作坊后边,属于覃家一家之主的覃见生的院子里传来了铜盆摔地的声音。   “哐当”一声,吓得院中的狗也紧张地吠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是覃见生在大发雷霆,虽然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可铁定不是什么优美的话。   覃如意垂眸,说:“我也不清楚还能否如期完婚。”   说罢,她走到一旁已经打好却还没有上漆的棺材边上,准备按照客户的要求,在上面雕刻一些吉祥的纹样。   种昇知道她在干活时不喜欢被打扰,便把话给吞了回去,也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会儿,覃见生那边平静了下来。大抵是他接受了苏南城逃婚,让苏北顾替娶覃如意的事实。   不接受又能怎么办,退婚吗?覃家损失的钱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面子,退婚的消息传出去,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距离婚期还剩下一天,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变故。   ……   苏、覃两家人都把苏南城逃婚的消息瞒得很紧,第二天一早,覃如意的两位姑姑带着儿女回来帮忙,覃倌也没向她们透露过半句。   这一天,男方的家中要开始准备床席桌椅,女方则要准备好被褥帐幔等陪嫁品到男方家去铺设。   覃如意的姑姑两大家子和覃倌的徒弟种昇,一人搬一件物什,热热闹闹地便往苏家去了。   卢氏一大早也让家中的厨娘准备好招待她们的果子、茶汤,等她们来了,便热情地招呼她们先喝点茶汤润润嗓子。   覃如意的大姑左瞧右瞧没看见苏南城,便问:“侄女婿在哪儿呀?”   卢氏头皮一紧,吞吞吐吐地道:“他、他在,马递铺有紧急公务,他先去处理公务了。”   种昇欲言又止,眼神透着疑惑,似乎不理解苏家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愿意说真话。   覃大姑没起疑,她想着晚上还得赶回家,不宜在这儿耽搁,便让子女们把东西搬进苏南城与覃如意的新房中布置起来。   等覃家把覃如意的梳妆台、衣柜、珠饰盒等布置妥当,又铺上大红的鸳鸯锦被、红罗帐,苏南城的房间终于添了点喜气,屋里也不再是处处透着单身汉的气息。   覃大姑对她们的杰作相当满意,在卢氏的挽留下吃过了晚饭,才踏着夕阳离去。   热闹了一天的苏家渐渐沉寂下来。   苏北顾从房中出来,抬眼看见满院子的红灯笼、彩色绸带,心想:这浓烈的婚礼气氛,明日只怕会被毁的一干二净。等来参加婚宴的人发现迎娶覃如意的压根就不是苏南城时,又会有多少嘲笑和议论之声?   “顾儿。”   卢氏的呼唤打断了苏北顾的思绪。   苏北顾看着卢氏,久久不语。   卢氏走到她跟前,疑惑地问:“顾儿,你怎么不回话?”   苏北顾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娘,能不能打个商量?”   “什么事?”   “你喊我北顾吧,这‘顾儿’听得像‘孤儿’,我时常分不清楚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咒你自己。”   卢氏:“……”   她也不知道该解释她没有骂任何人,还是该给予别的反应。   最后她从善如流:“好的,顾、北顾。”   苏北顾又问:“娘还有事吗?”   被苏北顾这么一打岔,卢氏差点忘记自己过来找苏北顾的目的。   她拿了件大红喜服给苏北顾,道:“晚上沐浴后试试这身衣服。可能有些不合身,但事发突然,再去改尺寸也来不及了,将就着穿一天吧。还有,今夜早点睡,三更天还得起来祭拜祖先……”   卢氏絮絮叨叨嘱咐完,就去后厨检查明日宴席所用的酒水、食材,徒留苏北顾一人在原地,兀自想着:“除了不用替他洞房,别的都由我代替了,那跟我本人娶亲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你要想代替他洞房也是可以的。   苏苏:……   ——   感谢在2022-05-2820:38:38~2022-06-0300:1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Arous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咖啡可苦文必须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3个;焦糖馬頭2个;音韵南宫、冷思安、v生活、1025、上午十点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个渣名50瓶;查无此人、一支铅笔20瓶;呜呜呜、金陈、时常流连po,偶尔在晋、常人10瓶;四不四撒7瓶;50023340、雨一宇5瓶;游九、回归初心的尤桑2瓶;珊璐十八弯、未央feiyu、晨光满天、镐岐、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大婚上   当天夜里,苏北顾只睡了两个时辰,子时初就被卢氏喊起来打扮。   苏登没有什么兄弟,不过苏家在乡里发展了多年,这左邻右舍基本都是五服之内的族亲。只要不曾绝交或撕破脸,那每逢隆重的日子,这些乡亲都会自发地互相帮忙。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强,苏家虽然不比从前风光,可好歹也是官户。苏家的这些族亲都会给几分薄面,从各家出一个人,早早地来帮忙。   不过原本热闹的气氛在苏北顾现身后,出现了片刻的死寂。旋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而这些低语仿佛浪潮,一浪又一浪,越掀越高,直到所有人都能听见质疑的声音。   “这不是南城吧?”   “灯太昏暗了,瞧不真切,但感觉很像。”   “这哪儿像了?南城可没有这么瘦弱。”   ……   苏北顾并不意外自己会暴露,毕竟兄妹俩的面容虽然有五分相似,但身形却相去甚远。   苏北顾高挑纤瘦,苏南城比苏北顾高出半个头来,更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开始发福,脖子不仅粗,还有了将军肚。   就算天色再昏暗,灯光照得不真切,众人也不至于会混淆苏南城与眼前这个柔美娇弱得过分的人儿来。   苏北顾很少回来,上一次与族亲接触还是在她爹的丧礼上,故而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没认出她来,直到卢氏站出来解释:“哦,是这样的,朝廷有紧急的公务邮递,事关重大,城儿便亲自去处理了。可是早已定好的吉日不能错过了,于是我们与亲家商议过后,决定让北顾代替城儿迎亲。”   谎话说得多了,再说时,便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卢氏说得很自然,虽然还是有人议论,却没出什么乱子。   “替娶”这事并不罕见,好歹迎亲的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公鸡。况且覃家都没有意见,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呢?   其中一位族中长辈淡定地道:“三牲准备好了就出发吧,别误了时辰。”   苏北顾走在前头,众人提着灯跟在她身边,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她的模样。   只见宽大的喜服罩在她的身上,一眼就能分辨出这身衣裳并不合身,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穿着不仅没有想象中那么滑稽,反而穿出了风流谪仙的飘逸感。   仔细一看才发现关键是腰部的变化:腰间本该束着按苏南城的尺寸来缝制的革带,如今却被换成了绦带。   若苏北顾束了那条革带,哪怕能调整到与她的腰身相符的尺度,也会将衣服收束得很多褶皱。而绦带不需要将腰间系紧,它就虚系着,只微微收拢衣物,两端的流苏贴着衣服的下摆垂落,随着她的走动而飘摇荡漾。   不过她的脸上并无喜色,倒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身旁的小伙子忍不住对她说道:“妹子,你这不像是去告诉祖宗,家里有喜事的,倒像是去做法事的。”   苏北顾:“……”   从今往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她正是帮凶,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嘴上说:“我是道士,一听说要祭祀,就习惯了。”   “哦,懂!”   苏氏一族的家庙没多远,不过这家庙并不大,大门进去后就能看见苏氏先祖的牌位,从上到下,摆放了十三个牌位。   牌位前面是供桌,而家庙的左右两侧各摆着几张椅子,平日族里商量大事,每家的代表基本就是坐那儿谈的。   苏北顾按长辈所说的流程祭拜完先祖后,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回了苏家。   此时距离她出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没错,仅仅是祭祀这一环节,就因为过于繁杂和琐屑的流程,花了她整整一个时辰。   祭拜完祖先不代表她就能回去睡觉了,毕竟左邻右舍这么早就来帮苏家的忙,为了报答,是一定要准备酒席招待他们的。   摸黑吃了一顿饭,一群人或是去小憩会儿,或是去催媒婆、迎亲队。一直忙到天亮,各家睡醒的妇人才纷纷赶来帮忙,孩童也在苏家院前嬉笑玩耍,热闹得乡里都知道了这桩喜事。   ……   若论成亲的两位当事人谁更辛苦,苏北顾后半夜好歹还有补觉的机会,覃如意那才真的是通宵没睡。   很多人认为男方娶妻才需要祭祖,实际上女方出嫁之时也要祭祖,祭拜完祖先后,就得开始梳妆打扮,听媒婆念完一长串的吉利话。   钟氏准备了一些早点让覃如意吃,她必须要吃饱,否则一直空腹到傍晚,只怕她支撑不住。   覃如意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饼,钟氏则在边上叮嘱她婚礼上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等她嫁过去后,又要如何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孝顺婆婆、照顾小姑子。   钟氏见她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犯困没听清楚,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最后问:“你听清楚了吗?”   覃如意这才给予回应:“嗯,听清楚了,照顾小姑子。”   钟氏觉得她这个回答怪怪的,可一般别人也都是重复最后一句话表示听完了整段话,所以钟氏也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钟氏没有别的事项要叮嘱,就出去忙自己的了。   旭日初升时,金光铺满了覃如意房间的窗棂。她已经梳妆打扮好了许久,因婚俗原因不能出门,只好坐在床上等新郎来迎亲。   她望着金光灿灿的窗棂,抬手去接那透过窗纱照进来的晨光……她抓不住光,只能顺着光影投射开始弄手影。   玩着玩着,她忽然打量起自己的手来。   方才媒婆替她梳妆打扮,让她的手抹了些很香的膏药,说这些都是大家闺秀平日抹来护手的手药,她若是常抹,或许手也不会这么粗糙。   “粗糙啊……”覃如意喃喃自语,忽而想到苏北顾说她的手“有力量”,她的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   或许该苦中作乐地想,这苏家,也不全是令人讨厌之辈……就是不清楚这小姑子好不好相处。   外面又逐渐热闹了起来。料想是覃家的亲戚到了,一大帮子人不想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跑到作坊那边去沾晦气,因而都只能挤在宅子这边。   钟氏、覃如意的两个姑姑在后厨忙着,男人们则把覃见生搀扶出来,跟覃倌坐在一起聊天。   到了晌午,酒菜准备好了,所有人有序地上桌吃喝,——只有吃饱了,待会儿拦门时才有力气。   覃倌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后,便摸去作坊刨棺材板。   最后是覃大姑有事找他,找了半圈才在这儿找到他:“如意的大喜之日你不在前边应酬,怎么跑来摸棺材板了?多晦气啊!”   覃倌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他问:“迎亲的队伍来了吗?”   “还没。”   “哦。”   “你是不是舍不得如意?”   覃倌沉默了片刻,道:“舍不舍得,她都到了嫁人的年纪……要不是苏家前些年要守孝,这婚事也能办得早些,不至于拖到现在。”   “现在也不晚啊!”覃大姑道。   覃倌欲言又止。要是能在苏南城翅膀硬了之前成亲,就不会发生他逃婚让妹妹代替他迎亲这么荒唐的事情了!   为了避免等会儿覃大姑发现来迎亲的不是苏南城本人,而闹出事来,覃倌只能把苏北顾“替娶”的事情告诉她。   覃大姑瞪大了眼睛,仿佛也很难相信苏南城竟然会这么做!   她气得挽起袖子就要去找苏家算账,被覃倌好说歹说才给安抚了下来。   “所以待会儿来迎亲的是苏南城那个出家的妹妹?”她气呼呼地问。   覃倌点了点头:“她长得跟苏南城有几分相似……”   “我管她长得有几分相似!不是说她天生残障,身体虚弱,这才打小就扔在道观养的吗?这样的人受得住这一天的折腾吗?别到时候病倒了,还怪到我们的头上来,那还不如现在就找只强壮肥硕点的鸡来拜堂呢!”   覃倌说:“村里养好的鸡多数上了咱们的饭桌被吃完了,哪里还能再找一只呢!”   覃大姑:“……”   她只是说气话,他怎么还认真了呢?!   好在见过苏南城的覃家亲戚并不多,只有覃如意的两个姑姑一家,所以覃倌说服了覃大姑后,后者又去找覃小姑。二人给覃小姑透了个底,虽说也引起了她的不满,可迎亲的队伍都出发了,再来调整也于事无补。   听媒婆说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覃如意这才重新端坐,在媒婆的提醒下用团扇挡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她要来娶我了(*^▽^*) 第7章 大婚中   苏家迎亲的阵仗十分大,前有雇来的专业迎亲团队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后有苏家亲戚邻居抬着花瓶、交椅、衣匣等,还有活泼好动的孩童缀在后面,捡苏家洒落的钱与果子。   苏北顾骑着驴走在中间。   她本以为苏南城逃婚之后,这场婚礼会办得低调许多,没曾想卢氏说这迎亲的团队都是之前雇好的,改了也不会退钱,就照常进行了。   她认为卢氏当初在筹备苏南城的婚礼时,就不该如此铺张浪费。难怪这些年欠的债没还上,要是在该节俭的地方省点钱,还怕负债累累吗?   心不在焉地跟着迎亲队伍来到覃家。覃家门口聚集了不少凑热闹的乡民,他们好奇地看着苏北顾,觉得她长得太柔弱,一点儿都不像男子。   认识苏南城的人在电光石火间便发现了来者不是他,虽然有些好奇,但这是别人家的事,他们不敢多管闲事。   覃家的亲戚也站在了门口迎接迎亲队,他们先是把苏北顾迎进去,随后拿出酒水来招待迎亲的队伍。另外有乐官开始吹奏乐曲,敦促新娘覃如意抓紧时间准备。   苏北顾被覃家人围着,像是羊羔进了狼群,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虽说每个人的脸上多少都带着笑容,但仔细看便能发现他们的笑容并不是发自真心的,覃大姑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苏北顾对此视若无睹。   他们不满苏南城逃婚,她又何尝愿意来蹚浑水?   最后是覃见生出面,覃家人这才散去。   苏北顾望着面前满是皱纹的老汉,他僵坐在主位上,左臂僵硬地曲放在小腹位置,右手则抓着一块口水布,每当他的嘴角有口水流出,这块口水布便发挥了它的作用。他的左腿无法正常弯曲,右腿腿边则放着一根拐杖,从它的光泽及包浆程度来看,这根拐杖显然已经用了很多年。   这是覃如意的祖父,覃见生。   覃见生张嘴说了几句话,苏北顾没听太清楚,覃倌便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说道:“爹说上次见你时,你还未及笄,没想到一眨眼就这么大了,身体也好了。”   苏北顾“哦”了声,往脸上摸了摸,抹下一点粉,道:“都是胭脂水粉用得好,让我看起来面色红润了许多。”   覃见生:“……”   你会不会聊天?!   本来想顺便问她是如何养生的,没想到这才刚开口,话头就被生生地掐断了。   见到老人的眼角抽了抽,覃倌意识到这是老爹在克制自己的爆脾气,他不动声色地暗示外头的人进来报吉时解围。   吉时一到,乐官又开始吹奏乐曲,茶司仪和酒司仪一人端着茶,一人端着酒,敦促苏北顾去覃如意的闺房将人接出来给覃家长辈敬茶敬酒。   苏北顾进了屋,目光从里面的摆设上掠过,最后落到了在床上端坐的绿色身影上。   喜娘看着苏北顾,下意识地调侃:“新郎目不转睛地看着新娘子,怕是迫不及待想把人娶回家去了吧?”   苏北顾:“……”   不,我没有,别瞎说。   对上苏北顾异样的目光,喜娘意识到这是个替兄长娶亲的女子,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只能敦促她快些去将覃如意牵出门。   苏北顾回过神,径直走向覃如意,许是她走得有些急,一不小心踩到了衣摆,身子顿时失衡往前一扑。   “啊!”喜娘发出一声惊呼,那边的覃如意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伸出了手。   下一刻,苏北顾扑过来的身子便将覃如意压在了床上。   苏北顾的膝盖撞到了床沿,疼得她龇牙咧嘴、眼冒金星。覃如意更惨,心跳快得很,脑袋也仿佛充了血,脑袋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盘好的发髻因簪子落在了床上而乱了许多。   “哎哟!”喜娘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把苏北顾扶起来,嘴里说着吉利的话,“新郎一跪,新人共享荣华富贵!”   待苏北顾起来,喜娘又下意识调侃起来:“新郎不必这么着急,要先迎了亲才能洞房呢!”   苏北顾:“……”   她尴尬得鞋底都能被自己的脚趾抠烂了。   覃如意已经重新坐了起来,她跟个没事人似的重新用团扇挡住了脸,苏北顾只能看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尖。   “你怎么样了?”苏北顾问?   “我没事,你太瘦了,撞人不疼。”覃如意道。   苏北顾一时无言以对。   喜娘让苏北顾站旁边等会儿,自己急急忙忙帮覃如意重新把发髻固定好。   外头的乐官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们出门,只能更加卖力地吹,吹得屋内的人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喜娘道:“好了,抓紧时间出门了。”   苏北顾闻言,直接抓起覃如意没有握扇的那只手就准备往外走。   喜娘和覃如意都被她这个举动弄得一怔,最后是喜娘先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拦下她,把一个同心结塞到她的手里:“谁家牵新娘子是这么牵的啊?又不是强盗娶亲!得用同心结,一人抓着一段……”   苏北顾本就尴尬,这下直接闹了个大脸红:“哦,我没经验,还请多多担待。”   这话也不知道哪儿戳中了覃如意的笑点,她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苏北顾忽然觉得,这场婚礼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沉重。   苏北顾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同情覃如意,却从未想过后者是如何看待这场婚礼的,或许她对这场婚礼期待了很久,又或许她此时此刻是怀着真心出嫁的……   苏北顾自省,她之前的想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与没有询问过覃如意的意见便为其定下婚约的覃家长辈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她悄声问覃如意:“嫂子今日高兴吗?”   覃如意的脸被团扇挡着,苏北顾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从她的肢体动作能感觉到她止住了笑。   须臾,覃如意轻声说道:“高兴。不过有件事……”   “嫂子说。”   “别喊我嫂子,跟往常一样喊我就行。”   苏北顾一顿,没有问原因,从善如流地道:“阿覃姐姐。”   覃如意应了声,扯了扯同心结:“走吧!”   苏北顾稍微走在前头,她没发现覃如意手中的团扇挪开了些,目光悄悄地落在她的身上,像微风轻拂绒毛般,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不留一丝痕迹。   ……   在覃家长辈的镇压下,覃家亲戚并没有逮着苏北顾闹腾,她得以顺利地把覃如意接出了家门。   覃如意在钟氏的哭声中上了驴车,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哭嫁”的习俗,她娘并非真的难过,可她还是动容得落了泪。   尽管她的爹娘不是什么开明的长辈,但从小就没亏待过她,当她真的离开了这个家,哪怕婚后还会继续回来画棺,可此刻也是止不住的悲伤。   苏北顾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情。   前世的她是孤儿,自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在街头流浪,有一天她发现了一只会说话的鸟,她止不住好奇心追着那鸟跑,之后便被那只鸟的主人,也就是她的师尊、师娘给捡了回去。   她穿来异世后,兴许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师尊了,也没见她哭得多伤心啊!苏家与覃家同乡不同里,平日若是愿意多走动一下,还是能经常见到对方的,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钟氏越哭越上头,她忘了眼前之人并非她的女婿,抓着苏北顾的手叮嘱:“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待如意。”   这让苏北顾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今日就是她娶妻的日子,而钟氏就是她的丈母娘。   她在钟氏殷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钟氏:“你发誓!”   苏北顾不想随便发誓,毕竟所有誓言,天道都看在眼里呢,要是办不到,她怕在渡劫时又得被一道九天神雷给轰死。   话说,她之所以被九天神雷轰来异世,难道是她以前立下过什么誓言却没办到?   钟氏不给苏北顾神游太虚的机会,进一步逼迫她立誓。   苏北顾心想对方要求她照顾覃如意,又没规定是以伴侣的身份来照顾。   这个誓言应该很容易办到。   心中有了计较,苏北顾便道:“我对着天道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她、照顾她的!”   钟氏欣慰地抹泪。   等迎亲队伍走远了,覃大姑才不满地说:“你刚才糊涂了吧,那是苏南城的妹妹,不是苏南城,你要她起誓有什么用?”   钟氏眼里透着精光:“你们懂什么,她们以后就是姑嫂了,难道不该相互照顾?苏北顾是出家之人,出家人不打诳语,那苏北顾答应了要照顾如意,若是办不到,岂不是违背诺言?她能办到最好,将来苏南城敢欺负如意,苏家好歹还要一个人是站在如意那边的,不是吗?”   覃家人都沉默了,连覃倌都没想到枕边人心眼居然还挺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会说话的鸟出自《和前任一起修仙了》,主人叫江以宁,所以苏苏的师尊是江以宁,她是跟师娘苏先归姓的。   (方便面不是在打广告哦) 第8章 大婚下   苏北顾不知道自己被钟氏摆了一道,她在回苏家的路上给覃如意拿了块巾帕擦泪,道:“我记得前天你们到苏家商讨婚事时,覃伯父特意提了你婚后还会回家帮忙画棺,也就是说你可以经常回家。覃伯父与伯母也不会因为你成婚了就与你形同陌路,你为何还要难过呢?”   覃如意婚后会回覃家帮忙画棺这事确实已经跟卢氏商议过了,后者本来不是很愿意自己的儿媳妇婚后还常回娘家帮忙,可那会儿苏南城逃婚,苏家理亏,卢氏在覃家面前矮了一头,就在这事上做出了让步。   当然,卢氏也提出了要求,覃如意毕竟已经是苏家的新妇,不能总是回家,否则别人要说闲话。被人知道她的工作,苏家的颜面也有损,因而她每天只能回家两个时辰。   覃如意道:“这不一样。出嫁女与在室女的身份给人的心理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将来你出嫁了,你就会明白这种心情了。”   苏北顾直白地回答她:“我是出家之人,我不会成亲,所以你的心情我大概是没法感同身受了。”   “你可以还俗,而且等你遇到让你心动的人时,你或许会改变主意。”   “不可能,这世间没有我看得上的男子。”   苏北顾这话有些狂傲,但她说的是心里话。见过了修仙界太多惊才绝艳的修士后,这凡世间能让她动心的男子还真的不存在。   本以为覃如意会笑话她口气太大,孰料她调侃似的问:“男子看不上,那女子呢?”   苏北顾险些从驴背上摔下来,她扭头看向驴车的小窗口,刚好覃如意的团扇微微下滑,只遮住了鼻子以下部位,而那双明亮的大眼正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   苏北顾读不懂她的情绪,笑了笑:“阿覃姐姐这个问题真是……”   仿佛是陷入了沉思,苏北顾越说声音越轻。   覃如意没能等来苏北顾的答案,因为苏家到了。   爆竹声响起,乐官们鼓足了劲敲锣打鼓,苏家门前顿时锣鼓喧天。   苏北顾与覃如意执手跨过火盆,沿着地上铺的青布,走进了苏南城与覃如意的婚房内。   接下来一切闹洞房的仪式都简化了下来,而且苏北顾的身体不适合饮酒,给宾客敬酒的环节则由苏氏族内的长辈代为完成。   最后在“合髻”这个环节,卢氏与苏北顾产生了小小的分歧:前者认为她应该按照仪式,代替苏南城剪下一绺发丝跟覃如意的发丝绾在一起;后者认为她一旦这么做了,那这婚礼就彻底成了她与覃如意的了。   卢氏经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道理,转而纠结别的:“这个可以算了,可‘交杯酒’总是得喝的。”   覃如意提醒道:“阿姑,阿苏妹妹不是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吗?”   “以茶代酒就行。”   喜娘麻溜地将二人的酒换成了茶水。这个仪式需要双方先各自喝半盏,再互相交换来喝。   苏北顾是第一次与人凑得这么近,近得她能看见覃如意的眉毛修剪后留下的痕迹;近得她能看清楚覃如意瞳孔的纹理,还有眼底藏不住的疲倦。   这一看,覃如意还没怎么样,苏北顾倒是先把自己看不自在了。   覃如意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便悄声道:“别人赋予这盏酒的含义是夫妻一体,从另一个角度想,也能是祝福我们往后关系融洽、亲如姐妹,不是吗?”   苏北顾稍感意外:“阿覃姐姐说得有道理。”   今日的覃如意给她的感觉与前些日子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已婚之人的心态转变?   ……   橘红的云霞在西边翻起了浪花,一层叠一层,层次分明、绚烂夺目。百鸟归林时在空中掠过,留下一道道橘红色的残影。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苏北顾已经累得快要站不住了。   小婢女赶紧过来把门关上,又说道:“小娘子,你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苏北顾揉了揉太阳穴,问:“娘在哪儿?”   小婢女答道:“大娘子累了一天,方才又吃了酒,头晕得很,便回屋歇着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婢女还得与别人一块儿收拾宴席留下的狼藉,便没再关注苏北顾。后者本想回屋把这身喜服换下来再去歇息,但经过苏南城门前时,想着覃如意还在等她送完客人后一块儿去给卢氏请安,便又过去敲了门。   覃如意道:“是北顾吗?进来吧!”   苏北顾推门进去,问:“阿覃姐姐改变了对我的称呼?”   覃如意正在卸妆,闻言,笑道:“从今日开始,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想用更亲近的称呼来呼唤你。你如果不想改变,那我便还是唤你‘阿苏妹妹’。”   她看似把选择权交到了苏北顾的手里,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北顾不可能真的去计较对方对自己的称呼。   果不其然,苏北顾并没有在意这些,道:“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她又说:“对了。娘喝醉酒歇下了,你也累了一天,就不必再跑去请安,早些休息吧!”   覃如意站了起来:“这怎么能行呢?阿姑身子不适,我作为新妇,应该在她床边照顾才是。”   她有些着急地拉着苏北顾往卢氏那儿去,到了卢氏的屋前,她先是小声询问卢氏是否方便见她们,过了会儿又关心卢氏是否身子不适。   卢氏终于有了反应,她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有些不悦:“我没事,你们没事的话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覃如意看向苏北顾,后者一副“你瞧我说什么来着”的神情。   “那我们先回去歇息了。”   退出卢氏的院子,苏北顾转身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岂料覃如意攥紧了她的手,不解地问:“你去哪儿?”   “回房歇息。”   覃如意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啊?你不跟我一块儿啊!”   苏北顾:“……”   谁家小姑子会在兄嫂的新婚之夜,跟嫂子一块儿休息啊?!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覃如意解释道:“我也不是要你走完‘洞房’这个流程,只是我刚进门,有点认床,怕夜里一个人睡不着。反正你哥他不在,你便陪陪我嘛!”   苏北顾心想:你认床不敢一个人睡就直说嘛,为什么要特意提“洞房”呢?而且“XX不在家,你来陪人家”这种话,怎么有种我们背着苏南城野合的既视感?   她思忖片刻,想出了个主意:“你若是害怕,我可以为你画一道符放置于枕边,这样就不会有什么脏东西靠近你了。”   虽然她压根就不信有脏东西,但世人相信,并且常常自己吓自己,为了求个心安,往往会准备很多艾草、符等辟邪物件。   当然,她也不打算糊弄覃如意,既然覃如意认床,那她就用符纸炼制一个【安神阵】助其安睡,希望新进门的嫂子能有一个好眠的洞房花烛夜。   覃如意:“……”   这个反应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失策了。   她的反应极为迅速,很快便揪住了苏北顾话语中的漏洞,做出一副悲伤难过的模样,哀切地望着苏北顾:“阿苏妹妹莫不是也跟外人一样嫌弃我的出身,怕跟我在一块儿沾了晦气?”   苏北顾被她突然变回去的称呼给闹得微微郁闷,听到这话,辩驳道:“我没有。我一个修道之人,最不信邪。”   覃如意并没有被她的话安抚到,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修道之人并不怕沾晦气,而不是你相信我本就不晦气?”   她更难过了。   苏北顾:“……”   她头皮发麻。   这凡人就是脆弱,从内到外都脆弱,用她师娘的话来说就是玻璃心。   面对玻璃心的人,最好就是远离。   苏北顾的心里还没做出决定,那头的覃如意又变了花样,她小心翼翼地勾着苏北顾的尾指,像是担心被遗弃那般无措地望着面前之人:“北顾,你不要走好不好~”   覃如意我见犹怜的模样下,这一声呼唤像是一道闪电,直击苏北顾的心脏。她的身体僵直,浑身冒鸡皮疙瘩,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谁遭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方便面:这头发你迟早会剪下来的。   苏苏:…… 第9章 婚夜   苏北顾躺在经过精心铺设的婚床上,眼皮一直在打架,好几次都快睡着了,却被对面的屏风后传出的水声给惊醒。   每到这时候,她就无比希望自己能有当初的修为,至少能好几天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倦,入定后能抵挡不少外界的声音的困扰。   不知什么时候,水声没了。苏北顾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机警地睁开眼,猛地对上覃如意的双眸,头脑瞬间清醒。   “阿覃姐姐洗完澡了?”   “嗯,舒服多了。”覃如意转身坐在床沿处,用巾帕擦着被水打湿的发梢。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烛光之下还能看见抹肚的系带。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轻浮猥琐,苏北顾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一遍遍地在心底念《清静经》。   覃如意擦完发梢,便钻上了床。苏北顾下意识往里面挪,好给她多留一点位置。   覃如意面向苏北顾侧躺下来,全然没有跟不熟的人同床共枕的紧张,眉眼弯弯的,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北顾,谢谢你,有你在真令人安心。”   苏北顾心想:你是安心了,我却不自在。   忽然,外头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开始雨声并不密集,嘀嗒、嘀嗒地敲打了屋顶的瓦片,没一会儿,雨打屋瓦的声音密集了起来。   “白天天气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覃如意嘀咕,“还好是夜晚才下的雨。”   “嗯。”苏北顾应了声。   突然,窗外一道亮如白昼的光闪过,下一秒便有轰隆的雷鸣响起。   覃如意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借着这次的打雷,塑造一下自己害怕打雷的娇弱人设,结果就这么恍神的功夫,她发现苏北顾紧紧地闭着眼、抿着唇,身体紧绷得脖子的青筋尽显。   苏北顾在她的面前向来是清高澹泊、与世无争的谪仙模样,眼下却展露出了完全陌生的一面。   “北顾?”覃如意试探地向苏北顾伸出手。   又是一道雷鸣,苏北顾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没有血色,她就像是被勾起了心底的梦魇,一直挣扎却无法挣脱。   “北顾!”覃如意握着苏北顾的手,又唤了一声。   苏北顾闷哼了声,勉强睁开眼。   虽然她知道外头响起的不是九天神雷,可她前世就是命丧九天神雷之下,每次有雷声响起,她都不可避免地浮现当时被九天神雷轰得魂飞魄散的痛苦记忆。   那是一种肉身被一点点灼烧,神魂没有一处能躲避雷击撕裂,在她的苦苦挣扎之下,依旧被无限黑暗拽入深渊的,要命的感觉。   她本来快忘了自己的一缕元神是如何逃出生天的,可是每当雷声响起,那种危机感总会灌注她全身。   为此她特意在道观的房中设下能阻绝雷声的【隔音阵】,每逢雷雨天,便会开启【隔音阵】,再以清修不希望别人打扰之名窝在房中,一待就是几天。   她不常回苏家,这次也打算参加完苏南城的婚礼便回去,故而并未在苏家设阵,没想到这雷声会来得如此突然。   “你流了很多汗。”覃如意撑起上半身,用手替她抹掉额头沁出的冷汗。   “有点、有点热。”苏北顾努力去压制内心的恐惧,咬牙切齿地说。   覃如意心说,这可不是怕热的表现。   苏北顾是在打雷之后才有如此异常的表现,覃如意心知她必然是害怕打雷。   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但在覃如意的认知里,苏北顾一直都是无所畏惧的,除了修行,她从不会把什么放进心底。   没想到她竟然害怕打雷。   这个新发现让覃如意感觉新鲜的同时,又觉得苏北顾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覃如意没有拆穿苏北顾,而是顺着她的话道:“很热的话,还是把衣服稍微脱少一些吧,哪有人睡觉穿这么多的!”   苏北顾:“……”   在过来陪覃如意之前,她特意回自己的屋沐浴,换回了她认为穿着很舒适的道袍。   哪怕是跟覃如意同床共枕,她也没想过脱掉这件道袍。但兴许是外头的雷声并不频繁,她得以有片刻的喘息;又兴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从善如流地解下了道袍。   她一边脱道袍一边想:“我不能如此被动。不过是凡间普通的雷,哪有九天神雷那般威力?我怕什么?对了,得赶紧补一个阵……”   想到这里,她又跑下床,寻找作为“阵眼”的器具。   师娘说过,声音是通过介质传播的,比如空气就是介质之一,除非不想呼吸,否则无法完全阻隔。   但【隔音阵】的原理并非是通过完全阻隔介质的方式隔绝声音,而是采取了利用障碍物将声能透射减弱的方式,使外界的噪声减弱到最小。障碍物的密集面密度越大,隔音效果便越好。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将灵气收集,用灵气炼制一个能将声能透射减弱的阵法。   在覃如意看来,她的行为就像是被吓得在房间乱窜。   覃如意担心地跟着她,直到她扯下屋内的双喜贴纸,转而在榻上坐下,开始旁若无人地入定。   覃如意:“……”   她想开口询问苏北顾怎么了,又担心会惊扰了对方,只能在旁边站着,关注着,好随时伸出援手。   幸好外头的雷声并不频繁,不至于让苏北顾在入定的时候分了心。   很快,在她熟练的操纵下,苏家周围稀薄的灵气渐渐汇聚到她的身上,沉下丹田,经过几个周天的调和,被倾注在贴纸上。   苏北顾将之贴回原处,之后又重新入定。   没一会儿,被炼制过的灵气顿时像一张无形的大网,逐渐以贴纸为中心,向四周铺开来,逐渐将屋子笼罩。   覃如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外头偶尔还会有雷电闪过,可雷声却小了许多。   她还以为是雷声停了,推开门时,却被一道惊雷给轰得心肝都颤了颤。   生怕苏北顾会被这道雷吓到,她赶紧关上门,转过身去看苏北顾。   苏北顾在覃如意的注视下缓缓地挣开眼。除了脸色还稍微差些,她身上的冷汗已经没了,那一丝紧张感也消失殆尽,仿佛刚才那个害怕打雷的她是覃如意想象出来的。   下一刻,苏北顾舒了口气,对上覃如意疑惑的目光,她问:“阿覃姐姐何以站在门口处?”   “你……”覃如意刚想问她是不是不怕打雷了,但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雷声好像小了很多。”   “嗯!”苏北顾重重地点头。   覃如意又问:“你刚才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扯下贴纸又重新贴回去?”   苏北顾只犹豫了一瞬,便如实地道:“我在炼制阵法。”   覃如意讶然:“就是你上回说的那个阵法?”   苏北顾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的话,道:“对,我设了个阻隔雷声的阵法。”   覃如意恍然大悟:“难怪屋内听着雷声小了!”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苏北顾反倒好奇起来:“你相信我说的话,不会觉得我是在骗你?”   “为何不信?当年钟仙姑为中风的亲父祈福,孝感动天,当场便下起了大雨,缓解了旱情。有人说,是钟仙姑向雨伯借了雨;也有人说,那是钟仙姑法术高明,用法术降了雨。今日你用阵法让雷声变小,肯定是用了跟钟仙姑一样的手段!”   苏北顾:“……”   感谢钟仙姑的传说及她道士的身份,让她在这个世界光明正大地修行、使用修仙界的手段,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是什么妖怪。   忽然,苏北顾福至心灵,写了一份清单给覃如意,道:“你不是认床,还害怕独处吗?考虑一下我的阵法吧,【安神阵】能助你一觉睡到天亮;怕黑的话就用【聚光阵】,它能将周围的光都尽可能地凝聚过来,增加你的视觉范围内的亮度,不伤眼。   “除了这些,生活中有需要的话就选【保鲜阵】,夏天储存生鲜食材不方便,容易变质,可有了它就不用担心了,至少能延长三天左右的保质期。”   覃如意:“?”   她们的话题,怎么就歪得这么离谱了?   所以让苏北顾主动产生交流兴致的切入点是在阵法上面吗?   “……明日我便回道观了,这些阵法能维持一两天,那时苏南城理应也回来了,你有人作陪,就不必怕感到孤独害怕了。”   苏北顾这句话让覃如意愣了下,她茫然地问:“你明日便回道观了?”   “我是为参加你们的婚礼而回来的,婚礼结束,我自然该回道观继续修行了。”   覃如意想说点什么,可看苏北顾的气色实在是差,不忍耽误她休息,便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你先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四舍五入等于走完一整套流程,洞房了! 第10章 挽留   天不亮苏北顾就睁开了眼,她平日为了修炼醒得很早,可是今日才发现覃如意起得比她还早,这会儿已经梳洗打扮完毕,准备去给卢氏请安了。   见到她醒了,覃如意朝她微微一笑,道:“北顾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苏北顾心想:“这难道不该是我问你的话吗?明明认床不敢一个人睡的是你。”   嘴上说道:“挺好的,阿覃姐姐呢?”   “好得我还以为你布下了【安神阵】。”   无伤大雅的调侃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方式之一,苏北顾认为经过昨天的相处,她们的关系确实拉近了不少,对覃如意的调侃,她也以微笑予以回应。   扭头看向窗外,她的心底还牵挂着一件事。   覃如意猜到了她的心思,道:“雨停了,不过看样子今日会是个阴天,保不准什么时候又下雨,你确定要今日回道观吗?万一路上突然下雨你该怎么办?”   苏北顾认真地思考了会儿,笑道:“半路下雨便找个地方遮雨,况且我回来时带了伞。”   覃如意没说什么。担心进门的第一天就在给卢氏请安这事上迟到,会给卢氏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来不及等苏北顾收拾利索,便先去了卢氏的院子。   覃如意过去时,卢氏也醒了没多久。昨日她一高兴就喝了不少酒,浑然忘了自己酒量不好,最后难受得前半夜吐了一回,才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可是醉酒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她醒来后,太阳穴就一阵眩晕钝痛,仿佛脑袋被人重重地砸了几下。   “阿姑,你醒了吗?”覃如意在门外低声唤道。   面对这陌生的称呼,卢氏的脑袋放空了好会儿才想起覃如意昨日过门,从今往后便是苏家的一员了!   卢氏昨日忙得脚不沾地,心里还想着苏南城逃婚带来的非议,压根就没有细细品味儿媳妇进门后的滋味,如今才发现初次当婆婆的心情竟然分外微妙!   多个了家人代表苏家人口多了,对抗风险的能力也增加了,且覃如意能为苏家开枝散叶,这才是令卢氏最高兴的。然而苏南城是不满意这门亲事的,也忌讳覃如意的出身而逃婚了,这开枝散叶之事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办不到。   想到自己恪守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仪礼,在当婆婆后,她也可算是找到了能将自己的经验传授出去的机会,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卢氏找到事情做了,也知道该如何与新进门的儿媳妇相处了,立马忍着头疼让覃如意进来。   覃如意给卢氏端了醒酒的茶汤来,道:“宿醉的感觉可不好受,听闻阿姑头疼,新妇特意去厨房端了碗醒酒汤来。”   “嗯,你有心了。”卢氏努力维持端庄的坐姿,好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很威严,然而她的头疼得厉害,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似的,腰背塌了,蔫了吧唧的。   覃如意看着她喝下醒酒汤,又问:“不如我替阿姑揉一揉穴位?”   “好。”卢氏更高兴了,认为覃如意很会来事儿。   覃如意走到卢氏的身后,不轻不重地替她揉起了太阳穴。卢氏阖眼享受,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   覃如意像是在闲聊般,态度轻松随意地问:“阿姑,昨夜的雷声可真大,没有惊扰到你吧?”   卢氏道:“没有。”   覃如意看着她的头顶,久久没说话。   难道她不清楚自己女儿害怕打雷的事?是苏北顾藏得太深没让人知道,还是她压根就不关心自己的女儿?   须臾,卢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拍了下腿,扭头问覃如意:“你说昨夜打雷了?”   “是啊,挺大声的。”   卢氏这才起身,快步往外走。覃如意问她:“阿姑,你做什么去?”   卢氏解释:“北顾那孩子害怕打雷,昨夜雷声那么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吓到。”   覃如意假装刚知道这个新发现,讶异地道:“她怕打雷?”   “是啊,从小就怕。刚出生那会儿很少哭闹,可是一打雷她就啼哭不止,得捂着她的耳朵,直到雷声停下来才行。然而每次被雷声吓完后,她就会大病一场。去了道观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覃如意问:“娘怎么知道情况好转了?”   卢氏没有怪她寻根问底,反而很是随意地与之倾诉:“我送她去道观后,每到雷雨天,我都会赶去道观看她,她从不说自己害怕,只是抿着唇窝在角落处。后来我再去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修行,不让人打扰,我听人说道士入定后便能不为外界的声音所扰,大概她也找到了让自己不害怕打雷的方法了吧!”   覃如意联系昨夜苏北顾的举止,心中有谱了。   “难怪她昨夜忽然起来打坐入定。”   卢氏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疑惑她是怎么知道苏北顾昨夜入定的。   覃如意仿佛才想起有事没跟卢氏汇报,道:“昨夜我一个人害怕,便央求北顾陪我一宿,昨夜阿姑睡得着,我也就没来得及说。”   卢氏虽然觉得怪怪的,可让覃如意独守空闺的罪魁祸首是苏南城,等于这是苏家的过错,因而并不能怪她。况且姑嫂间关系融洽也是好事一件,不值得追究问责。   覃如意佯装不经意地道:“对了阿姑,今日这天儿阴沉沉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打雷下雨。我听北顾说她准备今日回道观,那太真观这么远,万一在路上遇到打雷,北顾岂不是危险了?”   卢氏知道苏北顾在婚礼结束后便要回道观,本来也没想过她能长久地待在家里,因而并未考虑过挽留她。可覃如意这么一说,她便开始担心苏北顾。   卢氏到底没法真的放任苏北顾就这么回去,恰巧苏北顾梳洗打扮完准备来辞行,她还没说出要回道观的话,卢氏便拉着她的手,倾诉欲满满:“北顾,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是不是昨夜的雷声吓到你了?你好不容易回家,娘本该多陪陪你的,可是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娘没顾得上你,这是娘的失职啊!”   苏北顾:“……”   她不知道卢氏这是怎么了,明明上次她在苏家待了一阵子,最后回道观时,卢氏也没有如此不舍的情绪啊!   忽然想起上次她回苏家是为治丧而回的苏家,——丧礼持续的时间很长,只要还未下葬,那么这段时间都能称之为“丧”。   关于丧葬,一般认为最好是三日内下葬,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可实际操作时会因为具体情况而有很多区别,比如下葬前总得为死者挑选安葬之地,还有风水讲究,因此有经济实力的人家往往会斥巨资用最短的时间买棺材、挑选墓地、算日子出殡。而穷苦人家,不讲究的随便找块无主之地就掩埋了,讲究的就要等到有经济能力再下葬。   在下葬之前,若是短时间内没能买到满意的墓地,又或是没有算出好日子,但又不能让灵枢在家停放太长时间,那么他们往往会选择将灵枢停放在寺庙、道观里。   苏家当时的情况就很是相似。苏登死的突然,苏家事前并未有任何准备,所以在悲伤过后,卢氏与苏南城便不得不开始为苏登的丧事操办起来。   首先是棺材,卢氏与苏南城多少都有些在乎脸面,认为苏登好歹是官员,不能随便用一副材质差劲的棺材给敛葬了,但是好的棺材又太贵了。   其次是墓地,阴阳先生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挑选出好地,苏家还得去跟那块地的主人买地,这又是一笔大开销。   最后还得准备陪葬的明器等,这个葬礼筹备下来,没有一两个月也不行。   所以在覃家赊给苏家一副好棺材后,卢氏便决定先把苏登的灵枢停放在道观内。   正好苏北顾是太真观的道士,为方便她一边修行一边守孝,顺便看管一下苏登的灵枢,卢氏便舍弃了离乡里最近的浮丘观,而将灵枢送去了太真观。   也就是说,那次卢氏正为苏登之死而伤心呢,自然不会对苏北顾依依不舍。   想开后,苏北顾道:“娘,我没事。”   “要不你在家多待些时日吧?”卢氏又道,“至少得等你大哥回来,兄妹俩见一面。”   苏北顾略微迟疑:“我也想见兄长一面,可我还得修行。”   “你都已经受箓,在哪儿修行不是修行?听娘的,再多陪娘几日。”   苏北顾觉得卢氏大概是感到寂寞了,又或许是还未适应与覃如意这个儿媳妇相处,需要一个人在中间斡旋,调解气氛,才执意要她留下。等苏南城回来,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也就可以回道观了。   苏南城离家数日,若不想闹失踪惹得苏家人仰马翻,这两日内必然会回来。哪怕不回来也会让人捎带关于他的消息回来,她再等一等也无妨。   心里有了决断,苏北顾便没提回道观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苏苏:…… 第11章 解围   覃如意新婚的第一天,卢氏也没想到要让她做什么,只能效仿当年自己进门时,苏登之母的做法了。   首先就是立规矩。吃早饭时,她特意没喊覃如意一块儿坐下,后者也很懂事,一直在她旁边站着,给她布菜。   苏北顾见状,将本来离卢氏很近的菜又往她那儿推了推,佯装不知道她这是在调|教覃如意,道:“娘为何不自己夹菜,是菜太远了够不着吗?这样就可以了。”   卢氏:“……”   她看看没眼力见的女儿,又看了眼表情不曾变化的覃如意,也知道这规矩立不起来了,便打发覃如意就座吃饭。   “阿覃姐姐够得着吗?”苏北顾用公筷给卢氏夹了些菜,回头也给覃如意添了些。   覃如意受宠若惊,脸上扬起了笑容,轻声道了谢。   为了防止卢氏没事干继续给覃如意找事,苏北顾决定给卢氏找点事,她问:“娘,兄长有消息了吗?他何时才能办完公差回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卢氏腹诽,又心虚地看了眼覃如意,道:“还没有呢,我等会儿差人去马递铺再问问。”   心里有牵挂,卢氏自然就没空去给覃如意立规矩,等吃过了早饭,她让苏北顾带覃如意四处去逛一逛,了解一下苏家的情况,自己则去安排人赶往马递铺打听苏南城的消息。   苏北顾有些无语,她刚回来几天,对苏家甚至还不如覃如意对苏家了解呢,如何给覃如意介绍?   为此,她只能介绍个大概:“苏家人少,我爹也没什么同胞兄弟,只有一些族亲,这些阿覃姐姐或许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覃如意微笑地看着她:“没关系,我很少在乡里走动,不太清楚苏家的族亲都有哪些,不过也不是现在就要知道,等有机会你再为我介绍就好了。”   苏北顾点点头,转而介绍起苏家内部人口:“我们家除了我娘、苏南城及我之外,有一个婢女,一个厨娘,还有一个童仆。”   覃如意:“……”   真够简单的,——她不是指苏家人口,而是指苏北顾的描述。   覃如意道:“先前我们两家往来时,我已有所耳闻,那小丫头叫穆秀秀,前年刚来的;厨娘孟氏,在苏家七八年了;最后是官人的童仆苏烂,是苏家的远亲,本是幼子,因家贫困难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他便被送到苏家来了。”   苏北顾:“……”   这不是比我还清楚嘛,看来也没必要介绍了。   覃如意眼睛骨碌一转,问:“不过昨日我见家里还有很多帮工,那些是什么人呢?”   “应该是家里的佃户。”   “佃户”即本身没有田地,租了苏家的田来耕作的人家。   别看苏家负债累累,实际上苏家也还是有一些田产的,不过三分之二是卢氏当年的嫁妆,若卢氏不愿意卖田替苏家还债,哪怕债主告到公堂去,卢氏也不带怕的。   当年苏家也是乡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从拥有几十顷田地,到如今只剩几十亩,除了战乱的原因之外,也因苏家人挥霍无度、不会经营家业,白瞎了“官户”这个自带减免赋税优势的身份。   官户不仅有减免赋税的优势,还能免除徭役。   举个例子,同样拥有一百亩田,官户只需正常缴纳夏、秋二税就行,普通人家则还需要缴纳诸多杂税,往往这些杂税才是赋税支出的大头。   朝廷还制定了徭役制度,官户并不需要服役,普通人家要想免除徭役就必须交一笔钱。   以上种种,都说明了苏家完全能将节省下来的钱置办田产,这样苏家的田产只会越来越多。   可现实是,不管是苏南城还是亡故的苏登,都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手里有两个钱就忍不住要花掉,故而这些年,苏家的田产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少。   覃如意若无法从卢氏手中接过管家的大权,依照卢氏的性子、能力,要想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平也不容易。   当然,如果覃如意也不懂经营产业,那最后一丝能改变苏家现状的可能性也没了。   苏北顾分析了这么多,偏偏没有把自己考虑进去,一是她已经出家,苏家的田产与她无关;二是她一心修道,对经营田产什么的也不感兴趣。   覃如意“哦”了声,没有打听苏家的家产情况,她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未处理我的嫁妆,北顾能帮我的忙吗?”   她带过来的嫁妆都堆放在了婚房,有些需要放在别处,有些则要记录入账,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呢!   苏北顾不解道:“阿覃姐姐处理自己的嫁妆,我能帮什么忙?”   “你随我来。”覃如意拉着苏北顾的手,匆匆地回了房。   待覃如意开始清点自己的嫁妆,苏北顾才发现,覃家被歧视是真的,但覃家也确实富裕。加上很多人希望自己的子女到了夫家能有足够的底气不被欺负,也会准备丰厚的嫁妆,所以覃如意带过来的嫁妆真是不少。   当然,这些嫁妆都是实物而非钱财,比如覃家买了二十亩地置于她的名下作为嫁妆之一,又打了一些银饰,这些饰品里最贵重的是一个金手镯,余下还有一些布和生活用品。   覃如意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一旁,并没有跟苏南城原有的物什混在一起,还当着苏北顾的面将钱财放进花瓶里。   苏北顾看她一点儿都不设防,心中感慨这个新嫂子还真是单纯,得亏自己没贪念,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就琢磨着如何盗取这些钱财了。   新嫂子这性子对上苏南城,只怕要吃亏呀!   苏北顾道:“嫂子,我多管闲事提一嘴,若是娘或苏南城问你嫁妆都有什么时,你能不说便不要说。”   覃如意看着她,表情似乎有些不开心。   苏北顾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多管闲事,孰料她娇嗔道:“我说过了私底下不用喊我‘嫂子’,你又忘了。”   苏北顾:“……”   新嫂子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啊,好的,阿覃姐姐。”   覃如意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先前我便注意到了,你有时候会直呼你兄长的名讳,好像对他没什么敬意,为何?”   苏北顾总不能说她看不惯苏南城的时候就会直呼他的名字吧?没想到覃如意注意到了这么小的细节。   她说道:“我是出家人,称呼别人都依照自己心情而定的。”   覃如意了然,又道:“我还以为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呢!”比如他毫无担当地选择逃婚,把烂摊子留给母亲与妹妹收拾,一般人都会生气。   苏北顾颔首:“他确实有本事,是为数不多能坏了我的好心情的人。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那再来说这些也就没有意义了。”   覃如意已经自愿嫁入苏家,婚姻成定局,她看苏南城不爽又能如何?   覃如意不知道苏北顾具体指什么,她笑着询问:“那我要不要做点什么,缓和你们兄妹的关系?”   “我们没有冲突,不劳嫂子费心。”   覃如意撇撇嘴,不说话了。   苏北顾反应过来,有些纳闷:“阿覃姐姐是不满意‘嫂子’这个称呼吗?”   “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够亲近,我若总是喊你‘小姑子’,你会如何想?”   苏北顾设身处地地思考了片刻,道:“确实有些不自在。”   覃如意刚露出“你看吧”的表情,苏北顾接着又说:“毕竟一般人都是喊我苏道长的。”   覃如意:“……”   苏北顾下一刻忍不住露出个浅浅的笑容:“逗你的,既然你不喜欢我喊你嫂子,那我不喊便是。”   这个浅笑让覃如意有片刻的恍神,她望着苏北顾,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想一直都能看见苏北顾的笑容,看见苏北顾从不轻易表露出来的另外一面,她想认识真正的苏北顾。   作者有话要说:   卢氏: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女!   苏苏:阿覃姐姐跟我也是一家人,不算胳膊肘往外拐呢!   卢氏:…… 第12章 升官   从苏南城与覃如意的新房中出来,苏北顾再次向覃如意确认:“阿覃姐姐真不打算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到保密性更好的地方去?放那儿,太容易被拿到了。”   覃如意笑道:“知道东西藏哪里的只有你我,你可得替我保密哦!”   苏北顾心想,要是遇到个打扫卫生的人去擦花瓶,指不定就发现了里面藏着值钱的东西,放在箱子里好歹还能加把锁。   不过她已经提醒过覃如意了,后者要如何处理自己的财物,她也管不着。   苏北顾准备回去修炼,一个少年匆匆跑进来,看见苏北顾,他只唤了声“小娘子”便急匆匆地朝卢氏的院子去了。   “是官人身边的童仆苏烂。”覃如意认出了对方。   苏北顾见覃如意并无特别的反应,心里疑惑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淡定,丈夫身边的童仆回来了,那说明她丈夫的下落有消息了,新婚的她难道不该比任何人都关心丈夫的消息?   心头虽然疑惑,但她没有多问,而是跟去了卢氏的院子。还没进去便听见卢氏焦虑的声音:“苏烂,你回来了,是不是城儿也回来了?他在哪儿?”   “大娘子,小的是给郎君送家书回来了。”少年苏烂小心翼翼地说道。   “家书?他还不打算回来吗?他想干什么?”被苏南城再三挑战底线,软弱如卢氏也有了脾气。   苏烂却闭口不言,甚至还看了门口一眼。   卢氏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刚过来的苏北顾与覃如意,她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绝不能让新妇知道城儿并非出公差,而是在逃婚。   她勉强地挤了挤脸上的肉,试图让自己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新妇,你这是把家里的人都认识完了?”   覃如意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还没有,只是看见苏烂回来了,便猜官人是不是也回来了,想着来阿姑这儿或许有官人的消息。”   卢氏干笑着:“他忙着呢,刚给了一封家书,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差事要处理,才没空回家。”   覃如意表情怪异:“或许是吧!”   卢氏无暇去解读她的神情,急急忙忙地拆了信来看,结果刚看了个开头,就把她气得火冒三丈。抬头看见覃如意还在,她压下火气,说道:“新妇啊,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这明显是要把人支开。覃如意道:“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覃如意转身出去,在门口还回首看了苏北顾一眼,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一块儿走。苏北顾却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卢氏的反应若有所思。   待覃如意走了,卢氏才关起门来,问苏烂:“你老实跟我说,城儿到底干嘛去了!”   因苏北顾在场,让苏烂有些顾虑,卢氏道:“这是我的女儿,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   苏南城不在家,她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亲生骨肉苏北顾了。   苏烂这才支支吾吾地道:“郎君其实不在潭州了,他将小的留在了马递铺,并给了小的两个安排。郎君说,若是婚事取消了,就让小的直接去找他;若是婚事没有取消,便让小的带这封家书回来……”   苏北顾不紧不慢地问:“不在潭州是怎么一回事?”   卢氏把那封让她看了火冒三丈的家书给苏北顾,后者接过来一看,只是讶然地挑了挑眉,并没有卢氏那么生气。   她说呢,苏南城怎么可能在外头躲那么多天,原来早就有更好的去处了。   苏南城在信中坦言,他的上峰,即荆湖南道转运使被一纸调派去福建道当转运使了,他向来得上峰的重视,在这次调任的过程中,上峰向朝廷举荐了他,他得以从正九品的【殿直】升为从八品的【供奉官】。   【殿直】与【供奉官】都是武官官阶,同时也是通过纳粟捐官所获得的官阶之一。官员的资历与俸禄都与官阶挂钩,因而苏南城这是实打实的升了官。   与此同时,他的职务也从【巡辖马递铺官】调去了建州监茶税。   监茶税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征收茶税、茶叶贸易事务的监当官。相较于【巡辖马递铺官】,监当官的要求会高许多,比如朝廷明文规定,通过纳粟捐官的方式入仕者不能担任与财务相关的官职。   所以,照理说苏南城是没法去监茶税的,可偏偏他就是去了。   再者,一个在朝中毫无根基,又无功名在身的小官是如何得到转运使的青睐的?   苏北顾隐约猜到什么,但并没有往细了想,毕竟苏南城是如何攀附上转运使的,都跟她没关系。   当了监茶税的监当官后,苏南城无需再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就跑到各地去巡视,也不用担心像他爹那样,说不准哪天就在巡视的路上遇到了反贼,惨遭杀害。   安全得到了保证不说,跟税务相关的官职往往也代表油水多,尤其是建州的茶税,那更是肥的流油的好差事。——众所周知,建州是贡茶的主产地,其中有著名的官茶茶场——北苑茶焙,这儿所产的“片茶”一斤得十八贯钱,精品茶则要四十贯。   对福建转运使来说,能让他的政绩更亮眼的就是茶税了,故而他十分重视茶务,苏南城被他放到了这个位置上,若是干得好,将来肯定官运亨通。   一股春风得意的气息跃然纸上。   苏北顾轻笑了声,道:“原来如此,那这算是双喜临门了。”   “哪有什么双喜临门?”卢氏还气得很。   “兄长升官又成家,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苏北顾知道卢氏为什么生气,——她并不是不高兴苏南城升官,她只是不高兴苏南城没有提早告诉她升官的事,让身为母亲的她失了面子。   卢氏一噎,望着一脸淡然的女儿,好会儿才叹了口气:“你这反应险些让为娘的认为这不算什么大事。你也太淡定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娘只要往好里想……首先是兄长升官了,其次兄长与嫂子的婚礼也顺利完成了,虽说眼下村里还有些人有非议,可只要他们知道了兄长升官之事,这些非议都会消失的。”   苏北顾并非真的替苏南城高兴,只是不管她高兴不高兴,这事都已经有定论,她跟卢氏无仇无怨,自然不会说些扫兴的话。   卢氏被她这么一开导,怒气也消了不少,只是心头仍旧有些忧虑:“这事要如何跟新妇说?”   苏南城对自己逃婚的行为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他说这任命文书是他出发前两日才下达的。他本想与家人分享这则喜讯,再考虑带着母亲到建州生活的事情。可他的上峰催得紧,还嘱咐他要低调行事,免得在上任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为此他才选择瞒着家人悄悄启程。   “什么‘任职文书是前两天才下发的’,骗鬼呢!”卢氏怒气冲冲地想。   哪怕任职文书真是前两天才下发的,朝廷也必定会给一两个月的时间,让他跟代理的【巡辖马递铺官】交接工作、去建州安置。不会这头下了任职文书,那头就催着赴任。   他全程没提到未过门的覃如意,可见他是铁了心要逃婚的,兴许是担心覃家知道他升官后更加不愿退婚,干脆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瞒了。   这也是卢氏刚看信时极为生气的原因。   连卢氏都能想明白的事,要如何瞒过覃家人?卢氏知道按照苏南城的说辞,必然无法让覃家人相信。   升了官还是一点担当都没有,把这烂摊子扔给家人替他处理,他也好意思提自己升官的事。   苏北顾道:“如实说吧!婚礼都结束了,他们二人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覃家有所怨言,也不会拿我们家怎么样的。况且嫂子贤惠,受再大的委屈,她也不会怪兄长的。”   她说得越是“嚣张”,卢氏便越是心虚,仿佛覃如意已经嫁入苏家,苏南城的升官也给了她们苏家倚仗,从而不把覃家放在眼里了,才会有覃家也奈何不得我们的嚣张气焰。   “那哪能啊,真这么说,两家不得反目成仇?”卢氏反驳,“还是得先安抚新妇,只要新妇没有怨言,说不准还能帮着劝一劝亲家那边。”   苏北顾没有异议。实际上她是故意这么引导卢氏的,毕竟她不日便要回道观,届时苏南城又不在家从中斡旋,卢氏与覃如意说不准会因此而生出矛盾。   矛盾无法调节,便会演变成婆媳大战。以覃如意那受气包性子,只怕要被卢氏一顿磋磨。   只有让卢氏觉得愧对覃如意,她才不会拿婆婆的身份来压覃如意,才会给对方一丝尊重。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发现覃如意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卢氏尊重她,她也必然会好好待卢氏。   卢氏不知苏北顾心中所想,她对女儿说道:“北顾,还好有你在,若是家里只有娘一个人,娘必然没法处理。不若你再在家多待几日,等这事处理好了,再回道观?”   苏北顾:“……”   不是,你们婆媳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就行,为何非得要我代替苏南城充当斡旋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为了婆媳关系,我煞费苦心!   覃姐:真好,今天拖一拖,明天拖一拖,你以后就不用回道观了。   苏苏:……   我在为你们的婆媳关系煞费苦心,你的重点竟然在如何把我留下来?! 第13章 下厨   最后苏北顾在卢氏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再多留些时日,这样一来,她对上覃如意时,底气也会充足一些,——她认为苏北顾是自己的女儿,理所当然地会站在她这边。   至于卢氏要如何跟覃如意说她刚进门就要活守寡,那就不是苏北顾该操心的事了。   苏北顾以修炼为名回房避免沾手这桩俗务。   被支开的覃如意也在苏家逛完了一圈,她猜卢氏应该消化完了苏南城的童仆带回来的消息,于是又溜达到了卢氏的院子。   苏烂正好从卢氏的院中出来,遇到她,恭敬又疏离地问了好:“覃娘子安好。”   “怎么只有你回来,官人呢?”覃如意问。   苏烂不着痕迹地瞅了覃如意一眼,心里对她也是有几分同情的,然而再同情她也不会枉顾自己的身份与利益。他是吃苏家的饭长大的,自该帮着少主人。   “郎君的下落,大娘子自会相告。覃娘子,大娘子在屋里等着你了。”   覃如意似乎并不在意苏烂的冷淡,她去见卢氏:“阿姑,听说你有事找我?”   卢氏经苏北顾开导,心里也没那么乱了,见到覃如意,她想着要拿出婆婆的架势来先发制人,便道:“嗯,你不是想知道城儿去哪儿了吗?我告诉你。”   在她的设想里,覃如意应该是很迫切地想要知道苏南城的下落的,可令她意外的是覃如意十分温柔贤惠、体贴入微地道:“娘,官人一定是在处理什么关系重大的公务才不能回来吧?我都懂,所以我是不会怪他的。”   卢氏:“……”   她斟酌了半天的说辞,竟然完全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儿媳妇太体贴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让她这该死的分享欲无处可分享!   覃如意十分自然地就转移了话题:“对了,新妇打算晚上亲自下厨,不知道阿姑与北顾喜欢吃什么呢?”   卢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儿媳妇,——不怨苏南城逃婚、不提苏家欠的债,还处处为她着想,让她想立威也找不到机会。   但是让她喜欢这个儿媳妇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儿媳妇的出身让她介怀,儿子也不喜欢这个妻子,她偏心眼自然是偏向自己儿子的,连带着对儿媳妇也喜欢不起来。   不喜欢也不讨厌,又挑不出儿媳妇的错处,那就先这么不咸不淡地处着吧!   卢氏想明白后,便道:“你这么孝顺有心,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我不挑食,你随便做点菜就可以了。至于北顾,她不沾牛肉、狗肉、乌鱼和鸿雁,别的都吃。”   覃如意怀疑卢氏压根就不知道苏北顾的口味,因为她说出的那四样食材是道家的饮食禁忌,同样禁食的还有“五辛”,即葱、韭、蒜、蒜苗、蒜薹。   苏北顾跟卢氏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不能指望卢氏知道苏北顾的口味,还不如她自个儿去问。   心里有了主意,覃如意便不再逗留,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卢氏:“……”   所以她是真相信自己的夫婿在处理什么关系重大的公务,连问都不问了?   卢氏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   别说卢氏了,连苏北顾这样心思剔透的修士都看不懂覃如意在想些什么。说她在乎苏南城吧,她从嫁进苏家开始就没有一个话题是围绕苏南城展开的;说她不在乎苏南城吧,她又宁愿受委屈也要嫁入苏家……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覃如意只是……少根筋?   听到覃如意的问话,苏北顾给出了个跟卢氏一模一样的回答:“我不挑食。”   覃如意腹诽:“你们还真是亲母女。”   她忽然坏心眼地问:“正好成亲时带回来的两只鸿雁养得很肥膘了,今晚便宰来吃了吧?”   苏北顾无语:“那不是兄长送你的聘礼吗?就这么吃了没关系?”   “婚礼已经结束,那对鸿雁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吃还准备养着给它们送终吗?”   苏北顾:“……”   她竟无法反驳!   当然,她并不会要求覃如意将之放生,毕竟那是人家的“爱情信物”,是要吃了还是送人都跟她没关系。   她在道观学的是道法,又不是道德绑架。   “我不吃了,你想吃便吃,不用顾虑我。”   “你不是不挑食吗?”   苏北顾只好把道家的那一套饮食禁忌搬出来,道:“我这不是挑食。祖师爷不让我们修道之人食鸿雁,那必然是对我们的考验,所以我是在坚定道心。”   前世,她与师尊、师娘养的那只会说话的鸟感情深厚,所以哪怕她不是虔诚的道教弟子,也不会吃这类飞禽。   覃如意正色道:“为了咱们北顾的道心,那就不吃鸿雁了,改日去道观放生了它们吧!今日我们便先吃碗面,我做的面条不说顶好吃,可也不差。”   她说吃鸿雁是为了逗苏北顾,将鸿雁放生的事她早就有想法了,正好苏南城不在家,卢氏大概也没心思管这桩小事,这事她自己就能做主。   苏北顾心想,揉面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儿,别人能把长嫂当母亲,心安理得地接受长嫂的照顾,她可做不到翘着二郎腿等嫂子给她做饭吃。   “我去给你打下手。”   覃如意打量了她这瘦弱的身形一眼,不是很放心:“不用,你别累着了。”   苏北顾心说自己的身体确实孱弱,但不至于连一点活都干不了。   覃如意瞧出了她的不乐意,憋笑道:“不让你帮忙你还不乐意啦?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帮我打下手吧!”   苏北顾:“……”   这嫂子,真有意思,好赖话都让她说了,偏偏自己还不怎么生气。   苏北顾纳了闷,但还是跟她去了厨房打下手。   厨娘孟媪巴不得能歇息一下,所以好话不要钱似的向覃如意倒,夸她孝顺,才进门第一天就跟小姑子相处得很好。又夸她做的饭菜一定很好吃,如果卢氏能常吃到她做的饭菜,那一定是一种福气。   覃如意知道孟媪是故意捧她,好让她往后为了表现孝心而多些来厨房干活,可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刚进门,以为她好拿捏?   覃如意不拆穿她,但也没打算天天来给卢氏烧饭。   这时,苏北顾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歪了歪脑袋,一副求夸的神情:“我也来帮忙了,孟娘子怎的不夸我?”   在孟媪的眼里,苏北顾向来少话,如同那些一心沉迷修道的得道高人,不怎么管苏家的庶务,故而她这颇似争宠吃醋的反问把孟媪给问尴尬了。   只沉默片刻,孟媪便也夸起了她来:“小娘子真是孝心可嘉!”   违心地拍完马屁,孟媪赶紧开溜。   苏北顾回头对上覃如意明亮的双眸,后者眉眼弯弯的,言语都形容不出的灵动。   覃如意道:“原来北顾也喜欢被这么夸啊?那我可得多夸夸我们家北顾。”   苏北顾:我喜欢个屁被夸,这不是瞧你要被道德绑架了,赶紧替你解围吗?!   她确认了,这个嫂子就是少根筋。心思不深,说好听点叫纯良,说白了就是缺心眼。   倒也不是说这性子不好,而是太好了,才容易被人欺负和利用。不像她苏北顾,看着十分和气,可这么多年来,谁敢算计她呢?   太真观也不是一个世外桃源,虽大部分都是出家人,但照样有纷争,照样会为了一亩三分地而拉帮结派,互相倾轧。   她在太真观的挂名师父并不是什么地位顶高的道士,但在太真观,谁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小师叔”?   同门不敢算计她,那是她有实力。   苏北顾转移话题:“我要做些什么?”   “和面我来就行了,待会儿我会熬些汤煮面,你看看厨房都有哪些食材。”   苏北顾看了圈,道:“有两条羊骨,四条鱼,一篮子鸡蛋,还有一捆菘菜。”   “那就用羊骨熬个汤,等熬出了味,我也就做好了面,正好能下锅。”   覃如意要和面,烧火熬汤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苏北顾的身上,后者用打火石用得很顺手,没一会儿就真的让她把一堆稻草给烧了起来,她一面添稻草和枯叶维持火焰,一面用被削成两根手指粗细的木柴架在上面烧,等这些木柴烧起来了,也就不用添加稻草了。   覃如意心想,苏北顾的这一面这才真叫带着“烟火气息”。   她手上的和面动作没停,问道:“你生火的动作这么熟练,难道在道观也要烧火做饭吗?”   苏北顾道:“自然是要的,饭要轮流做,衣物则自己洗,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断没有让别人伺候的道理。”   覃如意也不算太意外,毕竟苏北顾还亲自下地种菜呢,洗衣做饭又算什么?   二人聊着天,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暗沉,没一会儿便又飘起了雨。   虽然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打雷,但这并不妨碍覃如意给苏北顾洗脑留下来的正确性,她道:“还好你没有回道观,不然在路上遇到下雨,连找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苏北顾想说嫂子的担心是多余的,哪怕打雷,她也能想办法解决,何况只是下雨?   不过覃如意也是担心她,她既然答应再多留些时日,便不会再去进行无意义的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   苏苏:嫂子缺心眼?   后来   苏苏:嫂子你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第14章 启迪   水烧开了,覃如意搁下和面的活,去剁了羊骨、切了姜片一起放下去焯水,去除骨头里渗出的血沫及羊肉的膻味,旋即转移到土砂锅里,加姜片用清水重新熬炖。   土砂锅是用另外的小炉子烧的,原来的灶台和铁锅则被覃如意用来煎鱼。说是煎也不太准确,毕竟油盐都不便宜,平日孟媪做饭也只能用猪油来刷刷锅,抹一层薄薄的油就把食材下锅烹煮了。   覃如意也是这么做的,抹了一层油,就将宰杀好的鱼下锅煎,没一会儿,猪油的香气逐渐被别的味道取代,有鱼肉的香味,还有点焦味。   在鱼皮彻底变焦之前,覃如意往里头浇了点水,又挖了勺酱下去一起小火烹煮。   她将所有烹饪的工作都包揽了,苏北顾颇有一种自己沦为烧火丫头的感觉。   不舍得浪费一寸光阴的苏北顾干脆拿着烧火棍在地上比划,琢磨着修行和阵法的事情。   前几天她开始琢磨调整阵法的基础架构,现在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如果说修仙界的阵法理论基础是基于灵气的浓郁程度,那么灵气的浓郁程度便是取决于修仙界的物质。   灵气不是凭空诞生的,它是由万物的生机凝聚、形成的精华,而万物滋生灵气,灵气又会反哺万物,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那么她是否能将这套理论搬到这儿来?   她可以将自己作为一种媒介,用灵气来滋润万物,再让万物凝聚更多生机精华……   可是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循环,至少得上百、数千年才能让这儿的灵气发展至修仙界那么浓郁。   忽然,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又不需要改变这个异世,我管它的灵气何时才有修仙界那么浓郁?!   不过,说到灵气与作物的关系,她想起了修仙界的一位牛人。那是修仙界一个大宗门的小祖宗,名唤“昭壬”,因排行第九,故而又叫“昭九”。   很多修士的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都无需靠五谷来补充营养。不仅如此,五谷反倒成为增加修士身体杂质的因素,因而修士辟谷后便不再食用五谷。   可这位小祖宗偏偏要跑去种田。   很多人都以为她走火入魔了,殊不知她种出来的五谷,修士吃了不仅不会影响修行,反而还有助于修士更加顺畅地吸收天地灵气,大大地减少了修行的阻碍。   所以这种五谷卖脱销了不说,还有很多人去探寻这种五谷的种植方法,——同样是在灵气浓郁的地方种出来的五谷,为什么昭九种的就有这效果,别人种的就只是普通的五谷?   苏北顾也很好奇,可论资排辈,她是没资格站在昭九面前的。   但,她的师娘与昭九是朋友,所以师娘厚着脸皮带她去骚扰,哦不,请教昭九,最后昭九见她在阵法方面的天赋不错,就给了她许多阵法公式。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昭九是在田间布下了阵法,用诸多公式来构建了一个更适应作物生长,并有助于作物与灵气产生反应的循环系统。而灵气、作物所产生的生机精华与阵法,形成了稳定的、可持续的三角关系。   她当时也有疑惑,若到了一个灵气并不浓郁的地方,是否还有这种效果?   昭九告诉她,只要天地还有一丝生机,那么这套理论就是成立的。   所以,这套理论也可以放到这个异世来。   简单来说就是她不必去改变这个异世的大环境,只需种出能帮助自己修行的五谷就行了!   想通这个关节的一瞬间,苏北顾浑身一个激灵,比她提升修为境界时还要通透舒爽。   覃如意就在边上看了全程,先是见她在发呆,随后一边在地上比划一边沉思。时而拧眉,时而叹气,时而摇头晃脑,时而下意识地用烧火棍戳地……肢体语言十分丰富。   见她忽然睁大了眼睛,眼里仿佛有流光闪过,看着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覃如意笑问:“北顾这么高兴,是想到了什么?”   土砂锅里的汤已经沸腾了许久,她见羊骨汤已经熬得表面浮了一层薄薄的油,便将面条切好下锅。   苏北顾回过神,道:“修行上的事。”   覃如意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果然,能让她高兴的,也只有修行的事了。   苏北顾的注意力在锅里:“汤好了?”   “好了,不过还可以再炖一会儿。”   覃如意说着,将已经煮熟的面条捞出来,用白开水过一遍,再放盐、盛汤、撒上葱花。其中一碗没有葱花,显然是给苏北顾的。   汤继续放炉子上用余火慢慢炖,覃如意及苏北顾端着面、煎鱼和蛋羹去找卢氏,陪她共进晚餐。   卢氏心里还牵挂着苏南城,此时一点食欲都没有。   苏北顾不希望她糟蹋了覃如意的一番心意,提醒道:“娘,这面再不吃就坨了。”   卢氏道:“也不知道你大哥他现在能不能吃上一口热乎饭,是不是在外头风餐露宿。”   苏北顾心想:“他向来是个会享受的人,再穷再苦也不会苦了自己,你这是瞎担心。”   覃如意闻言,放下了筷子,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阿姑,我们不如准备些衣物和干粮送去马递铺,让马递铺给官人送过去吧?”   卢氏的眼睛都亮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卢氏想,南城为了避人耳目,去建州时并未携带太多行囊,哪怕到了建州也是缺衣少食,眼下正是需要家中支援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现在就行动起来,但想到晚饭还没吃完,就按捺了下来。   吃完了面,覃如意本想收拾碗筷,卢氏却迫不及待地要去给苏南城收拾衣物,她拉着覃如意的手,道:“让小丫头收拾就好了,我们去给城儿准备衣物。”   苏北顾不想去凑这份热闹,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娘,明日就是嫂子的回门日了,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卢氏的身体一僵,拉着覃如意的手不自觉地使上了力气。   是呀,她怎么能忘了明日回门这么重要的事呢?!   算上苏南城离家那几日,已经过去五天了,他迟迟未归,苏家要如何向覃家解释?   卢氏看向覃如意,一方面纠结要不要跟覃如意说实话,另一方面希望覃如意能主动向覃家解释,把这件事圆过去。   覃如意很是贴心地道:“明日回门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我会向阿翁、爹娘解释清楚的。”   卢氏很是欣慰,但给苏南城收拾衣物的心思却没了。她略不忿地想,她跟儿媳妇在家为他操心,他却一声不吭就跑去建州享福,这算什么?   如此不孝子,不配得到她们的关心!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我还没上眼药,你倒是这么快。   苏苏:……   ——   因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不准以姑嫂为噱头,在离婚前不准发生单方面或双方面的感情,在离婚后也不准喊嫂子。所以,离婚前的感情线不能明写,大家懂得都懂。   ——   感谢在2022-06-0522:45:32~2022-06-1114:2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Arous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令狐世练50瓶;取个渣名12瓶;我是一个莫有感情的杀、盗小黑、今天也在做梦呢、叶小杺10瓶;莫名其妙6瓶;花花世界、不易5瓶;Darkrise、青山2瓶;秋来秋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回门   夜微凉。   苏北顾通过吐纳将身体的浊气排出,正准备入定修炼,门外便传来覃如意的声音:“北顾,你睡了吗?”   苏北顾一顿,打消了入定的念头,起身开门:“还没睡,阿覃姐姐有事?”   覃如意端着一碗热乎的汤立在门外,道:“你还没喝今天炖的汤呢,我端过来给你,喝了再睡吧?”   苏北顾目光微凝,她才吐纳完又喝羊骨汤,岂不是白吐纳了?   不过覃如意都亲自端过来了,她也不好拒绝,便道:“多谢阿覃姐姐。”   覃如意给她端进去搁桌子上,闻言,笑道:“我们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苏北顾微微一笑,转开了话题:“明日阿覃姐姐当真要一个人回门?”   “北顾是想陪我回门吗?”覃如意不给苏北顾拒绝的机会,“也不是不行,那就这么说好了!”   苏北顾:“……”   不,我不想。   覃如意假装没看见苏北顾的欲言又止,敦促她趁热把汤喝了:“喝完早点歇息。”   苏北顾看看羊骨汤,又看看她,心想兴许她是怕明日回去后没法跟家里解释苏南城逃婚逃了数日这事,需要拉上自己来壮胆,才会亲自送羊骨汤过来。   想到这里,苏北顾点了点头:“嗯,阿覃姐姐也早些歇息。”   覃如意离开后,苏北顾到底没有辜负她的一番美意,端起羊骨汤慢慢地喝完了。   翌日一早,卢氏拿来一匹绿缎、一双做工精细的鞋、一个枕头及一些蒸饼,让覃如意带回家去。①   这些东西之所以只准备单份,不是卢氏表达不满的意思,更不是要让苏南城休弃覃如意,而是习俗如此。与此对应的是,覃家也要备一匹布让女婿带回来,——苏南城不在,所以这匹布是否会让覃如意带回来便不得而知了。   卢氏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道:“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你等会儿,让底下的丫头给你拿把伞。”   苏北顾出门来,正好把卢氏的殷切与关心看在眼里。她心知卢氏对覃如意的关怀并非发自真心,而是希望覃如意回门后能好好调解苏、覃两家的关系,但从覃如意一副十分动容的模样便可知,这样掺了水分的关怀也是足以打动人心的。   她主动打了招呼:“娘、嫂子,早安。”   卢氏道:“北顾,你怎么也醒得这么早?家里没什么事需要你操心,你应该多休息,养身子。”   她这番关心倒是没有夹带任何目的。   “娘,我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吗?”苏北顾走到卢氏面前,方便她看清楚自己的气色。   卢氏张了张嘴,发现苏北顾的气色看起来确实比前两天要好许多。   覃如意见了她,眉眼一弯,闻言,如实道:“北顾的脸蛋比之前红润了些,想来昨夜睡了个好觉,做了好梦吧?”   苏北顾没睡觉,也没做梦,不过是昨晚的修行比较顺利,加上对她正在研究的阵法也有了更清晰的构思,因而心情也很是愉悦。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她而言,修行顺利便是一桩喜事。   卢氏眼珠子一转,却想到了她替苏南城迎亲这事上面来:莫非新妇嫁进苏家来,间接给替城儿迎亲的北顾冲了喜?是了,民间也有“冲喜”的习俗。   卢氏并不清楚苏北顾在修仙,因此认为她是沾了这场婚礼的喜气。想到这儿,她忽然殷切地提议苏北顾陪覃如意回门,希望女儿能再沾一沾这份喜气,把身子再养好点!   苏北顾本就答应了覃如意陪其回门,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卢氏说,如今卢氏主动提出来,她倒省得再费口舌。   卢氏拿来热乎乎的蒸饼和土豆泥,让她们吃饱了再回门。   临出门,天上飘起了小雨。天色阴沉,雨势有变大的趋势,苏北顾与覃如意不得不赶着驴车去覃家,免得雨下大了淋湿身子。   覃家那边,覃大姑等人也是清早便赶回覃家,她看见钟氏在做饭,便打着过去帮忙的理由打听:“侄女婿今日会跟着一块儿回门吗?”   钟氏的脸黑了一些,很不高兴地说:“我听人说苏南城还没回来,倒是他身边的童仆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担心苏南城在巡警驿道的过程中,遭遇了跟苏登一样的祸事,否则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刚进门,就成了寡妇。   覃大姑气得牙痒痒的,但也知道奈何不得苏南城,只能在口头上骂骂他和苏家人。   覃小姑也走了进来:“都下雨了,如意怎么还没回来?”   钟氏道:“应该会在婆家吃过了早食才会回来。”   话刚落音,外头的孩子便嚷嚷道:“表姐回来了,我看见表姐了!”   “这儿交给我吧,你这个当娘的想必已经盼了好久,快些出去吧!”覃小姑接过钟氏手里的活,后者也顾不得洗手,脏兮兮的手直接往衣服上一擦,便往门外去了。   覃家人并不意外苏南城的缺席,不过陪着覃如意回来的依旧是苏北顾,这让人稍感意外。   “爹、娘,女儿回来了。”覃如意看到爹娘,鼻子微微发酸。   钟氏拉着覃如意话家常,覃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回来就好。”   覃如意又跟自家的亲戚打过招呼,才探头探脑地问:“阿翁呢?”   “你姑丈去帮忙扶他出来了。”覃倌说完,才目光幽幽地看向苏北顾。   覃如意不动声色地站过去挡住她爹的目光,道:“爹、娘,雨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覃倌收回目光,进屋坐下后,这才看着苏北顾:“苏——”   他有些犹豫要怎么称呼苏北顾,顿了下后,决定按照习俗喊她,“苏道长。”   覃如意道:“爹何必这么见外?北顾是我的小姑子,那便是我的妹妹了。”   “覃伯父、伯母。”苏北顾对称呼并不敏感,也没有世人那么讲究,非得分个亲疏远近,因而不管覃倌怎么称呼她,她都保持着一颗平常心。   覃倌不置可否,问道:“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覃如意应道:“嗯,我们吃过早饭才回来的,大家吃过了吗?”   “都吃过了。”覃家人应道。   覃倌沉默了下来,覃大姑与钟氏心里装着事,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须臾,覃倌遣散了小辈,独留下覃如意与苏北顾二人。   苏北顾知道他们这是要问苏南城之事了。   果不其然,覃大姑首先就憋不住询问覃如意:“如意,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苏南城那小子嫌弃你,才迟迟不肯回来?”   虽是在询问覃如意,那一双眼睛却斜睨苏北顾,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北顾做好了应对覃家人盘问的准备,正要回答,覃如意率先替苏南城说好话:“官人他并没有嫌弃我,更不是因为这些私心而迟迟不归的,他是真的有公务在处理。”   苏北顾听得心中不是滋味。   在这世间,又有多少女子像覃如意这般明明受了委屈,却还是在外竭力维护夫婿的名声的?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苏北顾忽然想到,自己不能总以修仙界的价值观来衡量异世的价值观,她可以保持自己的观点,但却不能强加到别人的身上去。   苏北顾的沉默不语让覃家人很是不满,她也是苏家人,如意在苏家受了这么多委屈,她怎能无动于衷呢?!   首先朝她发难的便是覃大姑:“苏道长,我们如意这么大好的小娘子刚嫁到你们苏家,却被迫守了活寡,难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钟氏不满地嘀咕:“对啊,回门日也没有出现,这左邻右舍都在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呢!”   她们越想越恼火,甚至都准备不管不顾,直接搬出催债这最下乘的威逼办法了。好在她们到底还是顾及覃如意往后在苏家的日子,没有轻易说出口。   覃如意道:“娘、姑母,是我央求北顾陪我回门的,她今日是覃家的客人,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我就成,不要为难她。”   钟氏没想到女儿才嫁过去第三天,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她郁闷。   苏北顾回过神,对覃如意笑了一下,为避免矛盾激化,她道:“昨日兄长身边的童仆回来了,也带回了兄长的消息。非常对不住的是,兄长不仅短时间内回不来,兴许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回来。不过这不代表他会让嫂子守活寡,嫂子可以与家母一块儿去找他。”   覃家人被她的说辞弄得一头雾水,钟氏问:“什么意思?东床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你看,迎娶我的是你,与我洞房的也是你,陪我回门的还是你,我们不是“妻妻”,谁才是?   苏苏:洞、洞房还没……   覃姐:你想洞房了?可以,现在要了我。   苏苏:?!!!   ——   注释:①回门礼相关内容来自于《行走在宋代的城市》   ——   感谢在2022-06-1114:22:11~2022-06-1216: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迦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来秋去19瓶;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关照   苏北顾在斟酌措辞,——怎么说才不会给覃家一种苏家得意忘形的感觉。   覃如意没有她那么多顾虑,直接挽着钟氏的手臂,笑道:“娘,是好事一桩。官人他升官了,被调去了建州监茶税。”   刚才还十分恼火的覃家人登时被这个消息砸得一愣,直到覃见生被搀扶着从门口进来,他们才被拐杖拄地发出的声音惊醒。   “升官了?”覃见生嘴里含糊地问了句。   “阿翁。”覃如意见了他,主动迎上去,虚扶着他,“是啊,官人的上峰,原来的转运使被调去了任福建转运使,官人得到他的举荐,升了官,又被委派到建州的官茶场去监茶税了。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准时回来与我成亲。”   覃见生看着覃如意,眼神透着精光,仿佛要看穿覃如意是否在撒谎。然而覃如意很是坦然,覃见生找不到任何破绽,便只能当她说得是真的。   覃大姑已经回过神了,不满地嘀咕:“升官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些说?”   “官人是有难言之隐的。”   至于是什么难言之隐,覃如意却不说,而是望向苏北顾。   苏北顾疑惑:照搬苏南城在信上所说的说辞就行了吧?娘跟嫂子解释时,理应也用了一样的理由。难道她是想把解释权给我,好让苏家重新获得覃家的信任?   苏北顾没有思考太多,为了苏家、覃家与覃如意,她不得不替苏南城圆这个谎:“官场诡谲凶险,杀人于无形,而兄长为官时间虽短,却对其中的凶险深有体会,为此不得不谨慎行事。哪怕听到了消息说要升官,他也不敢表露出半点喜悦,更不敢四处张扬,生怕被官场小人盯上,若是对方从中作梗,兄长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只怕还会牵连苏、覃两家。   “直到兄长安全赴任,他才敢将这则消息告诉家人,让家人安心。至于与嫂子的婚礼……兄长也知道自己对不住嫂子,所以特意给我写了封家书,让我代为照顾嫂子,等他在建州站稳脚跟,再将娘与嫂子接到建州去团聚。”   苏北顾说话不疾不徐,语调温和闲适,而且撒谎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让人瞧不出半点虚假,覃家人很快便信了大半。   当初便有传言说苏登被反贼所杀,乃是他平日处事高调,刚好又落入贼手,让反贼感觉到了威胁……这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为何苏南城当了【巡辖马递铺官】后,从不炫耀。   覃家人心中的芥蒂渐渐消除,苏北顾这个撒谎的人却不大高兴,若不是苏南城,她何至于撒谎?   覃见生却没这么容易被说服,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覃倌翻译道:“小心行事是对的,但他这也谨慎过头了吧?不管如何说,都得跟我们说一声啊!防我们跟防官场小人一样,是把我们覃家当成了小人来防啊?!”   “阿翁,官人应该没有这个意思,毕竟阿姑与北顾也是昨日才知道这事的。”覃如意出面替苏家说话。   覃见生哼了哼,却没再说什么。   实际上他的心里门儿清,不管苏南城这番说辞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虚情假意的,他都已经娶了覃家女,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苏、覃两家早就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信他明白这个道理。   而他升官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对覃家也有好处:乡民因婚礼之事而在覃家背后指指点点不过是一时的,等大家都知道他升官后,那大家的关注点就变了,兴许会从同情覃如意,变成羡慕覃如意。   让覃见生彻底决定不予追究的还是苏北顾的一句话,她说苏南城托她代为照顾覃如意时,语气跟说别的话时不一样,变得尤为慎重。   也就是说,别的话,他都可以当苏北顾在放屁,可这句话的份量不一样。   苏北顾是太真观的女冠,听说在道观中的辈分不低,对外参加各种斋醮法事集会时,属于谁都会给她三分薄面的那种。虽然没见过她的能耐,但若能得到她的关照,别人在嘀咕覃家晦气之前,也得先斟酌斟酌用词。   至于苏南城,一个没法给覃家带来具体好处的人,便暂且放到一边吧!   覃见生这个一家之主都没了意见,覃家其余人自然不会再揪着苏家的过错不放。   之后谁都没提苏南城,覃见生对修道比较感兴趣,三番五次把话题带向如何修道才能延年益寿上面去。   覃家人都知道他是因为中风,所以极度渴望能找到医治中风的办法。可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中风能被医治好的,他注定要失望。   苏北顾倒是可以把修仙界那套修仙的方法告诉他,只是在那个灵气浓郁的世界,一般人都得花上数年的时间才能摸到门槛。   在这里,灵气稀薄,覃见生的年纪又大了,错过了最佳的修仙入门年龄,或许到死也未必能摸到门槛,若出了岔子,覃家只怕要怪她。   所以她沉吟片刻,把孙思邈那套“真人初学道之法”中的“十二少”搬出来,加以删减,叮嘱他要“少思、少欲、少事、少怒、少愁”,保持心情愉悦,闲暇时可以尝试放空自己,沟通天地……   覃家人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少怒”好啊,让他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以后就不会总是胡乱发脾气了。“少事”也好,把权力放一放,别总是抓着管家权不放,给自己少找一点事。   覃见生丝毫不知道覃家人心中所思所想,他陷入了沉思,思考这么做是否真的可行。   但苏北顾本身又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她出生时孱弱得郎中一度认为她活不下去,可照样好好地活到了十八岁。他认为除了苏家曾经想方设法医治她之外,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是修道之后,身体才明显变好的。   这时,覃小姑过来说道:“饭菜都备好了,咱们先吃饭吧,别饿着了。”   覃家共准备了两桌饭菜,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十二岁以下的孩童则捧着碗坐旁边的矮凳上,需要添菜再让长辈给他们添。   等吃过了饭,覃见生便回房歇息了。   覃如意还有事与家人说,不会这么快回苏家,因而她把苏北顾拉进自己的房中,道:“北顾,你先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与爹娘说些话,等会儿便与你一道回家。”   正好苏北顾要打坐吐纳,闻言便点点头:“你且去吧!”   左邻右舍见饭点已过,便也溜达过来凑热闹。钟氏给她们抓了一把糖果,笑呵呵地将苏南城升官的消息告诉了她们。   左邻右舍愣了下,纷纷收起看戏的神情,说着恭贺的话。   这让钟氏长舒了一口气。她还有些小得意:看谁日后还拿苏南城逃婚这事来笑话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覃苏小剧场——   覃姐:拉进房间后做点什么好呢?不如书接上回,我让你要了我你这么忸怩,那我要了你如何?   苏苏:……   苏苏冷笑:你也只能在作话浪了,嫂嫂。   覃姐:嘘——会被锁的。   ——   这一章相信聪明的小伙伴们已经看出了点什么,那么不妨再给一个提示,回到第一章 看“信”。   为了压榜单字数,明天停更一天。   —— 第17章 挑逗   苏北顾不是第一次进入覃如意的房间,不过上一次进入闹出了不少笑话,让她此刻回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覃如意房内的红绸、红贴纸还未撤下,床帐却空了,仅剩一张草席铺着,上面摆放着这次回门带回的绿缎和枕头。   床尾是旧木柜,还有一些杂物。   忽然,苏北顾的目光停留在了架子上的一把尺子上:“咦?这是……”   这把尺子名为“丁兰尺”,是木匠常用的度量工具,制作神像、墓碑、牌位、棺材等时会用此尺来度量。   覃家是打棺材的,覃如意有这把丁兰尺并不奇怪,可让苏北顾有些许在意的是上面有阵法残留的痕迹,而且这把丁兰尺看起来也有些眼熟。   覃如意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我昨日找了半天没找到,寻思嫁妆装箱时,是否没有装进去,原来真的遗漏在家了。”   她伸手拿起丁兰尺,对苏北顾微微一笑。   苏北顾心想,谁的嫁妆是丁兰尺啊?覃家人装嫁妆时必然不会带它。   她比较好奇上面残留的阵法是怎么回事:“这把丁兰尺……”   “这是北顾所赠,北顾难道忘了?”覃如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她只要敢说自己忘了,对方的眼神立马能从期待转为失落。   苏北顾确实忘了。她什么时候给覃如意送过丁兰尺了?   等会儿,被覃如意这么一提醒,她好像有点印象了。   “我没忘。”苏北顾想起来了,“四年前父亲亡故,苏家为了棺材之事曾来过覃家,我那时也随行而来,应该就是那时候赠送的吧?!”   苏家自然是来买棺材的,可棺材太贵,苏家与覃家开始扯皮条,直到后来覃家同意赊一副好棺材给苏家。   兴许是为了表达友好,她送了一把丁兰尺给覃家。正好那时候她沉迷于研究阵法,作为实践,顺手在丁兰尺上附了个宁神静心的阵法,再告诉他们这是辟邪的也说不准。   覃如意抿唇,也不说是与不是。   苏北顾心里没底了:“难道不是吗?”   “是。”覃如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   苏北顾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记岔了!   她寻思自己虽然沉迷修炼,但还不至于记性差得连四年前的事都记不住。   话说回来,原来她们四年前就接触过了,可她真正对覃如意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在几天前呢!   苏北顾换了个话题:“阿覃姐姐跟覃伯父、伯母说完事了吗?”   “说完了,本来也没多少话要说,是他们担心我在苏家不能适应,才多问了两句。得知阿姑为人仁善、北顾待我也十分贴心,他们便放心了。”   苏北顾:“……”   这得是多厚的滤镜才会对她跟她娘产生这样的认知啊?!   想到覃如意这般信赖她,她却忘了四年前的交集,苏北顾便有些惭愧。她避开覃如意清澈的目光,问:“那你明日是不是就得回来帮忙了?”   覃如意道:“最近没什么急用的棺材要打,我不忙回来。倒是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若是几天前,苏北顾自然是要回道观参加早晚功课、准备各种科仪的,现在她只想将昭九给的阵法公式运用到实践中来。也就是说,她准备下地试验“通过阵法种出助于修行的作物”这一理论。   她说:“先厘清家中的田产吧!”   覃如意:“……”   你不是盼着回道观修行的吗,怎么突然对自家的田产上了心?   苏北顾没有过多的解释,覃如意便没有深究:不管如何,她既然对家中的田产上了心,那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回道观。   屋外雨势渐小,覃如意出门看了眼,道:“雨变小了。”   “那我们回去?”苏北顾问。   覃如意颔首:“我去跟爹娘说一声。”   “一起吧,我也去辞别。”   二人一同去辞行,钟氏挽留她们留下来吃晚饭,被覃如意以苏家也备了晚饭为由推掉了。   钟氏只好不舍地将她们送出门。不知为何,覃如意出嫁当天,她都没有这么难过,可是这次回门,她却尤为不舍。   大抵是知道了苏南城去了建州为官,女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接到建州生活,潭州与建州相隔上千里,届时想见一面也难,惆怅之情才会油然而生吧!   覃如意见到远远地站着的种昇,便向他招了招手:“阿种过来。”   种昇小跑过来:“阿覃姐姐。”   “我不在家的日子里,阿翁、爹娘便有劳你照顾了。”   种昇郑重地点头:“阿覃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公、师父和师娘的。”   他是被覃倌当成半个儿子抚养、教导长大的弟子,将来替覃倌、钟氏送终这样的大事,大概率也是由他跟覃倌的另外半个儿子苏南城一块儿完成。覃家人及种昇本人对此都心照不宣了。   “北顾,回去吧!”   道别完,覃如意自然而然地跟苏北顾挤在一把油纸伞下,一起赶着驴车返回苏家。   路上,苏北顾瞥见覃如意的腰间似乎还别着一把尺,她道:“你真的把它带走了啊?”   覃如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噗呲”一声,道:“你不会以为覃家只有一把丁兰尺吧?放心吧,我带走它也不影响我爹打棺材的。”   苏北顾:“哦。”   “你怎么是这个反应?这可是你送给我的,我自然要一直带着,不然多没有礼貌!”   苏北顾道:“可是我不觉得失礼呀!”   “你不懂。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苏北顾以为覃如意生气了,可在她的脸上又看不出生气的迹象,想了想,便当是她偶然间流露出来的活泼一面吧!   驴车从一排樟树底下经过时,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树叶婆娑间,沾在枝叶上的雨珠瞬间如雨瀑般砸落。覃如意撑着的伞便朝驾着驴车的苏北顾那边歪了半分,正好将落下的雨珠挡住,不过她自己半边身子却被淋湿了。   等过了这排樟树,苏北顾停下了驴车,对覃如意说:“阿覃姐姐还是进里面吧,不必陪我坐在这外头赶车。”   “我若进去,你岂不是要被雨淋?”   苏北顾指了指头上的斗笠:“我戴着斗笠,雨淋不到我。”   覃如意不听:“假如我们中有一个人必须被雨淋,那一定得是我。你的身子骨太柔弱了,万一淋了雨生病怎么办?我宁愿我生病,也不愿你染疾。”   苏北顾的心情十分复杂,覃如意大概是她来到这个异世后,除了她娘与挂名师父外,第三个如此关心她的人了。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她们的姑嫂关系?又或是覃如意本性善良,见不得别人遭罪?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娇弱。”苏北顾尝试改变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认知。   她不是什么菟丝花,不需要人小心翼翼地呵护。   虽然曾被九天神雷劈得只剩一缕元神逃脱,故而降生于异世后特别虚弱。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她的修炼之下身体已经和常人无异,相对前世来说,元神依旧虚弱,修行之路也不比前世顺利……但仅此而已,她绝对不是弱不禁风。   覃如意却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指尖轻轻摩挲,道:“你瘦得下巴这么尖,没有一点肉,哪儿不虚弱了?”   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颇似在挑逗苏北顾后,她僵住了,苏北顾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气死我了,决定吃下豆腐,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苏苏:……   ——   嘿嘿,决定不压字数了,再更一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感谢在2022-06-1217:05:21~2022-06-1417:0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hiro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橙60瓶;第三極29瓶;晚上风大、菜花10瓶;不易、花花世界5瓶;土包子4瓶;lucia80s、青山、阿木、不得了了了、镐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调戏   雨中有人影走近,覃如意才回过神,急忙收回手。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后,她又故作镇静地道:“真的,你的气色虽然比前两日好了,可身子骨看起来还是很纤瘦。明日我去集市看看张屠户家有没有宰杀肥羊,买两斤羊肉回来烩吧!或者买一只养得肥膘的鸡回来炖土豆……多吃点肉,你准长肉!”   苏北顾嘴角微微翘起,她道:“阿覃姐姐别破费了。”   说完,她又重新开始驱赶驴车,似乎并非将刚才那暧昧的一幕放在心上。   覃如意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   快回到苏家,苏北顾忽然拉住缰绳,迫使驴车停了下来。愣神的覃如意回过神,颇为不解地看着她:“北顾,快到家了,怎么停下来了?”   苏北顾的眉头微微拧在一起,倏忽又松开。她望着覃如意,露出个淡泊的笑容,道:   “有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向阿覃姐姐坦诚。想来阿覃姐姐已经从娘那儿看到了兄长所写的信了,不管阿覃姐姐是如何看待他的那番说辞的,我想说,我方才在覃家所说的话,都是我胡说的。他没给过任何承诺,你也不要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期待他会来接你去建州。”   覃如意愣住了。她没想到苏北顾能跟她坦白,心中没有被欺骗的不甘和愤怒,反倒因苏北顾的信任和坦诚而感动不已。   过了会儿,覃如意才道:“我知道不管你是对爹娘他们撒谎,还是跟我说实话,你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没有怪你。”   苏北顾发现覃如意的回答颇有意思,覃如意只说没有怪她,却没有表示对苏南城的谅解。   苏北顾问:“万一他不打算把你接到建州去生活,你要如何是好?”   覃如意看起来有些为难,她道:“能去建州与官人生活固然好,可阿姑与你待我这么好,我还是想在阿姑身边侍奉的。”   这答案无异于告诉苏北顾,她不在乎苏南城是否将她接去建州。若他把卢氏接去了建州,那卢氏必然不会舍下她,故而她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南城是否会接卢氏去建州。   苏北顾觉得覃如意的心态保持得不错,稍加思索,道:“若你心有郁结,别憋着,也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来找我。”   覃如意若有所思,道:“我还真的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苏北顾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所求,不禁扬了扬眉头,道:“你说。”   “帮我把你养得白白净净、健健康康的。”   苏北顾:“……”   她这算是被覃如意戏弄了吗?   覃如意面不改色,一点儿都没有戏弄她的意思:“我们算是一家人了吧?那我自然该关心你、照顾你。你的身子养好了,对我……和阿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行吧,那明日去赶集买肥羊吧!”苏北顾言而有信,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覃如意听见她打算与自己一同去赶集,眼睛一亮,忸怩地问:“你明日不是要厘清家中的田产吗?”   “先赶集,回来再忙这事也不急。”   ……   傍晚,在吃晚饭时,苏北顾向卢氏提出了厘清田产这事。   卢氏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对田产产生了兴趣,但还是如实地回答道:“家中所剩的田产没多少了,不过这五等丁产簿、税租钞都在书房里放着,你想看随时可以进去看。”   等吃过了饭,她单独把苏北顾留下,很是放心地把书房的钥匙交给了苏北顾。   苏北顾知道母亲这是怕覃如意会觊觎苏家的管家权,防着这个刚进门的儿媳妇呢!   她想说覃如意带来的嫁妆就有二十亩田,怎么会觊觎苏家的这五十亩田?   况且真正属于苏家的田不足二十亩,剩下的那三十多亩都是母亲自己的嫁妆,覃如意觊觎不来的。   卢氏没有明说提防覃如意,苏北顾也不好开口劝她别这么小心眼。   让苏北顾感到尴尬的是覃如意在她从卢氏的房中出来后,也把自己的田契交给了她。   苏北顾:“阿覃姐姐这是?”   覃如意毫无心机的模样,道:“你不是要厘清家中田产吗?我带来的嫁妆,也算家中的田产呀!”   苏北顾把田契等推了回去,道:“阿覃姐姐,我提醒过你的,你的嫁妆最好别跟咱们家的田产混在一起。”   覃如意似乎是被她说服了,收回了田契,但仍罗列出了自己的田产所在的位置、亩数,及租佃情况给她,道:“不混在一起,但可以请你顺便帮我厘清这些田产吗?”   苏北顾心想:“你这份单子不是很清楚地罗列出了田产的情况吗,哪里还需要我厘清?”   不过若是一直拒绝,只怕会被对方认为她压根就没将对方当成一家人而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她妥协了:“好吧!”   翌日清晨,卢氏醒来后发现苏北顾要与覃如意去赶集,便让苏烂、穆秀秀陪同,还说:“过两天我打算让苏烂回到城儿那边,也不知道城儿是否习惯建州的水土,我让苏烂给他带点咱们的特产过去……”   苏北顾:“……”   是谁前天还气愤地骂苏南城是不孝子,不配得到她们的关怀的?   苏北顾心里微微泛酸。   突然,她愣了下。她竟然会羡慕卢氏对苏南城这么好?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的错觉!   她对苏家人并无多少感情可言,也不耐烦别人打扰她修行,更不曾奢望能得到父母的关爱,哪儿来的酸意?所以一定是她的道心不稳,出现了岔子!   路上,覃如意发现苏北顾尤为沉默,便开玩笑地问:“北顾是在纠结晚上吃烩肥羊还是喝老母鸡汤吗?”   苏北顾刚才的那点纠结登时烟消云散,颇为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嫂子:“这有何可纠结的,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大人自然是……全都要。”   “全都要……”覃如意莫名地心跳加速,她反应过来苏北顾是在以开玩笑的方式回应她的玩笑话,登时笑得花枝乱颤,“原来北顾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苏北顾纳闷:“我平日里很是无趣吗?”   “倒也不是无趣,而是你平日太正经了,心里好像装着很多事,一双眼睛像是看透了这个世道,古井无波。仿佛所有的事都无法打动你,也没有人能得到你的心。”   道袍之下,苏北顾的胳膊冒出了细微的鸡皮疙瘩,覃如意竟然能看穿她的内心?!   诚如覃如意所言,她的心思都在修行上,不想进行不必要的、无谓的人际交往,所以对谁都很平淡。   说白了,关系都是双向的,要想维系友好的关系,靠一方付出是不行的。哪怕能维持一时的友好,时间一久,总是付出的一方也会感到疲倦。   苏北顾颔首:“我明白了。”   覃如意问她:“北顾明白什么了?”   苏北顾歪了歪脑袋:“多给别人一些打动我内心的机会?”   覃如意一噎,忍不住对她耳提面命:“也不能到处给别人这种机会,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很随便。你应该挑人,比如我……和你的亲友。”   苏北顾望着她,清明如镜的目光直把她看得心里砰砰地跳,耳朵不争气地染上了红粉。   良久,苏北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指着前方人潮汇集处,问:“阿覃姐姐,这儿就是集市了吧?”   她的话题太跳跃,覃如意险些没反应过来,当意识到她们快到集市时,不得不结束了方才的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主要是挑我,亲友都是附带的。   苏苏:哦!   ——   感谢在2022-06-1417:08:58~2022-06-1517:0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音韵南宫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人傻,冒得钱、不厌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一趟28瓶;4439305510瓶;独步寻花?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在意   乡里的集市不常有,如浮丘乡的集市通常在三、七、九之日才会有人出来赶集。而并不频繁的集日注定了每一次赶集都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驴车不便通行,苏烂便把驴车停在住在乡集附近的苏家族人“七叔公”家里。覃如意顺势撇开他跟穆秀秀,道:“你与秀秀去给官人买特产就行,我跟北顾随便逛一逛,到时候在七叔公家汇合。”   苏烂犹豫地看了眼苏北顾,显然是担心苏北顾这么孱弱的人在外头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卢氏可是交代了他要保护好主子的。   苏北顾对他点点头:“你们去吧,我虽然不熟悉乡集,可还有阿覃姐姐在身边,不必替我们操心。”   话已至此,苏烂不好再跟着她们,只能先与穆秀秀去给苏南城买特产。   没有别人跟着,覃如意轻松自在了许多,她见集市的人太多,怕她们被人流冲散,就主动牵起苏北顾的手走在前面,替苏北顾挡去了不少人潮的冲撞。   苏北顾小小地意外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中,覃如意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被动居多,鲜少会露出如此主动的一面。   没想到她苏北顾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如此护着,还真是新奇的体验。虽不太习惯,但她并没有挣开来。   本该是乡民们心目中仙风道骨的道士被人牵着手走在热闹的集市里,怎么看都有些奇怪,许多乡民频频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待走到人少的地方后,苏北顾才轻声提醒:“阿覃姐姐,我想我知道怎么走了。”   覃如意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松开她的手,转移话题:“你以前也会来赶集吗?”   “我很少赶集,但出门在外时,难免会遇到集日,所以对赶集并不陌生。”   覃如意对苏北顾的事似乎十分感兴趣,又追问:“你在道观修行,会经常出门吗?”   “这倒不会,一般有大型的斋醮科仪才会随师父出门。”   “比如衡山南岳大庙举办的南岳大帝圣诞祭祀大典?”   苏北顾没想到平日对道家之事不太感兴趣的覃如意,连南岳大帝圣诞都知道。她笑吟吟地说道:“是的,每年的南岳大帝圣诞,衡山都会设坛进行斋醮科仪,还会在附近的道观设立分坛,共同打醮。不过这么多年,我也只参加过两三回。”   她不是虔诚的道教弟子,只是修仙界的一些修行理论与道家某些学说有异曲同工之妙,让她感到亲切罢了。除了必要的科仪和道观分派的任务之外,她平日仍以修行为主,这样的斋醮科仪能不出席便不出席。   覃如意兴致勃勃地道:“那今日我便带你好好体验赶集的乐趣!”   相比婚前,覃如意活泼了许多,苏北顾认为兴许是出门在外,没有长辈和婆婆家带来的压力,她释放了天性。   苏北顾浅笑道:“好。”   覃如意先带苏北顾去买羊肉,她轻车熟路地来到集中摆卖羊肉、猪肉的区域,在一个年轻屠夫的摊档前停下。   摊档前面的板车处铺着不少已经宰杀的肉,后面还圈着几只羊羔、两只养得肥胖的土花猪。摊档周围挤满了人,有些人看不上已经宰杀好的肉,只盯着后面的羊羔,让屠夫给他们宰了后面的小羊羔。   覃如意冲那年轻的屠夫喊了声:“张大郎。”   屠夫百忙中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冲她点点头:“覃娘子,来啦!”   周围的乡民有认识覃如意的,怕沾了晦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覃如意见缝插针挤过去,得以顺利挤到板车前面挑肉,她一边挑一边问:“这羊是今天宰的吗?”   “天不亮就起来宰了,新鲜着呢!今日要点什么?”张屠夫一手抓着磨刀棒,一手提着刀,一边干脆利索地磨刀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覃如意比划着:“来五斤腩肉,再来两根肋排。”   张屠夫三两下把她要的部位切好,又用稻草给绑起来让她提着:“还好你来得早,正好剩五斤腩肉,都给你了吧!”   他没上称,但是覃如意感觉应该不止五斤,她多给了一点钱,张屠户却不肯多收。   旁边的人见状,冲张屠夫挤眉弄眼,道:“张大郎,覃娘子前不久成亲了,她没请你去喝喜酒吗?”   张屠夫瞥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请了,摆席的羊肉还是在我这儿买的呢!”   那人没找到什么挑拨的机会,有些失望,他又不死心地问覃如意:“覃娘子,你家官人回来没有?”   覃如意还未回答,张屠夫便凶巴巴地骂道:“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买不买肉?不买就滚,少妨碍老子做生意!”   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苏北顾也没料到他骂人时还能骂得这么凶。   那人被骂了,不高兴地撇撇嘴,但一点儿都不怵,只是退开了些,继续嘴欠:“大家乡里乡亲的,我关心一下乡亲怎么了嘛!”   苏北顾不主动惹事,但不代表她不管事。她上前一步,微笑道:“多谢关心,不过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你——”那人刚才没注意到苏北顾,冷不丁听到她的话,脑子便慢了半拍。须臾,他才从对方这身打扮中认出她是苏家出家修道的女儿苏北顾!   乡民中不乏信道者,看见一袭道服、仙风道骨的苏北顾,也不觉得覃如意晦气了,纷纷热情地打招呼:“苏道长,你怎么也来赶集啦?最近忙不忙呀?不忙的话,不知道能否向你求道符……”   张屠夫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因苏北顾的身份而对她有所改观,反而知道她是苏家人后,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覃如意并不想惹麻烦。她结算了买羊肉的账后,便带着苏北顾离开了。   苏北顾注意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她们,直到她回头,那道目光才消失。她斟酌了下措辞,问:“阿覃姐姐与那张大郎是朋友?”   覃如意反问:“为何这么问?”   “你们看起来很熟络。”   她还以为覃如意内向,没想到交游广泛。   覃如意笑道:“我与他是发小,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块儿玩耍。后来他爹病逝,他小小年纪便得挑起养家的重担,就没空跟我们一块儿玩了。直到他开了肉铺,我偶尔去买肉,这才恢复了往来。”   “哦。”   覃如意忽然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北顾对他很是在意?”   “倒不是对他在意……”   覃如意插话:“那就是对我在意了。”   苏北顾:“……”   嫂子好厚的脸皮!   “我只是感觉到他不太喜欢苏家。”苏北顾一顿,“我很久不曾回来,没有打听过我们家在乡里的口碑。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虽然她觉得苏家人,尤其是苏南城在乡里没什么口碑可言,但凡事不能太绝对,她或许应该以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苏家。   覃如意摇了摇头,同样不理解:“咱们苏家在乡里也没什么坏名声呀!张大郎跟苏家更是无仇无怨,会不会是北顾多虑了?”   苏北顾稍感意外:“唔?我们苏家在乡里竟然没有坏名声吗?”   覃如意望着她哭笑不得:“北顾,你对自己家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虽然苏家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而苏南城更是做出了逃婚这种事,可这些都是苏家跟覃家的事情。苏家人跟乡里人并无冲突,更没做过什么欺负良民、压榨乡亲的事情,所以,乡里人说是非归说是非,却不会跟苏家结仇。   “是我偏见了。”苏北顾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覃如意没有议论苏北顾对苏家的态度,而是提起羊肉,道:“咱们别想那些,想想这些肉要如何料理。”   “刚才就想问,五斤会不会太多了?我们就三个人,吃不完吧?”   “不多,今日烩两斤羊腩肉,焖一两根肋排,剩下的腌好,明天后天都能吃。吃完了正好是赶集日,再来买几斤。”   苏北顾本来不重口腹之欲,但覃如意总在她面前描绘如何烹饪美食,久而久之,她也稍微被勾出了馋虫。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正好被覃如意抓个现行:“北顾,你是不是饿了?”   苏北顾尴尬道:“我在想,其实不必腌,只需一个【保鲜阵】便能锁住它的鲜美嫩滑,不会变质。这样无论何时料理,吃了都不会拉肚子。”   覃如意低头沉思了片刻,道:“算了吧,太费事了。”   “阿覃姐姐不相信我的阵法?”   覃如意道:“我是亲眼见过你施展神通的,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不过你似乎很少使用神通,说明你本不是一个会随意施展神通的人。   “而且我听说,钟仙姑也很少使用神通,想来像你们这样的高人,在使用神通时一定会有限制,所以神通还是少用为妙。   “只是为了保存肉蔬不变质罢了,方法多得是,何必动用你的神通?神通得在关键的时候用!”   苏北顾:“……”   覃如意太为她着想了,让她想展现一下自己的阵法都没了机会。   等下,她又不是孔雀,为什么要跟孔雀一样开屏,吸引覃如意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惹,我不对劲。   覃姐:不用害羞,开屏吧!   方便面:开屏的是公孔雀,覃姐你这是认0了?   覃姐:……   ——   啊,这文好慢热啊,我怎么会写这么慢热的文,回想起当初写清河地主时的慢热了。   这文就是讲俩人发展感情的时候顺便种种田,跟以往种田顺便发展感情的文有些不一样。(归田乐、村边杏花白等文的主角们表示被内涵到了。)   —— 第20章 赠礼   买完羊肉,覃如意又去抓了一只老母鸡和两只鸭,老母鸡是用来炖汤的,鸭则是要做酱板鸭。正好快到端午了,覃如意看见路上有卖粽叶的,就买了一大捆回去。   眼瞧着覃如意买了越来越多东西,多得两人都快提不动了,苏北顾赶紧开口劝阻:“阿覃姐姐,那些不急用的东西可以改日再来买。”   覃如意道:“也对,我若是买太多东西回去,不知道阿姑会不会觉得我花钱大手大脚?”   苏北顾觉得以卢氏对覃如意的偏见与挑剔,八成会这么认为。   略加思索,她想了个主意:“你给她买一件礼物,她就不会置喙了。实在不行,我们就从后门回去,躲着她。”   覃如意眉开眼笑:“好主意,我已经想到要给阿姑送什么礼物了!”   她拉着苏北顾追上前方一个挑担的货郎,问道:“你这儿有什么首饰?”   那货郎正拿着铃铛吆喝,见有生意上门,立刻放下面具,热情地推销:“自然是有的,我这儿什么都有,随便挑、随便看!”   货郎的箱子很大,像打开了百宝箱,里面不仅有最受孩童欢迎的泥人玩偶、面具、铃铛、拨浪鼓,还有梳子、铜镜等日用品,自然也有最受妇人青睐的首饰。   苏北顾已经猜到覃如意想送给卢氏什么礼物了。   覃如意认真专注地挑选琳琅满目的首饰,每挑选一样都会先问苏北顾:“这支镶嵌了蝴蝶的发钗如何,阿姑会喜欢吗?还是这支玉簪子好?”   苏北顾在众多簪子里选出了一支刻着祥云花纹的木簪,道:“这支吧,她肯定会喜欢。”   覃如意有些迟疑:“这也太素了,阿姑喜欢这么素的饰物?”   苏北顾勾起唇角,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娘她喜欢一切吉利的东西,届时我告诉她这是被我开过光的,就算是最便宜的木簪,她也必然会欣喜地收下。”   “北顾,你好坏哦!”覃如意似乎很难相信苏北顾原来也会这么忽悠卢氏。怎么说呢,还怪有趣的。   苏北顾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心意到了就好,再贵重的东西,若不符合娘的心意,她不满意,你的心思也白费了。”   “你说得有道理,那就这支簪子吧!”覃如意让货郎把这支簪子包起来,随即让苏北顾也挑一支簪子。她的理由很是充分,“我给阿姑送了礼物,却没给你送,这如何说的过去?即便你不在意,可这是礼数的问题,我不能失了礼数。”   苏北顾没有忸怩,指着一块青色的头巾道:“阿覃姐姐真想送礼物给我,不如送这块巾吧!”   “好呀!”   既然是苏北顾主动讨要的,覃如意焉有不满足她的道理?   那货郎道:“道长好眼光,这是暗花纱,远远看着只是一团青色,可是搁太阳底下能显现花纹。”   覃如意知道他这是要狮子大开口,于是一口道:“十文,我要了。”   “你这杀价杀得也太狠了,十文哪有这么好的头巾,至少得三十文!”   “你这就值十文。”   “我买进来得二十五文,二十文我都不卖,更别说十文了。你要是喜欢就二十五文拿走。”   “十文。”   “你送给别人礼物,出价太低了也没面子呀,二十文!”   “不卖就算了!我改日裁布,亲手给你做一块头巾。”覃如意后半句话是对苏北顾说的。   后者会意,笑着点点头:“我更喜欢阿覃姐姐亲手缝制的头巾。”   覃如意假装要走,那货郎急忙喊道:“十文就十文,我看这位道长实在是想要,也想结个善缘,就让这位道长十文拿走吧!”   覃如意这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转回来给钱。   拿到东西后,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喜色,等她喜滋滋地离开,货郎一脸肉疼地嘀咕:“这小妮子可真会杀价,一点赚头都没有!”   落后覃如意几步的苏北顾耳朵灵敏,回头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她这叫节俭有道。”   货郎一愣,略有些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苏北顾又留下一句祝福:“愿生意兴隆。”   忽然,一阵微风拂来,挂在架子上的铃铛发出了叮铃的响声,不远处的孩童听见了这声清脆悦耳的铃音便拽着一旁的长辈跑了过来,指着上面的泥人,央求长辈给他们买玩具。   那货郎还没反应过来,又跑来几个孩童绕着他的货架想要上面的铃铛、拨浪鼓等,孩童的长辈们抵不住他们的央求,或爽快地掏了腰包,或是与货郎再三杀价……   货郎喜不自胜,等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时,苏北顾与覃如意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集市上了。   ……   苏北顾回头与货郎说话这一幕并没有躲过覃如意的双眼,覃如意问道:“北顾这是回头与那货郎说了什么悄悄话?”   “他说想结个善缘,我便祝他生意兴隆。”   “你这一句话可比这头巾值钱,便宜他了。”   覃如意斤斤计较的模样非但不讨嫌,反而让苏北顾忍俊不禁:“一句话祝福罢了,哪有这么夸张。”   覃如意闻言,也不再计较。她偷偷往苏北顾头顶瞄了眼,道:“我帮你把头巾换了,看看效果如何?”   苏北顾寻了块石头坐下,道:“那便有劳阿覃姐姐了。”   覃如意搁下手中的东西,又擦了擦手心的汗,这才拆下苏北顾的头巾。   苏北顾的头发是盘起来的,纵使没有簪子也固定得很紧实,覃如意给她裹好头巾,又整理了一下垂落的巾脚,神情认真又专注,像在为出门的夫婿整理衣物。   苏北顾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惆怅之情,覃如意的这份柔情与贴心本该是倾注在苏南城的身上的,如今自己却私占了这份体贴,也不知是对是错。   想到这儿,苏北顾再无闲逛的心思。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又帮覃如意拎了不少东西,道:“阿覃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覃如意没发现她的异样,应道:“好。”   回到七叔公家时,苏烂与穆秀秀也置办好了要带去给苏南城的东西。所有东西往板车上一放,堆得满满当当的,坐不下人了。   苏北顾道:“本就不远,我们走回去就行。”   走到一半,苏北顾望着一片田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修行大计,便道:“我去自家的田里走一走,你们先回去吧!”   覃如意欲开口,苏北顾知道她想陪同,但还是抢先开口打消了她的念头,让苏烂、穆秀秀陪她一同回去。   触及那双有些困惑,又有些不舍的眼眸,苏北顾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等我回家,应该就能吃上美味的烩肥羊了吧?”   覃如意的眼眸果然有了几分亮色,也笑道:“肯定能,我回去就跟孟媪一同料理。”   苏烂道:“小娘子若是不知道哪些是苏家的田,可往大槐树那边去,那儿的陈阿虎一家租了苏家的田,小娘子去寻他们,他们自会带小娘子去认田地。”   苏北顾颔首,转身往那棵远远就能看见树冠的大槐树方向走去,风吹起她的逍遥巾,被飘逸的衣服所勾勒出的身形颇显羸弱。   “还是得再养养。”覃如意心想。   她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回了苏家。   作者有话要说:   货郎:就三十文,不二价!   覃姐:你这就值十文!   货郎:送给心上人的东西怎么能砍价呢?丢不丢脸?   苏苏:我就喜欢她砍价的模样。   货郎:秀恩爱,滚。   ——   想到铃铛,想起了《小姐》,咳咳……   ——   感谢在2022-06-1517:14:58~2022-06-1717: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2个;慷慷、好吧就这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吃火锅25瓶;壹贰叁肆20瓶;呜呜呜、陈祸害10瓶;花花世界8瓶;光慕5瓶;时宜2瓶;秋来秋去、晨光满天、一介布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投喂   苏北顾找到了苏家的佃户陈家,陈阿虎一家都在地里干活,只有其妻在厨房准备吃食。   陈妻还以为苏北顾是代表苏家来收回田地的,忐忑地带她往苏家名下的田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诉说自家这些年勤勤恳恳地种地,该交的租子也都交了,从不敢糊弄苏家。   苏北顾安抚她道:“很快便到交纳夏税的时候了,我来看看,并无别的意思,婶子不必多想。”   陈妻松了口气。   苏北顾问:“你们家租了苏家二十亩地?”   “是呀,十二良田、五亩中田,还有三亩是山脚下的薄田。”   “都种了些什么?”   “良田自然是种粮食的,那五亩中田种了土豆,至于那三亩薄田只能种一些大豆和棉花。”   潭州位处长江以南,粮食作物又以水稻为主,三月初每块水田便已经插满了秧苗,这会儿稻苗已经拔节长高,开始孕育稻穗。   在苏北顾看来,陈家种的水稻跟别人家种的没多大区别。也就是说,她若是在这儿设下阵法,等来年就能通过对比别人家的水稻来确认自己的实验是否成功了。   可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五十亩田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分得很散,就算她能给每块田都设下阵法,她也没有那么多灵气维持这些阵法。   她若想要通过阵法使得作物按她设想的方向生长,再靠作物来提取灵气修行,还是得花大力气在阵法上面,这样一来,她又陷入了死循环。   “这套公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毕竟灵气稀薄之地也能发生反应……”苏北顾兀自琢磨。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关键,昭九提过这个公式对环境的要求不高,但是没说过对施行阵法的人要求不高啊!   昭九是谁?那可是大宗门的小祖宗!在那个以实力为尊的修仙界,她之所以能被人尊称为小祖宗,自然是其实力强悍。哪怕灵气再稀薄,以她的实力想要维持一个阵法其实并不困难。   如今的苏北顾只是一个菜鸟,又如何能与昭九相提并论?!   虽然现实很残酷,但苏北顾并未言弃,她一边走一边琢磨是否能把这套公式也改良一下。   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挑着粪经过,看见苏北顾与陈妻,他停了下来,颇为讶异地道:“娘子?小娘子也在呢!”   苏北顾认出他就是陈阿虎,问他:“你这是在做甚?”   “挑粪肥。”陈阿虎答道。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苏北顾一时没抓住,只能反复咀嚼这个词:“粪肥、粪肥?”   陈阿虎解释:“是呀,稻谷到了这个时候就得保证水和养料充足,若是不能施以足够的养分,稻谷就长不好,收成就少。”   他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苏北顾灵光一闪,立刻想到了她要如何解决拦在面前的难题!   作物的生长需要养分,既然她无法直接在田间设下阵法,那是否可以从养分下手?   把肥料作为引子,让作物也能更好地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虽然多走了一步,但结果相近就行不是吗?!   至于如何把肥料作为引子,她心里也有了章程。   ——   回到苏家,苏北顾还未靠近厨房便闻到了一股浓香的羊肉味,她左右看了圈没看见覃如意,便猜她此刻应该在厨房料理那些羊腩肉。   正巧卢氏喜气洋洋地从房中出来,见到她,笑得合不拢嘴:“北顾,你送给娘的簪子,娘很喜欢!你看,娘戴着怎么样?”   苏北顾眉眼弯了弯:“娘年轻貌美,戴什么都好看,更何况这是嫂子精心挑选的礼物。”   卢氏愣了愣,兴许是想不到苏北顾也会有嘴巴抹了蜜的时候,她心里越发高兴,连带着对送了这份礼物给她的覃如意也改观了:“你跟新妇有心了。”   她想起苏北顾去了田里一遭,又问:“你去田里巡视得如何?那陈家可有偷懒?”   她竟是以为苏北顾是去视察的。   苏北顾笑了笑,她也不好与卢氏明说,便道:“陈家上下干活勤勉,是万万不会偷懒的。”   卢氏道:“还是得盯着点他们,他们若是偷懒,交给我们的租子也就少了。”   苏家与陈家的租佃关系是以分成的形式存在的,也就是说,苏家的收入取决于收成的好坏。有些人家的租税是定额的,这样一来不管收成如何,都不会影响主户的收入,唯一苦的只是佃户。   而分成的优点是,收成越好,主户的收入越高;收成越差,主户的收入越差。   总而言之就是主户与佃户共同承担风险,为了提高生产效益,主家会提供农具、牛驴等农事生产工具给佃户,减少了佃户在这些方面的支出;与此同时,为了减少风险,主家必然要盯紧了佃户。   这也是苏北顾没想过收回田地,自己耕作的缘故。她用自家的田来做实验,失败了并不会影响作物的生长,成功了却能让苏家和佃户双方受益。   虽然这种依附关系依旧存在,但理想的情况下,陈家迟早能积攒到钱置办属于自家的田地,如此一来就无需再租别人家的田了。   苏北顾道:“娘,我打算改良粪肥,届时免不得会用自家的田来试粪肥的效果,若是收成不理想,还请勿要怪罪他们。”   卢氏又愣了愣:“啊?粪肥还能如何改良?”   她实在是想象不到仙气飘飘的女儿去跟粪肥打交道的模样,让人看了只怕也要瞪掉眼珠子。   “粪肥可提取作物所需的养分,去掉多余的部分,如此一来,田间不会有臭烘烘的粪味弥漫,也能方便作物、土壤更好地吸收养分,促进作物的生长。”   卢氏听得一头雾水,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下过地,更不知道要如何从粪肥中提取养分。   苏北顾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娘若是担心家里的田会被我糟蹋了,那我便先回道观,用道观的田来试验。”   倒不是她在用回道观这事来要挟卢氏,而是她将修行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若不能用自家的田来试验,那她必然要回道观做实验的。   一听她说要回道观,卢氏便道:“我哪里会担心你糟蹋家中的田地?你处事向来稳重,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要求,必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为娘的岂有不答应你的道理?”   “谢谢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卢氏的错觉,她觉着跟这个女儿比前些日子亲近了许多。   正在谈话的母女俩忽然闻到一股浓香,区别于从远处飘来的香味,这股香味更近,近的能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   苏北顾转头看去,果然见覃如意跟穆秀秀端着一锅东西进来,上面飘着白烟,浓厚的肉香也顺着白烟冒出来。   覃如意笑吟吟地道:“阿姑,北顾,羊腩肉烩好了。也不知道你们是否饿了,想着差不多到时候了,我便自作主张先端了来。”   卢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三分,道:“来得正好。”   苏北顾也道:“真香,嫂子的厨艺真是一绝。”   覃如意被夸得脸上浮现一丝羞红,道:“北顾还未品尝呢,如此夸赞倒显得是在哄人的。”   卢氏道:“若是不好吃,能让北顾违心夸赞也是一种本事。”   苏北顾与覃如意微微侧目。虽说能感觉到卢氏的无心,也知道她这是对儿媳妇的另类称赞,但这话听着挺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在阴阳怪气的。   “尝一尝就知道了。”苏北顾让穆秀秀将碗筷摆开,她先给卢氏夹了一块软烂的羊腩肉,才给自己也夹一块。   本该有韧劲的羊腩肉入口却软烂可口,仿佛入口即化,而且羊肉身上那股臊味也很淡,吃完后口里不会留下一股臊味。也不怪乎卢氏吃了第一块就着急地夹第二块,这着实好吃。   苏北顾道:“烩肉鲜少能烩得如此软烂的,嫂子理应用了别的烹饪法子?”   “我先炖了两个时辰,等炖得火候差不多了,才捞出来过一遍冷水,再行焖烩的。是不是太软烂了,不好吃了?”   苏北顾摇头:“刚刚好,可口得很。”   “那你多吃一些。”覃如意趁此机会给她夹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腩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吃下去,好从她这儿得到认可。   苏北顾盛情难却,只能将这些肉都吃完。   穆秀秀又将覃如意炖的老母鸡汤、孟媪准备的菜肴一一端上桌。   这一顿饭,苏北顾与卢氏都被喂得很饱,卢氏直呼要去院子里走动一下消消食。   苏北顾与覃如意都没拦着她,待她走后,覃如意问:“北顾可否也陪我去消消食?”   苏北顾的消食方式向来是打坐吐纳,不过兴许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覃如意盛情所邀,她不好拒绝,便道:“听阿覃姐姐的。”   覃如意拉过她的手,调笑道:“你若是真听才好。”   苏北顾:“……”   这是什么意思?   覃如意没解释,挽着苏北顾的手臂就出了门,在村子里转悠。 第22章 消食   数日阴雨天过后,难得一见湛蓝的天空,只是已至黄昏,那片湛蓝中又铺上了层层绚烂的霞光,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落日的余晖越过两旁的皂荚树,落在并肩而行的苏北顾与覃如意的身上。苏北顾走在西侧,挡了大部分夕阳,她稍稍转头看见了覃如意闪闪发亮的耳环。   苏北顾主动挑起话题:“阿覃姐姐何时戴的耳环?”   覃如意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看得隐隐生出一股不安:“阿覃姐姐?”   不提这事覃如意还没什么气,一提这事就暴露出了苏北顾之前压根就不曾在意她,心里可不得生出一丝丝怨念?   可转念一想她又不是什么人人稀罕的宝贝,凭什么得到苏北顾的关注?   这不是苏北顾的错。于是那股气没了,她也没那么别扭了,道:“我既不高兴你居然才发现我戴着耳环,又高兴你终于发现了我戴着耳环。”   这话像是要去赴约的小娘子悉心打扮了许久,希望心上人能注意到她的不同,结果却是摆弄给瞎子看,白瞎了一番苦心。正失望之际,心上人忽然福至心灵,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而方才还不高兴的人儿立马就欢喜起来……   苏北顾没想那么多,只反省自己似乎确实很少关心身边的人,——她沉迷修行,不关心外物倒也罢了,总不能真的断绝人伦,对身边的亲人不管不顾。   苏北顾道:“看着不像是成亲那日佩戴的耳饰。”   她也耍了个小心眼,暗戳戳地告诉覃如意,她并非完全没关注过对方。   覃如意的脸上果然透出几分喜色,道:“成亲之日是很重要的日子,戴的是金耳饰,寻常若是戴着金饰出门,只怕会招贼人惦记,所以戴的铜耳饰。”   “也是,不过不管是金耳饰还是铜耳饰,阿覃姐姐戴着都好看。”苏北顾顿了顿,觉得适当地了解一下覃如意的一些生活习性,或许是增进感情、拉近彼此关系的方法,又道,“自我们成为一家人以来,我似乎还未见识过阿覃姐姐的画棺技艺呢,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说说?”   覃如意道:“画棺这事始终与棺材沾边,很多人觉着晦气,除非是有需要,否则也不会提。”   “在我这儿也没有什么晦气一说,但是阿覃姐姐不愿意说,也不勉强。”   覃如意弯了眉眼:“你想了解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愿意说?”   苏北顾觉得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怪怪的,但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就不许人家是高兴姑嫂之间相处融洽和睦?!   于是覃如意指着两旁的树,开始给苏北顾说哪些树木用来制作棺材比较合适,各有什么优劣、价格几许,又说到画棺常用的纹样,有直接绘画和镌刻等几种……   “如此说来,阿覃姐姐还会雕刻?”   “嗯,比起绘画,雕刻更显真功夫。画错了还能洗掉重新画,可是刻错了就很难修补了。”   苏北顾沉思片刻,道:“想必阿覃姐姐的雕刻技艺更胜一筹。”   覃如意好奇道:“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的表情告诉了苏北顾答案,苏北顾道:“若是绘画方面更胜一筹,想来阿覃姐姐成婚后,覃伯父也不会提出让你回家帮忙。唯有雕刻,这是需要眼力和耐心、细致的活,但凡视力没那么好、没这么细心,干这份活都有些吃力。”   照理说覃倌才中年,还不至于跟覃见生一样在视力方面有问题,可那都是相对寻常人家而言的。覃倌自幼就跟打棺材这一行打交道,忙的时候黑灯瞎火也要赶工,久而久之,这视力自然就大不如从前。   就如覃如意所说,画错了纹样还能洗掉重来,但刻错了就很难得到修补。   覃倌的徒弟种昇还未到火候,这覃家只有覃如意能完成这项工作,她的技艺无法替代,覃倌自然要顶着被人指指点点的压力,向苏家争取让覃如意回家帮忙。   覃如意一点儿都不意外苏北顾这么聪慧敏锐,她道:“你说得对。爹的视力不如从前了,好在需要在棺材上雕上纹样的人家也不多。”   以前乱世经常死人,对棺材的需求量才大。如今四方相对安宁,除非是急病而亡或是死于非命,没来得及准备棺材,才会匆匆挑选已经打好的棺材,否则一般家中有老人的人家都会提早预订棺材,并不需要赶工。   “阿覃姐姐似乎在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接触画棺了?”   覃如意像是回忆起什么好玩的事,脸上的笑容越发洋溢:“我还未明事之前与人玩捉迷藏,躲进了棺材里头,结果大家都找不到我就回了家,我在棺材里睡着了。爹娘他们找了我一宿,第二天才在棺材里发现我,把他们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苏北顾还是笑开了颜:“如此听来,阿覃姐姐幼时还是很顽皮的。”   苏北顾这一笑,好似那春风透花香、夏日映心房,直叫人醉春风心温暖。   覃如意心中躁动,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她挪开眼道:“阿翁觉得我对棺材、鬼神没有敬畏之心,加上爹认为家里还需要人手,便让我给家里帮忙,让我知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苏北顾的笑容慢慢敛起,从覃如意新婚之夜的认床、害怕陌生环境之举来看,她的胆子理应不是很大,可就是这么一个胆子小的女子,却从小就与棺材打交道……   苏北顾轻声问道:“阿覃姐姐害怕吗?”   覃如意望着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柔光:“幼时不怕,晓事后却是怕了。”   倒不是害怕鬼神,而是害怕人心。   苏北顾却不晓得这个中缘由,只道:“其实这个世上并无鬼神。”   修仙界有亡魂。它们之所以能留存于世是因修仙世界环境的特殊性能蕴养鬼魂,加上鬼魂们修行有道,找到了修炼之法,最终成为鬼修。可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条件让亡魂生存,更遑论让亡魂修炼了。——她是来自修仙界,情况又有所不同,因此不具备参考价值。   覃如意觉得一本正经说这话的苏北顾真是可爱得紧。她掩嘴偷笑,被苏北顾当场抓包:“阿覃姐姐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这话可不能对谁都说。”   看苏北顾似乎有些不解,覃如意又道:“你傻呀,你是道士,本就是吃这碗饭的,若连你也否认了鬼神的存在,谁还会相信你,找你做法事?”   苏北顾:“……”   对哦,听着像是这么一回事,但——   “可我一般不给人做法事。”   她参加的一般是祭祀类的科仪,这种替人做法消灾解厄、辟邪超度的科仪,她还从未做过呢!   覃如意愣了下,旋即乐不可支:“傻北顾。”   苏北顾:“?”   她怎么就傻了?   话说嫂子进门前是这种性子的吗?怎么感觉才相处数日,嫂子就越来越放得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法事这种招摇撞骗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   道士们:谢谢你砸我们招牌哦:)   ——   感谢在2022-06-1720:46:39~2022-06-1915: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一趟2个;慷慷、不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光转千年30瓶;小小天猫、言无旧10瓶;独步寻花?4瓶;独钓寒江雪、青山、珊璐十八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套牢   晚饭过后、点灯之前的时间段是乡民相对悠闲的时候,忙碌了一天,他们终于能挤出一点闲适的时间,或在家门口纳凉,或到邻居家串门,往来的路上便能看见携手散步的姑嫂俩。   苏北顾与覃如意相处得自然随性,没有一点伪装做作的成分,看得路过的乡民瞠目结舌之余纷纷感慨:“这覃娘子与苏道长的关系真是融洽啊!”   原以为苏南城逃婚,覃如意再怎么大度,也会对苏家有些许芥蒂的。而卢氏对覃家诸多挑剔,她们之间必然矛盾重重,可也不知道覃如意使了怎样的手段,才进门数日,就把小姑子套牢了。   许是苏北顾的存在让乡民们对覃如意的身份不再那么避忌,她们一路上都能收获到不少寒暄。   有人更是羡慕地直言:“你们姑嫂的关系可真好,要是我们家的也能学学你们就好了。”   婆媳、妯娌和姑嫂问题向来是一个家庭中或多或少会遇到的难题,因而她们的和睦相处在很多人看来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   苏北顾没想到她跟覃如意只是出来散散步,就能起到如此效果。   她想:“这样也好,嫂子与娘亲之间没有争执,在外又跟我这个小姑子相亲相爱,别人只会认为是嫂子会做人、有手段,从而对她改观,夸赞她。”   有此觉悟后,纵使会被人认为不端庄,苏北顾也没有再在人前避免与覃如意有亲近的举动。   覃如意意识到这一点后,得寸进尺般握住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缠上那纤细修长的青葱玉指,然后十指紧扣。   苏北顾一懵:“阿覃姐姐?”   覃如意像吃了甜食的孩子,神情餍足,笑得眉眼弯弯,甜得仿佛能流淌出蜂蜜来。她悄声道:“别人说我们的关系很好呢,真好!”   苏北顾:“……”   这是什么值得如此高兴的事吗?   罢了。   女子间有这般亲密举动再是寻常不过,她又何必往别处想?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苏北顾与覃如意也走出了一身薄汗,便回了苏家。   翌日是苏烂前往建州的日子,卢氏一大早就起来让覃如意、穆秀秀等帮忙收拾让苏烂带走的行囊。   虽说卢氏还在生苏南城的气,但总归不忍心他在外头吃苦,所以让覃如意给他收拾了满满一藤笼的衣物、几大包珍贵的药材和潭州的特产。   藤笼是藤编的,并没有多少重量,那些药材和特产则跟衣物装在一起,其中一件冬衣被卢氏翻来覆去地念叨:“这里面藏着飞钱,等安全到达后才可拆线拿出来,知道了吗?”   “大娘子,小的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苏烂明白,他也怕揣着那么多钱会被盗贼盯上,从而抢劫杀人。   为了让他尽快到苏南城的身边去,卢氏甚至让他骑走了家中唯一的马匹。   把苏烂送走后,苏北顾准备出门实施自己的“改良粪肥”计划,结果在门口遇到了两位女道,其中一位二十多岁,另一位则年纪稍小,只有十四五岁。   年纪稍大的女道拱手作礼道:“苏师弟。”   “小师叔。”那十四五岁的女道则行作揖礼。   苏北顾记得这年长的女道是太真观的“买办”,即道观内负责购买供品斋蔬、入库清点、罗列账目的道士,一般一个月会开一次单进行采购,也就是说她一个月会离开道观一回。   算算时间,今日理应是对方出来买办的日子,只是她们缘何会出现在这里,便让人好奇了。   苏北顾也施礼:“牛师兄、师侄。”   把人请进前堂倒了两碗茶让她们解渴后,牛道长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今日带弟子出来采办,静主见苏师弟久不归观,让我顺道前来相问,苏师弟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无法抽身?”   “静主”是苏北顾的挂名师父,也是观内的执事之一,平日负责管理观内修行坐静之事。她曾说苏北顾天赋极佳,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很远,因而平日对弟子闭门修行的事很是上心,苏北顾久久未归,她便担心弟子的修行之路受阻,特意托牛道长来问。   苏北顾没有说她答应了她娘与覃如意要在家多留些时日,毕竟道观的一些清规戒律会限制弟子介入世俗事务中去。   加上她留在家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修行,便道:“还请牛师兄替我回复师父,我在修行上遇到了瓶颈,回道观坐静也无法突破,便想留在俗门家中找寻机缘。待我修为突破,我自会回道观。”   牛道长也知晓苏北顾道心坚定,听说她要寻找机缘,自然无法劝阻,只道:“我会向静主转述的,只是还有一事,五月初一乃南极长生大帝的圣诞,观中有斋醮科仪,静主希望你能按时回去参加科仪。”   苏北顾沉思片刻,依旧坚持暂且不回去的念头:“修为突破之前,我也无心参加斋醮科仪,还请牛师兄代我向师父、当家陈情。待我修为精进,我必回道观请罪。”   牛道长沉默了一瞬,心想她的修为已经是道观中最高深莫测的了,还要如何才算精进?   还好自己不打算与她比,不然得卷死自己。   既然话已经带到,苏北顾又不打算回道观,牛道长便不再苏家停留,爽快地提出告辞。   苏北顾将人送出门去,回头见卢氏与覃如意站在廊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这边看。她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还透着一丝愉悦。   她佯装没发现她们的心思,疑惑地问:“娘、阿覃姐姐,你们站在这儿做甚?”   卢氏问:“那也是太真观的道长吧?她们过来可是要喊你回去的?”   方才苏北顾与牛道长谈话之时,卢氏与覃如意并未在场,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只是心中有些担忧,才有此问。   苏北顾颔首:“五月初一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圣诞,师父让我回去参加斋醮科仪。”   卢氏问:“一定要回去吗?”   苏北顾在想要不要逗一逗她们,覃如意的小心思便暴露无遗,她道:“可南极长生大帝不是统御雷部的吗?据说他能呼风唤雨、驱策雷公电母,也就是说,平日打雷都是他管的。你确定要替他斋醮吗?”   苏北顾:“……”   嫂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卢氏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南极长生不长生大帝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管打雷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跟儿媳妇在这一瞬间心意相通,想到了劝阻苏北顾回道观的办法。   她附和:“对啊,你最怕打雷了,但你这么多年都给他过圣诞,他却依然雷打不动地打雷。换而言之,他平日打雷就是故意吓唬你,关于他的斋醮科仪,你要慎重考虑。”   瞧她们这紧张的模样,苏北顾知道她们是真心希望自己能留在家的。虽然无法言说这种心情,但她想,或许这就是亲情人伦的羁绊吧!   她也不再藏着掖着,道:“我已经让师兄替我回绝了。”   “回绝得好!”卢氏脱口而出,对上苏北顾略带探究的目光,她又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道观里有那么多道长,也不缺你一个。你留在家陪我,这是至纯至孝的表现,纵使是道观也绝不能叫你成为那不孝之人,她们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苏北顾的嘴角挂着笑容:“师父知道我一心修道,也从未阻拦我。得知我在家修行,她是不会怪我没有参加科仪的,娘请宽心。”   她说到自己一心向道,覃如意的神情有些许落寞,卢氏没那么深的心思,高兴地道:“那就好!你不是要出门吗?早些去早些回,晚上让孟媪再烩羊肉给你吃。”   苏北顾颔首,带着几分愉悦的心情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平常的覃姐:我什么都不懂。   一旦涉及苏苏,覃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百晓生。   ——   明天就要入V啦,到时候会有三章掉落哦,请大家务必支持,么么哒   ——   感谢在2022-06-1915:23:21~2022-06-2015:2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漠27瓶;一呮小仓鼠10瓶;探陵小慕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青梅   一连数日苏北顾都是早早地出了门,卢氏本以为她是去巡视农田,岂料陈阿虎来苏家时说苏北顾没有在田边晃悠反而是对那粪肥产生了兴趣,每日不是去看人捡粪就是围观别人沤肥。   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用颇为深沉的神情看着别人沤肥那些乡民还以为他们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又或是询问她是否需要童子尿,——据传童子尿能辟邪。   卢氏:“……”   她依稀记得苏北顾说要改良什么粪肥没想到她是认真的,但粪肥要如何改良?堆肥、沤肥已经是大家能想到的把作物所需的养分尽可能地从粪便中提取出来的最好的方式了还能如何改良?   等苏北顾回来,卢氏便逮着她问:“北顾,你最近怎么总是围着粪便打转?今日还有邻居送尿上门,问是不是你做法事需要童子尿,他们家孩子能提供。”   苏北顾:“……”   她解释“我是在琢磨如何能让作物生长得更好,只有作物长得好,收成才会好我们的租税才会变多不是吗?”   “是这个理,那你琢磨出来了没有?”   “有头绪了。”   得亏她从师娘和昭九那儿学到了一堆在修仙界用不上在这儿却似乎很管用的知识否则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作物能自然生长但若能提供更多它们所需的养分它们生长得必然会更好。就好比大家修仙的起点都一样时可拥有更多修仙资源的人总会比什么都没有的人进步神速。   肥料对于作物而言就是资源。   但施加肥料也有利弊有的肥料确实能促进作物的生长时间一久却容易对土壤造成危害。   要知道作物的养分来源就是水土中的某些元素,若是破坏了土壤,这些元素流失,即使施加再多的肥料也于事无补。   因而如何挑选肥料就成了关键。   苏北顾喃喃自语:“果然还是得用绿色农家肥。”   “绿色农家肥”顾名思义便是绿色健康环保的肥料,跟现在的粪肥一样,都是用粪便、杂草等混在一起,让它们自然发生反应,产生作物所需养分。   因其中的杂草部分本身便是植物,能更好地与灵气发生反应,也更容易让作物吸收它的养分,更重要的是它不容易对土壤造成污染。   所以她不必去否认前人的经验,只需在这个基础上,加速堆肥的作用,提高肥料的肥效就行了。   肥效发挥得好,就更容易促进作物吸收天地精华,从而长出有助于修行的食物来。   心有成算之后,苏北顾在苏家屋后的空地选了个角落,让人在那里挖一个周长八米、深半米的坑,还搭起了茅屋。   在一旁帮忙的陈阿虎询问她:“苏道长是要在这儿搭建旱厕吗?”   可这也不对呀,一般人家的旱厕都建在离家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苏北顾选的这地离苏家未免太近了,等这儿堆满了粪便,臭气熏天不得把苏家人熏死?   苏北顾道:“不是,我是准备在这儿堆肥。”   陈阿虎给了个一言难尽的神情。既然是堆肥,那就得堆放许多粪便,这跟搭建旱厕有什么区别?   苏北顾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笑了笑,让他帮忙打听有没有专门收集杂草的人。   苏家以前养马,对草料也有需求,但是要的不多,并不需要专门收集。   陈阿虎道:“那些养了很多牛羊和马的人家需要很多草料来喂养,可以通过他们找到专门收割杂草的人,我有空就帮苏道长问一问。”   一般的大户都会让自家的仆役、佃户去收割杂草,陈阿虎虽然不清楚苏北顾的目的,但她没有要求陈家去给她割草,他自然不会主动提出帮忙,只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   说到养牛羊多的人家,苏北顾想到了张屠夫,他的家里似乎养了不少羊,或许可以询问他是如何解决草料问题的。只是他对苏家人隐约有些敌意,也不知道他是否那么容易松口。   想到张屠夫的也不仅是苏北顾一人,恰巧来找她的覃如意听见陈阿虎的话,便道:“张大郎家养了羊,不若去问问他吧!”   看见她,还在沉思的苏北顾眉头一松,脸上有了笑意:“阿覃姐姐怎么过来了?”   覃如意晃了晃手中的篮子,道:“你一旦专注做某事就跟入定似的忘了时辰,我料想你忘了回家吃饭,就专程带了饭菜给你。”   “谢谢阿覃姐姐。”   覃如意将苏北顾拉到一棵青梅树下,将饭菜摆到树下的一块巨石上,道:“刚出锅的时候有点烫,特意放凉了些许才带过来的,趁它还是温的,吃吧!”   篮子里装着几张蛋饼、一碗米粉,还有一点腌菜,这些都不是孟媪会做的,所以苏北顾猜应该是覃如意做的。   “阿覃姐姐吃了吗?”   “我跟阿姑都吃过了。”   “做米粉挺费事的吧?”   “家里人少,根本就没费什么功夫,你别说话了,快些吃。”   苏北顾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嫌弃话多的一天,她哭笑不得地闭上了嘴,安静地吃着米粉。   陈阿虎见她们旁若无人,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便默默地走开了。   覃如意注意到陈阿虎的离去却没说什么,兀自在苏北顾身旁坐下,抬头看了眼挂满青脆果子的青梅树,不禁口舌生津。她问身旁之人:“北顾可以喝酒吗?”   苏北顾道:“清规不戒荤,但是戒酒。”   覃如意看起来有些失望,苏北顾隐约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模样,顿了下又悄声道:“但我经常破戒。”   覃如意扭头看她,眼里透着讶异,似乎想不到她这般端方雅正的人也会破戒。   “你、你都破什么戒了?”   可别是什么色|戒。   苏北顾笑了笑:“我们太真观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承自上清派,上清道士受智慧观身三百大戒,除了没有禁止吃荤,其余样样都是清规戒律,包括不得杀生,小到一条虫子也不能杀之。我经常在道观驱蚊,命丧我手的蚊虫不计其数,这是破戒吧!”   覃如意:“……”   三百条清规戒律,得亏这群道士受得了!   “其实这些都是过去的清规戒律了,传承至今,需要守的不过是五大戒。戒杀,戒盗,戒淫,戒妄语和戒酒,而我上次骗你的家人说苏南城许诺过会将你们接去建州的话,其实也已破了戒。”   覃如意静默了下,问:“那你要不要再破一破别的清规?”   “酒戒吗?”   覃如意想说“淫戒”,然而深知这话若说出口,自己的清纯人设必然崩塌,苏北顾这般正经的道士一定会远离她的!   于是艰难地点点头:“这里的青梅不吃的话浪费了,不若摘回去酿青梅酒。”   这酒一酿快则半年,慢着数年,等酒真的酿好之时,苏北顾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喝上,自然就无需去考虑是否破戒的事。   “好。”   苏北顾应下后准备帮覃如意摘青梅,这下边触手可及的青梅早已被人摘光,唯有够不着的地方坠满了青脆饱满的青梅,苏北顾认为以自己的能力爬树摘青梅还是轻而易举的,岂料覃如意压根就没想过麻烦她,自己抓着手臂粗的枝干便爬了上去。   苏北顾望着她欲言又止。   “北顾,帮我递个篮子。”覃如意在树上指挥。   苏北顾道:“你又是爬树又是摘果的太危险了,摘了直接扔下来吧!”   她低头思考要用什么东西接住果子,篮子太小了,而且会把青梅砸得果肉有破损。   一阵风拂来,她宽大飘逸的道服便随风飘扬,她抓起衣摆,再度仰头看覃如意:“扔这儿吧,我接着。”   道家之人最是讲究仪态,衣物常常要求清洁素雅,平日里举止也要求符合道仪风范,因而苏北顾这一举动着实超出了道仪风范,令覃如意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她好玩得紧。   “那你接好了。”   覃如意不敢用扔的,只能小心翼翼地瞄准那一小块区域,让青梅一个一个地掉落。   她摘的都是最高处的,等苏北顾的衣摆沉甸甸得坠满了青梅,她才慢慢地下来:“这些能酿三坛酒了呢!”   苏北顾看了眼这棵顶上光秃秃,底下光秃秃,唯有中间一部分还挂着青梅的树,问道:“阿覃姐姐何以不摘底下的,要摘最顶上的?”   覃如意拍着手,闻言,也仰头看了眼被自己“压榨”过的青梅树,道:“我若是将矮处的果子摘了,那别人想摘时便只能爬树。有些过路的人只是有些口渴,只需一两颗青梅解渴,我又何苦叫他们爬那么高的地方才能解渴?”   苏北顾恍然大悟,随即心生佩服。别看她嫂子看起来逆来顺受,目光似乎只囿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实际上她的眼界宽着呢!   苏北顾自愧不如。   覃如意用篮子把这些青梅都装好,一双明眸灼灼地望着苏北顾,嘴角勾起一抹笑:“北顾忙完了吗?要不要与我一同回去?”   苏北顾看了眼还在搭建的茅屋,自知自己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便点点头,收拾了她吃剩下的碗筷,跟覃如意一同回了苏家。   覃如意将青梅淘洗了两遍,顺手拿了颗相对大一点的青梅咬了一口,结果酸得她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苏北顾见状,没克制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酸爽,北顾也试试?!”覃如意直接将她手中的青梅递了过去。苏北顾看看被酸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她,又看看那被咬过的青梅,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咬了上去。   覃如意是递过去后才想起要另拿一颗青梅给苏北顾的,结果刚要收回去,便发现手里一空。她睁开眼,只见苏北顾并不介意青梅被她咬过,在另一面浅咬了一口。   苏北顾为了不让自己做出很扭曲的表情而合上了眼,只不过微微抽动的脸颊出卖了她也吃不得酸的事实。   覃如意因她的举动而脸上一片臊热,见到她克制的模样又觉得好笑,问:“北顾,这青梅好吃吗?”   苏北顾被刺激得口舌生津,赶紧咽了口唾沫,僵着一张脸,道:“还可以。”   覃如意舔了舔唇,暧昧地问:“那是……什么滋味?”   苏北顾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古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落到了这颗被两个人吃过的青梅上。   在这一瞬间,苏北顾忽然想到,覃如意问的是青梅的滋味,还是吃青梅的人的滋味?然而意识到这个念头有多放荡之后,苏北顾又默默地在心底念起了《清静经》。   苏北顾一板一眼地回答:“酸的。青脆爽口,肉厚多汁。”   覃如意没有再逗她,仿佛在自言自语:“除了酿酒,也能做乌梅呢,真该多摘一些回来的……不过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北顾记下了这事,准备等她再出门时去看看哪里还有青梅树,再摘一些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这算间接接吻吧?!   苏苏:……   ——   入V第一更,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支持,么么哒。   感谢在2022-06-2015:27:38~2022-06-2115: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一趟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1nzhen10瓶;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动摇   覃如意泡好了青梅想起苏北顾要去张屠夫家询问草料来源,便又陪她出了一趟门。   张屠夫家住浮丘山脚下,因那一带农田较少多是荒地合适放养猪羊。而且当屠户的经常被人认为容易犯杀业,所居之处有血煞之气为人所远离故而张屠夫一家住的也偏僻。   苏北顾不解地问:“张大郎住得这般远,别人想要买肉岂非很不方便?”   覃如意道:“张家虽在这儿但他每日清早都会将屠宰好的猪羊拉去外头的铺子卖,卖完了就回家。”   “那他这会儿在家吗?”   “他不在家没关系他的娘亲钱大婶在家,问钱大婶也是一样的。”   正说着,张家便到了。   一个身材魁梧,肩宽体胖的妇人正在猪圈里喂食,覃如意朝她喊了声:“钱大婶。”   妇人向她看来不紧不慢地将猪食都倒进了食槽里,又拿起旁边一束枝叶擦了擦手,才离开猪圈朝她们走来。   “如意来啦?吃过饭了吗?”钱大婶道。   “我们已经吃过饭啦今天来是找钱大婶问点事儿。”   钱大婶这才看向苏北顾:“你是苏道长吧?之前远远地见过,今日可是见到真人了。”   苏北顾也随覃如意唤她“钱大婶”令钱大婶略为惊奇:“你们想问什么?”   覃如意道:“是这样的我们就想知道卖草料的人是谁、如何联系我们家也想买一些草料。”   “喔是这事啊!”钱大婶松了口气连苏北顾都过来了她还以为要问什么鬼神方面的事情呢!   “东桥村有个老樵夫平日除了山上砍柴,也会去河边、荒地割草,我家的草料就是找他拿的。”   “谢谢钱大婶,我们这就去找他。”   钱大婶拦住覃如意,道:“用不着你去找他,待他明儿来送草料,我与他说一声,让他往苏家走一趟就是了。”   “那麻烦钱大婶了。”   “客气什么?!”   覃如意与苏北顾没有久留,她们离开后,张屠夫也回来了,他拿汗巾擦了一下额上的汗,问钱大婶:“娘,刚才回来时好像看见覃娘子的身影,她来我们家了?”   “是呀,来问草料的事。”   张屠夫“哦”了声,过了会儿,又问:“除此之外,她可还有说什么?”   “没有。”钱大婶说完一顿,略疑惑地看向她儿子,“你希望她说些什么?”   张屠夫抿唇:“没。”   说罢,他进屋洗手准备吃饭,钱大婶跟着他进来,一边打饭一边道:“你是不是还没放下她?”   “娘!”张屠夫有些慌张地看着钱大婶。   钱大婶撇撇嘴:“在娘面前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若不是心里牵挂着她,你也不至于这么迟了还不成亲。如今她已经嫁人,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寡言的张屠夫被逼出了一大段话:“娘,你别胡说了,被人听了去,这不是害了她吗?再说我对她那是愧疚,根本就无关情爱!”   钱大婶不以为意:“愧疚什么?当初嫌弃她的出身不跟她玩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而且你是被人带坏的。我看她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如今还好好的,也就只有你整日瞎想,觉得自己背负了很大的罪孽。”   张屠夫垂头:“娘你别说了,这是我的事。”   钱大婶冷哼一声:“张芘芣,你已经二十了,还不成亲,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   这对母子的对话,早已离去的苏北顾与覃如意自是不知,不过在闲聊间,苏北顾提及了他们:“那位钱大婶倒是个好相处的。”   覃如意笑道:“钱大婶年轻那会儿可‘凶’了。”   苏北顾侧耳倾听,覃如意接着道:“张大郎年幼时,他爹留下一把杀猪刀和一个猪圈就撒手人寰了,张家人欺负孤儿寡母,抢走了猪,逼得母子俩险些活不下去。后来钱大婶提着刀跑去张家把养得肥肥胖胖的猪宰杀了去卖,这才找到一条生路。   “而为了不再受欺负,钱大婶整日摆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有人赊账买肉结果不结账,她便持刀上门讨债,因此留下凶名。张大郎接手屠宰之事后,她负责在家看顾猪羊,为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凶了。”   苏北顾恍然大悟。   覃如意忽然走快了几步拦在苏北顾面前,盯着她的脸蛋,道:“不说钱大婶的事了,北顾快让我捏捏看,长肉了没有。”   苏北顾囧了。覃如意抬手掐上了这张苍白中带着病态美的脸,力道不是很大,苏北顾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指腹在脸上摩挲了一下。   “还是没长什么肉,看来是你吃得太少了。”覃如意略不满地松开手。   苏北顾笑了笑,她每天都会打坐吐纳将杂质排出体外,兴许是这个原因,她才会没长什么肉吧!   苏北顾道:“阿覃姐姐日后必定是一位慈母。”   覃如意脸上的神情一僵,接着便是一副落寞失意的模样。   苏北顾突然反应过来,苏南城一直在逃避这段婚姻,覃如意也过了一段守活寡的日子,何时才能成为一位母亲尤未可知,又谈何成为慈母?   自知自己说错话,戳中了覃如意的伤心处,苏北顾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我以后便不说这些话了,你别难过。”   垂着头的覃如意眸中有光闪过,再抬头时,她笑容勉强:“我没事。”   她越是这般,苏北顾越觉得自己失言带来的后果很是严重:“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覃如意这才道:“北顾若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晚上来陪我吧!”   “啊?”苏北顾的念头在这一瞬,又歪了不少。   覃如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呗!小的时候我可希望能有一个姐妹做伴了,这样就有人夜里陪我说话,白天跟我互相梳头盘发髻了。”   原来是这样!   苏北顾按下那种乱七八糟的心思,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便应下了。   夜里,苏北顾沐浴之后便去了覃如意的房间,她想等覃如意睡着了自己再打坐修炼,岂料后者果然很有倾诉欲,拉着她说了不少话。   苏北顾一旦不打坐入定,就很容易屈从身体的机能犯困,所以她昏昏欲睡之际,开口问道:“阿覃姐姐有没有什么玩得很好,能与你促膝长谈的闺阁密友?”   覃如意道:“没有。”   气氛一度有些冷凝,苏北顾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寻思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却见覃如意凑近了些,额头抵着她的肩,声音辨不出情绪:“我不招人待见,性子也很无趣,谁会喜欢跟我这样的人一块儿玩、当我的闺中密友呢?”   苏北顾张了张嘴,覃如意忽而又抬头看她,嘴角明显向上翘起一个弧度:“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有个人就不怕我,也不在意我是否晦气,还给我送了礼物,说别人躲我怕我骂我辱我是因为他们的偏见,而非我的过错,我没必要为了别人的偏见而厌弃自己。”   苏北顾深以为然:“这话说得很对!”   不过她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我也觉得这话说得很对,所以我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出身、安心踏实地做我喜欢做的事。”   覃如意的话打断了苏北顾的思考,苏北顾问:“那他/她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覃如意道。   苏北顾皱眉,难道是举家搬迁,失去了消息?那可真就太遗憾了。   “许是她忘了回来寻我,又许是我还不够努力,无法在她的心中留下痕迹。”   “年轻人的心思啊,总是这么难以琢磨。”自认为已经两世为人加起来几十岁的苏道长暗暗感慨。   殊不知覃如意盯着她,一双眸子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略郁闷地伸手抱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脸埋入了她的颈窝处。   苏北顾还没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举止,感受到那喷洒在脖颈处的鼻息,浑身不自在地僵住了。   “北顾,你能常来陪我吗?”覃如意呢喃道。   声音很轻,但苏北顾却听得一清二楚。   苏北顾担心这会影响自己修行,然而拒绝的话到了嘴巴,脑海中却是浮现了覃如意刚才说的那句话:许是他/她忘了回来寻我,又许是我还不够努力,无法在他/她的心中留下痕迹。   苏北顾想,这话又是不是在借古喻今,借与旧人的情感来暗喻如今苏南城的态度?   她承认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觉得或许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修炼,还能再装点别的。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好气,想咬人!算了,咬坏了心疼的还是我。   苏苏:?   ——   第二更! 第26章 伤寒   苏北顾醒来后偏过头看见因天热而脱了单衣,只留一件抹肚的覃如意,暗暗后悔昨晚轻易就答应了来陪覃如意。   只见原该老实睡在床的另一侧的美人儿这会儿钻进了她的怀中一条画着柔美的肌肉线条的胳膊直接枕在她的小腹上像个在夏日里发热的小暖炉,烘得人周身都微微滚烫起来。   “嗯……”睡梦中的覃如意嘤咛了声手往四周抓了抓感觉到她的手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去,苏北顾急忙抓住那只作怪的手。   覃如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苏北顾那苍白中带着一丝迷之绯红的脸蛋,眼神还有些朦胧无意中也会流露几分娇媚,看得覃如意只觉得春风入心扉,沁人心脾。   嘴角扬起一抹笑,覃如意道:“北顾,早啊!”   “嗯阿覃姐姐早。”苏北顾面色不变地松开了覃如意的手。   意识到自己的手正介于钻入苏北顾的衣服与没钻入之间,覃如意讪讪地收回手,解释:“昨晚天儿热了觉得你这边好像凉爽一些,不由得贴近了你。”   苏北顾神情一顿没说话。   说来她跟覃如意并非初次同床共枕只是上次一受打雷的影响两人都没有睡好覃如意更不会如此露出如此放松的睡姿以至于她现在才发现覃如意的睡姿其实并不是很好。   “北顾是不喜欢我靠近你吗?”覃如意眼巴巴地看着她。   “没有。”苏北顾摇摇头决定不再纠结这事。况且覃如意的话提醒了她,炎夏将至,她的体质偏凉,炎热的天气对她的影响不大,但卢氏和覃如意都是普通人,夏天会怕热、冬天会畏寒,是时候为避暑做些准备了。   苏北顾起床后,把自己收拾干净整洁了再去见卢氏:“娘,家中可有藏冰?”   卢氏叹气:“这玩意儿哪里那么容易藏呀!”   潭州这地方吧,虽然冬天偶尔会飘雪,但是河流并不会结冰,要想藏冰除了用硝石将水凝结成冰之外,就只能从北方运冰回来。然而北方运过来的冰又太贵了,苏家的家底耗不起。   苏北顾又问:“可有冰窖?”   “有,你爹在世的时候,家里还买得起冰,所以特意建了个冰窖来藏冰。只不过多年没用,现如今都不知道积了多少灰。”   苏北顾不在意冰窖成什么样了,她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制冰的地方。修仙界中有诸多阵法,制冰的阵法着实是再简单不过,也无需太多灵气,她干脆以冰窖为阵,在里面炼制出冰块来供卢氏、覃如意消暑吧!   在那之前,她得先去处理用来堆肥的杂草之事。   昨日钱大婶提及的樵夫果然在晌午的时候登门了,他在了解了苏北顾的需求后,道:“供给张家的草料是经过筛选的,因怕有毒草被猪羊误食了,所以平日得花不少时间去择草。若苏道长没有这个要求,只要是杂草都行,那就十五文钱一束吧!”   “杂草都行,但最好是带有根瘤的。这两天先给我凑齐十束,接下来每个月送来三十束,可行?”   樵夫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多杂草,但哪有跟钱过不去的道理?他高兴地应下,又得到了苏北顾提前预支的五十文订金。   堆肥的原料之一已经有了供货源,苏北顾又去看堆肥的茅屋搭建得如何了。正在忙活的工匠见到她,道:“苏道长,这儿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搭建好了,你看看。”   只见原本的深坑被一间四四方方的茅屋所取代,从外面来看,确实有几分旱厕的模样。   检查茅屋的结构很稳固,苏北顾十分满意:“修得很好。”   工匠们高兴地从她这儿结算了工钱,又顺口问她是否要在坑上铺了板子,不然蹲坑的时候只怕一不留神会踩空,跌入粪坑中。   苏北顾笑笑:“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了。”   她去溪边摸了四块四五斤重的石头做阵眼,分别放置于茅屋的四角,再略施灵气,让这四块石头先蕴养几日。   处理完这边,她又回去把冰窖给清理出来。幸亏冰窖里没堆放多少杂物,又有覃如意和穆秀秀帮忙,很快便清理完了。   苏北顾当场布置了一个阵法,等她从冰窖里出来时,脸色比平日看起来要苍白得多。看得覃如意担忧不已:“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差,可是施法太耗费心神,累着了?”   覃如意想起苏北顾那晚布置【隔音阵】后,脸色也是这般不健康,虽然当时以为是被雷声惊吓到面无血色,可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太过劳神而损失了气血?!   “没事。”苏北顾摆摆手。   虽说【结冰阵】只是很简单的小阵法,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需要耗费一番心血的呢!   加上她今天还用了灵气去蕴养那几块石头,接连的操作让她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般,接下来数日,她得好好调养了。   苏北顾嘴上说着没事,可夜里的时候,覃如意抱着她却感觉像抱着一个火炉,这异常的情况令她从睡梦中惊醒。点了灯回到床边一看,苏北顾的脸色红得十分不正常,而且额上再度沁出了冷汗。   “北顾,你怎么了?”覃如意一惊,手抚上苏北顾的额头,却发现滚烫得很。不仅是额头,连身子都很滚烫。   这是伤寒?!   严重可是会要人命的!   覃如意疾呼苏北顾两声,直到那虚弱的人睁开了眼。   “我去给你找郎中。”覃如意穿上单衣便准备出去,却不料被苏北顾抓住了手。   “等一下。”苏北顾道,“我学道,也是道医,这点小病我自己能处理。再说我其实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   她说的是实话,可在覃如意看来却是死倔,道:“医者不自医,还是得找郎中看一看。”   苏北顾浅笑道:“阿覃姐姐相信我能施展神通,还能不信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的判断?”   覃如意闻言,打消了去找郎中的念头,但还是去厨房打了点温开水给她喝,又端了盆凉水进来,沾了汗巾替她擦汗。   苏北顾道:“不用照顾我,你早些歇息。”   覃如意置若罔闻。   料想到她不会听,苏北顾一声叹息,坐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覃如意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一收,覃如意身体失衡直接跌入她的怀中,她再一个翻身,覃如意便老老实实地躺在她的身下了。   “北顾?!”覃如意一惊,似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苏北顾。   苏北顾也不知是自觉这个姿势暧昧,还是因在病中,面色绯红,目光微微朦胧,也没有平日的熠熠生辉。她嗓音微微低沉,又颇有几分宠溺之意:“乖,歇息。”   向来只有覃如意仗着年龄优势把苏北顾当孩子来哄,何曾被对方当孩子安抚过?听着那因虚弱而稍显沙哑的低语,覃如意心跳忽的加速,脸上的神色也不自然起来。   苏北顾见她无比乖巧,自己也没力气再支撑身体,便又躺了回去。   想起之前自信地认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和常人无异,此刻想来真是非常打脸啊!   二人姿势的变化令覃如意的心头微微失落,但她还是依言老实地重新躺在苏北顾的身侧,道:“你先睡,看你睡着了,我才安心。”   苏北顾无意再跟覃如意拉扯,浑身无力的她也抵不住睡意的侵袭,再度陷入沉睡。   这一晚,苏北顾都睡不安宁,覃如意因牵挂苏北顾的伤寒情况也没有睡好,总是醒来检查她的体温。   一直到天灰蒙蒙亮,苏北顾的身子总算是没有那么滚烫了,一晚上没睡好的覃如意寻思白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干脆又抱着苏北顾,睡了个天昏地暗。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我的身体和常人无异!   伤寒过后——   苏苏:打脸。   ——   第三更! 第27章 遮光   对卢氏来说苏北顾平日这个时间段,要么在房中修行,要么出门去捣腾肥料的事情没有出现是很正常的可常来刷存在感的覃如意也没有出现就很难让人不在意了。   卢氏担心覃如意出了什么事,可又不愿意承认便借口让穆秀秀去看一看情况她是不是在偷懒。   穆秀秀要过去卢氏又拦下她:“算了,我自己去吧!”   穆秀秀:“……”   她八卦地跟在卢氏身后来到覃如意的房前卢氏指使她去拍门:“问问,什么情况。”   穆秀秀照办而拍门的声音最终还是将苏北顾与覃如意惊醒了。   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覃如意略惊慌失措地道:“糟糕,我睡过头,忘了去给阿姑晨昏定省了。”   要不是这句话,让人见了还以为是她们有什么奸|情被人发现了呢!   苏北顾扶着有些晕的脑袋安抚道:“娘不会怪你的,我去帮你跟娘说明情况。”   注意到她的动作,覃如意的假慌张变成了真慌张:“你还是没有好转吗?不行得请郎中来看!”   苏北顾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她那点焦虑也在这澄明的目光下逐渐被抚去。   “咳阿覃姐姐慢慢梳洗打扮我先出去见娘。”苏北顾意有所指她起身穿上她的道袍随意地系了绦带便出门去了。   覃如意低头才想起自己只穿着抹肚穿衣打扮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她脸色微红。等她梳洗穿戴好出门去时,卢氏已经顾不得问她为何这么晚才起床了,拉着苏北顾一脸关怀:“你真的没事了?”   “昨夜阿覃姐姐照顾了我一宿,我已经没事了。”苏北顾道。   卢氏转头对覃如意说:“辛苦你了,看你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想来是昨晚累着了吧?不如吃过早食再回去睡一觉?”   覃如意一点儿都不介意卢氏是因苏北顾的缘故才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她含笑道:“我不辛苦,北顾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苏北顾的心底再度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看着覃如意,似乎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今日你就哪儿都别去了,好好在家歇息,不管是发呆还是煮茶,只要不是劳神劳力的事都能干。”卢氏对苏北顾道。   苏北顾想着那阵法的效果也不会那么快显现,她并不着急,干脆顺着卢氏的意在家待着。   在调养身体的苏北顾也没有闲着,有空就在纸上琢磨她的阵法,只是以往画起来十分顺滑的阵法程式此刻竟有些凝滞。她一时分不清楚是身体的缘故,还是道心出现了问题。   就在她停笔沉思之际,卢氏见她的房门开着,便进来了,看到桌上看不懂的字符,她又心疼又不高兴地道:“不是说了别做这些劳神劳力的事情了吗?画符得耗费多少精气神?!”   苏北顾:“……”   她娘不会以为这是符咒吧?   苏北顾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字符……虽然确实有那么点像符咒。   苏北顾解释:“娘,这不是符咒。”   卢氏道:“娘懂!”   不就是怕挨骂所以不敢承认嘛!她都懂!   卢氏道:“正好端午快到了,我拿去贴门上吧!”   苏北顾:“……”   您看起来不像是懂了的样子。   卢氏喜滋滋地拿着这几道阵法程式出去,让穆秀秀给贴在大门口上。   覃如意路过,便也凑过去看热闹:“阿姑,这是北顾画的‘符咒’吧?”   “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卢氏道。   毕竟这“符咒”跟别的道士画的都不太一样,能认出来是符咒的人太少了,要不是她聪明,她也看不出来这是符咒!   覃如意抿笑,苏北顾这画的哪里是符咒!这熟悉的字符,大概率是跟“阵法”有关的东西。   话说一心扑在修炼上,提及阵法才能令其稍稍感兴趣的苏北顾竟然会将这东西交给卢氏,并任其贴在门上?这能否说明,阵法和修行已经不是她最在乎的,她的心里也能开始装下别的情感了?   覃如意道:“这‘符咒’一看就知道是以貔貅为形所绘,而貔貅是瑞兽,既能赐福禄又能辟邪,贴在门口,这气势立马就出来了。”   卢氏闻言,十分欣喜。   跟出来看情况的苏北顾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峰:什么貔貅,她这也太会忽悠人了。   不过看卢氏信以为真,她便没有拆穿覃如意。   覃如意回头对上苏北顾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一点儿都不怵,反而朝苏北顾挤了挤眼,笑问:“我说对了吗?北顾。”   苏北顾的唇角翘出一条并不明显的曲线,略带笑意地道:“阿覃姐姐这话说得漂亮,它以后有原形了。”   她没有承认覃如意的话,但也没有否认,还顺着覃如意的话,决定以后对外解释这些字符时就说是各种瑞兽的原形。毕竟谁都没见过瑞兽,这是她想象中的瑞兽形象,天道也不能说她撒谎了不是?   卢氏没有听出苏北顾话中的意思,覃如意倒是听出来了,只是她装没听懂,兴致勃勃地跟卢氏商议用桃木来将这“貔貅”给雕刻出来,代替这张纸挂在家门口,这样雨天的时候就不会把它给淋坏了。   卢氏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正要去找工匠,覃如意自告奋勇揽下了这桩“差事”,道:“阿姑,我也会一点雕刻的技艺,不如让我来试一试?”   虽然覃如意这双手平日里雕刻棺材的纹饰较多,但卢氏这次难得没有挑剔,十分爽快地应允了她:“那就辛苦新妇你了。”   又把苏北顾给喊上,“北顾,你有空的话也搭把手吧!”   反正指点覃如意雕刻桃木并不是什么费神的事情,让苏北顾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等覃如意找到了合适的桃木回来,坐在院中的木槿树下,全神贯注地雕刻时,苏北顾就坐在旁边的躺椅上,一边轻摇蒲扇,一边放空发呆,偶尔往覃如意那里瞄一眼,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然而论雕刻,覃如意还真的不需要她的帮忙和指点,进入工作状态的覃如意跟她修炼时相似,都有些忘我。并且与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模样相比,她的神情专注而严肃,秀眉微蹙,眉间隐约拧出了川字纹,粉色的薄唇也微抿,竟别有一番风情。   再看那双巧手,强而有力的同时拿着刻刀雕琢时又不会显得笨拙,反而再精细的线条都能在她的刻刀下尽显流畅丝滑。   锋利的刻刀与指节上浅浅的伤疤相呼应,述说了她在这条路上所吃的苦头与坚持。   苏北顾心底的情绪好像那“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然泛起微波。   初夏的午后,微风轻拂,树影婆娑,舒服得苏北顾眯了眯眼,睡意渐浓。   覃如意刻完一副桃木,忽然发觉身旁之人很久都没有了动静,她不禁抬头看去,却发现苏北顾脑袋微微歪向这边,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握着蒲扇置于肚腹,惬意地睡了过去。   微风轻抚她垂落的逍遥巾,卷起她的衣袖,下摆的衣角也悄然摆动,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以将她从安恬的睡梦中惊醒。   覃如意走到苏北顾的身边,蹲下身子,细细地打量她的脸庞,忽然一束光从树叶缝隙间穿过,落在了苏北顾的脸上。   担忧这束光会晃醒苏北顾,覃如意抬起手,将其遮挡。本来长时间雕刻而有些酸痛的手在久抬之后更加酸软无力,甚至她的额上还沁出了汗,可她还是没有收回手的打算。   苏北顾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一只在微微颤抖的手。   “阿覃姐姐?”苏北顾讶然。   覃如意收回手,微笑道:“你醒啦!”   没有错过她悄悄甩了甩胳膊的小动作,苏北顾忍俊不禁,起身让她坐在躺椅上,又把原属于她的板凳搬过来坐下,道:“把手给我。”   覃如意迟疑了下,把手搭在了扶手上,苏北顾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揉了几下。   这点力道压根就无法达到舒经活络的效果,但苏北顾并非是在乱按,而是顺着她的穴位,悄悄地灌注了一点灵气。   覃如意只感觉手臂酸酸麻麻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下意识溢出一道轻吟,反应过来后立马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类似的声音。   好在苏北顾并没有因这声吟哦而向她投以异样的目光。   苏北顾问她:“阿覃姐姐的手臂还酸痛吗?”   覃如意回过神,抬了下手臂,发现酸痛感竟然消除得七七八八了!她见苏北顾的鬓角微湿,问道:“你是不是又用了什么神通?你本来就还在病中,又胡乱使用神通,是不想好了吗?”   苏北顾用笑容掩盖了谎言:“没有,不过是普通的按摩,只要手法得当,能找准穴位,便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覃如意将信将疑,赶紧起身让她回到自己的专属躺椅上,自己则趁着手臂不再酸痛,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活力,而把另一副桃木板也雕刻了。   等一对桃木板刻成,覃如意拿去给卢氏过目,卢氏怎么看怎么欢喜,急忙让她挂到门的两边去。   往来的邻居很快便注意到了苏家门口的新变化,她们见到卢氏时,顺口一问:“这门边挂着的是桃符吗?跟普通的桃符有些不一样啊,有什么讲究吗?”   卢氏道:“这是我家北顾画的貔貅,貔貅知道吧?能招福辟邪的。这对桃木板是由新妇雕刻出来的,这不快到端午了嘛,挂上这个应应景。”   对方一听,眼睛亮了:“能不能麻烦你家儿媳给我们家也刻一对?”   卢氏道:“没问题。”   她领着邻居去找覃如意,那邻居给了个厚道价,道:“我便按桃符的价钱跟你买一对如何?”   这位邻居是卢氏在村里的好姐妹,她的丈夫跟苏登是从兄弟关系,因而覃如意还真不好拒绝。   于是看在卢氏的份上,她应了下来。   不知怎的,越来越多人家知道了这事,他们都忘了覃如意的“晦气”,纷纷上门找她雕刻。   眼瞧着完成订单的日期都要超出端午节了,苏北顾便让卢氏婉拒其余人,又说他们若真的想要护符,她替他们画便是,——虽然她画符的技艺不咋地。   邻居们一听,虽说画的符纸不像桃符可以放那么久,可他们的家底也不支持他们花钱去刻这么多桃符啊!还不如一张纸来得划算。而且端午节一过,这护符也就没多大用处了。   他们乐意了,卢氏却不大乐意,觉得苏北顾画这么多护符会很伤神。但这到底是她引回来的麻烦事,她反省过后,面对再来求符的人,她一概给挡了回去,众人求符的热情这才慢慢降下来。   覃如意刻了数日桃木,虽然辛苦,但也小赚了一笔。她本来打算将这笔钱上交给卢氏,后者见状,道:“这是你应得的,就自己收着吧!我苏家还没落魄到需要拿儿媳妇的钱。”   虽说卢氏的口吻还有些傲慢,但她这几日待覃如意的态度却是明显好转。除了覃如意的举动让她感受到了家长的尊严之外,还让她看到了覃如意被邻居们接纳的一面,她对覃如意自然是越发满意。   就在这种婆媳关系日渐融洽的气氛中,端午节到了,潭州也进入了“龙舟水”的季节。   往年的端午节,卢氏都会与苏南城出门去观看赛龙舟,然而今年苏南城不在家,又常有雷雨,因担心苏北顾,卢氏和覃如意都打消了出门的念头,选择留在家吃粽子。   苏北顾劝她们不必管自己,无奈劝不动,恰好冰窖的阵法已经启动了数日,早就将冰窖里储藏的水凝结成冰,她便取用了一部分给卢氏和覃如意纳凉。   卢氏只知道苏北顾前段时间清理了冰窖,却不知道她用来做什么,等她拿出冰来,才讶异地问:“这些冰哪儿来的?”   她整日都在家,冰块若是从外头运回来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呀!   苏北顾道:“用【结冰阵】凝结而成的冰,还有一部分是我用凉白开凝结的冰,这部分冰能直接食用。”   卢氏:“……”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为什么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阵是什么东西?”   覃如意哭笑不得地对卢氏道:“【结冰阵】其实就是道长们用硝石制冰时的对外说法,简单来说,这些冰都是用硝石制作的。”   卢氏听懂了,又有些好奇:“硝石,哪儿来的硝石?”   潭州有矿场,硝石自然是从矿场来的,但卢氏想知道的并非硝石产自哪儿,她只想知道苏北顾是如何得到硝石的。   硝石这玩意儿是做火|药的原料之一,跟很多矿物一样都得凭借官引才能购买、贩卖,而要想制作大量的冰块,不仅工艺麻烦,还需要大量的硝石。普通人能接触到的硝石一般是作为药用的少量,道士炼丹也不会取用很多硝石,所以哪怕是苏北顾,想要拿到足够制冰的硝石量,只怕也不容易。   覃如意没想到卢氏居然还懂硝石制冰要非常多硝石,她心虚地瞄了眼苏北顾,后者抿笑,道:“娘,我自有我的办法,不过此事不宜对外张扬。”   卢氏用力地点点头,北顾能得到这么多硝石说明她厉害,但为了避免引来麻烦,还是应该隐瞒这个消息。得亏苏家人口简单,很多消息都不容易外泄。   有了冰后,卢氏就更有理由不出门了,她买了一些山梨回来用冰镇着,吃完粽子后觉得腻了便吃两块冰凉爽口的山梨,若不是身边伺候的人少了,她定会觉得又回到了苏登在世时那种富裕奢华的日子。   正回忆着从前的美好,门外传来一声大喇喇的呼喊:“妹子,在家不?”   却见一个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穆秀秀努力跑在他的前头,对卢氏道:“大娘子,卢二郎君来了。”   来者正是卢氏的二哥卢峪。   自苏登被杀,苏家失去了官户身份的优势后,卢氏的两位兄长怕他们挂在卢氏名下的田地会被苏家族人瓜分了,便提出讨回属于他们的田产。   卢氏当时正遭遇丧夫之痛,并未在意,他们要讨回便讨回吧,毕竟她也不图兄弟的资产。   可苏南城却觉得舅父们是势利眼,苏家有势时,他们便依附苏家;苏家失势了他们不仅没有出于亲戚情面帮忙打理苏登的身后事,在苏家连棺材都买不起的时候,他们也不愿意借钱,借钱还要用剩余的田产来抵押,这般算计,哪里像是亲人了?   苏南城看透了他们,卢氏也对他们心有怨气,便跟他们撕破了脸。   自那后,卢氏与卢家两兄弟虽然还有往来,但关系却淡了不少。   很久都没有什么往来的人,忽然过来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嫂子这是指鹿为马?   ——   这文虽然慢热,但是我却不想错过这种主角之间生活的点点滴滴、细水长流下发展起来的感情,那种相处的小细节都不想错过,所以写得很“啰嗦”,嘿嘿。   渣男大哥其实算是一块背景板,地图肯定不会去到建州那边的。   ——   感谢在2022-06-2115:35:56~2022-06-2216:3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故使捣麝成尘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一趟3个;慷慷、无敌大陈哥2个;冷思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拜16瓶;袋鼠有眼袋、查无此人、无敌大陈哥10瓶;固步自封2瓶;青山、恒、探陵小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管束   许久未见卢氏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自己的兄长。   卢峪却毫不拘谨,径直来到卢氏面前,眼睛看见那桌上的冰镇山梨面上一喜自顾自地坐到一旁去,还顺手拿了块山梨来吃。他一边吃一边说:“都说咱们外甥升官了今日一看家里的生活条件果然改善了不少。”   能买得起冰,还用冰来镇水果这么奢侈装穷也没人信。   卢峪认为除了苏南城升官的原因之外,更有可能是覃如意带来了很丰厚的嫁妆才支撑得起苏家这么大的开销。   卢氏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昔日自己上门找兄长借钱,结果对方一脸为难地表示刚交完夏税,家中没那么多钱。不仅如此,他还劝她答应覃家的提亲说不准覃家会把苏家欠的债也抹平了呢!   早在那时候,她对兄长就失望了,今日兄长登门本来内心还有些许期待和欣喜,然而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卢氏没有解释这冰是苏北顾弄出来的问:“二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妹子这话问的端午节我过来看看你啊!”   “二哥探望人是两手空空地来的?”   卢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脸皮厚道:“这不是怕你出门看龙舟去了过来见不到人所以还没准备节礼就赶了过来嘛!下次一定记得。”   都是口上的承诺,卢氏并没有当真,下了逐客令:“若二哥真的只是来看看我的,那么如二哥所见,我好得很,不劳二哥记挂,二哥也可以放心回去了。”   然而卢峪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他的屁股就跟钉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兄妹俩这么久没见,还不能聊会儿天了咋的?”   卢氏静静地看着他,寻思他迟早会憋不住,道明真实的来意。   卢峪一点儿都不着急,他吃着山梨,一边东张西望地问:“不是说北顾还没回道观吗,她人呢?”   担心他是知道了苏北顾的本事,来找苏北顾做法事或求符的,卢氏立马警惕起来:“她最近身体抱恙,在歇息。”   卢峪早就知道苏北顾的身体不好,因此并不意外,他甚至也不关心苏北顾怎么样了,又道:“那南城那新进门的媳妇呢?这大白天的,她怎么在躲懒?”   他对覃如意的轻视是毫不掩饰的,卢氏甚至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虽说她也没有表现出对覃如意的喜爱,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的心里早就软化了,也是真心接纳覃如意为苏家一份子的。   听到兄长这么污蔑覃如意,卢氏皱了皱眉,道:“咱们苏家人少,端午节又多事情,她也是有事要做的,怎么会是在偷懒呢?得了,二哥也别刻意找话说了,就直说你今日上门想做什么吧!”   卢峪讪笑了下,道:“我听人说我外甥升官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卢氏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暴露了自己的来意!   她心想,苏南城赴任前连她都没说,她怎么告诉卢家的人?!   嘴上却道:“原想告诉二哥的,只是事情多,忙起来就忘了。”   卢峪也没去追究她是真忘了还是故意不说的,他问:“我外甥怎么跑建州去了?他离家这么远,可有说怎么安排你跟家里?”   安排?什么安排?   卢峪想打听的自然是卢氏会不会被苏南城接去建州生活,到那时候,卢氏的嫁妆、苏家的田产又该如何处置?   一般情况下,官人到外地为官之后,家中若没有亲人在家,那田产往往会委托给叔伯兄弟打理。苏登没有兄弟,论与苏南城的血缘关系,自然还是他这个舅舅最亲近,因此他的目的是什么,卢氏也想明白了。   一开始卢氏也想过,若苏南城在建州站稳脚跟后把她接到那边去生活,她大概率会前去建州,毕竟夫死从子,儿子在那边,她自然要在那里。   然而她发现苏北顾在家后,就算她不去建州,自己也不会孤苦无依。加上覃如意嫁进来后,她发现自己要做和能做的事情变多了,也没空天天操心苏南城的安危,更不用考虑他在不在家吃饭、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   相较之下,苏北顾多乖啊,饮食规律,生活规律,不会经常夜不归宿,做事也有交代。虽说身子差了些,但从不肯让自己多操心。   哦,对了,还有儿媳妇覃如意帮忙,卢氏这日子过得不要太轻松了!   因此,现在就算苏南城寄回家书让她去建州生活,她也是不乐意的。   “说了,他说这一任估计得五年,为避免这五年里没人照顾我,打算将我接到建州去生活。”卢氏看着她二哥,见对方眼神变得热切,她又坏心眼地道,“但是我拒绝了。”   卢峪果然按捺不住了,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要拒绝?!”   “我不想去。”卢氏道。   “你是不是傻?!”卢峪口无遮拦,说完他又后悔了,讪讪地解释,“我这也是关心你,别怪我说话语气太重了。”   卢氏不置可否。   卢峪又道:“你为何不想去?”   “建州路途遥远,他们年轻人还能奔波折腾,我可折腾不起了。况且我们在建州人生地不熟,去那儿被欺负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还有,我不会说建州那边的话,去了只能整日待在家里,弄得浑身不自在。”   卢峪想反驳,然而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卢氏说得这三点确实是很多人哪怕在老家受到了极大的委屈,都不愿意离乡别井的原因。   然而随当官的家人到任职地生活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尤其是卢氏这种丧了夫,只能依靠儿子的寡妇,除了跟着儿子奔波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卢峪便道:“可是外甥舍下你一人在外为官,容易被弹劾不孝的!”   听到这话,卢氏确实下意识想要维护苏南城的利益,从而放弃自身的立场。可到底苏南城还没有真的让她到建州去生活,所以还不需要她迫切地去做出抉择。   她道:“这怎么算是不孝呢?我没有说他不孝,谁又能指控他不孝?况且,我在家待得好好的,还有北顾、新妇替他孝敬我,我好得很!”   “北顾是出家人,户籍也在道观。”   卢氏仿佛看到了当年苏北顾孱弱不堪,别人劝她遗弃了这个孩子时的画面,她一如当年那般,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调:“那她也是我的女儿!”   “我没说她不是你女儿!”卢峪一顿,转移了话题,“可你们三个弱女子待在家,生活上也总是会有很多不便的吧?万一遇到贼人可怎么办?还不如把田地卖了,去外甥那儿好好享福。”   卢峪说的是实话,很多盗贼都喜欢挑弱势群体下手,尤其是那些孤儿寡母,没有强壮的成年男子的家庭,因为他们或偷盗或劫掠或淫|辱妇女,都不会遭到太大的抵抗。   苏南城在外为官,家中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以及一个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的消息传出去后,必然会遭到二流子或盗贼的觊觎。   眼下消息刚出去没多久,贼人还不敢妄动,可谁能保证长此以往,不会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卢氏的心一跳,显然也开始感到害怕。   这时,苏北顾清冷的声音传来:“这个就不劳二舅操心了,我自有护家人周全之策。”   卢峪听到这道掷地有声的声音,心下一顿,讶异地望过去,却见一道消瘦的身影翩然而至,身后则跟着卢峪也认识的覃如意。   “北顾呀,好些日子没见了,越发出落大方了。”卢峪笑呵呵地道。   苏北顾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在床上躺了数日,今日身子才稍微好利索些,听闻二舅来了,也没来得及收拾一番便出来了,如此不修边幅,难为二舅违心夸赞,我过意不去。”   别看苏北顾平日里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实际上她要不高兴了,怼起人那叫一个不顾情面。   她跟这位二舅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倒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怼对方,然而她跟覃如意很早就来了,把他跟卢氏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也明白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他若真心为卢氏着想倒也罢了,偏偏他在打苏家和卢氏田产的主意,因此苏北顾对他并没什么好感。   卢峪打着哈哈:“咱们是一家人,什么违心不违心的。不过北顾啊,你说你有办法护家里周全,是什么办法呀?”   “涉及道家秘术,不便告知。”   卢峪的笑容淡了淡,也没有追问,而是道:“就算你有办法防止贼人进屋行窃,可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在你们出门在外时对你们下毒手?撇去这个不提,没有男人在家,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你们可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二舅说得有道理,但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对故土避之而无不及,变卖田产、家产而离乡别井,是否本末倒置了呢?再说,乡亲的作用难道不该是互助友爱的?在这个左邻右舍即是亲朋好友的故土尚且无法安身立命,那要到哪儿才有容身之处?二舅真担心,何不常来走动,帮忙解决那些麻烦?”   卢峪说不过她,脸色黑了下来:“对着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北顾不卑不亢:“出家人向来直言直语,都是有哪句说哪句,若是二舅觉得不中听,那我不说便是。”   卢峪被她的话噎得一股气在胸口不上不下,但他也知道道家的一些规矩,比如除了师父和父母亡故时会下跪之外,遇到其余亡者皆不会下跪。同理,除了她的师父和父母之外,谁拿长辈和孝道那一套来压她都是没有用的。   偏偏卢氏没有为他出头的打算,反而还觉得苏北顾说得很有道理,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点头。   覃如意倒是一直安静地站着,给了他好欺负的感觉,于是他没好气地问覃如意:“我来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会倒一碗水给长辈?”   覃如意似乎是被吓到了,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卢氏,又慌慌张张地要过去给卢峪倒水。卢氏看不惯卢峪指挥自己的儿媳妇干活,——这是她家的儿媳妇,又不是他家的,他爱耍威风就回自家耍去!   卢氏道:“你若是事先派人来说一声,我也好有准备,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了过来?我家没有备茶备水。”   卢峪突然道:“妹子,你老实说,是不是还怨我跟大哥当初把田给收回去?”   卢氏愣了下,兄长要把田收回去就收回去呗,她又不图他们的田,为什么要因这个怨他们?她对他们有怨言又哪里是因为这个?!   卢峪却自以为窥探到了真相,急忙解释他当初之所以收回田产是不希望给苏家增加负担。要知道苏家已经不是官户了,可是田地却依旧很多的话,赋税和徭役对苏家而言都只会是重负……   卢氏却也不傻:“当初官人被贼寇所杀,朝廷抚恤他是因公而亡,特开恩免了苏家一年赋税。两位哥哥以我新丧不忍我伤心为由,待一年过后才找我要回田产,你们为什么会认为向我要回田产我会伤心?诚如你们所说,我若觉得负担不起这些赋税,自然会向你们说明,让你们把田地收回去,我为何要难过?我会难过还不是因为你们算计了我?你们心虚,知道自己的盘算会令我伤心,才故作体贴地用赋税之事来掩盖你们的算计。”   “你竟认为我们在算计你?!我们可是亲兄妹,我们怎么会算计你!卢雪欢,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原本好心来看你,你们这一家子却不识好歹,哼,就当一片真心喂了狗吧,我先回去了!”卢峪又急又怒,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然后落荒而逃。   卢氏,——卢雪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也稍微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伤了兄长的心,毕竟这可是她的亲人。   覃如意见卢雪欢走神,小心翼翼地问:“阿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竟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为卢峪倒茶水,才引来兄妹二人的争执?”苏北顾看着覃如意,心底叹了口气。   “与你无关。”卢雪欢道,她不太想提这事,又问她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我想去看看堆肥那儿怎么样了,阿覃姐姐说左右无事,便陪我一块儿去看看。恰巧听到娘和二舅的对话……”苏北顾顿了下,“刚才我对二舅的语气多有冲撞,娘会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呢?”卢雪欢道,换苏南城在,只怕他要挽袖打人的。相较之下,苏北顾只是用事实回怼了卢峪,已经算是克制了。   卢雪欢又道,“不过你二舅有些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说有办法护家宅安宁,是什么办法呢?”   “一些道门术法,确实不能对外说得太具体。”   卢雪欢又惊又喜:“娘懂,娘不问了。不过这对你的身体会不会造成负担?”   “不会,我会量力而行的。”   卢雪欢又与苏北顾说了些话才放她们出门去。   苏北顾与覃如意来到苏家后面的茅草屋,覃如意本以为会闻到一股粪便或腐朽的气味,却不曾想直到苏北顾推开门,里面都没有什么臭气熏天的味道传出来。   樵夫按期送来了苏北顾所需的草料,苏北顾也早就将这些草和一部分牛粪、羊粪放进了茅草屋里的坑里去,又陆续补充了好几种阵法。   这也导致了她这些日子病情有些反复,覃如意生怕她又偷偷去做劳神伤身的事情,特意出来盯着她。   “阿覃姐姐看,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没打算做什么。”苏北顾颇有些扬眉吐气地道。   覃如意只是瞟了她一眼,低头去看坑里,入目的并不是什么粪便、杂草混作一团的不堪画面,而是类似黑褐色泥土的东西。   “哎,这算是堆好肥了?这么快?”   别人花上两三个月才能堆好的肥,她才花了数日便办到了,若是传出去,必定引人为此疯狂。纵使覃如意已经见识过苏北顾的阵法的威力,可无论见多少遍,她依旧会为此而感到惊奇、新鲜。   苏北顾笑道:“嗯,好了。”   覃如意惊叹过后,又拧眉:“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堆肥,它与普通的堆肥有什么不同吗?”   苏北顾似乎就等她问这个问题了,道:“其实不管是沤肥、堆肥还是厩肥,都需要各种粪便、植物为原料,经过发酵腐化,最后才成为肥料。但里面还有很多无法通过发酵腐化而分解的有害物质,这些有害物质反倒会对作物、土壤造成一定的危害。因而我要做的便是消除有害物质,使肥料达到无害化……”   她看了眼覃如意,发现后者听得一头雾水。   也对,若不是被昭九和师娘指导过,她肯定也听不懂什么叫“物质”,更别提堆肥中所运用到的物理、化学、生物等处理公式。   于是她简单地概述:“就是我的肥料肥力更好;里面的虫卵都被杀死了,不必担心虫卵孵化后给田地造成虫害;而且它不臭,又是泥土状的,施肥时更加均匀,不会出现一些地方肥力过剩、一些地方肥力不足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这些肥料有助于作物吸收天地精华,孕育灵气!   覃如意听完后,问:“现在的道观还教如何制作农肥的吗?”   苏北顾知道覃如意产生了怀疑,不过她并不心虚,反而只是笑了笑:“这是前人留下的智慧,有缘人自能领会。”   昭九算是她的前辈了,她教授的知识并非每个修仙界的人都能懂,偏偏她就懂了,她不是有缘人又是什么人?   好在覃如意没有追问,而是略担忧地道:“每次制作这么点农肥,便需要你卧床数日,你这是为了什么呀?”   苏北顾安抚道:“阵法已成,后续只需按时间和步骤加入粪便、草料等就足够了。只要这阵法没有被人破坏,那就无需我再操心。”   当然,这还得看肥料的效果如何,如果达不到她的期望,还是要做调整的。   “那你告诉我要放多少粪便、多少草料,又需要什么时间放入。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你歇着。”   覃如意这是妥妥的不相信自己啊!   不过也不怪覃如意这样:苏北顾这些日子嘴上说着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然而反复的病情却让覃如意看出了端倪,知道她肯定又偷偷地做有损自己健康的事情了,可不得盯紧了她?!   在修仙界向来没被拘束过的苏北顾这会儿体会到了被拘束的滋味,然而奇怪的是,她不仅不讨厌这种拘束,反而还有点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苏道长:我不喜欢被人管。   现在的苏道长:被人管的感觉真好?   ——   明天要上夹子,晚上6点才更新了,告知一声~   ——   感谢在2022-06-2216:33:10~2022-06-2323:1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今天也在做梦呢、人间一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归40瓶;花花世界20瓶;势破南墙13瓶;壹贰叁肆、一头牛、叶小杺、盗小黑、我家胖胖好可愛10瓶;陈祸害9瓶;526943253瓶;可乐加冰、螺丝号、一介布衣、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娇宠   覃如意帮苏北顾将已经成泥土状的农家肥收集起来交给陈阿虎并叮嘱他:“这是新制成的农肥,先挑一块贫瘠的地施用,记住不要跟其它肥料混在一起。”   陈阿虎没想到苏北顾堆得肥这么快就好了虽然他不认为苏北顾会比他更懂种田可谁让苏北顾是佃户家的女儿呢?况且对方只让他挑贫瘠的田来施肥,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压下脑海中所有的杂念陈阿虎道:“我晓得了。”   现在是五月大豆和土豆都已经长成,到了收获的时节并不需要施肥。剩下还在生长的是水稻、棉花及一些萝卜。   陈阿虎舍不得折腾水稻,毕竟这是关乎他们一大家子温饱的重要粮食而棉花是三月份种植的,一般到秋初的季节才能采收,而在五月底之前必须进行一次施肥,苏北顾提供的农肥正好能用上!   棉花的种植虽然在朝廷的推广下,从岭南一带慢慢地遍布大江南北只不过它的产量很低,无法为百姓带来效益,对百姓来说价值不大因而舍弃粮食去种棉花的人家并不多,除了专门种植棉花的农户之外每家也只会种上一两亩。   陈家也不例外。因棉也是赋税名目之一在苏家的要求下种了两亩但陈阿虎并不是种棉花的好手大部分时候都是让棉花自然生长的。至于肥料的配比那就按一般农家肥的配比来施加吧!   苏北顾虽说把施肥的工作交给了陈阿虎但并不代表她就撒手不管了。毕竟这个阵法还处于实验阶段她必须经常往田里跑,视察施加了肥料的作物的生长情况,是否按照她预想的那般吸收天地精华、产生灵气。   然而天公不作美,端午节后便是连日大雨,偶有雷响,苏北顾也只得躲在早就布了阵法的屋里修炼不敢出来。   覃如意见她不敢出门,便抱着枕头过去陪她。   等到半夜,雷声隐去,雨势也渐渐转小,苏北顾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本就在病中的躯体又因连日来精气神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养护,身心都到了一个临界点,苏北顾的身子一软,直接倒在榻上。   覃如意在这一瞬间,面上毫无血色,直直朝她扑来:“北顾!”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苏北顾说完,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才发现覃如意抱着自己在榻上就这么睡了一夜,明明天气闷热得很,偏偏还需要盖一床被子,可见她在昏睡期间,身体有多凉。   苏北顾看着覃如意略有浮青的眼底,也知晓她大概昨夜一宿未睡,今早才撑不住睡过去的。   她的心底又有奇怪的情绪开始滋长蔓延,不过她大概意识不到,这种情绪就像爬山虎,会一点点地沿着她的心墙悄然生长,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整颗心。   就在苏北顾失神的时候,覃如意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去检查苏北顾的情况,见她睁着眼,这才完全清醒:“北顾,你醒啦?!”   “阿覃姐姐。”苏北顾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沙哑。   覃如意直接翻身下榻,倒了碗用暖炉热着的水给她润喉。她看着覃如意,眸中也不知生出了怎样的情绪,最后垂眸喝了半碗。   “还要吗?”覃如意问。   苏北顾摇了摇头,道:“阿覃姐姐会把我惯坏的。”   覃如意端碗的手一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回道:“惯坏便惯坏吧,我愿替你兜着你所有的‘坏’。”   苏北顾无声地笑了下。   覃如意将碗放回去,又躺回榻上,把暂时不需要的被子撇到一旁去,问:“为什么会说我把你惯坏了?你可不像会恃宠而骄的人。”   “那是因为没有人会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苏北顾道,她长大后,便是卢雪欢也不曾这么守在她的身边一整夜。她有些不确定覃如意是天性善良,且擅长照顾人,还是说,覃如意把对苏南城的思念之情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覃如意想,苏北顾这算是在撒娇吗?   苏北顾又道:“这可不好,若我习惯了,将来回了道观要怎么办?”   覃如意顺口接道:“这好办啊,不要回去了。”   意料之中,换来的是苏北顾的沉默。   覃如意知道修行一事仍占据了苏北顾大部分心思,失落是有的,却不失望。   正要开口说点别的圆过去,那头的苏北顾已经思考出了答案,道:“总不回去也不成,偶尔还是要回去见见师父她们的。”   覃如意一愣,内心的欢喜让她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下一刻,苏北顾后知后觉地解释:“我不是图阿覃姐姐的照顾,我是为了肥料。”   解释完才发觉自己这叫欲盖弥彰,对上覃如意揶揄的目光,苏北顾耳尖都红了。   “我知道,咱们北顾个性要强,向来只有你照顾别人,压根不需要别人的照顾。”覃如意伸手揉了揉苏北顾发红的耳尖。   苏北顾只觉得一道闪电从身体中劈过,吓得她浑身僵硬。   然而这道闪电跟九天神雷不一样,不仅没有给神魂带来窒息般的痛楚,反而酥酥麻麻,像是有蚂蚁在啃咬,不痛不痒,但也让她浑身不自在。   似是为了掩饰身体的异样,苏北顾抓住还半搭在腰上的被子,匆匆地用被子卷住自己。   覃如意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还以为她的身体又不适了,便忍着热意也钻进被窝,再抬手抚摸她的脖颈,问:“你可是又发冷了?”   之前得了伤寒,身子滚烫畏寒,因而需要盖着被褥。昨夜明明没有伤寒,身体却十分冰凉,覃如意不得不给她盖了被子,又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对方。   苏北顾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躲开这令她的身体感觉异样的来源,反倒阴差阳错令其更加暧昧地贴近自己,一颗心跳得仿佛要走火入魔。   “没,我……口渴。”苏北顾的嗓子又干了。   覃如意隐约觉得她的反应不对劲,但没来得及细想,便起身再给她倒一碗温水过来。   待她回来,苏北顾已经从榻上坐起了身,被子倒是没有掀开,反而被她抱在怀中,一副防备被人抢走的模样。   覃如意看着她略绯红的脸蛋,电光石火间便明白了她为何会有如此作态。   北顾的耳朵莫不是她的敏感处?   发现了苏北顾这一“弱点”后,覃如意心里好似烧了一把干柴,教她一颗心都热乎起来。   “我自己来吧!”苏北顾结果碗,囫囵地将水喝完,又道,“阿覃姐姐,我当真没事了,你回去歇一歇吧,这副模样被娘见了,肯定要多想的。”   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又解释,“让她知道你是为了照顾病中的我,她肯定会担忧我的身体的,我不想让她过分担忧。”   覃如意勾起了唇,道:“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再好好睡一觉。”   她放下碗,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北顾一眼,才出了房间。   覃如意回去补觉了,苏北顾却并无困意。她在榻上呆坐了会儿,不禁回想自己的上一辈子,自她有记忆开始,她便已是流落街头的乞儿,哪怕她被师尊收为徒弟,又被师娘视为亲女儿,可她却从未想过依赖她们当个娇生惯养的宗门小祖宗。   正如覃如意所言,她个性要强,自幼便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照顾,为了证明自己,她在修行上更是耗费了所有的心血……下场如何,眼下也可见一斑。   从前的自己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这一投胎、神魂虚弱得连心都开始软了,竟开始对别人有所依赖,更遑论她们只是普通人。   苏北顾有意收起杂念专心修行调养身体,然而心里却始终没有安定。怕自己会走火入魔,她也不敢强行入定,便只能穿好衣服到田间走走,看看肥料的效果。   大雨过后的乡间小道到处都是水洼,脚下的路也泥泞一片,并不好走。苏北顾避着水洼,慢悠悠地走着,脚步很稳,没有带起一丝泥土。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她遇到了推着板车迎面走来的张芘芣,板车上还有血迹,显然是刚出摊回来。   苏北顾与他不熟,只冲着钱大婶的面上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张芘芣本来也不想理她,但经过她的身边时,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喊住她:“苏道长稍等。”   苏北顾回头:“张大郎有事?”   张芘芣将板车上用荷叶包着的东西交给了她,道:“给。”   苏北顾一时不解其意,张芘芣这才道:“这是猪红,吃了补血。”   苏北顾更不明白他的意思了,无功不受禄,好端端的给她送猪红,这是几个意思?   “覃娘子总买肉,说是给你补身子。”张芘芣嘴巴动了动,“总吃肉无法补身子,吃些猪红能补血。”   苏北顾明白了,大概是覃如意去买肉时念叨过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张芘芣听了去,却另有想法,所以留了块猪红给她。   只是张芘芣怎么不自己交给覃如意?   而且,就算张芘芣知道猪红补血,直接跟覃如意说就是,何必绕过覃如意把猪红给她?   若不是对方的眼神很淡泊,说话的语调也没有跟覃如意对话时那么热络,苏北顾还以为对方这是看上自己了。   等一下,既然不是看上她,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跟覃如意有关?   苏北顾第一次见张芘芣时就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想来不是苏家的原因,或许是覃如意嫁给了苏南城的缘故?   苏北顾不好妄加猜测,她没接猪红,问道:“听阿覃姐姐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张芘芣脸上的神情果然起了变化,他犹豫了一瞬,颔首:“幼时确实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担心给覃如意的名声带来不良的影响,又做补充,“只是七八岁之后,我们便不曾在一块儿玩耍过了。”   苏北顾没有往男女之防那方面想,问道:“为何?”   “她没跟你提过吗?”张芘芣问完后便抿了唇,须臾,才怀着愧疚的心情再度开口,“那时候我爹亡故,有人说是因为我跟覃娘子在一起玩,沾了霉运,才害死了我爹。我少不更事,信以为真,断了跟覃娘子的往来。”   苏北顾觉得事情理应不止如此。   果然,张芘芣接着道:“我是她为数不多的玩伴,我不想与她往来,她却弄不明白,总想来寻我问个明白,我嫌她、怕又沾了她的霉运,害死了我娘,所以我用石头砸她,让她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苏北顾的心神一震,只凭想象也可得知覃如意当时有多受伤。   苏北顾心里所想直接问了出口:“她受伤了?”   虽然知道对方现在来关心覃如意当时是否受伤有些迟了,但张芘芣还是应了:“嗯。她为了躲避我扔的石头摔了一跤,被一旁的折枝划伤了手。”   苏北顾的神情虽然依旧淡然,可眼神却锐利起来。   她还当覃如意手上的伤痕都是雕刻棺木时留下的,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在。   张芘芣置若罔闻,继续道:“我心中有愧,不敢再见她,便躲着她。她也不再来寻我。直到四年前,我出摊时遇到了她,她浑然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当我是因为丧父,忙于生计而无法继续跟她玩耍……”   那时候的他已经十六岁,早就明白了生老病死的规律,与覃如意无关,与那晦气不晦气的鬼神之说更无关系。可自己偏偏因为那样滑稽的理由,把父亲的病归结于覃如意,害得她那些年在乡里的处境越发艰难。   许是这样,本就对覃如意心怀愧疚的他,更觉得无论如何补偿覃如意都尤为不够。   苏北顾垂下眼帘掩盖眼底翻涌的情绪,淡淡地道:“那你大可不必,她既然已经不放在心上,说明她没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张芘芣摇头:“乡里与她玩的孩童本就不多,我们家是屠户,犯血煞之冲,也总是为人所歧视,因而我们家与覃家半斤八两,没有谁不配与谁玩耍之说……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连我也不与她一块儿玩耍之后,能跟她玩的人就更少了。   “我偶尔听闻她整日躲在家中与棺材为伴,人也阴郁消沉了。有一次路上碰见她,她果真没有理我,低着头就走了。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本事,开解了她,她才从往日的阴云中走出来,脸上重见了笑容。   “只是走出来了,并不代表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存在,也不代表内心的芥蒂能真的消除,就好比内心的自卑有时候是无法用笑容来掩饰的。”   苏北顾一开始还以为张芘芣就是覃如意上次提过的那个令她念念不忘的人,没想到另有其人。   现在看来,难怪那个人会令覃如意如此念念不忘,毕竟能让她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是谁都会怀着七分感激之情,——一如她十分感激师尊收她为徒,令她摆脱流落街头的命运。   苏北顾好奇地问:“你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时候我都与她断绝往来好些年了,如何能得知?”张芘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说,“总归不是男的。”   “唔?”苏北顾似乎不太理解他为何要强调不是男的。   后来一想,也明白了,对方兴许是担心她这个覃如意的小姑子会回家胡说八道,让覃如意在苏家的日子变得更加煎熬。   张芘芣语气有些怪:“乡里的人多数对她避之而无不及,她又整日待在自家的棺材坊里,寻常男子如何能见得到她?”   “覃伯父不是收了个弟子吗?”   “种昇三年前才到覃家的,那会儿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比覃娘子还要胆怯。”   苏北顾颔首,她对种昇确实没有什么印象,四年前随母亲去覃家买棺材也没听说覃倌有弟子。   回过神,苏北顾道:“你今日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呢?”   张芘芣道:“我与苏道长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也看得出来你与令兄不同,是个清高澹泊的道士,绝不会用歧视的目光去看待覃娘子。”   苏北顾明白了:“你希望我能庇护她,让她在苏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张芘芣道:“我不是覃娘子的什么人,无法要求或者请求苏道长做些什么,只不过是想尽我所能,为我过去犯下的错减轻一些罪恶感罢了。”   “你放心,不管你的用意是什么,出发点又是什么,我都不会胡乱猜测你们的关系,更不会从中挑拨,让她的处境难堪。”   张芘芣得了她的承诺,也宽了心,觉得今日与她坦白这一切果然是正确的。   话说完了,苏北顾却没有收他的猪红,道:“你若真对她感到愧疚,那么就该堂堂正正地去道歉,然后让你和她都能放下过去的恩怨,只有这样,才是对你和她最好的。”   张芘芣一僵,良久,才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与张芘芣这么一聊,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苏北顾干脆转身回了家。   覃如意已经睡了一觉又醒来,正准备去厨房让孟媪准备一些粥食给苏北顾,冷不丁看见苏北顾从外头回来,便知道她肯定又出了门,忍不住逮着苏北顾批评:“让你好好歇息你不肯老老实实待着,又去想你那劳什子肥料,你是真不怕我把那坑给填平了?”   苏北顾被唬住了。   阿覃姐姐真凶!   作者有话要说:   唔……离覃姐恢复单身不远了。   只有不看收益时,才能写得酣畅淋漓了o(╥﹏╥)o   ——   推荐一本姬友的灵异文(其实并不可怕)   书名:来碗孟婆汤?我请   作者:南方汤圆   文案:许沐去酒吧点了杯白开水,味道奇特,价格十万   自认见识不少的许沐怎么都看不出这白开水除了难喝之外还有何特殊之处   巫锦对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客人,最新款的孟婆汤,你值得拥有   当地府外聘人员遇到地府有编制公务员会发生什么?   答曰:花钱买罪受   这世上总有些没喝孟婆汤就转世投胎的漏网之鱼   找到他们,请他们喝一碗孟婆汤是巫锦的工作   可现在的人挑食啊,孟婆汤不花里胡哨一点也没人喝啊   小公务员为了完成任务请富婆投资一下自己研发新口味怎么能说坑人呢?   许沐揉了揉眉心,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小白鼠是她?   更重要的是,巫锦到底怎么做到的口味越来越奇葩?   ——   感谢在2022-06-2323:12:02~2022-06-2517:2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大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ous、慷慷、人间一趟、你再呵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第三極20瓶;淳于嗣音、晚上风大10瓶;一头牛9瓶;十七2瓶;可乐加冰、镐岐、帅咕咕、寺槐耶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身孕   夜里苏北顾在自己房里待了会儿,寻思着覃如意怎么还没过来。忽然,她反应过来自己的病已经好了覃如意自然不会过来寻她。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落。而过了没一会儿她又懊恼地想:“覃如意没来就没来,我做什么这么失落?!”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可怕她习惯了这些日子不是她去覃如意房中与其做伴,便是覃如意担忧她的病情来照顾她她们同床共枕的次数比她娘提及苏南城的次数还要多。   说起来,覃如意上次提及苏南城是什么时候?似乎是让苏烂给苏南城带特产那时候吧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看来覃如意心里对苏南城确实没有什么感情,之所以维系这段婚姻也只是顺应这个时代的规则罢了。   “算了,我去想他们的事做什么?”苏北顾摇摇头,试图把所有的杂念甩出脑袋。   然而听见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她又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期待以至于在对方敲门之前便问出了口:“阿覃姐姐?”   脚步声一顿,覃如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煮了点红枣桂圆猪腰汤给你喝了养血安神。”   苏北顾开了门,哭笑不得地想她也有被人劝吃养血安神的食物的一天啊?明明自己想要睡得好完全可以设个【安神阵】。   不过覃如意并没有将她会阵法的事放在心上她便少些卖弄自己的本事吧!   苏北顾侧身让覃如意进来刚想开口说什么覃如意便道:“阿姑和我已经吃过了这一大盅都是你的你要负责喝完。”   苏北顾沉默地坐下来,想了想,开口道:“说到养血……我今日出门散步时遇到了张大郎。”   慑于覃如意白天说要把她堆肥的坑给填了,苏北顾愣是把白天出门的目的说成了散步。   她如今说谎不打草稿,覃如意还真没怀疑,况且提及张大郎,覃如意难免好奇:“然后呢?”   “他本来留了块猪红给我,也不完全是给我,是因你的缘故给我补血之用。”   覃如意左思右想:“你今日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看来你没有接受。”   “我没接受,但和他聊了会儿,他跟我提了与阿覃姐姐过去的事。”苏北顾留意到覃如意的神色终究还是有了一丝变化,她道,“看来阿覃姐姐并没有忘记过去的事。”   覃如意轻笑了下:“我又不是某个人,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就能做到忘记红尘俗世,哪怕我专注画棺,可过去经历的事情也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内心强大以后,能够做到直面过去罢了。”   苏北顾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微妙,问:“某个人是指……”   忽然,她想到了覃如意心心念念的那个知己,“是教阿覃姐姐振作起来的那位小娘子吗?”   “你如何知道是小娘子的?”覃如意反问。   “张大郎说的。”   覃如意:“……”   苏北顾又问:“阿覃姐姐是如何与她结识的?”   她猜对方不是覃如意的童年玩伴,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覃如意的童年便不该如张芘芣所说的那么孤寂阴郁,理应是后来遇到的知己好友。   “谁?”覃如意明知故问。   “那位小娘子。”   覃如意回忆道:“那是我阿翁刚中风没多久,那时候他经常头疼,行动也没有现在这么不便,恰逢上元节,我们一家便去浮丘观上香替阿翁祈福,然后……”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覃如意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须臾,脸色才稍霁,“我就遇见她啦!”   苏北顾:“……”   这比长话短说还要长话短说!   苏北顾见她不愿意细说,倒也没有追问,道:“说起浮丘观,我也去过一回。那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来着?记不太清楚了,师父带我到浮丘观交流斋醮科仪的程式。”   那应该是苏登死之前的事情,因为自苏登身死之后,她就没怎么去过浮丘观了。   覃如意来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好像病了一场,在浮丘观待了三天才回太真观的。”苏北顾绞尽脑汁地回忆,但当时的她身子骨稍微好了点,她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修炼,结果体力不支晕倒了,后来又病了一场。   这期间发生的事太过纷杂,她又一门心思都在修行上,对浮丘观都没留下什么印象,更遑论在浮丘观做了什么。   “哦。”覃如意神色复杂地应了声,又嘀咕,“原来是病了,那就原谅……”   “阿覃姐姐说什么?原谅什么?”苏北顾如今耳朵尖着呢!   “我说你原来总爱生病!”覃如意弹了一下苏北顾的脑门。   苏北顾:“……”   她怀疑覃如意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众所周知,自己打娘胎开始就体弱多病,她这一副才知道的口吻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她总觉得不对劲,不仅是覃如意的措辞,还有她隐约记得自己在浮丘观也不全是躺在病床上度过的。当时到浮丘观祈福的百姓有很多,她在生病前也会跟在挂名师父的身边学习如何用道家的经典来消除百姓心中的惶惑,也就是说,覃如意当时或许是那些百姓中的一位?   等会儿,她只去过一次浮丘观,而且也不确定覃见生是那一年中风的,应该不会这么巧。就算真这么巧,消除覃如意心结,令其重新振作的难道不是她的挂名师父吗?   苏北顾刚想询问覃见生是哪一年中风的,覃如意已经从过去的记忆中走出来,敦促她:“汤都要凉了,你快些喝完。”   苏北顾只好咽下问题,先把汤喝完。   她喝了一碗便再也喝不下了,覃如意收拾了碗筷就要离去,苏北顾忽然问:“阿覃姐姐晚上还要我做伴吗?”   覃如意的背影一顿,在苏北顾看不见的地方脸颊微红,最终她平复了心情,回身问:“北顾是想来我的房间,还是我来北顾这儿?”   苏北顾的耳朵再次红了起来。怎么问得像是在选择偷情地点?   苏北顾含羞带臊地把话说完:“既然是阿覃姐姐需要人做伴,那自然还是……去阿覃姐姐那儿。”   覃如意翘起了唇角:“那我沐浴完后等北顾过来哦!”   覃如意离开后,苏北顾把脸埋进了臂弯里……是她心思不纯了,越发觉得这对话就是在为偷情定制的。   过了会儿,她又开始念起了《清静经》,净化了一下心灵,又开始吐纳消食。   等她例行吐纳完,内心已经平复了下来,去覃如意那儿时也能做到不带任何不良心思了。可惜覃如意特意换了件新绣的肚兜,对方却视若无睹。   翌日一早,苏北顾又是在二人极度暧昧的姿势下醒来的,她一边暗念《清静经》一边目不斜视地收拾自己。   覃如意悠悠转醒,看着苏北顾那正人君子的模样,总算是回过味来了:苏北顾不敢直视她,想必是藏了别的心思,心虚了。   覃如意的心情大好。她有心再逗一逗苏北顾,然而苏北顾一心挂念肥料,无奈只能替其操心。   到了晌午,覃如意从外头回来,恰巧穆秀秀拿着一份包裹进门,说是苏南城寄回来的家书,与建州的特产。   覃如意挑眉,把东西接过来,道:“我拿过去给阿姑吧!”   卢雪欢正在房间做女红,见覃如意来了,还带来了苏南城的家书,立马放下手中的活,接过那偌大的包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亏他还记得家里,没白养他!”   覃如意笑了笑,没说话。   包裹打开,里头是一块团茶还有一些散茶。   众所周知建州最为有名的就是茶叶,其中的北苑茶焙更是官茶中的贡品,一些精品只有皇家才能享用,就连高官想要喝都得靠皇帝赏赐。   苏南城寄回来的自然不是那些贡品,但也属于上好的官茶,这一块团茶拿出去外头卖,得十几贯呢!   难怪苏南城宁可放弃离家近的巡辖马递铺官,也要去千里之远的建州当监当官,着实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中得到的好处并不少啊!   卢雪欢欢喜过后,一颗心便沉了下来,她担忧地对覃如意说:“这茶若是他买的倒还好,就怕是……”   她的未尽之言,覃如意也明白,她怕苏南城没忍住诱惑,贪污受贿,届时被查出来那可是大罪!   覃如意道:“官人向来晓得轻重,他是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   倒不是她在哄卢雪欢,而就她对苏南城的了解,苏南城此人在小事上有些糊涂,可在涉及自己的前程和身家性命之事上,他比谁都要慎重。   卢雪欢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展开他的家书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她面上一喜,刚要跟覃如意分享,突然想到什么,笑容又是一僵。   覃如意佯装没发现她的神情之变,问:“阿姑,官人在信上写了什么?”   卢雪欢捏着信,犹豫了下才道:“没什么。对了,北顾又跑哪儿去了?新妇帮我把她找过来吧!”   覃如意没说什么,甚至没有不满的神情流露,听话地出去把苏北顾给找了过来,然后又是以有事为由离开,把私密空间留给母女俩。   “这次大哥又说了什么不能让阿覃姐姐知晓的事?”苏北顾气定神闲地问。   卢雪欢在自己女儿面前,终于不必掩饰自己的真实一面,她喜忧参半地道:“你大哥与我说,他在建州纳了个妾,而且纳妾已经有身孕了。”   “大哥去建州不过一个多月,就算他刚到建州就纳了妾,又一发入魂,扣去传信的时间,那也才一个月出头,就算那妾室有了身孕,还未显怀,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才是叫卢雪欢为难之处:“他没有说月份多大了,可我想着,既然他已经很肯定怀上了,那必然已有两三个月。这日子算来,那个妾想必是他在潭州时就好上了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往家里带,也没让覃家人知晓,他就悄悄地带着去了建州……”   苏北顾早就猜到了他在外头偷吃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说出来,如今猜测成真。   “他可提到了阿覃姐姐?”   卢雪欢道:“他说他与那个叫王络秀的妾是真心相爱的,之所以不想迎娶如意也是因为王络秀的出身不好,知晓我不会同意他们,便只能拖延与覃家的亲事。事到如今,王络秀怀了他的孩子,又一直跟随他到建州去陪他吃苦,哪怕如意不同意,他也是不会休弃对方的。”   苏北顾可不相信苏南城是个情种,他的爱都是建立在这个世俗规则之下的,也就是说,假如覃如意不是棺材匠的女儿,而是一个高官或者富商的女儿,哪怕他并不爱覃如意,他也不会做出逃婚这种事。   同理,他若真爱王络秀,就会排除万难将对方娶回家,或者为了对方不再娶妻。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将对方纳为与奴婢没有区别的妾,——奴婢还有契约期满,恢复自由的一天,妾却没有,终其一生或许都为对方的私人物品,哪天他要是不爱了,还能将妾卖了。   所以到头来,他苏南城是高兴了,娶了妻子,又有宠爱的姬妾和孩子,却苦了一直在家守候的妻子,还有为了自己不被发卖,只能卖力地讨好苏南城的妾。   “娘何必瞒着阿覃姐姐?”苏北顾道。   卢雪欢道:“不瞒着,那苏家只怕会被闹掀了屋顶。”   “阿覃姐姐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这又岂是她能决定的?”   本来苏南城逃婚已经令覃家人极为不满,传出乡里后,谁人不笑话苏、覃两家?   如今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生出这种波折:苏南城嫡子未生,倒先有了庶子,这对他的名声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同时也会给覃如意带来莫大的压力。   为了维护正室的权利地位,舆论的压力必然会胁迫覃如意去建州迎合苏南城,生下一个儿子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苏南城本就不喜她,她去了建州又会如何待她?宠妾灭妻这种事完全有可能发生在苏南城这样的混人身上,她在建州没有人相帮,岂非要受辱?   她不去建州,岂非要独守空房一辈子?到时候无儿无女,守了一辈子活寡,岂非更遭罪?   苏北顾沉默了。   过了会儿,她道:“娘其实有些高兴的吧?”   卢雪欢脸色一僵。   “毕竟大哥要有后了,娘要当祖母了。”   卢雪欢认命道:“是,娘是很高兴,但娘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事错在你兄长,更是错在我。若我能在年轻时多学一些本事,也不至于让这个家如此没有章法规矩,更不会把他教养得如此自私……”   说着说着,她难受得落了泪,又呜咽地哭了起来。   苏北顾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娘不好开口,那阿覃姐姐那边就由我去说吧!”   卢雪欢不希望她这么早告诉覃如意,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片刻后,吞吞吐吐地道:“你不要说得那么直白,也先让娘想想这事该如何处理。”   “这事是苏南城搅和出来的,自然该他去想如何处理,什么事都要让寡母替他想办法、替他处理,那还要他何用?!”苏北顾这回是真动了怒,灵气在她体内乱窜,清风徐徐的屋外忽然卷起了一股狂风,屋内的空气却开始凝固,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无形的压力包裹着卢雪欢,她吓得心脏都停跳了一秒,她毫不怀疑若苏南城此刻在苏北顾的面前,苏北顾是真的会要苏南城消失在这个世上的!   她结结巴巴地道:“娘、娘知道了,你不要生气。”   屋外,覃如意敲了门:“北顾,阿姑,发生了什么事吗?屋外好大的风。”   覃如意的声音让苏北顾一个激灵,迅速冷静了下来。卢雪欢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双腿哆嗦地跑去开了门。   覃如意的目光在母女二人身上流转:“我刚才远远地便听到了屋内起了争执,发生了什么事?”   卢雪欢看着苏北顾,——这件事的主动权已经不在她这个当娘的身上了。   苏北顾将体内的暴戾气息压制下去,道:“这事说来话长。”   覃如意微笑道:“那肯定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等有时间再慢慢道来吧!北顾,陈阿虎过来了,说棉花田施了肥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这事果然转移了苏北顾的注意力,她道:“那就先去棉花田看看吧!”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卢雪欢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心悸,——她那个体弱多病,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淡泊寡欲的女儿,刚才为何会有那种令她无法言说的气势?   想了想,她决定趁苏北顾不在家,赶紧给苏南城写一封信,让他想办法处理了这事。   她怕他不处理好这事,只怕苏北顾会先处理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板外的苏渣男,突然打了个激灵。   方便面:你差点就领了盒饭你知道吗?   苏渣男:……   ——   感谢在2022-06-2517:20:18~2022-06-2616:2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025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一趟、Arous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笑了了30瓶;Theone15瓶;超能力执光者、41415748、木鸽、起了个名字呢10瓶;只生气时非暴力沟通6瓶;一支铅笔5瓶;。。、青山、可乐加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落泪   苏北顾见了陈阿虎问道:“棉花田有何异常?”   虽然她的本意是希望陈阿虎能将那些肥料施加在水稻上面,但毕竟是自己初次用阵法提炼出来的产物,她还未实验过也不敢拿粮食作物来试就怕糟蹋了粮食,因而默许了陈阿虎的操作。   陈阿虎并无慌张甚至有些欣喜地道:“倒也算不得是异常只是发觉那施了肥的棉花田少了许多虫害,而且长得比别的棉花田要迅猛。”   “那这可会影响棉花的生长?”苏北顾又问。   陈阿虎迟疑了下:“眼下还不知道但按照这个生长速度,想来不必到秋初就能采收了。”   棉花的生长周期是五个月左右三月初就要播种了,到七月底的时候采收。现在棉花普遍还没进入开花期,可他施了肥的那块棉花田却隐约要进入开花期,比别的棉花要早了好几天。   而且这个生长旺盛的势头不断,相信到七月初那块棉花田的棉花就能吐絮采收了。   苏北顾亲自去棉花田看了圈,惊喜地发现那块田的棉花有了一丝丝灵气。   她的阵法公式是行得通的!   这些棉花之所以有如此好的长势,就是因为有灵气的蕴养只可惜它们被棉花内部消化了。   苏北顾见状,决定对阵法进行一些改进让棉花能释放灵气便于她吸收修行。   因这件事她暂时忘却了苏南城带来的不悦。覃如意猜到许是苏南城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她不快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卢雪欢本想跟覃如意提这事偏偏覃家最近接了一笔单子那是城里的一家富户,打算为其病重的老父准备棺材,其父要求在棺材外边雕刻纹样,又想要在棺材盖里边画一些仙人接引上天堂享福的祥瑞图案。   因富户的老父随时都有可能病逝,棺材也得赶工,覃倌忙不过来,就让覃如意回来帮忙。   覃如意每日吃过早食就出门,太阳快下山才回来,大大超出了覃家当初跟苏家约定的只回去一两个时辰的时限。不过卢雪欢还未想好如何跟覃如意开口,巴不得她总是不在家,因而没有对此提出不满。   不过那富户催得紧,覃如意回来的时间又推迟到了太阳下山。   忙着改进阵法的苏北顾在几次晚饭时间见不到覃如意后,怕覃如意一个人摸黑赶路会出什么事,干脆拿着伞去了覃家接人。   苏北顾的身子虽然弱,但视力却不差,哪怕是在黑夜,她的视物能力也比一般人强。一个人踏着皎月来到覃家,在钟氏的指引下来到了覃如意待的棺材坊。   棺材坊被木板门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堆放阴木和进行木材加工的地方,覃倌和种昇此时就在这儿打磨木板;另一部分则是堆放了已经完成的棺材之处,覃如意这会儿正是在一个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趴在棺材盖上,神情专注地画着什么。   已经打好和上了漆的棺材身雕刻着精美的浮雕,两端各刻着“五福捧寿”“天官赐福”的纹样,就连棺沿这些细节的地方都雕刻了与寿命有关的鹤、鹿,可见雕刻之人的心思细腻、灵活多变。   苏北顾怕自己发出声音会打搅覃如意,便又默不做声地退了出来,回到覃家的正屋等着。   钟氏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聊着天,等覃如意忙完出来,种昇跟她提了一嘴:“阿覃姐姐,苏道长来了。”   覃如意讶异:“她何时过来的,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她方才见阿覃姐姐在忙,便没有开口打扰,先到正屋等着了。”   覃如意急匆匆地将手上沾的颜料和漆给洗了,一边擦手一边往正屋赶,在门外听到苏北顾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走。   “北顾,你怎么过来了?”覃如意脸上的喜悦掩饰不住。   苏北顾微微一笑:“担心你夜里赶路不安全,来接你回去。”   夜里赶路不安全,覃如意完全可以在娘家留宿的,不过钟氏并没有开口,覃如意也没有想到这一层面,自然地缠上苏北顾的纤纤素手,道:“那我们回去吧!”   “你忙完了?”苏北顾没有避开与覃如意的亲密接触。   “嗯,都画完了,剩下的阿爹和种昇都能完成。”   苏北顾点点头,向钟氏提出告辞,钟氏问她们:“可要灯笼?”   “不用了,我看得清路。”苏北顾道。   覃如意也道:“今晚月光明亮,我们看得见脚下的路,娘放心吧!”   钟氏没再说什么,将她们送出门。   夏夜的晚风徐徐,两旁的树影幢幢,不远处的竹林里传出了“嘎吱”的声音,覃如意往苏北顾身边靠近了些,与之纠缠的掌心也沁出了细汗。   “阿覃姐姐。”苏北顾开口,分了覃如意一丝心神。   “嗯?”有人说话,覃如意果然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苏北顾沉默了片刻后,再度开口询问:“你可有想过要如何与苏南城过下去?”   覃如意道:“没想过。”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出乎苏北顾的意料,毕竟她想着,覃如意既然选择嫁给苏南城,那么对夫妻和婚姻生活应该还是有期盼的,可是这个答案表明了她对此并无期待。   “是因为他让你失望了?”苏北顾又问。   “也不是对他失望,而是……”覃如意顿了下,思索了会儿,道,“人的一生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过客经过,有些是能留得住的,有些则留不住。像官人,从成亲之前至今,他在我的生命中仿佛不曾存在过,连过客都算不上,又谈何失望?”   苏北顾有些疑惑:“可是成亲前——”   成亲前她明明不是这个态度的。   覃如意望着她,心知自己说出这些话后,自己在苏北顾心中的某些形象必然会崩塌,可她不说不行,因为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在她的心底深埋,隐约要破土而出,现在不说,到时候可就晚了。   苏北顾有些犯迷糊,不过她并非不明白,她只是不愿意把覃如意想得太复杂。   “是不是官人又做了什么?不然那天你不可能如此生气。”覃如意发问。   苏北顾道:“这事本轮不到我来处理,但我不想瞒着你,你知道后情绪不要激动可好?”   覃如意点头:“好,你说吧,我都听着。”   “他,他在建州纳了妾,而且那个妾有了身孕。”   覃如意的脚步一顿,未曾停步的苏北顾因惯性反倒被扯了回来。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覃如意的身影恰巧被树影遮挡,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表情。苏北顾眯了眯眼,覃如意却往前走了一步,面容沐浴在月光之下,带着两行清泪。   “他竟然——”   苏北顾料想过覃如意会难过,可没想到她会难过得落泪。   这一刻,这些眼泪就像流进了苏北顾的心底,泡软了她的心肝,叫她也忍不住垂怜这位被背叛的无辜女子。   苏北顾抬头替她抹泪,想了想,也不管自己的话是否会给覃如意带来伤害,道:“不是说,不失望的吗?”   覃如意避开她抹泪的手,直接扑进她的怀中,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哭得很厉害。   苏北顾隐约有些后悔跟她说实话了。   殊不知把脸埋在苏北顾颈窝的覃如意,脸上挂着毫无情感的泪,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   好啊,苏南城,自己把把柄往她这儿送,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过了会儿,覃如意才哽咽地道:“我不失望,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苏北顾心想,也对,纵使覃如意还未跟苏南城圆房,可到底是过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苏南城如何处理,受伤的都只会是覃如意。   本不想管这些俗事的苏北顾终究还是狠了狠心,道:“这事有两个解决之策,要么和离,要么……你若不想和离,便是叫我胁迫利诱,我也会让他往后一心一意地待你。”   这一刻,苏北顾作为多数修仙界之人都有的狠辣的一面也显露了出来。   苏北顾想,若她之前没有那么自私地沉浸在修道的世界里,稍微多那么点红尘之心,插手苏覃两家的婚事,那事情大概不会变成这样。   覃如意与苏南城成亲才两个月就走向和离,就算覃如意还是处子之身,可到底名声不好了,往后想要找一个更好的人待她也难。   覃如意捧着苏北顾的脸,道:“我知道你有神通,可就算他往后只对我一心一意,他那妾室到底是怀了他的骨肉,总不能叫你造了杀孽,让那孩子消失于世……没必要为此而赔上你。”   苏北顾叹息:“所以你的意思是……和离?”   覃如意抹干眼泪,气得有些咬牙切齿:“和离?哼,我要休夫!”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我摊牌了,我不装了,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   说到为啥不直接让苏渣男领饭盒,这固然是爽了,但覃姐往后就得顶一个克夫的寡妇的名号了啊,而且她是寡妇,那也还是苏家的儿媳妇,还得为苏渣男守孝三年,除非苏家把她赶回覃家,但这样的事苏家怎么做得出来,只要她一天还是苏家的儿媳妇,按照JJ不能写姑嫂的规则,还不如不丧夫。   ——   感谢在2022-06-2616:23:33~2022-06-2710: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夜幻、Arous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幻、56319723、你再呵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势破南墙15瓶;24749625、潜水10瓶;酷开zq5瓶;可乐加冰、唔西迪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和离   休、休夫?!   苏北顾眨巴着眼睛没想到覃如意会有如此胆魄。   倒不是说不能休夫,但多数情况下,都是丈夫休妻丈夫若无休妻理由在与妻子协商好后,最终也只是落得一个和离的下场。   将休夫摆到台面上的少之又少。传闻当年钟仙姑的父母感情不和两看相厌其母便到当时还只是魏王妃的张皇后面前,说想要休夫。经张皇后斡旋最后才将这场“休夫”的闹剧掩下,变成二人和离钟仙姑随了母籍。   在更早之前,夫妻之间只有妻子犯了七出之条,夫方能休妻,而夫妻和离,不管是哪一方都要受到惩罚或是罚钱,或是受刑。但是前朝开始就废除了这条律法,本朝也沿袭了前朝的律法夫妻能够自由和离而不受到处罚。   但对于休夫,则有十分严格的规定必须是丈夫犯了会被判“徒刑”及以上级别的罪妻子才有权休夫。不过说是“休夫”实际上还是和离并且妻子状告丈夫是要受到处罚的。   显然苏南城虽有过错但还不至于被判“徒刑”覃如意说要休夫大抵也是气话。   关键是他们要如何和离,和离之后又要如何应对家人、舆论带来的压力?   苏北顾仍在沉思,那边的覃如意却已经消了气,又可怜兮兮地望着苏北顾,问道:“北顾,我想休夫,可又不想离开苏家,怎么是好?”   “嗯?”苏北顾茫然地对上覃如意的眼眸,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覃如意道:“我舍不得你……和阿姑,我若是与苏南城没了关系,那我岂不是跟你也没了关系?”   苏北顾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甚至为自己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期盼而感到惭愧。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依旧是我的阿覃姐姐啊!”苏北顾道。   “我不要。”覃如意抱着苏北顾,向来以姐姐身份自居、照顾苏北顾的人,竟撒起了娇来,“覃家与苏家的房子虽然相隔不远,可两家的距离却更远了。”   比上一次更强烈的电流从身体内流窜,苏北顾浑身酥软,情感上的欲望无限地膨胀,理智却一直拉扯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那……不休夫了?”苏北顾咽了口唾沫,悄声问道。   其实只要苏南城不在她的眼前晃悠,休不休夫对覃如意来说都不重要,可只要她与苏南城一日是夫妻,那苏北顾便会一直将她当嫂子看待,这也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要休。”覃如意道。   苏北顾被她的蛮不讲理搅得哭笑不得,道:“那我们先回去吧,别留在这儿喂蚊子了。”   覃如意噗嗤笑了出来,道:“好吧!”   苏北顾见她破涕为笑,也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覃如意表现得没那么难过了,但这个消息到底让她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故而气氛有些沉闷。   苏北顾本打算去让卢雪欢做好苏南城与覃如意和离的准备,覃如意却以“不要打搅阿姑休息,有事明日再说”为由,拉着她径直回了房。   夜里,苏北顾躺床上许久都没睡着,覃如意知道她心里还装着这件事,宁愿她跟以前一样,一心只顾修道,也不要为这些事烦心。   覃如意抬手,指尖在苏北顾的眉上描绘着眉骨的模样,又稍稍抚平她皱起来的眉头,道:“北顾,这件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可好,你不要烦忧了。”   苏北顾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会儿才“嗯”了声,须臾,又补充道:“虽然我身上流着苏家人的血,可我是不会偏袒苏南城的,你只需知道,我会在你的身后就行。”   “北顾,你真好!”覃如意借机又搂抱着苏北顾,脑袋甚至枕着苏北顾的肩,好似夫妻般亲昵。   苏北顾把所有的话又吞了回去,强迫自己快些入睡。只是有些事没有解决,注定夜里难眠,她的思绪飘忽起来,一会儿想修行上的事,可是不一会儿又飘到了覃如意的事上面去。   “心如此之乱,可不像是一个修道之人该有的。”苏北顾暗暗地反省,她又强迫自己把思绪转移到阵法上面去。   身旁之人早就有节奏地呼吸起来,明显睡沉了。这个遭遇丈夫背叛,可能还要面临和离境遇的女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说睡就睡,反倒是她这个局外人会为了这事担忧,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多虑了,还是说覃如意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苏北顾睡不着干脆起来打坐入定,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不会太乱。   翌日,覃如意写好了信准备送去与苏南城对质,结果苏南城的回信早一步到了覃家。   原来是几天前卢雪欢碍于苏北顾生气,写了一封信让巡辖马递铺的人快马加鞭送去给苏南城。   原本是没这么快的,可苏登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多年,还是有不少自己人的,加上卢雪欢肯花大价钱,那巡辖马递铺的人便把这封信当急件来送,两三日便到了苏南城的手里。   苏南城看信时是什么反应暂且不得知,可从他的回信中能发现他对于苏北顾生气一事不屑一顾,但是对覃如意的态度还是比之前慎重了一些。   他的意思是覃如意若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妾室和孩子,那便是她这个正妻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心,犯了七出之条的嫉妒,他是可以休妻的!不过,看在覃家昔日对苏家多有帮助的份上,他可以不跟她计较,也可以让她随卢雪欢一块儿到建州生活。若是卢雪欢不愿意去建州,那覃如意便继续在老家替他侍奉婆婆,以尽孝心,等他任期满,从建州回去,他与她再行夫妻之礼。   卢雪欢看完信,立马焚毁,生怕这封信被苏北顾看到,届时苏北顾的怒火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浇灭的了,——卢雪欢虽然没亲历过,但她潜意识里便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对方动怒的后果。   信是烧了,可以苏南城这个态度,这件事只怕依旧没有很好的解决之策。   苏北顾问起这事,卢雪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前者便知道苏南城在这事上肯定摆烂了。得亏她答应了让覃如意自己来处理这事,便没有再管。   卢雪欢惴惴不安了两日,覃如意才来跟她坦白自己已经知晓了苏南城在外的所作所为,她的诉求不多,一是提出休夫,二是尽管她跟苏南城还未圆房,但名声已毁,苏南城或苏家必须对她做出补偿。   卢雪欢傻眼了,这事怎么就闹到要休夫的地步呢?!   她想过这件事会有很多解决的办法,但从未想过让苏南城和覃如意和离,毕竟世道对女子再宽容,在和离这件事上也总归是女子吃亏的。而且传出去以后,两家的名声都别想要了。   卢雪欢问:“这是覃家的意思吗?”   覃如意道:“我爹娘还不知道这件事。”   卢雪欢松了口气,只要覃家人还不知道,那么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开始给覃如意做思想工作,一直在游说她,让她别和离。   卢雪欢已经忘了两个多月以前自己对刚进门的覃如意是什么样的态度的,这两个月时间足够让她了解覃如意的好,她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抹去了心中的偏见,打从心底开始接纳覃如意。   覃如意也不想跟卢雪欢闹得太难看,除了卢雪欢性子软,——若不是这样,也不至于撑不起这个家,——之外,本性其实是善良的,她进门后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况且,她接下来的安排还跟卢雪欢的态度有关呢!   覃如意道:“阿姑,说我嫉妒也好,无情也罢,总归是他先对不起我的,你且将我的态度转告给他,看他如何说吧!”   卢雪欢没办法,只能把覃如意打算跟苏南城和离的事写信告诉了苏南城。   而苏北顾说不掺和这件事就全程没有掺和进来,每天只是听卢雪欢诉诉苦,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但她虽然没有掺和,并不代表她没有关注这件事的进程。   恰巧苏南城的回信被她截获,她便看了眼,信上,苏南城的态度极为嚣张,大有一副覃如意提和离,那是将他的颜面踩在了脚下,他偏不如覃如意的愿的架势。   妻子提和离,丈夫若是不同意,那便绝对不可能和离。苏南城这是故意要磋磨覃如意呢!   苏北顾冷笑,这样的人放在修仙界,哪怕是修仙世家子弟,也难逃被打死的命运。   可惜这个世道是男尊女卑,苏南城是夫,覃如意的妻子身份本来就容易吃亏,何况他还是个拥有权势与地位的官员,这些都不是她所能撼动的。   苏北顾把信交给卢雪欢,后者有些不安:“北顾啊……”   “娘放心,我说了这事让阿覃姐姐自己处理,便说到做到。只是我苏北顾瞧不上他,耻于与他为伍,也为自己身上和他流着一样的血脉而感到羞耻。所以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有兄长了,望娘悉知。”   卢雪欢白了脸:“北顾,你不要对他下手啊!”   “娘,我是修道之人怎么会滥杀无辜?”   “啊,那、那你的意思是?”   “反正我已经入了寺观户籍,既然血缘没法改变,那么在世俗称呼上,便与他断绝了兄妹关系吧!从此他是苏大官人,我是苏道长。”   卢雪欢不愿意亲兄妹闹到这般田地,然而苏北顾的态度坚决,且在这件事上几近于无情,毫无转圜的余地,卢雪欢只能接受现实。   其实早在苏登身死,太真观提议让苏北顾入寺观户籍时,苏南城并没有反对,反而积极促成这桩事。虽然苏南城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为了北顾着想、北顾是女子入了寺观户后反而待遇更好……其实都不过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贪婪和自私的借口!   按照律令,父母死后,子女皆可继承遗产,虽然作为儿子会占大头,可是只要女儿还未出嫁,那么所能分到的家产就会更多。苏登只有一子一女,苏北顾体弱多病需要更多花销,且还未出嫁,至少能分走三成家产。   可只要苏北顾入了寺观户,那将来苏家的家产可都是苏南城一人的了,所以他才积极促成苏北顾入寺观户的事。   从那时候开始,卢雪欢就知道兄妹俩的关系最终会走向断绝,她只盼着苏北顾年少,不懂苏南城的用心,这样兄妹之间还能有些情分。   但,这一切到底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卢雪欢花了几天时间消化了这件事后,对苏北顾道:“你要与他断绝关系,我阻止不了,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你也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吗?”   “娘,我没说过要与你断绝母女关系,不管如何,你还是我娘。”   苏北顾是感激卢雪欢的,是卢雪欢孕育了她,让她这一丝残魂得以重新拥有肉身,重新活成一个人。   尽管有时候不想承认,可她的心底还是爱这位母亲的,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生身母亲。   卢雪欢安心了,但又险些忍不住迁怒覃如意,心想若不是覃如意要闹休夫,那苏家也不会没有安宁日子。   苏北顾见她故态复萌,干脆也劝她不要再管这件事。   卢雪欢道:“这怎能不管呢?他们两个小辈,又都是冲动的年轻人,他们能处理好这件事?”   然而实际情况是,在后来的几次回信中,苏南城的态度确实变好了,而且还让苏烂带着他的态度回来处理这事。   ——   前堂,卢雪欢看看苏烂,又看看覃如意,目光再度转回到苏烂身上,脸上不掩惊讶的神色:“你说南城同意和离了?”   苏烂递上信件:“这是郎君的信,还有和离书。郎君说若是覃娘子不满意他写的和离书,那么可以自己写,我再带过去建州让郎君签字盖章。”   虽然这么做折腾了些,但到底是让影响降到了最小,毕竟夫妻俩和和气气地和离,官府便不会介入这事中。   本来建州的人都不知晓苏南城已经成了亲,转运使对他青眼有加,多少同僚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哪个小娘子的身份地位拎出来不比覃如意强?所以他能跟覃如意悄悄地和离了,那就不影响他另娶了。   同时他也希望覃如意和覃家能识相一些,不要将这事闹到建州去。虽说他完全可以用“母亲趁我不在家,替我准备了三书六礼娶了媳妇,我并不知情”这样的理由将自己摘出去,但到底还是会影响他的名声,他怕将来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   “真要和离?!”卢雪欢看着覃如意,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渣的态度转变,以及覃姐做了什么,后面再揭晓。   ——   感谢在2022-06-2710:49:57~2022-06-2819:2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食蜂操祈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同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生林65瓶;大大图、我10瓶;可乐加冰、lucia80s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定局   夫妻和离虽然经过了夫妻双方的同意但不是他们互相签订和离书就行了的,还得经过双方亲属的同意,再找一个见证人一块儿签字画押将来才不会扯上官司。   苏南城向来自作主张惯了就没想过要征得卢雪欢的同意,至于覃家那边他认为既然是覃如意要和离那么自然由她去解决。   走到和离这一步,覃如意没想过瞒着她的爹娘故而她抽空回了家里一趟,邀请父母来苏家表示有要事相商。   覃倌和钟氏上次来苏家还是为了苏南城逃婚的事情,这次忽然被覃如意请来,他们都有些茫然,甚至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苏家的气氛不太对劲,苏北顾虽然依旧神色淡然地坐在他们对面但卢雪欢却如坐针毡,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坐在苏北顾身旁的覃如意脸色有些不好,虽然用胭脂水粉掩盖了但还是隐约能看见眼底的浮青,她一副伤神的模样更叫覃倌夫妇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覃倌沉声问。   卢雪欢欲言又止一番忸怩之后对覃如意道:“新妇还是你来说吧!”   覃如意委屈巴巴地道:“爹女儿想和离。”   这句话恍若惊雷在覃倌与钟氏的脑海中炸开来覃倌死死地盯着覃如意想听听看她还要说什么;钟氏则脸色发白,两眼发昏,呆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你再说一遍?”覃倌的眼神越发锐利。   覃如意还是有些怵她爹的,她咬咬下唇,道:“我与苏南城过不下去了,我们决定和离。”   覃倌怒喝:“我不准!”   开什么玩笑,他的女儿才成亲两个多月,便要和离?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覃家的名声就毁了,覃如意想要再嫁只会难上加难!   覃倌忍着骂人的冲动,道:“无缘无故提什么和离?你们才成亲两个多月,你还没跟他相处过,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根据律令,夫婿外出许久不归,我是能提出和离的。苏南城去建州已经两个多月,并且他在任至少得五年才会挪窝,我若是不与他和离,岂非要独守空房五年?况且律令对此也有规定,成亲后,他不尽丈夫之责,无法给予我幸福,我也是能提出和离的。”   尽管覃如意在跟苏家谈判时会拿着苏南城是过错方这一短处,尽可能地讨得好处,可对着自家爹娘,她便不能把苏南城说得那么不堪,否则她的爹娘一定会把事情闹大了。   她有心让苏南城受到惩戒,但不是通过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   钟氏开了口:“才两个多月未归,如何算得上是许久未归?况且他在外为官,你过去建州陪他,便不算是分居多年了啊!”   苏北顾看了卢雪欢一眼,后者也知道没法再装聋作哑,只好将苏南城在建州纳了妾,又有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她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   覃倌的确有些动怒,但他不是气苏南城背叛他女儿,而是恼苏南城不尊重他女儿,在嫡子出生之前先有了庶子,简直是不害臊!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认为这是覃如意跟苏南城和离的理由,道:“苏南城欺人太甚,可你若是因此而要与之和离,传了出去只会被人认为是善妒,说你这个正妻容不得丈夫纳妾生子。”   覃如意道:“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怎么不帮我呢?”   “正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才要为你考虑啊!”覃倌叹气,“你与他和离,固然出了一口气,可你想过将来吗?你的婚事本就难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门相对满意的亲事,结果才成亲两个月便和离,传了出去,只怕是没有人会再娶你!纵使你们还未圆房,人家也会认为是不是你有问题,苏南城才不愿意与你圆房的。甚至还会有人编造谣言诋毁你,你的后半生就会伴随着流言蜚语度过,这叫我们如何安心?!”   不愿意他们和离的卢雪欢也一个劲地点头。   覃倌话锋一转,盯着卢雪欢有些不悦:“你们苏家这笔账,我也会找你们算的!”   覃如意忙道:“爹、娘,这事跟阿姑没关系,在苏家的这些日子里,阿姑跟北顾都待我很好,若是可以,我也一直想当她们的家人。可是不行,我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如意!”钟氏难过地看着覃如意,不明白她心里有什么坎,难道苏南城的背叛就真的这么伤她的心?   覃如意道:“爹娘感情和睦伉俪情深,哪怕只有我一个女儿,也从未想过另纳妾室生儿子,在我的眼里,世上的感情本就该如同爹娘的感情这般纯粹,容不得第三人。爹娘若是心疼我,不忍我受这等委屈,就答应我吧!”   她就算去了建州,委屈自己跟苏南城欢好,生下儿子又能如何?这样就能绑住苏南城了吗?覃家的手能伸到建州去保护她,替她伸张正义吗?   覃倌一时无言以对,嘴唇动了动,想说他们两家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苏南城毕竟是官,在外养妾也是正常的。然而对比自身,又确实觉得苏南城不是人。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对钟氏的感情有多深厚,只因他的生活除了老婆孩子之外,就是木工,压根就没有时间、机会和精力去搞三搞四。覃见生也给过他压力,他甚至迫于压力也想纳个妾回来,但看到覃如意的处境,他最后还是不忍自己的孩子在本就受歧视的情况下,再因庶出的身份而受到进一步的欺凌,而断绝了纳妾的心思。   覃如意不知道这些事,他也不会告诉覃如意,以至于在覃如意的眼里,他对钟氏是忠贞不二的,给了她树立起了另类的榜样。   钟氏的情感上告诉自己应该吵闹起来,气氛不该这么平和,然而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闻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内心没由来得一阵平静,以至于她想撒泼都没那个闹腾劲儿。   闹腾不起来,他们在谈话时,脑袋就更加清晰,也更加冷静。   覃倌压着怒火,问:“苏家还有什么想说的?”   卢雪欢按照苏南城在书信中的意思,道:“和离虽然是如意提出来的,但毕竟南城也有错,所以如意的嫁奁就让如意带走,苏家的那些聘礼也不必退了,你们看如何?”   “就这样?!”覃倌不满,他认为苏家处理这事的手段不应该只靠财物,在情感上还应该有别的处理方式。   卢雪欢却以为覃家是贪得无厌,她忍着不悦,道:“要不还是不和离了?”   这怎么能行?!覃如意心想,她对覃倌道:“爹,我宁愿不要苏家的聘礼也要和离。”   覃倌瞪她:“你够了!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苏家都愿意不和离了。”   覃如意道:“和离之后不好再嫁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我也出家求仙问道去。”   她这话着实震惊了在场之人,便是苏北顾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诧异地扭头看她。   覃如意朝苏北顾挤了挤眼,面对父母时又是那副“我意已决”的坚定模样。   “如意你——”覃倌和钟氏自然不愿意让她出家,甚至还下意识地往苏北顾那儿看去,想知道是不是苏北顾影响了她。   苏北顾:“……”   这跟她的关系应该不大吧,毕竟覃如意平日最是不愿意看到她整日沉迷修道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钟氏哭道,在她看来,覃如意嫁入苏家后,性情就有了些变化,在对父母的决定方面变得尤有主张,明明她以前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都很少反驳父母决定的!   说白了就是他们觉得覃如意有了独立的意识,开始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不忍母亲落泪,覃如意的语气软了许多:“我与苏南城商议过了,我们都不想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反正他在建州还要待上数年,所以我们便先和离了,阿姑若不嫌弃可愿意认我为义女?我以晚辈的身份留在苏家照顾阿姑。待时机成熟了,再慢慢叫外人知晓。”   这个办法虽说最终还是要和离,但却顾全了两家人的面子和名声,而且只需他们日后慢慢地放出口风,时间一久,和离带来的影响便会被淡化了。   覃倌沉思许久,才忧愁地道:“这事暂时还不能让你阿翁知道。”   覃如意知道他的态度松软了,那钟氏的反对意见便不会太大。卢雪欢虽然不愿意苏南城与覃如意和离,但也知道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解决之策,既能让苏南城、覃如意如愿和离,又能让这场闹剧的影响降到最低。   “我、我自然是愿意认你为义女的。”卢雪欢道。   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这件事除了她持反对意见之外,苏南城、苏北顾和覃如意都同意了。她想过找苏氏族人相商,但又违背了不愿将此事闹大的原意,最后只能这么认了。   覃倌与钟氏还得再考虑一段时日,便先回了覃家。   ——   众人散去,偌大的前堂恢复了宁静,苏北顾起身将在案桌上燃烧的香掐灭,香味渐渐淡去。   她回身的时候看到覃如意,微微一笑道:“送走覃伯父和伯母了?”   “嗯。”覃如意也回以一笑,走到她的身边,捻起那剩下的小半截香,问道,“北顾可是又悄悄地布置了什么静心宁神的阵法?”   苏北顾反问:“何以见得?”   “以爹娘的脾气,知道我要和离之后,只怕不会这般平心静气。”   得亏双方在这场谈判中足够克制,并没有闹得下人都知晓了。   苏北顾不答反问:“阿覃姐姐是如何让苏南城做出让步的?”   以她对苏南城的了解,后者在没有讨到便宜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同意和离的。她担心覃如意为了让对方同意,而付出了许多代价。   覃如意卖起了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苏北顾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卢雪欢看起来还有很多话想问,于是刚回房门没多久又把覃如意喊过去问话。   另一边,覃倌和钟氏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为了不让家人看出端倪,又佯装没事。   好在那富户的棺材已经打好,否则覃倌在打棺材的过程中精神恍惚肯定出差错。   他这边没有出岔子,钟氏那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在切菜时险些切到手指,好在刀并不锋利,只是破了皮。   “这事该如何是好哟?”钟氏苦巴巴地问覃倌。   夫妻俩辗转反侧两天,覃倌才挠了挠两日不曾打理过的胡茬,道:“往开了想,和离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云宰相不也为其儿子与儿媳做主和离了,放其儿媳改嫁?”   云宰相是大魏朝有名的贤相,据说他本是个短命鬼,后得钟仙姑赐仙丹,才活到了五十多岁。但他的长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继承了他的病体不说,二十三岁就一命呜呼了。在长子病故之前,云宰相深知长子活不长命,他感念儿媳嫁进来两年却未能过上和美的日子,又为了避免她年纪轻轻就成为寡妇,所以做主替他们和离了。   没过多久,云宰相的前儿媳妇改嫁了。三年后,其长子也病故了。虽然此举颇受诟病,但也获得了一些称赞,认为他深明大义,没有让儿子耽误了前儿媳的再续姻缘。   钟氏叹气,又道:“如意的嫁奁是必须拿回来的,不能叫苏家贪了去。”   覃倌颔首:“再慢慢商议吧!”   覃倌与钟氏的态度不再那么强硬之后,覃如意又加了把劲游说他们,最终在六月底的时候,让他们松了口,在和离书上签了名字,算是承认女儿、女婿和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终于离婚了,能光明正大地喜欢一个人了!   苏道长:嗯?我是不是可以专注种田了?   覃姐:呸你个小没良心的。   ——   感谢在2022-06-2819:24:40~2022-06-2823: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慢一拍2瓶;可乐加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礼物   覃如意与苏南城和离之后将留在苏家直到时机恰当了再回覃家的事情是卢雪欢和覃家都同意的,为了不让覃如意留在苏家的立场变得十分尴尬,卢雪欢决定正式将覃如意认为义女。   虽然两家都没有广而告之但却按照习俗请了左邻右舍来家中吃饭理由也有现成的,就是覃如意的生辰。   众人留意到卢雪欢对覃如意的称呼从“新妇”变成了“如意”还偶尔说她把覃如意当成女儿般疼爱让覃如意以后别喊她“阿姑”了,改口称“娘”吧!只因很多婆婆都是这么说的众人并没有多想,还羡慕她们的婆媳关系好。   卢雪欢嘴上笑着心里却直发苦,若没有此前种种,她能得一个体贴、贤惠的义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覃如意坚持要和离的态度也让她心里有了隔阂不知道该如何再将其当成那个乖巧、贤惠的儿媳妇了。   宴席散去,卢雪欢以身体乏累为由回房歇息了,覃如意看着她的背影神情落寞似乎在反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苏北顾注意到她的情绪低落,道:“阿覃姐姐我有礼物要送与你。”   在这一瞬间覃如意的眼眸又亮了起来:“什么礼物?”   苏北顾递给她一个小木盒。   从小木盒的外表上看里面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覃如意却尤为期待拿在手上又悄悄地看了眼苏北顾才迫不及待地打开。   只见里面躺着一串由十二颗桂圆大小的木珠子串成的手串木珠子很朴素,没什么花样,倒是其中的“头珠”上面刻着疑似阵法的纹样,上面还有个三阶葫芦,及六颗流苏一样的小珠子,看起来小巧又精致。   “这是……流珠?”覃如意一眼就认出来了。   苏北顾挑了挑眉,笑道:“很多人看到这个手串时,都会以为这是佛家的佛珠,没想到阿覃姐姐能认出这是流珠。”   “为了……我也是做过功课的。”覃如意嘀咕,对上苏北顾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佛家的佛珠最少十四颗,最多一百零八颗,当然,还有高僧佩戴的一千零八十颗。而道家的流珠最少十二颗,最多八十一颗,取自九九之数。最重要的是这头珠上的三阶葫芦,这是道家特有的标志。”①   说完,她闻了一下手串,道:“这是桃木做的。”   苏北顾笑着称是,又道:“桃木辟邪。”   覃如意没有问上面刻的是什么阵法,兴致勃勃地道:“快帮我戴上。”   明明自己能做的事情,她非要让苏北顾帮忙,换了一个人定会觉得她矫情,但苏北顾却没什么意见,还从善如流地帮她戴上了这流珠手串。   十二颗珠子刚好贴着她的手腕,不松不紧,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能沾水吗?”覃如意摩挲着它,问。   “能。”   “那我以后都不拿下来了。”   覃如意已经用言语和行动表达出了她对这件礼物的喜欢,她拉着苏北顾的手,道了谢,又颇为遗憾地嘀咕:“可惜北顾生辰的时候,我不在,不然我也为你备礼物了。”   苏北顾笑了笑,没有当真。她的生辰在春末夏初,就算那时候她在家,覃如意与她不熟,又怎会给她送生辰礼?   她随口道:“今年的没来得及送,那就明年再说吧!”   覃如意抓住机会,道:“那说好了,明年你的生辰我得给你送礼物,所以,你得在。”   苏北顾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又把自己来年生辰的活动区域限定在了这边,她哭笑不得,但也不好耍赖,便点了点头:“嗯,我会在的。”   收了礼物,覃如意果然高兴了许多,不过她还是放心不下卢雪欢:“干娘那边……”   “让她自己静一静吧,没有什么结是化不开的。”   苏北顾觉得卢雪欢是经历得太少,出了这种事才容易六神无主,所以还是得给她找点事情做,等见识过大风大浪了,就不会再为一件小事而伤神了。   覃如意又道:“既然我与苏南城和离了,那我自然不能再住在原来的房间了……”   覃如意和覃倌的打算是,她继续住在苏家,但要经常回覃家,慢慢地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搬回去,这样既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届时爆出她跟苏南城和离的消息后,众人的反应才不会很大。   苏北顾道:“我旁边还有一间空房,不如搬到那儿?”   这正中覃如意下怀,她矜持道:“那我先问问干娘的意见。”   ……   翌日,卢雪欢大抵是接受了现实,主动跟覃如意说:“如意,我想过了,既然你跟南城已经和离,那么再住在他的房间就不合适了。你是我的义女,不如跟北顾住一个院子吧,姐妹之间也有个照应。”   苏南城与覃如意的新房门窗上贴的双喜贴纸、梁上挂的红绿绸带都还未拆下,让覃如意继续住那儿,卢雪欢觉得有些堵心,干脆让她跟苏北顾住一块儿。   覃如意乖巧道:“我听干娘的。”   卢雪欢欲言又止。覃如意也就看着乖巧了,实际上在和离这事上,主意可大着呢!   这时,苏北顾过来与她说:“娘,陈阿虎说那两亩棉花田很快便能采收了,看情况,今年的棉花吐絮比往年多一些,娘不过去看看吗?”   很快便入秋了,卢雪欢准备用棉絮来做几件冬衣,这些棉花长得正是时候,她自然是要去看的。   这时候的她还未将棉花增产之事跟苏北顾的肥料关联在一起,因此往棉花田走一圈后,她发现了棉花田的不同之处:“这儿的棉花怎么长得比别处的好,而且那些棉花吐絮怎么这么少?”   长得好的自然是施加了苏北顾改良后的肥料的棉花田。   陈阿虎道:“那些棉花吐絮少是因为才刚进入吐絮期,这块棉花田的棉花因为有苏道长的农家肥,所以长得快、虫害少、吐絮多。”   “北顾堆的肥好了?”卢雪欢惊讶地问。   苏北顾颔首:“嗯,已经囤了不少了,除了这块棉花田,别的田往后也都尽可能用这种肥料。”   卢雪欢还记得苏北顾堆肥的原因,道:“所以算是改良成功了?”   苏北顾没有把话说得太满:“还可以精益求精。”   卢雪欢第一次对农事产生了兴趣,她想,这肥料这么好,能让作物增产,那用在水稻、土豆上面,是不是也能使粮食增产?收成好了,苏家所得的租税不也变多了吗?!   常年入不敷出的苏家第一次让卢雪欢看到能扭转盈亏的希望,她想了解更多,却苦于自己对这些事毫无经验,甚至连赋税之事都一头雾水,从而无从下手   好在苏北顾上次清点家中田产给她提供了思路,她问苏北顾:“上回你清点家中田产的册子可还在?”   苏北顾知道她想做什么,甚至很支持她去打理家中的资产,于是将所有账册、租税簿、官府发放的收税凭由等都拿给她,道:“这些是我已经整理过的,娘先看着,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或者阿覃姐姐。”   “问她?”卢雪欢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之前防着覃如意,所以压根就没让覃如意插手这事,问她有用吗?   苏北顾道:“阿覃姐姐当初的嫁妆有二十亩田,这些田都是她自己打理的,她有经验。”   现在覃如意已经不是苏家的儿媳妇了,自然也不可能再盯着苏家的这点家产。卢雪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顿时有些羞愧。   苏北顾点到为止,没有让卢雪欢感到难堪。   卢雪欢沉浸在学习打理家中资产当中,看见苏北顾总结出的苏家一年的开支,她才知道苏家明明人很少,为何往年却花钱如流水。   最大的开支竟然是苏南城?!   苏南城每个月零零散散地从家中领走的钱竟高达四五贯,——要知道这还是在他有俸禄的情况下拿走的钱,他的俸禄构成很复杂,但算下来月俸有十二贯,加上他在家领走的钱,他每个月开销是十七贯钱!   他怎么会花这么多钱?   卢雪欢隐约记得自己以前询问过他,但他每回不是说应酬,便是花钱打通上下关系,毕竟他不是靠科举入仕的,在马递铺的威望不够,只能靠利益来拉拢和收买人心。   对于这种拉拢方式,卢雪欢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如今算了账才知道苏南城到底下了多大的血本!   难怪他能得到上司的青睐,连去福建都不忘带上他。   卢雪欢有些担忧苏南城这么做是玩火自焚,可苏南城去建州后便不曾向家中讨要过钱财,说明他的升官确实给他带来了好处,——在茶场,他是被人巴结的那一个。   左思右想后,卢雪欢最终还是决定给苏南城写一封信,告诫他要守住底线,不要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写完信,她又继续看账簿,继而发现有些不对劲。她把账簿翻了又翻,却没找到苏北顾的开支记录。   她对自己的女儿没有隐瞒,直接来问苏北顾:“北顾,你堆肥所买的粪便、草料所花的开销莫非没有走公中?”   苏北顾颔首:“那是我做的试验,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怎么能走公中呢?”   卢雪欢不赞成地道:“可那些肥料最后都是给自家田用的,受益的是家里,哪有用你的钱补贴的道理?”   苏北顾没有与她争辩,道:“既然娘对这些肥料甚是满意,那以后这笔钱就从公中出吧!”   “你的钱还是应该自己攒着。”卢雪欢顿了下,想到苏北顾的户籍不在苏家,以后苏家的资产都没有她的份,便道,“不仅你的钱要自己攒着,家里还得给你一些补贴才行,不然你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苏北顾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太看重,道:“娘决定吧!”   卢雪欢对她这个脾气真是没有招了,回头继续摸索如何打理家产,没想到摸索着、摸索着,竟然也摸索出了一些开源节流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多愁善感?闲的。   卢雪欢:……   ——   注释:佛珠与流珠的相关知识来自于网络。   ——   感谢在2022-06-2823:36:05~2022-07-0116: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xi61瓶;第三極29瓶;哎呀呀0806、八归15瓶;不负流年、我家胖胖好可愛、壹贰叁肆10瓶;只生气时非暴力沟通、清、年迈的加菲猫?、gt5瓶;独步寻花?3瓶;独钓寒江雪2瓶;可乐加冰、五花肉很绝、改个名、英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吃醋   苏北顾先前已经整理过苏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了就是苏家和卢雪欢名下的那五十亩田产,至于苏南城的俸禄,他都是自己拿着的因而不计入其中。   苏家和卢雪欢租佃出去的田种植最多的作物是水稻其次是土豆,这两种都是粮食作物尤其是土豆向来以高产著称。——照理说,有了土豆之后粮食的价格应该会下降,可实际却是天下太平后朝廷一边推广高产的土豆,一边促进人口增长,使得天下对粮食作物的需求不降反增,因而米价依旧保持在三百文一石左右。   土豆一亩能产二十多石,因此比较廉价八十文就能买一石。若是研磨炮制成粉能卖得贵一些,但八斤土豆只能出一斤粉,对很多只想要果腹的老百姓而言用八斤土豆去换一斤粉显然不划算。   苏家有三成田地种了土豆,加上一些大豆、蔬果和棉花构成了苏家所有的收入来源。   卢雪欢越看账簿越心惊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苏家欠覃家的钱一直都还不上只因仅靠这五十亩田的话着实是没法发家致富的。得亏苏家人口简单没有苏南城伸手要钱之后开支也少了大半不然这种拮据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还是得开源节流。   既然决定开源节流,那么理应从最简单的“节流”开始做起。   首先,吃穿用度上能省则省。   其次,卢雪欢决定往后不再每个月给苏南城寄去特产,原本准备给他做的棉衣也省了,——给他做棉衣还不如给体弱的苏北顾多做两件!   最后,有了苏北顾堆的肥料后,那她就没必要再额外花钱去买农肥,刚好早稻已经割完,那些稻草除了可作为草料之外,还可以给苏北顾用来堆肥。   而且稻草的用处不小,它也可作为“开源”的一环,将其卖给需要起茅屋或者造纸的人家,又能编草席、草鞋来卖。   苏北顾听到卢雪欢的“开源节流”计划,既诧异又欣慰:“娘的主意很好。”   瞧,卢雪欢还是很能干的,只不过是以前娇生惯养的生活消磨了她的意志,让她渐渐地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在这一刻,卢雪欢忘了自己面对的是她的女儿,被苏北顾这么一夸,反而觉得像是得到了长辈的认可,顿时心花怒放,又把自己的计划说得更加详实。   苏北顾便提点了一下,道:“其实稻草还有一个用处,它可以用来种蘑菇。”   这可触及卢雪欢的知识盲区了,她好奇道:“蘑菇不是长在山里、土里的吗?稻草为何能种蘑菇?”   苏北顾笑道:“这蘑菇不是直接在稻草上面长的,而是需要用稻草、麦秆等作为培养料,再撒上菌种。对了,菌种也可以自行栽培。撒上菌种后,只需十多天便能采收一次,然后还可以再进行催生,又能采收一次。”   苏北顾的话也算是给自己提了醒,既然她可以用阵法来堆肥,那是否也能用阵法来种蘑菇?蘑菇的生长周期短,也不需要构建太复杂的阵法,完全可以一试啊!   她不需要种太多蘑菇,只供自家人食用,还是能消化完的。   卢雪欢很是心动,但有些犹豫:“可我们乡里也没几人会种蘑菇呀!”   “我来种就行。”   卢雪欢踟蹰了片刻,下定决心道:“要不我还是喊如意帮忙吧,你别累着了。”   若是以往,她要求覃如意帮忙那就是天经地义的,可现如今,她还得想想要许对方什么好处,才好意思开这个口。   苏北顾道:“这好办,等蘑菇种出来了,分阿覃姐姐一半就行。”   卢雪欢咬咬牙:“成,就按你说的去办!”   除了种蘑菇这事之外,卢雪欢原本还想跟穆秀秀做点女红赚钱,结果苏北顾问她:“娘的女红技艺可是习自名家?”   卢雪欢摇头,她的女红都是待字闺中时跟长辈学的,不曾得到名家指点。   苏北顾又问:“那娘的女红比乡里人的女红如何?”   卢雪欢有些尴尬了:“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苏北顾叹气:“若是如此,想要靠女红来赚钱是不可能的,哪怕真能卖出一两件,可产能不高,收益也少,不划算。”   卢雪欢大失所望,原本高涨的热情也稍稍冷却。   苏北顾也不是一味地在打击她,话锋一转,道:“其实人各有所长,而且身处怎样的位置便做怎样的事。娘是苏家的主母,又是长辈,家里还不到需要娘去做女红维持生计的地步,娘何必舍近求远?打理苏家家业、管理内外事务、统筹全局,这哪件事不比去做女红赚钱重要?”   她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卢雪欢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是啊!她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需要像那些绣娘一样去刺绣养家,或者天天窝在房里织布补贴家用。她是当家主母,只需要掌握大方向就行了,具体的事情完全可以交代底下的人去做啊!   想明白之后,卢雪欢对苏家的家业更加上心了,不仅将所有的佃户都喊来立了一遍规矩,嘱咐他们要对农事更加上心,还打听到了乡里的造纸工坊,询问他们是否需要稻草。   不过正值早稻收割完的秋初,乡里什么都不多,稻草特别多,那些造纸工坊有稳定的稻草来源,压根就不需要向苏家买,所以卢雪欢铩羽而归。   卢雪欢有些气馁,覃如意得知后,也稍微给了她一些提示:造纸工坊不需要这么多稻草,养殖场对稻草的需求却是源源不断的。   卢雪欢想起了苏家是官户,还有一些苏登留下的人脉,于是借着这些人脉联系到了州牧监,——即养马的官府机构,——这儿才是对草料需求量最多的地方。   她以一束稻草(二十斤)十文的价格卖给了牧监共七千斤稻草。一般一斤稻谷会有一斤稻草,三十亩田便有一万四千斤稻草,只不过她只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或给苏北顾堆肥,或做他用。   虽然是借人脉关系而完成的一笔买卖,但给了卢雪欢极大的鼓舞,为此,她高兴了好些天,还特意煮了雪梨汤给覃如意。   苏北顾见状,佯装吃味:“我回家这么久,娘都没有给我煮过雪梨汤,阿覃姐姐有口福。”   卢雪欢一愣,旋即有些许内疚,她刚想找机会弥补,便听见覃如意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北顾也会吃醋,那这碗雪梨汤,姐姐便让给你吧!”   苏北顾挑眉,抬手就想接过这碗雪梨汤,岂料覃如意往后一缩,眉眼间皆带着狡黠的笑意:“可要姐姐喂你?”   苏北顾:“……”   这身份的不同,性子果然就会不一样么?   以前受“苏家儿媳”“嫂子”的身份压着,覃如意一言一行都被约束在这个伦常之内,如今成了卢雪欢的义女,便挣脱了局限,性子活泼了许多。   苏北顾转了转手腕,微笑着回应:“我的手还算灵便。”   覃如意见状,便不再挑逗她,将雪梨汤给了她。   她们之间的小互动让卢雪欢松了口气,苏北顾并不是真的怪她没有为其煮过雪梨汤,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调节气氛,让她跟覃如意的关系能更加融洽一些。   苏北顾喝了口,又忍不住再喝一口,才舔了舔唇道:“味甜不腻,润而甘爽,眼下秋高气爽,喝它再是合适不过了。”   卢雪欢高兴地道:“你喜欢的话就多喝一点,盅里还有,不够的话娘改天再给你煮。”   “谢谢娘。”苏北顾放下碗,给覃如意和卢雪欢各盛了一碗,“毕竟是娘为阿覃姐姐煮的,阿覃姐姐多喝一些。”   喝完了雪梨汤,卢雪欢便回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覃如意留了下来,问苏北顾:“干娘说你想种蘑菇,你打算如何种?”   苏北顾闻言,便知道卢雪欢一定去找覃如意来帮忙了。   “种蘑菇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露天的,在外头的田地里栽培,还有一种是在屋里面,或者比较阴凉的角落栽培,简单来说,后者比较方便操作……”   方便怎样操作?自然是方便苏北顾设下阵法,减去多道工序的同时,又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比如栽培菌种的过程中需要杀菌、发酵等,苏北顾可以用阵法来解决这些问题,大大地缩减了准备周期。   覃如意沉思了一番,道:“如同堆肥和制冰?”   苏北顾颔首:“差不多。”   “那我给你打打下手,粗活交给我,轻省的活你来,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再把自己累倒了。”   覃如意还认真地弯起尾指,在苏北顾面前晃了晃。后者哭笑不得地与她拉钩:“行,我答应你。”   栽培蘑菇的地点,苏北顾也已经选好了,就是苏家北边正屋后面的那一圈空地,那里一直都荒着,长了不少草。苏北顾想着,与其每两个月就去那儿清理一次杂草,还不如作为栽培蘑菇的实验之地。   卢雪欢对她的选址并无异议,甚至还让穆秀秀、孟媪得空的时候来帮她的忙,这样一来,苏北顾要做的就只有布置阵法而已。   另一边,苏家的棉花田也全部到了可以采收的时候。   苏家的佃户几乎全部出动去田里采摘棉花,而不出两日,苏家厅堂里的棉花便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   “今年天气不太好,但棉花比往年增产了四十多斤!”陈阿虎跟卢雪欢汇报。   一亩棉花田往往只有一百八十斤的产量,今年的雨水多,照理说棉花产量会有所下降,实际却是增产了。而增产的部分很显然是用了苏北顾堆肥的那一块田,也就是说,这是苏北顾的功劳!   卢雪欢也很高兴,忽然,她想起一事,忙问:“最近抢种的晚禾可有用咱们家的农肥?”   “用了,苏道长说她堆的农肥足够咱们用一两个月的了。”陈阿虎红光满面,虽说干农活很累,而且晚稻也才刚插秧,收成如何还未可知,但棉花的增产就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晚稻若也能增产,这是大喜事一件啊!   卢雪欢忽然想到,苏北顾改良过的农肥有如此效果,想必不愁找不到买家,她是否可以在“开源”的计划中增加“卖农肥”这一条呢?   她刚生出这样的念头,又很快打消:这些农肥固然可以卖,可这都是苏北顾改良出来的,而且她刚开始堆肥那会儿就累得病倒了,如果要卖农肥就必然要加大堆肥的量,这样一来,苏北顾的工作量岂不是要增加许多?   况且苏北顾现在对种蘑菇产生了兴趣,心思都在那上面,哪有空去增加堆肥量?   她并不想为了这点钱而拖垮苏北顾的身体,便按下了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我的手灵便。   覃姐:我的手指有力量。   苏道长:……   ——   感谢在2022-07-0116:56:26~2022-07-0221:3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生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gie微笑9瓶;花花世界5瓶;銀河落九天、恒、改个名、探陵小慕、可乐加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轧棉   苏北顾从正屋后的空地出来走到前堂时看见偏厅“棉花山”那儿围坐了好几个妇人,其中就有陈阿虎的妻女。   棉花虽然采摘了,但还不可以直接使用它需要经过数日的晾晒然后靠人力分去夹杂在棉絮里的碎屑和棉籽。这是一项枯燥复杂的工序,一个人一天往往只能“净棉”一斤效率十分低下。   苏北顾忽然想起了修仙界的轧棉机那是一种不需要人手剥离棉籽与棉花的机器,小型的轧棉机一天能“净棉”五十斤左右而那些大工坊的大轧棉机能“净棉”更多。   恰好苏北顾的师娘就是炼器宗师,她也会做轧棉机苏北顾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做过轧棉机,但依稀记得如何制作。   这种轧棉机制作起来并不麻烦,画了图纸后要求铁匠和木匠按照她的要求来制作零件,她再组装就成。   花了一天时间确定记忆中的轧棉机结构,再画好图纸苏北顾便准备出门找人。然而她还没走出家门,便撞上了从外头回来的覃如意。   “北顾打算出门?”覃如意问道。   “嗯,准备去找铁匠和木匠帮忙打造一些零件。”苏北顾没有避着覃如意“我看大家用手来轧棉太辛苦了,而且效率低下准备做一台轧棉机用机器来分担她们的工作。”   正值农忙时期佃户家的女眷还得抽空来“净棉”这一来耽误农时二来也有压榨佃户的嫌疑倒不如用轧棉机来解放劳动力同时还能提高轧棉效率。   覃如意听着觉得很是新奇,兴致勃勃地问:“轧棉机?做好了我能瞧瞧吗?”   见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模样,苏北顾嘴角不自觉往上翘,噙笑道:“自然是可以的,而且说不准还得请你帮忙组装。”   “既然这轧棉机是北顾想出来的,那可不能让人摘了桃子。”   轧棉机还未成型,覃如意便已经考虑到了如何维护苏北顾的利益,禁止轧棉机的制作方法外传上面去。   若苏北顾的轧棉机真这么好使,那替她打造零件的铁匠、木匠必然知道如何制作轧棉机,届时对方效仿苏北顾制作轧棉机,再卖给别人,那赚钱的可就是他们了!   而且为何棉花的御寒效果如此好,还能做棉布,种植的人却这么少呢?主要还是因为棉花种起来容易,加工却难。仅仅是“净棉”这一步便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使得棉花的价格被抬得很高,普通人都舍不得买。   还有现如今很多纺织机的结构原理都是以蚕丝、麻等常见的原料为基础的,棉花虽然也能纺织,但却没有很好的机械。   棉花是从崖州、岭南那一带往北推广种植的,那边也有纺织棉布的纺车,但却不是很便利。比起去纺棉,百姓更擅长和习惯纺丝,这也是间接导致百姓不重视棉花的缘故。   如果有了轧棉机,百姓不再认为“净棉”是一件劳心劳神的事情,那么必然是愿意去种植更多棉花的,届时对轧棉机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多……   覃如意在这一瞬间已经想到了很远以后的事情,她越想越觉得苏北顾是个天才,竟然还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机械来。   苏北顾解释:“这轧棉机不是我所创,我也是跟别人学的。而且轧棉机制作起来并不难,很容易就能摸清楚它的构造,被大肆效仿制造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不重要。”覃如意道,“你把你画的图分成几份,分别去找几个铁匠,让他们打造出部分零件,如此一来,他们就算知道一两个零件,短时间内也没法掌握轧棉机的制造方法。至于木制部分,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苏北顾反应过来:“阿覃姐姐想找覃伯父帮忙?”   “我也会木工的呀!”覃如意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嘟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北顾眸光闪了闪,正色道:“阿覃姐姐,我知道你会木工,但这事还是交给覃伯父吧!你坚持与苏南城和离一事,想必他如今还是有些介怀的,你可以借此事来缓和与他的关系……”   虽然覃如意从来没有在苏北顾和卢雪欢面前提过覃家的事,但每次她从覃家回来,情绪都有些低落,苏北顾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应该是父女之间出现了嫌隙。   “让你费心了,不过他不一定愿意帮忙。”覃如意道。   “我不是让他无偿帮忙。”苏北顾顿了下,“应该说,我准备将轧棉机全权交给他去打造。”   覃如意诧异,苏北顾说交给覃家全权负责制造轧棉机,无异于将赚钱的方法拱手送给了覃家。   “你——”覃如意欲言又止,对上苏北顾清明而坚定的眼神,她明白了:苏北顾不是不清楚这个决定背后的含义,可她依旧这么做了,可见一来她确实不在意轧棉机带来的巨大利润,二来她是真心想让覃如意借此机会修补父女关系的。   最终,覃如意笑着掐了苏北顾的脸蛋一把,似嗔非嗔地道:“傻北顾。”   看着白皙的脸蛋被掐得有些红,覃如意这个“罪魁祸首”反倒心疼了起来,又揉了揉,想要将那抹红晕给匀开一些。   苏北顾抬手抓住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道:“阿覃姐姐,再揉就肿了。”   覃如意哼了哼,嘀咕道:“肿了好,本想把你养胖一些,却怎么都养不胖,肿了正好能让脸蛋看起来鼓一些。”   苏北顾哭笑不得,道:“那另一边也得揉一揉,否则只肿半边看起来不匀称。”   覃如意见她偏了另外半边脸过来,心跳不知怎的,快得没法控制。也不知道她这半张脸有什么魔力,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亲上一亲。   这时,邻居梁大婶经过,覃如意就跟被人捉奸在床的情人一般,惊得缩回了被苏北顾抓着的手,又往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与苏北顾的距离,再下意识低下头,躲避别人的目光。   “苏道长、覃娘子,你们怎么在门口站着?”梁大婶问。   苏北顾神色并无异常,很是坦然地回道:“哦,我们准备出门走一走。”   习惯了她们饭后会出来散步消食的梁大婶并无疑虑,她高兴地上前给苏北顾道谢,说端午那会儿向苏家买的“桃符”很管用,她丈夫苏茂原本有些风湿的毛病,发作起来疼得压根没法下床;而她夜里浅眠,常常屋内外的一点异响都能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可自从挂了那桃符后,近两个月,苏茂的风湿病没有发作过,她每晚都睡得很香,精神一日比一日好。   她将这些好的变化都归功与苏北顾的“瑞兽”桃符了。   苏北顾:“……”   苏北顾觉得大概率是他们的心理作用,他们坚信她的桃符管用,于是睡觉的时候便能感到安心,从而睡眠质量大大提升。至于苏茂,想必也是休息好,减缓了风湿发作。   感谢完苏北顾,梁大婶又拉着覃如意的手道:“要不是覃娘子的手巧,这桃符也没法发挥它原本的作用呀!”   第一次有外人如此亲昵地拉着覃如意这双为无数棺材绘画过的手,她感到不自在的同时又有些欢喜,无论是脑子还是身体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懵懂地应道:“梁大婶客气了。”   “梁大婶,我娘在家,是否需要帮你喊她出来?”苏北顾问。   “哦不用了,我只是路过,改天有空了再找她唠嗑。”梁大婶摆摆手,正要离去,又道,“你们有空也可以来梁婶家坐一坐。”   苏北顾微微一笑:“下次一定。”   梁大婶走后,覃如意伸手拽着苏北顾的青色长衫,悄悄地松了口气。   苏北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笑了笑,没有拆穿:“阿覃姐姐,走吧!”   “嗯?去哪儿?”覃如意没有反应过来。   “自然是去找覃伯父啊!”   “哦。”覃如意跟上了苏北顾,又趁机伸手,用手指缠扣那纤细修长的玉指。   ……   苏北顾和覃如意到覃家时,覃见生刚好被种昇搀扶着在院中散步,覃倌看见二人,想起了覃如意和离之事,脸色便不太好,但是碍于覃见生在场,他也没有出口赶人。   “苏道长。”覃见生开口,种昇替他翻译了,顺便唤了覃如意一声“阿覃姐姐”。   “最近没有需要你帮忙的活计,怎么回来了?”覃倌沉声问覃如意。   他当然不是抗拒覃如意的归来,只是覃如意和离之事,他没有告诉覃家的任何人,他有些心虚,生怕别人起疑,反应便大了些。   覃如意的眼神一暗,正要开口,苏北顾便主动吸引了火力:“我有些事想请覃伯父帮忙。”   覃倌的语气生冷:“我一个打棺材的能帮你什么忙?你需要棺材?”   “爹!”覃如意心里着急,她爹这不是在咒苏北顾吗?!   覃见生虽然不清楚覃倌为何对苏北顾的态度如此差,但他还是呵斥了这个儿子一顿,又叽咕地说了几句。   覃如意扭头跟苏北顾说:“阿翁请你进屋坐下说。”   覃见生又呵斥了覃倌两句,尽管后者不愿意,也不得不跟进屋坐下。   待众人落座,覃如意才拿出苏北顾给的图纸,送到覃见生的面前,道:“阿翁先看看。”   一旁的种昇见状,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轧棉机。”覃如意回头看了苏北顾一眼,得到鼓励,才将它的作用一一告知。   覃倌原本心里藏着事,也压着对身为苏家人的苏北顾的不满,可是听了覃如意的话,他慢慢地转移了注意力,不由得开口质问:“真有这么便利的净棉器械?”   苏北顾道:“这就是我想找覃伯父帮的忙,等这台轧棉机打造出来,是否这么便利,覃伯父便能知晓了。”   覃倌沉默了,他在思考轧棉机的事,及苏北顾的用意。   人力的净棉一天只能净一斤棉花,可是轧棉机却能净五十斤棉,也就是说,五十个人干的活,一个人就能干完。这样的利器若是面世,必然会引起极大的轰动……   这样赚钱又赚名气的事,苏北顾为什么要给他们覃家来做?这里面是否有陷阱?   覃倌已经不信任苏家人了,毕竟苏北顾当初也是发了誓要善待覃如意的,结果呢?覃如意被逼的走到了和离这一步,苏北顾可有做些什么?   覃倌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覃见生便已经激动地撑着拐杖,自己站了起来,他对着苏北顾和覃如意叽里呱啦地一顿输出,也只有覃如意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覃见生是万分支持苏北顾将轧棉机交给覃家来打造的,他看到的当然不只是轧棉机背后巨大的利润,他更加在意的是,这是一条能让覃家改换门庭的路子!   他们覃家又不是喜欢棺材才选择当棺材匠的,除了以此为生之外,也因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技艺,他们有传承下去的义务。但若是有别的选择,他们肯定不会选择一直当棺材匠,不愿意一直背负被歧视和辱骂的命运。   而掌握了轧棉机的制作方法后,覃家就可以不用再靠打棺材为生了,他们还可以靠轧棉机来洗去别人对覃家的偏见。   当然,不是说完全不打棺材了,毕竟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家业,还是要传承下去的,但是在打棺材之余,还可以谋别的出路。   覃见生是惊喜的、兴奋的,他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覃倌答应下来,然而他还有一丝清醒,问覃如意:“造出轧棉机之后呢?”   覃如意将他的话转述给了苏北顾,后者沉吟片刻,道:“根据苏家眼下的棉花田大小及棉花产量,只要两三台轧棉机就足够了。”   这时,覃倌开门见山地问:“爹他的意思是,你把轧棉机的制造方法告诉了我们,就不怕我们背着你造更多的轧棉机去卖?”   覃见生瞪他,似乎不满他说得太直白了。   苏北顾微微一笑:“我既然决定找覃伯父帮忙,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覃倌一怔,旋即眉头微拧:“你……”   “您是阿覃姐姐的父亲,我相信您。”   苏北顾的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覃倌看着她,险些无法相信这么铿锵有力的话是从她这么柔弱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覃见生说了些什么,但覃倌没有听进去,他只是看着轧棉机的结构图,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松开了紧锁的眉头,抚平了那几道皱纹,道:“行,我帮你这个忙,但我也不会占你这个便宜。我免费帮你做三台轧棉机,同时苏家欠我们覃家的钱也一笔勾销了。”   苏北顾刚想说不用,覃如意便先按住了她的手,她收到提示,道:“好,依覃伯父的。不过这件事我希望能保密,我的意思是,不要让我娘知道这笔账抹平了。”   覃倌挑眉,颇为不解地看着她。   “她最近好不容易找到了奋斗的目标,若是连这个目标都没有了,那生活未免太无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221:37:07~2022-07-0319:2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八归、小飞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羽梦泽x50瓶;哎呀呀080610瓶;y1nzhen9瓶;冷思安7瓶;27968822、酷开zq、轮回、不易5瓶;凯恩斯2瓶;改个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欲念   接过苏家的欠债条后苏北顾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衣服的暗袋里,仿佛这只是一张不值钱的纸。   覃倌见状,眸光微闪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他意识到了苏北顾其实并不算是苏家的人,她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至少覃如意并无怨言还很依赖她足可见她的誓言都是带着诚意的。   覃见生则沉浸在覃家将迎来巨大的转变的喜悦当中,恨不得手舞足蹈然而刚才他凭一己之力站起来的情况终究只是偶然,没有拐杖的支撑没有别人的搀扶,他甚至很难挪动一步。   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种昇一把将他扶住,让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覃见生对种昇说了些什么,后者紧张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把这件事外传的!”   苏北顾提醒道:“覃伯父,这轧棉机其实结构并不复杂,仿造起来也很容易所以想要独占轧棉机的制造市场只怕是不容易。”   轧棉机面世后,它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必然会引来一大批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可以买一台轧棉机回去拆解了然后也找人打造出一模一样的零件再进行组装。这个世上没有专利之说覃家注定没法独占轧棉机市场。   覃倌道:“无妨我也没想过要打出‘独此一家’的招牌先把机会抢占了等别人琢磨出轧棉机来这采摘棉花的时节早就过去了……”   苏北顾又给了不少建议:“其实覃伯父在打造轧棉机的时候不妨在上面动些手脚,比如刻上覃家独有的标识,又或者设计一些暗号,再打出买覃家轧棉机能享受三年免费保养、保修等招牌,多争取一些客源。除此之外,若能跟官府搭上线与官府合作,那更好。”   覃家所认识的最大的官大概就是苏南城了,但苏北顾显然不是让覃家依靠苏南城。   覃倌往深处想了想,便豁然开朗。他们覃家的棺材生意可是遍布益阳县的,不仅是普通人会来买棺材,连官府也会为了安置那些突然暴毙的官吏、亲人而来购买棺材,只是他以前很少会钻研此道,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这一茬。   苏北顾微笑道:“当然,这一切还得覃伯父先把轧棉机造出来,才能谈别的。”   覃倌回过神,颔首:“你说的没错,我尽快将轧棉机打造出来。”他又看向覃如意,“如意,你有空的话便也常回来帮忙吧!”   覃如意眉眼弯了弯:“好的,爹!”   ……   父女关系的缓和让覃如意松快了许多,钟氏也有许多话要跟覃如意说,后者干脆留在家里过夜。   如今覃如意回覃家已经不算是回娘家,不必担心卢雪欢有想法。覃如意以天色昏暗为理由,想让苏北顾在覃家留宿,不过后者还要继续栽培她的蘑菇,便独自回了苏家。   翌日,苏北顾让陈家妻女等佃户家的女眷先回去,净棉的活先停下来,等忙完了农活再说。   卢雪欢不理解苏北顾的行为,道:“入秋后很快便降温了,不尽快把棉花摘出来,想要赶制冬衣就来不及了。”   苏北顾道:“家里还有旧的冬衣,先将就穿着,很快就能想办法把棉花都摘干净了,我让她们停工也耽搁不了多久。”   “好吧!”她想给苏北顾赶制冬衣,既然当事人都不在意,她便先按捺下来吧!   这时,卢雪欢拿出了三贯钱交给苏北顾,道:“这是牧监那儿买草料的钱,我支出了一部分,你先拿去还给覃家吧!”   自从苏覃两家没了姻亲关系后,这笔债务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卢雪欢的心头,她不知道覃家什么时候会忽然发难要他们还钱,所以她想趁有余钱的时候先把债给还了。   “若我没估算错误,此番卖稻草也不过赚了三千五百文,娘一下子就拿出了三千钱?”   “所卖的稻草不过是额外的进账,卖米和土豆的钱还未怎么动呢!你放心,娘肯定会留下足够的钱用以维持生计的。”   学习管家之后,卢雪欢才知道这钱来之不易,所以她留出赋税及衣食住行方面的预算,剩下一部分钱作为存款,以备不时之需;另一部分则投入到农事生产上面去。   卢雪欢的成长是迅速的,眼下苏家的这点资产要打理起来也不麻烦,苏北顾没有不放心的。   倒是覃如意最近常回家,卢雪欢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便顺便问了句。   苏北顾道:“覃家好像琢磨出了能净棉的机器,叫‘轧棉机’,她就在家里帮忙。”   卢雪欢不知道什么“轧棉机”,但脑子稍微灵活地转一转,很快就把这件事跟苏北顾遣散了佃户家的女眷的事联系到了一起,道:“你是知道了这事后,才说摘棉花的事情不着急的?”   苏北顾颔首,也没有说覃家能琢磨出净棉的机器跟她有关。   向来迟钝的卢雪欢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会打理家业后,脑袋开窍了,一言就说中了这件事的关键:“可覃家是怎么忽然就能琢磨出净棉的机器的?过往的几十年,也没听说他们有这方面的本事啊!”   苏北顾一顿,也不慌,幽幽道:“兴许是覃家暗中研究了多年,只不过还未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就没有大肆声张。”   “也是!”卢雪欢的智商很快便回到平常的数值,“哪个工匠会将自己的独门技艺随便往外传?不过他们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了你?”   “自然是他们研究出了成果,相信那台净棉的机器很快就能面世了。提前让我知道,也不过是想打响名气,吸引大家的目光罢了。”   很快便到了棉花的采收期,——苏家的棉花之所以早采收,是受农肥的影响,其余种了棉花的人家,依旧是在七八月份才会采收棉花。加上受天气的影响,今年的棉花采收要比往年往大半个月。——为避免种植棉花的大户提前雇了人手,从而降低了轧棉机的需求量,覃家决定提前放出风声,到时候第一台轧棉机也会让苏家先使用,给一个示范,让大家看到了轧棉机的妙处后,自然会有许多人赶着找覃家订购轧棉机。   这是覃如意想出来的主意,苏北顾也答应配合,才会在回家后向卢雪欢透露这事。   卢雪欢果然很感兴趣,连连打听轧棉机的事,苏北顾也把轧棉机一天能净棉五十斤的消息告诉了她,她一激动就跑去跟邻居家的好姐妹梁大婶说了。不出三日,乡里很多人家便知道了覃家正在打造的“轧棉机”的妙处了。   覃家的门口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挤满了来打听消息或凑热闹的人,但覃家的作坊是封闭的,就算众人围在覃家的门口,也没法到工坊去一探究竟。   有持怀疑态度的人逮着覃倌便发出了质疑:“覃倌,你别是吹牛吧,什么东西能代替人手,把棉花上的碎屑和棉籽给剥离?”   覃倌淡淡地道:“我是不是吹牛,等轧棉机造好了,展示一番就知道了。”   “那造好了没有?”   “快了。”   别看覃倌表面上这么平静,实际上他的内心还是十分欢喜雀跃的,他之所以能顺利打造出轧棉机,全靠苏北顾给的图纸有精准细致的数据,什么零件有多少寸、多少分都写清楚了,减少了他在调试上所花的时间。   也就是说,若苏北顾给的只是一份没有数据的图纸,那他至少得琢磨数个月,不断地尝试修改零件的尺寸,才能把轧棉机打造出来。可有了具体数据后,他只花小半个月就准备好了零件,接下来只需组装和调试轧棉机,使其净棉效果达到最好就行了。   有人开始唱反调:“快了?那就是没有影的事呗!你覃倌向来老实,什么时候也会搞这种靠噱头吸引眼球的事了?”   覃倌不为所动:“我说了,是真是假,等造好就知道了。”   这时,覃如意开口道:“相信不用很久的,毕竟苏家还等着用轧棉机净棉呢!”   提及苏家,众人觉得轧棉机这事的可信度又提高了一些,毕竟到时候没有轧棉机,那丢脸的可就是两家人了。   遣散了这些凑热闹的人,覃如意又叮嘱了覃倌、钟氏一番,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为了造轧棉机而废寝忘食后,就回了苏家。   这时距离苏北顾拿图纸给覃家已经过去了十一二日,覃如意虽然时常“回”苏家,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留在覃家帮忙的。她没有忘记苏北顾在栽培蘑菇的事情,既然覃家这方面已经不需要她帮忙了,那她也该回到苏北顾身边去。   当放下工作时候,覃如意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就像空了一大块,亟需某些东西来充实,而她上次见到苏北顾还是两日前,所以她无比确定内心的空虚只能由苏北顾来填补。   在正屋后面的空地见到了那个把衣摆用绦带系紧,正往地里洒水的身影时,覃如意没控制住,从那纤瘦的身影后搂住了她的腰。   苏北顾的动作一顿,有些许诧异:“阿覃姐姐?”   覃如意收紧手臂,下巴枕着苏北顾的肩膀,在那薄薄的耳郭边问道:“北顾,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风抚弄了耳郭处细小的绒毛,就像被羽毛轻轻抚弄一般,苏北顾的身子瞬间僵硬,耳朵也染上了粉色。   苏北顾有些不习惯覃如意这么直白地表达对她的思念之情,因为她不确定对方所谓“想”到底是哪种想念:她的理智上认为只是普通朋友、闺阁好友间的那种念想,情感上却忍不住胡思乱想,——之前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往这上面想的,因为覃如意是她的嫂子,对她的所有温柔体贴和表达的情意都可理解为超脱友谊关系,但又不是情爱关系的亲密举止。   如今覃如意不是她的嫂子了,内心的欲念也像挣脱了纲常伦理、道德的约束,纷纷跳出来张牙舞爪。   过了会儿,苏北顾终究还是止住了内心的动摇,冷静下来,道:“阿覃姐姐刚回来便要戏弄我吗?”   “怎么就是戏弄了?”覃如意问。   “我若说不想,阿覃姐姐必然不高兴;可我若说想,你又会问我是如何想的。我眼下正在照料地里长出来的蘑菇,你若看出了我的心思都在这上面,必然会认为我是在哄骗你,敷衍你。无论何种答案,总不会是你最满意的,但你也不是真心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所以这不是戏弄我是什么呢?”   不得不说,苏北顾把覃如意的小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哪怕她只是出于姐妹情谊而回一个“想你”,都足以令覃如意把这份喜悦悄悄藏起来,独自乐上半天。   覃如意松开苏北顾,顺着后者的话转移了目光:“蘑菇长出来啦?”   只见比别处还要阴凉的地里,已经一丛又一丛的小小蘑菇从地面铺的稻草缝中长了出来,相信再过数日就能采摘了。   不过这蘑菇头一个比一个小,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竟然把覃如意看得头皮发麻。   苏北顾很是微妙地察觉到了覃如意的想法,忍俊不禁道:“这么看确实挺恶心的,不过等这菌菇的伞长开,看起来也不恶心了。”   覃如意不敢再看,胡乱地点头:“嗯!”   苏北顾将剩余的水洒了,保持了土壤的湿润程度后,再把覃如意带离这里。   当然,覃如意此刻也想不到,等她吃上苏北顾栽培的蘑菇后,便完全忘了它们还是幼菇时的“恶心”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密集恐惧症患者表示只想看到已经上桌的蘑菇。   ——   覃姐已经发动攻势了   ——   感谢在2022-07-0319:25:03~2022-07-0422: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rous、大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9688222瓶;探陵小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逢春   苏北顾栽培的蘑菇品种为“平菇”因为她在培养菌种时收集的孢子就是平菇的,种出来的自然也只有平菇这一个品种。   长成后的平菇虽然依旧是几十朵菇挤在一块儿,但它们的菌盖如撑开的伞一般高低错落有致不再像菇芽时期那么密密麻麻。   负责做饭的孟媪割了两捧,这些足够苏家上下五个人吃的了。菇类的烹饪手法很多但基本都是作为突出别的食材口味的配菜唯有做包子、饺子和馒头时会用它来做馅料。   孟媪做了一道菌子烩鱼丝儿,这是一道用菌菇、鱼肉、豆腐、冬笋烹煮的菜肴这些食材都是乡里随处可见的,但做起来还是有些复杂。好在这对长年浸淫厨艺的孟媪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把控了各种食材的最佳口味时间,不至于让某种食材煮得太久而柴了,又或是煮的时间不够而失去了它的滋味。   平菇已经被撕成丝,但是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却能吃出它的肥厚柔软来而且覃如意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她竟觉得这菇跟她之前吃的平菇不一样,吃完后小腹里暖洋洋的,不仅驱散了一丝秋风带来的寒凉身体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不仅是覃如意有这样的感觉卢雪欢也有她还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唯一没什么反应的苏北顾顿了下道:“那是因为娘是趁热吃的这道菜吃完后自然觉得身子暖洋洋的。”   她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但卢雪欢仍觉得吃了这平菇大有裨益苏北顾又道:“这种菇有追风散寒、舒经活络的作用,尤其是对妇人来说,能调节身体。不过它毕竟不是药材,也没有那么夸张的药效。”   苏北顾当然知道这是因为灵气的缘故,普通人不知道灵气的存在,也不会吸收炼化灵气,因而在她们看来,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身体感觉暖洋洋的,精气神都有了一丝提升。虽说它确实对身体有益,但她并不希望卢雪欢将之当成药材。   卢雪欢恍然大悟。覃如意也得到了答案,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上了这种菇,因此又夹了一筷子。眼瞧着这盘菌子烩鱼丝儿所剩不多,而苏北顾还没吃几口,覃如意用公筷悄悄地给她夹了一些。   苏北顾很高兴她没有遗忘自己,不过还是将它夹回给覃如意:“阿覃姐姐喜欢就多吃点,我已经吃饱了。”   虽说这些菌菇按照她的设想蕴藏了灵气,但并非食用越多越好,凡事都得讲个循序渐进,她也得一点点地吸收炼化这些灵气,否则吃得太多,容易吃撑的。   卢雪欢瞄了二人一眼,总觉得她们的相处越发微妙,——以前二人是姑嫂,她很是乐意看见二人关系亲近。可如今覃如意一点儿都没有已经不是苏家儿媳妇的自觉,对苏北顾一如从前,对其的照顾更甚于从前,仿佛二人才是那拜过堂、明媒正娶的小夫妻。   话说,她们可不就是拜过堂,就差洞房的“小夫妻”吗?   卢雪欢的思维发散至苏北顾替兄迎亲那段记忆中去,不过她到底没有多想,只是略吃味地盯着二人,直到覃如意反应过来,也给她夹了一筷子:“干娘也吃。”   卢雪欢丢给苏北顾一个小眼神,后者憋着笑,效仿覃如意孝顺地给她夹菜,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这顿饭。   苏北顾栽培的菌菇如此美味,让卢雪欢动了赚外快的念头,不过山里有很多菌菇,只要闲暇的时候肯花一点时间进山采蘑菇就能采到许多,而且很多人分不清楚哪些有毒哪些没毒,不敢轻易尝试,因此菌菇并不值几个钱。   但这只是野生菌菇的价值,苏北顾栽培的菌菇是经过品尝,可以明确地说无毒的菌菇,而且它能稳定供应,不担心今日吃一顿,明日就没得吃了。   卢雪欢想先在乡里试试看能否卖出去。她把这个想法跟苏北顾说了,后者并没有反对,道:“既然娘想做这件事,那就去试一试吧,不管成败,总归是一番经历。”   卢雪欢道:“有时候总觉得你才是我的长辈,说话老气横秋的,不过让人怪安心的。”   苏北顾笑了笑,没有解释。   她都活了两辈子了,年纪加起来跟卢雪欢差不多大,虽然不是长辈,但也有鼓励她敢于拼搏的资格。   ……   就在卢雪欢摩拳擦掌准备卖菇大业时,轧棉机也终于被覃家打造出来了。覃倌第一时间送到了苏家给苏北顾,略忐忑地道:“装好后我们还未试过,不知道效果如何,你试一试。”   他当然可以先在家里弄点棉花回来试,但他总觉得苏北顾是拿出图纸的人,对轧棉机的了解肯定比他深,若她也在场,必能发现轧棉机的不足之处,从而给他一些指点。   此时的他已经想不起苏覃两家的那些恩恩怨怨,更是忘了苏北顾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道士,把她当成了平辈或者长辈来看待。一旦投入到工作当中,他也是相当忘我的,覃如意便是遗传了他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已经通过零件掌握了轧棉机的运作原理,但依旧认为需要苏北顾给他示范正确操作方式。   苏北顾没有考虑那么多,家里堆的棉花已经晾晒够了日子,若是再堆放在一旁不管,只怕受了潮会影响棉花的质量。   轧棉机的原理其实是用带有锯齿的圆筒将棉绒勾住,再通过与另一个圆筒的摩擦、翻滚,将棉花里的棉籽剥离。这个过程中,只需一个人负责转动一旁的把手,让轧棉机的圆筒保持运作就行了。   “把棉花从这个口放进去。”苏北顾指挥起了一旁的种昇,覃倌没有什么意见,他则亲自握着转轮,随时准备转动里面的圆筒。   种昇意识到自己即将亲眼见证一件堪比纺织机一样的机械的诞生,紧张得口干舌燥,兴奋得手还有些抖。   他按指示将棉花倒进口里,覃倌转起了圆筒,然后在他们的见证之下,棉绒渐渐与棉籽分离,棉绒落到了一个角落里,棉籽则顺着圆筒的缝隙落到轧棉机的底下。   “成了!”种昇激动地叫了一声,覃倌面上也十分欣喜,连一旁围观的卢雪欢和覃如意都面带喜色,只有苏北顾望着轧棉机若有所思。   等所有的棉花都分离成功,覃倌按捺住喜悦的心情,问一旁的苏北顾:“苏道长,如何?”   “算是成功了。”苏北顾道。   覃如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可是还有改进的地方?”   “嗯,先前没考虑到棉绒与棉籽分离之后的问题,现在想来,它们固然是分离了,但是棉绒有时候会跟棉籽落到一块,就跟苍耳跟棉绒轻轻一碰,就勾住棉绒一般,还得额外清理。”   覃倌道:“轧棉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大的成就了。”   苏北顾道:“再改进一下,加大这两处的空间,运转时往底下塞个筛子,攒够一定量的棉籽就将其倒出来。另外在分离出来的棉绒这儿加个风箱……”   覃倌沉吟片刻,点头:“成。”   尽管苏北顾认为轧棉机还有改进的地方,但卢雪欢却觉得足够了,因而得知这台轧棉机是苏北顾订购的后,她便提出留下这台轧棉机先用着。   覃倌这些日子已经把轧棉机的结构图吃透了,把这台初始轧棉机留在苏家也不会影响他再造新的,得苏北顾首肯后,他便把轧棉机留下来了。   卢雪欢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直围着轧棉机转个不停,还自己动手轧棉,一直到她发觉自己的手臂酸痛才停下来。只不过她半步不离轧棉机,见到覃如意,感慨道:“没想到亲——”她意识到覃倌跟她不是亲家后,又改了口,“覃家能造出如此精巧的机器来。”   覃如意心想,这可不是覃家想出来的,但苏北顾不愿意提自己在其中的作用,她便没有说破。   卢雪欢忽然想到,就冲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覃家依旧愿意把第一台轧棉机卖给苏家,她就该厚道些,尽快把欠覃家的钱给还了。   于是她暂且跟轧棉机告别,去正屋后面的“蘑菇房”采了一捧平菇,跑去邻居梁大婶家串门。   翌日,梁大婶登门问卢雪欢,苏家还有没有多的蘑菇,她想多买一些,还悄悄跟卢雪欢说:“苏道长种的菌菇跟她一样深不可测啊,明明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菌菇,可我家那个吃完后,就跟枯木逢春一样,我们昨夜……”   卢雪欢惊呆了,她怎么不知道这菌菇还有这种效果?难道男的吃了跟女的吃了效果不一样?   她把这件事跟苏北顾说了。   苏北顾:“……”   “这蘑菇没有那种效果。”她解释。   “可你苏茂伯伯明明……”   “他之前不是受风湿所累,经常风湿发作吗?后来睡得好,风湿少发作了,精气神恢复了,自然就有心思做那种事了,恰巧他们吃了这蘑菇,误以为是蘑菇的功效罢了。”   卢雪欢觉得有几分道理,但这并不妨碍梁大婶将这平菇当成了补药来宣传,尤其是苏北顾的道士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道家所修的“房中术”。实际把房中术当做一种修行手段的只是个别派别,但百姓们可分不清楚哪种派别,尤其是道家还有把灵芝吹成仙药的例子,蘑菇虽然不是灵芝,但也是道士们最喜欢的食材之一。   大家自然而然地把苏北顾种的蘑菇跟某些道术联系起来,很快乡里就有不少妇人悄咪咪地来苏家找卢雪欢,想跟她买点菇。   卢雪欢:“……”   明明是买蘑菇,结果对方那欲说还休的模样,她还以为是来买牛鞭的。   虽然赚钱了,但完全没有赚钱的快感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卢雪欢:不知不觉嗑起了CP。   ——   感谢在2022-07-0422:30:00~2022-07-0522:4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盐树6瓶;279688222瓶;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旧人   卢雪欢是后来才弄明白为什么苏北顾的蘑菇这么好卖的:   对于百姓而言天黑以后除了熄灯睡觉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因而虽然难以启齿,但□□着实是他们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   牛鞭、鹿血这等大补之物本来就很受欢迎只可惜它们太贵了寻常老百姓消费不起。但蘑菇就不一样了,它很廉价底层老百姓也能吃得起所以哪怕这些蘑菇只有一点点增益进补的作用,百姓都愿意去尝试一番。   加上人云亦云的从众心理一个人说吃了有效,第二个人或许就有一种心理认为它有效当两三个人都开始这么认为的时候,相信它有某方面作用的人就更多了。   只可惜苏北顾就种了这么一点,在第二茬长出来之前,卢雪欢不得不搞起了“限购”,——一户人家每隔三天只能买一捧平菇。她还对邻里说:“这蘑菇跟药材一样偶尔吃一顿就好,不能常吃,补过头了反而容易让身体亏损。”   众人觉得有道理,这股抢购蘑菇的热潮才慢慢随着时间冷却下来。但经常吃苏家平菇的人却发现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常在田里干农活的人以前下一回地不是腰酸背痛就是各种疼痛可最近这种酸痛没那么明显了。   若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还容易解释说是个人体质问题可通过交流发现所有吃了苏家种的蘑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那就一定是这蘑菇发挥了它进补的作用!   “这莫不是灵芝才有的效果?!”梁大婶拉着苏北顾感慨。   苏北顾道:“这不是灵芝。”   不可否认的是这蘑菇的效用可能比灵芝还好苏北顾又补充道“但是采用道家的方法栽培出来的。”   原本还有人打听这蘑菇的奥秘,听苏北顾这么一说,他们便熄了这个心思,——知道怎么种的又如何,他们又不是得道高人,哪有那么高的道行?   苏北顾发现这道士的身份还真是万能的招牌,随着百姓心中对道家、佛家的崇拜、敬畏之心日盛,许多麻烦都会自动避开。   蘑菇的另类效果只是乡里私下流传的说法,倒没有造成很大的轰动,而轧棉机一经面世,便轰动了乡县,所有人讨论的话题都是轧棉机。   早在覃家造出轧棉机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造势了,因而苏家试用了轧棉机后,决定按照约定,让轧棉机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其实也不需要刻意去宣传,苏北顾只需找两个妇人到苏家来帮忙轧棉,教会她们操作就行了,她们自会将轧棉机已经投入使用的消息传出去。   最早收到消息的梁大婶跑过来试了一把,之后很多人都对这新奇的轧棉机感到好奇而跑来围观它是如何将棉绒和棉籽分离的。   一团团带着碎屑和棉籽的棉花塞进了进棉口,没过多久,便有棉籽被接了出来,再打开轧棉机的箱盖时,众人惊呼:“就这么转几下,棉绒和棉籽就分离了?!”   “喏,你们看下这棉绒里还有没有棉籽?”陈阿虎的妻子抓了把棉绒给众人看。   众人争相抢夺棉绒,一下子就将其瓜分成好几团:“真的没有棉籽了哎,这多省事啊!”   他们这才意识到,覃倌当初说一个人能干五十个人的活绝对不是说笑的!   霎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那些受净棉之苦的种植棉花的大户,有了轧棉机,他们就不必请那么多人干活了,能节省多少成本啊!   愁的自然是那些以打散工为生,或是帮人采摘棉花,补贴家用的底层百姓,有了轧棉机,谁还要他们干活呢?   不过现在发愁还是太早了,毕竟轧棉机不可能短时间内便传遍州城,今年的采棉期又迫在眉睫,那些种植棉花的大户肯定是还需要人手帮忙的。而且转换一下思想,他们是否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学习如何使用这轧棉机?那些种植大户肯定需要会操作轧棉机的人干活的……   除了苏家之外,最早找到覃家要买轧棉机的是乡里沥水里的里正苏三贤,他几乎是在亲眼目睹苏家轧棉机使用过程之后,立马就去了覃家。   苏三贤跟苏家沾了点亲戚关系,不过他在乡里的名声不怎么好。此人贪财吝啬,还爱占小便宜,尤其是身为里正,在催收赋税方面常常采用暴力的手段,而且还会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而增加百姓的赋税,比如百姓的赋税是一斛米,他就要额外多收两斗,名为“加耗”。   他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可他的儿媳是益阳县的县尉之女,官民勾结,百姓对此都是敢怒不敢言。   苏三贤找到覃倌,要买轧棉机时,后者的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苏三贤开口便与他套近乎:“你是南城的丈人,那与我自然就是亲戚了,大家自己人,理应互助互利不是吗?”   覃倌心想,他可不是苏南城的丈人了。   但他也清楚,自己要真的说出覃家与苏家没有姻亲关系,那苏三贤下一秒肯定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低价出售轧棉机了。   是的,他已经猜到了苏三贤套近乎的目的,以他这吝啬的性子,他必然不愿意花大价钱买一台轧棉机回去的,只是碍于他跟苏家有姻亲关系,不敢动他,才会如此和颜悦色。   覃倌嘴上道:“苏里正的话让我受宠若惊啊,不知苏里正有什么好事要关照我?”   他本不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可这些日子打听轧棉机的人很多,他早就在应付众人的时候,学会了如何与人斡旋。   苏三贤见他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那般表示诚惶诚恐,心中不悦,然而他并没有觉得尴尬,脸皮极厚地道:“说到关照,我得请你多多关照我。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轧棉机能不能便宜点卖一台给咱们家?”   他图穷匕见,覃倌也不再与他打马虎眼,爽快地应道:“原来苏里正是为了轧棉机而来!成啊,原本这轧棉机要五十贯一台,但苏里正买的话,只需四十贯,而且三年内坏了,我这儿保修。”   “你怎么不去抢。”这话险些从苏三贤的口中脱口而出,他到底是克制住了,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四十贯,这也太贵了吧?”   覃倌对他的表情变化视若无睹,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得先算一笔账。咱们雇人净棉,以一天净棉一斤来算,再算雇五十个人,一天也就是净棉五十斤。而按一个人一天的工钱三十文来算,这五十个人的工钱,一天便得花一千五百文钱。苏里正家的棉花田算十亩,棉花大概能产一千八百斤,将全部棉花处理完得一个多月,一共需要付的工钱就是五十四贯钱……”   苏三贤对钱很是敏感,听他这么一算,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刚想说,要是他没有这么多棉花田,那岂不是亏了?   覃倌在他开口之前又道:“这还只是一年的工钱支出,想想第二年、第三年还种棉花的话,每年都要花上这个数。可是有了轧棉机就不一样了,只需四十贯钱,头三年非人力破坏的话是可以保修的,也就是说,四十贯钱顶替了三年的工钱,这笔账这么一算,是否划算多了?”   苏三贤:“……”   听着像是他占了大便宜。   苏三贤已经心动了,但他还想再砍一砍价:“我们家没这么多棉花田,才只有五亩,算来工钱花二十多贯就行了……”   覃倌并不肯退让:“那苏里正可以跟别人家凑钱买一台,大家一起用。又或者买了后,租出去,收回一点本。”   毕竟买不起轧棉机的才是大多数,覃倌当初定价四十贯,面对的客户群体本来就是种植棉花的大户,又或者是能买得起轧棉机的富户。——是的,他的定价本来就是四十贯,只不过覃如意说,做买卖不能太实诚了,得先虚抬高价,再假装优惠,以原本的定价卖出去,这样一来,买了的人会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能再便宜点?”苏三贤尤不死心。   覃倌叹气:“实不相瞒,这轧棉机极难打造,又耗工时,为了这一台轧棉机,我这棺材坊都好些天没开工了,要是再便宜,我们家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要不你告诉我怎么造的,我自己让人去打造。”苏三贤真不愧是乡里出了名的吝啬鬼,为了占便宜,都把他的厚脸皮给贯彻到底了。   覃倌也有应对之策:“不是我不想告诉苏里正,只是这笔买卖苏家也有份,我若是把它的制造方法散布出去,亏损的就不只是我们家了,还有苏家。我跟苏家是结亲,不是结仇,你说呢?”   他软硬不吃,苏三贤只能悻悻地走了,表示再考虑考虑。   覃倌送走了苏三贤,反倒松了一口气,幸好苏三贤在乡里也不敢一手遮天,还有苏家能镇住他,否则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能抗住对方的威逼。   但他很清楚这只是开始,只要是有利可图,多的是人要在背后使些阴诡的手段,届时苏家的名头还扛得住吗?   这时,覃家两位姑姑也回娘家来了,其中覃小姑还专程带了她的夫婿种大郎回来,——这是覃倌要求的。   “大哥,那什么轧棉机在哪儿,让我们看看!”覃大姑和覃小姑自然也是为轧棉机回来的。   覃倌道:“不急,我先跟阿种谈点事。”   覃倌找种大郎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轧棉机能顺利推广,种大郎在县里的一家卖杂货的铺子里当掌柜,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几乎都是来跟他进货的,他的人脉也是最广的。覃倌想通过他来打通轧棉机在益阳县的销路,同时又找恰当的时机,让县令意识到轧棉机的好处,由县令来为他的轧棉机“保驾护航”。   这是他很早就想好的,如今轧棉机已经造出来,就能示范给县令看,增加说服县令“合作”的可能性了。   ……   “明日就去找县令,会不会急了点?”   听到覃如意说起覃家的安排,苏北顾问道。在她看来,覃家造出来的轧棉机才只有两台,其中一台已经在苏家投入使用,若是要用轧棉机来勾起县令的兴趣,那么另一台轧棉机大概率会被县令留下来研究,万一覃家的轧棉机还没卖出去,就出现了盗版,这可就不妙了。   覃如意道:“小姑父说只是为了试探县令的反应,暂时还不会带轧棉机进城。若是可以,就以巡视为名,把县令吸引到乡里来,让县令亲眼见证轧棉机的妙处……”   其实覃家一心要跟官府合作,也是为了保住覃家对轧棉机的所有权,因为若是没有官府的势力,那以覃家的身份地位,只怕早晚会被那些豪绅、大户给吞了去。   苏北顾只是安静地煮着茶,并未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覃如意的内心也不像她表现的那么乐观,道:“小姑父说,这县令是春天的时候调任过来的,四年前的新科进士,是个清风霁月的读书人。而且自他上任以来,便十分关注农事,相信他是愿意为了百姓而推广轧棉机的。”   苏北顾对此不予置评,反而关注起了另一件事:“你也要一起进城去?”   覃如意颔首:“我想趁机进城添置点东西。”   苏北顾没有问她要添置什么,道:“既然如此,我也随你进城一趟吧!”   覃如意喜上眉梢:“北顾,你是特意陪我进城的吗?”   苏北顾:“……”   她也不知道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在作怪,让她没法自然地说出否认的话来。过了会儿,她含糊其辞地道:“我很久没进过城了,出去看看,闭门造车对修行并无益处。”   覃如意并没有在意她的口是心非,给了她一个热切缠绵的拥抱:“嗯,往后我们得常出门走动走动才是!”   之所以说覃如意的这个拥抱“热切缠绵”,是因为她搂紧了便不放手,脸埋在苏北顾的脖颈处,鼻息扑在那白皙嫩滑的肌肤上,带来了微微的颤栗。   苏北顾有些不自在,想挣脱,然而抬了抬手,最终又放了下去。   直到卢雪欢的身影出现,覃如意才松开苏北顾,对上卢雪欢有些疑惑的双眸,覃如意神情坦荡自然,还把明日跟苏北顾进城的消息告诉了卢雪欢。   卢雪欢来不及胡思乱想,便赶紧列出了苏家的购物清单:“哦,既然要进城,就顺便买几斗灯油回来,盐也快吃完了,买两斤盐。还有天冷了,该备些煤炭了……”   覃如意细心记下。   翌日天未亮,覃如意和苏北顾便先到覃家与覃倌、种昇汇合,再同覃家邻居一同进城。   从浮丘乡到益阳县城要走二十五里,因弯弯绕绕的山路居多,即便有驴车,到达县城时也已经天色大亮。   覃家人与邻居约定好申时初在城门碰面后,就分开了,覃如意和苏北顾先随覃倌去了种大郎当掌柜的那家铺子。因杂货铺是给货郎们供货为主的铺子,衣食住行相关的各种物什都有,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众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城,因此对杂货铺的热闹程度并没有表示惊叹。   种大郎看见他们,过来道:“大舅哥来啦?吃过早饭了吗?”   “路上吃了馒头。”覃倌道。   “那稍等会儿吧,东家一会儿才能过来。”   在见县令之前,覃倌还得先见一见种大郎的东家,对方从种大郎那儿听说了轧棉机的存在,对轧棉机十分感兴趣,他也嗅到了商机,于是准备跟覃家也合作一番。若是顺利,他甚至能帮忙在县令面前为覃倌引荐一番。   种大郎把一行人引进了杂货铺后面的院子里。杂货铺很大,分三个部分,前面是铺子,后面一半是存放货物的仓库,剩下一半则是伙计的住处和会客之处。   覃如意留意到院子里堆放着许多干货,其中就有晒干后的菌菇、桑耳,她福至心灵,问种大郎道:“小姑父,你们这儿的菌菇、桑耳是哪儿来的?”   种大郎道:“都是山里收的山货。”   他以为覃如意看上了那些山货,便道,“等会儿你们带些回去尝尝。”   知道他想岔了,覃如意解释道:“小姑父实不相瞒,苏家其实栽培了不少菌菇,我就想知道你这儿收不收这种菌菇。”   种大郎讶异地看着在场唯一的苏家人苏北顾,似乎想不到堂堂苏家竟然也会去种这些不值钱的菌菇。不过想到苏家早已外强中干,做些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覃如意这么一提,覃倌想起来了,道:“这苏家的菌菇其实是苏道长用道家的方法栽培的,颇为滋补。”他又扭头问覃如意,“不是都被乡里的人买光了吗?”   沾了覃如意的光,覃家每三天也能吃一两顿这种菌菇,那滋味真让他回味无穷。   “若是有销路,北顾打算多种一些。”   覃如意说着,苏北顾也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她的想法。她设立的阵法已经初显成效,那么扩大它的范围就是必然的,这样才会有更多的灵气支撑她修行。   “其实我们这次出来带了点鲜菇,小姑父到时候带回家跟小姑尝一尝吧!”覃如意说着,给了种大郎两捧平菇。   在种大郎意识到平菇的好处之前,她并不打算多费口舌来推介平菇,于是以她跟苏北顾还要去买东西为由,先离开了这儿。   至于轧棉机的事情,苏北顾既然决定将其交给了覃家,那么便不会再插手。   没有了长辈在身旁,覃如意彻底放飞了自我,光天化日之下就拉着苏北顾的手,与她在街上逛了起来。一会儿“北顾这个颜色的布好适合你”,一会儿“北顾想不想吃糖葫芦”,苏北顾倒也配合,回道:“我觉得也很衬你,你若是想吃糖葫芦,那我们就买。”   二人经过勾栏的棚门,看见戏台上正在演杂剧的人,还有底下正在喝彩的百姓,覃如意有些意动,问苏北顾:“里头在演杂剧,北顾想看吗?”   苏北顾没什么兴趣,但既然覃如意这么问,那一定是她想看,苏北顾便顺了她的心意,应道:“嗯。”   覃如意顿时兴高采烈地拉着苏北顾,买了票就进去了。   勾栏很大,分三个部分,南边是戏台,北边是两层高的楼阁,里面都是贵人才能进去的席座,而在中间,则是一大片露天坐席,——基本是摆着几十条长板凳,一条板凳挤一挤能坐四个大人。   大概是时候尚早,勾栏的人并不算多,苏北顾与覃如意两个人占了一条长板凳,坐得宽松自在些。   忽然,苏北顾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她回头看了眼后面的楼阁,发现众人的目光俱在戏台之上,并没有找到那道目光。   注意到她在东张西望,覃如意关切地问:“北顾,怎么了?”   苏北顾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管那道目光意味着什么,都无法对她或覃如意造成人身安全方面的威胁,她又何必在意?   过了会儿,那道目光再度出现,不过它的来源却不再是楼阁之上,而在旁边。苏北顾敏锐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打扮端庄得体的女子径直朝她走来,凡是阻挡了她前进道路的正在看表演的百姓都被她身旁的仆役给劝走了。   如此动静,连沉浸在杂剧表演中的覃如意都注意到了,她也看着来势汹汹的女子,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妙。   女子在苏北顾的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覃如意下意识要站起来挡在苏北顾身前,却被后者一把按住了手腕。   苏北顾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女子按捺不住,缓缓开了口:“小师叔,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便面:没错哟,你的情敌出现了。   覃姐:淦?   ——   回家这么多年,第一次遭遇这么严重的洪涝灾害_(?3」∠)_   关键还停电,停了两天,昨晚还是到市区住酒店过夜的……   ——   感谢在2022-07-0522:48:22~2022-07-0820:5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小飞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一趟20瓶;小地主、盐树6瓶;50023340、言无旧5瓶;十七、27968822、小P2瓶;独钓寒江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上元   “小师叔”这个称谓对覃如意来说并不陌生应该说,结合苏北顾的道士身份,便能推测出女子应该是太真观的女道。   但是让覃如意感到异样的是女子的打扮可看出她已经成婚并且服饰方面丝毫看不出她跟道家有什么关系。   覃如意由此推断这名女子或许是散居道士,也就是非苏北顾这种真出家的道士。   果不其然苏北顾在对方开口之后陷入了沉思,好会儿才从自己那么多“师侄”中找到与记忆对应的人物:“你是陆有道?”   女子似乎对她这么久才想起自己是谁而有些不满原本嫣红丰满的红唇抿成了一条线,好会儿才跟自己和解一般应道:“是我,小师叔。”   苏北顾“哦”了一声,扭头向覃如意介绍:“这是太真观的陆居士。”顿了下,补充,“曾经的。”   虽说对方大概率不是来挑事的但覃如意心底的危机感不降反升。   “陆居——”   覃如意连对方的称谓都没有喊完,对方便看也不看她,目光直逼苏北顾:“什么叫曾经的?”   苏北顾不解地问:“你不是还俗了吗?”   “我只是居家修行。”   苏北顾点着头:“这样啊……”   陆有道身旁刚才为其开路的仆役一脸凶相地呵斥苏北顾:“你这道士怎敢对夫人如此无礼?!”   陆有道训斥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下去!”   那仆役有些愕然,明明陆有道对苏北顾的态度很是恶劣他只是看脸色行事难道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陆有道没有管他见周围的百姓都在看她们便道:“小师叔外头太晒了也不是个叙旧谈话的好地方还请移步楼阁。”   苏北顾看了眼覃如意,后者还在沉思为什么陆有道会给她带来的危机感。   “好。”苏北顾应了声,覃如意这才回过神来,跟在苏北顾后面,随陆有道回到楼阁之上。   进了里头才知道,这里是一个个用屏风隔开的小隔间,隔间有大有小,而陆有道的隔间位居正中央,戏台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而且这个隔间比较大,靠近栏杆的地方放了几张椅子,椅子与椅子之间还有小茶几。   小茶几上摆着一些点心,冷食以糖糕、麻花为主,热食有凉皮包着肉馅蒸熟的兜子,茶饮则是婢女沏好的茶。   “小师叔,坐这儿。”陆有道坐在中间,指了指右侧的椅子。   苏北顾等覃如意坐下后才在陆有道与覃如意之间坐下,将二人分隔开来。   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陆有道抿着唇,须臾,目光越过苏北顾,投向覃如意:“方才忘了问,这位小娘子是谁呢?”   苏北顾想着覃如意既然已经不是她的嫂子了,那么就不该再对外介绍这重身份,于是道:“邻家姐姐、我的朋友,覃如意。”   陆有道眯了眯眼:“邻家姐姐?如此说来,小师叔是回了家?”   苏北顾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她不能回家还是怎么的?   覃如意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有道这个问题背后所隐藏的含义。首先陆有道从邻家姐姐这个称呼便捕捉到了“苏北顾回了苏家”的信息,而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想必之前是不知道苏北顾已经回了苏家的,或许一直以为苏北顾在道观。   可苏北顾回苏家的事情,太真观的道士应该都知道的才是,对方为何是这个反应?   苏北顾还未开口,陆有道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一直以为小师叔在太真观闭关修行。”   苏北顾不想解释太多,道:“我之前确实一直在太真观修行。”   陆有道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略幽怨地道:“四年不见,小师叔的性子真是一点儿都未变,这一门心思都是修行。”   覃如意终于知道她的危机感从何而来了!   陆有道这态度、语气,不是跟当初自己埋怨苏北顾忘了自己一模一样吗?!   吐槽苏北顾一心修行这事,她再熟悉不过了好吗!   她紧张地看着苏北顾,想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陆有道和苏北顾相处的时间肯定比自己长,她们之间发生的事也比她跟苏北顾的多!   苏北顾对覃如意的担忧一无所知,她甚至没听出陆有道语气里的幽怨,只愣愣地问:“说到这个,刚才你那仆役喊你‘夫人’,你是嫁人了?”   覃如意发现苏北顾问完后,陆有道的神色不复刚才的明媚,眸光也暗淡了些。   “四年前,家父任期满改官回京,我便还俗随家人回京了。”陆有道笑了下,“当时你回家奔丧了,我甚至都没能同你道别。”   苏北顾颔首:“后来师父同我说了。”   陆有道又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她什么都同你说了?”   “嗯?”苏北顾略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有道笑道:“她向来看重你,认为以你的天赋极有可能像钟仙姑一样得道飞升,为了你的大道,你应该摒弃一切杂念、专心修行。她又怎么可能什么都同你说。”   苏北顾不想去猜陆有道这话背后的意思:“陆师侄有话不妨直说。”   陆有道摇头:“没什么。想起旧事,有些感怀罢了。”   她抿了口茶,白白的一层茶汤泡泡沾在嘴唇上,使得她的唇脂看起来没那么艳红了。   她用巾帕轻轻擦拭嘴唇,避免更多唇脂被蹭下来,旋即收好巾帕,道:“我随家人回京后没多久,恰逢遇到春闱张榜,家父也学人家榜下捉婿,为我选了一个新科进士的夫婿。”   苏北顾没什么反应,毕竟她对别人的婚姻状况并不感兴趣。   陆有道显然也不想多说跟自己婚姻有关的事情,她选择从往事这个角度切入挑起话题。覃如意不知道她是否在炫耀与苏北顾相识更久,但能从侧面了解苏北顾的过往,确实是一件值得留心去听的事情。   先前便提过,许多人将儿女送去道观出家,并非儿女小小年纪就已经一心向道,除了虔诚的道教徒之外,多数是为了让体弱多病的孩子沾一沾神仙气运,更好地活下去,而将他们送进了道观。   苏北顾如此,陆有道亦如此。   陆有道之父原是潭州司法参军,因女儿陆有道体弱多病,恰好听闻了太真观的名声,于是决定将十岁的陆有道送到太真观临时出家。   陆有道自幼娇生惯养,还因体弱,备受呵护宠爱,她被送去太真观后,吃得不如陆家,身边也没有人惯着她,她十分不适应,因而闹起了娇贵小娘子的脾气。   她原以为道观的人会哄着她,孰料道士们对她的撒泼打滚都是冷眼旁观,还拿她与静主温迎琇的弟子苏北顾对比,说苏北顾五岁就进了道观,险些活不下去,也没有因此就拿乔,让人哄着她。   苏北顾不仅没有让人哄着、惯着,不管是生活中还是修行上还颇为自觉,从不嫌弃斋饭难吃,也不认为功课辛苦,对于日常劳作更是毫无怨言。   与陆有道一对比,谁更讨喜一目了然。   陆有道不服气,觉得是因为苏北顾出家早,所以大家都偏心她!   为了揭露苏北顾其实并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好的事实,陆有道天天盯着苏北顾,与之较劲,——尽管苏北顾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较劲。   陆有道很快便在这场与空气的较量中落败,因为她发现苏北顾跟一般孩童不一样,作为一个五岁之后才慢慢把话说利索、学会跑跳,但隔三差五就生病,一直在鬼门关徘徊的孩童,苏北顾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累着,又或者是像陆家夫妇对她一样,天天让人准备珍馐美食、补药。   事实上,苏北顾从不把自己的体弱挂在嘴上,她每天按时按量进食,天不亮就跟别的道士一块儿起来做功课,闲暇时打坐修行。轮到她干活的时候,只要不是病得下不了床,她肯定会按时完成。   她尊师重道,从不叫苦叫累,大家对她的喜爱除了怜惜她的体弱和羡慕她在修行上的天赋之外,更多来自于她自身的人格魅力,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陆有道在潜移默化被苏北顾影响,除了习惯和适应道观的生活之外,她也开始静心修行……简单来说就是不再那么娇气,对陆家的依恋也没有那么深了,当然,对苏北顾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般敌视。   ……   “苏北顾,上元节你要去浮丘观怎么能不带我去?!”   太真观菜圃里,陆有道站在篱笆外,冲正在里面给菜苗浇水的少女喊道。   陆有道身旁的女道轻斥道:“不许没大没小,要喊小师叔。”   苏北顾的地位提升,不仅是因为道观里年长的一辈的逝去导致辈分更替,更因为苏北顾在道法、修行上面所表现出来的道行让人打从心底里敬佩、崇拜。   谁能想到九年前那个随时都会病逝的小女孩,才十四岁便有了不亚于真人的高深道行?!   在此之前,拥有如此天赋的道士,世人能想到的唯有钟仙姑。   在同门师兄的威逼下,陆有道不甘不愿地改了口:“小师叔,我也要去浮丘观。”   苏北顾并没有介意陆有道的“没大没小”,微微一笑道:“去浮丘观交流斋醮科仪之事非我所能决定的,你若也想去,可以跟师父说一声,让她也带上你。”   “我平日找你,她一副我带坏了你、打扰了你清修的模样,我主动去找她,她怎么可能答应?只有你去说才有用。”陆有道想到那张严肃的脸就发憷。   苏北顾沉吟片刻,道:“其实你是想去参加斋醮科仪的交流还是去玩?若是去玩,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上元节这等日子你应该回家跟家人团聚的,届时找个理由与家人一块儿过去浮丘观就行了。”   陆有道到底不是真的出家,道观对她是回家还是在道观清修都没有严格的规定。   陆有道一愣,欣喜道:“对啊,我怎么想不到?!那我先回家,到时候再去浮丘观找你玩!”   她风风火火地去做准备了,她的同门师兄倒是留了下来,道:“小师叔,静主说你该回去修行了,剩下的事我来就行了。”   “嗯,有劳了。”苏北顾从菜圃里出来,洗了手,又确保衣服没有沾到泥巴后,才往观里去。   “上元节,跟家人团聚?”苏北顾喃喃自语,旋即笑着摇了摇头,多少年来都这么过来了,如今才生出一丝艳羡,这不是矫情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居士:说起来,我才是小师叔的青梅竹马。   覃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青梅不敌天降。   陆居士:……   ——   后半部分是陆有道的回忆,时间段大约在苏道长十四岁的时候,也就是覃姐祖父中风,一家人上元节去浮丘观祈福那会儿。时间顺序大概如下:覃祖父中风—覃家上元节祈福、苏道长浮丘观斋醮—苏父被杀、陆有道回京—苏家去覃家买棺材。   所以下章前半部分也是回忆……   ——   感谢在2022-07-0820:54:04~2022-07-0900: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八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盐树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初识   天灰蒙蒙亮群山环绕的浮丘观里人头攒动。大殿里,苏北顾的身形微微一晃,身旁之人伸手扶了一把她才勉强重新站稳。   身旁的女道开口询问:“北顾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苏北顾道:“师父我没什么大碍。”   “你的身子本来就弱这几日都在修行,今日子时就随我上香礼赞、宣表念诰一直到现在,近四个时辰你受累了,先去歇息吧!”   苏北顾确实累得不轻,这几日更是忘我地修行,忘了身子不同前世,经不起她折腾。为了小命着想也没有逞强,准备回坤道的院中歇息。   经过元辰殿时,苏北顾看见里头有三两道身影正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向中间供奉的斗姆元君及周围的六十位元辰之神跪拜、上香。   很多百姓知道上元节,浮丘观有斋醮科仪因此昨天夜里就赶了过来有权有钱的在后边的院子里找个房间歇息没钱没势的就在山脚过夜或者在外头干等一直到子时抢头柱香。   有些人没能赶上斋醮科仪也会赶在天亮之前就到道观上香。眼下科仪还未结束,因此正殿才是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元辰殿位于浮丘观西北角落,殿内狭小,而且供奉的也不是知名的神仙,因此这会儿殿内的香客虽然少,但也正常。   苏北顾驻足的一会儿功夫里,殿内一位十四五岁刚及笄的少女上完香回头,与她打了个照面。她首先看到的是那双蓄了泪水的秋水剪眸,然而还未看清楚模样,对方便像受惊的兔子似的,急匆匆地走开了。   苏北顾没有在意,只是她没有想到,等她歇息了一个时辰醒来时,会在观外的许愿树下再次见到这位少女。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道观外摆满了摊子,许多货郎都趁着上元节道观的人流,在这儿做起了买卖,有卖香的,也有卖许愿木牌的,还有卖纸鸢的。   而早前上山的那批香客已经下山,但是天亮以后又陆续来了许多上香的香客,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直奔殿内,在道观外停留的人倒是少数。   苏北顾望着本不承担圆愿工作的大榕树,上面挂满了各种许愿牌,红的、绿的绸带随风飘荡,与那气生根纠缠到一块儿,装饰了它。   这时,苏北顾眼角的余光瞥到有个少女一直在尝试将许愿牌投掷到榕树上,结果投掷了几次都失败,那许愿牌无情地穿过枝叶,落在地上。   她扭头看去,见那少女并不气馁,倔强地捡起许愿牌,非得要把它掷上离她最近的那条枝干。   苏北顾看了会儿,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越低的枝干往外延展越长,靠近树干部分的枝叶越少,也就是能勾住它不让它掉落的障碍物越少。你要么往上扔,要么挂外头。”   少女看了她一眼,道:“这棵树每个月都会清理一次,把上面的许愿牌拿下来一部分,免得压断了枝干。我若是扔的太高,别人岂不是很难清理?”   苏北顾觉得稀奇:“别人之所以在这儿挂许愿牌,就是希望心愿能够通达上天,得以圆满,若是拿下来了,愿望或许就无法成真了,所以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许愿牌被清理。你既想许愿,又不在意愿望能否达成,这不是矛盾吗?”   “这怎么算是矛盾呢?我的愿望已经许下,能不能成都是看老天,老天若是满足了我的愿望,那早就满足了,不会等一个月之后。再说,许愿归许愿,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是常识,你是这儿的道士,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苏北顾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教做人了。   此时的她忘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覃如意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还很孱弱,一副随时都要去见阎王爷模样的小道士质疑,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本以为那小道士会气呼呼地挥袖而去,——就跟村里那些说不过她就冲她生气、骂她和做鬼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的孩童似的,——可没想到那小道士在微微愣神之后,不仅没有摆脸色离开,反而朝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说得对。”小道士颔首,旋即又问她,“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愿望是什么吗?”   覃如意心想,这小道士的脾气真是好。只是自己身上沾着晦气,这病怏怏的小道士跟自己待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因这晦气而一命呜呼了。   覃如意不想久留,怎知小道士朝她伸出了手:“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帮你扔吧,保准能挂上。”   覃如意不太相信她,但兴许是从未有同龄人对她这般和善,她一时失了方寸,稀里糊涂地就把许愿牌交了出去。   小道士说:“不管你许的什么愿望,祝你愿望成真吧!”   说完,她往树枝上轻轻一抛。那许愿牌被抛到半空,旋即落下,准确无误地挂在了粗壮的枝干上,那枝干原本还有几处分支,其中一条分支明显是因为挂了太多许愿牌而断了,只剩下一小截。小道士这么一扔,那许愿牌就刚好挂到了那一小截上,除非是人为摘下,否则仍凭风吹雨打都不太可能掉落下来。   覃如意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小道士运气也太好了吧?!   小道士看起来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微微一笑,又道:“你应该是很早就过来了的?卯时初在元辰殿看见了你。”   覃如意本来觉得小道士有些眼熟,但她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经小道士这么一提,她才想起天未亮时,在元辰殿匆匆一瞥的身影竟是这小道士!   “我昨夜便过来了。”覃如意道。   她本不打算跟小道士说太多,毕竟在乡里,从未有同龄人能跟她说话超过三句。   她也习惯了独来独往,突然有人跟她说了这么久的话,还陪她把许愿牌挂上去,她不自在的同时,又很是渴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   “不困吗?”小道士问道。   “困。”覃如意下意识地回答,旋即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不困。”   小道士道:“后院有空房,你可以去歇一下。”   还没有人像小道士这般对自己释放善意,覃如意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小半步,道:“不行,爹娘他们还在里面为阿翁祈愿,我不能独自去歇息。”   小道士恍然大悟:“所以你在这儿许愿,也与你阿翁有关。”   覃如意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该跟这个小道士说这么多,可情感上却无比不舍这个难得愿意跟自己说这么多的小道士。   没有顾虑太多,她脱口而出:“我阿翁中风了,他在床上下不来,也说不清楚话了。郎中说他的左手以后怕是废了……我们家是做棺、做木工的,阿翁是一家之主,他的手没法做木工后,担子就压到我爹身上了。”   她不敢说真话,怕知道自家是做棺材的后,这小道士也不愿意与自己多待了。   小道士呢喃道:“中风啊,若是初期倒还好,可都到了无法动弹这一步,只怕不好治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小道士又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双手,失神道,“就算能治,如今我这副残躯又能做什么呢?”   覃如意听见她前面那句话时,眼睛都亮了,然而听到后半句,她眼里的光霎时间便灭了:   是呀,小道士这副早夭之相,真不好说她和阿翁谁能活得更久一些,自己又怎好寄希望于她?   小道士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上,道:“你别太难过,只要你阿翁意志坚定,坚持锻炼,这中风之症也不是不能缓解。还有,你这双手想必也是经常做木工的,既然你阿翁没法替你父亲分担压力,你完全可以啊!”   覃如意没想到小道士会这么说,她怔了怔,道:“可我是女子,女子是无法继承全部家传手艺的。”   小道士拧了拧眉,没有扯什么“女子也能做木工”这些话,而是问:“那你学的都有哪些手艺?”   “画棺……”覃如意说着,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想要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覃如意感觉自己紧张得心跳都要停了一拍,她屏气凝神,忐忑地看了眼小道士。没想到小道士完全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问:“画棺是在棺材上面画画吗?”   覃如意迟疑地点点头:“有时候还会在上面雕刻纹样。”   小道士道:“那肯定需要很深厚的艺术功底才能办到,你很厉害啊!”   覃如意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小道士,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她撒谎的破绽,然而小道士依旧是那张苍白没什么血色,脸上却挂着如沐春风的、温暖的、光彩照人的笑容,至映进覃如意的心底。   古井无波的潭面像蜻蜓掠过,勾起了一圈浅浅的微波。   “可、可我是在棺材上画画,我们家世代都是打棺材的。”覃如意强调。   小道士乐观地道:“棺材跟房子一样,都是给人住的,所以打棺材和造房子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覃如意震惊了,震惊之余又忍不住嘀咕:“还是有区别的,房子是给活人住的,棺材是给死人住的。”   小道士笑出了声,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又衬得她这人的气质愈发清逸爽朗、淡泊洒脱。   “你说得对。活人想住的舒适,死人也想躺的体面,所以不管是给活人造房子的工匠,还是给死人打棺材的木匠,其实本质上都没有区别,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同理,男人能拿起锤子做木工,女子自然也能拿起丁兰尺度量尺寸,都是适者生存,又何必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振聋发聩,覃如意久久无法回神,过了好会儿,才低声道:“可是跟死人打交道本就容易沾染晦气,我又是女子,属阴,更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你不怕吗?”   这种思想是主流,小道士也懒得去一一纠正,只道:“我是道士,这世上便没有我害怕的东——”她的话戛然而止,须臾,补充道,“咳咳,没有我害怕的邪祟。”   覃如意只觉得方才被蜻蜓掠过的“水潭”跳进了几条鱼儿,正在里面畅游。   她道:“你是道士不怕我,可别人怕。”   “那是他们愚昧,你又何必因为他们的愚昧而惩罚自己?”   覃如意一声不吭,小道士大抵知道自己口说无凭,她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一个小摊贩面前,道:“这把丁兰尺怎么卖?”   “这可是法器——”那小摊贩刚抬头,看见在他摊子前的是一个小道士,看打扮还是地位不低的道士,顿时把那套哄骗香客的说辞给吞了回去,笑道,“这是丁兰尺,上面的尺度都是十分精准的……”   小道士笑了笑:“你这丁兰尺是新木制的,容易变形,二十文。”   小摊贩张了张嘴,没勇气狮子大开口,便道:“既然是道长要,那我便给道长一个面子,二十文卖了!”   小道士买了丁兰尺,又对着它念了一段旁人都听不懂,疑似咒语的话。她的指尖在上面划过,那离得近的小摊贩仿佛看见了一道光随着她的指尖闪现,只是那么一瞬,他没看真切,等他眨了下眼睛,哪里还有什么光芒?!   “给。”小道士把丁兰尺给了覃如意,“我施了法,有它相伴,你不必害怕沾了晦气。”   小道士的脸色比刚才差了许多,覃如意却一心在丁兰尺上,没有留意到。   当然,她觉得“施法”什么的都是小道士哄她的,但对方肯哄她,就是为了让她安心,这份心意,她又怎好辜负呢?   “谢谢……”   小道士走了。   覃如意仍呆呆地站在榕树下,今日装进心底的人和事太多了,她需要慢慢地梳理和消化,甚至……   突然,旁边蹿出一个小摊贩:“小娘子,这把丁兰尺卖不卖?”   覃如意警惕地道:“不卖。”   “这是刚才那位道长二十文从我这儿买走的,我出五十文跟你买,你绝对不亏!”   覃如意不傻:“一百文我也不卖。”   那小摊贩锲而不舍,把价钱提高到了两百文,覃如意都咬定了不肯松口,甚至怕他来抢,抱着丁兰尺就跑了。   旁边的货郎见状,笑道:“我这儿有丁兰尺,你要吗?两百文卖给你。”   小摊贩呸了他一口:“刚才那把丁兰尺可是有真人施过法、开过光的法器,你这普通的丁兰尺怎么值那个价!”   没跑远的覃如意一愣,她回头看了眼还在与人掰扯的小摊贩,然后朝小道士离开的方向追去,怎奈道观里早已没了那小道士的身影。   她拦下一位路过的女道士打听,那女道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丁兰尺上,然后道:“她赠你法器而不留名,说明只是想积攒功德,你不必言谢,也不必挂念,她还要修行,望勿打扰。”   浮丘观内人来人往,香烟袅袅,覃如意站在其中,四顾茫然。   一名身穿散居道服的女子从覃如意的身后匆匆行过,她一边走一边念叨:“小师叔怎么病了,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兴许是今日累着了,你不要着急,她隔三差五就生病,静修一段时日就没事了。”   覃如意扭头看去,还未瞧真切那路过的散居道士的模样,她的爹娘便出现在了她面前。钟氏问她:“如意,你这一早上都跑哪儿去了?”   覃倌则看见了她手中的丁兰尺,道:“你把丁兰尺带出来了?”   覃如意下意识把丁兰尺收到背后,道:“这是别人送的。”   覃倌和钟氏对别人送她的东西不感兴趣,道:“该回家了。”   覃如意想说什么,但是看见爹娘疲惫的神态,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里有三个人的视角。   前半是苏道长的视角,中间是覃姐的视角,后面有两段是青梅的视角。   ——   感谢在2022-07-0900:56:56~2022-07-1119: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974649、年迈的加菲猫?、洛书、_DYKHILY_、2564619810瓶;清懋、辛小娅、海绵5瓶;盐树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诱惑   “说好上元节那天小师叔要同我去玩的,结果却病倒,不得不赶回太真观休养。”   说到这里陆有道望着没什么反应的苏北顾幽怨地叹了口气。   经陆有道这么一提,苏北顾隐约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至于病因她想应该是那段时间她琢磨阵法琢磨得太忘我,忘记了身体无法支撑她这么大量地消耗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灵气。   不过她还模模糊糊地记起了当时她遇到了一个似乎陷入了迷茫的少女她跟少女聊了天,还给少女施了个阵法……   随着苏北顾的思绪越飘越远记忆深处的点点星光也变得触手可及,在她朝那些记忆星光伸出手,正要触碰之时,陆有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记得小师叔家在浮丘乡,小师叔来城里是有什么事吗?”   苏北顾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随便逛逛。”   要推广轧棉机的是覃家,跟她确实没什么关系,如今她这么悠哉地出现在勾栏看杂剧可不就是闲逛么!   陆有道眸光微亮:“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到县衙坐一坐?”   苏北顾略困惑:“县衙?”   陆有道顿了下道:“我所嫁之人前不久刚调任回益阳任知县。”   苏北顾在心底感慨:大魏疆土那么广袤州县那么多陆有道在嫁了人后还能回到这里来可见她跟潭州的缘分不是一般的深。   相较于苏北顾的平淡覃如意则显得惊讶许多她没想到对方的夫婿居然就是那位新到任的县令哦不,知县!   理智上告诉覃如意,她该为了轧棉机能顺利推广而向陆有道打听知县的为人,可察觉到陆有道那若有似无的敌意之后,她反而不想让对方知道她的身份。   苏北顾道:“有机会再去吧,等会儿我们还得去置货。”   陆有道有些失望,不过想到自己已经知晓了苏北顾的下落,随时都能去找她,便又把这抹失落的情绪隐藏起来。   “对了。”苏北顾忽然开口,她压低了声音询问陆有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师侄的夫婿可好相与?”   陆有道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到自己的夫婿是否好相处,但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是对自己的夫婿感兴趣的模样,便试探地反问:“他挺好的,小师叔想见他吗?”   “见倒是不必了,就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连见对方的兴趣都没有,这可真是符合小师叔以往的形象。陆有道勾了勾唇角,道:“他出身贫寒,但是为人上进,且脾气温和,说起来,性子方面与小师叔有几分相似。”   仅从她这只言片语中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但料想覃倌此行哪怕不能成功跟官府合作,也不会遭到知县的呵责,苏北顾便不再多问。   这时,陆有道的婢女前来提醒她:“夫人,差不多该回去了。”   陆有道并不想离开,但她还有事情要做,只能遗憾与苏北顾作别:“小师叔,我还有事得先行离开,我们改日再聚如何?”   苏北顾颔首,陆有道的目光从覃如意身上掠过,压下心中的想法,吩咐勾栏的掌柜好生伺候这里的两位客人。   覃如意趴在栏杆上看着陆有道的身影远去,直到她上了门外的马车,这才收回目光。她回头的时候,冷不丁对上苏北顾探究的眼神,嗔道:“北顾,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吓我一跳。”   苏北顾道:“方才陆师侄提及往事,我忽然想起了我四年前在浮丘观认识了一位少女,虽然不记得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我隐约觉得那个少女与你有些相似。”   覃如意的心砰砰直跳,她直勾勾地看着苏北顾,盼着对方能记起那初识的一幕。   但苏北顾的话没了下文,她只是笑了笑,把目光重新投入到那戏台之上。   “然后呢?”覃如意忍不住问。   苏北顾眼神探究:“阿覃姐姐如此感兴趣,莫非那少女当真是你?”   覃如意一噎,心道:“你压根就没想起我来,还想从我这儿得到答案?!”   她有些气恼,登时便不乐意再跟苏北顾说话,负气地扭过头去。   “原来不是你啊!”苏北顾又道。   覃如意气得很,可想到那时候苏北顾因在丁兰尺上施了法而导致病倒,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她便有些愧疚,这怒气也消了大半。   “是我。”覃如意闷闷地道。   “原来如此。”苏北顾笑了。   覃如意抬眸瞅她:“你怎么就这反应?”   苏北顾眉头微拧:“我有些好奇,既然我去覃家为亡父挑棺材那一次不是我们初次相识,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覃如意暗暗白了苏北顾一眼,道:“你都能忘记这事,就不许我也忘了吗?”   苏北顾信以为真,她释然地笑了:“也对,那我们扯平了?”   说起来,原来她们那么早就结下了缘分,若不是她那时候一门心思都在修行和阵法上面,兴许也不会忘了这事。不过忘了这事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连覃如意也都忘了,那她就没必要为此而感到惭愧了。   覃如意:“……”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谁跟你扯平了,你真的信了啊?!   覃如意悔不当初,果然不该耍脾气的,因为苏北顾这榆木脑袋压根就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反话!   因这事和陆有道的出现所带来的危机感,覃如意接下来逛街都提不起兴致,买完东西就准备回去杂货铺等她爹的消息了。   苏北顾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算了下日子,问:“阿覃姐姐,你是不是快来月事了?”   覃如意脸色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好会儿,她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毕竟一起住了这么久,你的月事基本很准时……”   覃如意的脸更红了,急忙捂住她的嘴:“好了,你别说了。”   有些夫妻婚后都没这么清楚妻子的月事时间,苏北顾倒是清楚!几年前的记忆怎么就没有现在这么好?!   她似嗔非嗔地瞪了苏北顾一眼,后者似乎被她的羞恼情绪感染,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沉默了下来。   二人都不曾注意到,她们的相顾无言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在酝酿着别样的暧昧气息。   覃倌与种大郎很快便回来了,二人的脸上带着喜色,显然是这番洽谈有了好的进展。   “爹与小姑父见到明府了?”覃如意问。   覃倌笑道:“没见到,不过我们跟妹婿的东家谈了一大笔买卖。”   原来种大郎的东家在见过轧棉机后,也看到了它的前景,于是决定跟覃倌合作,覃倌负责打造,然后将打造好的轧棉机以每台三十七贯的价格卖给杂货铺的东家,由杂货铺进行统一的售卖。   为了防止盗版轧棉机损害他们的利益,杂货铺的东家会动用他们在益阳县的势力,保证不会有盗版的轧棉机在市面上出现。   而如何区别正版与盗版,覃倌受到苏北顾的启示,也想到了不少主意,比如他给每台轧棉机的内部打下一个编号,再将这些轧棉机记录在册,包括谁买了哪台轧棉机都是有凭证的,将来的售后都是根据这些凭证来的进行的。   打编号还有个好处,若有人拆了轧棉机,再效仿轧棉机的结构来打造盗版轧棉机,万一对方没注意到这个编号的作用,让人打出了一模一样的轧棉机,那他们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泄露了轧棉机的结构的。若是没有这个编号,那就一律按盗版来处理。   因此,覃倌必须要想一个巧妙又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符号。   苏北顾想了想,问种大郎要来纸笔,然后在上面画起了横竖的符号来。覃如意和覃倌觉得有些陌生,但种大郎却一眼能辨识出这是什么:“这是算筹啊!”   “对,刻字有些麻烦,而用算筹来代表编号就简单多了。”   虽然有些人能认出算筹所代表的数字,但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覃倌道:“嗯,就用算筹的符号吧!”   杂货铺的东家为了展示合作的诚意,他甚至派出了自家的马车将覃倌父女和苏北顾送了回去。   送走他们后,种大郎又被东家喊去商议事情,待东家要回去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杂货铺的伙计烧了饭菜,种大郎开口请东家留下一块儿吃饭,本来只是客套之言,毕竟东家吃习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会愿意吃他们这些粗食?   没想到那东家看见热气腾腾的菜肴,竟真的留了下来。   吃到一半,东家忽然开口问:“这菇很鲜,哪儿收的山货?”   种大郎连忙去看那负责做饭的伙计,对方愣了下,看着种大郎道:“这不是掌柜让我煮的吗?”   种大郎忽然想起来,这是覃如意给他的,说是苏家种的平菇,让他带回家跟覃小姑吃的。   种大郎便向东家解释:“这是我那内侄女带过来的,说是她那夫家种的。”   东家道:“这菇越吃越觉得是好东西,下次可以多收一些。”   种大郎还没吃过,他本来是想吃的,奈何东家一直挑这菇来吃,害得他都不好意思下筷。听到东家这么说,他才试着向那蘑菇伸出筷子,结果这蘑菇竟然没有平常吃的鲜菇那种自带的土腥味,而且口感非常好,难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东家也对它赞不绝口。   他想起覃如意的话,准备下次见到覃倌时,让覃倌帮忙带句话给苏家,准备跟苏家收蘑菇。   ……   有了马车,苏北顾一行人赶在天黑前便回到了浮丘乡。覃倌兴致勃勃地回家汇报今日的成果,苏北顾看了看覃如意,问:“阿覃姐姐可要随我回苏家?”   覃如意早已消了气,喜滋滋地道:“既然你开口了,那是肯定要的。”   二人回到苏家,正好赶上晚饭,卢雪欢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说道:“今日你大舅来借轧棉机了。”   苏北顾问:“那娘答应了吗?”   卢雪欢心情复杂,此刻也顾不上覃如意在场,道:“我本不想借,可他毕竟是我的兄长。”   若卢大舅上门的目的跟卢二舅一样,盯着苏家的那点家产来算计,卢雪欢肯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奈何对方不提苏家田产要如何处理这事,只说:“待妹妹家的棉花轧完,那轧棉机空了下来,不知能否借给为兄一用?”   卢雪欢有些游移不定,最后道:“这轧棉机是北顾的,我先征询她的意见。”   卢大舅眉峰一扬,到底没有步步紧逼,道:“那就等她回来了,我再过来一趟吧!”   与卢二舅相比,卢大舅的态度极为端正,并没有引起卢雪欢的一丝不满和厌恶,因而等他走后,卢雪欢越想越心软,这才开口向苏北顾讨主意。   “这轧棉机本就是你的,还是交给你来处理吧!”卢雪欢道。   苏北顾微微一笑,没说答应也没有立马拒绝,道:“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先见过大舅一面再给他答复吧!”   吃完饭,苏北顾回去沐浴之后又打坐吐纳了一会儿,待到二更天,她忽然听见院子里有人正在走动。她料定外头是覃如意,推门出去一看,果然,覃如意大概刚出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垂至腰际,而她只着一件单衣,正在月下散着步。   “北顾。”听见开门的动静,覃如意望了过来。   苏北顾拧眉:“阿覃姐姐怎么这么晚才洗头?”   覃如意走了过来,道:“我没有洗,只是发梢不小心被水打湿了。”   话虽如此,苏北顾仍是拿来干的巾帕替她将头发拢起,尽量擦干。覃如意也没有拒绝,像只木偶一样任她摆布。   凉爽的秋夜,秋风微微吹拂,一股淡淡的花香忽然传来,苏北顾的动作一顿,问:“阿覃姐姐用了傅身香粉?”   傅身香粉便是在沐浴后擦在身上的香粉,不仅带有香气,还能让肌肤变得更加嫩滑。   覃如意应道:“嗯,今日逛街的时候买的,北顾忘了?”   苏北顾当然没有忘记,不过她记得覃如意以前最多用胭脂水粉装饰一下脸蛋,傅身香粉之类的很少用,如今怎么变了?   不过也不足为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覃如意从前兴许是没时间去装扮自己,如今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生活,又有一大笔嫁妆供自己开销,她愿意花钱和花时间来取悦自己也是正常的。   “这个味道是不好闻吗?”覃如意忽然有些紧张地往后凑,试图更加靠近苏北顾,好让她闻得真切一些。   香气像是一团雾,突然就涌上心头,堵住了苏北顾的思绪,让她无法思考。   苏北顾的脸上涌现一股臊热之意,她僵着身子应道:“好闻,有丁香、沉香、青木香,还有白檀……味虽多,却不混杂,还出乎意料地自然、有主次。”   覃如意虽然没有看见苏北顾的动作,但是她光是想象苏北顾在她身后,嗅着她的身体的画面,便心跳加速,手心紧张得冒汗。   咬了一下嘴唇,覃如意不敢直视苏北顾,回头牵着苏北顾的手便往房中走:“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头发……”   “只是发梢,没关系的。”   苏北顾便不再多言。   同床共枕已经是彼此最习以为常的事情,然而当覃如意解开单衣,只剩一件抹肚时,苏北顾仍是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阿覃姐姐你——”   覃如意佯装不解:“我怎么了?”   她顺着苏北顾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北顾不是第一次见我如此,怎么今夜就害羞了?”   苏北顾上次见覃如意穿得这么少还是在生病的时候,那会儿正值盛夏,她冷得很,裹着厚厚的被褥,与她同床共枕的覃如意却遭了罪,不得不脱了单衣。若非情况不允许,她连那件抹肚都不想穿。   苏北顾别开脸:“天凉了,阿覃姐姐穿这么少容易着凉。”   覃如意径直爬上床,就在苏北顾的身侧躺下,然后抱着她,道:“这样就不冷了啊!”   苏北顾:“……”   过了会儿,覃如意的手抚上苏北顾的脸颊,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北顾,你今晚怎么硬邦邦的?”   苏北顾:“?!”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放松一些,你弄得我好不舒服。”   苏北顾忍不住道:“我什么都没做。”   意思是,你觉得不舒服就不要贴过来,老老实实睡你的觉去!   “那你想做点什么嘛?”   苏北顾:“……”   对话怎么越发奇怪?   覃如意刚想停止挑逗,脑海中却突然浮现陆有道的身影,她抿着唇,又往苏北顾那儿凑近一些,几乎是半趴在了苏北顾的身上,指头还勾了勾苏北顾的衣领,道:“北顾要不也脱少一点?”   苏北顾:“……”   她决定装睡。   覃如意没有得到她的回馈,抬头看了她一眼,感觉到她的身子还是有些紧绷,觉得有些好玩。不过担心过了火,她到底没有继续逗弄下去。   兴许是这样的姿势让覃如意感觉到舒适,又许是今日在外头逛了一天,覃如意累了,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苏北顾掀开眼帘,眼眸在昏暗的房中泛着一丝微光。   四年前浮丘观的那次相遇,覃如意当真跟她一样忘了?那若真的忘了,那为何还会一直带着那把丁兰尺,而且还对其来历还含糊其辞?   且不说对方为何要假装忘了那次的相遇,就说对方近来的举止,似乎越发过界。   虽然她也没有什么玩得好的童年玩伴,即便青梅竹马如陆有道,她们之间也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止,所以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她相处的?   她很少把心思放到修行之外的事情上,不代表她真的是棵榆木脑袋,察觉不到别人的心思。   可让她察觉到了覃如意那不同寻常的心思又如何?她能轻易地做出决断吗?   这里不是修仙界,——哪怕在修仙界,同性之间的感情尚且要受到非议,更遑论在这儿。——她一直都想找到回去修仙界的办法,并不想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所以就算自己对覃如意产生了那朦胧的情愫,她也必须压下去。   忽然,覃如意的身子往下滑了些,但她的身躯却依旧紧贴着苏北顾,在睡梦中,她发出了一声呢喃:“北顾……”   苏北顾的思绪收回,片刻后,她将被子再往上拉了拉,将覃如意露在外的肩膀、胳膊都藏在被子之下,然后才阖眼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得亏我定力好。   覃姐:你身体好棒棒哦~   苏道长:?   ——   感谢在2022-07-1119:43:14~2022-07-1223: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也在做梦呢、不易、人傻,冒得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上钩   随着棉花普遍进入成熟期众人这才意识到轧棉机的好处,那里正苏三贤算着雇人净棉的工钱和效率,终于再度放下身段去找覃倌。   不过他来迟了覃家打造出的几台轧棉机都有了买主种大郎的东家听到消息,早早地让人过来拉走了它们他也早已找到了买主无一例外都是城里进行棉纺织加工的棉纺主,有了轧棉机他们的效率总算是能大大地提升了,就算种大郎的东家把轧棉机的价格提高到了五十五贯他们也会忍痛买了。   苏三贤悔不当初,又指着覃家正在用的轧棉机,道:“你这儿不是还有一台轧棉机吗?”   “这台也是苏家的,不过苏家租给了我们家用,苏里正若是也想要不妨找苏家租。”   苏三贤没想到还能租,他询问租金是多少,覃倌不好说实话便让他去问苏家。苏三贤又急匆匆地找到卢雪欢,想着他们祖上是同出一宗的卢雪欢应该会便宜点甚至免费借给他。   不料卢雪欢公事公办:“租金一日一千文。”   苏三贤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抢?!”   卢雪欢不在意他这个态度道:“三叔你雇人干活一天也得一千五百文吧我才收一千文这完全是看在我们都姓苏的份上啊!”   苏三贤也知道可他向来吝啬,能占便宜便绝不放过,道:“我们都姓苏,是一家人,是不是应该再便宜点?”   卢雪欢心想,若非苏家是官户,并不怕他这个里正,他指不定早在赋税上面给她使绊子了。   “确实,三叔也不易,那就九百文吧,我的兄弟来租,也是这个价。”   卢雪欢的话里夹着三分谎言。那日卢大舅来借轧棉机,苏北顾没有开口言借,反而问卢大舅在雇人净棉一事上要支出多少钱,然后把卢大舅当初在苏登死后、卢雪欢前去借钱时说的话给一一奉还:“我们是亲人,你有困难我们自然该倾囊相助,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毕竟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这么一大笔钱拿出来,只怕你嫂子不高兴,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动辄就收拾包袱回娘家,哄好久才能哄好……不过若是妹妹肯给利息,相信她肯定没话说。”   苏北顾的话是这样的:“我虽然已经出家,但从血脉关系上来说,您毕竟还是我的舅父,舅父要借东西,我没有不借的道理。不过这也不是我或者娘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毕竟我们苏家日薄西山,连婢女的工钱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在考虑事情上难免要计较一二,大舅说,是与不是?”   卢大舅听出她话中有话,皮笑肉不笑地说:“说得对,你有什么想法呢?”   “不如这样吧,这轧棉机就算是我们租给舅父的,租金嘛,也不贵,看在亲戚的份上,就给个五百文一日就行了。”   ……   卢大舅最终还是掏了腰包。   有此先例在,苏三贤倒也不好白嫖了,只能跟卢雪欢讲价,降到七百文一日。   谈成之后,卢雪欢把苏三贤送走,而后跟穆秀秀感慨:“与人讨价还价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以前怎么就脸皮这么薄呢!”   穆秀秀:“……”   不得不说,自从苏道长在家长住以后,大娘子的心态真的有了很大的转变,以前的目光只是苏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如今的目光都放到外头的世界来了,而且在“开源节流”计划上极为上心。   卢雪欢的注意力分散得很快,她又问:“对了,做冬衣的棉花可留出来了?”   苏家这么多棉花,自然不可能全部留着,她让人留出做棉衣和棉被的棉花后,剩余的都卖给了棉商。之后她用卖棉花赚的钱买了裁衣的布,苏北顾喜欢素色,她就买了一匹素罗,想到自己的便宜义女,想了想,还是带着覃如意亲自去挑布。   “你喜欢哪个色的布,也挑一匹吧!”   覃如意受宠若惊,但罗为丝织品,价格昂贵,卢雪欢能给苏北顾买罗,她可不敢也让卢雪欢送一匹罗给自己,所以她挑了一匹织着花纹的碧色棉布。这匹布的颜色偏青白,与苏北顾常穿的青衫颜色不一样,但却相似。   卢雪欢没有发现她的小心思,因棉布便宜,她花钱也尤为爽快。   “干娘可是还要给北顾准备被褥?”覃如意问。   “是呀,你有何想法?”   苏北顾长年不在苏家住,因而苏家没有给她专门准备的棉被,苏北顾回家的这段时间所盖的被子其实都是从卢雪欢的屋子里分过去的。眼瞧着苏北顾打算在苏家长住,卢雪欢自然要给她准备好棉被、床褥。   不同季节的被褥也不一样,秋天不算太冷,但夜里总归是寒凉一些的,所以得准备棉被,但无需太重,四斤棉花就足够了。而冬天的棉被则需要厚实一点,得用八斤棉花。为防止意外,苏北顾无被可盖,这两种棉被都得多备一床……   覃如意道:“虽然北顾喜欢素色,但若从衣物到被褥,色调都一样,未免太过单一,也显得无趣乏味,不若这四床被褥都挑不一样的布?”   卢雪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这对前婆媳就饶有兴致地开始为苏北顾挑选做棉被用的布。   她们不仅讨论布的颜色,还讨论尺寸。卢雪欢是从苏北顾一个人入睡的角度来思考的,因此认为尺寸不必太大,但覃如意却说:“万一哪天北顾有朋友来,要与她促膝长谈,这么点尺寸岂非不够?”   卢雪欢说:“一人盖一张被褥就行了,大冷天的,两个人盖,中间还有风钻进来。”   “那岂非还得再多备一床被褥?这太费钱了,干脆把尺寸再放大一些,省钱!”   卢雪欢经她这么一洗脑,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又把一个人的被褥改成两个人盖的尺寸。   等苏北顾知道的时候,卢雪欢早已把棉花弹好,让人做成棉被。   苏北顾问覃如意:“你说的那个与我促膝长谈的朋友就是你吧?”   覃如意佯装不懂,还顺着她的话反问:“原来北顾只把我当朋友啊?”   苏北顾一顿,不动声色地道:“不当朋友当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覃如意问倒了,倒不是她想不到答案,而是她明知答案却无法光明正大地回答出来。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穆秀秀过来道:“小娘子、覃娘子,外面有个人说是覃娘子的小姑父,他想见小娘子。”   “见我?”苏北顾心头的疑惑一闪而过,“请他到前堂吧!”   覃如意若有所思道:“小姑父兴许是为了蘑菇而来。”   若是为轧棉机的事,直接与她爹商议就是,又何必来寻北顾?她那天提及了苏家种了蘑菇,所以她猜测小姑父必是为蘑菇而来。   果不其然,种大郎见了苏北顾后,寒暄了两句便进入正题,想问苏家有多少蘑菇可提供,他有多少收多少。   苏北顾种蘑菇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修行起来更加便捷,用蘑菇来获利这种事向来都是卢雪欢和覃如意去处理的,因此种大郎要与苏北顾做买卖,后者道:“我打算试着培植一两亩,价格如何,都是我娘去定的。”   苏北顾是打算当个甩手掌柜,把这事交给卢雪欢来负责了。   如此,卢雪欢又被找了出来,得知苏家的蘑菇之名都传到城里了,她兴致勃勃地给种大郎画起了大饼,什么跟苏家签订长期的合作契约绝对是很划得来的,将来苏家的蘑菇之名还会传遍潭州,多少人“一菇难求”……   苏北顾:“……”   好家伙,她怎么不知道她娘练出了这身画饼本事?   不过卢雪欢画的是饼,却并非空口无凭,至少已经有了脱销的先例在,而苏北顾又予以了技术上的支持,那这个饼是迟早能吃上的。   种大郎恍恍惚惚地离去,等他回去给东家复命时,才想起自己竟然签了一份,每年收苏家菌菇干不少于五百斤的合约。   相较于他的忐忑,东家倒显得很是镇静:“菌菇干也有如此滋味的话,别说五百斤,便是一万斤,咱们都稳赚不赔!”   种大郎看出东家的心情不错,猜测兴许是轧棉机令他大赚了一笔。   东家笑道:“我们没有刻意去明府面前提轧棉机,可明府已经从别处听说了轧棉机的存在,今日特意向我打听。”   种大郎面上一喜:“那明府是何种态度?”   “轧棉机的存在利国利民,它于棉纺业如同纺织机于织布、曲辕犁于农耕,有了它,明府的政绩想必会好看许多,他自然是在意的。”东家道,“虽然现在还在摸索的阶段,但是相信有他为我们开路,轧棉机的推广必然会畅通无阻……”   种大郎心想,若是覃倌自己卖轧棉机,必然能名利双收。但转念一想,覃倌毕竟没有东家的家底和威望,真换他来,他或许连知县的面都见不着,还会受到诸多阻力。现在风险有东家帮忙担着,该知足了。   东家给种大郎加了点工钱,还将这事专门交给他去负责,毕竟他是覃倌的妹夫,跟苏家的关系也亲近,在这事上出了不少力,该奖励一下。   覃小姑因这事专程回了覃家一趟,喜滋滋地与父兄分享这些好事。   覃大姑知道了这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的丈夫是敦厚老实的农夫,没有种大郎那么灵活的脑子,在轧棉机一事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也就只能羡慕了。   另一边,益阳县县衙。   陆有道刚从外面回来,其夫邱知县便晃到她的面前,她见了,淡笑着问:“官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邱知县也不卖关子,把轧棉机的事情告诉了她,还说:“有了这轧棉机,咱们益阳县的棉纺织业便能得到大提升,而且还能让百姓积极地种植棉花。虽说棉花不比粮食,可它也是十分重要的作物。”   陆有道微微一笑:“那我可得恭喜官人了。”   邱知县习惯了妻子的淡然,兴致依旧很高:“听说这轧棉机是一个木匠造出来的,没想到这姓覃的木匠有这巧思……”   陆有道本想找机会离开,听到一个熟悉的姓氏,她的心思一滞,不动声色地道:“姓覃的木匠?”   “娘子认识?”邱知县问道。   “不认识。对了官人可还记得我早年在太真观清修?”   邱知县颔首:“记得,我还记得你前阵子还回了一趟太真观。”   “我在太真观的时候,有一位小师叔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若不是她,我的身体也好不了。先前我去太真观时,她在修行,但是前些日子听闻她离开了道观回到家中清修,我想去拜访她。”   “那是该去拜访一下,她在哪儿,我陪你一同前往吧,算是为夫对尊者的礼数。”   陆有道摇了摇头:“她的家在浮丘乡,我打算在那儿多待两日,官人公务繁忙,就不劳你陪我跑这一趟了。”   邱知县全然没看出妻子的抗拒,笑道:“那真是巧了,琢磨出轧棉机的覃姓木匠正是浮丘乡人,我陪你去浮丘乡一来能见一见那木匠,二来我初来乍到,还未到各乡巡视过,便趁此机会去看看乡里的情况。”   陆有道没法推脱,只能接受与其同行的命运。   瞧着天色不早了,邱知县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有道,后者视若无睹,道:“我还得做晚功课,官人不必等我,今夜去找婴娘吧!”   邱知县有些失落,但他也知道陆有道一心向道,早在陆家将她许配给他之前,她便已经找过他,说若非父母之命,她只想终身待在道观里修行,所以哪怕嫁给了他,她也不会改变自己向道的志向。   他以为她婚后会改变,岂料成婚三载,他都没办法让陆有道把心思放到他的身上。而且为了应付他,她还颇为大度给他纳妾,别人都夸她贤德,可他却知道她巴不得自己冷落她。   收起心思,他转头去了小妾那儿过夜。   ——   得益于蘑菇所产生的灵气,苏北顾近来的修行很是顺利,当然,与前世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但是这个修行方向总算是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   这日一早,她在醒来后循例坐在榻上修炼,等她睁眼的时候,发现覃如意正趴在床上,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   苏北顾只看那么一眼,目光便下移,然而也不过是那么一瞬,她立马就移开了视线:“咳,天凉,穿好衣服,要么盖好被褥。”   覃如意低头一看,发现苏北顾为何会那么心虚地移开目光,顿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她下床走到苏北顾的面前,双手撑着膝盖,躬身与苏北顾的目光持平:“北顾,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也长肉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更美了。”   苏北顾瞟了一眼,拽过一旁的道服将她的身子裹个严实。   覃如意见状,干脆穿上她的道服。虽说她的身体纤瘦,但她的道服本就宽松飘逸,所以覃如意穿上的时候竟觉得刚刚好!   “北顾要把道服借给我穿吗?也好,我本就打算出家修行,先试穿了……”   苏北顾拧眉:“你认真的?”   “什么?”   “出家。”   覃如意见她上钩,状似无意地道:“若我无人疼爱,注定要孤独一生的话,那跟出家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还不如干脆地出家去。”   苏北顾:“……”   过了会儿,苏北顾才道:“你肯定能找到一个疼爱你的郎君的。”   “可我再也不想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苏北顾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别乱勾引人。   覃姐:嗯?你怕自己把持不住吗?   苏道长:……   ——   感谢在2022-07-1223:10:14~2022-07-1423:0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hiro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取个渣名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盐树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到访   苏北顾与覃如意不知在房中对峙了多久直到屋外传来穆秀秀的声音:“小娘子,知县和他的娘子来了!”   苏北顾好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陆有道过来了,她道:“把他们请到前堂我稍后便到。”   覃如意的神情有些微妙语气也很耐人寻味:“从县城到这儿路程不短,来得还挺早的。”   苏北顾仿佛听不出她的醋意道:“我们要早起做功课所以习惯了早睡早起……”   说着顿了下,仔细一想自己虽然每天都起得很早,但是往往会在房里待到很晚直到覃如意也起床了,才一块儿吃早饭。所以并不是陆有道来得早,而是她起得晚了。   “咳,时候不早了,阿覃姐姐去洗漱吧!”苏北顾扔下这话转身去将自己另外一套道服找了出来穿上。   覃如意见她没有要求自己脱还道服,干脆就这么穿着了。她洗漱好出来的时候,苏北顾已经在前堂会客了。   ……   邱知县听陆有道提及自己的小师叔时他还以为是一个老道,再不济也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不曾想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   苏北顾过去的模样他并不知道可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形消瘦但唇红齿白略带一点病恹恹的病弱美感的女子叫他都看愣了有那么一瞬的恍神。   “小师叔。”陆有道恭敬道。   邱知县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这位就是娘子的师叔?未免……”   陆有道明白他的未尽之言,道:“未免太年轻了?”   邱知县颔首:“正是。”   “小师叔五岁便入道观出家修行,别看她年纪不大,可道法高深,别说太真观,便是这潭州的道长都未必有她这般厉害。”陆有道略有些崇拜和骄傲地道。   苏北顾忙道:“师侄这是折煞贫道了。”   尽管陆有道把苏北顾说得很不凡,但邱知县却想象不到这种“不凡”到底是怎么个不凡,毕竟他饱读诗书,却并不沉迷此道,加上陆有道在家以居士身份自称,平常也会做早晚功课,却从未见她展露出什么神通,因而在邱知县的眼里,苏北顾或许就只是在道观的辈分高一点罢了。   陆有道看出丈夫的不以为然,便淡淡地道:“官人不是还要去巡视吗?再不去,那里正听到风声,只怕要挤破苏家的门框了。”   邱知县确实不太想陪陆有道在此处多待,他只是想尽一尽晚辈的礼数罢了,心中所系更多的是公务。陆有道的话给了他离开的契机,他便顺势提出告辞,还望着陆有道,温和地道:“待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我便来接你一同回去。”   他走后,苏北顾道:“师侄的这位夫婿看着不错。”   她很少点评别人,如此一言,却让陆有道心情复杂,呢喃道:“对许多人而言,他确实不错,但……”   她回过神,发现苏北顾望了过来,目光带着疑惑,她止住了话头,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小师叔的家,听闻小师叔的兄长在建州为官?”   这种事只要向村里人稍稍打听便能知晓得一清二楚,苏北顾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道:“正是。”   陆有道没有过多地打听苏家的事情,反而对苏北顾的事尤为好奇:“那小师叔在家一般都做些什么?”   苏北顾做的事情有点多,但总的来说,其目的都是为了修行,于是便简洁明了地道:“除了修行也没什么好做的。”   陆有道噗嗤一笑:“这还真是小师叔的风格。”   正说着,穆秀秀过来了,她给二人添了热茶,然后又对苏北顾低声道:“小娘子,再不用早饭,这饭菜就该凉了。”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故而陆有道也听得清楚,她微微诧异,以往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进行的小师叔,居然也有打破规则的一日?莫非小师叔是因为自己才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可是她都是算准了小师叔用过早饭的时间才过来的。   苏北顾在修行一事上我行我素,但不代表在待人处事上也如此,她确实是因为要招待客人,所以没来得及吃饭,但自己吃饭这么晚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为了迁就卢雪欢与覃如意,她们的饭点比较晚。   “不知师侄吃过早饭了没,若是没有,不如一起?”苏北顾道。   陆有道自然是吃过了,不过既然苏北顾提出了邀请,她自然不可能拒绝,便欣然应下。   苏北顾邀请她移步到北堂的偏厅,卢雪欢和覃如意都在那儿,想到自己令她们久等了,苏北顾难得感到愧疚。   “娘,这位是知县夫人,也是我的师侄,陆居士。”苏北顾介绍道,“师侄,这是我娘,至于这位,你们早前已经见过,我就不再为你们介绍了。”   陆有道没想到覃如意竟会在苏家,她不是覃家人吗?而且她为何也穿着道服,这道服看起来有些眼熟,莫非是小师叔的?!   陆有道心里百转千回,反应却十分迅速地向卢雪欢行了见面礼。   卢雪欢没想到女儿的师侄竟然是知县夫人,她有些激动和紧张。但管家以来,她也经历了不少事,成长了不少,所以见了陆有道,她没有表现出失礼之处,反而应对得体:“我比你年长,便厚着脸皮唤你一声‘陆居士’吧!你唤我‘卢婶’就行。”   陆有道的丈夫是知县,可她的儿子也不差,她们苏家乃是官户人家,在陆有道面前自然无需卑躬屈膝。况且陆有道还是苏北顾的师侄,她尊重陆有道,但不会低三下四,尽显谄媚姿态。   “见过卢婶。”陆有道并不计较这些,她只是有些好奇覃如意怎么会在这里。   覃如意微微一笑,对众人道:“干娘、北顾和陆居士,都别站着了,快坐下来吃早饭吧!”   陆有道按下好奇的念头,在苏家吃起了早饭。她已经饱了,所以吃得很少很慢,多数时候她都在悄悄地观察苏家众人,这么一看,还真的让她发现了些端倪。   苏家的饭桌上摆着公筷,只是大多数时候它都成了摆设,覃如意做到了“食不言”,但却常给卢雪欢和苏北顾夹菜,——给卢雪欢夹菜用的是公筷,给苏北顾夹菜用的却是自己的筷子。   更重要的是,以前在道观,自备碗筷吃饭的苏北顾甚至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陆有道目光深邃地从二人脸上掠过,她尝试给苏北顾夹一个包子,但在伸出筷子之前,她先问了句:“小师叔要吃包子吗?我给你夹过去。”   苏北顾很是自然地道:“哦,不必了,师侄吃吧!”   陆有道确认了,苏北顾的习惯未变,只是覃如意的举动已经融入到她的习惯中,也成了她的习惯罢了!   吃过了早饭,陆有道并没有提出告辞,反而还借着“知县夫人”的身份,以体察民情为由,准备在乡里待久一些,还想让苏北顾带她到乡里走一走。   覃如意热情主动地道:“北顾还有事要做,不如由我代劳吧?”   陆有道只想跟苏北顾多相处一阵子,但她转念一想,与覃如意相处也好,正好能借机试探一下对方。   “那就有劳覃娘子了。”   卢雪欢道:“让秀秀也陪着吧,有个使唤的人。”   陆有道微笑道:“不用,我带了婢女来,她们就在外头。”   “那秀秀你去帮北顾的忙吧!”卢雪欢只好把穆秀秀指去给苏北顾打下手。   陆有道发现卢雪欢这儿是个不错的突破点,于是问:“小师叔要忙什么呢?需不需要我找人帮忙?”   “北顾准备种几亩菌菇,眼下正在培育菌种,这种时候谁都帮不上忙,只能替她干一些粗活罢了。陆居士的婢女没干过这种活,还是不劳烦她们了,让我们家的丫头去就行了。”   这不禁让陆有道回想起苏北顾在太真观时,除了修炼之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菜圃种菜。没想到她回了家,不仅没有安心地将农活交给下人去做,反而还开始种菌菇了。   陆有道没有多想。   出了苏家后,覃如意恭敬地问:“陆居士想去哪儿视察?”   没有别人在,陆有道也不需要伪装了,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凉凉地瞥了眼覃如意,道:“我初来乍到,对浮丘乡并不熟悉,你既然是这儿的人,那还是你来带路吧!”   覃如意便当她是真的来体察民情的,带着她到乡间走动,告诉她浮丘乡的百姓生活如何、收成如何,是否有天灾人祸等。   陆有道忽然道:“能否给我说说‘轧棉机’的事?”   覃如意一顿,道:“苏家就有轧棉机,不过租出去了。”   “听闻轧棉机是一个姓覃的木匠造出来的?我记得你也姓覃,莫不是你的本家?”   覃如意如何听不出她的试探之言,微微一笑,道:“那位姓覃的木匠正是家父。”   她没说轧棉机是她爹造的。   好在陆有道也没在意这种细节,在确定覃如意的身份后,她抛出了自己问题:“你怎么会在苏家,还穿着小师叔的道服?要知道道士的衣服是不能随便给俗人穿的,她向来恪守宫观礼仪,怎么会……”   覃如意一开始的想法跟陆有道一样,她以为苏北顾是那种一心向道,被宫观的规矩、戒律所束缚的正经道士,直到苏北顾告诉她,自己破了不少戒。   再后来,与苏北顾相处的过程中,她才越发感觉到,苏北顾只是一心向道而已,并非只知恪守清规戒律的老古板、老顽固。苏北顾有年轻人的俏皮和玩闹之心,也有不认同世俗、陈规陋习的一面,甚至还打破了很多她对道观、道士的固有想象。   现在覃如意知道了,陆有道与苏北顾虽然是青梅竹马,但她对苏北顾的了解却远没有只与苏北顾相处了半年的自己来得深。这么一想,她先前所感受到的紧迫感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覃如意道:“陆居士不愿意相信这是她借给我穿的,那么就当是我擅自偷穿了吧!”   陆有道怎么可能当真,她心里气得牙痒痒的,却又奈何不得对方。   ……   傍晚,苏北顾回到家看见陆有道还未离去,有些吃惊:“师侄是打算留宿吗?”   陆有道朝她挤了挤眼:“是啊,天色太晚了,不好赶路,所以想在苏家借宿一晚,小师叔不会是不欢迎吧?”   苏北顾道:“苏家有多余的房间,又都是女眷,在苏家过夜最是恰当,没有什么不欢迎的。”   陆有道有些纳闷:小师叔就不能别那么理性地分析那么多?她之所以在苏家借宿就只是为了离她更近一些,而不是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不用另外准备空房,我就跟小——”   听着陆有道准备提出跟苏北顾一间房的离谱提议,覃如意赶紧对卢雪欢说:“陆居士是客人,不如就睡我的房间吧,我去跟北顾挤一晚。”   陆有道目光一凛,只一瞬,便化作春日的暖阳投向苏北顾:“原来多余的房间是这般空出来的?”   卢雪欢怕陆有道误会苏家房间少,刚要解释,覃如意又道:“自然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的房间冬暖夏凉,被褥干净、物什齐全,让陆居士住得安心,睡得也舒适。”   卢雪欢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苏家厢房不少,可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空气有些浑浊不说,被褥也没准备多少套。对方是知县夫人,让她住厢房,就有些招待不周了。   苏北顾已经习惯了跟覃如意一起睡,不管是睡谁的房间,都没什么区别,因此倒也没有提出异议。   陆有道见状,又暗暗地揪了会儿手帕,面上如沐春风地应道:“那冒昧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居士:小师叔,你变了!!!   ——   感谢在2022-07-1423:05:11~2022-07-1718: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kilyan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头牛10瓶;八归7瓶;盐树3瓶;改个名、七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初吻   覃如意与陆有道的初次交锋前者占尽了上风,不过后者也不气馁,入夜后碰见轻车熟路地去苏北顾房间的前者便皮笑肉不笑地道:“覃娘子可别打扰小师叔修行。”   覃如意微微一笑:“自然不会打扰。”   她不会主动打扰只会默默地引诱,苏北顾若是受不住诱惑放弃修行可不能怪她。   见覃如意进屋并关上门,苏北顾问她:“你方才是在跟师侄说话吗?”   覃如意张口就来:“是呀她说你身体娇弱,让我夜里照顾好你。”   苏北顾:“……”   当我耳聋不成?   覃如意自顾自地解下外衣躺上床她在盖被子之前,又目光灼灼地望着苏北顾:“我先替你暖被窝,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苏北顾:“……”   这妮子说话就不能说明白一点么,如此引人误会,还容易让她胡思乱想。   苏北顾摒弃杂念专心打坐修行。   灵气在她的经脉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她便结束了修行,此时屋外已经万籁俱寂她便回到床边,脱下道服又准备熄灭烛光睡觉。   然而在俯身的那一刻她偏过头去看了眼已经睡着的覃如意——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她还是看得出来的。覃如意睡得很沉并且兴许是嫌弃新打的被子太热了她把被子往下踢了踢原本盖住胸口的被子便滑到了腰际,她两条胳膊暴露在空气中,且躺下来后,抹肚也比往常松了不少,胸口的春光险些遮挡不住。   苏北顾收回目光,暗暗唾弃自己最近就跟色鬼附体似的,目光和脑袋都有那么一瞬间不纯洁了。   人有七情六欲,她自然不能例外,只不过她自诩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便该如师尊那般清风霁月,该克制的时候还是得克制的。   熄灭了烛光,苏北顾躺上床,盖上被子后没多久,她又伸出手帮覃如意把被子往上拢了拢。   覃如意的呼吸忽然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在苏北顾猜测她应该被这动静弄醒之时,她一如既往地翻身侧躺向苏北顾,极为自然顺滑地钻进苏北顾的怀中,还发出了呢喃:“人家等你等了好久,都睡着了。”   苏北顾:“……”   这一次,覃如意的姿势又有了新的变化,她的脸贴得很近,说话间,热气喷在了苏北顾的唇边,只要苏北顾的脸稍稍偏转,毫不怀疑,两人的唇肯定会碰上。   苏北顾不自知地咽了口唾沫,心境也不似平日那么稳。   “北顾,做什么不说话,是因为陆居士住在隔壁,所以你无心应付人家了?”   苏北顾开了口:“这跟师侄有什么关系?”   而且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苏北顾不禁回忆,当初的覃如意是这样的吗?哦,她答应要嫁给苏南城时,确实是这样矫揉造作的,亏自己那时候天真,以为她是真可怜!   想到这事,向来不喜欢寻根究底的苏北顾仍是问出了口:“你可曾真心实意要嫁给苏南城?”   覃如意一愣,不明白她的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上面来。   不过也不难理解苏北顾为什么会有此疑问,——她当时答应和离答应得太快了,不仅是苏北顾,只怕连卢雪欢也有疑惑吧,只是对许多人而言,这都不重要,毕竟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何真心实意?只在乎结果的她们都选择顺了她的意,并没有多问。   但不问并不代表这个疑惑就解了,它会一直压在心底,直到真正关心这件事的人将它重提。   覃如意没有思考太久,甚至没想过去组织言语来撒一次谎,道:“是呀!”   苏北顾拧眉:“你既然是真心实意地嫁给他,那为何和离时又那般果决?”   覃如意反问:“北顾认为我为何要嫁给他?”   苏北顾语塞,为何?难不成是因为覃如意喜欢苏南城?怎么可能,她哪点像是对苏南城有意了?既然不是因为苏南城这个人,那就是……   “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覃如意自问自答道,“就算没有苏南城,也有别人。我固然可以让家人为我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但有区别吗?都不是我喜欢的人。”   苏北顾:“你……”   喜欢谁?   “左右都是我不喜欢的人,那么何不挑选一个能让我嫁过去也不亏的?”覃如意嘴上说着,身子却越贴越紧,“我也不想选苏南城啊,可谁让他有个妹妹叫苏北顾呢!”   苏北顾的心跳骤然停了一秒,脑袋也随着血液的重新流动而恢复了思考,她刚想说什么,却听见覃如意轻声道:“北顾,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喜欢得忍不住要亵渎你。”   说罢,她在苏北顾的唇角落下一吻。   正当苏北顾以为这不过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时,却不料这只是覃如意试探的第一步,因为苏北顾的放任给了覃如意更大的鼓舞,这一吻便从唇角转移到了唇上。   柔唇相触的那一瞬,苏北顾的初吻就这么被夺走了!   苏北顾不知怎的想到了她小时候,亲眼目睹师尊跟师娘躲在树上亲嘴,师尊素日里一副清淡寡欲的模样,可与师娘亲起嘴来却尤为动情。   虽然之后她就被师娘撵走了,但是这一幕却一直印在她的心底,让她不禁好奇,亲嘴有什么好的?能让强大如师尊这般人物也沉浸在其中。   本来趁苏北顾不备,能偷香一次,对覃如意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满足了,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未逃跑,苏北顾便予以了回应。   覃如意:“!!!”   原本平稳的气息逐渐纠缠起伏,覃如意激动得脑袋有些许缺氧了。   好在苏北顾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立马止损。   覃如意趴在苏北顾身上,听着那砰砰的心跳,嘴角噙笑:“这可是人家的初吻呢,北顾,你可得对人家负责!”   苏北顾捏了捏眉心,暗念自己神魂虚弱后,连意志都变得不坚定了,否则她怎么会予以回应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应该在覃如意意图亲她之时就推开的,之所以没推开,难道……她其实是师娘所说的“闷骚”?   “阿覃姐姐怎么倒打一耙?”苏北顾道。   “情难自禁嘛!”   苏北顾:“……”   好一句情难自禁,这让她怎么接话?   她不说话,覃如意也没有故意挑起话头。过了会儿,苏北顾才问:“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苏北顾怎么会答应得如此顺利?覃如意直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心思一转,躺了回去,不再黏着苏北顾,道:“负责什么的,说笑逗你的。倒是我擅自亲了你,你若是觉得恶心,那我给你赔罪。”   苏北顾一肚子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本来她是打算以传授覃如意一些道法知识、阵法修炼基础作为补偿的,甚至可以许她诸多好处,这样一来,她就不算亏欠覃如意了。   然而覃如意主动割舍,还承认是自己先动的嘴,这就让苏北顾有些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覃如意的态度忽然冷淡下来,仿佛二人的关系要走向决绝,苏北顾再稳的心态也忍不住微微动摇,有些慌:“我没、没觉得恶心。”   黑暗中,覃如意微微勾起了嘴角,但是不明显,且很快就压了下去,道:“反正是我的错,你要怪我也是无可指摘的。”   “我也没怪你的意思。”苏北顾理不直气不壮,毕竟她当时也“情难自禁”地予以了回应来着,这是两个人的冲动,怎么能只怪一个人呢!   覃如意道:“那就当这事没发生过,睡觉吧!”   说罢,她翻了身,背对苏北顾侧躺。   这可是二人同床共枕以来头一遭,苏北顾内心再起波澜,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   翌日一早,苏北顾的房门便被敲响,睡不着打坐了一宿的苏北顾开了门,看见门外的陆有道,微微诧异:“师侄?”   陆有道微笑道:“小师叔,我来找你一块儿做早功课。”   苏北顾顿了下,看了眼没有动静的大床,道:“师侄先去做功课吧,阿覃姐姐还在睡觉,我不好吵醒她。”   陆有道心中咯噔了下,做功课又不是一定要在这儿,为什么苏北顾会拒绝?只能说明,要么是苏北顾做功课的时间改了,要么是不想跟她一块儿做功课。   她从未想过苏北顾不做功课,因为在她看来,苏北顾十年如一日地沉迷修炼,又怎么会在回家之后而懈怠了呢?   陆有道的这种认知是基于过去和大众对道教与修仙的关系才产生的,实际上诵经对苏北顾而言并非是修行路上的必修课,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在浪费她的时间。只是她十年如一日地做早晚功课,一来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特立独行,二来她可以借助这段时间来潜心修行。   所以,陆有道错过了正确的答案。   “小师叔是……讨厌我了吗?”陆有道我见犹怜地道。   苏北顾:“……”   昨日的覃如意再现啊这是!   陆有道疑惑,以往这招无往不利,怎么这会儿不管用了?小师叔修行久了,连心都变得坚硬了吗?   “为何这么问?”苏北顾反问。   陆有道:“……”   她咬咬下嘴唇:“我想与小师叔一块儿做功课。”   苏北顾心想,既然覃如意在睡觉,那自己到别处去做功课算了。   虽然不是一定要做功课,但陆有道提醒了她,她现在仍是太真观的道士,不能因沉迷阵法就忘了对外的形象。   她正要答应,屋内响起了覃如意的声音:“北顾,这一大早的,你在跟谁说话啊?”   从屏风处能看见覃如意下了床,连外衣都没披,就这么穿着抹肚走来,苏北顾做贼心虚一般迅速将门关上一些,挡住陆有道的视线,道:“若是师侄不怕耽搁了做功课的时辰,那就稍候吧!”   说罢,她关上了门,刚好覃如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果然如苏北顾所料,她只穿一件抹肚。而清晨的气温很低,她冷得抱紧了双臂。   苏北顾懒得吐槽她明明感觉到冷,却依旧不肯多穿一件再离开被窝。径直拿衣服给她穿上,道:“是师侄来找我做功课。”   覃如意“哦”了一声,只闷头穿衣服。   苏北顾本以为她还有别的反应,或撒娇,或转移注意力,孰料她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无别的反应。   覃如意穿好衣服抬头看她:“不是让她等你吗,你怎么还不去?”   显然是听见了苏北顾在门口跟陆有道说的话。   苏北顾欲言又止。   明明这女人昨晚还那么主动,现在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模样,看得人真是牙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被拿捏得死死的。   覃姐:小样儿,欲擒故纵晓得不?   陆居士:我说我的技能怎么没用了,原来是看得太多,已经免疫了!   ——   感谢在2022-07-1718:17:08~2022-07-1918:3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fffffffkkkkk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生旧叉烧都好过生你30瓶;人间一趟10瓶;fffffffkkkkk8瓶;花花世界5瓶;盐树3瓶;寺槐耶明、探陵小慕、改个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把持   好会儿苏北顾才道:“我还未吃早饭,没力气做功课。”   “那我去厨房让孟媪给你做点吃的垫着肚子?”覃如意一边开门一边用埋怨的语气撒娇,“谁让你昨晚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后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   苏北顾:“……”   我没有别胡说!   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的陆有道捏紧了拳头,对上覃如意她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心底暗暗告诫自己要忍住。   覃如意佯装才发现陆有道在门外,道:“陆居士也起这么早呀?正好我要去厨房让厨娘准备早食,不知道陆居士想吃什么?”   “不必我一般做完早功课才会吃早食。”   “那可真是不巧,北顾要吃了早食才有力气做功课,不如陆居士先回房做功课,等北顾吃完了再去找你?”   陆有道被摆了一道,就算再好的脾气和修养都忍不住冷了脸她看着覃如意,眼神锐利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不过在苏北顾出来后那“小刀”又化成了“棉花”,不带任何锋芒。   “这是小师叔的意思吗?”陆有道问“数年不见小师叔的习惯变化可真大都让我感到有些陌生了。”   若有太真观的人在场她们会跟陆有道一样的反应并且告诉她苏北顾不是这几年才发生这样的变化的她是回了家之后才如此的!   苏北顾默然,须臾,年少老成地发出感慨:“人不会总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习性也会随着环境和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不管是做人做事,还是得向前看。”   “小师叔说得是,那我先回房做功课了。”陆有道说完,便迆迤然地回房了。   覃如意也没有借此机会跟苏北顾独处,道:“我也先去厨房了。”   苏北顾:“……”   这是还在气头上?   可是她为什么生气,明明自己没有怪她主动亲自己,更没有表现出对她昨晚的行为的厌恶,气从何来?   再说了,说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的也是她,为什么自己表现得不在意后,她反倒要生气?   苏北顾百思不得其解,更让她感觉到落差的是,接下来的一整天里,覃如意表面上待她如从前,比如给她夹菜、帮她干活,但再亲昵的举止却没了……就是少了那种主动性。   苏北顾暗暗告诫自己:“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本就无意与凡人产生感情纠葛,又何必犯贱?”   ……   陆有道在苏家只待了半天,县衙的车驾就来接她回去了。   上了马车,陆有道问婢女:“打听到什么了?”   她一直很好奇覃如意为何能在苏家居住,便让婢女去乡里打听。   “那覃娘子是苏道长兄长的妻子……”婢女将苏南城升官后逃了婚,苏北顾替兄娶妻的种种在乡间流传的八卦告诉了陆有道。   “原来是仗着这层身份接近小师叔的!”陆有道听说与覃如意拜堂成亲的是苏北顾,内心的醋坛子都要打翻了,然而覃如意若真是苏南城的妻子,那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夜里,覃如意一如既往地来找苏北顾,只是沐浴过后,她没有解下里衣,引得苏北顾多看了她几眼。   覃如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没能看见我穿抹肚的模样,北顾失望了是吗?”   苏北顾:“……”   又在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频频看过去的!   覃如意:“是你说天凉了,要多穿衣服的。不过,你若想让我脱,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你宽衣解带。”   “你快睡吧!”   别动摇我的求道之心了。   覃如意淡淡地应了声,抱来一床新被子,安静地躺到内侧去了,一副不打算跟苏北顾同衾的模样。   苏北顾:“?”   不是吧,这又生气了?   苏北顾这回真真感到有一丝后悔了,你说她都隐约消气了,你做什么还要说那些话去惹她生气?   苏北顾暗暗反省。   须臾,苏北顾打消了又打坐一晚的念头,走到床边,把困惑了她一天的问题问出了口:“你今日是在生闷气吗?为什么?”   覃如意翻了个白眼,道:“我没生气啊,我为何要生气?”   苏北顾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而是那种喜欢到会亲我嘴的喜欢?”   覃如意没想到苏北顾会这么直白地问出口,她不是最内敛了吗?而且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覃如意忍不住背对苏北顾,心口不一地道:“你怎么这么自信!”   若苏北顾是普通人,她定要说对方“普信”了。   苏北顾道:“哦,原来不是那种喜欢,只是普通的……”   发现苏北顾信以为真,覃如意一时心急,猛地坐起来,然而发现自己的反应过激后,又羞又恼地道:“你、你这人好没意思!”   “那要如何才算有意思呢?”苏北顾歪了歪脑袋,像研究阵法一样开始琢磨这道题。   覃如意:“……”   看着对方将情感之事当成阵法来研究一般,覃如意怎么也恼不起来了。   她怎么能以常人的思维来看待苏北顾呢?毕竟这人自幼在道观生活,且受其师影响,满脑子都是寻仙问道,想让这人明白世间情爱,比登天还难吧?   其实……倒也不是很难。   苏北顾隐约明白覃如意的心意,但后者一日不说明白,她便也得跟着装糊涂。方才她主动询问,覃如意却不肯正面回答,这让她很是无奈。   然而覃如意又如何不明白这是一个坦白心迹的好机会?奈何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若她真的正面回答了,那必然会遭到苏北顾无情的打击。   覃如意道:“你一门心思都在修道上,为何要去研究这些……无用的?”   “这怎能算是无用的呢?修道与这些并不冲突。”苏北顾顿了下,解释,“我所修的道与一般的道不一样。”   覃如意表示洗耳恭听:“怎么不一样了?”   “我所修的道是为了力量,实力强大方有活下去的本钱,寿命是其次的。如今之人所修的道是长生,有人为了长生断情绝欲,有人则沉迷房中术、纵欲过度……其实不管哪种方法,大体上是没问题的,可他们过分注重自身的修行而忽略了环境,这儿的环境若是没有找到对应的办法,是摸不到修道门槛的。”   “也就是说,你修的道并没有断情绝欲、断绝人伦?”   苏北顾:“……”   一般人关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修道者的实力和长生吗?   “没有。”   覃如意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的神情,她神色恹恹:“不管修的是什么道,只要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心血在这上面,其实都没有区别不是吗?”   苏北顾一时语塞。   覃如意瞥她一眼:“你找到了窍门?”   “嗯。”   “那恭喜你了。”覃如意又躺了回去。   苏北顾:“……”   她也躺上床,不过没有熄灭烛火。过了会儿,苏北顾转过头去看覃如意,见后者依旧背对着她,心里就颇为不是滋味。   忽然,烛光摇曳,跳了几下后,周围越发暗淡,直至湮灭。原来是蜡烛燃尽。周围慢慢地陷入了昏暗当中。   “一开始,我只是想活下去。”苏北顾的声音响起。   在那个残酷的修仙世界,其实不全是修士,在很多地方都生活着普通的凡人。而修仙界的人等划分不仅分修士与凡人,凡人中更是阶级分明,皇族与那些跟修仙宗门有关系的家族为尊,然后便是权贵、普通人,最后是那些生活在底层,只能依附别人为生的“蝼蚁”。   苏北顾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乞儿,朝不保夕、食不果腹,她见过世间太多残酷的事,也知道像她们这样的人就算被无辜伤害和击杀也找不到任何能诉说冤情的门道。   因此有幸被师尊收为徒弟后,苏北顾知道这是改变她的命运的机缘,所以她紧紧地把握住了机会,又一门心思地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   等她意识到自己不用再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的时候,她又从师尊和师娘这样惊才绝艳、天资聪颖的天才身上感受到了压力,加上与她们往来的都是修仙界的大拿,给了她一种身边都是这样天赋极佳的天才,若是稍微懈怠就很容易掉队的错觉。   直到她陨落,来到这个世上,而她又不得不为了活下去开始重新探索修仙之道。   覃如意没说话,若不是她的呼吸并不平静,苏北顾还以为她睡着了。   “我知道。”覃如意缓缓开口。   这也是她嘴上“埋怨”苏北顾一心向道,但从未想过令其还俗,或者放下修行之事陪她谈情说爱的原因。   黑暗中,覃如意只感觉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突然,被子被掀开,钻进一道娇软的身躯来。   覃如意意识到那是谁,不禁愕然。   苏北顾搂着覃如意的腰,虽然心里紧张得要命,但声音却依旧很澹泊:“其实是我钻牛角尖了。”   此前她隐约明白覃如意的感情,却因一门心思要回到修仙界去而想偏了,说句丧气的话,她能否找到回修仙界的办法还不一定呢!就算找到了回修仙界的办法,那也得她的修为达到足够的境界,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和修为,还差得远。   修仙之路漫长,她的计划也在稳步展开,这一过程必然要耗费数十年。这些岁月对修仙界的修士而言不算什么,可对大部分凡人来说却是一生。她若能陪覃如意过完这一生,其实也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若是她还活着,而覃如意已经老去,那能在覃如意生命的最后一刻也陪在其身边,也算是一种慰藉,至于这是否会成为自己的心魔,也是命中之术,没必要躲避。   况且她若真的修道小有所成,那完全可以传授一些道法让身边的人也跟着修炼。   倒是两个女子要如何厮守,这个问题还有待思虑。   ……   想开之后,苏北顾的心境恍若提升了一个境界,一切都豁然开朗、豁达起来。   覃如意察觉到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二人的身躯更加贴近了一些。   “你、你做什么?”覃如意的声音细若蚊吟。   “阿覃姐姐还没消气么,那我就不来讨你的嫌了。”苏北顾收回手臂。   覃如意却突然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止住了她撤回手臂的动作:“我没生气。”   不知为何,覃如意觉得心底的警戒消除了,于是她又心思活跃起来,道:“人家只是有些热,北顾帮人家把里衣脱掉嘛~”   说着话时,她的脸像被火烧一样,热腾腾的。心里却一直在敲鼓,有忐忑不安,更多的是期待。   期盼中,苏北顾轻笑了一声,手指勾住了那衣带:“好。”   覃如意被这一声“好”给迷得七荤八素,身子发软:北顾主动起来后,真是让人把持不住呀!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啊,好刺激~~~   苏道长:……   ——   感谢在2022-07-1918:34:53~2022-07-2115:3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无敌大陈哥、八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侯30瓶;关山越24瓶;中二魂骚年20瓶;白头翁12瓶;四不四撒、清风、晚上风大、fffffffkkkkk、千羽梦泽x10瓶;盐树3瓶;青山、改个名、探陵小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入门   覃如意本以为经过昨晚之后她与苏北顾的关系就只差捅破那层纸窗了,结果第二天一早,苏北顾便拿了一本《新人引气入体入门108式》给她让她先看着。   覃如意:“……”   这是什么?!   上面这个“108”又是什么意思?   “哦忘了改这数字。”苏北顾又拿回去,拿起笔把“108”划掉在旁边写上“一百零八”。   这是她师尊当年为了教导她而总结的引气入体的入门方法然后师娘给起了这名字,还拿去印刷说是“正道之光江以宁独门教案”,托师尊名气的福卖脱销了。   虽然这里面并没有一百零八种方法但它根据灵气的浓郁程度、修炼者的体质、天赋、资质、年龄等,给出了不同的方法,做到了因材施教。   “你可以理解为修道的入门方法,引气入体是最基础的。虽然你的年纪有些大了,但还不算晚。”   覃如意莫名其妙挨了一箭:“我年纪大了?”   苏北顾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是我的话引起误会了。你正值青春,年纪并不大,我这儿所说的‘年纪大’是针对修道入门而言的因为对于修道者而言,年纪越小成功引气入体的概率越大。但年纪并不能决定一切有些人天资聪颖二三十岁了才入门修行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比年幼时开始修行的人慢……”   覃如意道:“总觉得你说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事。”   什么“引气入体”她此前了解的修道知识里似乎鲜少提及。   苏北顾心里“咯噔”了下觉得覃如意这直觉真是敏锐不过她也没有特意去解释,只道:“阿覃姐姐先试试吧,反正能成功引气入体的话于身体也没有坏处,但若是实在没兴趣,那也不必勉强。”   “那我肯定要试,我想更了解你。”   这话说得暧昧,苏北顾微微一笑,右手拇指与食指摩挲着,眼神颇为耐人寻味:“是基于喜欢我才想要了解我吗?”   苏北顾冷不丁地打了个直球,覃如意险些没接住,她想起昨夜苏北顾勾着她的衣带将里衣解开时,她的理智险些被呼啸的情|欲所淹没,恨不得凑上去亲苏北顾,点燃彼此身上的欲|火,然后将其压在身下蹂|躏。   好在冲动最终还是被理智所压制,她克制了。苏北顾也没有别的动作,哪怕解衣的过程也不曾带有一点亵渎的念头。   覃如意捂脸,看来只有她想歪了!   思绪回到眼前,覃如意担心自己又自作多情,便反问:“那北顾是基于喜欢我,才让我跟你修行的吗?”   苏北顾的笑容更灿烂了些,道:“是呀,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与你分享一切。修道所为的也不是长生,但若能引气入体,至少能延年益寿。凡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一点风寒也能夺走人的性命,引气入体后就不必为这些病痛所发愁了。”   覃如意明白了苏北顾能活下来的原因,必然是通过引气入体,改善了身体素质,不至于再像小时候那样,动辄就生病。——她现在依然会生病,但必然是在阵法上耗费了太多心神引发的,与小时候的体质有了显著的变化。   “分享一切吗?”覃如意望着苏北顾,“包括……你自己吗?”   她更想说“你的身体”,但未免太露骨和下流,担心引起苏北顾的反感,她克制了。   苏北顾摇摇头,十分清醒理智:“我是我,不会因任何人和事便丧失了自我。其实不管是我还是阿覃姐姐你,乃至任何人都应该保持自我,不要轻易为了他人而失去人格和自我。”   看见她摇头的那一瞬,覃如意的心如跌入谷底,然而听到苏北顾那一串充满了哲理意义的话,覃如意才知道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我说的不是让你无条件地将自己的一切都给我。”覃如意道。   苏北顾拧眉:“那是何意?”   难道还有她所不能理解的深意?   覃如意轻咬下唇,犹豫是否要舍弃脸皮,去说那些不害臊的话。须臾,她还是有所动摇,凑到苏北顾的耳边去低语了几句。   苏北顾的呼吸一窒,耳朵悄然染上了一层绯色。   她努力稳住平稳的呼吸,道:“恕我暂时无法答应你。”   覃如意这回是真的失落了,看着苏北顾,眼眶红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涌出山泉般的泪水来。   苏北顾看了看她,又把目光投向别处,随即拧着眉毛,一脸苦恼:“我不会。”   覃如意:“啊?”   苏北顾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道:“容我先看些书学习一下。”   师尊和师娘虽然亲嘴时不会刻意避着她,可她们间更亲密的举止,她却是没见过的。且她一门心思都在修炼上,还真的没学过这床笫之事。   覃如意:“……”   这峰回路转的感觉,真叫她一颗心起起落落,没个踏实。不过,苏北顾并不抗拒与她的亲密,只是不知道如何做?   苏北顾平日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人模样,没想到也会有如此青涩的一面。不过这一面才与她当下的年纪相符呀!   覃如意终于有一种苏北顾也是正常人的感觉。   ……   苏北顾言出必行,她以前认为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看那些无用的书,如今,既然覃如意有需求,那她便去学一学房中术吧!   一般人提及房事都显得讳莫如深,但对于修道的人而言这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道教典藏中就有不少关于房中术的著作。   苏北顾琢磨该回太真观的藏经阁找这些书来看,还是到外面搜集。思考了片刻,她便决定到外头搜集,毕竟回太真观的话,挂名师父难免会盘问她为何要看这些书。   太真观是承自上清派,修行以“存神”“诵经”和“修功德”为主,对于炼丹和房中术都是轻视与贬低的,故而回太真观借阅典藏是下策。   既然要在外搜集,那就免不得往城里的书铺跑一趟,也不知道那些书铺是否有这类书。   当然,她虽然秉持学习的想法去搜集那些书,却并不打算为此而耽搁了正事。   通过那些蘑菇,她的修行速度确实有了提升,尽管不明显,但她却能利用阵法培育出更多菌种来扩大蘑菇的种植。   这次她搜集的孢子不仅有平菇的,还有香菇、草菇及较为珍贵的竹荪。为此,所需的培养料不仅限于稻草、树木碎屑了,还有竹木屑等,而栽培的面积也提高到三亩,——一亩种香菇、一亩种平菇、半亩种草菇,还有半亩在背风阴凉之处种竹荪。   竹荪的成长速度不如别的蘑菇,而且需要更加精细的照料,因而苏北顾在闲暇之余,在照料竹荪上面所花费的时间更长。   至于覃如意,她在不忙的时候也会随手翻一翻苏北顾给她的书。这书真不愧是教新人入门的,言语简洁直白,举例形象生动,也不知道是否为了照顾孩童,还会特意画一些经脉图之类的,哪怕不识字,照着上面的经脉运行图也能摸索一二。   覃如意照着学习了数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感觉每天睡得都很安稳,且起来后神清气爽。   对此,苏北顾不予置评,只道:“修行需要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必着急。”   覃如意忽然问:“这些能让爹娘他们学吗?”   “可以是可以,但他们学起来肯定没有你这么顺利,而且效果也不一定能达到预期。”   苏北顾指的是覃见生的情况,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没有拿出这本书给对方的原因,除了对方中风,修行不便之外,也因他上了年纪,悟性和可塑性都不如年轻人强。   忽然,覃如意眼前一亮,指着那上面的图,道:“这一套修炼方法改一改应该能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吧?”   苏北顾有些意外,颇感兴趣地问:“怎么改?”   “改成类似‘五禽戏’那样的锻炼身体之法呀!”   “好主意。”苏北顾赞同地点头,“既然是阿覃姐姐提出来的,那么就由你改吧,实在有困难,我再看看能否帮得上忙。”   覃如意要想简化修炼方法,让普通人也能学习锻炼身体、延年益寿的办法,那么就得自己先掌握了这套引气入体的修道之法。等她真的引气入体了,哪里还有需要苏北顾操心的地方?   不过是时候扩大堆肥的阵法了,争取明年让苏家所有田里的作物都能用上绿色有机农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115:34:58~2022-07-2321: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无敌大陈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山下的温泉26瓶;曾艾佳的酷姐22瓶;第三極、流光转千年20瓶;马赛克10瓶;kikilyan5瓶;盐树、小P3瓶;改个名、牧牧子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诬陷   临近晚稻成熟乡间的田野一片金黄灿烂,田间只有寥寥几道忙碌的身影。百姓赶在农忙前偷了半日清闲,坐在田野旁边的树荫下聊天。   陈阿虎路过一个农夫叫住了他:“阿虎干嘛去?来,过来聊会儿。”   陈阿虎凑了过去:“你们怎么都不用干活吗?”   “累死累活忙大半年了歇一天半天不碍事。”   陈阿虎闻言也坐了下来,不过他只打算歇一会儿不打算把这一天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   他刚坐下,那喊住他的农夫又问:“我最近路过苏家的那几处稻田发现那稻颗粒饱满,沉甸甸的,种得比早稻还好,你是怎么种的?”   陈阿虎有些纳闷:“就是这么种的啊,还能是怎么种的?”   “你这就没意思了都是帮人干活的,告诉我们怎么了?”另一个农夫笑道。   陈阿虎将他平日种田的方法说了,可是大家不相信他灵光一闪,道:“难不成是农肥的缘故?”   大家来了兴致问:“什么农肥?”   “我们的田所用的农肥都是苏道长堆出来的肥兴许是因为农肥这些稻谷才会长这么好当初的棉花也是如此……”   有些人隐约听说过苏北顾建了个茅厕用来堆肥的事不过很多人家都堆肥了也没听说过哪户人家的作物能有这么好的。   “最近村里卖的那些菌菇据说也是苏道长种的。”   “说到这个菌菇我吃过。我家那婆娘花了比一般菌菇贵几文的价格买了回来,说是有那功效,我当时不信,不过这菌菇的味道确实鲜美,吃完后感觉小腹有股热气。后来让我家婆娘再去买,但都被买光了,这价格也涨了不少。”   “哎,阿虎,你在苏家干活的时候吃过吗?”   陈阿虎不明白他们的话题为什么转的那么快,他摇了摇头:“苏家很少喊我们去干活,只让我们顾好田里的事,所以我已经很久没进过苏宅了。”   佃户明明只是租了主家的田来耕作,属于租赁关系,奈何很多主家会以各种手段为要挟,迫使佃户去做耕作以外的事情,跟主家的仆役一样,常常要干杂事。   七八月份的时候,轧棉机还没捣腾出来,陈阿虎的妻女就被卢雪欢喊去了净棉,这都是没有工钱的,佃户虽然心里苦,但却没人敢质疑和反对,因为世道就是这样,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后来有了轧棉机,净棉的事一两个人就能完成,苏北顾又做主给了工钱,还对陈阿虎的妻女说:“本来田多,农事也繁忙,这时候把你们喊来干杂活实在是耽误农活,你们以后只顾田里的事就行了,这苏家内宅的其余杂事就不必你们来做了。”   陈妻觉得苏北顾这个小主人比苏家其余人真的善良太多了,她由衷地感到喜悦。也因为苏家的佃户不用再来帮主家干杂活,大家照顾农田的时间和人手就变多了,这作物长得自然就更好了。   大家一听,顿时感到十分羡慕嫉妒,明明都是佃农,为什么陈阿虎一家能遇到这么良心的主户,他们的主家却想方设法地克扣、减少他们的分成?   “苏家还有没有田可租啊?”有人想退了现在的田租找苏家租田。   陈阿虎道:“似乎没有,不过覃娘子名下有二十亩田,听闻原来的佃客攒够了钱置办了田地,等今年一结束,这二十亩田就得重新找人承租了。”   在佃户们看来,覃如意已经嫁入了苏家,那她这二十亩田就等于是苏家的,想必佃户的待遇也如陈阿虎一般。   他们并不清楚其实陈阿虎一家也攒了一些钱足够买几亩田了,可是几亩田养不活一大家子,且相较之下,依附苏家能让陈家的生活更好一些,他跟家人商议过后,决定继续租佃苏家的田,然后悄悄累积财富。   看在大家都是佃户的份上,陈阿虎同情他们遭主家压榨,便道:“其实你们可以去找你们的主家,让他们向苏道长买些农肥,这样收成好的话,你们的能分到的粮食就更多了。”   众佃户确实有些心动,然而有个佃户忍不住泼冷水,道:“收成好跟我们的关系又不大,因为一亩田出两石米的话,我们只能得一石,假设收成更好了,一亩田能出三石米,那我们最终也还是只能得一石,为何?因为主家肯定会说,这是因为牛、农具和农肥都是主家出的,故而主家理应占大头。”   他这话说得让陈阿虎也沉默了。   诚然,理想状态下,收成的提高能让佃农的分成也变多了,可讲理、有良心的主户往往是少数。   “这对我们的影响不大啊!”有人也兴奋起来,“我们是定额的,每年只需交固定的租子就行了,也无需向主家借牛、农具,到时候我们自己去找苏道长买农肥……”   这话太拉仇恨了。不过乡里的佃户有超过一半都是定额租的,虽然同样容易被压榨,但他们对主户的依附性没有分成租制的佃户强,干个一两年,不满意这个主家就换下一个主家……   ……   苏北顾并不清楚陈阿虎间接帮她推销了农肥,她布置了能培养出更多菌种的阵法后,便让卢雪欢雇一个会种蘑菇的人回来专门打理那三亩蘑菇田,——虽然卢雪欢说覃如意和穆秀秀能帮忙,可苏北顾见覃如意平日要忙的事情很多,还得研究如何简化修炼方法,所以决定花钱雇人干活。   她劝卢雪欢说:“娘,‘开源节流’的‘节流’并非让人吝啬抠门,这该花的钱还是得花的,否则守着这些钱却受许多罪,又有什么意义呢?”   卢雪欢听她说到“吝啬”,便想起苏三贤这人来,她才不要成为苏三贤这样的守财奴呢!   “行,娘听你的。”   苏北顾笑道:“不是听我的,而是娘想明白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却见穆秀秀匆匆赶来,道:“大娘子,覃家的人来找覃娘子说是有急事,可听说覃娘子到田里去后,覃家人就跑了,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先来告诉你们。”   “啊?!”卢雪欢有些迷茫,还有些慌张,覃家能出什么事呢?而且只找覃如意,却不找苏家,那必然是覃家内部发生了什么事。   苏北顾道:“娘,阿覃姐姐不在,我先去覃家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   卢雪欢叮嘱道:“哎,你、你可得注意安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得先顾着自己,别逞能!”   苏北顾微微一笑,从容地前往覃家。   此事覃家门前聚集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偌大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苏北顾皱眉,抬手拨开两人,那两人刚要开口骂人,见是道士装束的苏北顾,顿时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苏道长,你来啦!”   听说苏北顾来了,自觉给她让路的人多了起来,她得以顺利挤过人群,站到覃家门口去。   苏北顾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问围观的村民:“覃家发生什么事了?”   “苏道长有所不知,据说是覃家偷了苏里正的钱,眼下正领着一大帮人来覃家追讨赃物呢!”   “覃家偷苏里正的钱?”苏北顾一听就知道这事不靠谱,她也不再多停留,推门走了进去。   覃家偌大的院子此刻也站了许多人,有不少人还是熟面孔,几乎都是苏氏一族的族人,不过跟苏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反倒是与苏三贤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覃家的作坊门口,钟氏正抓着柴刀坐在门槛上,一副谁敢靠近她就砍谁的架势,而她面前的几人正是被她唬住了,不敢妄动。   主屋前,覃倌与苏三贤正在对峙:“苏三贤,你居心叵测,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我偷了你的钱,却纠集这么多人来捣乱,还想毁了我的工坊,你、你简直岂有此理!”   苏三贤十分生气,指着覃倌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就是你偷了我的钱,只有你知道我把钱放进了棺材里,现在棺材被撬开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乡民们议论:“我说这苏里正怎么平日如此抠门吝啬,明明积攒了不少财富,家里也什么家当,原来都将钱藏进了棺材了。”   这下大家都知道他的钱是藏进棺材里了,不过已经失窃,就算现在还有人要去偷钱,也没钱可偷了。   不过苏三贤的反应并不像是作伪,毕竟他气得青筋暴起、面色涨红,若是演戏,哪能这么逼真?   覃倌道:“谁说我知道你把钱放进棺材了?我只替你打棺材,你要用棺材装死人还是装钱,用得着我来管吗?”   这时,覃如意也挤开了人群,跑回了家,她气喘吁吁,连额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干,便拦在覃倌与苏三贤当中,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覃倌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苏三贤莫名其妙登门,硬赖我偷了他的钱。”   “什么叫硬赖你?你的意思是我们诬陷你?”一个男子站了出来。   “当然是诬陷!”   男子冷笑:“可是我们有证人,证明你最近频繁地出现在我们家墓园附近,而且昨晚你天黑以后也在那边徘徊。别人天黑后都害怕靠近坟墓,你倒好,天天在那儿转悠,若不是有所图谋,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含血喷人,我那只是路过!我去邻乡找铁匠打造轧棉机的零件,回来晚了,只好抄近路,所以才路过了那儿!”   至于他为什么要跑到邻乡去找铁匠,自然是为了让铁匠们分开打造零件,免得被人知道轧棉机的制作方法,偷学了去。   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他已经被逼到要说出这件事来自证清白的地步了。   苏三贤叫嚷道:“搜一搜你们家就知道有没有藏着许多钱了!”   “你们怎的如此蛮不讲理,我家里面有钱,就一定是你的吗?那我上你们家搜到钱,是不是也能说,这是我家丢的钱?”覃如意压着怒火。   苏三贤道:“哼,那就报官吧!”   苏北顾挑了挑眉:苏三贤并不畏惧报官,要么是真的丢钱了,所以无所畏惧。要么是他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覃倌偷了他的钱。   不过一听说要报官,覃倌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似乎有些犹豫。   苏三贤抓住了他的这个把柄,道:“你莫不是怕报官?你心虚了,还说不是你偷了我的钱?!”   覃倌道:“我没有害怕报官,只是这案子审起来快则数日,慢则一个月,这得耽误工时……”   覃家跟种大郎的东家合作,要在这一个月内交足够的轧棉机,若是被这事拖住了,他可得逾期了。   东家兴许不会怪他逾期,可知县刚从他这儿了解到轧棉机,并对轧棉机产生兴趣,若得知他卷入了盗窃案中去,对他的印象必然要大打折扣。   “这与我何干,我只想查清楚真相!”苏三贤道。   忽然人群中传出了掌声,大家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了注意,纷纷投以目光,覃如意也是这会儿才发现苏北顾过来了,只是她为何要鼓掌?   苏北顾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道:“这话说得对,还是得查清楚真相为好。”   “苏道长。”覃倌拧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苏三贤,难道就只是因为他们是族亲?   “侄女来啦?你也觉得我说得对吧!”有苏家人站在自己这边,苏三贤底气更加充足了。   苏北顾道:“我作为出家人,无意介入这世俗纷争之中,不过见你们在此争辩也辩论不出个结果来,故而特来帮你们断一断案。”   “你能断案?”之前的男子满脸疑惑。   苏北顾认得他是苏三贤的长子,名唤苏正锴。在场还有苏三贤的几个儿子,不过存在感并不如苏正锴这么强。   苏北顾道:“可以试试。不过我想提醒一下大家,等案情水落石出,是否能为现在的话负责?”   “我能!”覃倌语气坚定,“没偷就是没偷,若我说谎,天打雷劈!”   “我敢肯定就是你偷的!”苏三贤也十分理直气壮。   “好,假若是他偷的,那么他将会以盗窃罪接受官府的处罚。若不是他偷的,那三叔你就成了诬告,诬告可是要反坐的。”   “这……”苏三贤迟疑了。   苏正锴为其父打气道:“爹,肯定是他偷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不要被吓唬了。”   苏三贤颔首,再逼视苏北顾:“你说吧,你要如何断案?”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要开大招了。   ——   感谢在2022-07-2321:54:03~2022-07-2720:1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探陵小慕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第三極25瓶;我家胖胖好可愛、5631972310瓶;言无旧、独钓寒江雪、「K.Y_L.Y.T」、fffffffkkkkk5瓶;呆檬3瓶;青山、探陵小慕、改个名、盐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仙术   苏北顾道:“很简单只需去找那铁匠来询问一下,就能知道覃伯父是否撒谎。”   苏三贤反驳:“这只能证明他确实去过铁匠铺,如何证明他没有在路上盗窃?”   苏北顾又问:“既然有目击者说覃伯父出现在三叔家的墓园那对方可曾亲眼看见他进墓园里边了?”   那个目击者就在现场他闻言,心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多次看见他在那边出没没看见他是否进了墓园。”   苏三贤瞪了他一眼。   苏北顾又道:“若只是在那边出没那只能说明可能是路过,又如何确定亲伯父是贼?按照你们的怀疑逻辑那么路过的人都有嫌疑。况且三叔家的墓园可是用土墙围起来的吧?寻常人进入必然要翻墙,那么身上必然会沾上墙上的泥土。既然财务是昨夜丢失的三叔又这么早就来抓贼了,覃伯母一定还未来得及把衣服拿去河边洗掉,只要拿来覃伯父昨日穿的衣服看一看就知道了。”   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去翻扔在木盆里的衣物了,不过任凭他们怎么着都没有找到泥土剐蹭的痕迹。   “就不许他昨夜就洗了吗?”苏正锴反驳。   “问一问左邻右舍便可知道他昨夜有没有洗过衣物了,况且洗完衣服不需要晾的吗?这可是棉衣一晚的功夫,棉衣必然不可能完全干透。”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对哦!”   苏三贤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咬定覃倌被人瞧见的次数太多。且当初他们家的棺材都是找覃倌买的,他爹下葬当天覃倌也在场帮忙抬棺进墓室里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移步三叔家的墓园一探究竟吧!”   苏正锴反驳:“不行我们都走了万一你们把偷来的钱藏了起来呢?我得留在这儿。”   “你们留在这儿我的工坊失窃了怎么办?”覃倌质疑道。   双方又陷入了僵局。   苏北顾叹了口气无奈地问:“若我没记错三叔家的墓是砖室墓吧?”   所谓“砖室墓”是指在挖好的坑穴里用砖砌成现在所居的房子模样的墓,它是有墓道进出的,不过墓道口一般也会用砖砌密实了。且为了省钱,很多人家会选择将这样的墓作为家族墓群,也就是说,一个墓室里会放许多棺材。   要不说婚嫁和墓葬能掏空一户人家的家底?因为下葬不是随随便便找个地方挖个坑把棺材放下去埋了就叫墓的。   这样的墓室也非贵族专有,很多略有资产的大户也会建造这样的墓室。   当然,这样的墓也很容易遭盗墓贼光顾。   苏三贤道:“是又如何?”   “墓道可封了?”   村民笑道:“这话问得,封了苏里正还如何藏钱?”   苏北顾淡淡地瞥了那村民一眼:“三叔藏钱不是偷藏的吗?且藏了这么多年都没让人发现,总不可能这个墓道口一直都没封吧?”   那村民闭了嘴,苏三贤不甘心地道:“当初是封了,后来我为了方便藏钱,偷偷撬开了。”   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注意到他在那里藏钱了,毕竟这墓园,一年到头除了寒食节和重阳节,也不会来祭拜几次。   他大抵也是害怕盗墓贼光顾,所以当初下葬的时候,只弄了衣冠冢,墓室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值钱物件。   “你当初往棺材里放了许多陪葬品?且不说覃伯父当初是否真的在场亲眼所见,除了他之外,看见的人应该也不少吧?”苏北顾又问。   苏三贤一噎,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众人反应过来了,苏三贤前面还说覃倌看见他往棺材里放钱,若他当初真的往里面放了陪葬品,又岂止覃倌一人知道里面有值钱的东西?   苏三贤在众多质疑的声音之下,被迫承认他是一时心急,得知覃倌昨夜在墓园周围出现,才下意识将其当成贼人的。为了证明他所想是正确的,他自动为自己的推论找证据……   覃家人气得破口大骂,他哪里是因为覃倌在墓园周围出现才将其当成了嫌疑人?他分明是想借此机会探听覃家制造轧棉机的秘密!   当然,这也只是覃家人的猜测,双方甚至为此吵了起来,还隐约有动手的迹象。   苏北顾轻声道:“静——”   她吐字清晰,不带任何情绪,但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威慑力,众人身体一僵,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苏北顾瞥了煽风点火的苏正锴一眼,道:“不要无谓的争执,也不要打起来,否则到时候就不是盗贼案了。”   覃家众人心有余悸,是啊,若是双方打起来,那事情最终只会演变为械斗,而原本无罪的覃家也会变成有罪。   苏北顾微微一笑:“既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是覃伯父盗窃,那按疑罪从无的原则,覃伯父就暂时还是清白的。接下来就找出真正的窃贼吧!”   “你要如何找?”众人越发佩服苏北顾,这案子断的真不错。   苏北顾若知道他们的想法,必然会嗤笑,这哪里是她会断案啊,她只不过是具有正常的逻辑罢了。苏三贤仗着里正的身份和权势,横行乡里,覃家就算略有资本,也不过是没有官户背景的寻常人家,对方巧取豪夺,他们也束手无策。   村民们未必不清楚覃倌的嫌疑其实不大,只是事不关己,他们都选择漠然地看戏。   也很难说不是有人嫉妒覃家赚了钱,太惹眼了,以至于一些人都开始幸灾乐祸。   当然也有人帮覃家说话,可这样的声音终究是太小了,早就被那些幸灾乐祸的声音给掩盖了下去。   苏北顾问:“三叔往里面放了不少值钱的物件吧?是全部都被偷了吗?”   苏三贤道:“没有,我放的一些玉器还在,失窃的只是钱。”   玉器太显眼了,且有辨识度,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只有铜钱都长一个样,盗窃之人光明正大地使用,也不会让人发现。   “那就好办了,不知道三叔是否有携带这些玉器?”   “有,你打算做什么?”苏三贤丢了钱就跟丢了命一样,对于剩下的值钱物件,他可是随身携带的,就怕搁在家里也丢了。   “既然这玉器跟那些丢失的钱是放一块儿的,那它们必然会沾上相同的气,我可以略施小法,便可根据这玉器上残留的气来找到那些钱的所在之处。”   此话一出,质疑的声音有,但大多数人都兴奋了起来。   “苏北顾苏道长要施法啦!”   众人奔走相告,就想见证一下这道法有多神奇。   苏三贤半信半疑,但他更渴望找回自己的钱,所以拿出了他的玉如意,敦促道:“这是其中一件玉器,你快施法!”   “爹,你怎么信她说的?哪里会有这种法术?!”苏正锴立马劝苏三贤。   “不管是真是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怎么觉得你并不希望你爹找回这笔钱?”覃如意是相信苏北顾的,只是她也看出了些端倪,“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努力地将嫌疑往我爹身上推,还试图让人闯进我家闹事,很难说你不是打算浑水摸鱼。如今北顾好不容易愿意施法找回丢失的钱,你却推三阻四,你心虚了?”   覃如意一言就将苏正锴的嫌疑也暴露无遗,后者立马慌了,只是面上依旧保持镇静:“丢钱的是我们家,我怎么可能不想找回这笔钱?你们莫要含血喷人!我只是怕你们动了手脚,别到时候胡乱指了一户人家,说对方偷了钱。”   这话替他自己消除了不少嫌疑。   苏北顾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她笑了笑,说:“你们认为我会随便指一户人家?那我就让你们看清楚,我动不了什么手脚。”   说着,她看了苏三贤一眼,也没有特意提醒他,毕竟也确实该让对方尝一尝污蔑别人的恶果了。   她让人拿来笔墨,在一张桌子上画了一个阵法,然后将玉如意放到阵法上面去。   众人不认识阵法,只觉得跟她当初给自家画的“符”有点像。   “联结!”苏北顾运转灵气,让这个阵法运行起来。只见一阵光从阵法中浮现,接着玉如意里飘出了一根由光织成的细丝,它沿着一个方向慢慢延展开来。   “吼!”众人大惊,人群中爆出了惊呼,认为这真是神奇。   覃家人也瞪大了眼睛,很难相信苏北顾真的施了法,而且正如她所言,这线的尽头大概就是那些钱的所在之处!   已经有人追着那条线跑了,苏三贤反应过来,也踉踉跄跄地追去,在场之人立马就少了大半。剩下的人里有因崇拜和迷信苏北顾的人,他们恨不得围上来向请苏北顾到家里来帮忙做法事,还有人则尝试去抓那根线,然而发现怎么都抓不住,那线甚至会绕开他们。   “这是仙术啊!”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而苏正锴却一下子跌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720:12:14~2022-07-2917:5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起了个名字呢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支铅笔8瓶;势破南墙3瓶;盐树2瓶;十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能耐   邱知县下衙后回到后宅他兴冲冲地找到陆有道,嗔怪道:“娘子,你怎么没跟我提过咱们小师叔原来竟这般能耐呢?”   陆有道一头雾水且不说他为何忽然提及苏北顾便说他这话,她就觉得不合理。什么叫她没提过?她提了很多回她小师叔道法高深便是全潭州也没几个道士能有小师叔这般能耐的他平日都当耳旁风,为何忽然予以认可了?   “小师叔自是很有能耐的不过发生何事了?”陆有道问。   邱知县喝了口茶,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白天有人来衙门报案说乡里有形势户仗势欺人,污蔑别人盗窃。这个报案人不是别人,正是覃倌,他将苏三贤污蔑他偷钱,带着人到覃家捣乱、毁坏覃家物件的罪过一一道来最后请求官府判苏三贤诬告反坐。   邱知县没想到覃倌还懂律法,他将苏三贤喊来,让双方一番对质加上充当证人的乡邻的证词,他总算是厘清事情的起因经过了。   苏三贤这人的吝啬抠门在乡里是出了名的而他的家业并不少甚至能当上里正足以说明他的家底丰厚。可正是家底这么丰厚又吝啬只想聚财的守财奴家里的现钱却十分少。   苏三贤的妻儿问他要钱都得先提前预约。家人虽然好奇他把钱藏哪里去了可翻遍了苏家都找不到。   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来他怕钱藏在家里会被家人偷了,所以藏到了苏家的墓园去了。   苏家的砖室墓修得少,但那片林地都被苏三贤买了做墓园,他就想着平日没人会到他的墓园去,便将所有的钱财都藏到衣冠冢里。   这衣冠冢是他为跌落洞庭湖,最后找不到尸身的父亲所立,他一开始对亡父是抱有敬意的,但随着他的钱越来越多,藏在家里接连被家人发现之后,他就开始把钱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左思右想,他找到了一个绝对很难让人想到的藏钱之处,那就是他们家的砖室墓里的空棺材里。他悄悄地撬开了墓室的墓道口,潜进了里面藏钱,多年来也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众人确实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操作,就连他的家人,常常把家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钱,还怀疑他把钱埋在院子的地里了。   苏三贤闭口不谈自己的藏钱之处,哪怕是喝醉了酒也依旧十分警惕,只有他的长子苏正锴发现他经常往墓园去。   苏正锴想,他老子经常去墓园那必然是思念先人,然而这么多年,他老子嘴上也没念叨过先人几回,再说去祭拜仙人怎么能连酒都不带,两手空空地过去?   苏正锴生了疑心,便趁苏三贤在外头忙的时候跑到墓园去一探究竟。头几次都没看出什么门道,后来他发现有一处泥土很松,于是他扒拉开一看,发现下面掩盖的墓道口的砖松了!   苏正锴虽然害怕,但好奇之心到底是压过了一切,所以他也跑进了墓室内。   第一次他没有准备,墓室内黑漆漆的,阴气十足,吓得他立马就出来了。后来他准备充足,带了各种祭品和蜡烛、灯油才进去。在墓室里转悠了一圈,他发现祖父的棺材没有钉上。   想到里面没有尸体,他大胆地推开了棺材盖,借着就发现了里面堆积的钱和珍宝。   发现了亲爹的藏钱秘密的他自然是兴奋不已,然而这么多钱要转移却是不容易,且钱丢了后,他老子必然会发疯,被找出来的话也会有不少麻烦。   正巧他爹盯上了覃家的轧棉机,派人去铁匠铺打听,结果那铁匠也只能拿出一两个零件来,其余的零件来历都不清楚。   苏正锴通过村民之口得知覃倌的日常行程,发现对方有时候在天黑后为了赶路会从自家的墓园经过,于是他找到了一个十分好的背锅侠。   哪怕没有证据证明钱是覃倌偷的,以他老子对覃家轧棉机的垂涎之心,也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毕竟谁会认为苏三贤的亲儿子偷了自家的钱呢?   苏正锴算计得很好,可他却不知道苏北顾还有通过玉如意找到丢失的钱这么一手!   那钱他不敢带回家,所以他藏在了他开的酿酒作坊的酒坛里。   那根线在关键的地方分成了十几根,分别指向了十几个酒坛,一个不漏!   这下大家相信了苏北顾真的通过了仙术抓到了丢失的钱。   苏三贤也傻眼了,他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找回了钱虽然让他很高兴,可想到偷钱的是他的长子,他又气得头疼欲裂,隐约有中风的迹象。   覃倌还叫着他诬告自己,要拉他去见官,一群人闹哄哄地就往县衙来了。   末了,邱知县感慨道:“小师叔这一手真是应了娘子那句话,道法高深啊!”   陆有道的心情十分复杂,小师叔几乎不曾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真本事,只有她们道观内少数几人知道小师叔的本事,可是没想到小师叔会为了那覃如意在大家这么做。   “官人判了这案子?”陆有道问。   “容易解决得很,这事本来还没状告上来就解决了,只需调解双方的矛盾,让他们私下商议清楚就行。”   为了不想反坐挨板子、坐牢,苏三贤被逼无奈给覃倌赔了两万钱,并且在知县的见证之下,写下保证书不再诬告包括覃倌之内的任何人。   覃倌得了钱,邱知县也因这事同情他,所以一开始有些犹豫是否要帮忙推广轧棉机,这下便开始积极促成这事了。   ……   覃倌去报官的时候,覃如意并没有陪同,她安抚好家人后,便带着苏北顾避开热情的村民匆匆赶回了苏家。   卢雪欢面对上门的热情邻里,还有些茫然,覃如意告诉她:“干娘,北顾在人前显露了真本事,大家这是想来找她帮忙的呢!她眼下身子不适,您又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先别待客为妙。”   卢雪欢一听,赶紧让穆秀秀把大门关上。   “我没事,你们不必这么紧张。”苏北顾坐在榻上,无奈地对覃如意喝卢雪欢笑道。   “你看你脸色都白了,哪儿像没事的样子?这事报官就能解决,你偏偏要乱用道法!”覃如意有些生气。她自然高兴苏北顾这是为了覃家,然而她更讨厌自己在这事上一直处于被动,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压力全让苏北顾担着了。   况且苏北顾露了一手后,来找她帮忙的人肯定络绎不绝,她好不容易修行有了些进展,身子也好了不少,若以后要为这些事而东奔西顾,身体还要不要啦?!   “真的啊?我家北顾就是有本事!”卢雪欢听了这事,只想抱着苏北顾大笑,她就说她家北顾的符有效,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苏北顾:“……”   不明白她娘乐呵些什么,但她也跟着笑了下。   这不是在覃如意的心头火上浇油嘛?覃如意盯着她的目光逐渐锐利,她的笑容僵了一下,讪讪地收敛了笑容。   “我可不会随便帮人干活。”苏北顾安抚道。   钱这种东西,多数时候已经无法打动她了,所以那些村民以为她好说话就找她帮忙,那就大错特错了。   覃如意道:“我不管,除非你让我看到你的身体无恙。”   “好,那我先睡一觉,等我睡醒,保证很精神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卢雪欢感觉女儿和义女之间的关系怪怪的,眉眼之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流转。   她到底还是顾着苏北顾的身体的,便出去了。覃如意在苏北顾躺下后,也准备出去,不过临走时被苏北顾抓了一下手。   苏北顾轻声哄道:“别生气。”   覃如意的心很不争气地软了一片,然而她认为若是这么轻易地原谅对方,指不定下次又随便施展神通。   “再说吧!”   苏北顾暗叹了口气,准备阖眼歇息,结果覃如意去而复返,迅速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后,趁她没反应过来,便落荒而逃了。   苏北顾愣了下,旋即,嘴角微微上扬。   不管结果如何,她此刻是开心的、欢愉的,不就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917:53:47~2022-07-3023: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珠珠、慷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幻想saber20瓶;一头牛10瓶;食蜂操祈5瓶;水火既济3瓶;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轻薄   苏家前厅覃如意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卢雪欢正在应付自己的好姐妹梁婶等人:“我家北顾在屋里潜心修行呢!神通哪能常用?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众人见不到苏北顾,但是看到摆在庭院里晾晒的蘑菇一下子来劲了叫道:“哎哟,我说为什么吃了苏道长种的菌菇后身子会倍感精神爽利呢原来都是用仙法种的!”   原本乡里就流传着苏家的蘑菇有壮|阳的效果,如今众人纷纷化身苏北顾的脑残粉将这蘑菇看作了神药,纷纷抢购。   卢雪欢想赚钱可是在覃如意的提醒之下,她不由得冷喝:“这些菌菇只是菌菇,并非什么神药,你们若以为这菌菇是我家北顾所种,就将性命都倾注在这上面那就大错特错了!”   覃如意微微一笑:“是呀,大家不妨想想,若这菌菇真的可以治百病、延年益寿那我们为何不藏起来自己吃,要拿出来卖?”   众人的抢购热情稍稍冷却梁婶看这对前婆媳的眼神有些怪:“人家都巴不得趁此机会多卖些菌菇你们是咋想的?”   卢雪欢声情并茂地说道:“做人得有良心。我们是乡亲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我们为何要骗自家人?我们不是不想赚钱但也得赚良心钱呀!万一你们误会了这菌菇有奇效待到病重之时不去找郎中抓药吃,反而吃菌菇,反而延误了救治的机会。这可是一条人命呀,可耽搁不得!”   这些话是覃如意曾经对她说的,这也是她当初一口咬定自家的蘑菇并没有壮|阳功效,只留下模棱两可的话,让人瞎猜的原因。   众人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暖洋洋的,喟叹道:“卢大娘子真是有良心啊!”   他们就没见过卢雪欢跟苏北顾这么真心有诚意的人,说她们敦厚老实也不为过啊!   靠着三言两语,众人对苏北顾的滤镜那叫一层比一层厚,虽然苏北顾什么都没说,可他们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苏北顾淡泊名利,种蘑菇也是为了他们,不曾被金钱腐蚀的清高澹泊的高人形象。   虽然苏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可乡民抢购蘑菇的热情依旧高涨,就算这蘑菇不能治病救人,但它可是得道高人苏北顾种的哎,必然有其奥妙!   卢雪欢也没有坐地起价,反而是按照原来的价钱把所有的蘑菇都卖了,就连那晒干的蘑菇干也都被抢购一空。   至于种大郎之前跟苏北顾提及要收购菌菇的事,因种大郎忙着轧棉机之事,还未来得及与卢雪欢商议,故而卢雪欢并没有给他留一些蘑菇。   等把众人都送走了,卢雪欢美滋滋地数着钱,过了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拉着覃如意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覃如意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卢雪欢,这情节跌宕起伏,听得她一颗心一上一下,犹如荡秋千,紧张极了。   “没想到这苏三贤的钱竟然都藏在了墓里,这下贼人怕是要惦记上咯!”卢雪欢一脸八卦。   那苏三贤真是蠢,这事揭穿后,哪怕他不将钱藏回墓室里了,只怕那些盗墓的贼子也会存了侥幸之心跑去挖他家的祖坟,他家祖先泉下只怕不能瞑目。   不过考虑到苏三贤这个奇葩,自己将钱藏进他爹的棺材里,如此缺德阴损,会有此报应也不足为奇。   覃如意嘴角微翘,眼神却十分冰冷:“他们自食恶果,本打算一箭三雕,没想到栽了跟头。”   卢雪欢迷茫地问:“三雕?哪三雕?”   “那苏正锴偷藏了钱,将钱据为己有是一;当时若是如他们所愿,让他们从我们家搜出了我家的钱,说这些钱就是他的,会被他抢了去,这是二;三是他们还想窥探轧棉机的制作秘密,一旦打开我家的作坊,那轧棉机的制作办法就毫无秘密可言。”   “那他们真是好算计,我怀疑苏正锴藏钱也是那苏三贤指使的。”   “不管如何,出了这事,我们家与苏三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干娘,能否请您帮个忙?”   卢雪欢这会儿心情正好,道:“什么忙,你说!”   “虽说这事证实了是苏三贤冤枉了我们家,可那苏三贤在乡里依旧有权有势,还有苏家人维护,很快便到交秋税的时候,我怕……”   苏三贤毕竟是里正,管赋税的,很多人家被形势户压榨得已经麻木了,所以之前一直没闹出什么事来。这次,覃如意担心他会借此机会向覃家发难。   “苏三贤那个小心眼的人确实会做出报复这种事来。”卢雪欢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覃如意眸光微闪:“我们家想请苏家人吃饭,感谢大家这次帮忙查清楚苏三贤的钱失窃一案。”   卢雪欢一头雾水,苏家人什么时候帮覃家洗清嫌疑了?帮忙的明明是苏北顾啊!   大抵是看出了卢雪欢没有往深处想,覃如意不得不进一步解释:“这次北顾出力最大,我们最该感谢的是她,不过当初被苏三贤带着来我们家的苏氏族人是受到苏三贤蒙蔽,他们最后反而能证明钱是苏正锴偷的,彻底洗脱了我爹的嫌疑。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就想,还不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虽然她讨厌这群为虎作伥的苏氏族人,但覃家在乡里势弱,她不得不先笼络苏家人的人心,到时候苏家人吃人嘴软,苏三贤再来覃家找茬时,他们还能出面制止一下。不能制止也没关系,别帮着苏三贤就行了。   她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卢雪欢若是还不懂,那就白长这么多岁了。她笑道:“好,我出面替你去请他们。”   毕竟都是苏家人,苏氏族人总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覃如意为此又回了覃家一趟,安抚了担惊受怕一天的覃见生和钟氏,等覃倌一行人终于从县衙回来,覃如意又跟覃倌说了自己的安排。   “你做得非常好。”覃倌没想到覃如意这善后工作处理得这般好,他再次惋惜她并非男儿身,否则……   覃如意全然不知她爹的心情之复杂,道:“爹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时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嗯。”覃倌点点头,他们家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还得静下来捋一捋呢!   等覃如意走后,他才反应过来,覃如意都跟苏南城和离了,要回也是回他们覃家才对,为什么说回苏家说得那么自然?   也不知道苏家有什么那么吸引她的。   覃倌忽然想到了苏北顾,正要往深处想,覃见生却是知道了神通之事,缠着他盘问,他无奈只能分了心去,过后却再也想不起这茬了。   ——   孟媪煮了粥食,配了白糖与一些辣菜,还有几个蒸饼给苏北顾,覃如意回来得正是时候,便亲自给苏北顾送了晚食过去。   苏北顾这次使用了阵法,并没有生病的后遗症,不过她睡得有些沉,白天只起来喝了一口水后,便一直在睡觉。   将晚食放在桌上,覃如意来到床边,注视着苏北顾,微笑道:“看来身子真的好了不少。”   这一番注视,她发现了苏北顾的眉毛疏密有致,眉边并没有多少杂乱的杂毛,好似修过眉似的。苏北顾的睫毛有点长,平日不显,可是闭上眼后就看得一清二楚。   这美若娇娘的模样,也只有这时候才能见到了,也不会将她跟平素里那个闲散淡泊的道士联系在一起。   真真是秀色可餐呀!   覃如意心中暗想,一个没忍住,趁着苏北顾仍在熟睡中,悄悄地轻薄了一下那薄唇。   这刚亲完,她忽然发现苏北顾睁了眼,顿时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覃如意心想:“白天才亲完她一回,现在又亲她,她会不会认为我欲求不满啊?”   这么一想,她顿感无地自容,赶紧借着给苏北顾端饭菜的名义逃遁。岂料这次苏北顾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不仅没能逃走,反而受力的作用跌了回来,被做起来的苏北顾一把接住,顺势搂进了怀里。   “阿覃姐姐把我当什么人了,轻薄了我就想跑?”苏北顾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问。   覃如意心头微跳,面不改色地道:“北顾说的是什么话?我是见你睡得沉,想把你叫醒,你醒了,我才好给你把饭菜端过来嘛!”   把偷亲说成叫醒她,还真是巧舌如簧。苏北顾轻笑了一声,放过了覃如意,起床漱了口,又吃了粥。   “你现在没有不舒服吧?”覃如意一直都在关注她。   “你说的是哪方面不舒服?”苏北顾反问。   “还能有哪方面?”   苏北顾语焉不详:“这可说不好。”   覃如意哪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这么一琢磨,就知道她这是在逗自己。既然还有这个闲心,那想必是身体没有问题,覃如意也可放心了。   “那你说说哪儿不舒服,我给你揉揉、捏捏?”覃如意说着,目光在苏北顾单薄的身子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她的胸口处,“难道是心里不舒服?”   “怎么,你还能揉进我的心脏去不成?”苏北顾笑吟吟地问。   “怎么可能,真揉进去,那人得死了吧?虽然办不到,可我能住进你的心里去,帮你看一看它呀!”   苏北顾失笑地摇摇头,她真是败给覃如意了。   苏北顾低头喝着粥,忽然说了句:“刚才阿覃姐姐叫醒我的方式真特别,往后都这般叫醒我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苏道长,你闷骚无疑了。   苏道长:话虽如此,但平常睡醒得最早?   覃姐:……   从此,为了和谐X生活,覃姐决定以后早起每一天。   ——   感谢在2022-07-3023:20:10~2022-08-0121:0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含19瓶;清风、浮川、我家胖胖好可愛、雷雷小夥伴10瓶;水火既济3瓶;独步寻花?2瓶;大风吹啊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热络   覃如意拜托卢雪欢的事情并不需要后者亲自到苏氏族人的家里去游说那苏氏族人便主动上门了,他们的目的也是苏北顾,不过知道苏北顾不肯见人后他们也没有非赖着不走。   卢雪欢便借此机会说覃家想请他们吃饭他们心中惴惴不安,要知道当时他们可是率着各家子弟去了覃家喊打喊杀的覃家会这么好心请他们吃饭?   “这覃家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你们都是为了替自家兄弟伸张正义,这才会去覃家可大家的行为也间接帮助覃倌证明了他的清白,他覃倌是不会迁怒你们的所以这顿饭,也有与你们和解之意。”卢雪欢劝导道。   苏氏族人一听,虽然心底有些尴尬,但脸上还是笑开了花:“他能这么想就好,本来嘛我们之间就没什么恩怨……”   想趁机到覃家浑水摸鱼这种事,他们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而且覃倌说了,还想跟大家商议一些事所以你们赏不赏脸就给句实话。”   “你卢大娘子都出面游说了,我们岂有不赏脸的道理?”苏氏族人笑道他们顿了下又好奇地打听“想问一下苏道长她……”   卢雪欢摇头道:“我家北顾在修行这次使用神通可损耗了不少法力她得专注修行把法力恢复了实在是不能出来见你们。”   “但苏道长也是要吃饭的吧?我们的意思是,她会不会去覃家参加宴席?”   卢雪欢可不敢替苏北顾做主。这时,后面传来了苏北顾淡泊的声音:“说的也是,我是人,总归要吃饭的,这顿饭我自然也会去吃。”   众人激动地围了过去:“苏道长!自上次在覃家匆匆一别,我们可是好几日没见了!”   “几天没见说得跟几辈子没见一样,肉不肉麻!”卢雪欢腹诽。   苏北顾微微一笑,没有应他们,而是唤了卢雪欢一声:“娘。”   卢雪欢挤开众人:“北顾,是不是咱们的说话声太大,影响了你修行?”   众人热情的声音顿时降了几个分贝,苏北顾微笑道:“娘,没事,就是准备到田里看一看。”   说到田,苏北顾顿了下,问卢雪欢说,“娘,听说最近菌菇田里总遭贼?”   一提及这个,卢雪欢便恨恨地道:“是呀,也不知道是哪些个缺心眼、没心肝的,那些菌菇还没长成就急不可耐地挖了。”   苏氏族人面面相觑,这当然不可能是他们挖的,不过也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尽管苏家已经竭力澄清这蘑菇只是普通蘑菇,可抵不住有些愚昧的百姓对苏北顾的迷之信任啊,坚决认为苏北顾种的蘑菇就是比灵芝还要好的极品。所以没能等那蘑菇长成,就急不可耐地偷挖了去。   对此,苏北顾也很是无奈,平日老百姓对道士们最多是有些敬畏,哪里像对她这般疯狂的?   反正她是决定了听覃如意的劝告,往后都不轻易地在人前使用神通了。   “丢了就丢了吧,反正还没长好,吃又吃不得,种也种不成样。”苏北顾淡淡地道。   她的态度很是淡然随意,听在众人耳里却是另一层意思,苏家的蘑菇之所以会传出有别的效果,那是因为栽培者乃苏北顾。那些蘑菇还没长好就被人挖走了,就算栽培出来,还会有原来的效果吗?   真正具有价值的其实是苏北顾,而非那些蘑菇呀!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难怪只能盲目地去挖人家的蘑菇了!   ……   陈阿虎一行人来找卢雪欢来得不凑巧,选在了这个节骨眼上,卢雪欢压根就没空应付他们。   苏北顾比较关心那些稻谷的情况,毕竟事关她的修行,她便让陈阿虎到偏厅去。   “苏道长。”陈阿虎有些忐忑拘束。   明明与苏北顾打交道也有些时日了,对方既没有给他难堪,也没给他压力,可想到最近的那个传闻,他便紧张得心跳加速,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对方不快。   苏北顾问:“可是有什么事?”   陈阿虎先汇报了稻田的情况,再询问她准备何时收割。   苏北顾说这些事她娘卢雪欢自会安排,陈阿虎这才不好意思地将那些佃户想跟苏北顾买农肥的事说出来。   “这么说,他们也过来了?”   “过来了,都在外头,苏道长可要见他们?”   苏北顾沉吟片刻,点点头:“那就见一见他们吧!”   偏厅跟正厅相隔并不远,应该说,只有一面屏风的距离,所以偏厅里说的话,正厅里也听得见。   原本苏氏族人以为苏北顾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结果只是一群佃户,他们便好奇到底是什么话题能吸引苏北顾的注意。   不知不觉间,闲聊的人少了,都屏气凝神听着偏厅里传出来的对话。他们隐约听见那群佃户想跟苏北顾买农肥。   啥农肥?众人一头雾水,这村里什么都少,就是粪便不少,随便找条路都能捡到一堆牛粪、驴粪,再随便找个旱厕,都能盛满一桶又一桶的粪便。大家种田都是用自家堆的农肥,哪用特意来找苏北顾?   卢雪欢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没怎么上心,道:“我家北顾之前修了个草屋用来堆肥,我们家的田用的都是她堆的农肥。”   “没想到苏道长还会堆肥!”众人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这可是道法高深的高人苏北顾哎,她居然会沾手粪便?完全想象不到一个仙气飘飘的仙人与粪便为伍的模样!   这边众人心情郁闷,那边的佃户却已经向苏北顾说出了购买农肥的原因,毫无例外,他们从陈阿虎的稻田里看到了苏家农肥的好,那沉甸甸的,饱满的稻谷看得他们心头一阵火热,仿佛靠着这些农肥,就能让他们的田也提高收成,他们的好日子也会到来。   苏北顾首先考虑的却是修行上的事。   农肥的推广固然能让众多作物都按照她那独特的培育方式生长,使得越来越多作物能产生丝丝灵气,而积少成多,也就更加便于她修行了。   可问题是,这势必要产出更多的农肥,支撑阵法所耗的灵气也会更多。当下她更倾向于食用那些能助修行的五谷,所以五谷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长远计,她也不可能将目光囿于自家的田里,所以与众人合作卖农肥是有必要的,但步子不能一下子迈得太大。   “我的农肥可不便宜,相信你们不会愿意为了这点农肥而花大价钱。”苏北顾道,若来跟她谈买卖的是乡里的大户,她兴许会选择跟对方谈下去,但这些只是佃户,——不是她看不起佃户,而是佃户的限制很多,他们若是有钱有能力,先做的必然是花钱买田让自己也拥有资产,摆脱佃户的身份。在农肥上耗费太多钱,对他们来说不划算,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主动打消了买农肥的念头。   苏北顾又问:“所以与其跟我买农肥,我倒是有个主意。你们跟原来佃主的租佃契约还有多久?”   众佃户七嘴八舌,有今年就结束的,有一年的,最长的是两年。   这些主要租佃契约方式为定额的,一般是一年起步,五年算是长契约了,定额租佃选择长契约不划算,所以这些佃户最长的只签了三年,他们的流动性比较大,因此才会想一出是一出。   苏北顾道:“明年我们苏家准备多置办一些田地,届时你们不妨找我们苏家租佃田地?只要是分成的租佃方式,我们苏家一律会提供农肥,就跟陈家一样。”   “这……”众佃户议论纷纷。   有些显然没多大兴趣,他们正是担心自己受剥削才选择定额的租佃方式的,租苏家的田地,按分成,到时候苏家压榨他们,他们找谁说理去?   苏北顾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的顾虑,我也不会劝你们,自己想清楚就好。”   她们苏家又不是有求于人,又何必强迫他们非要租自家的田?   陈阿虎此刻化身为苏北顾的铁杆粉丝,说道:“苏道长为人最是公正了,她是不会坑骗你们的!”   言外之意,你们信不过苏家,还信不过苏北顾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相信苏北顾的,但苏北顾不是寺观户吗?苏家的那些田始终是苏家的,苏北顾能保证吗?   有人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苏北顾还没说话,卢雪欢便急切地跑过来,大声反驳:“寺观户又怎么了?北顾是我的女儿,是这辈子都没法改变的事实,你们谁能否认?在这些事上,她完全可以代表苏家做主,她说几成租就是几成租,她说置办新的田产就是置办新田,她说田里种什么就是种什么!我看是她脾气太好了,你们才会如此没分寸,在这里朝她嚷嚷!”   众佃户吓得心儿一颤,立马想起了被主家支配的恐惧。   确实是苏北顾的脾气太好了,不过他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他们只是提出了质疑罢了……   苏北顾安抚道:“娘,这是合作,不是强盗买卖,我们心平气和地谈。”   “苏道长说得对!”那群苏氏族人已经懒得在私下偷听了,反而是光明正大地跟着卢雪欢来到偏厅这边。   有人关注的重点在苏北顾的农肥上,他问:“苏道长,这农肥跟别的农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道长堆的肥,肥力非常好!”陈阿虎激动地道,“今年有一块棉花田长出来的棉花多了好多,就是因为用了苏道长堆的农肥!晚稻也是用的这农肥,结果你们可以到田里看一看,稻穗沉甸甸的,都快挂不住了!”   众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到底有没有增产,但是想到这农肥是苏北顾费心思去堆的,那必然是跟蘑菇一样都有些名堂!   出于对苏北顾的盲目追捧的心态,苏氏族人眼热道:“苏道长,你看这农肥的事……”   苏北顾哭笑不得:“眼下的农肥恰好够苏家的田用,诸位若是想买,得等明年开春了。”   她可以趁这个冬天多收集一些原料来堆肥,到时候扩大五谷的种植面积后,也足够了。   众人心想,正好也可以看看今年的晚稻,苏家是不是真的增产了,若是真的,那就证实了陈阿虎所言非虚;若只是陈阿虎估算错误,苏家的稻田实际上没有增长,那他们也就不必花这个冤枉钱了。   众佃户反应过来,明明是他们先来的,结果却被别人占了先机,顿时后悔没有早些答应苏北顾……   作者有话要说:   田里遭贼,方便面种田宇宙里众女主的反应——   苏道长:哦,丢了就丢了吧,不影响我修仙就行。   赵长夏:敢拔我一棵秧苗试试?看我不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唐斯羡:啊?偷我田?那有什么关系,我是养鱼的,又不是种田的。   方便面:还偷了你媳妇的果园。   唐斯羡:什么?是套麻袋套得少了是不是?   张鹤:呵呵,想当初我的茄子就被偷了不少,没办法啊,谁让我的茄子长得又多又好呢!   方便面:钟反派你咋不说话?   钟反派:……   众女主:你确定有人敢偷她的菜?主角都给你团灭了,别提炮灰了。   方便面:……   (注:赵长夏出自《村边杏花白》唐斯羡出自《归田乐》,张鹤出自《穿越之清河地主》,钟反派出自《反派沉迷种田后[快穿]》,其余种田文女主有机会再放出来遛一遛哈哈哈)   ——   感谢在2022-08-0121:01:10~2022-08-0221:3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白先森40瓶;哇仔20瓶;Mect5瓶;花花世界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离观   到了农忙时期老百姓们忙着收割晚稻,自然就无暇去关注别的,登苏家门的人也少了许多只有真心找苏北顾做法事的人家才会抽空登门造访。   “很快便是我家老头子的头七了老身想请苏道长到我家做一场法事,超度了他。”   前阵子丧夫的老媪抹了一把泪悲伤地请求苏北顾。   虽然苏北顾很同情她但也不会为了她而改变自己的原则,道:“我可以帮您回太真观找同门的师兄他们中有极为擅长做法事的,相信一定不负您所托。”   老媪愣了下问:“苏道长不能出手吗?价钱的话都好商量。”   苏北顾摇了摇头:“我一心修行,从不沾手法事。”   她的态度坚决,老媪虽然失望,但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更何况她是有真本事的要怨恨她也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老媪想着,既然同出一门,想必苏北顾推荐的道士的道法应该也不错就应允了。   苏北顾为此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了太真观。   此后凡是来找她算命、做法事、堪舆风水的她都用同样的说辞给打发去找太真观的道士了。   太真观。   又接了一笔做法事的单子后一个女冠摸了摸脑袋往太真观堂主那边去道:“堂主奇了怪了最近咱们观的香火怎么旺了许多?接二连三有人大老远地跑来观里请我们去做法事。”   以往太真观打出的招牌都是“钟仙姑云游经过点化了淳化真人”所以香火并不差,但因规矩多,又都是女冠,故而来找她们做法事的人比较少。   可是最近半个月,客人变多了不说,花大价钱来请她们做法事的人也络绎不绝,很多都是舍弃了浮丘观,大老远跑来找他们的浮丘乡人。   堂主听了女冠的话,沉吟片刻,道:“浮丘乡……若我没记错,请假在家修行的苏师弟就在浮丘乡吧?”   “好像是,之前牛师叔去过浮丘乡,亲自带回了小师叔的消息。”   “难道是她在浮丘乡做了什么?”堂主拧眉,想了想,起身去找静主温迎琇。   这时的温迎琇并没有在谈经论教,她的面前坐着陆有道,双方都不曾言语,气氛凝固得令人窒息。   堂主的出现打破了彼此的静默,陆有道趁机起身行礼:“堂主。”   堂主觉得她有些陌生,目光一下子好奇了起来:“这是……”   “弟子陆有道。”   她这么一说,堂主便记起来她曾在太真观出家,后还俗随家人去了京城。堂主道:“你回潭州啦?!”   “是。”   温迎琇适时地开口:“堂主过来所为何事?”   堂主猛地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忙结束与陆有道的闲聊,问道:“静主可有苏师弟的消息?”   提及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温迎琇秀眉微拧,道:“她在家修行。”   堂主将近来道观里的变化告知,并推测兴许跟苏北顾有关。她是知道苏北顾有能耐的,但她认知里的“能耐”并非苏北顾动用了神通,而是觉得苏北顾周身都是秘密——以前斋醮科仪的时候,每逢苏北顾登场,必然会有异象,要么是顺应她的号令刮风下雨,要么出现别的情况,所以大家都说,她道法高深,所念唱的咒语发挥了作用。   只是苏北顾的身体太差了,因此几乎不曾对外接过单,以至于只有道观内部的人知道她的能耐,如今老百姓是见识过她的能耐,被她一番推荐,所以才找上门来了?   温迎琇神色未变,显然已经从陆有道那儿听说了什么。良久,她才起身,道:“我亲自去一趟浮丘乡找她,让她回来。”   堂主忙劝道:“倒也不必非要她回来。”   现在就挺好的,道观的业绩好了,收入也增加了,大家嘴上说着累,实际高兴得很。   她过来,只是想弄清楚苏北顾到底做了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罢了。   陆有道微微一笑:“我建议,还是让小师叔回来吧,只有道观才是清修之地,她在家,受人情世故影响,容易乱了修行之心。此番只是为了替旁人查清楚失窃的钱财所在之处,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了仙术,暴露了自己的能耐,这可是违反了观里的规矩。”   堂主瞪大了眼睛:“她动用了仙术?!”   苏北顾竟然真的会仙术?难不成以前的异象,也是因为动用了仙术的缘故?   难怪最近的香火这么旺,只怕那浮丘乡的百姓认为太真观的道士都是这般身怀神通的高人吧?   想到自己一点法力都没有,也不懂什么神通,堂主心中讪讪。   “不能让她乱了规矩。”温迎琇扔下一句话,便对堂主说,“我离观几日,坐静安圜之事,还请堂主代为管理。”   堂主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   覃倌宴请苏氏族人和那日在门外围观的邻居吃酒当日,苏北顾与覃如意一同前往了覃家,卢雪欢因忙着管理收割晚稻的事宜,并没有时间过来。   好在她也不是今日的主角,即便不在,众人也不在意。   覃倌感谢众人帮他洗脱嫌疑,还了他清白,当然,他最感谢的还属苏北顾。   众人脸上讪讪,明明自己当时只是来凑热闹的,却被捧到了如此高的位置,心虚的同时,又有些飘飘然,不断地为自己找理由,比如他们当初也是开口帮腔了的,后来去苏正锴的酒坊找回那些钱,他们也是出了力的。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覃倌的敬酒。   不得不说,覃倌这一手玩得很是漂亮,不仅减轻了众人对覃家的忌讳,下回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再好意思袖手旁观了。   酒过三巡,众人吃饱喝足了便各回各家,只有几个苏氏族人被覃倌留了下来,想起卢雪欢说覃倌有事要跟他们商议,他们的酒醒了三分,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覃倌笑容灿烂:“诸位可吃好喝好了?”   “今日多谢覃大郎款待了。”苏氏族人笑道。   “哪里需要同我客气?想必大家也好奇我为何要请你们留下来……其实我有些买卖想跟你们商议一下,要不合计合计?”   苏氏族人面面相觑,到底是好奇心压过了一切:“什么买卖?”   “大家也知道我最近在捣鼓轧棉机,这机器它操作起来简单方便,可是打造起来却不容易,需要的铁很多不说,很多部件做工要非常精细……”   苏氏族人没什么耐心:“你就长话短说吧!”   覃倌也不跟他们绕弯子了:“在座的都是家中略有资产的大户人家,所以我想劝大家多种点棉花。”   苏氏族人:“……”   这算什么买卖?!   看到他们的失望,覃倌进一步解释:“你们或许以为我劝你们多种棉花是为了售卖我的轧棉机,其实这只是我的一个小目的,更大的目的是为了实现共赢!”   为何轧棉机的出现会推动棉产业的发展呢?因为它降低了成本、提高了效率,种植棉花的人就越来越多。棉花作为一种十分重要的作物,它涉及了农业和纺织业两方面,尤其是现在棉纺织品在所有的纺织品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只因生产水平低下,导致棉花的产量并不高。   覃倌跟邱知县洽谈时,便提出过这方面的构想,若是家家户户都有一台轧棉机,那愿意种植棉花的人是否会变化?   这是肯定的。   种植棉花的人家变多了,棉花的产量必然会增加。北方对棉花的需求量十分大,而当益阳县都成为棉花大区后,北方的商贾必然会来益阳买棉花。   大魏是有商税的,百姓种植棉花要交田税,商贾买棉花也要交商税,等于官府的税收是两份,这将会大大地增加赋税收入。   而赋税收入是考核地方官政绩的标准之一,赋税在没有苛捐杂税的情况下达到增益,那必然证明地方官治理有功!   这也是邱知县为何对轧棉机的出现称赞有加的原因。   这是大方面,论及地方的商户和农户,棉花的增多,那加工棉花的作坊必然也会变多,对轧棉机的需求也会进一步提升……   还有一点,扩大棉花的种植面积表示需要采收棉花的人手变多了,那部分因为轧棉机而失业的散工有了新的就业方向。   覃倌说得口水都干了:“……这时候,越早扩大棉花种植亩数的人家,到时候越早获利。”   苏氏族人听得极为心动,但仍有疑虑:“若大家都去种棉花了,粮食没人种了怎么办?而且种过棉花的地不能再连续种棉花,得种别的菜,这不是浪费了吗?”   覃如意插话:“棉花和水稻可以换着种啊!再用好点的农肥,保证不会减产的。实在不行,种菜、种菌菇也是一种轮作方式啊!”   提及农肥和菌菇,大家下意识便看向坐在一旁不说话只旁听的苏北顾,心想,莫不是还得跟苏北顾买农肥?   苏北顾:“……”   你们看我做甚,我可没想过替自己的农肥打广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0221:38:37~2022-08-0319:2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关?道?3瓶;Darkrise、279688222瓶;睡不够的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回观   从覃家回来天色仍有些早,苏北顾与覃如意便顺道去看看田里的情况。   此时田间有不少农户都在热火朝天地收割晚稻,一块田里至少有三个人在干活一个人弯腰割稻另一个人在后头将割下来的稻拢成一束,用干稻草将之捆起来剩下一个人则将捆好的稻谷挑到田边进行初步脱粒。   具体的脱粒方法是将稻谷摊开在坚硬的地上用连耞击打稻谷,使谷粒从稻草上脱落。   割稻的和收稻的往往会先完成再来帮忙脱粒,等所有的稻谷都脱了粒再将谷粒装进麻布袋里运回晒谷的场子晾晒,等稻谷干了后,再进行第二次脱粒。   收稻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稻谷收早了,谷粒还未长好;收晚了,有些谷粒会烂在田里。收割时还得是晴天雨天不方便脱粒,这些谷粒也会被泡坏了。干活的人少了,要想在半个月内收割十几亩晚稻那得从天未亮一直干到天黑,所以陈阿虎家几乎是全家男女老少一起出动年幼的也得帮忙将割下来的稻草抱到田边去。   稻草有草屑和虫子长时间接触后浑身瘙痒难忍陈阿虎这些干习惯了农活的糙汉子并不觉得什么可是他们家那几个孩子一会儿挠挠脖子一会儿挠挠手臂,一会儿挠挠胸口,抓得入目皆是一片红痕。   苏北顾见状,转身去草丛中找了几种草药,将之放在石槽中敲烂。   “这是什么?”覃如意问。   “止痒的,而且也有驱虫的效果。”   那些草药被砸成烂泥,苏北顾将之捏成团,给陈家的几个孩子送去,道:“往身上抹一抹就不痒了。”   陈妻看见她过来了,趁机停下来歇一会儿:“苏道长,不知道这几日会不会下雨?”   苏北顾并不会观测气象,不过她能通过周围的灵气感知到这一带的风向和空气湿度,加上观测云雾变化,综合得知:“未来两日大抵都是晴天。”   陈妻略有些高兴,都是晴天的话,他们家就能赶在这几天里把所有稻都收完了。   苏北顾看陈父几十岁的人了,还得挥动连耞来脱粒,甚是辛苦,她对覃如意道:“我们回一趟覃家。”   “嗯?”覃如意不解其意,但还是跟着她匆匆回了覃家。   覃倌今日高兴,多喝了几盏酒,这会儿醉醺醺地坐在作坊里要装轧棉机,种昇在一旁帮忙,好几次都帮他纠正了错误。   看到去而复返的女儿与苏北顾,覃倌的酒醒了几分,道:“厨房里还有些肉,你们带回家吃吧!”   覃如意哭笑不得:“爹,我们回来不是为了拿肉的。”   覃倌又问:“那是有事?”   苏北顾颔首:“覃伯父想不想用一台轧棉机赚两笔钱?”   “嗯?一台轧棉机怎么赚两笔钱?”   苏北顾拿起轧棉机中负责粘住棉花的带满勾刺的滚筒,道:“将这个滚筒改一下,可以拆下这里面很多部件,只要保证这个滚筒能快速旋转就行了,这将会是一台能快速脱粒的打谷机。”   覃倌打了个酒嗝,脑子顺着苏北顾的话捋顺了她的意思后,立马酒醒了。   覃如意由衷地称赞:“北顾,你的妙招还真多!”   “立马改,快!”覃倌兴奋地敦促种昇去干活。   按照苏北顾提供的思路,覃倌用半天时间就把滚筒改装好了,他再用同样的思路将滚筒安装上去,如此一来,只要手柄轻轻一转动,那滚筒就会以更快的速度转动起来。   不过覃倌觉得用手转手柄似乎不太方便,种昇也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是能把手摇的改成用脚踩的,那是不是一个人就能打谷脱粒了?”   覃倌觉得种昇的脑瓜子偶尔还是很灵活的,笑道:“你说的没错!”   于是他将手摇的部件也改了一下,使得以脚踏的形式也能使滚筒转动。   等他完成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抓了把水稻回来试,在滚筒的高速旋转和铁齿的作用之下,稻谷被铁齿给扯了下来。虽然无法做到让每一粒稻谷都能脱落,但比起用连耞拍打的方式,效率高太多了!   “这苏道长……奇人啊!”覃倌喟叹道。   他带着打谷机去向苏北顾交差,苏北顾则花了五贯钱向他买下了这台打谷机,——覃倌若要对外售卖定然不止这个价,不过是苏北顾给他提供了思路,他才收少一点罢了。   苏北顾让陈阿虎将这台打谷机抬过去用,这下别说老人了,就连妇孺都能上手打谷。因怕滚筒转得太快,容易受伤,所以苏北顾严禁孩童靠近,就连大人使用打谷机也得主意别让手指碰到那滚筒。   有了打谷机,原本要半个月才能收完的十几亩水稻,陈阿虎一家只花了九天。   一群乡民在陈阿虎打谷时围着他转,听说这打谷机是覃倌打造的之后,乡民们竟也不觉得吃惊,大概是有轧棉机在前,他们已经习惯了覃倌捣腾出来的农械了。   脱好粒的稻谷只剩晒干、舂米、碾米精加工等几步,就能食用了,苏北顾有些期待它的效果。   然而在这之前,苏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扰乱了她的计划。   ……   覃如意从覃家回到苏家时,便发现厅堂里坐着一位女道士,她戴着混元巾,比戴着逍遥巾的苏北顾少了几分澹泊闲散,而多了几分庄严端肃。   苏北顾并未坐下,而是站在一旁。   覃如意见状,心头跳了跳,知道对方的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果不其然,女道士开口便是:“我瞧你在家中也未能潜心修炼,那还是回道观来吧!”   苏北顾神色未变,只道:“师父,弟子想在家中修行。”   “可你在家中修行,却未能守住清规戒律。”   太真观的礼仪清规中有诸多规定,而其中一条规定是:要“净口”,不得将符咒术法等神通告知普通人。   偏偏苏北顾大张旗鼓地施了法,招摇过市,将“净口”的戒律和太真观女道低调的行事准则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苏北顾道:“弟子只是为了帮人。”   女道士的声音严厉了三分:“戒律中,‘不得多言,不得与师辈争讼’你也忘了?!”①   苏北顾登时住了嘴。   其实她不是忘了,她是压根就没记住过,毕竟三百多条戒律,只需记住五大戒就行了,其余的,何必费心去记?   覃如意已经知道了女道士的身份,只是她无法容忍别人这般对苏北顾,即便是苏北顾的师父,那也不行!   覃如意走了进去,微笑着问:“北顾,家里来客人了?”   女道士早知厅堂之外有第三个人,闻言,才稍微转头去看,心想:“这便是那个能扰乱北顾心神的女子?”   苏北顾介绍道:“如意,这是我师父,太真观静主,你可称她温道长。”   “师父,这是覃如意,覃娘子。”   她也没说覃如意是她的什么人。   覃如意不是出家人,便按普通人的礼节向温迎琇行了见面礼,后者则行拱手礼,道:“无量观。”   这是祝福,道士打招呼的常用语。   温迎琇显然不打算跟她们多作言辞上的纠缠,她对苏北顾道:“收拾一番,随我回道观。”   覃如意的心里咯噔了下,道:“温道长,北顾在家修行得好好的,为何这么突然地要她回道观?”   温迎琇道:“这儿并非清修之地。本来出家之人是必须住在道观里的,她坚持要住在家中,我当她是为了磨练心性,却不曾想是为了玩乐、炫耀自己的道行。”   覃如意不忿地道:“温道长何以认为她是在玩乐?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有所懈怠,若说她在修行上懈怠了,那我敢说,天底下绝没有第二个人会比她更加勤奋专注!”   温迎琇并不想与覃如意争辩出个输赢,她对苏北顾说:“不管如何,你还是要回道观的,除非你告诉我你想还俗。”   苏北顾一怔。   还俗不还俗,她都无所谓,只是还俗之后,这俗事难免会变多。首先会有人时刻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其次她那位兄长也会盯着她,防止她来分他的家产,届时,俗事缠身,她还有空专心修行吗?   而且她对太真观、她的挂名师父温迎琇也并非全无感情。   还记得她刚进道观之时,孱弱得很,是温迎琇亲自去采药为她熬药、哄她喝的;她弱得不能下地时,也是温迎琇抱着她出席各种早晚功课、斋醮科仪场合的;还有她不识得这个世界的字,也是温迎琇教她学会的,大冷天里,她就窝在温迎琇的怀中,磕磕巴巴地跟着念字、提笔临摹。   后来温迎琇给她讲经、说道,带她出门见识这大千世界,直到她一颗心都放在了修行上,师徒的相处才越发的少。   仔细一想,她嘴上认为温迎琇无法顶替师尊的存在,而只称呼其为挂名师父,实际上,她与温迎琇的感情比与卢雪欢的感情更深厚一些。   覃如意向前一步,逼近温迎琇:“温道长何必威胁北顾?”   温迎琇并不言语,只是安静地等着苏北顾给予回应。   苏北顾想,她这次留在家中实属突然,当时确实未曾做好长远打算,如今温迎琇亲自过来将她带回去,那她也该妥善处理好这事,免得再生波折。   她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那容弟子去向娘道个别。”   覃如意愕然地看向苏北顾,她着实无法理解苏北顾何以会就此妥协,难道浮丘乡、苏家,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吗?   苏北顾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覃如意回过神追了上去:“北顾,你真的要回去?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回去的。”   苏北顾做事其实很少没有交代,她回来参加苏南城的婚礼,之后没有先告知观里就留在家中,已经算是例外。这次她回道观,也会跟覃如意解释一番:“我回去一阵子,先处理好观里的事,再回来。”   覃如意相信苏北顾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心头提起的巨石落下,可她仍有些不舍:“温道长为何非要你回去?而且她怎么会突然过来?”   苏北顾微微一笑:“应该是我上回使用阵法的消息传回太真观,她以为我滥用法术,担心我出事才亲自过来的。没事,等我向她证明了我有在认真修行之后,她就不会再如此操心我的事了。”   “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们家……”覃如意颇为愧疚。   苏北顾忽然握住了覃如意的手,低声道:“其实我是为了自己。”   覃如意不解地看着她。   “覃伯父若是出事,你定然会伤心,你若不好,我怎会好?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苏北顾这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着实让覃如意有些猝不及防,但却也让覃如意开怀,情难自禁地抱着苏北顾,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我在道观还有点私房钱,得去拿。   ——   注释:①出自百度。   ——   感谢在2022-08-0319:27:21~2022-08-0523: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茜10瓶;kikilyan、wn5瓶;368024704瓶;C语言大师、睡不够的觉3瓶;没拿语文书2瓶;一介布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思念   悠长的一吻结束苏北顾似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覃如意见着,喜上眉梢但想到温迎琇仍在外头便道:“我去帮你收拾东西,这事你得跟干娘说一声。”   “嗯。”苏北顾颔首。   温迎琇过来的时候卢雪欢是知道的她们也见过面了,不过卢雪欢有事忙苏北顾便没让她留下来帮忙招待温迎琇。苏北顾决定回道观也是临时起意,卢雪欢并不知情的确要与她说一声。   其实苏北顾的行囊大多数都在道观,她当初回来也只收拾了两套道袍,不过在家里住的久了,不知不觉中,到处都留下了她生活过的痕迹属于她的物什也多了起来。   卢雪欢得知苏北顾要回道观,她是千万个不舍,就差没两眼抹泪拽着人不肯放其离去了。她凝噎道:“要不你还是还俗吧?”   苏北顾的身体已经好转,且有仙术护体卢雪欢再也不用担心她什么时候就病去了。这是很好的让她还俗的机会呀自己怎么会忘了呢?!   苏北顾微微一笑安抚道:“娘我很满意现状暂时还不想还俗。我只是回道观了却一些事待事情处理完了我还会回来的。”   “唉,那好吧!”卢雪欢也知晓苏北顾的主意大,一旦决定了某事便很难改变,于是也不再相劝。   她匆忙赶回去与覃如意一起给苏北顾收拾行囊,不过覃如意只收拾了衣物和一些轻便的物什,卢雪欢则什么都想让苏北顾带上:“天冷,也不知道道观的被褥有没有家里的暖和,带一床回去吧?还有这手炉……”   苏北顾哭笑不得:“娘,道观里不缺这些东西,我带如意为我收拾的东西回去就行了。”   苏北顾对覃如意的称呼在无形中已经从“阿覃姐姐”变成了“如意”,除了当事人,谁也没听出来。   覃如意望着她,难舍的情绪又似雷雨天的云层般翻涌起来,但仍是什么都没说,将行囊交予对方。   “师父,收拾好了。”苏北顾对温迎琇道。   尽管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温迎琇心境十分沉稳,一点儿都不浮躁,苏北顾出来后,她也没有敦促,只是朝卢雪欢微微颔首,以示告别。   苏北顾想起了一事,交代道:“对了,家中的稻,若是可以,娘先别卖。”   卖了稻谷,家中才能有一大笔进账,卢雪欢并不明白苏北顾为何让她别卖。不过苏家如今靠着别的进账已经足够维持生计了,卖不卖那些稻谷,影响倒是不大。卢雪欢应了下来。   “还有,堆肥间与后屋那边的东西也别碰。”苏北顾这是叮嘱覃如意的话,后者明白她的意思,那些地方都有苏北顾设的阵法,即使她人不在,只要阵法没有被毁,那么就还能维持运转。   苏北顾还交给覃如意一个铃铛,低声道:“我不在家的时候,有劳你多照看一下娘,这是平安铃,我在苏家布下了阵法,若是有贼人闯入,这平安铃便会响。”   覃如意紧了紧,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会小心的,你回道观后,没有我监督,也别没日没夜地修行而忘了身体!”   苏北顾笑着应下。   这俩人跟那被拆散的鸳鸯似的,临行前还依依不舍,卢雪欢与温迎琇怎么看怎么古怪,最后温迎琇的目光越发深沉,苏北顾怕她看出端倪,这才动身离去。   温迎琇是骑驴来的,回去的时候,驴的身上多拉了一辆车,坐着温迎琇与苏北顾二人。   路上这对师徒并未言语,苏北顾负责赶车,却时常将目光投放到两旁的田野上。   夕阳落在这片大地上,所有的作物都被染成了橙红。斜阳将驴车的身影拉得斜长,温迎琇睁开眼,看向苏北顾:“你对凡尘有所留恋。”   苏北顾愣了下,旋即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世间对修仙的理解,和苏北顾认知里的那个修仙世界不一样。在这世间,人们对“仙”的理解是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断情绝爱,只有洗去人性才能羽化登仙。   而修仙界的“仙”其实是力量的象征,同样追求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但却承认强者身上的人性,并不认为剥离了情感才能变得更强。   在遇到覃如意之前,苏北顾不在乎这两者有何区别,也懒得去探究,毕竟她只想通过修行,找到回修仙界的办法。后来遇到覃如意,发觉自己对覃如意动了心,她才想明白自己修的是什么仙,要走的又是怎样的修行之路。   温迎琇这话的意思再是浅显不过,她认为她追求的就该是断绝人伦、情感、洗去人性,只留下神性的那种登仙之路。   苏北顾不卑不亢地回道:“师父,我是人,是人就会有喜欢和依恋的东西。”   “可你并不需要那些。”   苏北顾反问:“师父认为我需要什么?”   “修行,飞升。”温迎琇看着她,像透过她在追寻什么。   苏北顾发现自己对养育、教导自己多年的挂名师父依旧不太了解,她问:“师父真的相信有人能飞升?”   温迎琇无比坚定:“钟仙姑就是最好的事例。”   苏北顾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太真观里关于钟仙姑的传说,她再问:“都说淳化师祖是经钟仙姑点化飞升的,她是真的飞升了,还是羽化了?”   对于她的质疑,温迎琇并不生气。淳化真人经云游到太真观的钟仙姑点化,飞升成仙的故事已经流传了许多年,然而对温迎琇而言,是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却犹如昨日的事。   当时的温迎琇才七岁,因家中贫寒,兄弟姐妹又众多,父母没法养活这么多孩子,于是兄弟姐妹或送人,或发卖,她不想发卖,便主动辞别了父母,一路漂泊到了益阳县。   恰逢太真观施粥,她便前去讨了碗粥喝,后来遇到了时年五十岁的淳化真人,蒙淳化真人收留,她及几个女娃都得以入了太真观的门。   就是这时候,云游天下,经过此处的钟仙姑选择在太真观落脚。当时观里的人都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钟仙姑,直到她与淳化真人彻夜长谈,后来淳化真人便得到了点化。   她对众女冠说:“我一心向道,修行已有三十余载,好不容易摸到了门路,却始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卡着。为求得天道降下真言助我勘破迷障,我一直行善积德,却始终无所获。如今受钟仙姑点拨,我终于找到了我要修的道。”   说完这些话,淳化真人便闭关了,没过多久的一个夜里,淳化真人坐化飞升。太真观的众人发现她坐化飞升时,天有异象,漫天的繁星闪耀,好似在欢迎她。   温迎琇始终忘不了那个夜晚,那闪烁的星光映入眼帘,照亮了她的心底,好似有什么在她的心底扎根发芽生长。   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对“仙道”的追求。   她还有幸见到了钟仙姑,当时钟仙姑也站在夜空之下遥望星空。她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钟仙姑的脸,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庞,她的气质十分淡泊,神情又带着一丝慵懒,好似对这世间的万物并不在意。   听着钟仙姑的故事长大的温迎琇与钟仙姑说的第一句话是:“听闻钟仙姑应当有五十多岁了,您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年轻?”   钟仙姑看了她一眼,秀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道:“有趣。”   旋即扭过头去,似是对着夜空,喃喃自语道:“看来你们家主神这次下足了本钱了,这么快就安排了下一个气运之子来维持此世界的运转。”   温迎琇没听清楚,且哪怕听清楚了,她也无法理解这段话,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挠她消化这段话似的。   她认为这是淳化真人所说的天道真言,只不过自己还没有足够能修为去勘破这其中的意思。   过了会儿,钟仙姑跟她说话了:“你运气不错,将来能收一个不错的弟子。”   说完这话,也不待她予以回应,钟仙姑便离去了。温迎琇追了出去,却发现这天地间早已无钟仙姑的身影。   此后温迎琇潜心修行,只为了能接近她所追寻的“道”,然后勘破钟仙姑留下的天道真言。   兴许是她曾有幸见过钟仙姑,得到了一些庇护,她在修道一途上的天赋也远超旁人,因而年纪轻轻就得到了掌门的认可,正式成了太真观的道士,并且成为静主。   这时,道观里忽然给她塞了一个弟子,她看着那病恹恹,脆弱得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女娃,只觉得这是一个麻烦。   然而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钟仙姑那时候留下的话,于是她便顺了掌门的意思,收了这小女娃为弟子。   后来,果然印证了钟仙姑的话,这弟子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天赋也远超自己,比自己更容易接近天道。   这孩子将来会有大造化,她或许能改变世间的“道”。温迎琇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为此,她必须要确保苏北顾的心思都在修行上面,她不允许有人毁了苏北顾的“道”,即便是其亲缘关系上的家人。   温迎琇与苏北顾说过钟仙姑点化了淳化真人的事情,却没提过自己的私心,苏北顾此时生出了好奇之心:“师父也见过钟仙姑?”   “见过。”   “钟仙姑若还在世,得有六七十岁了吧?”   温迎琇瞥了苏北顾一眼,道:“可我见她时,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苏北顾一顿,也不吃惊,心中却愈发觉得挂名师父遇到的钟仙姑或许是修仙者,因为只有修仙者才能保持容颜不老。   只不过,这世间有两位钟仙姑,其中一位在大魏开国之初就失去了消息,另一位则是名声流传至今,逐渐被神化的钟仙姑,据传她早在多年以前,也羽化登仙了。   若挂名师父遇到的是那位早年间就失去消息,实则仍在世的修仙者,那她现在是否还活着?自己又是否有机会向其请教,找寻回修仙界的办法?   温迎琇见苏北顾陷入了沉思,眉头终于松了些。   看来她的想法是对的,只要以钟仙姑为引,提高弟子对修行的兴趣,她必能将误入歧途的弟子再拉回到正途上面来。   ……   苏北顾离家后,覃如意和卢雪欢登时觉得苏家空了下来,俩人干活和数钱都没啥劲了。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北顾接回来!”卢雪欢道。   “干娘有什么办法?”覃如意问。   卢雪欢:“……”   她蔫了。   苏北顾都不愿意还俗,她能有什么办法?   覃如意吸了一口气,灵机一动道:“干娘,北顾暂时没法回来,我们可以去太真观啊!”   卢雪欢:“啊?”   “我们借祈福之名,去太真观住上几日,如何?”   卢雪欢眼前一亮:“好办法!走,马上就去!”   “干娘,别着急,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妥当了才能出门,否则出门多日,没人在家主事,岂不得乱套了?”覃如意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山不过来,我们便过去。   小彩蛋:这里的钟仙姑是钟反派哟~   ——   感谢在2022-08-0523:50:59~2022-08-0720:4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缘就好、伯贡30瓶;_DYKHILY_12瓶;我家胖胖好可愛10瓶;七尘本埃7瓶;千羽梦泽x、一头牛5瓶;Darkrise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捉奸   陈阿虎一家和租了卢雪欢名下的田产的佃户将晒干的谷子装进斛里。一般一个大斛装出来的谷子有一石如果是小斛,则只有五斗。   覃如意在一旁帮忙计数,统计完又帮陈家把这些谷子装进麻袋里一般一麻袋只能装一石谷子。   卢雪欢过来时晒谷场已经装了满满四十三袋谷子了,而旁边还有很多还未用斛称过的谷子。她瞧着今年晚稻的收成跟早稻相比似乎也不遑多让。要知道因气候和谷种的原因早稻的收成往往会比晚稻好四分之一,今年晚稻的收成却明显有了变化。   “今年你们只种了三十多亩晚禾对吧?”卢雪欢再三向佃户们确认。   “对我们种了十五亩。”陈阿虎道。   他们家租了苏家二十亩田,早稻只种了十二亩土豆种了五亩,剩下三亩则种些大豆、棉花之类的。五月份把土豆收了后,他们又多种了三亩水稻。   “那收成怎么样?”卢雪欢又问。   覃如意将她登记的簿子拿过来,道:“晒谷场有些忙,佃户也多不过我已经分别登记过了,这些是陈家的,现在装了三十多袋谷还有三分之一还未装袋。不过陈家之前装袋时就用斛量过了,眼下不过是给我们再过一遍拿个准数。按照陈家之前报的数光是陈家的这十五亩田能有四十七石谷。”   四十七石平均下来是每亩田能出三石谷哪怕加工成精米也有近两石的产量对晚稻品种来说这个收成已经很不错了。   卢雪欢很是高兴,这么看来,今年的进账又能多一点了。不过想起苏北顾叮嘱她先别处理这些谷子,她便问陈阿虎:“你们是想要谷子,还是钱?”   既是分成,其实最普遍的做法就是把作物按比例分配。不过有些佃户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也怕被压价,因而都是靠主家出面卖了作物再分钱的。   “我们……”陈阿虎有些犹豫,“能否要一半谷子,一半钱?”   苏家是官户,卖粮的话压根就不怕被粮商压价,所以要钱比较划算。不过陈阿虎一家也要吃饭,所以想留一半谷子舂成米。   苏家与陈阿虎一家的分成是五五分,四十七石谷子,陈家分二十三石五斗。鉴于苏家这次额外提供了打谷机,所以又扣了五斗。陈家要了十三石谷子,剩下的十石谷则按现在的粮价,折换成钱,由苏家先垫付了。   除了陈阿虎一家,卢雪欢名下田地的佃户也一共种了二十余亩水稻,他们跟陈家一样,都用了苏家的农肥,因此收成并不差。   虽然苏北顾只叮嘱卢雪欢别卖苏家的那些谷子,但卢雪欢个人并不缺钱花,也就不着急卖自己的那部分谷子。   她将五十余石谷子都运回苏家,又去把今年的秋税给交了。待处理完手上的事后,便开始安排跟覃如意去太真观的事宜。   不过家里毕竟藏了这么多粮食,届时无人在家,难免会遭小偷。卢雪欢不放心孟媪一个人看家,思来想去只能让陈阿虎到苏家来看家。   覃如意将平安铃交给陈阿虎,告知了他这个铃的妙处。   陈阿虎得知是苏北顾留下的“法宝”,神色一凛,道:“我会守着,不让贼人进来行窃的!”   安排好一切后,覃如意便与卢雪欢、穆秀秀一同前往太真观了。   她们不知道,她们离开的第二天夜里,苏家果然进了贼,不过因平安铃的存在,陈阿虎很快就从睡梦中惊醒,把跟他一起在苏家守着的兄弟、儿子喊醒抓贼。   那贼人估计是没想到他才翻墙进苏家就会被人发现,吓得夺门而逃。陈阿虎等人没抓住贼,但也派人去跟巡夜的弓手汇报了,于是这一整晚,乡里的乡民都知道了苏家遭贼的事。   这件事自然是要告知卢雪欢的,陈阿虎让自己的儿子去太真观一趟,告知此事。覃倌知道后,对陈阿虎说道:“苏家遭贼,作为亲友不该袖手旁观。”   于是陈阿虎找到了苏氏族人。   虽说苏登没有亲兄弟,但他是有堂兄弟的,即便他不在了,这层关系也无法改变。更何况有苏北顾这个因素在,苏氏族人亲近苏家的心越发强烈,听说苏家遭窃,他们很是气愤:“这些乡野毛贼,当我们苏家无人不成?!”   正值丰收时节,又临近秋税的最后缴纳期限,那些鼠辈最是按捺不住,他们能去苏家行窃,自然就能去别人家行窃。   苏氏族人因而自发地组织起来,每天派出两三个族中的子弟去夜里巡逻。也不用巡视整个乡里,只需在苏氏族人的地盘巡视就行。   这么一来,哪怕苏氏族人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巡逻,可是听说了这件事后,那些贼人也被吓破了胆,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妄动。   ……   乡里发生的行窃与加强巡逻之事,远在太真观的苏北顾自然是不知晓的。回到了道观,苏北顾仿佛又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苏北顾是无需出去接待香客的,因而没有对外交流,这日子可不就像是与世隔绝般?   在苏家,她好歹能到田里走一走,跟佃户们、乡民交流一下,改进自己的阵法。回到道观,虽然也能跟同门交流,可开口谈及的除了道法,还是道法,对修行并无益处。   尤其是夜里,待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时,她隐约觉得有些孤寂,感觉好似少了一个热源,连床榻都冰冷无比。   苏北顾承认自己“堕落”了,她竟有些想念那俗世中的生活……好吧,她其实是有些想念覃如意。   陆有道倒是常来道观,苏北顾道:“我才刚回道观,你便知晓了,看来你在道观里有眼线。”   本是调侃之言,奈何陆有道心中有鬼,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尴尬,她略心虚地道:“我只是关心你。”   苏北顾眨巴着眼睛,陆有道关心她?为什么?   “你不会怪我吧?”陆有道紧张地问。   苏北顾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微敛,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呢?”   陆有道心中戚戚然,忍不住道:“我并非嫉妒,只是、只是她是你的嫂子。”   苏北顾拧眉,猜出了陆有道大概因为她跟覃如意的举止过分亲密,所以心中有了别的想法。但不得不说,陆有道或许阴差阳错地猜对了。   “所以,你为了我,又在我被师父带回道观这件事上推波助澜?”苏北顾猜测。   陆有道一怔,忽然醒悟过来,苏北顾是在试探自己。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是自己暴露了!   陆有道有些慌张,也想过狡辩,但清楚自己若是狡辩和隐瞒,苏北顾定然会不高兴,——她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算计她,——陆有道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道歉:“对不起。”   苏北顾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对陆有道的记忆和印象大多数都是过去的时光留下的,然而随着岁月流逝,她早就淡忘了许多。后来陆有道重新出现,她对陆有道虽然谈不上有多亲近,但也不讨厌对方,可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做了这种事。   对此,她谈不上愤怒或憎恨,只是对陆有道感到了些许失望。   苏北顾道:“我以为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毕竟你身为知县的妻子,心中应该跟知县一样,装的都是百姓和民生。再功利一些,也该装着前程。却不曾想你会在我的身上,花费了心思来算计,好满足一己私欲。”   她有什么好算计的?   苏北顾怎么想也想不到,已经成亲多年的陆有道,其实心里装的人压根就不是她的夫婿,而是另有他人。   “小师叔!”陆有道出言打断了苏北顾的话,她的脸色有些难堪,“我是知县的妻子,但我不仅仅是知县的妻子,我有名有姓,我叫陆有道,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想以陆有道这个人的私心,我不想一辈子都以知县妻子或谁的夫人的身份活着。”   苏北顾愣了愣,向她道歉:“是我用词不当,我没想过将你当成谁的附庸。”   她自觉自己方才的话颇为不尊重陆有道,因着愧疚,对陆有道的不喜又淡了不少。   不过她却是没想到,自己的道歉会引起陆有道的误会。   陆有道以为苏北顾原谅了她,加上想要迫切地减轻她在苏北顾心目中的负面形象,便趁此机会扑进苏北顾的怀中,委屈地道:“小师叔,你为何要对我这般无情?”   苏北顾身子一僵:“……”   哈?   苏北顾的脑子有些闹哄哄的,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外头的脚步声。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同门的声音:“苏师弟的房间就在此处。”   卢雪欢大咧咧地推开了门:“北顾,娘来看你了!”   屋内的景象登时把门口的三人给惊呆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捉奸在床!!!!   苏道长:这回真真是修罗场了。   ——   感谢在2022-08-0720:49:20~2022-08-1021:2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第三極20瓶;清懋10瓶;500233405瓶;Darkrise2瓶;百合豚、九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占有   苏北顾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然而卢雪欢和覃如意的出现正好让她冷静下来。她决定捋一捋陆有道的事,按下心中翻涌的心虚,轻轻推开陆有道称呼也变得疏离了不少:“陆居士咱们有话好好说。”   陆有道已经发现了来者,见不是温迎琇她不禁松了口气。旋即对上覃如意微愠的眼神她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应道:“小师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北顾:“……”   她暂时没空应付陆有道,转身将卢雪欢和覃如意迎入房内在掩下忐忑的心情过后,表露出来的就是喜悦了:“娘、如意,你们怎么来了?”   “北、北顾,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卢雪欢有些懵,不知怎的又有种窥探到女儿的秘密的惊险刺激感,让她一颗八卦之心都沸腾起来。   “伯母,许久不见上次在浮丘乡匆匆一别,近来可好?”陆有道微微一笑热络地上前打招呼。   苏北顾钦佩于她的厚脸皮又不喜她故作亲昵道:“陆居士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至于今日所谈之事请恕我不是很懂。”苏北顾顿了下语气冷了几分,“我也不是很想懂。”   陆有道的脸色煞白,看得卢雪欢都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她寻思陆有道到底做了些什么,惹得北顾如此不快,说了这么些重话?   良久,陆有道才哽咽地道:“好。”   说着,一边抹泪一边往外快步离去。   为卢雪欢和覃如意引路的同门瞧着气氛不太对,她看看苏北顾这一家子,又看看离去的陆有道,最终还是不敢在这儿打搅苏北顾一家,选择离去。   “就你们二人过来了吗?”苏北顾一点儿都没将陆有道的神色放在心上,问二人。   卢雪欢的注意力被转移,她高兴地道:“秀秀也过来了,不过我让她去替我们租两个房间,我们准备在此处多待几日。”   道观自然是有空置的房屋出租的,不过普通人住的院子跟道士住的院子不在一处。若是男女混杂的道观,男女也是分开住的,而太真观只准许女客借住,因此只分内外,不分男女。   卢雪欢想着,她们没法阻止温迎琇把苏北顾带回道观,那温迎琇也总不能阻止她们住到道观来与苏北顾团聚吧?!   当然,她们过来不仅仅是为了与苏北顾团聚,除了上香祈福之外,也想知道过去的十几年里,苏北顾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苏北顾微微一笑,对她们的到来表示高兴:“娘,如意,先坐着喝碗温水解渴。”   卢雪欢自然是欢喜地进屋坐下,覃如意那凌厉的目光犹如刀子般在苏北顾的身上扎下,让她再也无法故作无知地忽视。   苏北顾给覃如意端了碗水:“咳,如意,渴吗?”   覃如意这才收回目光,接过碗,语气干冷:“谢谢苏道长。”   苏北顾知晓她定是生气了,斟酌了下词句,开口道:“方才……”   卢雪欢突然插了话进来:“对了,北顾,刚才你怎么跟知县夫人搂抱在一块儿?你们虽然都是女子,可这样搂抱似乎有些不成体统。”   她说得委婉,实际也是想打听一下八卦。   苏北顾本就打算解释,偏偏卢雪欢把这事直白地说了出来,让本来就不祥的气氛变得更加危险,她能感觉到覃如意的眼神恼火得像要吃人一般。   “其实我也不清楚,她大概是有心结未解。”苏北顾拧眉,她不得不思索陆有道那些话和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对方要用一副深闺怨妇的口吻来质问她为何对其这么无情?她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吧?   若说她曾经给过对方一丝暗示,让对方误以为她心中有情,那面对今日之果,她肯定会认是自己的错。奈何她不曾记得自己给过对方暗示,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以至于对方有如此错觉。   “或许是有人撩拨了美人,让美人生出了误会,之后本人却无情地将此事抛诸脑后。”覃如意一边喝着温水,一边酸溜溜地开口。   卢雪欢有些茫然:“啊?她们都是女子,怎么撩拨?”   苏北顾抿唇:“我没有。”   她才没有给过陆有道什么希望呢!   “也许你真的没有,可你又控制不住别人的感情。”覃如意说着,不知道是否想到了自身,倏忽沉默了下来。   卢雪欢不愿意往陆有道喜欢苏北顾这上面想,她一方面告诉自己,陆有道已经成亲了,她的丈夫是邱知县;另一方面又默念苏北顾是出家人,她此前拒绝还俗,一心求道,肯定不会对陆有道动心的。   暗示完自己后,她便刻意转移了话题:“咱们别聊那些了,毕竟是在道观这等清修之地,北顾,你平日都在道观忙些什么?”   苏北顾应道:“早起后要到各殿拜见祖师,然后是做早课、诵经,之后过堂……也就是去斋堂吃饭。吃过早饭之后进行修炼,又或者按班表到殿上接待香客,有时候有斋醮科仪就得出席。闲暇的时候要到菜园子里种菜或是做些杂活。”   苏北顾是不必到殿上去接待香客的,现如今连到菜园子里种菜这等粗活也有刚入门的小道士们负责了,不用她操心,因而她除了做早课之外,日常活动就只是修炼。   卢雪欢环顾四周,发现这儿的房间小得很,只有苏家苏北顾的房间一半大小,而且摆设十分简单,但比起她在苏家的房间,到底是多了几分人气。   从房中渗出的草药味便可发现,这是经年累月熬药、喝药才会留下的气味,简单地开窗通风可散不掉。更何况苏北顾本人对这样的气味并不敏感,想来是已经习惯了。   发现这一点后,卢雪欢便无比愧疚和心疼,她有些愧于面对苏北顾,道:“我去看看秀秀办好住宿的事没。”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这下也无需苏北顾或覃如意找机会独处了,卢雪欢自动给她们腾出了独处的空间。只不过对苏北顾来说,眼下她的处境不太妙,还不如多个人来缓解一下气氛。   过了会儿,苏北顾道:“你与娘大老远来这儿,想必累了吧,要不先去歇息?”   “既然苏道长不欢迎我来,那我便先走了。”覃如意起身往外走。   苏北顾忙拦下她:“我没这意思。”   覃如意双臂抱于胸前,撇过脸去,没有理会苏北顾。   苏北顾道:“我知道你不高兴,但——”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覃如意也不由分说地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紧紧地搂着。   腰间的手臂有些用力,箍得苏北顾有些喘不过气,不过她没有挣开的念头,反而抬手抚了抚覃如意的背。   覃如意一言不发地埋首于苏北顾的颈窝,苏北顾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从那双有力而微微颤抖的臂弯处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忐忑心情。   “你不许抱别人,你和你的怀抱都是我的。”覃如意闷声道。   好似一双柔荑抚动心弦,在苏北顾的心间弹奏出复杂而又玄妙的乐曲,苏北顾的神情柔和了许多,露出了松快的笑容:“好,都是你的。”   “我要多抱一会儿,直到再也没有旁人抱过的痕迹。”覃如意又酸溜溜地说。   苏北顾耳尖微红:“嗯。”   担心再有人闯进来看到,苏北顾指尖微微用力,悄悄地将门给关上了。   覃如意虽然如愿以偿,但心情仍谈不上好转,她想到了陆有道。在发现陆有道跟苏北顾抱在一起后,她固然是嫉妒和吃醋的,但听了陆有道的话,内心也有些恍惚和同情。   原来陆有道真的心悦苏北顾,只是苏北顾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按陆有道所言,她跟苏北顾同在道观修行,相识和相伴的时间肯定有数载,可这数年时间里,她在苏北顾的心中却不曾留下半分痕迹,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唏嘘归唏嘘,覃如意是肯定不会因为同情便放手的,毕竟她喜欢苏北顾便不顾一切地争取了。她不知道陆有道是否曾经争取过,也不知道她们的过往是否发生过更多事情,她只知道,既然自己得到了苏北顾,那便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情况而松开手。   覃如意眸光微沉,从埋首于苏北顾的颈窝变成若有似无的亲吻那雪白的脖颈。   苏北顾的身子一僵,却因覃如意不曾抓着陆有道的事大闹一通,如此通情达理,反倒让苏北顾有些心虚,想纵容覃如意,以示自己跟陆有道压根就没有什么,因而她并未表现出抗拒。   吻从若有似无变成轻吻,而轻吻又渐渐落到实处,苏北顾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要被卸去一般。   气息渐渐变得粗重,苏北顾抿着唇,不让任何声音从嘴中逸出。突然,她的喉咙被轻咬了一口,便再也忍耐不住,逸出一声呻|吟。   这声娇吟很轻,但却将覃如意的心撩拨得痒痒的,她再也克制不住,吻上苏北顾的薄唇。   霎时间像点燃了火把一般,房内的温度骤然攀升。   覃如意的手抓住了苏北顾道袍的衣带,后者才抬手按住,微喘着气,道:“道观乃清修之地,不容如此亵渎。”   覃如意一顿,她抬头看着苏北顾,眼神狡黠,嘴角噙着欢愉的笑容:“北顾只是不愿意在道观里,而非不愿意与我做此事?”   苏北顾:“……”   她自然是不介意破色|戒的,不然为何要学房中术?   而且,既然选择了覃如意,那就不会在因谁而破戒这事上纠结。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有何疑惑?   “若你是想求得一个心安,那我便告诉你,这是自然的。不是因为不想将身体交付于你才制止你的,而是因为此处乃清修之地,且隔墙有耳,不是一个纵欲之地。”   她这般直白,覃如意反倒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之前被锁的经验,有时候亲脖子也会被锁,所以大家且看且珍惜。   ——   感谢在2022-08-1021:28:50~2022-08-1117: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2瓶;一介布衣、阳×关?道?、青山、睡不够的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营业   苏北顾并不明显的喉结滚了滚她低声道:“你再忍一忍,晚上我们找个机会下山。”   覃如意满脸通红地推开苏北顾,她道:“你怎么把我说的那么猴急?”   苏北顾知道她是消了气微笑着背了锅:“那就当是我猴急了吧!”   覃如意道:“你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对于这对离别数日的恋人而言要展现对彼此的眷恋,有时候无需太过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经历。眼下这般相互依偎着说些看似没什么意义却能慰藉彼此心灵的话,就已然是幸福了。   先前好几次亲吻都是覃如意主动苏北顾被动得让覃如意有些犹豫不安,也无法确定苏北顾的真心因此才会在看见别人抱了苏北顾后,变得极度没有自信。   苏北顾明白了这一点,她低头吻住覃如意的唇,用那悸动的心跳和缠绵的气息来剖白自己的情意。   这一刻,覃如意颤抖的心才算是彻底被抚慰平息她迷恋苏北顾这主动的一吻,内心带着满腔的爱意予以了回应。   绵长的一吻结束,苏北顾舔了舔唇轻笑道:“如此,可有说服力了?”   她的眉眼皆是缠人的柔情又自带一丝天生的清冷绝尘气质双眸深深地凝视覃如意眸光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化为了无数情丝将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近。   覃如意将脸埋在苏北顾的颈窝处也笑了:“北顾你真是个闷骚。”   原以为苏北顾就像一株银丹草清凉冷冽,尝着提神醒脑。没想到剥开皮囊,里面竟是甜腻的饴糖。   覃如意思维发散,想着若是在制糖时,加入银丹草,不知道饴糖的滋味会不会又甜又清凉?   苏北顾不置可否,问:“与我说说你们来这儿的打算?”   卢雪欢和覃如意过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苏北顾,但她们总不能是一时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就过来了。   覃如意松开苏北顾,与之坐下,将她们这些时日的事说了。她知道苏北顾有些关心田里的事,道:“今年的晚稻收成不错,我们按照你的意思将那些稻都收了留在家里,等你回去处理。   “还有堆肥处,我们过来之前刚让人送了一些粪肥过来,我按照你的意思将它们倒入了刻着阵法的池子里。   “至于你的菌菇,都有人好好地看着,大概是发现偷吃那些还未长成的菌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因此偷挖菌菇的情况大大减少。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让人加强了巡逻,那些人害怕了的缘故。   “我们还把秋税交了,剩下那些事都是小事,搁置几天再处理也没问题。这样,你可安心了?”   苏北顾微笑道:“你们办事,我自然是安心的。不过道观的生活在你们看来或许会有些无聊,你们若是待不住,可以下山。山下比较热闹。”   她顿了下,忽然眼睛亮了亮,道:“太真观旁边有条溪流,出水口就在山涧之上,寻源或许寻不到,不过这条溪流水质清且甜,所过之处鸟语花香,是个不错的游赏之地。我寻个机会带你们过去瞧一瞧。”   覃如意双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北顾,眼里只有她的恋人:“只要是与你在一起,去哪儿都是风景靓丽之地。”   她今日所说的情话,只怕是把前半生所有能说的情话都一次性说完了,可她还意犹未尽,能再说好久、好久。若不是卢雪欢回头来找,她只怕会在苏北顾这儿待到地老天荒。   太真观那边已经把她们的房间安排好了,虽然苏家有钱能租三间房,但太真观并没有这么多空房,最后只安排了两间房,卢雪欢独自住一间较小的房间,覃如意和穆秀秀住有大通铺的房间。   卢雪欢又去观里逛了一圈,把能拜的神仙都给拜了,又专程去拜访了温迎琇。只可惜温迎琇无暇接见她,她发现覃如意还未出来,这才找了回头。   苏北顾道:“很快便到用斋的时辰了,太真观用斋的时辰比较早,你们是要随我到堂上去,还是先回住处,我给你们送去?”   “我们随你去吧,哪能让你给我们送来!”卢雪欢道。这是次要的,主要是她想见识一下,道士们都是怎样吃饭的!   苏北顾便带着她们去了斋堂。   太真观的菜肴比较清淡,但有八种菜式,两荤六素,主食除了米饭之外,还有面食,也算是丰富了。不过卢雪欢的心情却忽然低落,苏北顾问她:“可是不合胃口?”   卢雪欢摇头:“没有,娘只是想到,你自幼吃得就这么清淡,我们却在家大鱼大肉,娘就很内疚。娘后悔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就把你送过来……”   “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相反,我还要感谢娘将我送来。事实证明,我来了后,身体确实好了不少。”苏北顾道。   实际上,她的身体变好跟道观的关系不大,只不过是道观给她提供了一个清修的地方,她能活下来,除了温迎琇的照拂之外,全靠自己拼命修行,捡回了一条命。   以前她势必不会说谎去哄卢雪欢,如今……她该是心软了。   苏北顾暗暗叹了口气。   卢雪欢闻言,内心的愧疚稍稍淡去,不至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吃过斋饭后,卢雪欢和覃如意回房间去歇息了,苏北顾则要去做晚功课。   道士们在殿上做晚功课时其实并没有避着来上香的香客,覃如意便光明正大地待在殿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专注地诵经的苏北顾。   才半个时辰,晚功课便做完了,众道士纷纷散去自由活动。   苏北顾看见在角落里站了许久的覃如意,走向了她:“如意。”   “你说要下山的。”覃如意脸颊微红,在苏北顾耳边低声道。   苏北顾的嘴角微微上扬,应道:“是,我答应过你的就不会反悔。眼下已经做完了晚功课,接下来一晚上的时间,我都能自由支配了。不过观里管得严,不能无故在外留宿。”   覃如意有些许失落,那苏北顾要怎么随她下山啊?   苏北顾将她的失落看在眼里,笑了笑,转身去找了堂主,看看山下有没有什么单可以接。   堂主听到她的询问,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她复述了一遍,堂主才一脸吃惊地道:“有是有,可你确定要接单吗?”   天知道温迎琇从不轻易让自己的弟子出面接单,因而除了道观的人知道苏北顾的能耐之外,那些普通的百姓并不知晓道观里有这么一位道法高深的高人。最近她在外头露了一手,所以才有许多浮丘乡的百姓闻讯赶来,为太真观增加业务。   只是就算有人知道了苏北顾的本事,但能让她出手的情况却并不存在。如今她主动要接单,这真可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确定,麻烦堂主了。”苏北顾淡定地说道。   堂主:“……”   她翻了一下百姓预约和求助做法事的簿子,道:“最近有十六户做法事的单子……”   苏北顾道:“有没有近一点的,而且不用太长时间就能完成的单子?”   堂主面色古怪,不知道苏北顾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不过想到这是苏北顾第一次接单,她还是仔细挑了挑,道:“有。城里的贾员外在城郊置办了一座宅子,那宅子正好在山脚下。那座宅子原本是有主的,不过多年前,遭遇了盗匪,一大家子都被杀,那宅子便荒废了。后来那户人家的亲戚接手了那宅子,转手卖给了贾员外。虽然做过了法,但贾员外住进去后,却常常做噩梦,所以他想请我们过去看一看是否有怨灵作祟。”   苏北顾知道这世上并无鬼魂,所以贾员外的噩梦必然是另有原因引发的,只是不确定是贾员外的心理原因,还是那宅子有什么致人生病的有毒之物。所以这个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她问:“以前做法的是什么人?”   “城南的金柳观做的法事。”   苏北顾叹气:“那我得妥善处理此事了。”   金柳观没能办成的事,若由她办成了,金柳观的道士肯定会被嘲笑一番,他们中若有心眼小的人,指不定要怪太真观或她。   但若因为畏惧他们的嫉恨而不替人|消灾解难,这有违职业道德。   苏北顾接了单子,对覃如意说道:“你先到外面等我,我收拾一些东西。”   覃如意出道观之前,先去跟卢雪欢说了声:“干娘,北顾要下山做法事,我不放心她,随她下山看看。”   卢雪欢道:“这么晚了才下山?那太危险了,我也跟你们去。”   “干娘还信不过北顾的本事吗?你便留在道观吧,我去就行了,有什么情况,我也好及时回来报信呀!”   卢雪欢只好道:“那你们小心。”   覃如意出了道观,在门口等了会儿,才看见苏北顾背着一把桃木剑出来。她跟负责管理门禁的门头说了自己下山的目的,对方便放行了。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下山,霞光在天边云层之后绽放着缤纷的色彩,照到二人的身上,只剩一层橙黄的朦胧的光。   覃如意看了眼苏北顾的桃木剑,道:“原来你还有法器的啊?!”   苏北顾哭笑不得:“这桃木剑是观里发的,斋醮科仪之时能派上用场。不过我很少做法事,因此法器并不算多。”   这桃木剑在她看来只是一把普通的木剑,本来她不打算带的,奈何“做法的道士必备法器”这样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百姓若是看到她两手空空地过去,只怕会认为她不靠谱。为了减少麻烦,她势必要带上一些法器来掩人耳目。   “那我们是真的要去诛邪了吗?”覃如意有些期待,她还没见识过那些鬼怪邪祟呢!   苏北顾拧眉:“若是鬼怪邪祟倒还好,若是人为的,只怕会有些麻烦。”   虽说苏北顾下山的主要目的是做任务,但覃如意并不失落,反而对这种新鲜的体验感到期待。   华灯初上,苏北顾和覃如意来到了贾员外的宅子前,通过门房,贾员外出来将她们迎了进去。   贾家的仆役似乎不太理解贾员外为何要去太真观请女道士来做法,毕竟在她们的眼里,女道士除了钟仙姑之外,似乎都没什么本事。   因男女之别,贾员外见过她们之后便离去了,由贾员外的妻子代为招待她们,向她们述说贾家的烦恼。   贾妻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们观里的苏道长、苏仙人不知道要什么条件才能请得动她?”   苏北顾:“……”   覃如意问:“不知你说的是哪位苏道长?”   “就是在浮丘乡施法抓贼的那位,听闻她道法精深、法力高强,有她在,所有的邪祟肯定都能被消灭的一干二净吧?!”   要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这事,她肯定也不会说服丈夫去太真观下单。   覃如意看了眼苏北顾,憋住了笑。   苏北顾无奈地道:“这位夫人,方才忘了自我介绍,贫道姓苏。”   贾妻惊讶地看着她,覃如意补充道:“这位就是你口中的苏道长、苏仙人。”   贾妻喜上眉梢,对苏北顾更加热情,甚至忍不住带着她把贾家这座宅子给逛了一遍。   苏北顾没看出宅子有什么不干净的存在,她更加肯定贾员外之所以会做噩梦,一定是别的原因。   她想了想,最终在贾员外和贾妻的房间布了一个【安神阵】,让贾员外拿着作为阵眼的符箓,道:“此符箓且随身携带,勿要毁了,看看今夜是否能安眠,明日我再过来。”   贾员外和贾妻喜不自胜,当即就将这符箓用布包了起来,搁在胸口处挂着。   贾妻提出天色不早了,想留苏北顾在此过夜。   苏北顾看了眼覃如意,微笑着拒绝了,道:“我还有别的事,明日再过来,不必送。”   出了门,覃如意便再无顾忌,光明正大地拉着苏北顾的手,道:“这里真的很热闹,有夜市哎,我们去逛夜市吧!”   苏北顾却按住了她,笑吟吟地道:“这儿有一处正店,修得甚好,环境清幽且僻静,那儿……无人打搅。”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带上身份证。   ——   感谢在2022-08-1117:37:48~2022-08-1321: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水.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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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顾笑吟吟地看着她:“如意以为,我为何要出来住?”眼里透露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覃如意:“……”   她别过脸去:“我去澡堂了。”   苏北顾拉住她:“不必去外头的澡堂子,这里也有浴池。”   苏北顾推开了其中一间房的房门,覃如意才发现里面并非睡觉的房间,而是一个能容纳数人的池子,不是很深,若是装满水,坐下来刚好能没过胸部的位置。   “这儿有专门送水的孔道。”苏北顾指了指池子边缘的几个孔。   覃如意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种独立的院子收费是普通房间的三倍了,若是再配上酒水、点心,这日子过得简直穷奢极欲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注视着苏北顾:“北顾,下次不许再乱花钱了!”   虽然她不清楚苏北顾的家底,但,这些钱明明可以省下来的!早知道就忍一忍了,忍到回家,房钱都能省下来。   苏北顾愣了下,旋即笑着亲了亲她:“好,我就铺张浪费这么一次。”   伙计送了些宵夜过来,又往池子里注了水,还贴心地送了澡巾过来。见她们没有别的需求,便识相地替她们把院子的门给关上了。   覃如意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看着一旁的苏北顾:“只有一个池子,那岂不是……”   苏北顾闻言,也微微转过头看她:“你说不能铺张浪费的,所以这一池水,我们可以共享。”   热池边,热气腾腾、水汽氤氲,覃如意还未下池子,便觉得浑身热得发烫,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喉咙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干,让她忍不住舔了舔唇,努力地咽了口唾沫。   从下山开始便已做好了觉悟,此时又怎能临门一脚退缩了呢?!   “……好。”   ……   纵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苏北顾除去身上的道服时,覃如意依旧会浮现一丝亵渎了谪居在世间的仙人的罪恶感,但美色在前又不可避免地兴奋起来,同时内心还获得了满足感,就像是证明了自己才是苏北顾能不顾一切去爱的人!   苏北顾压根不知道覃如意此刻的心情多么复杂,也不知道是否池水太热,她的脸色也微微涨红,因平日脸上没什么血色,以至于这抹绯红在覃如意看来尤为显眼。   “北顾,我替你擦背。”覃如意在苏北顾下池子的时候,立马就迎了上去。   苏北顾:“……”   她只沉默了一瞬,便顺从地转过身去:“那等会儿我也替你擦背。”   覃如意心想,北顾还真是单纯,“擦背”可不仅仅只有擦背。   不过在拿起澡巾汲了水擦在苏北顾光洁的背上时,她的动作一顿,脸色也变了变。以前虽跟苏北顾同床共枕,也知晓她消瘦,可覃如意从未如此清晰地见到她嶙峋的肩胛,瘦得好像就只剩一身皮和骨头。   苏北顾偏过头:“怎么了?”   覃如意回过神,继续替她擦背:“你怎么都不长肉?”   她发觉自己的擦背之举有些多余,因为苏北顾的身上并无尘垢。她不敢太用力,生怕把苏北顾的皮给搓破了,然后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苏北顾不知道她脑补了这么可怕的画面,笑道:“我眼下的修行方向重点在于神魂,身体确实没怎么长肉,不过接下来我会好好炼体的。”   覃如意不高兴地道:“你真是三句不离修行。”   又嘀咕:“还是得多吃点肉,这样才能长肉!”   苏北顾忽然转过身与覃如意面对面,后者还在为二人的四目相对而愣神,苏北顾已经欺身压上,将覃如意抵在汤池的边上。   覃如意能感觉到后背的出水口还有潺潺清水小股地流下,但这边刚好是冷水,在这个寒凉的初冬之夜,这股冰冷的凉水冷得覃如意打了个寒颤。   “你说得对,我得多吃肉。”苏北顾的眸光就像这股冰凉的清水,泛着幽光,眼神深邃如幽潭深不见底。   覃如意已经反应过来苏北顾所说的“肉”是什么了,她心中一紧,却主动抬手勾住苏北顾的脖颈,另一只手攀着苏北顾的肩背,吻上了软如凉粉的唇。   ……   天色还未亮,不远处的寺院里就传出了沉闷的钟声,覃如意动了动,却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一条手臂拦腰抱住她,她的意识回笼,意识到这条胳膊的主人正是昨夜与她有了鱼水之欢的苏北顾。   覃如意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去打量苏北顾的脸,却发现她还未醒。   覃如意想:“醒得这么晚可真是难得。”   不过想来也知道是她们昨晚做得有些过头了,累着了。   别说苏北顾了,她也还困得险些睁不开眼,但回味昨夜发生的一切,她又无法继续安睡。   要说她的心情,有激动,也有高兴,感觉甜滋滋的,但若说她会就此感到安定也不对,她虽然无比庆幸能与苏北顾互相交付真心,可得到的越多,她便越是迷茫不安,生怕什么时候这一切就会被夺走,留给她的只是一场梦。   她们可都是女子呀,将要来面对的阻挠必然是一波又一波。   “怎么了?”   昏暗中忽然传来苏北顾的声音,相较于以往,她这一嗓音就像是寒冬的早晨刚睡醒时,嗓子干而沙哑。但是仔细一听,又不全然透着干燥之意,反而是沙哑中带着一丝娇媚。   她这一开口,覃如意便将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她啄了一下苏北顾的唇,道:“北顾,我真的好爱你。”   苏北顾忽然动了,将她压在身下,笑道:“昨晚明明都那么动情了,为何不说?”   覃如意悄悄翻了个白眼,道:“你不也没说?”   苏北顾道:“我也爱你。”   覃如意满足了,这四个字的威力远非旁的情话可比,光是这么一言,覃如意觉得自己不用做,颅内都能达到高|潮。   覃如意见苏北顾说完这话后,一动也不动,不禁疑惑地看过去。   苏北顾咬了咬她的耳朵,低声道:“听我说这句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覃如意道:“苏道长,我没想到您这般不沾凡尘的仙子,竟会如此、如此——”   她暂时想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苏北顾。   “你诱我破了戒。”苏北顾道。   覃如意:“……”   说苏北顾闷骚真的说对了,对方明明就不是一个会守戒律的人,破了戒后还甩锅给她?!   她转移了话题:“我听人说第一次都会有些疼,你疼不疼?”   “有点,不过没什么大碍。”   覃如意脸色有些古怪:“可我怎么……”   苏北顾道:“怕你难受,所以用了点法术。”   闻言,覃如意反倒有些惭愧了,难怪昨夜折腾了这么多次,一早醒来却并无不适,反倒是苏北顾醒得比平常晚,显然是难受了。只恨自己不会法术,不然也能帮苏北顾减轻不适。   孰料苏北顾又说:“况且我学了这么多房中术,若是还让你感到不适,那我白学了。”   覃如意瞪大了眼:“苏道长你竟然背着我偷学房中术?!”   苏北顾微微一笑,道:“毕竟是第一次,不学的话,会辜负了良夜。”   覃如意嘟哝:“那我辜负了良夜。”   “不会,你昨晚动情的模样,让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覃如意脸颊微热。   可恶,也不知道苏道长哪儿学来的情话,让她又动了情。   “苏道长,你着急去贾家吗?”覃如意问。   苏北顾微微挑眉:“不着急。”   “那你再要我一次。”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把控字数,以便到时候删改,硬是多写了一千多字。至于为什么要方便删改,应该都懂吧_(?3」∠)_   ——   感谢在2022-08-1321:25:30~2022-08-1413:4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易、八重神子的小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上风大40瓶;5223516220瓶;kikilyan5瓶;盐树、Darkrise2瓶;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约会   直到艳阳高照苏北顾才再次出现在贾家,只不过这次只有她一人前来,贾妻看不见覃如意还问了句:“另一位道长呢?”   “她不是女冠。”苏北顾只是否认了覃如意的道士身份旁的都没透露,她转过头询问贾员外的情况。   贾员外面色红润但显然不全是【安神阵】的效果而是情绪激动导致的。他道:“道长法术高明,昨夜我戴着这个符箓晚上睡得极香,并无噩梦困扰!”   “那就好。”苏北顾颔首她对自己的阵法还是有点信心的。   “不过,这是邪祟作怪吗?”贾员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若是邪祟不除,拿着符箓,他也不得安心啊!万一那邪祟转头去祸害他的家人怎么办?   苏北顾怀疑他是听了那些传言先入为主、疑神疑鬼造成的心理负担。符箓只能解一时的困扰,但若不从根源处解决问题,那后续的事还是会有些麻烦。   于是向来不愿做法事的苏北顾破例做了一场法事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她为了不白赚贾员外的钱用类似【结冰阵】的原理给贾家都布了个能适当提高温度的小阵因温度变化不大所耗的灵气也不会太多。   保险起见她还对贾员外说:“我没感觉到邪祟的存在但我还是小设了个阵,只要不去动阵眼就行了。”   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贾员外和贾妻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升了点,没有之前这么阴森寒凉了。   他们越发觉得苏北顾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安慰他们,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北顾确实厉害,他们觉得这次找太真观是找对了!   若苏北顾知道他们的想法,定会告诉他们,他们之所以会觉得阴森,那是因为天冷降温了,加上这宅子有些年头了,贾员外虽然修缮过,却并未大修,导致一些地方漏风,房屋也失去了刚修建之时的保暖效果。   ……   覃如意醒来后,发现身侧是空的。她缓了好会儿才想起她睡着之前,苏北顾跟她说要去贾家一趟,让疲惫的她再睡会儿。   她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大清早的放纵,比晚上放纵还让人吃不消,毕竟夜里放纵睡一觉起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大清早放纵就算再睡一觉,也还是有些乏累。   加上起身的时候脑子嗡了一下,有些晕,她才想起自己早饭都还没吃。   抬头看了眼窗外,从日照的角度来说,已经过了午时了。   “嘶……”覃如意看见身上的吻痕,羞得再度躲回了被窝,然而想了想,苏北顾也不在,她何必如此害羞?   于是起身准备将自己的衣物穿上,结果刚穿上亵裤和抹肚,她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吓得立马又躲回了床上。   苏北顾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些饭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覃如意立马就被勾出了馋虫,肚子不合时宜地敲起了鼓。   苏北顾见她醒了,微微一笑:“还以为你没醒,要多睡会儿。”   覃如意忍不住嗔道:“都怪你,说好的一次……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睡这么久。”   她见屋外没正店的伙计,这才继续起身穿衣服。   “嗯,我的错。”覃如意穿好衣服的时候,苏北顾已经将饭菜摆好,走了过来。看见她脖颈处新的红痕,苏北顾眸光闪了闪,问道:“饿不饿?”   “饿。”覃如意勾着苏北顾的手,不一会儿,二人又是十指紧扣的模样了。   她们沉浸在这甜腻的气氛中,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苏北顾道:“那洗漱完就吃饭吧!”   覃如意非要跟苏北顾抱着腻歪一下才肯去洗漱,以往苏北顾并不会与旁人有如此亲昵且亲近这么久的时刻,但接受了二人是恋人关系后,她根据师尊与师娘的相处经验,认为这是正常的,因而心理接受能力特别快。   好在覃如意并不知晓苏北顾跟她相处的模式和尺度都是学习别人的,不过苏北顾此前并未对人动过心,更未与人谈情说爱,让她自己摸索只怕百年也未必能开窍,而天下多数情人的相处之道,又何尝没有前人的经验参考?   解决了饥饿问题,覃如意才问:“贾家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处理好了。”   覃如意沉默了一瞬,问:“那接下来我们回道观?”   “不急,难得下山,我们再逛一逛。”   覃如意的心情顿时好起来了。虽然把卢雪欢扔在道观有些对不住她,但在道观可没有这么好的与苏北顾独处谈情说爱的机会,为了女儿的幸福,还请她这个当娘的宽容一下吧!   临出门,苏北顾将自己的披风给覃如意披上,又拢了拢脖子处的那圈兔毛。   覃如意皱眉道:“天冷,你披着,不必给我。”   苏北顾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不冷,给你遮一遮脖子。”   覃如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起苏北顾啃她脖子时发出的声音,那儿必然布满了红痕!   覃如意不再拒绝对方的披风,但是生怕苏北顾会着凉,出门后便直奔成衣铺给苏北顾买了件大氅。   大氅遮不住脖子,所以苏北顾没有要回自己的披风让覃如意改穿大氅。   她们在成衣铺顺便考察了一番轧棉机面世后,棉衣的情况,发现今年的棉衣的确比往年多了不少,而且相较太平的年岁也有所降价,所以买棉衣的人变多了。   随着轧棉机的推广,苏北顾认为棉花的降价是必然的,因为生产水平的提高,支付的人力成本必然会下降,效率的提高也会使得棉花能在短时间内大量上市,从而促成降价,拉动消费……   覃如意:“……”   她听不懂,但是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其实官府很乐意帮忙推广轧棉机还有一个原因。”苏北顾道。   覃如意好奇地倾听。   “你知道官府最担心什么吗?”   覃如意瞪了她一眼:“别卖关子。”   “最担心百姓有田不去耕作,反而成为无地的流民,他们靠替人做短工为生,居无定所、流动性极强,这对朝廷收税和维持秩序都是巨大的冲击。因而轧棉机越是推广,所有工坊所需的人力就越少,而棉花种植业所带来的效益也会提高,促使了种植棉花的人会变多。虽然无法将所有的客户都劝回去种地,但总有人会在利益的引诱之下回头种地。”   毕竟是农耕的社会,只有老百姓安分地守着一亩三分地耕种,不去生事,社会才会稳定,权贵才会安心。   苏北顾一顿,话锋一转:“不过世事无绝对,这轧棉机的推广对官府而言,有利也有弊。利,方才说了;弊端则是,棉花的增多会催生棉纺织业的发展,从而那些作坊、工坊所需的人手也会变多……”   覃如意拧眉:“这样,有些百姓就会放着好好的地不去耕种,而是去作坊干活?”   “是的,而且从长远来看,对官府而言这是弊大于利的。短期之内,那些在外谋生的百姓会因为轧棉机的出现受到冲击而选择回归田地,可是时间久了后,手工业所需的人手会越来越多,若百姓发现去作坊干活的收益比耕作高,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流向手工业。”   苏北顾道,“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官府会帮忙推广轧棉机,但不会一直帮忙,他们可能会对轧棉机的推广有所限制。我想,邱知县或许会上报给潭州知州,后者却绝不会上报给朝廷。”   不管是商税还是正税,只要提高了,那么就是一份政绩。潭州知州若是那等功利心的人,就会私占这份政绩,不让别的州府跟自己抢。   而且潭州百姓的生活好了,棉花产量多了,那么周围来潭州买棉花的客商就会变多,从别的州府流入潭州的百姓也会变多。   这样一来,潭州的人口也会跟着增加,这又是一份政绩。   至于未来如何,现任知州可管不了这么多。   覃如意沉吟片刻,笑道:“无妨,反正覃家也不能靠一台轧棉机过一辈子。”   现在趁着轧棉机刚面世,还有市场,自然是要先赚一笔,至于以后的事,现在也操心不了。   更何况,苏北顾还捣鼓出了打谷机,这不比轧棉机更好卖、更容易受到官府的推广?   覃如意忽然问:“北顾,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你。你这么费心去堆肥,目的应该不在于炫耀你的阵法吧?难道跟今年的晚稻增产有关?”   苏北顾笑了笑:“其实这个阵法的作用不在于让粮食增产。我是想通过农肥来促进作物对日月精华的吸收,如此一来,作物便容易诞生灵气,而五谷的谷粒能锁住一部分灵气,食用了这些五谷后,便能有助于修行。当然,我还在实验,并未确定此法可行。”   覃如意登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叮嘱卢雪欢别将那些稻谷给卖了,这么好的东西哪能随便卖?而且对苏北顾而言吃了有助于修行,那普通人吃了是否会有别的效果?   她是这般想的,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苏北顾道:“有好处,但效果不明显。”   修仙界的普通人吃了那些五谷,最多能减轻一些病痛、小幅度提高体质,对于修仙的人来说这些作用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更看重那五谷助修行的效果。   更何况,她这些五谷也没有最先研究出这种培植方式的昭九所种的五谷那么好。   不过她这会儿忘了,能减轻病痛、略微提高体质,对百姓而言,这些五谷就等同于延年益寿的大补品了。   覃如意想的却是,苏北顾既然这么看重修行,那么苏家的那些稻谷对她来说就是巨大的诱惑,这样只要苏家还有那些稻谷,就不愁苏北顾不会回浮丘乡。   虽然这种将苏北顾留在身边的想法有些卑劣,但覃如意却忍不住感到高兴。   眼瞧着天色将晚,苏北顾才跟覃如意结束这一天一夜的约会,返回道观。   覃如意去找卢雪欢,苏北顾则先去堂主那儿交差。不出所料,遭到了不少同门的好奇打听:“听说你接单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苏北顾朝她们微笑道:“在外修行久了,心中有所感悟,回来后便想借此提升一下心境,日后修为若能有所突破,那也是极好的。”   同门感慨:“真不愧是你!”   她们在苏北顾的身上看到了昔日的掌门淳化真人的影子,总觉得苏北顾飞升的年纪要比淳化真人早,——当然,她们不是在咒苏北顾早死。外人看来飞升就是故去,可她们这些心中坚信有天道和成仙一说的道士,认为飞升成仙是一种好事。   忽然,众女道士都噤了声,苏北顾回头,果然是她的挂名师父温迎琇过来了。   苏北顾行礼:“师父。”   温迎琇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对众女道士道:“都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众女道士纷纷散去,温迎琇这才打量了苏北顾一眼,道:“你随我来。”   向来温顺的苏北顾这会儿却突然叛逆了起来:“师父,我做完法事有些累,想先回去歇息。”   温迎琇一顿,但也没有不悦,毕竟苏北顾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她道:“明知自己的身子撑不住如此施法,下次就不要再接单了。你回吧!”   苏北顾走后,先去了卢雪欢那儿,让她知道自己没有事,又询问她在道观是否会觉得无聊。   卢雪欢高兴地与她分享自己这一天的行程,道:“哪里会无聊?我从道长们那儿听说了你不少事,那些我过去从未了解过的事,听得津津有味,有趣极了。”   以前没机会陪苏北顾成长,如今可不得补上?   “明日让如意带您去山上转一转吧!”苏北顾看向覃如意,后者一直注视着她,见她望了过来,眨了下眼睛,释放出如丝的目光。   当然,也只是这么一会儿,覃如意便恢复了正常。当着卢雪欢的面眉来眼去,她是被情|欲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能行了是吧?   苏北顾回房后,覃如意又找机会偷偷潜入她的房间,叹气道:“没有你的床,好生冰凉,我冷。”   苏北顾眉峰一挑,心想覃如意这是知道她不会在道观里做什么,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说些勾引人的话吧?!   她道:“不然,我再去接一单?”   覃如意:“……”   也不是不行。   她有些遗憾地道:“还是别了,刚才干娘问我为何在屋内也要披着斗篷,我说我冷,她还问我是否生病了,要找观里懂医术的道长来看病。”   苏北顾嘴角噙着笑:“下次我尽量不留痕。”   覃如意:“……”   这么快就想着下一次,开过荤的苏道长真是……被她诱惑得堕落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1413:49:20~2022-08-1515:3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君不见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慷慷、4767423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水.60瓶;4437858450瓶;我家胖胖好可愛、云欲雨10瓶;小P、独步寻花?5瓶;盐树、Darkrise2瓶;没拿语文书、探陵小慕、睡不够的觉、W.YL、可乐加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论道   翌日做完早功课后温迎琇便将苏北顾留了下来。   该来的还是会来,苏北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师父。”   温迎琇盯着她,神情严厉:“回来后你的心思似乎一直都没有放在修行上这就是你所说的,在家潜心修行的结果?”   苏北顾内心不为所动只是在沉思一番后发问:“师父认为修行的目的是什么,而修行又是怎样的呢?”   温迎琇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自己这些问题弟子质疑师父太过不尊师重道,温迎琇与她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是以师者的身份自居,因而从未想过会被弟子质问。   在她的记忆中,苏北顾对修行一事向来都是自觉的,甚至比她和同门都要上心,似乎除了修行苏北顾对旁的事再无兴趣。因此她从来都没有给苏北顾上过“修行的目的”“修行是怎样的”这类课。   温迎琇道:“你问我之前,内心可是有了答案?”   苏北顾沉默不语,温迎琇才道:“修行亦是修道道是天道,亦是载体遵循正道、存神养性方能自得。”   她短短的一句话里却包涵了道家对于“道”的理解和解释。道家认为人的天性是不为外物所动的之所以会变得不纯粹是因为受到了外界太多的诱惑才会享受物质和欲望带来的愉悦。只要能抵挡住诱惑动心忍性,与道融为一体,就能超脱尘世的困囿。这便是修行的最终目的。   苏北顾闻言,轻叹道:“此非我之道。”   温迎琇的目光变得凌厉,并非是苏北顾驳斥了她,而是苏北顾忤逆了正道。   苏北顾道:“我修道,是为蕴养神魂、追求长生、掌握力量。曾经我也认为,修行就该明心净性、无情无欲,不受人伦的羁绊。这使得我的修行非常神速,我能掌握比大多数人更强的力量,然而这一切不过是迅速搭起的空架子,在天道的考验中不堪一击。所以我一直在想,要如何锻炼自身和充实自身才不至于成为一个空架子?   “后来我发现了。人的天性本就不是完美的,人有七情六欲,完全灭绝情|欲本就不可能,所以修行不应以泯灭人之本性为目的。而修行也只是手段、过程,并非终点。”   温迎琇皱眉,苏北顾这番话可真是有违正道,一直在挑动她的神经。这是误入迷途了?   苏北顾看出温迎琇并不认可她的这番话,于是以钟仙姑为例:“钟仙姑修道也未曾断绝人伦不是吗?”   温迎琇一顿。确实,钟仙姑是极有孝道的,毕竟她为父祈福,孝感动天,降下大雨缓解了灾情的事情是记在书册之上的。而孝道也是正道,那么苏北顾陪在生身母亲身边以尽孝道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烦躁不安,认为苏北顾本不是这样的,应该如她那夜所见到的钟仙姑一样,孑然独行又潇洒自在,不会有情爱的羁绊,更不受那规则的约束……   温迎琇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都甩了出去……别没有劝住苏北顾,反倒让自己乱了心性。   “你出去吧!”温迎琇道。   苏北顾向她行了礼,退出了大殿。   这会儿斋堂已经关门了,苏北顾虽然饿,但她回去修行后便感觉不到饥饿了。   覃如意带着卢雪欢、穆秀秀去外面玩了一圈,天将晚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后,她跟卢雪欢商量:“干娘,我们明日便回去吧!”   卢雪欢有些不舍:“这么快就回去吗?你就不想跟北顾多待一些时日?”   覃如意当然想,做梦都想,可她不能一味地沉浸在情爱和享乐上。来这里三日,她收获颇多,已经甚是满足,家里还有很多正事等着她去处理,她不能舍本逐末。   更何况苏北顾看重那些稻谷,既然苏北顾短时间内无法回去,那她便帮忙将米舂好送来给苏北顾以助其修行。——真正爱一个人,便不该阻止其修行,而是应该与其共同进步。   覃如意道:“北顾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若是为了陪我们而耽误了自己的事情,那我们留下来也只会给她添麻烦。”   卢雪欢心想也是,虽然舍不得苏北顾,但还是决定听覃如意的。   正好苏北顾过来找她们,她们便提出明日回乡的事来。   苏北顾微微诧异,问道:“娘可是觉得待在道观无聊?”   “不是,这不是怕耽误了你的事嘛!”卢雪欢道。   覃如意也说道:“我想回去替你将那些稻谷舂了给你送来,放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雨淋了或是长虫了。”   苏北顾笑道:“原来如此。”   她没再挽留,而是道:“我过两日也会回去。”   覃如意眼前一亮:“那我们等你一块儿回去?”   “不必因我乱了你们的安排,我还要去一趟益阳县,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去。”   覃如意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益阳县,但也没有执着要等她一起回去。   翌日天未亮,覃如意便穿好衣服,裹着披风悄悄地出了房门。此时,门外已经有一道身影正在寒风中等候了,她见了,十分心疼。   “北顾。”猫叫一般轻唤了一声。   覃如意靠近苏北顾后,发现后者穿着鹤氅,两手抱着伸进了袖中,但并未缩脖子或冷得发抖,而是颇为怡然自得地在眺望东方天际。   “你冷不冷?”覃如意将苏北顾的手从袖中抽出来,握在掌中揉了起来。   “不冷。”苏北顾微微一笑。   相较于她,覃如意好像更畏寒一些。   “这个时分才是最冷的时候,你怎么可能不冷?”覃如意说着,抖了抖披风,将苏北顾也裹了进来。   苏北顾没说什么,只是借此机会吻了吻她。   一吻终了,覃如意意犹未尽,道:“天再亮些,大家都起来了,人多眼杂可就没机会与你吻别了,让我再多亲会儿。”   说着双臂攀上苏北顾的肩头,搂着身前之人又深吻了起来。   这种要防着随时有人出现的偷欢还是挺刺激的,但她们尚不想因这事招来诸多麻烦事,所以这一吻也没有纠缠太久就分开了。   覃如意抬手抹了下苏北顾的唇,像偷吃了糖似的,甜滋滋地笑了起来。   苏北顾望着她,颇为不解:“嗯?如意在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发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喜欢得不自觉地就会笑出来。”   苏北顾温柔地看着她:“你高兴就好。”   这两个吻让二人身体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覃如意松开苏北顾,拉着她到角落坐下,聊了会儿天。   鸡鸣声响起,房内也陆续传出了动静,不少借住在此的人都醒了过来,更是已经有起来做早课的女道士出没。   卢雪欢醒来后,苏北顾便将一些从斋堂打包的蒸饼、包子给她,道:“娘带着在路上吃吧!”   苏北顾又给了覃如意一把伞:“虽然大概率不会下雨,不过这把伞施了阵法,能遮风挡雨,回去的路上撑着挡一挡风,没那么冷。”   卢雪欢和覃如意都极为不舍,但谁都没有说出留下来这种不理智的话。   和苏北顾在道观门口作别后,二人都以苏北顾体弱不宜爬上爬下为由,拒绝了苏北顾将她们送下山。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苏北顾又伫立了会儿才返回道观内。   她说过两日就回去并非是哄骗覃如意的,经过和温迎琇的一番谈话,她的挂名师父虽然未能完全认可她的想法,却也知道步步紧逼只会让她产生逆反心理,干脆选择闭门明心净性。   而温迎琇闭门修行之前,她跟苏北顾说了一件事……一件她自认为对苏北顾好而擅自做主的事,这事还跟陆有道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1515:35:32~2022-08-1715: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光转千年、我要当皇女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一趟20瓶;3X、OniRin10瓶;果果、小P、536353195瓶;Darkrise、盐树、今年西瓜不好吃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了结   最近邱知县的心情很好整个人神采飞扬,好似遇到了什么大喜事。知道内情的少不得承认,他就是遇到了喜事因轧棉机这事知州和通判特意到益阳县走了一遭。   和苏北顾猜测的一样,作为一州之长知州和通判还是很乐意看到轧棉机在本州推广的不过他们不希望别的州府也来分一杯羹,因而叮嘱邱知县一定要牢牢地将轧棉机的推广限制在潭州,别的州府想分一杯羹那得等他们占完了先机才行。   既然要限制轧棉机的推广,那就必然要确保轧棉机的制造方法不外泄,哪怕外泄,也不得大肆制造。   这样一来,覃家所担心的别人会制造盗版轧棉机来与他抢生意的风险就降低了。   邱知县才刚来益阳县没多久就入了两位一州之长的眼日后就不必担心工作难以施展开来了。   邱知县本想跟妻子陆有道分享喜悦,奈何陆有道不是往太真观跑,就是躲在房中修行他找不到人,这心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又是一个见不到陆有道的日子邱知县既委屈又不解不明白陆有道为何如此沉迷修道是他对她不够好、不够体贴吗?   想到那个官运亨通的岳父邱知县又将所有的委屈都咽了回去。   这时他看到陆有道身边的婢女步伐匆匆地经过便叫住了她:“如此匆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婢女道:“夫人的师叔苏道长来了,她想见一见夫人。”   邱知县想起了苏北顾似乎就是那位用仙术解决了盗窃案子的高人,他也顾不得对方是来找陆有道的,兴致勃勃地道:“快将人迎进来,我要见一见她!”   坐在房中发呆的陆有道听闻苏北顾来了的时候,她欣喜异常,然而得知人被邱知县请去了,她也顾不得自己如今的模样有些不修边幅,便要去见苏北顾。   婢女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苏道长既然是为夫人而来,那必然不会这么快就离去的,夫人披头散发地出去,只怕会让人以为夫人出了什么事。”   “你说得对!”陆有道赶紧让婢女帮自己把头发盘起来,她又往脸上敷了粉,再挑了件靓丽一些的衣服换上,这才款款出门。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陆有道平日里穿得并不华丽,只有出席一些大场合,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才会穿上华服,因而她特意梳妆打扮只为了见苏北顾,足可见苏北顾在她的心目中是何等重要。   其实她之前见苏北顾时也很少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只因她知晓苏北顾的性子更喜朴素简单,可是上次她扑在苏北顾的怀中,向苏北顾剖白心意后,她便大胆了许多,她生怕苏北顾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才想要大胆地装扮自己,以盼能让苏北顾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只可惜苏北顾见了她,目光与以往并无不同,倒是一旁的邱知县,眼前一亮,像是被她惊艳了。   “娘子,你这一身可真是好看!”邱知县毫不吝啬赞美之言。   陆有道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比起丈夫的夸奖,她更想得到苏北顾的称赞。   然而她再次失望了,苏北顾只是朝她微微颔首:“陆居士。”   陆有道的心就像被捏住了似的,又闷又疼。   正好衙门有事,邱知县便先离开了。陆有道在苏北顾的身旁坐下,待婢女将茶和点心送上来了,就遣散了众人。   “小师叔是特意来见我的吗?”陆有道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苏北顾。   她以为那日苏北顾生气了,往后都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苏北顾点点头:“是,有些话我想同你说清楚。”   陆有道忽的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急忙阻止苏北顾,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也不会听的。”   苏北顾一顿,沉默了下去。   陆有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起过往的一切,她再难以控制心中的委屈,哭了出来。   “那日你质问我为何要对你这般无情,我那时候还想不明白你何以有此一问。”苏北顾道。   陆有道抹了把泪,红着眼眶去看她。   “前天师父将一切都告诉我了。”苏北顾又道。   陆有道似乎十分惊讶地瞪大了眼,她亲眼看见苏北顾从怀中拿出了一沓书信,只是这些信封并没有拆开的痕迹,信封口还有蜡封。   “这些是你离开道观后寄给我的信,只是那时候我不在道观,这些信被截留了。后来我一心修行,即使你寄了信回来,我也大概率收不到,因此我从不知道你的心意。”   陆有道的心在颤抖,她本以为温迎琇只对苏北顾隐瞒了她的心意,却不曾想到这些信都被截留了,难怪这么多年苏北顾一点回应都没有,难怪再见到苏北顾时,后者竟然险些忘了她!   一个数年不曾联络的人,就这么消失在了生命中,被时光所遗忘不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苏北顾心里只有修行。   陆有道又恨又委屈,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那你……”她想问苏北顾,知道了她的情意之后,是否能怜惜她、喜欢她、爱她?   苏北顾抿唇,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她将所有的信都放到了桌子上,道:“我很感激师父将这些信截留了。”   这一瞬间,陆有道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感……感谢?”   苏北顾颔首:“你应该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修行,即便看了这些书信,我也不会因此而动摇我的修行之心,这些书信或许会对我造成困扰。所以,不知道也好。”   陆有道这时才发现,即便苏北顾拿回了这些书信,却依旧没有拆开来看过,苏北顾不打算看,也不在乎她当年写这些信的心情是什么,更不打算接受她被埋藏了多年的爱意!   陆有道脑中有根名为理智的弦崩了,她崩溃地大喊:“为什么?!”   苏北顾心中叹了一口气,若她不这么说,陆有道必然会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温迎琇的身上,以陆有道这心性和手腕,很有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温迎琇。   温迎琇做了错事,她理应接受惩罚,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师父,自己这么多年受了她的庇护和照顾,就当是替她消灾,以报了因果吧!   好在她在这里设了个隔音阵,就算陆有道大吼大叫,在外头听来也只是一些正常的议论声。不然她这么一叫,必然会把县衙的人都喊来,到时候邱知县知道妻子心里竟然装着一个女人,他会怎么想?最后处境越发艰难的就只有陆有道。   突然,陆有道抓着苏北顾的手,问:“你没看过信,那你怎么知道信里说了什么?你看过的对吧,你看过后又把书信重新封了起来,以你的能力是可以办到的对不对?”   苏北顾愕然,不太理解陆有道为何要在意她是否看过这些书信,看过如何,没看过又如何,能改变她不想再与陆有道有任何纠葛的事实吗?   她确实不懂,可对陆有道来说,这是在被绝望淹没之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不甘心,自己苦恋苏北顾多年,苏北顾却连一抹柔情都不曾给她;她不甘心,苏北顾会如此绝情,哪怕看一眼书信,也可以证明苏北顾对她的心意产生过好奇和动摇。   “我在意你在意了十年,喜欢你喜欢了八年,我这八年的心意,你凭什么不想知道?”陆有道抓着苏北顾,声嘶力竭地控诉。   她精致的妆容在热泪下化开,眼里装着满腹的委屈、怨怼,还有那盈眶的眼泪,任谁瞧见了都觉得我见犹怜。   然而苏北顾无法回应她的感情,毕竟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覃如意,为了让陆有道走出去,不再囿于过去,也不再沉浸一段没有结果和回应的感情里,她必须要做出决断。   “你不是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一道虚影。”苏北顾回顾过去,反省自身,“我们相识以来,我便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在我的心里,你也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可你却依旧喜欢我。”   “你想说什么,想说我犯贱?”陆有道自问自答,“是,我承认我就是贱,明明你的心思只有修行,可我却依旧喜欢你。”   苏北顾摇头:“正如我所说,你其实并不是喜欢我。你是因为体弱才被家里人送到太真观的,刚到太真观的时候,你很难伺候,总爱耍脾气,认为我弱我有理。直到你遇到比你更体弱,却从不用生病和体弱来要挟别人,以获得更多关注的我。   “你不服气,认为得不到精心呵护的我会活不下去。因此你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才会把目光放到我的身上。久而久之,你的目光便总是停留在我的身上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我不仅活下来了,还活得好好的,且身体日渐好转,在道观的日子、地位也越来越好。同门敬重我、羡慕我,认为我有天赋,认为我在修行上必然能追上飞升的淳化真人。   “你所喜欢的是我这股韧性,对生命的坚持,对修行的专注,对世事的泰然处之和不受世俗的约束。这也是你所渴求的境界,我的身上有你想得到的一切,有你想走的路,所以你一直在追随我的步伐。   “只可惜一切止于你十六岁那年。你及笄了,身体好了,你最自在和逍遥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你又成了世俗的笼中鸟,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婚姻大事皆由不得自己做主,盲婚哑嫁,往后余生都要囿于后院这片小天地里。   “这反差的日子使得你更加怀念在道观的生活,也让你越发羡慕我。这种思念让你以为自己越发喜欢我、爱我,实际上你喜欢的只是这么一道虚影。”   陆有道心神晃荡,瞳孔震缩,她一边顺着苏北顾的话去思考,一边却极力否认:“不是,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是为了寄托虚无缥缈的情感而想着你,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喜欢你?”   感情这种事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苏北顾自然也无法确定陆有道对她的感情到底是真的爱,还是一种寄托,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陆有道放手,别再执着于她。   且不说她已经有覃如意了,连陆有道都已经成亲,她们之间再无可能。哪怕陆有道背负的是一段不自由的婚姻,可在这个俗世中,彼此都很难摆脱这段婚姻所带来的影响。   她不希望陆有道在对她的单恋泥潭中越陷越深。   看着失魂落魄的陆有道,苏北顾摸了摸她的头,最后拇指按在了她的眉心处,幽幽叹道:“一生中,别人或许会给你带来痛苦,但是摆脱痛苦和找寻快乐的方法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有自己才能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不要沉浸在过去,要向前看。”   微弱的绿光从指间冒出,陆有道的眼帘颤了颤,最后缓缓阖上,昏倒在了苏北顾的怀中。   苏北顾将她放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那些书信上,手一挥,所有的书信都在泛起的幽光中慢慢成了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啥,情敌就这么解决了???我还没出手呢!   苏道长: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应该自觉地排除一切潜在的情敌。   ——   感谢在2022-08-1715:31:40~2022-08-1821:0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要当皇女的√、人傻,冒得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壹、盗小黑10瓶;陈祸害5瓶;莫倾、盐树、Darkrise2瓶;一介布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释然   陆有道这一觉睡得有些久她还做了一个梦,虽然记不清楚梦见了什么,但却有一种很悲伤的感觉以至于醒来后两鬓还流淌着泪水。   “夫人,您醒啦?!”婢女惊喜地上前。   “我这是……”陆有道有些迷茫她这是怎么了?   “您睡了大半天了。”婢女道“现在外头快天黑了,您饿了吗?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饭了郎君说要等您一块儿吃,让婢子来看看您醒了没有。”   陆有道缓了会儿突然开口:“小师叔呢?”   “苏道长?她说您睡着了,就先离开了。”   陆有道感觉心里闷闷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睡着之前应该跟苏北顾在一起,她还向苏北顾表白了……   “我怎么会说那些话?!”陆有道捂着脸喃喃自语还好在苏北顾的开导之下,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对苏北顾不过是憧憬孺慕之情。   “这样也好。”陆有道释然道。   “夫人在说什么?”婢女不解地问。   陆有道摇头慢慢地又沉默了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苏北顾回到太真观后便先去见了温迎琇后者一直在闭关并没有见她她便在门外道:“师父弟子是不会放弃修行的只不过我要修的道得我自己走什么样的方向也得我亲自去寻。望师父珍重。”   她等了许久都没等来温迎琇的回话决定要走了,房中才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苏北顾的步伐一顿,但还是回房间收拾行囊了。   她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也不多,除了自己的私房钱之外,就只有一些比较重要的物什。   临走时,堂主拿了她的户牒给她,还道:“带着吧,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这指的自然是万一哪天苏北顾要还俗,有了户牒在身,她就无需再跑回太真观了。   苏北顾有些诧异,但也明白堂主为何会如此,她道:“是师父?”   堂主叹了口气:“她说过去是她太拘着你了,如今你长大了,万事都会自己拿主意,她拦不住你,也不能拦了。以后你的修行之路如何都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闻言,苏北顾是有些难受的,她不知道自己与温迎琇的那番话是否伤了温迎琇的心,毕竟有时候她太自我了,只坚定地走自己要走的路,便常有无法顾及旁人的心情之时……   “她没有怪你,理应是自己在修行中也有所感悟,才会选择放手。修行最是忌讳动摇,坚定你自己的路,不要动摇。”堂主又宽慰道。   苏北顾颔首,又向堂主行了一礼:“多谢堂主为我指点迷津。”   “去吧,晚了可就不好赶路了。”堂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太真观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苏北顾又要回家修行,毕竟大家都知道她心里只有修行,在哪儿修行都没区别。只有几个平日走得比较近的同门知道,还将苏北顾送出了山门。   苏北顾道:“我上回离观,你们都没有这般热情,这回怎么了?”   同门道:“虽然上回你在家待了大半年,但离观之时只说是回乡参加兄嫂的婚礼,离观的时间不长。这次你回乡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自然要来相送。”   有人忍不住问:“苏师弟,你会还俗吗?”   苏北顾微微一笑:“不会。”   同门追问:“那你为何坚持回家?”   “自然是为了修行。”苏北顾顿了下,“我最近找到了一种有助修行的办法,但是还未证实可行,在道观试验不如在家方便。待我验证了这种方法的可行性,我必然还会回来与你们分享经验的。”   众女道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们说呢,苏北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恋红尘俗世了,原来还是为了修行。真是应了那句话,道心坚定之人,在哪儿都能修行。   哪里像身处道观的她们,有时候会寂寞难耐偷偷看些男欢女爱的话本,甚至见了长得好看或风流儒雅的男客时,会羞得躲起来。与苏北顾相比,她们还是差了些道行啊!   ……   覃如意与卢雪欢回到浮丘乡时,发现乡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到处可见巡视的壮丁。   “正值农忙,他们不用下地干活吗?”卢雪欢发出了疑问。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她们遇到了苏氏的族人,通过对方之口才得知苏家险些遭贼行窃,而正值大家交秋税的关口,都害怕被窃贼盯上,于是那些大家族便联合起来,每天从家里各派出一人在乡里巡视。   人丁兴旺或无需下地干活的富户自然出得起这个人,那些穷人家还得抢收晚稻,乡里也不逼迫他们,让他们家的孩子自发地组织起来,当一支小巡逻队。   还别说,小孩子活泼好动,有用不完的精力,平日除了玩耍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干脆让他们在乡里转一天。他们都是憋不住话的,见到陌生人就嚷嚷,虽然大部分都是路过的行人,可那些有贼心的人心虚,被他们这么一吓,立马就没了行窃的心思。   因此不过数日,乡里的治安就比过去的一年还要好上许多。   据陈阿虎汇报,苏家的田甚至都没人敢去光顾了。   “干得不错!”卢雪欢称赞陈阿虎。   陈阿虎有些不好意思,他拿出平安铃还给覃如意,道:“当天夜里就遭了贼,不过这个铃铛惊醒了我,这才及时将贼人给赶了出去。而且之所以能说服大家加强巡视,都是覃大郎的帮忙,是他提醒了我找苏氏族人帮忙的。”   卢雪欢有些感慨,若是两家人还是亲家那就好了……   她有些后悔当初如此瞧不起覃家,若她能好好维系覃如意与苏南城的感情,二人是否就不会和离?   等会儿,思及苏南城,卢雪欢才想起自从执掌苏家的大小事务后,她许久都没有想起过这个儿子了。   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那尚未出世的孙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于公于私都该去封信……   卢雪欢出神地想着。不过她的信还未来得及写,苏南城那边便迫不及待地给她写了信,信上写了不少好话,什么无法在母亲身边尽孝是他的不孝、他思念母亲、他的孩子也迫不及待地要见到祖母之类的肉麻话。   但卢雪欢左看右看,这通篇就一个中心:我缺钱了。   操持家务后才知道赚钱不易的卢雪欢气得很,她在这一个劲儿地想办法开源节流呢,这不孝子就挖空了心思向她要钱。   过去花钱最多的就是他,不给他寄钱后,家里迅速累积了积蓄,还把欠覃家的债还了大半。若是继续给他钱,哪儿来的钱还给覃家哟!   可是他把自己说得很是可怜,什么养胎要花钱、打点和疏通关系也要钱,将来孩子出生后还要花钱,他不敢沾茶税,那点俸禄又不够他花,所以还需要娘亲的资助。   卢雪欢呸了一声,决定不予理会。   然而她从太真观回来后,安稳日子还没过上几日呢,左邻右舍便过来明着暗着打听:“你家大郎跟覃娘子是不是和离了?”   卢雪欢有些懵,他们和离数月了,一直都瞒得好好的,怎么突然爆出来了?   “该不会是真的吧?!”大家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八成是真的了,不然她第一时间应该是否认,而不是懵逼。   卢雪欢的脑海中闪过了诸多念头,然而在苏北顾和覃如意都不在家,无法为她出主意的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于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你们打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谣言?”   “这不是里正收秋税,官府给各家发了凭由嘛,大家就知道了。”   之前覃如意嫁给苏南城,她的嫁妆和户牒也就转到了苏家,作为苏家的一份子,她的那些田地资产所收的税额都是跟苏家一起算的。但她跟苏南城和离后,在官府那儿过了明路,户牒自然就转回了覃家,就算两家人什么都不说,到了收税的时候,里正等人就能从这其中发现端倪。   卢雪欢咬牙切齿,原来是苏三贤传出来的,他这是活腻歪了?!   不过也不怪乎他会这么做,当时虽说证明了覃倌不是偷他的钱财的贼,但覃倌后来去报官,他也赔给了覃倌不少钱。吝啬的他自然要把这笔账算在覃家和苏家的头上,覃如意和苏南城和离之事,他必然要捅出来报复两家,看他们笑话的。   “你们都不用忙农活吗?快回去吧!”卢雪欢直接下了逐客令,把人赶走后,将门给关了起来。   覃如意知道了这事,对卢雪欢道:“其实干娘大可以承认此事。”   卢雪欢犹豫了下,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与南城复婚?我如今是真的将你当成闺女来对待了,真让你嫁到别人家去,我是舍不得的。至于南城那儿,我已经想到了法子逼迫他回来……”   覃如意道:“干娘,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与他复婚的。”   卢雪欢见她态度坚决,叹气道:“对不起,是我一时昏了头,说了这些浑话。”   其实她还是有些好面子的,之所以不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就是想着,若覃如意肯跟苏南城复婚,那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回怼众人,那都是谣言!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这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当初覃如意和离的态度那么坚决,她又怎么会回头?!   覃如意摇了摇头,微笑道:“干娘放心,你舍不得我的话,我就不嫁给别人了,就当覃家和苏家的女儿。”   她把自己当半个苏家人是当得理直气壮,若不是怕卢雪欢发觉,她指定要说自己依旧是苏家的儿媳妇这种话。   覃家那边也同样遭到了大家的八卦打听。   事情过去已有四个月,覃家其实已经接受了覃如意和苏南城和离的结果,两家人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但同样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传出去的,只是没想到会通过苏三贤之口传出来。   他们不在意,可乡里却仍有一些流言传出来,尤其是覃家好不容易才摆脱棺材匠带来的歧视,这些传言又刻意将覃如意新婚三个月就和离的事跟晦气的事挂钩,大家便认为覃如意此女身上是有些邪门的。   也有些下流之人在私底下调侃:“清白之身在倒是在,可毕竟也顶着弃妇之名,要想再找一户好人家可不容易了。倒是我……只要她肯多贴些嫁妆,我也不是不能委屈一下,娶了她。”   众男子闻言,会心一笑,笑容逐渐猥琐放肆。   这时,一股寒风袭来,冷得他们直打哆嗦。   “你要娶谁?”清冷又夹杂着一丝怒意的声音,冰冷地传来。   笑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我不介意给你做场法事,当场送你升天。   ——   感谢在2022-08-1821:06:05~2022-08-2020: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要当皇女的√、人傻,冒得钱、Darkrise、1424765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和α贴贴10瓶;小P3瓶;盐树、R2瓶;wn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灵米   “苏、苏道长?!”   众人看见头戴斗笠身穿道袍,外批一件大氅,后背一个竹篓的苏北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登时吓得心里一咯噔。   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怎么没发现?   “说呀,你要娶谁?”苏北顾盯着那大放厥词的男人。   此男:“……”   别人怕苏北顾他倒是不怎么害怕道:“覃如意已经被你兄长休弃,不再是你苏家人你管我是不是要娶她呢!”   众人惊恐,他这是不要命了吗?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道士,遇到事情对方不肯帮忙做法事驱邪是一回事,就不怕对方下黑手,使手段吗?   殊不知此人是真的不害怕,反而还颇理直气壮因为他今天对上了苏北顾,他日出了什么问题,大家就会知道是苏北顾在针对他。苏北顾既然能用法术害他那么必然能用相同的办法去害那些得罪她的人,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有得罪她的时候呢?   在她的面前战战兢兢地生活这种事底层的乡民愿意可那些大户人家定然不乐意。   苏北顾眯了眯眼淡淡地道:“什么时候癞虫合蟆也会说话了?”   男子明白自己被她羞辱说他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虫合蟆了又羞又愤却听见苏北顾继续道:“哦是我听错了,因为你说的并非人话。”   “你!”男子恼羞成怒,怒瞪苏北顾,“我说覃如意,关你什么事了?别以为你会法术就能任意妄为,想害谁就害谁!”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众人害怕苏北顾,从而联合起来给苏北顾施压。   众人闻言,果然觉得苏北顾过分了。   然而苏北顾只是歪了歪脑袋,轻蔑地道:“覃如意是我们苏家人,你侮辱她就是侮辱我们苏家。再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动用法术去惩戒你?”   苏北顾很少对人如此刻薄,然而这是对方自找的,况且她说得也是实话,用灵气来惩罚对方,那她多亏?在这乡里,还不如族群势力来得好使。   因而苏北顾记住他之后就离开了,他站在原地,又害怕又尴尬,他对众人道:“你们可得为我作证,若我出事了,一定是她使用了妖法害人!”   众人或真心或敷衍地点头:“嗯嗯嗯,不过苏道长为人正直,肯定不会害你的,你别瞎想了。”   他们生怕跟此人待久了,会成为被苏北顾报复的一份子,便找了个理由开溜了。   他们却不知,苏北顾此刻内心远远没有表面所表现的那么平静。   这人也不照照镜子,覃如意是他能肖想的吗?   若是在修仙界,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覃如意是她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来娶!她或许会在众人面前与覃如意举办结侣大典,再也不必冠以姊妹情深之名!   突然,苏北顾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念头,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   我要带她回修仙界!   苏北顾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许都会在寻找回修仙界的办法,若是可以,她要带着覃如意一起修炼,然后……   正想着,便回到了苏家门口,她站在大门处,眼眸冷凝如寒泉,既透亮又深邃。   “北顾?!”正出门的覃如意看见她,又惊又喜,直接朝她奔去,一把抱住了她,“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刹那,所有对这世间的不公所滋生的怨念都烟消云散,苏北顾的心里和眼里就只剩眼前的女子了。   “嗯,我回来了。”苏北顾微微一笑,“想我吗?”   覃如意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她对上苏北顾促狭的目光,心想榆木脑袋也开窍了?   嘴上道:“自然是想的,哎,别站在外头了,待会儿想亲你都不能亲!”   苏北顾笑了,与她回了苏家。   “娘呢?”   “在晒谷场呢!这不是要舂米嘛,怕有人私吞了你的灵米,她亲自去盯着呢!”   “灵米?”   “你不是说什么生出灵气,什么用灵气来修炼的吗?那这样的米自然要与寻常的米区分开来。”   苏北顾含笑道:“没错,这米就叫灵米。”   “你是走路回来的吗?累不累?”覃如意问道。   看她似乎并没有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苏北顾稍稍松了口气,道:“不累,我是随别人的马车回来的,回到乡里才走的路。”   眼下苏家没人,覃如意便肆意放纵了许多,逮着苏北顾便亲了好会儿。   “看来如意是真的想我。”苏北顾笑道。   “你不想我吗?”覃如意反问。   “想,也想你想得紧。”   覃如意不知脑补了什么,整张脸都红了,声音细若蚊呐地问:“哪儿紧?”   苏北顾:“……”   骚不过,真骚不过。   “晚上就知道了。”苏北顾低声道。   覃如意有些许紧张,也有些兴奋,然而苏北顾下一秒说道:“来,先让我看看你最近修行增进了没有。”   覃如意:“……”   可恶,北顾说想她都是假的吧,多日未见,难道不应该抱着多温存片刻?为何一回来就是督促她的修行?   引气入体可真难,她已经很努力地去感应天地了,却依旧没能感应到一丝所谓的灵气。   苏北顾闻言,微微一笑:“无妨,以后多吃点灵米蕴养,肯定能摸得着门路的。”   覃如意顿了下,道:“我与苏南城和离之事传出去了。”   见苏北顾脸上并无波澜,便知道她已经听说了这事。   “那你是如何想的?”   覃如意无所谓地道:“现在刚传出去,想必还会再传上一阵子,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不会有人什么在意了。”   其实这流言蜚语传得越广,虽然会导致她的生活受到一些骚扰,但乐观了想,她本就不想嫁给别人,所以那些流言蜚语对她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就是她的爹娘会有些着急吧,毕竟他们一直都希望她能再嫁一户好人家。   “你不在意也不能放任流言蜚语流传,而且我担心……”苏北顾道。   “担心什么?担心我会难过吗?”覃如意笑眯眯地问。   “我担心覃伯父和伯母会因为害怕流言蜚语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从而迫切地想为你解决婚事,做出一些逼婚之举。”   覃如意沉默地思考这个可能性。   然而苏北顾所料不差,覃倌确实在为覃如意的婚事发愁。要知道覃如意与苏南城和离的消息传出来后,越来越多人认为覃如意是被休弃的。   虽然她与苏南城还未洞房,但已经成过一次亲,又在短时间内被休弃,这充分地说明了她的不祥与晦气,这使得同等门户的人家都对她避之如蛇蝎,只有那些家徒四壁或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才会恬不知耻地上门,说他们不在意覃如意嫁过人。   这可把覃倌、钟氏气得够呛。   尽管他们一直瞒着覃见生,可最终仍旧被他知道了,本来在苏北顾的提议下修身养性的他,再也克制不住,大骂了覃倌一通,认为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却一直瞒着他,还举着拐杖把覃倌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要不是覃家还得靠他做轧棉机、打谷机赚钱,覃见生只怕要将他打死。   钟氏既怕覃见生,又心疼覃倌,在给覃倌抹药酒时,一边抹一边落泪,哭道:“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哟!还有我的如意多可怜……”   覃倌沉默不语,只有被钟氏揉得重了,疼得厉害时才龇牙咧嘴。   须臾,他道:“其实种昇也不赖。”   钟氏顿了下,但心知肚明。   其实种昇被送来覃家当学徒时,覃倌和钟氏未尝没想过直接将他招为上门女婿,这样一来,他就成了覃家真正的一份子,交给他技艺时,也就不必害怕他学成之后反过来让师傅失业了。   而且覃如意生的孩子依旧姓覃,覃家后继有人,这样覃家的技艺就能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   只可惜覃见生盯上了苏家,想要改换门庭,所以他们夫妻只能把种昇当成半个儿子,想着对他好一些,这样一来就算覃家的家产最后都留给了覃如意,种昇也能凭手艺养活自己。他若是知恩图报,将来覃如意受委屈了,他还能作为她的兄弟给她帮忙。   “他小如意三岁。”钟氏道。   “女大三抱金砖嘛!”覃倌不以为然,“更何况,他的年纪小,如意才好驾驭他。”   “还是先问问如意的想法吧,若她愿意,我们再去试探种昇的态度。”   他们不敢先问种昇,就怕到时候覃如意不愿意,这样只会让种昇的立场变得尴尬。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也学会了征询覃如意的意见,要知道当初他们决定覃如意的婚事时,也是未曾询问过她是否愿意的,还是苏北顾开了口,他们才循例问上一问。   兴许是这大半年来,覃如意坚决和离之举让他们看到了她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并且独立的人。   又或许是苏家母女的变化及相处模式,让他们在潜移默化之中学会了尊重覃如意。   所以翌日一早,钟氏就去了苏家找覃如意。   昨夜的贪欢让覃如意今早也险些起晚了,好在苏北顾依旧雷打不动地起来修行,她察觉到身旁没了熟悉的温度,才跟着爬起来。   吃过早饭后,得知钟氏来寻她,她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钟氏先是让她回家住,道:“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你和苏南城和离之事,你也没必要再住在苏家掩人耳目了。”   覃如意道:“虽然我与苏南城和离了,可我也是干娘的义女,住在苏家有什么问题呢?再说,我现在正跟着北顾修行,回了家可没有这么方便了。”   “什么修行?!”钟氏以为覃如意也要出家,吓了一跳。   覃如意拿出苏北顾给她的修炼图册,道:“就是这种修炼了能延年益寿的道法。对了,爹娘也一起学吧!”   钟氏:“……”   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出家,那就好。   “先不说这个,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事。你和离之后迟早是要再嫁人的,不如……”   “娘。”覃如意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您该不会是想让我嫁给阿种吧?”   钟氏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覃如意道:“阿种来我们家没多久我就知道了。”   “你……”   “爹跟娘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可我只把他当成弟弟,让我嫁给弟弟,我宁愿出家。”   这也是她当初为何选择嫁给苏南城的众多原因之一。   “这不好吗?你既然把他当成了弟弟,那说明你还是很认可他的为人,他也算是知根知底……”   “娘,不必再说。”覃如意态度坚决,“眼下外头纷纷扰扰,唯有苏家能让我安静修行,能让我的心灵得到一丝安宁,我暂时不会回家。随便外面怎么说,我也不会再随意嫁人了。”   知道她的态度,钟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一声叹息,离开了苏家。   覃如意知道这事肯定没完,她的爹娘是不会放弃让她嫁人的,不过她知道他们是关心她,因而并未怨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篇幅不长,大约还有二十章就完结了。   感谢在2022-08-2020:50:54~2022-08-2316: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瑾、人间一趟20瓶;大大图、一笑了了、复方10瓶;490658775瓶;莫倾4瓶;27968822、睡不够的觉3瓶;盐树、R、Darkrise2瓶;一介布衣、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坦白   如覃如意所料她跟苏南城和离之事,乡里只议论了十天半个月就感觉不新鲜,没什么兴趣继续讨论下去了。   向覃家提亲的人倒是变多了出乎意料的是苏三贤也舔着脸来替他的三子求亲把覃家和卢雪欢气得大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当然,他们都知道苏三贤之所以会来提亲自然是为了吃绝户不仅是苏三贤打着这样的算盘,就连很多来提亲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覃倌无子种昇又不算他的儿子,将来他大半家产肯定是要留给覃如意的他们何不娶了她,覃家的家产不就等于是他们的了吗?   他们打得一手好算盘,然而覃家也不傻,这些人既不是官户可以庇护覃家,给予覃家便利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优点,他们凭什么要把覃如意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覃家不堪其扰,就把覃如意叫回来询问她理想的婆家是怎么样的,他们按照这个标准替她找。   覃如意回来了但苏北顾也跟着她到了覃家。   闻言覃如意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在苏北顾略有些紧张的目光下笑了笑道:“我理想的婆家那必须是父丧母可以在世但必须要好相处。我所嫁之人须得有本事有能耐,要长得漂亮,眼睛透亮跟藏了星空万千星光似的,脾气还得好,须得宠我、疼我、尊重我,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在意香火,不会让我经历十月怀胎之苦、生产之痛,不会让我一次次地经历鬼门关……”   她越说,覃倌和钟氏的脸越黑,他们去哪里找这样的人家哦!哪户人家会不在意香火?而且她这话摆明了不想生孩子,可是不生孩子她将来老了,谁能给她养老送终?   苏北顾微微翘起的嘴角和他们的黑脸形成了对比,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苏北顾又稍微收敛了一点。   “胡闹!”覃倌道。   覃如意叹了口气,她就知道。   眼下看来,想要父母不逼婚,只有一个办法了:“爹、娘,说实话,我想出家。”   她不止一次提过出家,可是覃倌和钟氏并不在意,如今她又这么说,他们都安静了一瞬。过了会儿,钟氏道:“你要是出家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覃倌也问:“你为什么非得执着于出家?”   他甚至怀疑是苏北顾教唆的,因此向对面的苏北顾投去了敌视的眼神。   “爹,你别看北顾,这与她无关!”覃如意道。   覃倌脸色铁青地收回目光。   “我想出家,是因为我被这世俗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违抗不了这个世俗,抵抗不了压力,便只能出家逃避。”覃如意说着,眼眶红了。   “什么世俗?”覃倌逼视她。   覃如意直视回去:“女子不嫁人便是不孝、忤逆的世俗,女子不生子就得遭受责骂、歧视、嘲笑和欺辱的世俗,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父、夫死从子的世俗。”   “你!”覃倌被她的发言吓得瞪大了眼,钟氏更是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向来乖巧的女儿竟然是这般叛逆的性子。   覃如意松了口气,苦笑道:“我很早以前就这么想了。”   “那你当初为何要答应嫁给苏南城?说明你还是想过嫁人的,只不过苏南城让你失望了,所以你才……”   覃如意看向她的母亲,微微摇头:“从来便没有我答应之说,我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祖父和爹娘做主的。”   覃倌与钟氏一噎,手脚忽的就冰凉起来。   原来,覃如意不是对苏南城失望,她是在怨恨他们!   覃如意单膝跪在钟氏面前,捂着她的手,道:“我并非在怨恨你们,我只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会为世俗所不容,所以我当时胆怯了、退缩了。我知道苏南城会逃婚,所以我才会默准了这门亲事。”   此言让在场之人都惊了,连苏北顾都面露诧异。   覃如意勾起一抹讥笑:“苏南城身边的王络秀王娘子实是原潭州知州府上的歌姬,能歌善舞,气质清新雅洁,苏南城与知州交好之时到知州的府上参加宴席,那王娘子便上来助兴,因而与苏南城结缘。”   她扭头回去看苏北顾,“北顾知道苏家为了连葬父的棺材钱都要赊吗?”   苏北顾抿唇。她不知道。   “因为苏南城将用于安葬亡父的钱挪用了,他拿去给王娘子赎身了。”   这个真相把覃倌和钟氏惊骇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后来,王娘子知道了苏南城与我有婚约在身,她曾以打棺材为名来过我们家,就是想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爹娘兴许对她没印象了,可我却发现她其实并非来打棺材的。   “她告诉我她跟苏南城的事,她以为我会嫉妒,会告诉你们和苏家,你们或许会去苏家闹,这样苏南城就会越发厌恶我,厌恶覃家,反而会更宠爱她。   “可是我没有。她按捺不住又来寻我,我告诉她,我希望苏南城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我凭着对苏南城的了解,告诉了她很多如何取悦苏南城的事,以助她巩固自己在苏南城心目中的形象,让苏南城越来越离不开她。   “自此,她会跟我说许多与苏南城有关的事,包括苏南城在婚前一个月得了调令,要去建州为官的事。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要逃婚了,所以我与他的婚约无非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作罢,要么我跟一只鸡拜堂。   “哪怕是跟一只鸡拜堂,我也是无所谓的,毕竟他不在跟前,我就十分自在。我与王娘子的通信一直没断,她在建州也常会给我写信。甚至她有喜的事,我这个身在千里之外的人也知道得比在她身旁的苏南城早。”   她没说的是苏南城给王络秀赎身之后,三天两头不着家,他将王娘子安置在了外边,又怕被人知道在守孝期间做出这等事,被冠上大不孝的罪名,因而未敢张扬。   她之所以能威逼苏南城和离,就是握着这个把柄,一旦让人知道他曾经在服丧期间做出这等事,那他定会被革职。   ……   随着覃如意将过往的事缓缓说开来,覃倌和钟氏惊恐地发现,他们好像是第一天认识她。   从王络秀的出现至今,少说有三四年了,她们来往这么久了,可他们竟一无所知?!   半晌,钟氏仿佛跟上了覃如意的脑回路,问道:“既然苏南城如此宠爱王络秀,他又远在建州,完全符合你方才所说的想嫁之人的家世背景,大概也不会让你生子,可你为何还要以此为由与他和离呢?”   覃如意沉默了,当然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苏北顾,为了和北顾长相厮守,为了让北顾挣脱那层道德的约束,所以她才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可她无法告诉爹娘。   这时,苏北顾开口道:“她是为了我。”   众人大惊,覃倌和钟氏的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也隐约探知到了磨镜这一方面。   覃如意不慌不忙地接话:“嗯,因为北顾说可以代师收徒,让我成为她的同门。”   苏北顾望着覃如意,心说自己可没这个意思。   覃倌:“……”   钟氏:“……”   感觉怪怪的,但,他们勉为其难相信覃如意说的是真的吧!   他们着实不愿意往磨镜方面想,毕竟这太惊世骇俗了,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覃如意又道:“我厌倦了这样算计这个人、算计那件事的生活,也厌倦了与人虚与委蛇的日子,唯有一心向道、修行才能让我的内心得到片刻的宁静。正巧,与北顾谈经论道,又见识了她精深的道法,我坚信,这就是我追求的道路。”   她目光坚定,“我向你们透露过我想出家的念头,可你们不准,认为我只是在说气话。殊不知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爹、娘,求你们成全。”   说着,她剩下那膝盖也跪了下来,就这么跪在父母的面前。   覃倌和钟氏久久未语,过了会儿,钟氏偷偷地抹泪。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养出了覃如意如此叛逆的女儿。   “够了,不要说了。我们不会答应让你出家的,但也暂时不会再让你议亲,你就在家好好待着。”覃倌沉声道。   他看向苏北顾,眼里不再像当初那般坚信无比:“苏道长,此乃我们家事,恕我们暂时无法招呼外人,还请先回去吧!”   苏北顾对上覃如意的目光,尽管她想把覃如意带回去,却也知道这必然会把事情闹大,于是起身:“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告辞。”   “爹、娘,我去送送北顾。”覃如意道。   “不准!”   “这不是待客之道。”覃如意却是不听,一溜烟跑了出去。   屋内,覃倌和钟氏的神色有点不太好,后者欲言又止。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苏北顾和覃如意之间肯定有点不对劲,只是他们不能张扬,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宁愿装聋作哑。况且今天所得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们也需要好好地消化消化。   屋外,覃如意和苏北顾一路无言地走出了覃家的院子,到了院门口,苏北顾忽然道:“你会不会怪我多此一举?”   覃如意摇头:“我很高兴,你能大胆地承认我们的关系。”   苏北顾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能让你将所有的责任和问题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毕竟是我们一起做出了在一起的决定,那么无论未来如何,我们都需要一起去分担这份责任。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声或修行就一直缩在后面,让你单打独斗。”   今日覃如意坦白了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又忤逆了父母,那必然要背上忤逆和大不孝之罪名,所以她要说覃如意这么做都是为了她,这样一来,覃倌和钟氏就会把矛头转向她。   覃如意很勇敢,但她的心里始终是有爹娘和亲情的。苏北顾不一样,她心里虽然有卢雪欢,但不会为孝道所束缚,所以让她来分担一些骂名吧!   覃如意望着她严肃而认真的脸,忽然噗嗤笑出了声,道:“北顾,谢谢你。”   确实,不管未来如何,她对苏北顾的这份心意都是不会改变的,她也并不后悔今日所做出的决定。   送走了苏北顾,覃如意转身回去的时候,看到了种昇站在了作坊的门口向这边眺望。她走了过去,种昇立马紧张了起来:“阿覃姐姐。”   “你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覃如意问。   种昇支支吾吾,覃如意便道:“做什么支支吾吾的,你十七岁了,不是孩童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种昇只好道:“在我心目中,阿覃姐姐如我亲姐,只是、只是,如果阿覃姐姐出嫁就能让师傅和师娘他们不再烦恼,那我愿意和阿覃姐姐假成亲。”   覃如意有些意外,她笑了:“可我也把你当成了弟弟,我对你不会有男女之情,我不爱你,也不会让你碰我,更会占着你的妻子之名,让你独守空房。”   “我——”   “好了,不用说了。”覃如意微微一笑,“用不着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也有我的选择。”   种昇不再说话。   覃如意回到屋里,立马被父母的目光牢牢锁住。   苏北顾不在,她反倒没了顾虑,而摆出了一副从容赴死的架势。她跪在父母的面前,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女儿并不愿意忤逆,只是望爹娘能怜悯女儿,别将女儿逼得太紧。”   覃倌沉着脸,钟氏却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你当真是想出家,而不是因为——”覃倌没说出口,他怕一说出口,从覃如意的口中证实了她为的是苏北顾,那一切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爹。”覃如意突然开口,“爹难道就不好奇北顾所使的法术到底要如何修炼吗?”   覃倌:“?”   不是在讨论她的事吗,为什么突然转到了法术上面去?   覃如意道:“我好奇,我也想学,唯一能教我的只有北顾。”   覃倌:“……”   他只知道覃见生对此兴趣比较大,覃如意此前从未表现出她的向道之心,她说的话似乎没什么可信度。   “北顾种了一种米,叫灵米,吃了灵米会有助于修行,就算不懂修行,普通人吃了也有好处,明儿我去拿些回来给爹娘,说不准吃多了,爹和娘的身体比年轻人还好,然后再生个一儿半女……”   覃倌和钟氏:“……”   这说得是什么混账话?!   不过,真的有灵米?   倒也不是不可……   最终还是覃倌先反应过来,他板着脸道:“明儿待在家里帮忙,别想跑到苏家去!”   覃如意道:“好吧!我今天还未见过阿翁呢,我去看他,陪他说说话!”   覃倌忙喊住她:“你不许跟他说灵米的事!”   “为何?”   覃倌瞪她,为何?让覃见生知道了灵米的存在,别说让他答应覃如意出家了,就算覃如意想嫁给苏北顾,他只怕都不带迟疑的!   覃如意眨巴着眼睛,佯装无辜:“可是灵米对阿翁大有益处呢,我怎么能瞒他呢?这不是不孝吗?”   覃倌一噎。   他忘了,这个女儿可不是什么小绵羊了,这是黑心棉。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长:差点就出柜成功了。   覃姐:太直白了所受的反弹越大,看我的。   ——   感谢在2022-08-2316:55:43~2022-08-2419: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姐姐嫁我20瓶;百事可乐要加冰块、幺七七七10瓶;50023340、279688225瓶;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双修   尽管覃如意没提但苏北顾还是给覃家送来了两石灵米……嗯,她才不会承认主要是想找机会见覃如意。   覃倌拧着眉,不是很想让苏北顾进门可毕竟苏北顾与覃如意之间的关系只是他的猜测且苏北顾对覃家帮助颇多,他要真的将人拒之门外那未免太过河拆桥了于是只能将人放进来。   覃倌道:“我们覃家有饭吃,苏道长把米带回去吧!”   “爹这是北顾的一片心意。”覃如意得知苏北顾来了,飞快地从作坊里溜出来。   覃倌瞪她她却置若罔闻。自从卸下伪装后,她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嗯。”苏北顾微微一笑,“这些米跟之前的菌菇不同,吃了对身体好。”   她这些天吃完饭后总会花上一段时间来修炼,而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之前修炼起来有种凝滞感,修炼得也艰难。可是如今感觉身体能更加顺利地调动身上的灵气,可见这灵米确实大有裨益。   用同样的方式种出来为何灵米跟菌菇的差别如此大?   苏北顾寻思应该是菌菇的生长周期短,且挖了一茬还有一茬因而作用被淡化了。更何况一朵菌菇跟一碗灵米哪个量多一目了然。   覃倌盯着苏北顾的脸他不知道是否受到了暗示总觉得苏北顾的气色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不再像初见时那般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的孱弱模样。   难道这灵米真的能延年益寿?   这么一来,灵米对他爹覃见生的诱惑更大了。   在这一瞬间,他产生过一个不孝的念头,他并不愿意让覃见生恢复身体健康,担心行动自如的覃见生会变得更加暴戾难以制衡,然而到底还是清醒了过来,他再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爹备受病痛的折磨。   覃倌收下了灵米,对覃如意说:“以后一日三顿煮给你阿翁吃,不过不要告诉他这是灵米。”   虽然覃如意想通过她的祖父来达到和苏北顾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目的,但真这么做了,她和爹娘之间的父女、母女情分只怕是要断了。   这种事也急不得,只要爹娘对苏北顾的态度缓和了,将来总有一天,她们总归是有希望能亲口说出这一切的。   “我不知道灵米价值几许,所以愿意以五百文一石的价格向苏道长购买。”覃倌拿出了钱,准备给苏北顾。   普通米价是三百文一石,况且眼下是丰收的时节,米价偏低,覃倌出的这个价比普通米多出了近一倍。   苏北顾知道自己今日不收这个钱,覃倌是不肯罢休的,她收下这钱,转头却在离开覃家时给了覃如意。   覃如意道:“你把钱还给我们家,爹知道了肯定不会罢休的。”   苏北顾低声浅笑:“谁说我这是把钱还给你们家?我把钱给我娘子收着,有什么不对吗?”   覃如意愣了,旋即会心一笑:“行,那做娘子的就帮你收着!”   说完,她环顾四周,见自己的爹娘没有盯着,便将苏北顾拉到一角,亲了她一口,道:“我不在,你会不会想我?”   苏北顾道:“会,所以我有空就来见你。”   “可我不想我们只能见一次面。”   苏北顾思忖片刻,道:“多吃点灵米,明早我来指点你修行。”   覃如意白了她一眼,果然,灵米出现后,这人的心思又全都在修行上面了。她是这个意思吗?她这是……   算了,反正跟这人在一起后,寡欲是必修的功课了。   苏北顾没有错过她的小表情,感受到她传递出来的情绪后,也慢慢地反应了过来,又道:“那不然今晚?”   “双修吗?”   苏北顾眉峰一挑:“你怎么知道双修的?不过双修的功法一般都不太正道,偏邪门,属于歪门邪道。况且双修最好是修为相等的人修,若是修为相差太大,修为高的一方很有可能乘机吸取修为低的一方的功力。”   覃如意:“……”   开窍的榆木脑袋原来太久没动,这个窍门会重新闭合?   “你明早再来吧!”覃如意将苏北顾推出门,又重重地“哼”了声。   “那好吧,你早点睡。”苏北顾走了。   覃如意盯着她的背影,满是怨念。   覃倌从屋里走了出来:“如意,你干嘛呢?送个人要送这么久的吗?”   “爹,我跟北顾谈正事呢!”覃如意收敛了神情。   “你们能有什么正事谈,还不过来帮我多造几台打谷机。”覃倌一脸怀疑。   “之前北顾身子差的时候,很多事都是我帮忙打理的。如今你不让我去苏家,这些事我总得交代一番。”   覃倌面色更加古怪,他听着女儿这话,怎么觉得女儿在苏家过的是女主人的日子?哦不对,女主人是卢雪欢,他女儿最多算个管事。   竟敢将他的女儿当管家使?!   覃倌刚要生气,却突然想起,他女儿去了苏家算管事,可是在覃家却只能算一个帮忙做木工的杂役。他的这股怒火登时就浇灭了,甚至还有些惭愧。   “你有空就帮你娘,料理一下家里的事吧!”覃倌缓缓地开口,“你长大了,总得学会打理一个家。”   覃如意微微诧异,不知道她爹这是怎么了。   夜里,覃如意洗漱完后准备歇息,忽然想起自己今日还未修炼,就只能翻出苏北顾给的修行入门的书一边看一边学习。   其实这本书的内容她已经滚瓜烂熟了,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找不到门路,就每天都看一遍,看看能否有新的心得体会。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今夜她发现自己在入定后,隐约感觉到丹田处有一丝温热,她不由得大喜,肯定是这些日子一日三餐都是吃的灵米,她的身体得到了改善,并且能尝试与苏北顾所说的灵气相沟通了。   只可惜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   “果然很难。”她叹气。   也对,苏北顾尚且要花上十几年,她又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引气入体?   突然,旁边响起苏北顾很轻的赞叹:“已经很不错了。”   覃如意一惊,扭头看去,才发现苏北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房内,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修炼!   “北顾,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苏北顾笑道:“那是因为你心无旁骛,这是非常好的精神,也说明你的天赋确实不错。”若生长在修仙界,想必也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   覃如意见到她,便不再关注修行之事,问道:“你不是说明早再过来的嘛?”   “我怕你等不及了。”   覃如意勾起唇角,起身将苏北顾拉到床边,手指沿着苏北顾的道袍领子,指尖在她的肌肤上划过,道:“我若是等不及,那就该是我出现在你的房内了。”   苏北顾望着她,眸里星光闪耀,嘴角也似噙着春风:“那……算我等不及了吧。”   “那你说说看,你等的是什么?”覃如意已经迫不及待想将苏北顾一口吞下,但她总爱在这之前,做些撩拨人的举动,将彼此双方心底的花火都摩擦出来,才能更好地舒展绽放不是吗?   “修行?”苏北顾歪了歪脑袋。   覃如意的指尖已经摸到了道袍的衣带,她轻轻一扯,笑道:“双修,你喜欢吗?不过你是正道之人,应该不会用这种歪门邪道的修行方式吧?”   “我何曾说过我是正道之人?”苏北顾也笑了,过去亲着覃如意的耳鬓。   她的唇有些许冰凉,在这个冬夜里,让覃如意战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存《抽奖抽到一座岛》的稿,然后发现在无CP文里,写女配跟女主的互动时,竟然比我写百合文CP时还有感觉,甚至想好了在番外写她们的CP_(??3」∠)_   ——   感谢在2022-08-2419:59:23~2022-08-2618:0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百事可乐要加冰块、东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复方20瓶;27968822、今天也在做梦呢5瓶;盐树2瓶;一介布衣、火山啊火山、4429100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偷情   “你快些走再不走,爹娘就该起来了。”   天色灰梦,昏暗的房中传出了覃如意的低语。   “娘子倒是先放开我。”   覃如意翻了个白眼:“别恶人先告状。”   “娘子昨夜如此厚爱我我自该加倍补偿娘子。”   “苏北顾你这个淫僧……不对淫道!”   苏北顾低声浅笑,昏暗中双眸隐约泛着光。突然她俯身噙住了覃如意的唇,将那如诉如泣的声音给吞入了腹中。   覃如意累得连眼皮都懒得掀开感觉到湿漉漉的巾帕触及肌肤,她被冷得一激灵睁开了眼。   此时窗外微微透亮,隐约能看见苏北顾长发如瀑,只着一件单衣的模样。   覃如意起身将苏北顾抱住,依偎在熟悉的怀中,一动都不想动。   苏北顾问:“怎么又舍不得我走了?”   覃如意笑道:“只是想到,苏道长人前淡雅洒脱、清冷逸然,如那霜花人后却是个妖艳勾人的,这如此大的反差究竟哪个才是真的苏道长?”   苏北顾道:“就不能都是我吗?人前是我人后亦是我。”   屋外渐渐传来钟氏起床出门干活的动静覃如意这下也不困了望了眼窗外道:“待会儿我将娘拖住在厨房里你趁机离去。”   没想到真成偷情了苏北顾哭笑不得。   ……   覃如意打着哈欠来到钟氏的身旁,问道:“娘,您今日怎的起这么早?”   “今天你两位姑母要来家里做客,我提前准备点吃的。”钟氏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听见动静就起来了,娘,我帮您!”覃如意十分积极,她嫁到苏家以前也是这么勤奋的,钟氏倒是不曾怀疑。   天色渐明,覃倌与种昇也都起来,准备吃过早饭就去作坊里做工了。种昇去将早已醒来的覃见生扶了起床,在门口散步。   覃如意给他端去了热乎乎的粥食,他问:“今早怎么喝粥了?”   “苏家给咱们家送了些米,放着也是浪费,所以最近要常吃粥食或米饭了。”   覃见生拧眉:“咱们家是没钱买米吗,要去苏家乞讨?”   自从知道覃如意跟苏家和离之后,他发过脾气,也把覃家一家三口骂了一遍,种昇更惨,挨了他几棍。他撒过了气,也知道事实已经造成,无法再去改变了,只能接受。   只不过这会儿仍旧有些不待见覃如意,若不是她非要和离,他们覃家何至于丢这么大的脸?苏南城有外室又如何,有庶子又如何,当官的不都这样吗?要不是他们覃家当年纳不起妾,他肯定也要给覃倌纳妾,多生几个儿子,以继香火的。   一旁的种昇欲言又止,覃如意则面色平静,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还十分耐心地道:“阿翁,这米是好东西。”   覃见生冷冷地说:“谁都知道米是好东西,要你提醒我?!”   覃如意有些头疼,她爹不让她告诉祖父这是灵米,可祖父这随时都要掀桌的性子,只怕会浪费了这些灵米。   她劝道:“阿翁,趁热吃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覃见生下令:“我要吃馄饨,去包馄饨。”   覃如意张了张嘴,到底没拒绝,道:“那我现在去包,阿翁要再等会儿。”   苏北顾除了送灵米,还送了不少菌菇来,她以菌菇做馅,包馄饨给祖父吃,虽说效果比不上灵米,但也能慢慢地改善身体素质吧?   她走后,种昇便忍不住道:“师祖,这米是真的好东西,苏家送了两石,师傅他们都舍不得吃,说都给您吃的。”   覃见生哼了哼,没说话,但心底却很是满意这一家三口的孝顺。   种昇怕他再为难覃如意,只好违背覃倌的命令,道:“师祖,我昨儿在外头听见苏道长说这是灵米,是她用特别的法子种出来的,吃了能延年益寿。”   覃见生浑浊的眼睛一下子清明了起来,他的手微微一抖,嘴里含糊不清,却又明确地表达出了他的意思:“真、真的?”   “真的,这次丰收,每家每户的谷子多少都卖出去一些,可偏偏苏家,几十石米呢,一粒没卖,全部都舂成了米,留着自家吃呢!”   覃见生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仍有怀疑:“既然是灵米,那他们父女为何要瞒着我?”   种昇生怕他误会覃倌与覃如意不孝,只能道:“因为不确定这米是否真的灵米,万一不是,师祖岂不是要失望?”   覃见生听着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过他发现了种昇的话矛盾之处:“他们不确定是否灵米,为何让我吃,他们不吃?是要我帮他们试毒吗?”   种昇一下子噎住了:“不是这样的师祖,这、这……”   暴躁的覃见生这回却无比冷静,他拿起汤勺舀了已经凉的粥来吃。   “师祖……”种昇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我晾他们也不会叫我来试毒。”覃见生淡淡地道。   他儿子的性子,他还不了解吗?不让自己知道这是灵米,估计是担心自己知道后,会为了灵米而毫无下限。   可苏家什么都不缺,家世也比覃家好,苏家对覃家能有什么所求的呢?轧棉机、打谷机?   这还是苏北顾亲手交给覃家的图纸,所以苏家所图的必然是比这些更重要、更有价值的东西。   可覃家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吗?若是没有想从覃家这边得到的东西,那覃家为何要防着苏家?   覃见生觉得覃倌一定在隐瞒自己什么,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便对种昇道:“行了,就当你没告诉过我这些。”   覃如意尚在厨房里准备包馄饨的面皮,种昇便端着空碗筷过来,道:“阿覃姐姐,不用准备馄饨了,师祖都吃完了。”   覃如意诧异:“怎么突然就吃了?”   种昇有些心虚,道:“师祖饿得不行,就吃了。”   覃如意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她祖父的性子,哪有这么好打发的?但种昇的说法也不是没可能,人饿到了极致,哪里还会挑三拣四?   覃大姑和覃小姑一前一后地到了覃家,覃如意便无暇再去管覃见生的事。   还没到年节,她们忽然上门,只怕是听到了她和离的消息才赶来的。覃如意心里想着,却没想到她猜对了,二人是冲她来的,准确地说是给她说媒来了。   “既然已经和离了,那我就不再说别的了,赶紧再找一户好人家,这样,覃家的脸面才不至于丢尽了。”覃大姑开门见山,“正好,你大姑父认识一位员外,他有个儿子正在说亲,虽然你嫁过人,但毕竟还未圆房,清清白白的,对方也愿意娶你……”   覃如意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等覃大姑说完了,她才道:“谢谢姑母的好意,不过我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覃大姑十分不理解,逮着她又是一顿说教。覃小姑也上阵劝说,但覃如意都无动于衷。   姐妹俩人只好转头找覃倌与钟氏,一直沉默不语的覃倌这才深深地看了眼覃如意,问她:“你是真的决定了,不先相看一下对方?万一你会满意呢?”   覃如意摇头。   覃大姑还想说什么,覃倌便道:“我要是执意将你嫁过去呢?”   覃如意心中一紧,苦笑道:“父母之命不可抗,只是待我还了父母之恩,那我便乘风归去。”   覃倌怒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若是执意让你嫁人,便是在逼你去死?!”   覃大姑和覃小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得好端端的,怎么就非得要去死了呢?   覃如意讶然,道:“爹怎会如此认为?生命可贵,我怎会去寻死呢?只是我一心出家,纵然嫁过去后,身子被别人得到了,可我的心意也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因为他们都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若真的逼她嫁人,她就会斩断一切红尘,遁入空门。   覃倌能以父母亲缘的身份控制她的躯壳,却无法扭转她固执的想法。   “何至于此?”钟氏抹泪,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覃如意微微一笑,问两位姑姑:“姑母,走的时候带点灵米走吧?这些灵米是苏道长所种,作用不比苏家的菌菇差。”   覃大姑:“……”   覃小姑:“……”   不是,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气定神闲、无动于衷?   “如意……”   覃倌开口打断了她们的话:“行了,这事先不提了。”   前堂这里发生的事惊扰到了覃见生,他拄着拐杖自己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覃如意想出家的话。他眸光微闪,寻思她是不是受到了苏北顾的影响,又或者她从苏北顾那里找到了修道的诀窍,修道对她的诱惑力变大,她才如此坚决地要修道。   虽然他的思路没对,但不得不说,他误打误撞猜到了真相——覃如意的手里确实有修行的功法。   覃见生开了口:“不嫁便不嫁。”   一屋子的人都被吓到了,就连覃如意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祖父竟然、竟然同意她不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00开《抽奖抽到一座岛》   ——   感谢在2022-08-2618:08:01~2022-08-2818:2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夜幻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百事可乐要加冰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午十点半40瓶;不想20瓶;古月15瓶;36705281、夜星星、言无旧、gt10瓶;Darkrise、一头牛6瓶;27968822、今天也在做梦呢5瓶;盐树2瓶;冷思安、R、44291006、小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允许   “爹!”覃倌最先做出反应他一脸难以置信,同时瞥了覃如意一眼,猜是不是她跟覃见生说了什么。   覃如意一脸无辜。   “怎么我这个一家之主还做不了主了?!”覃见生不满地用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   “为何?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覃倌道。   覃见生没理会他慢吞吞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后,才看向覃如意:“如意你告诉阿翁你为何想要出家?”   覃如意摸不准她阿翁的心思,心里直打鼓道:“我羡慕出家人,他们或许需要守清规戒律但心却是自由的,他们能寻仙问道、悬壶济世,杰出者,如钟仙姑,能得万民敬仰、流芳百世……而我却得囿于后院成为某某人之妻,又或是某某人之母。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你这是怪我们没能给你好的出身?”覃倌问。   覃如意摇头:“我从未怨恨过自己的出身,也未怪过爹娘应该说,我没资格、也不会怪爹娘你们给了我生命为人子女理当孝顺。”   “那我让你再嫁你为何不听?”   “我已经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过了一次这一次我想顺从自己的内心找寻自己真正的归宿。”   覃倌一噎,总觉得心里有口气一直喘不过来。   覃见生不想跟覃倌一样说那么多废话,他问:“你的归宿是什么?”   覃如意心想,当然是北顾啦!   嘴上却道:“修道。”   覃见生道:“修道可不容易,你有这个天赋?”   “北顾、苏道长说过我的天赋不差,只是环境所致,修行起来要更加努力才能有所成。”   覃如意说完,发现她阿翁的眼睛亮得发光。   果然,阿翁在乎的只有这个。覃如意在心底叹气。   “你可入道了?”覃见生又问。   见他把话题引向了莫名其妙的方向,覃倌连忙开口:“爹,您跟她讨论这个做甚?!”   覃见生不理他,只看着覃如意。后者应道:“还没,不过苏道长借了一本功法让我先看着,等我能领悟到了入门的诀窍,那就有机会入道了。”   她果然有功法!   覃见生大喜。   覃如意又道:“这功法是苏道长借的,等下次见了她,我问一问她方不方便外借,她若是允许,那我便送去给阿翁过目。”   覃见生虽然有些按捺不住,但也知道苏北顾不好惹,让她知道覃如意私自将功法借给了别人看,万一收回了功法,再也不肯指点覃如意怎么办?   “爹——”覃大姑觉得她爹这是魔怔了,为此还不惜牺牲孙女的幸福,这未免太自私了。   然而覃见生的自私,她们兄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以前被压迫习惯了,没有任何异议罢了。现如今,越老越糊涂了!   “都住口。”覃见生瞪了两个女儿一眼,他又看向覃倌,“我还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覃倌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爹,您说。”   覃见生斟酌了片刻,道:“我想着,你要不干脆收养种昇当儿子算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覃如意倒是不怎么意外,应该说她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她的爹娘再怎么疼爱她都无法改变他们只想将木匠的技艺传给男子的想法,种昇被当成半个儿子教导和抚养长大,但师徒的身份始终都不是最牢固的,因而将来种昇若是表现出色,又不是白眼狼,那她爹是无论如何都会收养种昇为义子的。   眼下这件事只是被她的祖父提前提了出来。   ……   “所以覃伯父答应了吗?”   夜晚,苏北顾又悄悄潜入了覃家,她听覃如意将白天的事娓娓道来后,开口询问。   “这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结果?不过我想,阿种那边没有异议的话,这事八成就这么定了。”   事到如今,覃如意也不敢说自己的心态是平和的,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还是很难过。   为何女儿就无法获得技艺的传承?   她不嫉妒种昇,只是不甘这个世道对女子如此不公。   苏北顾安慰道:“没关系,你若想争,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再难我也会陪你走下去。”   覃如意的心里果然好受多了,她道:“若是以前,我必然会欣然接受,只是如今,我找到了比这更重要、更想做的事。”   她凝视着苏北顾,后者问:“什么?”   “我以前总是觉得你的心里只有修行,为此还会不开心。可是爱上你后,我明白了,爱一个人不是要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对方的身上,而是要去理解对方真正的需求。如同你愿意为了我而破戒、突破世俗;我也愿意去理解你所走的道。”   每个人对爱情都有不同的理解,苏北顾很难评说覃如意这段话是否是爱情的真谛,但她很高兴自己可以遇到像覃如意这般特别的爱人。   “好。”   第二天,苏北顾为了配合覃如意演戏,特意趁覃见生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到覃家送菌菇。   覃见生的态度很是热情,覃如意在他疯狂挤眼之下,憋着笑,愁眉苦脸地道:“苏道长,你借给我的功法,我实在是参悟不透,想来是我资质愚钝。”   “你的天赋不差,何必妄自菲薄?只是想要参悟这功法,必须以灵米为辅,等周身的体质被改善了,修行起来就更加顺畅了。”   覃见生瞪大了眼,没想到那灵米竟然真的有这等好处!   覃如意又道:“不知这功法能否外传?”   覃见生也期待地看着苏北顾。   “这只是入门的功法,并不是什么独门秘法,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让大多人知晓。”   覃如意还没来得及对戏,覃见生便迫不及待地问:“为何?”   苏北顾看着他,解释道:“因为这功法虽然是入门的,但修行的条件十分苛刻,一万个人里未必有一个能成,因而知道的人越多,当他们发现自己无法修炼时,轻则质疑这是假的,重则嫉妒那唯一能参悟此功法的人。”   覃见生恍然大悟:“怀璧其罪。”   “我保证不外传,只不过我希望爹娘阿翁能长命百岁,想、想……”覃如意故作忸怩。   “你有这份孝心是大善,自然可以。”   覃见生激动地道谢,一直被老爹压制而没法吭声的覃倌跟钟氏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们对长生没什么追求,但对那本功法也确实有些好奇。   覃如意拿出那本功法,覃见生满怀期望,本以为自己年纪大,见多识广,或许能参悟得透。结果才看了几页,他就头晕目眩。   发现他的异样,覃倌与覃如意异口同声地叫道:“爹、阿翁!”   覃见生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等缓过神来了,他才问苏北顾:“这是怎么回事?”   苏北顾也不好直言是他的资质太差了,意识连这入门的引气入体的功法都受不住,这还是她用这儿的文字替换誊抄过后的版本。   从这这也能看出覃如意的天赋确实不错了。   苏北顾斟酌了用词,道:“养好身体就不会如此了。”   覃倌疑惑这本书是否真这么邪门,他借了过去翻了十几页,除了看不懂还是看不懂,头几页还行,后面却也逐渐开始有了眩晕感。   他算是理解他老爹看到这书时的反应了。   “这……”覃倌尴尬了。   覃见生却认为,覃倌看得比自己多,理应是身体强健的缘故。他越发相信这本功法真的是修道的入门秘法,只恨自己的身体太差了!   苏北顾道:“其实若能以这些功法为基础,另创一套普通人都能练的养生功法,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比如五禽戏?”   苏北顾颔首。   “五禽戏莫非也是这种功法?”   “这可说不好,毕竟五禽戏已经失传了。”   覃如意见苏北顾忽悠她阿翁忽悠得差不多了,便道:“阿翁,我之所以这么努力地修行,想要参透这本功法,就是想早日创出这种让大家都能练的功法。若是我成亲了,往后不是相夫教子,便是侍奉公婆,哪儿还有这时间呢!”   覃倌瞪她:好啊,终于图穷匕见了!   覃见生心里颇为不是滋味,若是可以,他想自己参悟,等孙女参悟成功,指不定他都死了!可是没办法,他没这个天赋。   不对,苏北顾不是说多吃灵米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吗?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苏北顾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上钩了,微笑道:“我可以卖灵米给覃家,只不过这事最好还是不要外传。”   覃见生颔首,这么好的东西,他恨不得关上门自己吃,哪里会像苏北顾这样主动告知覃家?这肯定是覃如意这丫头的天赋入了对方的眼的缘故啊!   覃见生拉着覃如意的手,谆谆教导:“不嫁人就不嫁人了,想出家也可以,你安心修行。”   覃倌:“……”   他就知道他爹的德性!   覃如意:“……”   卖孙女卖得这么快的吗?!   “阿翁,我想住在苏家,方便苏道长指点我修行。如此一来,倒也不必出家。”虽然内心窃喜,但还是得做出一副很舍不得家里,但是住到苏家去才能方便苏北顾指点自己的表情。   苏北顾心想,为了今天这一出戏,除了杀戒之外,她可是把能犯的戒律都犯了。   “只要苏道长同意。”覃见生道。   苏北顾颔首:“覃娘子若能到苏家,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覃如意悄悄地跟覃见生说:“阿翁,待我学成归来,我让我们家的田也都种上灵米!”   覃见生心动了,但嘴上还是批评道:“苏道长诚心指点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覃如意心想,要不是这样,保不齐您明儿就改变主意,让我回来了。毕竟功法离您还很远,但灵米却是实打实能让您现在就受惠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2818:29:46~2022-08-3023: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八重神子的小狗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探陵小慕、君不见、人傻,冒得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忆过客90瓶;辛小娅30瓶;第三極20瓶;27968822、小陈比较可、清风、5363531910瓶;Darkrise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年关   覃如意搬回苏家住这事卢雪欢是没什么意见的,倒不如说她乐见其成。覃如意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在家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苏北顾倒是在可却一心修炼,话比以前更少了。   很多事卢雪欢连找人帮忙拿主意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覃如意虽不姓苏可她是自己义女啊!她聪慧能干,也愿意给自己出好主意。卢雪欢发觉自个不盼着她能和苏南城复婚了只盼着她能真的当自己的女儿。   因最近这些事,她都忘了前阵子苏南城给她来信暗示自己要钱的事了。   很多人得知覃如意又住入了苏家,纷纷来找卢雪欢打听消息:“怎么,是不是她又后悔跟你家大郎和离,想复婚?”   “我的义女住在我家有什么问题吗?”卢雪欢怼了回去,“我早就收她为义女了我们的家事,哪儿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嚼舌根?!”   八卦的乡民被怼得有些尴尬,原本他们都想看两家人的好戏再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娶了嫁妆丰厚的覃如意,所以得知覃如意住进了苏家他们生怕覃如意跟苏南城复婚了。   眼下虽然他们没有复婚但卢雪欢的态度让他们也心生恼怒。然而卢雪欢、苏北顾母女可不像覃家人那么好欺负但凡说句不好听的话苏氏族人都能上门来找茬。   听说前阵子有个不长眼辱骂了苏北顾还说苏北顾使用妖法害人。结果他们很快就遭了秧苏北顾有没有用妖法害他们不清楚但苏氏族人是肯定出手了的。   当得知那人想跟别人买菌菇时,苏氏族人出面道:“想买苏家的菌菇?你有这个资格吗?要是让我们发现乡里有谁将苏家的菌菇卖给他们,就别怪我们不给面子。”   乡里人多数还是不想惹事和惹麻烦的,闻言,也怕自己遭苏氏族人记恨,不仅没有将菌菇卖给那人,还在无形之中排挤了那人。   那人是有苦不能言,本以为苏北顾若报复他,他就说是苏北顾用妖法害人,结果他忘了苏北顾的背后还有苏氏族人。   买不到苏家的菌菇并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苏氏族人不许他出现在苏家的地界,禁止他租用苏氏的农具、牲畜,召开大会的时候没有通知他,甚至连媒人都不愿意给他说媒……   他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内心既惶恐不安,又倍觉痛苦,想找苏北顾认错,却连苏家的门都进不去。   宗族越兴旺,在当地的势力便越大,这些可不是说笑的。   ……   苏北顾发现自己无形之中也“仗势欺人”了,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对别人产生亏欠的感觉。在修仙界也是这般弱肉强食,宗门的力量总比散修要大许多,这也是很多人不敢招惹大宗门的弟子的缘故。   当然,若想凝聚宗族力量,那么就必须得给宗族好处。   苏北顾能给的除了那些能宽慰人心的符箓之外,就只有农肥了。   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会整日下雪,过去数十年,潭州的冬天最多只会下不超过一个巴掌数的雪。有些田会休耕,但有些田则可以种一些越冬的作物。   土豆也有越冬的品种,冬腊之月播种,来年春夏之际就可采收,产量虽然不及秋天播种的土豆品种,但却是很多穷苦百姓的救命粮,因而就算是寒冬,老百姓也没有歇息,而是继续在田里耕种。   可若是不休耕,土壤的肥力便会下降,届时作物便长得不好。   这时,好的农肥就派上用场了。苏北顾的农肥不仅能增加土壤的肥力,改善土壤的环境,还能促进作物的生长,无污染无公害。   苏北顾本来打算等自己的修为再高一些了,再扩大农肥的生产,届时再分出一部分卖给别人使用。可如今她受了苏氏族人的恩惠,自然要予以回报。   她给苏氏族人两种方案:“要么各位叔伯兄弟按照我的要求收集足够的制肥原料,届时堆好的肥你们自行带走,但有个限制,一次无法堆出太多农肥,只能分次进行,且肥力不一定能有苏家的好;还有一种方案是苏家将之前堆好的农肥便宜一些卖给你们。”   有人选第一种方案,有人觉得有现成的农肥何必舍近求远,就选了第二种方案。   选了第一种方案的,苏北顾另外挖了几个堆肥的坑,各设了几个阵法进去,并告诫他们,不是将越多堆肥的原料放进去就能堆出越多农肥,一旦超出她规定的数量,那么后果自负。   说完后,苏北顾便不再管这事了。   覃如意心疼她吃了灵米后,修为好不容易精进了一些,结果又免费给人布阵耗了不少气血。   苏北顾笑了笑:“我这是一本万利。等他们见识到了农肥的好处后,便再也无法轻易割舍这些农肥,而我若是不高兴,我可以毁了这个阵法,他们若不想日后再也没有农肥可用,必然会向着我们。   “当然,也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情况,但到了那时候,我未必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惩戒他们。”   覃如意微微惊讶:“北顾,你的心好黑哦,不过我喜欢!”   苏北顾的脸一黑,道:“我的心再黑,也没有你的黑。我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覃如意一脸无辜:“讨厌,你怎么能冤枉人家呢?”   “说这话之前,先把王络秀的书信收起来。”苏北顾意有所指。   覃如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桌上的书信,面不改色地将其收起来,道:“北顾偷看人家的信了?”   苏北顾道:“早上马递铺刚送来苏南城的书信,接着你便又拿到了一封信,所以除了王络秀,我想不到还有谁会给你写信。”   覃如意跟王络秀并没有断了联系,所以即便是她跟苏南城和离了,也并未失去对苏南城的掌控,如此心机,苏北顾说她腹黑,倒也不为过。   “那北顾便不好奇我与王娘子聊了什么?”覃如意环抱着苏北顾的腰,一脸促狭地问。   苏北顾道:“这是你们的事。”   覃如意轻咬下唇,可恶,世上怎么会有苏北顾这种不八卦的人?!八卦不是人的天性嘛!   “苏南城上次问干娘要钱,干娘忘了这事,他见很久都没有得到回信,便又寄了信过来想劝干娘去建州生活。王娘子给我写信是有些疑惑,家中发生了何事,又征询我的意见,是否要帮着苏南城劝干娘。”   覃如意只言片语,苏北顾便明白了苏南城和王络秀的用意。一个是想将卢雪欢接到建州,免得别人以他不孝为名攻讦他,同时又能让卢雪欢将苏家所有的家当都带到建州去给他使,卢雪欢甚至还能帮他带娃,美其名曰含饴弄孙。   而王络秀则不清楚卢雪欢的为人是否好相与,她如今毕竟是以苏南城的妻子的身份自居的,若卢雪欢去了建州,不承认她、不喜欢她怎么办?   苏北顾眸光微沉,道:“他既然这般喜欢王络秀,何不想办法娶了她?”   覃如意摇头:“她是以妾的身份进门的,如何能抬为正妻?”   苏北顾淡笑:“这很简单,只需对外说王络秀身子弱,将她送到道观去出家养病,等日子久了,大家都淡忘了他曾经有个小妾叫王娘子,再让那王络秀改名换姓、还俗,办个女户,这样一来,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迎娶对方为妻了。”   覃如意:“……”   竟然还有这等操作?!   “其实很多以女道士为主的道观都有这等人存在,便是太真观,曾经也有一名由官户送出的妾,出家两载又匆匆还了俗,成了某绝户的人家的女儿,被官府立了女户,最后那官员便娶了该女子为妻。此举被真人认为乱了道观的清规戒律,后来经过整治,最后规定若想入寺观户,必须在道观清修五载以上。”   覃如意想得有些远:“这么说来,我若是现在出家,那还得等五年才能入寺观户?”   苏北顾凝视她:“你真想出家?”   “不想。我出家肯定没有你这般自在,到时候想与你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苏北顾:“……”   “那北顾觉得,苏南城愿意娶王娘子为妻吗?”   苏北顾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他们若是等不了那么久,倒是可以让王娘子在建州的道观挂个名,然后回到潭州来,随便找一家规矩并不森严的道观挂单,由于两地相隔太远,要想查证身份也不容易。到时候就让王娘子还俗,再在潭州用诡名挟户的办法把名字挂靠过去,让娘再替她主持一次大婚,如此就能算是明媒正娶了。”   “我知道如何回信了。”覃如意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亲了亲苏北顾,便跑去写信了。   苏北顾不解地问她:“其实你为何要管他们的事?”   覃如意道:“当然是为了干娘,真让他把干娘接去建州,以他那性子,干娘肯定没有在家过得自在。”   她的想法是促成苏南城跟王络秀的好事,既然王络秀是心甘情愿跟在苏南城身边的,那必然更愿意以妻子的身份,而非妾室的身份。她也不怕苏南城不同意娶王络秀为妻,毕竟她们的手里有他不少把柄,可以为所欲为呢!   相信以王络秀的手段,还不用走到威胁苏南城这一步,后者就会同意了。   苏北顾没说什么,不过她去了卢雪欢那里,后者显然正在烦恼什么,见她来了,还有些心虚。   “娘。”苏北顾问,“苏南城打算将您接去建州生活吧?”   卢雪欢见她都知道了,便点点头:“是。”   苏北顾道:“既然如此,苏家的田和娘的田到时候没人打理也只能卖了,不如将那些田卖给我吧!”   卢雪欢一惊:“北顾,你、你这说得是什么话?”   苏北顾做出疑惑不解的模样:“娘不是打算去建州吗?既然去了建州,那么请人帮忙打理家中的田地也是不现实的吧?还不如卖了。左右都是要卖的,那就卖给我吧!您是我娘,我出价肯定会比别人的高。”   她这番话虽然只是在讨论买卖田产,但卢雪欢却听出了对方要跟自己划清界线的意思,心中一慌:“北顾,娘没打算去建州。”   苏北顾微微诧异:“不去建州的话,苏南城只怕不会罢休的吧?他会十天半个月便寄回家书一封,时间一久,娘能不心软?”   卢雪欢:“……”   “我本不愿意说人是非,但娘是否知晓他的目的只在于钱财?或许娘知道,不过娘还是放任了他。我说句不好听的,他日他若是出了事,娘认为自己有几分责任?”   卢雪欢被苏北顾说得手脚冰凉,她想说事情或许并不如苏北顾所说的那么严重,但潜意识里也知道苏北顾说的都是对的,其实她知道苏南城的为人,但她能怎么办呢?那是她儿子。她以前又是个没有主见的,自然是管不住苏南城。   其实在半年以前,她或许真的会随苏南城到建州去生活,可如今,她却是舍不下这里的一切了。   留在这儿的心思压过了一切。   “我不去建州。”卢雪欢喏喏地道。   苏北顾拧眉:“娘,您现在才是苏家的主事之人,我希望您可以有自己的主意。既然是自己做的主,那就没必要表现出一副心虚的模样。”   卢雪欢张了张嘴,又大声地道:“我不去建州!”   说完后,她神清气爽。   不知道为何,最近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利索了许多,以前虽然没什么病痛,但年纪摆在这儿了,偶尔会有感觉不舒坦的时候。现如今,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那种感觉了,仿佛身体年轻了不少。   如今这一通话,更是让她心里沉积已久的幽怨之气给排了出来,脑子也一下子清醒了。   她给苏南城回了信,不仅拒绝给他钱花,还义正言辞地拒绝前往建州。他若想回来,她倒是欢迎,若不想回来还非得逼着她去建州,她就告他个不孝,让他没法再当官。   卢雪欢和覃如意两边,双管齐下,苏南城在年节之前果然安分了许多,过年那会儿还让苏烂送了节礼回来,并跟卢雪欢商议,他想娶王络秀为妻。   卢雪欢:“……”   虽然王络秀出身不好,但她是再也不想去操心苏南城的婚事了,既然他愿意娶王络秀,那就由他去吧!   得亏这些事绊住了苏南城,苏家得以过了一个没那么多糟心事的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3023:22:29~2022-08-3117:4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niRin50瓶;3X40瓶;莫倾15瓶;我家胖胖好可愛、第三極、夜10瓶;珊璐十八弯3瓶;盐树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浅酌   年关一过官府又派人来征春役,每户得出一名男丁去服徭役,若是不想去就得出免役钱女户和未成丁户则出助役钱这笔钱只有免役钱的一半,但对很多人家而言也是一个负担了。   苏家是官户可以免除徭役,覃家本不在免除徭役之列他都准备拿出一贯免役钱了,结果却被告知覃家不在名单上。   覃倌后来才知道这是邱知县刻意免除了他的徭役目的自然是希望他能把时间都放在制作轧棉机、打谷机上。而且官府要跟他合作,自然要表现出对他友善的一面。   覃倌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以匠人的身份获得官府如此的厚待,想到这一切都是苏北顾给他带来的,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苏北顾从不会将这些东西挂在嘴边,倒是他一直觉得轧棉机就算了,毕竟自己用苏家的债给平了这笔账,但打谷机呢?打谷机的畅销也是必然的他因此获利不小,可苏北顾从未问他要过这笔钱。   倒不是他在装糊涂他也曾提过跟苏北顾分钱但苏北顾认为她不过是提了一个想法是覃家自己改造出打谷机的她不能要好处否则违反了祖师传下的规矩。   覃倌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但唯有打消了给对方分钱的念头。   现在他越发觉得苏北顾或许图谋的并非钱财,而是他女儿?   他跟钟氏嘀咕,后者翻了个白眼:“苏道长那可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难道不都是那种清心寡欲、断情绝爱的高人吗?她怎么会看上你的女儿?”   “什么叫我的女儿,难道如意不是你的女儿?”   覃倌发现钟氏近来对苏北顾的态度也好转了,这一切的根源其实在于他们吃的灵米。   在吃灵米之前,他们听覃如意所描述的,听听也就算了,转头就给忘了。可是吃的次数多了,日子久了,他们逐渐就发现了不同。   首先他因为常年干木工,这手腕和手臂就难免会出现一些小毛病,比如雨天的时候关节疼痛,有时候夜里会尿急,需要起夜。   然后是钟氏,钟氏身上的小毛病比他还多,偶尔腰痛,偶尔头晕,夜里多梦还盗汗。   都是些小毛病,也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活,因此他们都不曾在意。   可是吃了一个多月的灵米,覃倌不再需要起夜了,钟氏腰痛、头晕的情况都少了,基本能一觉睡到天亮。   变化最大的是覃见生,他之前严重得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起身,哪怕自己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也只能慢吞吞地、一点点地挪动,现在竟然可以靠自己起身了,而且走路的速度也变快了些许。   覃见生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兴许是想到了自己还能有康复的一天,他高兴得红光满面,脾气都很少发作了。   他们都不得不相信,这是灵米带来的改变。   所以,谁都没有再提过让覃如意回家来准备嫁人的事,哪怕有媒人上门说媒,他们都是一副语焉不详的模样,把媒婆气得再也不想登门说亲。   覃大姑和覃小姑也消停了不少,主要是她们哪天在家看到了父兄的态度,也不好越过他们给侄女做主。而且她们记得覃如意当时提过苏道长所种的灵米,虽然不太清楚这米为何要叫灵米,但想来是跟菌菇一样效果的东西。   拿了父兄给的灵米后,她们就更不好多嘴了,只是一直想不明白父兄的态度为何变得这么奇怪。   过年的时候,她们回娘家探亲,所得到的节礼又是一袋灵米,而且看她们爹的模样,似乎连这一袋米都舍不得给,只叮嘱她们要省着点吃。   两位姑父回家后还问他们的妻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也没当回事,道:“年前的时候,如意不是吵着要出家修道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爹的,爹允许了,所以如意一直都在苏家跟着苏道长修行。这米似乎是苏家种的,咱们之前吃过,就是你说很香软可口的粥。”   覃家人都没跟覃大姑和覃小姑提过灵米能延年益寿,所以她们和两位丈夫都当这灵米跟苏家种的菌菇一样,比一般的米好吃罢了。   为期一个月的春役结束后,所有农户便又开始忙于农耕,苏北顾堆的肥也比以往多了,农肥量不仅足够种植五谷,还能给其余农作物提供肥料。   到了四月,去年冬天种下的土豆也可以收了,覃如意捧着几个土豆回来烹煮,然后给苏北顾:“土豆有没有灵米的效果?”   “嗯,多少都会有点,不过作用肯定没有灵米那么明显。”   “那你还花那么多农肥在其它作物上面?”   “我之所以不介意让别人也用我堆的农肥,那是因为我希望多点作物能通过农肥来改善环境,如果说,一亩田能产生一缕灵气,那么十亩田所产生的灵气是否就更多了?之所以说灵米只是有助修行,那是因为修行所需的正是灵气。   “这些作物或许没有灵米这般,入口后能改善周身的资质,可它们能产生灵气,哪怕只有一丁点,但是积少成多,我们置身于其中,修行速度便可大大地提高。最近你觉得领悟功法时没有一开始那么凝滞生涩,除了灵米改善了你的条件之外,也因周围的灵气越来越多了。”   覃如意若有所思:“难怪我觉得你现在身体越来越好了。”   “不然我也没有能力布下这么多个阵法。”   覃如意摇头,有些害羞地低声道:“我是说,最近你那儿的手感越来越好了,我还以为是我揉得多了。”   苏北顾:“……”   她没有害羞,更没有不悦,只是眯了眯眼,看向覃如意的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覃如意立马转移话题:“那个……我摘了不少青梅回来准备酿酒,去年我们酿的青梅酒好了,今晚我们小酌两杯?我想好了,往后我们每年都酿青梅酒,然后来年喝,再酿再喝,一直到我们老去,喝不动,哪怕、哪怕身死,也要将我们酿的青梅酒随棺下葬。”   苏北顾微微一笑:“好。”   覃如意总觉得她这个笑容有些危险,便借故溜走了。   苏北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嘴角的笑容淡去。   她们会老去吗?会身死吗?   她还能找到回修仙界的路吗?她能找到带覃如意去那里的方法吗?   她不知道。   算了,多愁善感也没有用,还不如期待一下晚上的那杯青梅酒吧!   ……   夜里,苏北顾沐浴完后,覃如意已经将去年埋的青梅酒给挖了出来,摆在桌上了。   屋外漆黑不见一点星光,月亮也被云层遮挡,虽然不是一个夜色很美的夜晚,但两人饮酒的兴致不减。   青梅酒的度数并不高,开坛后便是一股浓烈的酸味,还有一点果香味,入口后,味道也确实酸,不过更多是偏向甘甜。   覃如意被这酸爽的滋味醉得眯了眯眼,脖子也缩了缩。   “真好喝!”覃如意对自己的酿酒技术很是满意。   她给苏北顾倒了一杯,后者浅尝后,动作顿了下,接下来微微仰头,一杯酒也入了喉。   “如何?”覃如意满怀期待地看着苏北顾。   苏北顾嘴角噙笑:“嗯,是正宗的如意青梅酒。”   覃如意唉声叹气:“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如意青梅酒,喝了后此生我都不想再喝别的青梅酒了。”   覃如意终于满意了,她像是想起了一件事,道:“你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苏北顾的心里装着许多事,但她提示得已经如此明显,自己若是还想不起来,未免有些失礼。她道:“一年前的这一天,是你嫁入苏家的日子。”   覃如意纠正她:“是你与我拜堂成亲的日子。”   苏北顾顿了一下,笑道:“那这算是周年纪念日?”   覃如意不满地嘀咕:“当时你可是顶着苏南城的名义与我成亲的,而且你都不肯与我喝交杯酒,而且我们都没有合髻。”   所谓“合髻”便是成亲当天,从新人的身上各剪下一绺头发绑在一起,寓意白头偕老。因苏北顾只是替娶,故而并没有这一步。   苏北顾无奈地笑了笑:“从那时候开始你便是在盘算着这些事吗?”   “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有心机嘛!我那时候只是、只是觉得有你跟我做家人,才有在苏家待下去的理由。”   苏北顾忽然主动给她倒了酒,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满,道:“把交杯酒补上吧!”   覃如意也笑了,端起酒杯,弥补了这份缺憾。   喝了交杯酒,苏北顾忽然起身,她翻找出一块红布,和剪子,然后解开束发的逍遥巾,本来梳得整齐的青丝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她挑了一绺额角的青丝剪下,将之放在了红布上。   覃如意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二人没法光明正大地拜堂成亲,但苏北顾此举无异于昭告天地,她是要与她白头偕老的!   覃如意也拆下了自己的簪子,将头发散下来,也剪了一绺头发跟苏北顾的青丝系成了一个结,再用红布包着,放了起来。   “我苏北顾向天道起誓,不管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异世,只要我神魂仍在,那覃如意便一直是我的妻,我最爱的人,若是忘心,便——”   苏北顾还未说完誓言,便被覃如意一把按住,她道:“你不许瞎起誓!”   “你相信誓言吗?”苏北顾反问她。   “别人的誓言我不信,但你的誓言我相信。”   “既然相信我的誓言,那又何必害怕我立誓呢?”   “我不要。就算立誓,也把违背誓言的责罚说得轻一些,别堵死了自己的后路,要留自己一线生机什么的……”   苏北顾心想,这不就跟她前世身消道陨,只有一丝神魂得以保存下来,投胎转世相似嘛!   她笑问:“真不要我发誓?”   “发誓好俗套,不了。”   苏北顾失语,向天道发誓可是修仙界最能证明人言的方式之一,兴许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对人的约束太小了,导致发誓后又违背誓言的人太多,而没遭到什么反噬,大家便以为发誓没有用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3117:44:20~2022-09-0302:0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02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雷雷小夥伴40瓶;羊肉串23瓶;2796882220瓶;我家胖胖好可愛10瓶;盗小黑7瓶;368024704瓶;盐树2瓶;珊璐十八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敏行   梅雨时节过去后天气逐渐变得炎热,到了六月最热的时候,王络秀带着半岁的女儿回到了浮丘乡来。   王络秀生了女儿这事苏家在二月初就知晓了。王络秀将有身孕的消息告诉苏南城后者又告诉家里的时候,她已经怀胎三月正好过完年后没多久就生了。   这个孩子的降生让苏南城感受到了为人父的喜悦不过她的身份比较尴尬,因为王络秀还没能改换身份她依旧是苏南城的妾,这个女儿自然就是庶出的身份。   同时苏南城也松了口气,他害怕生的是儿子,这样一来,他的长子就会成为庶子,以后就算要将王络秀抬为正室也容易生出很多问题。   若出生的是女儿则无需担忧了,将来大不了给她一份不菲的嫁妆,也算是对她的弥补了。   王络秀养好了身子又等孩子没那么容易夭折后,才带着她动身回浮丘乡。   母女俩回到苏家的时候正值傍晚田里虽然仍有不少劳作的身影但大家都忙着抢收早稻哪有空去关注出现在乡道上的人是谁?因而母女俩低调地进了苏家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妾王氏见过大娘子。”一身朴素布衣的女子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朝卢雪欢行了见面礼。   卢雪欢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一怔不得不说她儿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王络秀的声音非常好听,清脆悦耳。从刚才的举止来看,还很得体识礼。模样就更不必说了,气质清雅脱尘,很难想象她是歌姬出身的。   不过现在的官妓、家妓都是往这方面培养的,不仅知识渊博、长袖善舞,模样、身材都是一等一的。总而言之就是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群命不由己的女人就只能变成什么样来取悦他们。   若是从前的卢雪欢对王络秀必然没有好脸色,然而如今的她却对其多了一丝同情和怜惜。   卢雪欢道:“咱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唤我一句‘婆母’就成。”   王络秀微微一笑:“听闻婆母性情温和、对待晚辈十分宽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卢雪欢被夸了一通,心里有些高兴。   “想必这位是姑子北顾吧?”   虽然覃如意也换了一身道服,但王络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北顾来,——除了她见过覃如意之外,也因苏北顾的气质超尘脱俗,妥妥的得道高人形象。   苏北顾跟王络秀无冤无仇,但也不是很亲近,道:“唤我苏道长就好。”   王络秀从善如流地改口:“苏道长。”她注视覃如意,佯装初次相见,“这位是?”   “你应该知道我的。”覃如意促狭地道,“覃如意。”   王络秀微微一笑:“原来是覃娘子。”   卢雪欢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去抱襁褓中的孩子,道:“这是我的孙女?”   “是,因为生于元宵,故而小名元宵。”   “让祖母抱抱~~”卢雪欢抱着孩子,喜不自胜。   尚在安睡中的孩子被她这么一抱就醒了,顿时不满地嚎了起来。   卢雪欢手忙脚乱地哄她,但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好把孩子交还给王络秀。后者抱着女儿轻声地哄着,一边哄,一边轻轻地拍着她。   出乎意料的是,女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安静下来。王络秀有些不解,她才喝过奶睡下没多久,怎么会哭得停不下来?   卢雪欢有些惭愧,觉得兴许是自己惊扰了孩子,又或者是孩子回来的路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把苏北顾拉过来:“北顾,你快看看孩子是怎么了?”   苏北顾哭笑不得,她没有带娃的经验,怎么会知道孩子怎么了?   不过她还是将小侄女接了过来,想了想,给她渡了点灵气安抚她。结果这一招十分管用,她不哭不闹了,反而巴巴地看着苏北顾好会儿才打了个哈欠,重新睡了过去。   “果然还是北顾有办法!”卢雪欢道。   苏北顾将孩子还给王络秀,问卢雪欢:“娘准备如何解释王娘子和这个孩子的来历?”   卢雪欢一噎:“这……”   若直接说王络秀是苏南城的妾,那王络秀先出家,后还俗改名换姓、光明正大嫁给苏南城的计划便落空了。若是不坦白,那也无法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   “苏南城是如何与你说的?”苏北顾又问王络秀。   一旁的苏烂拿出苏南城的书信,道:“郎君的意思是,让王娘子以‘丧夫后来投奔大娘子的远房亲戚’的身份暂时住在苏家,孩子的身份先不用对外解释,将来再说这是他的女儿就行。”   卢雪欢:“……”   丧夫,这不是咒他自个吗?   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对王络秀说:“只能这样了,你先住着,剩余的事再徐徐图之。”   王络秀便带着孩子住进了苏家的宅子里头。   夜里,王络秀给女儿喂完奶后,又把女儿哄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覃如意早已在外间久等,见到她出来,笑了笑,明知故问:“孩子睡着了?”   王络秀颔首:“睡着了,不过我不在身边的话,她很快就会醒,所以有什么不妨长话短说。”   覃如意道:“是你想见我,而非我想来见你的。”   王络秀问:“你既然对官人无意,又早早地与他和离,何以对我仍有这般大的敌意?”   “虽然我们常常互相通信,你给我透露苏南城的近况,我保证不会跟你抢他,也不会去打扰你们,但并不代表我与你便是友好的关系。”覃如意道,“首先,你明知他已有婚约在身,却仍接近他、引他主动花钱为你赎了身,这注定你会触碰到我的利益,基于这一点,我就没必要对你客气。不管我是否钟情与他,都无法改变这一点不是吗?”   王络秀闻言,沉默了一瞬,叹气:“是我的错,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覃如意摇头:“我跟他没有丁点关系了,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她的态度很是矛盾,但王络秀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愧疚或轻松,她只是微微一笑,毫无心理负担地问:“你当时那么坚决地和他和离,原因是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这与你无关,不是吗?”   王络秀道:“他们说你想出家,但我不相信你能割舍掉红尘俗世中的人和事。可你如今不仅没有回覃家,反而仍在苏家,总不会是为了婆母,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你是为了苏道长。”   覃如意眉头一挑:“你这说法很大胆嘛。”   “我在欢场上,什么没见过?”   覃如意不吭声,让她自己猜去,不过在她看来,却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双方没有就此而展开讨论,反倒是讨论起了如何给王络秀更换身份的事。   首先可以让王络秀以建州流民的身份去找家道观来出家,待满一年后,获得了寺观户的户贴,再还俗立女户,这样一来身世便清白了许多。最后找媒人登门说媒,就可以明媒正娶了。   不过王络秀出家后,她的女儿要如何处理,这是个问题。   ……   尽管王络秀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孩子的啼哭声是瞒不住左邻右舍的,很快,苏家住进了个带着孩子的陌生女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覃家人知道这女人是苏南城的妾,那孩子是苏南城的女儿,他们十分膈应这对母女,但从未对外透露过半分,因而卢雪欢对外说王络秀是她的远房亲戚时,相信这套说辞的乡民居多。   但仍有一些人发现了王络秀是和苏烂一块儿出现的,而苏烂向来都是在苏南城身边伺候的,他们一同出现,不正是说明了王络秀之前极有可能跟苏南城在一块儿?王络秀又是建州来的,苏南城正好在建州任职……   于是很快便传出王络秀是苏南城的妾,那个女婴是苏南城之女的消息传了出来。   卢雪欢对王络秀道:“再这么下去,计划就行不通了,不能再拖了。”   王络秀有些舍不得女儿,卢雪欢道:“孩子交给我养就成,你若是不放心,我便常带孩子去看你。”   王络秀这才应承下来。   王络秀出家的道观是苏北顾推荐的,她如今在周围一带的道观中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她说王络秀的户贴在来潭州的路上丢了,又因路途遥远而无法回建州补,只能按流民的身份求道观收留后,该道观的观主并没有太为难,便应下了。   当然,苏家是给了钱的,而且有苏北顾提供的灵米,观主觉得养一个闲人也并非什么难事。   苏北顾的灵米除了自家食用和给覃家之外,也供了一些给太真观,原本这只是她与太真观之间的秘密,但是太真观不小心让来挂单的道士知晓了灵米的存在,于是这事便在各大道观之间传开了。   有些道观不相信所谓的灵米,有些则相信,这所道观的观主与太真观的堂主相熟,在她的百般追问之下,堂主无奈说出灵米都是从苏北顾那儿买来的真相。   苏北顾一开始只肯卖少部分灵米,如今她有求于人,自愿卖给观主更多灵米,观主岂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王络秀很快便换上了道服在道观里清修,而卢雪欢、苏北顾及覃如意便开启了带娃的艰苦生活。   小元宵其实很好带,只不过母亲不在身边,她有所感应,心情自然是差,闹腾了两天,每次都得苏北顾给她渡灵气才能安静下来。   久而久之,她就赖上了苏北顾。也不是说要苏北顾时刻待在她身边,而是吃饭的时候必须要苏北顾在场,不然她就不肯乖乖地喝羊奶和稀粥。   后来她发现稀粥的味道跟苏北顾身上的味道相似,这才逐渐改掉对苏北顾的依赖。   等小元宵快周岁的时候,苏北顾才问王络秀:“苏南城给她起名字了吗?”   王络秀摇摇头,对卢雪欢道:“不如让婆母起吧!”   卢雪欢哪能想出什么好名字?她问覃如意:“如意觉得什么名字好?”   覃如意道:“北顾是道长,她肯定知道什么名字压得住,又吉利好听。”   卢雪欢道:“对,北顾给起一个名字吧!”   苏北顾:“……”   兜了一圈又回到她这边了。   她想了想,道:“希望她以后能‘讷于言而敏于行’、勉力修身,就叫敏行吧!”   “苏敏行,这名字好!”   起了名字后,便是安排抓周了。虽说大多数时候只有男婴有这等待遇,但苏北顾坚持要给她一个抓周礼,苏家便只能安排下去。   苏敏行的抓周礼并没有请什么亲戚朋友,倒是让覃倌和钟氏来围观了。   男婴抓周时,桌上摆的什么,苏敏行抓周时,桌上便是什么。钟氏还说:“女孩子应该准备梳子、针线吧?”   覃如意悄悄地将桌上的尺子换成了丁兰尺,苏北顾瞧见了,却没有说什么。   等苏敏行开始抓周时,她左顾右盼一番,却什么都不感兴趣,直奔远处的丁兰尺。   众人:“……”   这孩子以后是要当女匠人?可是女人怎么当木匠?很多人都不会收女弟子的吧?   苏北顾却笑了笑,道:“这把丁兰尺有我施过的阵法残留,所以她这是选了我。”   众人惊了,难道这孩子将来要出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0302:07:22~2022-09-0500:3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傻,冒得钱、夜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焦糖馬頭80瓶;曾艾佳的酷姐66瓶;5158035310瓶;顾拜5瓶;一支铅笔3瓶;墨炎琥陵、盐树2瓶;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魅力   苏北顾抱起苏敏行那手里抓着丁兰尺的女婴朝她笑,因脸颊的肉受到挤压,让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眼尾勾出了一条很深的纹。   苏北顾道:“改日带你去见见师父。”   女婴自然是听不懂她的话只挥舞着丁兰尺,好几次都险些打到苏北顾。覃如意见状赶紧将丁兰尺抽了回来她的力气虽大,却也抵不过大人因而发现手里空了后,她不高兴地嚎了起来。   苏北顾只好又给她渡了点灵气她这才哼哼唧唧地停止干嚎,转而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睡觉。   将她交给王络秀后,一行人便去吃饭。   王络秀只是暂时回来参加女儿的抓周礼的,明天便得回到道观去因而她要珍惜陪伴女儿的时间,没有出来与众人一块儿吃饭。   好在覃倌和钟氏也不想与这个破坏了女儿、前女婿的婚姻关系的女人有任何交集。   吃过饭,覃倌和钟氏便要回家了覃如意将父母送出门口,他们看了看女儿问:“你何时才回家?”   覃如意道:“我在苏家住得挺好的北顾和干娘都对我很好而且还有小元宵陪着逗趣。”   钟氏道:“看得出来是挺好的都长肉了。”   覃如意瞪大了眼有些许介意地低头环顾自己的身躯:“啊我胖了吗?”   “别听你娘的这样挺好的。”覃倌道。   覃如意更介意了。   覃倌又道:“这灵——”他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灵米确实挺养人的。”   覃如意知道她爹话里有话,便问:“阿翁的身体如何了?”   “虽然还没好利索,但是夜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以前覃见生夜里很难安眠,有时候难受了,偏偏又没法大声说话和喊人,就会发出“嗬、嗬”之类的声音,不知情的路人经过都会被吓得以为有鬼。   现在他的身体还没康复,但是夜里却能睡个好觉了。   覃家人一致认为这是灵米的效果,当然,覃见生也谨遵苏北顾的嘱咐,并没有放弃吃药。   覃如意颔首:“那就好,我改日再回家见阿翁。”   覃倌闻言,神色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覃如意又问:“爹与娘真不打算收种昇为养子?”   去年覃见生提出这个建议时,覃家人都震惊了,虽然后来被修行的话题给掩盖了过去,但谁都没有忘记,只不过覃倌一直都没有提及,众人就将之埋在了心底。   如今旧事重提,覃如意就是想知道爹娘的态度。当时在场的只有覃家人,可覃家的墙又不是能完全隔音,且无法保证这些话不会传出去或传到种昇的耳中。有些事总得说开说好,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钟氏欲言又止,覃倌沉默了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跟阿昇商议过了,我不会收他为养子。”   覃如意惊讶地道:“爹与他说了?!”   不仅说了,还拒绝了?   覃倌颔首:“我不想让他背负太多不必要背负的东西。”   虽说他当初收种昇为弟子,一是因对方的身世凄惨,起了同情之心;二是打算将他配给自己女儿,成为一家人后,将来好继承自己的衣钵,可不管是后来覃如意嫁了人,还是如今不打算再嫁人,都无法改变种昇无法通过入赘的办法成为一家人。   收种昇为养子,固然是很好的办法,可这同样会让种昇背负上给他、覃家人养老送终的担子。不管他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在他往后的余生中,都会产生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他是真心的,也有可能在他得到覃家的家产后,被人传一些难听的话,这会让他的善良和真心被无端的揣测和指责给践踏。   他是假意的,那就更不必说了。说明他这人心思深沉,在得到覃家的一切后或许会露出真面目。而覃倌眼下并不想如此揣度对方,这只会使得他们的关系越发恶劣。   所以覃倌想维持现状。种昇只是他的徒弟,他愿意倾囊相授的徒弟。种昇以后不管是要当棺材匠还是打造轧棉机、打谷机来赚钱,都算是有了一技之长,将来不怕养不活自己。种昇对他的回报,他会安心接纳,而他们覃家也没有欠种昇的。   覃如意难以置信:“可是阿翁没有意见吗?”   覃倌道:“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爹是有他负责送终的,所以他爹压根就无需关心自己的身后事。   “那爹跟娘……”覃如意小心翼翼地窥视爹娘一眼。   覃倌脸色沉了沉,不悦地说:“假若我们死在你之前,那我们的身后事自然是你需要操心的,你不肯成亲,不肯找夫婿,届时若在替我们料理身后事时受到别人的刁难,那是你的事,该你后悔!”   覃如意:“……”   虽然她爹说得很凶,但她却并不害怕呢!   “呸,说什么死不死的!”钟氏瞪了覃倌一眼,她和颜悦色地对女儿说,“你要是改变主意要嫁人了,就跟爹娘说。”   覃如意故意用他们听得见但是又听不真切的声音道:“我说要嫁给道士也可以吗?”   覃倌和钟氏的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佯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覃如意眨巴了下眼睛,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们:“我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加在一起心眼有八百个的一家三口对视了一眼,覃倌和钟氏道:“行了,我们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回来看看你阿翁。”   ……   又半年,王络秀终于在道观里待满了一年,她成功拿到了新的户贴,并改名王秀。之后她提出还俗,用自己的积蓄在浮丘乡买了十几亩田,然后在官府的操作之下,成功脱离寺观户,成了女户。   她还俗后没多久,卢雪欢便找媒人上门去提亲,这门亲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两个月后,王络秀带着作为自己嫁妆的十几亩田嫁入了苏家,不过这一次苏南城并没有缺席自己的婚礼。   婚礼是在建州举行的,不过出席婚礼的亲友只有卢雪欢一人,她带着王络秀,千里迢迢到了建州。   见了两年没见的儿子,卢雪欢的心情竟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原本苏南城和苏北顾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只不过这两年来,苏南城的生活过得太放纵了,没了王络秀在身边,他也按捺不住寂寞去找别的女人,于是又饮酒又寻欢作乐,身子比以前肥胖了不少。   相较之下,苏北顾美得那叫一个天仙儿!   面对苏南城痛哭流涕的模样,卢雪欢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良辰吉日都择好了,赶紧拜堂成亲,我好回家去!”   苏南城的哭声一顿,略惊讶又迷茫地道:“娘不留在这边?”   “我留在这边,家里的宅子怎么办?田产怎么办?”   苏南城道:“找一位叔伯兄弟代为看顾呀!至于那些田地,都卖了吧,在建州再置办一百亩。有儿子在,娘可以衣食无忧了。”   卢雪欢翻了个白眼:“你不在家的日子,娘一样可以衣食无忧!在这里买田,哪天你又一声不吭跑去别的地方任职,那是不是老娘又得跟你到处跑,到处折腾?”   卢雪欢提及这个话题,内心压制已久的火苗噌地冒了出来,她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当初升了官,一声不吭地就跑来了这里,让我担忧了许久……”   苏南城闻言,以为她此刻骂自己是因为关心自己,便松了一口气,道:“娘,儿子知道错了!”   卢雪欢瞪他:“呸,你像是知道错的模样吗?!”   苏南城以为只要哄哄他娘,她就会跟以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岂料一连好些天,卢雪欢都不太待见他,反而还挑剔:“你这儿的米怎么这么难吃?我水土不服,我要回家去,你们赶紧拜堂成亲!”   本以为他娘还在气头上,孰料王络秀也皱着眉头,委婉地跟他说:“官人,是不是家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买了劣质的米?”   苏南城见母亲和妻子都这般模样,拧着眉:“我吃着没什么问题啊!”   王络秀一顿,觉得苏南城不像是吃不出米的好坏的样子,他这张嘴最是挑剔了,连他都觉得这米没有问题,那就是说,觉得有问题的只有她跟卢雪欢。   可是她在苏家,乃至道观吃的米明明不是这般味道,也没这么难吃的呀!   很快她便想起浮丘乡似乎隐约有种传闻,说世上有一种吃了能延年益寿的米,似乎叫“灵米”。以前她觉得那是粮商为了哄抬米价而说来哄骗别人的,毕竟传灵米的人多了,但却没人吃过灵米。   如今看来,不是没人吃过,而是吃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吃的是灵米!   比如她跟卢雪欢。   不过她总觉得苏北顾和覃如意知道……   “对了,孩子呢?”苏南城见到母亲和妻子后,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敏行在老家,由小姑子带着。”   提及那个出家的妹妹,苏南城皱了皱眉头。   卢雪欢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对北顾有什么不满不成?我告诉你,你敢对她不满,我打死你!”   苏南城瞪大了眼:“娘?我没有对她不满!”   就算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也不知道那个随时都要断气的妹妹对母亲做了什么,导致她现在都不疼自己了。   他本以为只有卢雪欢这样,没想到王络秀也一脸讳莫如深,道:“若小姑子也能与我们一同前来就好了。”   苏南城:“???”   苏北顾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娘和他的女人都这般依赖?   本以为他娘来了后,他就有更好的日子过了,岂料他娘知道他的处境后,不仅没有提出给他钱花,反而还问他要钱办婚礼:“以前给你办婚礼,掏空了家底,后来你与如意和离,为了弥补如意,又给了她不少补偿,如今家里实在是穷啊!”   苏南城:“……”   无奈之下,他只能厚着脸皮去问同僚借钱。   没钱去花天酒地、也没钱再贿赂上司的他很快就被那群整日去花天酒地的同僚们排挤在外,而他的俸禄也被已经名正言顺地嫁给他当妻子的王络秀管控了起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等他成了亲,卢雪欢便迫不及待地要启程回乡了。她虽然对苏南城不假辞色,但私底下却给了王络秀一笔钱,道:“看好他,别让他再像以前那样了,这钱是给你留着防身的,非走投无路不能乱花。”   王络秀颔首:“谨遵婆母教诲。”   以前她是妾,为了自己,不得不依附苏南城。而为了哄苏南城开心,又得扮作温柔服帖的模样,如今成了妻子,她又拿捏了苏南城不少把柄,还怕没法将他收拾服帖吗?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总想养胖道长,没想到先胖的竟然是我?!   ——   感谢在2022-09-0500:34:39~2022-09-0620: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幻2个;人傻,冒得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梦一场30瓶;小魔君10瓶;盐树2瓶;小与、天方夜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衡山   卢雪欢去建州的期间苏北顾和覃如意的生活并无多大改变。   苏敏行有奶娘带着,覃如意偶尔将她带回覃家让钟氏逗着解闷。穆秀秀和孟媪都跟着卢雪欢去了建州,现如今负责苏宅内务、饮食的是苏北顾另外雇佣回来的婢女。   虽说苏家只剩一群妇孺但并无宵小之徒敢到苏家逞凶——主要也不是没有人忘记教训,再度潜入苏家行窃结果他行窃出来后天都亮了,巡逻的人发现他直接来了个人赃并获。   他盗窃的都是苏家的金银财物,价值不菲因而送到官府后,都被从严处罚。   自此以后,便再也无人敢去苏家行窃了。   十二月中旬,苏北顾带覃如意和苏敏行去了衡山一趟,参加南岳大帝圣诞的斋醮科仪。   这些仪式自然有衡山的道观去主持苏北顾之所以前往是受到了邀请,邀请她的是黄庭观的紫元真人。   黄庭观与太真观在道教派系上来说同属上清派,但黄庭观的威望明显高于太真观因为上清派的开山始祖是魏华存魏夫人就是在这儿飞升的,后来这里就建了一座道观是为黄庭观。   她多年前跟温迎琇来参加南岳大帝圣诞时便是紫元真人所邀如今温迎琇闭关紫元真人便直接邀请了苏北顾。   覃如意想参加斋醮科仪后的庙会苏北顾便答应了出席这次的科仪交流。   南岳大帝圣诞当天衡山的道观挤满了来上香、参加庙会的百姓。   斋醮科仪是这些道观联合举行的举行仪式的地方就是魏夫人飞升的“礼斗坛”,它位于衡山集贤峰下,寻常百姓要来观礼倒不用爬山这么费劲,因而现场十分热闹。   覃如意带着苏敏行在人群中围观。苏敏行已经一岁半了,咿咿呀呀的已经会喊“姑姑”,她看见男女分开站列的道士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一直指着呼喊:“姑、姑、姑……”   苏北顾隔得远,且周围又嘈杂,覃如意以为她听不见,没想到她似有所感,扭头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   覃如意立马朝她扬了扬手,苏敏行见她看过来,也更加兴奋地扭着身子要过去。要不是覃如意抱得稳,这小家伙只怕要摔下来。   苏北顾微微勾唇。尽管隔得远,但覃如意仍感觉到了她的眉眼和嘴角带笑,这般笑容,像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冬日的寒凉,覃如意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自己太过迷恋苏北顾而产生的错觉,还是苏北顾的修为又精进了。   斋醮科仪还要进行一段时间,且紫元真人似乎有话要与苏北顾说,覃如意便带着苏敏行先去逛庙会了。   午后,苏敏行吃饱喝足便被奶娘抱去哄睡了,覃如意也睡了个午觉,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脸上似乎有些痒,便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是苏北顾回来了。   偷亲被抓个现行,苏北顾并不慌张,只是问:“醒了?可还困?”   覃如意望了眼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未时正。”   覃如意又打量苏北顾,发现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你吃过午饭了吗?”   “在黄庭观吃完斋饭才回来的。”   “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在道观沾了不少香灰,便换了。”苏北顾说着,顿了下,覃如意问得这般细,莫不是想歪了?   她笑吟吟地补充道,“回来后才换的。”   覃如意目光有些许闪躲:“我又没问你是在哪儿换的。”   “你这醋味都溢出来了。”   覃如意辨无可辨,干脆拉着苏北顾一块儿躺下:“你累不累,要不也睡会儿。”   苏北顾其实并不累,若是以前,她早就撑不住了,可如今,连设几个阵法都不成问题,更何况今日并未有需要她出力的地方。不过她都已经躺下,便顺了覃如意的意。   覃如意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身子又贴了过去,嘴里问道:“那紫元真人找你何事啊?”   “探讨一下道法,顺便告诉我一些往事而已。”苏北顾道,“我以前随师父来过一次这儿,那紫元真人与师父也有些渊源,不过他找我倒不是要说跟师父有关的往事,他只是问我是否还记得钟仙姑。”   覃如意“啊”了声,问:“你见过钟仙姑?否则他怎么会这么说呢?”   苏北顾神色有些古怪:“他说我见过,然而我却是不记得了,不过他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那次随师父来参加科仪时,确实遇到过一位年纪不小的居士,她并非身着道服,只是打扮很简单朴素,但手中握着一柄拂尘,所以我觉得她是半出家半居家的居士。按紫元真人所说,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钟仙姑。”   覃如意讶异:“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苏北顾回忆道:“那位应该就是被百姓所推崇和信赖的钟仙姑,至于点化了淳化真人的,应该是钟仙姑的姐姐紫衣道人。”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她回忆起当初见到钟仙姑时,后者看了她许久,直到最后才笑容和蔼地同她说:“太像了。”   她问:“像什么?”   “你的气质很像我的姐姐紫衣元君,让我有种你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感觉。”   苏北顾当时心神一震,有种自己的来历被看穿的危机感。   “紫衣元君?”她没听说过道家还有这么一位仙人。   钟仙姑有些感怀:“紫衣元君,很少人会知道她。”   苏北顾试探地问:“你说她是你的姐姐,那为什么说我跟她像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感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苏北顾:“……”   钟仙姑并没有探究什么,她甚至没有与苏北顾多言,便离开了这儿。   苏北顾问她去哪儿,她若有所思地回答:“去追寻她的踪迹,或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   苏北顾很清楚她说的“我们”并非指她们,而是钟仙姑与其姐姐。她当时并不清楚钟仙姑的身份,也不想多管闲事,于是这件事渐渐地就被她所遗忘。   直到紫元真人找到了她,并交给了她一本心经,道:“这是钟仙姑当年留下让我们参悟的,不过我们始终无一人能参悟得透,按照约定,我们将它交给你。”   原来当年钟仙姑离去后并未离开衡山,而是找到了这儿威望最高的紫元真人,并交给他这本心经,说她寿元将近,想为这本心经寻找到一位有缘之人。   她知道人皆有私心,紫元真人得了这本心经,说不准会藏私,所以她也没打算让紫元真人立马将这本心经公布出来,而是道:“这本心经只有有缘之人才能参悟,十年之内,若无人能参悟得透,需将之交给真正的有缘之人,否则它只会成为一本无用的经籍。”   紫元真人问:“如何才算是有缘之人?”   “能逆天改命,沐浴天道恩泽之人。”   紫元真人一直不明白钟仙姑说的是什么人,直到他在一次别的道观举办的斋醮科仪上看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北顾。她当时年纪小却已经能上场参与科仪,而她的每一道仪式仿佛都能得到天道的回应,紫元真人当时便明白了,钟仙姑说的或许是她!   然而钟仙姑猜的没错,他有私心,于是他并未将心经交出去,而是当成黄庭观的镇观宝书供奉在经阁之中,只许黄庭观的弟子参阅。   遗憾的是这么多年以来,确实无一人能参透这本心经,有很多句子,他们甚至都不解其意。   紫元真人能读懂一二,后来他发现这本心经结合一些医书,效果竟然十分惊人,比如读了这本心经后,再去读医书,便发现比以前容易理解多了。而这也使得他的名声、威望日益提高。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说自己参悟了这本心经。   最近他听闻了浮丘乡的灵米之说,后从派去各道观打听消息的弟子们回复,部分道观确实存在灵米的传言,他们使用的就是从浮丘乡用特殊办法种植出来的灵米,吃了这些灵米,对他们在修行上有所帮助。   再打听,原来这灵米竟是苏北顾所种!   紫元真人顿时明白了,就算没有他这本心经,苏北顾依旧能靠自己的能力探寻修行之道,而他,用钟仙姑的话说,拿着这本心经也无用。   他是嫉妒苏北顾的,然而面对现实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才想将心经交给苏北顾,若后者能参悟得透,说不准能公开参悟的方法,到时候还能便宜众人。   覃如意听完,颇为好奇:“他真把心经交给你了?”   “交了,不过只是手抄本。”   覃如意撇撇嘴,人性如此。   苏北顾笑了笑,她倒是不在意这是源本还是手抄本,上面的内容她看得懂就行。   如她所料,这本心经其实是修仙心法之一,若说功法是为了提高修为而存在,那心法就是固本培元的作用,它能稳定心神、强固神魂、增强心性。心经搭配功法,能帮助修炼者修行。   不过这本心经却不属于她所在的那个修仙世界任何一个宗门的心法,所以苏北顾不由得将之与钟仙姑的姐姐紫衣元君的来历联系到了一起。   她越发肯定对方并非凡人。   苏北顾将心法交给了覃如意:“你可以学。”   覃如意问:“你不学?”   “我已经将上面的内容都记下了。”   覃如意酸了,苏北顾这天赋,真是叫人羡慕。   ……   这次的衡山之行,覃如意跟苏敏行玩得开心,苏北顾也有所收获,因而此行算得上是收获颇丰。   回去后,苏北顾也抄了份心经给太真观。   有心经的辅助修行后,苏北顾的修行更加顺利了,而且感觉神魂也日益稳固。   至于覃如意,她兴许也是这本心经的有缘之人,因为才看完这本心经一个月,她就有所领悟,引气入体的速度更快了。   卢雪欢回来后没多久,覃如意也算是履行了当初的诺言,将功法上的修炼方法用她理解的方式改成了普通人都能学的强身健体之功法。   这套功法一共只有九个招式,但一个招式又好几个动作,一整套功法打下来,少说得半个时辰。   卢雪欢、覃见生跟覃倌等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先练一套功法,然后才去吃饭干活。如此下来,每天竟然精神饱满,浑然不觉得身体乏累。   于是不仅苏覃两家人学,浮丘乡的人都偷偷地学了起来。   邱知县再次到浮丘乡巡察时,发现了这一现状,便询问乡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在练覃氏拳法。”   邱知县略迷茫:“什么覃氏拳法?”   “是一种类似五禽戏的强身健体的功法,覃家的娘子覃如意所创,因而叫覃氏拳法。”   邱知县:“……”   行吧,不过他对这所谓的拳法并不感兴趣,便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他此行过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验证所谓的“灵米”的真假。   说实话,他本不相信什么“灵米”的存在,可这米是苏北顾种出来的,这让他的心情有些矛盾。一来他是相信苏北顾有神通的,二来又担心苏北顾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出名,让他或者知州将她举荐给皇帝,信道的皇帝说不准会将她召进宫。   然而通过乡民之口,他得知这些“灵米”其实都是粮商为了抬高米价传出来的,谣言的源头在苏三贤。   事情还得从苏北顾将她所堆的肥卖给苏氏族人说起,大部分苏氏族人都选择从她这儿买农肥,而小撮人则选择了请苏北顾给他们设个堆肥的阵。后来这人见用了农肥后,家里的庄稼确实不错,一个嘚瑟,就跟苏三贤吹牛,说要是他当初没有得罪苏家,那么今日苏氏所得的好处就有他的一份了。   苏三贤上了心,于是想方设法得到了这些农肥。不过他不改吝啬的本性,将这些农肥稀释了再用,结果他的庄稼并未增产。   后来又听人说,苏氏族人种出来的米特别香,特别好吃,他觉得跟农肥有关,奈何苏家不卖农肥给他,而他又舍不得在农肥上花太多钱。于是他那个被他赶出家门的长子苏正锴为了将功赎罪,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借“灵米”之名,吸引粮商来收购浮丘乡的米。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跟粮商商议的,最后粮商同意了他们的计策,粮商先从苏氏族人那儿收购一些灵米,再从苏三贤这儿收购大半普通的米,将之混在一起,以灵米的名义出售。   这些米混杂着真正的灵米,虽然灵米只有少数,但百姓吃着却觉得好,于是相信灵米的人越来越多,就传到了邱知县的耳中。   邱知县:“……”   “所以是否真的有灵米?”   底下的人汇报:“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还有人说只有苏道长所种的米才是灵米。不过苏道长从不将米卖给粮商,她的米只给自家食用,且只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卖给道观。”   邱知县觉得不管是真是假,灵米的事一旦传开,那事态只会更加严重。因为皇帝一旦知晓,必然会要求益阳县进贡灵米,劳民伤财不说,还容易被有心人借机生事,扰乱朝纲,届时他这个县令一定跑不掉。   于是他下令以粮商和苏三贤蛊惑人心为名,严惩他们,同时禁止任何人再打着“灵米”的名义行事。   这样确实有效地遏制了灵米之名的传播,不过对少数人而言并无多大的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如果对那本无CP不感兴趣的话,不妨先收一收百合预收《穿成疯批恋爱脑反派》,以下为文案:   ~~   赵商容猝死后穿成了人渣反派。   人渣反派是女扮男装的王爷,性格残暴,且是个恋爱脑,为了与敌国太子厮守,通敌叛国,最后被卧底在她府里的女主揭发,死无全尸。   赵商容庆幸自己穿进来时,一切都还未发生。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女主这么早就出现在她府里了?   为了苟命,赵商容决定当个闲散王爷,日日美人在怀、与酒为伴。   某日,下人来报:大王,您的美人们被王妃遣散了,您的酒库也被搬空了。   赵商容:女主欺人太甚!   夜晚,看着步步紧逼的女主,赵商容咽了口唾沫:王妃,你不要过来!   女主掸了掸手上沾的酒水,朝她微微一笑:今夜怎么也该轮到妾身来伺候大王了吧?   *   王摇霜出身名门,自幼与门阀谢氏子定有婚约。然而谢氏一朝覆灭,她被迫嫁给颍川王赵商容为妃。   传闻赵商容貌美似女子,然性情暴戾刻薄,嫁过去生不如死。   王摇霜在忐忑中渡过了新婚的三日,夫君却始终不见人影。   她鼓起勇气去找赵商容时,却见对方一副惶恐的模样,仿佛她才是那个传闻中的恶人。   此后,赵商容疼她、敬她,却唯独不肯爱她。   在王摇霜的步步紧逼之下,赵商容坦诚相告:其实我是女的。   王摇霜:我前世就知道了。   赵商容:???   穿书年下攻X重生年上受感谢在2022-09-0620:22:26~2022-09-0922: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缘就好20瓶;独步寻花?3瓶;盐树、279688222瓶;小与、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重生   尽管苏家的灵米没有卖给粮商但仅是出售给道观的那部分就已经令苏家大赚一笔了。   苏家欠覃家的债也还清了,正当卢雪欢琢磨着是否要多置办些田地时,她想到了那个远在建州的不肖子于是将这些钱都给了苏北顾。   苏北顾不解地道:“娘何不多置办些田产?只有这样才能钱生钱不是吗?”   卢雪欢道:“我置办再多田产,将来也是要给后人的可是这些年你大哥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将一切都丢给了我们母女俩来处理和面对,他又凭什么白得这些好处呢?这些钱就当是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你都收着。”   苏北顾哭笑不得:“可是我已经出家,不打算嫁人。”   “那又如何?本来就是你的不过是现在补给你罢了!”   苏北顾吃穿不愁,对钱财倒是不看重,不过既然卢雪欢都这么说了,她便将这些钱都收了起来,百年之后或许还能给苏敏行。   晚间,苏北顾想起一事,询问覃如意:“听闻最近县城多了很多非覃家造的轧棉机和打谷机?”   “是呀就像你说的,这种事是没法完全杜绝的而且邱知县任期满要回京了那些被打压已久的人心思也活泛了起来。”覃如意似乎并不是十分担心“好在爹说他已经很满足了赚再多也只会招人惦记。”   覃倌并不打算完全放弃制造轧棉机和打谷机他还是能赚钱的只不过赚的没有以前多罢了。况且他所累积的那些钱财已经足够让他们覃家祖孙三代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更何况他没有儿子,将来所有的钱财都会留给覃如意,就算覃如意什么都不干,靠这些家产及她的嫁妆,也能无忧无虑地过完下半生。   苏北顾微微一笑,颔首:“人们常说知足常乐,确实如此。”   覃如意望着她,眼珠子滴溜一转,道:“我怎么觉得大家是受你影响,变得没那么爱财了?”   谁会嫌弃钱多?可自从跟苏北顾修行后,大家关心的就不再是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了,也不知道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人之所以在乎钱是因为钱能给人安全感,当一样东西能代替钱,给予精神上的满足和安全感时,钱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况且大家也不是不爱财,只是没那么浮躁罢了。”   “那你呢?我遇到你之初,你便是这般模样了,是否说明在很早之前,其实你便已经无所求了?”覃如意问苏北顾。   苏北顾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阿覃姐姐问心的方式都已经这般隐晦了吗?”   覃如意道:“你若是听不出,那说明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苏北顾也没有立马就辩解,沉思了一番后,道:“与其说我那时候无所求,倒不如人的需求是会变的,若是我随随便便就想找个人来爱,那我们的这份感情还会如此弥足珍贵吗?”   她顿了下,“而且,阿覃姐姐有件事说错了,我从前是什么模样,如今是什么模样,你难道没有区分开来吗?”   覃如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眼神飘忽:“算你过关了。”   ……   过了几日,陆有道忽然又出现在了苏家门前。   苏北顾不在,招待了陆有道的是覃如意。   这位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情敌让覃如意的危机意识立马涌现,她发现陆有道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忍了许久,才问:“夫人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陆有道的眼神闪过一丝暗光,道:“我只是想认真地瞧一瞧你。”   覃如意越发觉得她莫名其妙,二人相识也有两三载了,何以忽然说这种话?她莫不是移情别恋,喜欢上自己了?   陆有道却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想知道小师叔喜欢的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令小师叔不惜……罢了,不提也罢!”   覃如意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提炼了一些关键字句:“不惜?她做了什么?”   陆有道有些恍惚,好会儿才摇摇头,扶着脑袋道:“我如今还有些迷糊,不能与你多说什么。”   “你怎么了?”覃如意问。   “我好像喜欢小师叔。”   覃如意并不意外,只是疑惑陆有道为何这么犹豫,要知道她以前对苏北顾可是表现出了十分强烈的占有欲的。   “但又好像不是喜欢,而是憧憬。”陆有道揉了揉额头,“我一直潜心修行,不过近来却总觉得心有不安,后来更是频频想起小师叔,我总想告诉她,我喜欢她,可是又觉得不能告诉她。我好些日子没能睡个安稳觉,想着快要离开这儿了,就来见一见她。”   覃如意琢磨道:“那你为何说她喜欢我?”   她记得她们的事似乎并没有让别人知晓,苏北顾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陆有道。   “我看得出来,若不是她心里有了别人,她也不至于……”陆有道说着说着,发现话题又转了回来,她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苦笑道,“除了对你,她对任何人都很无情,确实是个天生修道的道子。”   陆有道最终也没有见到苏北顾就离开了,覃如意琢磨着她留下来的话,隐约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懂。   苏北顾回来后,她并没有瞒着这事,但并没有提及陆有道最后说的那句“苏北顾无情”的话。   苏北顾闻言,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她的执念竟这般深。”以至于连她的术法都勘破了。   她本打算跟覃如意坦白她与陆有道的事,岂料覃如意似乎不是很在意,道:“你当初没有告诉我,想必是觉得没有必要,既然如此,那肯定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如今告诉我也已无意义,所以不必说,我相信你。”   苏北顾注视着覃如意,惊讶地发现日夜相伴的恋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生出了一股修仙者才有的气势。   回过神后,苏北顾笑了笑:“有些事还是有意义的,你想知道,我就会告诉你。”   覃如意若有所思:“那就等我做好了准备再告诉我。”   她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苏北顾要告诉她什么,因为随着她在修行路上的深入,她越发清楚,苏北顾的这套修行功法并非来自于太真观,加上钟仙姑给的那套心法,她怀疑这心法和功法的来历相同,那么怀揣着这本功法的苏北顾的来历又是否有秘密?   ……   时光匆匆,眨眼便是几十载。   昔日的浮丘乡已经成为了大魏有名的长寿乡,据说在这里生长的人平均能活到古稀之年,最长寿的已经有九十多岁。   而他们长寿的秘密,有人说是这儿住着神仙,也有人说是这儿的水土养人,还有的说法是他们在修炼一种长寿的功法。   后来皇帝对这儿的长寿秘密十分感兴趣,派人来查,才知道这儿的水土确实不错,一直以来风调雨顺,极少有天灾人祸。而且家家户户都在练“覃氏拳法”,说这种拳法能强身健体,最早创造这种拳法的还是覃家的一位女子。   最后就是浮丘乡有一种五谷,味道特别好,吃了后神清气爽,搭配菌菇食用,效果更佳。别人都说这也是能让人延年益寿的原因之一,还说这些五谷与菌菇是一位不老不死的女道士所种。   关于这位女道士,官府曾去找过,却得知她早在几十年年前便同那位创下“覃氏拳法”的女子一同游历天下去了,她们的行踪并无人知晓。   这不禁让人想起了那位钟仙姑来,纷纷猜测她们是否也飞升了,毕竟有传言说她们得到了钟仙姑的真传,掌握了飞升的仙道之法。   为了寻仙问道,皇帝特意让人将苏道长的侄女苏敏行给请了进宫。   年过半百的苏敏行看到皇帝如此沉迷仙道,不免想起姑姑与她说的话:“世人皆追求长生,寻常人倒也罢了,帝王若要追求长生,必定会搅得天下不得安宁。届时,怀璧其罪,这些功法与心法将会为道观和乡民招来祸害,皇帝若要便交出去,由他们去罢!”   心中叹了口气,苏敏行将一本心法和一本功法交了出去,道:“这是姑姑留下的书籍,一切答案皆在书中。”   皇帝自然看不懂,他不免要向苏敏行请教,后者却道:“我虽自幼跟着姑姑学习道法,却从未勘破这些书。不过倒是学习了一种堆肥的术法,用这种方法堆出来的农肥,有助于五谷的生长……”   皇帝想,这或许就是那些五谷的秘密。   若是有了这种农肥,倒也不必让浮丘乡进贡“灵米”了。   于是他让苏敏行布了阵法,在等待灵米生长的时候,他又学起了那套“覃氏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感觉身子利索了不少。   不过为了研究长生之法,他又招了不少道士进宫让他们学习这些心法和功法。很多道士都看不懂,但他们又不想承认是自己修为不到家,便说这些都是假的。   苏敏行也不争辩,她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事,便请求回到太真观去,继续修行。   皇帝见身边还有很多德高望重的道士,让她留下所学的阵法后,便放她离去了。   回到益阳县后,苏敏行的弟弟怪她不会趁机问皇帝要好处,她看着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同胞弟弟,只是皱了皱眉,道:“你若想要荣华富贵,便自己求去,我是出家人,并不在乎苏家的荣耀。”   这个弟弟虽然与她一母同胞,但因她对外的身份是庶女,故而这个弟弟向来看不起她。   尤其是他学了爹的一身坏毛病,不肯脚踏实地读书考科举,反而想通过贿赂上司来获得晋升,结果翻车了,被罢了官不说,儿子这一辈也受到牵连不能入仕。   她爹苏南城当年倒是没有被揭发贿赂上司的罪,只是他的晋升之路也因种种原因被堵住了,在官场的底层浮沉十几载,最后因工作疏漏被罢了官,带着妻妾儿女七八人回到老家守着一点田宅过日子。   虽说她祖母当年留下的家业颇为丰厚,但到底挡不住这些不肖子孙们这么大手大脚地花,几十年的家业就只剩一个空壳子。   最近也不知道她这弟弟从哪儿打听到姑姑和覃姑母也有一大笔财产,他怀疑她们留给了她,所以一直不怀好意地在她身边打听。   她告诉他:“姑姑和覃姑母都还活着,这些钱自然在她们身上,又怎么会留给我?”   “她们没有嫁人,没有后代,又只有你最受她们的宠爱,这些钱没有留给你,谁信?”   苏敏行并不想与他进行无谓的争吵,为断绝他的念想,便道:“这些钱不属于你,你不必再念叨,只要守着苏家的田地宅子,靠那些灵米,一样能把日子过好。”   若是每个人都能将这些道理听进去,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蛮不讲理之事。苏敏行终究还是低估了人性,若非覃姑母留给她的丁兰尺替她挡了一刀,只怕她早已命丧黄泉。   那指使盗贼拦路抢劫,想趁机将她挟持,找出姑姑留下的钱财后杀人灭口的弟弟临刑前都仍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把丁兰尺能帮助她躲过一劫。   她也想不明白,对方竟然能为了钱财而行如此悖逆之事!   苏敏行想,当初她爹回到浮丘乡之前,姑姑便离开了,兴许正是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她虽出了家,心思却仍在苏家,难免沾上因果,今日这一劫,便是果!   此间事了,她便决定彻底断绝与苏家的关系,潜心修行。   ……   “北顾。”   “北顾。”   朦胧中,苏北顾似乎听见了一声声召唤,为她在迷途中指引了方向。她循着声音找去,却似被一道闪电击中,一个哆嗦,猛地睁开了眼。   她汗如雨下,心如擂鼓,像窒息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不住地大口呼吸着,想要抬手抹汗,却发现手都是颤抖的。   “北顾。”清冷的声音传来,苏北顾扭头,眼前一阵恍惚,她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做梦吗?我怎么梦见了师尊?”   眼前的女子神色如常,倒是一旁插进来一句话:“怎么,你觉得是梦?”   苏北顾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片刻后,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师、师娘?!”   那二十多岁的红衣女子看着她,挑了挑眉:“看到我,你用得着这么吃惊吗?”   苏北顾的师尊不仅长得凌霜傲雪,眸光也清冷,琥珀般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眼红衣女子,道:“她刚活过来,正常。”   苏北顾捕捉到“活”这个字眼,突然,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她脸色苍白地消化完,再度失声地向师尊确认:“我怎么活过来的?”   师尊并未回答,倒是红衣女子笑嘻嘻地道:“说来话长。”   “那劳烦师娘长话短说。”   红衣女子哼了哼,道:“你让我说,我偏不说!”   苏北顾:“……”   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毕竟她师娘苏先归就是这种性子来着。   师尊江以宁见状,便简单地告诉她,她因渡劫失败,被天雷轰得形神俱灭,只有她当初被师尊作为保她性命的一丝神魂依附在命符中逃过一劫。   为了替她重塑生机,师尊将她送进了《太极周天图》里面去。这《太极周天图》是修仙界中立势力“书院”的试炼秘境,配合功法等修炼,能稳定心境、重获新生。   苏北顾闻言,久久无法缓过神,过了几日,她看到了师娘苏先归,便问:“那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苏先归道:“你师尊当初也曾九死一生,但她从未跟我诉过苦,我只是从书院院长的口中隐约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说,你跟她不一样,每个人所看到和经历的也会不一样,她经历的或许是假的,你经历的或许是真实的,谁也说不准。”   苏北顾叹气:“师娘你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哟,小北顾有心事了?要不要跟师娘说一说?”   苏北顾:“……”   她有些嫌弃,“师娘,我的修为都掉到凤初境了,我得重新修炼,着实没空闲聊。”   苏先归道:“你还没完全恢复,这么着急做什么,别又出了岔子。”   苏北顾觉得师娘说得有道理,就当她想休息一段时日,顺便去书院那儿寻求答案时,师娘又把她拽出了洞府:“走,反正闲着没事,陪师娘逛街去,我买点材料给你师尊打一些灵器。”   苏北顾问:“师娘有钱吗?”   她记得炼器师最穷了,因为炼器的材料太贵了,她师娘是出了名的炼器宗师,嗯,以穷出名的那种。   “我娘子有钱啊,她的钱,都给我花!”苏先归理直气壮。   苏北顾:“……”   从未见过吃软饭吃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小白脸,难怪修仙界的人听说“百剑仙”之名,纷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苏北顾到底还是被拉出去逛街了,虽说师娘嘴上说着要给师尊打造灵器,实际上所买的材料却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也是,如今的她刚重生,修为低下,没有一点灵器傍身,以师尊跟师娘所树敌的人数来看,只怕无法活着走出宗门。   她们来的是散修的地盘,这儿龙蛇混杂,但所卖的东西也比较多,魔修、鬼修之物,在这儿也能买到,且不会被正道修士所打压。   师娘自顾自地挑着东西,苏北顾却在无意中看到了一串流珠,她目光一凛,过去拿起这串流珠打量。   “你怎么对这等凡物感兴趣?”苏先归走了过来。   苏北顾垂眸,良久,才道:“只是觉着眼熟。”   她掏钱买下这串流珠,苏先归看见她的乾坤袋便仿佛看见了金子,两眼发光:“小北顾~”   苏北顾:“……,师娘,有话好好说。”   “你这钱哪儿来的?”   苏北顾:“我攒的啊!”   她当初身消玉陨又不是身家都没了。   “不如你赞助一下师娘?师娘给你炼制一个比这更好的流珠。”   苏北顾攥紧了流珠,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样就好。”   苏先归看出了她的异样:“这莫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可你过去那些年,一心修行,也没有什么心上人,莫不是出事后在那方世界历练遇到的?”   苏北顾的心一紧,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师娘说,因为她怕师娘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她又确实需要一个能为她答疑解惑的机会。   她想了想,道:“我……当时以为自己死了,但当我睁开眼时,我发现我投胎去了异世界……”   听完苏北顾的故事,苏先归笑问:“你觉得那是假的,又希望那是真的?”   苏北顾无意识地摩挲手中的流珠,迷茫地道:“我不知道。”   “我觉得是真的,因为我们所处的天地并非唯一的世界,在这之外,还会有无数的大小世界。这些世界与历练的秘境小天地不一样,它们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也有它们的天道,不为人所操控,诞生的生灵皆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苏北顾闻言,叹气道:“如今我倒是希望那是假的,这样,我就不必承认我失恋了。”   苏先归没说什么,她看见有好的材料,转眼就将苏北顾的事抛之脑后:“哎,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些材料,去去就回!”   苏北顾:“……”   在这儿干等是不可能的,她看见不远处有茶馆,便走了过去,叫了壶茶。   她喝着茶,不禁回想起与覃如意相处的最后的那些时光。   因修行的缘故,她跟覃如意已经六七十岁了,却仍如三十岁出头的女子,为了避免惹来麻烦,她们只能到处去游历。   在她感觉到大限将至的时候,她将自己是来自于修仙世界的秘密告诉了覃如意。   覃如意的眼眶蓄满了泪水,但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双手捧着她的脸,回应道:“我不在乎你来自哪儿,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北顾就足够了。你若赴黄泉,我便去黄泉寻你,你若回那个世界,我便去那个世界寻你。”   “这位道友!”一声呼唤,让苏北顾从回忆中回过神。她刚抬头,便听见这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问道,“这串流珠,我很喜欢,不知道友肯不肯割爱?”   苏北顾抬眸,正要拒绝,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接下来还有一两篇番外~~~   ——   感谢在2022-09-0922:43:25~2022-09-1016:3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YL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绑架   开口的是一位身穿水蓝色交领襦裙的女子她头束正冠,腰系白色丝带,佩带着一枚玉佩看起来端庄但一双眼眸却深邃幽深,似泛着冷意。   叫苏北顾失神的是女子与覃如意竟有七分相似。   “如——”苏北顾正欲开口然而心神一晃,回过神来时却将那话给咽了回去,“如果我不肯割爱呢?”   那女子拧眉道:“你可知我是谁?”   苏北顾巴不得她自报家门,摇头道:“不知,但观阁下的衣裳,似乎是无夷门中人?”   无夷门是修仙界的几大宗门之一,宗服正是女子所穿的款式不过从她所佩带的玉佩来看,她在无夷门内的地位理应不低。   女子骄傲地扬起下巴,道:“正是!既然你知道我是无夷门的人为何还这般不识相?不过是一串普通的流珠,为何不肯割爱?”   苏北顾道:“阁下也说不过是一串普通的流珠为何要执着于我手中这串?”   女子鲜少见到如此不识相的人更何况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堪称刚踏入修行没多久的凤初境她可比这人高出两个境界来!   不过她出门在外并不想招惹是非只能道:“我要的正是凡物!”   苏北顾不为所动:“我是在那边买的阁下若想买还可以去看看。”   “我就要你手里这串!”女子蛮横地道。   苏北顾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这世间还没有什么是能搅乱她的心神的呢!   女子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周围又不像跟着什么大能,心中忽生一计,她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苏北顾正打算静观其变,却听见外头一阵喧哗:“打起来了,鬼修正在欺负散修呢!”   茶馆内的人顿时好奇地涌出去看热闹,苏北顾正琢磨这儿的人怎么这么八卦,突然闻到一股异香,她的思绪一顿,下意识地运气抵抗,却想起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凤初境的菜鸡。   她毫无意外地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在一处洞府里,这儿的摆设简陋,显然是洞府主人临时挑的地方。   发现自己被绑架了,她并不慌张,反正师娘当时离她不远,就算逛街逛到忘了她的存在,她一旦有性命之忧,师尊也会知晓的。   她倒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绑架,毕竟她从未跟人结怨,这些年也一直在修行,倒是死过一回,用师尊的话来说,她在那《太极周天图》里一待就是数十年,所以她更不可能在此期间得罪过什么人。   最有嫌疑的倒是与她为了一串流珠而争执的女子了。   对了,流珠!   苏北顾抬手一看,发现流珠还在她的手腕上。   奇怪,对方的目的难道不是流珠?   “醒得还挺快的!”那女子走了进来。   苏北顾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别扭。   “你这么看着我,是否喜欢我?”女子问。   苏北顾:“……”   她想让对方别顶着覃如意的脸说这些话,太违和了。   “你将我绑来做什么?”苏北顾问。   “我说了,我想让你把流珠让给我。”女子道。   苏北顾不太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你完全可以趁我昏迷拿走的。”   “这不就是抢了吗?我可从来不干抢劫这种行当!”   苏北顾:“……,你将我绑来,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在那些地方不好跟你谈判,所以把你请来这儿,我们慢慢谈!”   苏北顾心想,对方这行事,说正派吧,又忒邪门;说邪门吧,又不像是魔修、鬼修的阴险为人。   她问:“你为何一定要我这一串流珠?”   女子道:“很快便是我姐姐生辰了,我想给她准备一份贺礼,不过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喜欢,唯独一串普通的流珠,时刻被她攥在手中。后来她在闭关期间遭到魔修的暗算,险些殒命,那流珠也丢失了。此后她便一直在找寻那串流珠。”   苏北顾扬了扬腕上的流珠:“你怎么确定是这串?”   “这上面有字‘思顾’,世上不会这么巧有同一串流珠刻有这俩字。”   苏北顾的心微微抽痛。   思顾,是覃如意刻的,顾名思义就是她苏北顾所送的定情之物,此物思顾。   这也是苏北顾看到它的瞬间,就决定买下它的缘故。   “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强人所难,既然你不肯出让,那我就不要了。所以我改变主意啦,我打算将你连同这串流珠一同带回无夷门,给她庆生!”   苏北顾:“……”   好吧,是她孤陋寡闻了,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脑回路如此诡异的人!   她心中一动,问:“你姐姐是何人?”   “我姐姐你都不认识?我姐姐思顾,号越世,乃无夷门徐长老首徒越世上人!”   苏北顾十分失望:原来这流珠的主人叫思顾,所以才会在上面刻着这二字,她还以为……   “你怎么这反应?”女子不解,她姐姐可是无夷门弟子中最优秀和出色的天才哎!   苏北顾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被女子带回了无夷门,——本来她可以随时召唤师娘来带她走,不过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的心性较之以往有了很大的改变,加上闲着无事,干脆就随对方走了一趟。   无夷门立宗之所位于巍峨山巅,山门前的瀑布似从天倾泻而下的飞瀑,底下是一条数百米宽,蜿蜒万里的长河。   “无夷”本是河神之名,无夷门临水而立,想必这名字便是因此而来。   无夷门守卫森严,而且鲜少有弟子在外走动。据说过去的无夷门并无这么多规矩,弟子自由散漫,后来鬼帝出世,祸乱四方,祸害了不少无夷门的弟子。   无夷门的掌门痛心弟子出事之余,也感慨弟子们的修为低下,因此下定决心,提高对弟子们的修行要求,没事也不能随便出门乱逛。   女子之所以能出来闲逛,一来是得到了长老的许可,二来是她的修为有保命的底气,身上还带着长辈给的命牌……   “登记!”   苏北顾被拦在了山门外,守门的弟子一本正经地拿出一本簿子让苏北顾登记。   这本簿子大有来历,它不是普通的簿子,而是一种灵器,将名字登记在上面后,她在无夷门内走动,这本簿子都能显现,等同于监视。   “哎,你叫什么名啊?”女子问苏北顾。   苏北顾:“……”   “苏北顾。”她报了真名,反正修士在这世间行走,大多数用字和号,就算她用了真名,认识她的人也不会有几个。   女子想起还没自报家门,便道:“我叫覃锦纹,你喊我锦纹就行!”   苏北顾下意识地问:“覃还是秦,哪个覃?”   “西早覃。”覃锦纹道,“覃姓在无夷门可是大姓,你到底是哪个山旮沓出来的,竟然不知道?”   苏北顾没吭声,她确实孤陋寡闻了。   进了无夷门后,覃锦纹将苏北顾安置在她的院子里。   苏北顾有些不理解,不过是生辰而已,覃锦纹为何这般看重,要知道修士的寿命很长,修为越高,寿命越长,而生辰对修士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日子。   后听覃锦纹解释才知道,原来她的姐姐覃思顾已经闭关多年,刚好这次出关后又遇到整寿,所以覃锦纹才这般看重。   苏北顾又问:“你将我当礼物,会不会太磕碜了呢?”   覃锦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会呀,你长得还是挺不错的,完全不磕碜。”   苏北顾:“……”   她是这个意思吗?   而且给姐姐送女人是什么鬼啊?   她道:“可我没打算把自己当礼物给送出去。”   覃锦纹利诱她:“你是散修吧?散修要修行可是很艰难的,要功法没功法,要灵药没灵药。若能被我姐姐看上,那你就不必担忧没有资源啦!”   苏北顾也没有谈自己的来历,道:“我现在对修行不太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苏北顾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她还得去书院寻找答案,便道:“这不重要。你姐姐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六月二十七,还有两日。”   苏北顾便决定再等两日,她便动身离开去书院。   无夷门中似乎不只是覃锦纹在乎她姐姐的生辰,这两日,苏北顾便看到不少无夷门中弟子讨论要给覃思顾送什么生辰礼物,当然,他们讨论最多的是覃思顾和覃锦纹的师尊徐长老会给爱徒送什么贵重的礼物。   徐长老是无夷门中出了名的宠徒,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给这个天资聪颖的首徒一份,覃思顾遭魔修暗算,险些殒命之时,也是徐长老不惜一切代价救回了她,为此徐长老也闭关了好几年。   苏北顾想到自己出事之时,师尊和师娘或许也如徐长老一般为挽救她而努力,便决定往后要好好报答她们。   同时,兴许是有相似的遭遇,她对这对师徒也生出不少好感来。   六月二十七日,正当无夷门许多人都准备了礼物给覃思顾庆生之时,当事人却准备下山去。   覃锦纹拦下她的姐姐:“姐姐,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你要去哪儿?”   戴着帷帽的女子立在阶梯上,她身穿水蓝色宗服,腰上却系着青色丝带,纱布将她的上半身都笼罩在内,让人无法窥视她的容颜。   她道:“我有些事,你们自己热闹吧!”   “可是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覃锦纹嘟囔。   覃思顾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等我回来再看。”   说罢,覃思顾转身朝山门走去。   覃锦纹却喊道:“可是这份礼物等不到你回来了。”   也不知道她姐姐是否听见了,她挫败地回去告诉苏北顾这个消息:“我姐姐有事离开宗门了。”   苏北顾有些遗憾,尽管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遗憾,便起身道:“既是如此,那我也该告辞了。”   “哎,你不许走,等我姐姐回来嘛!”   苏北顾抬手准备摘下这串流珠,然而她的动作顿了顿,最终打消了将它还给对方的念头。   修行岁月漫漫长,或许只有这串流珠方能让她记得她曾有一个挚爱。哪怕这串流珠是有主的,可既然落到了她的手中,那就是她的了,她为何要还给对方?   担心对方拦着她不许她走,她唯有搬出自家师尊来:“我师尊是江以宁,你确定要拦我吗?”   江以宁之名才是真正的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这么一说,覃锦纹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否认道:“佩仙仙君的弟子怎么会只有凤初境?”   苏北顾自谦地道:“因为我愚钝。”   覃锦纹:“……”   尽管十分不舍,但她并没有勇气去招惹江以宁,便只能放了她:“离开无夷门也是要去登记的,我送你离开吧!”   苏北顾相信她不会出尔反尔,点了点头。   二人刚出院门,却是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只见一道倩影如魅影般疾步而来,速度快得似一阵风,眨眼便从百米外来到了跟前。   苏北顾敏感地察觉到那帷帽之下,正有一道目光仿佛灼穿了纱布投了过来。   覃锦纹惊呼:“姐姐,你不是有事要下山吗?”   好会儿,帷帽里才传出一把清脆的声音:“你说要送我礼物,是什么礼物?”   覃锦纹想不通她为何忽然对这份礼物产生了兴趣,忙不迭地抓起苏北顾的手,露出她手腕的流珠,道:“姐姐看这是什么?!”   覃思顾许久都没有动静,苏北顾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挪开过。   覃锦纹似乎没有发觉姐姐的异样,自顾自地道:“我觉得这是姐姐在找的流珠,可是这流珠有主了,她不肯卖给我,我只好连人带流珠一块儿带回来啦!”   她抓得有些用力,苏北顾感觉到了疼痛,不禁拧了拧眉。覃思顾忽然伸手将覃锦纹的手拨开,正当苏北顾以为自己的手能恢复自由时,却落入了另一只手中。   那双长年使剑而留下一层茧子的手牢牢地抓着苏北顾的手腕,那道目光也落到了流珠上。   苏北顾感觉手腕的手抖了抖,即便她看不透帷帽之下的面容,也凝望了过去,道:“抱歉,这流珠是我的,不管你是否它的前主人,我都不会出让的。”   半晌,覃思顾问:“你当真不还给我?”   听着这道越发熟悉的声音,苏北顾又晃了晃神,她避开视线,不想让自己的哀伤流露出来,让别人看见。   覃锦纹担心她姐硬抢,便低声道:“姐姐,她是江以宁的弟子。”   “原来如此。”覃思顾松开了苏北顾的手腕,又道,“据我所知,江以宁的弟子应该是一位天纵奇才的修行天才,很早便踏入了晖阳境,怎么会只有凤初境?”   覃锦纹也很好奇,倒不是怀疑苏北顾是骗子,毕竟修仙界还没有人敢假冒江以宁的弟子。她只是好奇苏北顾的修为是怎么一回事。   苏北顾言简意赅:“冲击乾元境时出了点岔子。”   她看向姐妹俩:“若是不信,我可将师娘喊来。”   “你师娘……莫不是百剑仙苏无名?!”   苏北顾心想,没想到她师尊和师娘谈个恋爱这么高调,竟这么多人知晓她们的关系。   “难怪你敢跟过来。”覃锦纹面色古怪地嘀咕。   苏北顾笑了笑,见她们并无恶意,也再无拦她的意思,便准备离去。这时,被施了法,风吹不动的帷帽忽然被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了覃思顾的半张脸。   苏北顾的步伐一顿,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覃思顾:“你……”   覃思顾摘下了她的帷帽,苏北顾却再也保持不了淡定,失神地叫道:“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没想到吧,现在的大佬是覃姐,苏道长成小白脸了。   ——   感谢在2022-09-1016:37:17~2022-09-1022: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ckyKK、大大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乖乖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结成道侣   苏先归和江以宁怎么也没想到苏北顾只是出门逛一趟街就带了一位女修士回来说要与之结成道侣。   江以宁没什么意见,倒是苏先归开始打听覃思顾的全家:“小北顾啊,你是不是被骗了?这几十年来你都不曾谈过恋爱怎么就忽然非她不娶了?她谁啊?无夷门的?那不是菜鸡宗门吗?活了百年才无相境修为?要不是你出事了你早就超过她了……”   苏北顾:“……”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娘有当恶婆婆的天赋?   她用歉然的目光看着覃思顾,后者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   “竟然当着我们的面眉来眼去是想秀恩爱?”苏先归横眉竖眼,立马跑到江以宁的面前“娘子,她们不尊重我!”   一只青尾红羽的鸟飞了过来立在江以宁的肩头,也学着苏先归喊道:“她们不尊重我!”   “师娘、青木,别闹了。”苏北顾再度开口。   覃思顾也没想到百剑仙苏无名竟然是如此没脸没皮的无赖,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取得江以宁芳心的。再说这鸟,若她没记错是十分珍稀的灵兽“尘灵鸟”,开启了灵智后便学会了口吐人言,修仙界的修士往往凭鸟识人一旦这只鸟出没,便知晓江以宁必定在附近。   江以宁只是瞥了眼苏先归对其戏精行为予以了无视她问二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苏北顾道:“弟子是在那个世界认识她的。”   江以宁和苏先归都知道她在《太极周天图》里蕴养神魂、重塑人身时发生的事可覃思顾怎么会在那里面遇到苏先归?   覃思顾觉得在江以宁的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她曾在一次秘境中与魔修夺宝而结怨后来她闭关冲境那魔修便设计重创她她走火入魔险些丧命,后被师父救回一命,但她的神魂却深陷魔修制造的困境之中。   在那个没有灵气可以修行的世界,她成了刚出生就被溺毙的女婴。第二次投胎虽然不至于刚出生就被杀害,但过了一个多月,乡里遇到了天灾,家里活不下去,只好将她遗弃在路边,她被活活饿死。   之后的轮回里,她活得一次比一次长,却仍旧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死亡的阴影一直追随她,让她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生死,再一次次地投胎。而每投胎一次,她的记忆都会丧失一部分,等她投胎到遇到苏北顾那一世时,她已经彻底记不起前尘往事。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那魔修的目的便达到了,他就是希望她困在里面,永远都无法脱身,一世又一世地轮回,直到她成为彻底无法修行的废人。   兴许是上天的垂怜,又兴许是与苏北顾的缘分,她投胎到覃倌家时,覃倌夫妻尚无子嗣,她得以被悉心呵护长大。   但若苏北顾没有出现,她必然会因为出身而成为一个自幼被人厌恶、嫌弃的棺材匠之女,在她的童年时期,没有人给予她希望,没有人告诉她无需害怕,也没有人给她丁兰尺,她便会彻底沉入黑暗。   嫁给苏南城后,她会被恶婆婆卢雪欢欺辱,苏南城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还会带着妾室回来羞辱她,连小小妾室都可以对她耀武扬威。她胆小怯弱,一直都不敢反抗,最终也会受尽身心折磨而死。   与苏北顾的相遇让她改变了这一切,之后苏北顾教她修行,她得以重新接触修仙界的知识。   后来正是因为她重新踏上了修行之路,死后才摆脱了轮回,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并醒了过来。   这次的经历让她感悟良多,她突破了境界的障碍,顺利晋级无相境。   本来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魔修搞的鬼,她完全可以当那些都是假的,可不知怎的,她记起了苏北顾临终前跟她说过的话,苏北顾说自己是来自于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意外丧命,才魂寄于苏家,投胎成了苏北顾。   覃思顾不知道苏北顾是否是这方世界的人,但她想去找寻对方,这一找就是多年。   可她却没想到,苏北顾竟然是江以宁的弟子。她不是没听过江以宁有弟子,但那弟子已经数十年未曾露面了,加上修士爱用字号或假名,所以她便错过了。   苏先归听完她们的故事,却发现了疑点:“不对呀,这串流珠怎么解释?按你的说法,它是你被那魔修暗算后遗失的,可它怎么会在那个世界出现?”   覃思顾道:“其实这串流珠是普通的流珠,在我被师父收为徒弟的那天,爹娘送给我的礼物。他们本来想买一件灵器给我傍身,却在买礼物时被人欺骗,他们只是凡人,并不清楚真伪,我也没有告诉他们真相,满心欢喜地收下了它。   “兴许是我一直随身携带,所以即便它没有随我到那个世界,我却因缘巧合地得到了一串一模一样的流珠作为礼物。这上面本来刻着我的字,但在那个世界,我却赋予了它新的含义。”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苏北顾。   苏北顾温柔地看着她,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如今这串流珠已经回到了覃思顾的手里,且是苏北顾亲自给她戴回去的。   苏先归对苏北顾道:“我就说要教你炼器,不然这么寒碜的礼物怎么送得出手?”   苏北顾:“……”   覃思顾道:“我不觉得寒碜,只要是北顾送的,我都喜欢。”   苏先归又去找她媳妇儿诉苦:“娘子,她们又不尊重我!”   覃思顾:“……”   江以宁轻拍了拍苏先归的背,眸光淡然地看向覃思顾和苏北顾:“你们要在一起,我不反对,只是北顾怎么说都是我的弟子,她刚重生,身体差,我不建议你们立马结成道侣。”   苏先归一下子来劲了:“对呀,而且我不喜欢你们无夷门,我家北顾可不能嫁去你们那儿,只能你嫁过来。”   苏北顾扶额,她师娘的脑回路也好奇怪哦!   她对江以宁道:“师尊,弟子是不会耽误修行的。”   能与覃思顾重逢,她自然是欣喜无比,但也不会因此就荒废了修炼。   其实修为散了也是好事一件,师尊给的功法里就有一种重新修炼容易让神魂更加稳定、凝固,有助于修行的方法。   苏北顾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修行了,覃思顾太熟悉她了,见状,也只得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   覃思顾眸光闪了闪。若苏北顾此时注意力在她身上的话,必然能发现这是她算计别人时的模样。她微笑道:“晚辈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希望到时候北顾能陪我回娘家探亲。”   这探亲要探多久,可就说不准了。   也不知道苏先归和江以宁是否知晓她的谋算,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苏北顾不是小孩子了,她们不可能整日替她操心未来的日子。   苏北顾回过神,躬身行礼:“还请师尊师娘成全。”   苏先归拿出小手绢抹泪:“孩子大了,要成家了,呜呜呜……”   苏北顾:“……”   师娘,倒也不必演得这么浮夸。   “行吧,我也懒得反对了,不过,你要是敢欺负我家北顾,我就用剑埋了你们无夷门!”苏先归恶狠狠地道。   覃思顾:“……”   虽然她并不在乎苏北顾的出身,但是想到苏北顾的那些长辈们,她突然觉得压力不小。   ……   覃思顾和苏北顾再回无夷门时,无夷门听说徐长老首徒竟然拐了“正道之光”江以宁的弟子、炼器宗师百剑仙苏无名的养女、修仙界第一宗门万峰阁长老桃溪真君的徒孙,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关键吧,对方的修为太低了,让众人的心情有点复杂。   有人不相信覃思顾是真心喜欢苏北顾这个废物的,还以为覃思顾看中的是她的出身。   但不管他们如何评说,都动摇不了二人的感情。   苏北顾还是跟以前一样,心里除了修行,也没了别的爱好。不过如今身边有了覃思顾,生活到底是比从前要丰富多彩了些。   多年以后,苏北顾的修为终于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准,她也如愿与覃思顾完成了婚礼,正式成为在天道见证下互定终身的道侣。   之后苏北顾去了一趟书院,一来是想了解《太极周天图》的事,二来……   她将一本心法交给了书院的院长,道:“这是晚辈在那个世界所获的心法,晚辈想知道那个世界的秘密。”   院长看着心法,良久,才轻笑道:“我虽是书院的院长,但书院却非我所创,她的来历与一位神秘的女子有关,这本心法正是她所攥。”   苏北顾心中一动,道:“她在那个世界被称为紫衣元君。”   “其实我们这个世界并非唯一的世界,修仙界中很多人以为太清境便是终点,然而天外有天,在别的世界,比太清境还要强劲的人太多了。你想知道世界的秘密,我又何尝不是呢?然而我们距离那个真相都太过遥远,也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接触到的。”   苏北顾闻言,明白了院长的意思,于是不再追问此事。   她离开书院,传送阵外已有一道倩影正在等候,她走了过去,牵起对方的手:“娘子。”   “问到答案了?”覃思顾问。   苏北顾摇摇头。   覃思顾想得开:“那就先别管了。”   苏北顾微微一笑,颔首道:“嗯。”   须臾,她又说道,“难得出来一趟,我们不如去找点事做?”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苏北顾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却冷了些许:“找当年害你险些丧命的魔修报仇。”   覃思顾一愣,旋即吃吃地笑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大家若是不嫌弃,那就下一本再见啦~   ——   感谢在2022-09-1022:43:01~2022-09-1120:4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uckyKK、无敌大陈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rkrise、小P2瓶;58509897、青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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