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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时心动
　　作者: 明月闪闪
　　简介:
　　顾清潼和沈茂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是整个江城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可惜二人八字不合，从小不对付，感情培养了二十来年，依然只有冤家，没有欢喜。
　　酒吧里，众人纷纷下注，赌二人何时解除婚约。
　　顾清潼将脖子上价值七位数的钻石项链拍在桌上：“我赌明天。”
　　众人心想，这回估计是来真的了。
　　等着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只等沈顾两家公布消息，结果取消联姻没等到，却先等到两人同入酒店，彻夜未出。
　　第二天，男人惬意地叼着烟，和她商量：“解除婚约的事要不再缓缓？”
　　“……”
　　顾清潼把枕头甩到沈茂脸上，狗男人，滚！
　　沈茂将一颗16克拉价值一亿八千万天价的传世粉钻送到顾清潼手中：“赔你的。”
　　顾清潼似笑非笑地勾住男人的领带：“知道我对什么样的男人不感兴趣吗？”
　　“已经到手的，和主动送上门的。”她故作遗憾，“真不巧，你两样都占全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爱你，早在心动以前◆
　　[带刺玫瑰x闷骚腹黑]
　　[青梅竹马/冤家变情人/互怼互撩小甜饼]
　　看文指南：
　　1.甜饼，双c，1v1，he。
　　2.男女主非完美人设，介意慎。
　　3.谢谢我宝@圆小北的封面！推荐新文《我的机长大人》！超好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清潼；沈茂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甘情愿做你的囚徒
　　立意：爱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　　?


第一章 
　　一股强冷空气南下，气温骤降，刚进十二月，江城就飘起了雪。
　　晚九点，刚刚结束一天工作的行人裹紧大衣，行色匆匆的往家赶，而一江之隔的对岸，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江城内环中心灯火通明，倒映在明镜似的江面上，宛如童话中的水晶宫。
　　此时，国金大厦顶层，二百七十度落地窗环绕的宴会厅中觥筹交错，灯火辉煌，顾清潼端着香槟，游刃有余的穿梭于宴会之中。
　　这是网剧《午夜流星》的庆功宴。
　　《午夜流星》是顾清潼名下青桐影视主投的第一部 剧，投资额不到2亿，在影视投资通货膨胀的当下，算不上大投资。 
　　但净赚15亿+，投资回报率超700%，堪称业内奇迹。
　　顾清潼之前虽也投过几部剧，但都是小打小闹。
　　这次《午夜流星》大获成功，算是得到业内主流的认可，因此借着庆功宴的名头邀请了不少业内名流，办了个小型晚宴，也正式在圈子里亮了相。
　　和到场明星导演制片编剧等各路大佬打过招呼，顾清潼将余下的招待工作交给相关负责人，自己到吧台处的休息区喘口气。
　　姜胭正窝在吧台角落玩手机，见她过来忙招了招手：“完事了？”
　　顾清潼在她身边坐下，拿了瓶苏打水拧开：“差不多，等会儿结束的时候还要再上台露个面。”
　　姜胭神神秘秘的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给你看个东西。”
　　顾清潼莫名其妙的瞟她一眼，目光落在屏幕上，手机页面上显示着一则娱乐新闻，加粗加黑的标题格外醒目——
　　《格莱美知名华人女歌剧家桑薇即将回国发展，娱乐圈恐迎来大变局！》
　　标题下的配图是一张机场抓拍。
　　文艺范儿十足的女人戴着墨镜回头，一手端咖啡，一手比“耶”，脸上妆容清淡，笑容甜美。
　　旁边媒体配字：天使歌喉，纯欲少女！
　　顾清潼嘴角微微抽搐：“什么玩意就‘娱乐圈恐迎来大变局’？娱乐圈认识她么……还天使纯欲，恶不恶心？”
　　顾清潼说着，做了个“哕（yue）”的表情，嫌弃的把手机推到一边：“姜胭你和我多大仇多大怨啊你给我看这个？”
　　“不是，你再仔细看看。”姜胭疯狂暗示，“后面那只手，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
　　顾清潼又往手机上瞟了眼，新闻配图上，“少女”二字后面，一截属于男人的手臂入镜，突出的腕骨上缀着一粒殷红小痣，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宛若雪中一点红梅。
　　目光在那腕骨上定了几秒，而后移开。
　　顾清潼到底还是没忍住，冷笑出声。
　　姜胭收回手机，看她两眼，试探着开口：“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顾清潼拿了一块蛋糕，正慢吞吞的吃着，奶油腻的令人倒胃口，她忍不住皱眉：“晦气。”
　　“……”
　　顾清潼拿柠檬水漱了口，总算缓解了嘴巴里恶心的味道，淡淡瞥了姜胭一眼：“你问沈茂啊？”
　　“……啊。”
　　“狗改不了吃屎，谁还能拦着他不成？”
　　“……”
　　姜胭叹为观止：“你这张嘴，不去参加脱口秀真是屈才了。”
　　“那可不？”顾清潼一边拿手机找角度自拍，一边遗憾叹气，“可惜本小姐的出场费，节目组出不起。”
　　“……”
　　一连拍了好几张，背景都有人，顾清潼忍不住回头。
　　姜胭问：“你看什么呢？”
　　顾清潼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人在偷看我。”
　　“姐妹，你长这个模样，和靠脸吃饭的流量明星也不差什么，被看不是很正常？”姜胭无语，“你从小到大还没被看习惯？”
　　“是个女人。”顾清潼强调。
　　“行行行，知道大小姐你魅力大，男女通吃行了吧！”
　　顾清潼又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了。
　　撩撩头发，冲姜胭抛个媚眼，毫不谦虚：“是呢。”
　　她还想说什么，手机先响了，于是比了个手势起身去旁边接电话。
　　姜胭应付了几名上前搭讪的男士，无聊的刷着手机，这才发现顾清潼上了热搜，以林星野神秘女友的身份。
　　林星野是《午夜流星》的男主角，长相身材无一不是顾清潼喜欢的款，近来更是凭借着《午夜流星》一跃成为新晋流量。
　　姜胭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八卦，顾清潼挂了电话，臭着一张脸回来。
　　姜胭忙收起脸上吃瓜的表情，义愤填膺道：“谁的电话？居然敢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不想混了？”
　　“……浮夸了啊姐妹。”顾清潼郁闷，“我大舅。”
　　“你家出事了？”
　　“没。”顾清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个白眼，“他提醒我呢，说我现在是有婚约的人，在外面不能胡来，说话做事得顾及两家的颜面巴拉巴拉……”
　　“我干什么了我？我冤不冤啊！”
　　她说着，手机又响。
　　顾清潼点开看了眼，正好看到沈茂的消息。
　　很简单，就四个字：“注意影响”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仿佛领导莅临，发表了什么重要讲话，其中精神需要自行领会。
　　顾清潼的无名火瞬间被点燃，“啪”一声把手机扔到吧台上：“这人是不是有病？”
　　姜胭瞟了眼屏幕上的聊天界面，连忙拽住她，轻咳一声：“别冲动别冲动，那个，沈总估计是误会了……”
　　说着把热搜点开给她看。
　　顾清潼看着营销号Po出的她和林星野的亲密合照，诧异的挑了下眉，虽未再出声，但脸色仍不算好。
　　姜胭原本是不信的，可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又有点不确定：“清潼，你和林星野不会真的……”
　　“假的。”顾清潼将手机推到一边，没好气，“照片是借位。”
　　“哦。”
　　顾清潼还是不爽：“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他和桑薇不清不楚就没问题，我和别人上个热搜就得注意影响？”
　　“我注意个屁，狗男女不得House！”
　　“等过完年我就和他解除婚约！”
　　“……”姜胭，“姐妹，这话我认识你第一天开始你就在说，说五六年了。”
　　“难道你以为是我不想吗？还不是沈茂那个狗东西不配合，我怀疑他就是故意想要折磨我。”
　　想到沈茂那张似笑非笑，仿佛自带嘲讽面具的脸，顾清潼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把刚刚那条新闻转发给我。”
　　“干嘛？”姜胭翻着手机，“要发给沈总啊？”
　　顾清潼：“嗯哼。”
　　姜胭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有人过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用眼神示意她：“找你的。”
　　顾清潼转头，就见一身西装的林星野走过来。
　　“顾总。”
　　林星野冲姜胭微微颔首，随后就热搜牵连到顾清潼一事诚恳的道了歉，并表示热搜已撤下，会尽快查明情况，给她个说法。
　　顾清潼并不很在意热搜，她看着林星野英俊的脸，忽的灵机一动。
　　“嘴上说说的道歉可没有诚意。”顾清潼冲林星野眨眨眼，笑的风情万种，“陪我合张影不过分吧？”
　　“我的荣幸。”
　　林星野十分配合的和她拍了张亲密合影。
　　顾清潼对照片效果很满意，顺手加了个自带暧昧感的甜美柔光滤镜，发给沈茂。
　　随后挑衅似的回他：“解除婚约就不怕影响不好了，你早点把位置腾出来，我也好给人家个名分啊，你说是不是？[可爱]”
　　姜胭旁观了顾清潼的一系列操作，感到十分一言难尽。
　　等林星野告辞离开，她忍不住问：“顾清潼顾大小姐，请你老实交代，你真的不喜欢沈总？”
　　顾清潼一脸“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表情看着她：“你有事吗？”
　　姜胭审视着她：“我怎么觉着你们有点欢喜冤家打情骂俏相爱相杀那味呢。”
　　顾清潼：“？”
　　“要我说你也别整天想着解除婚约了，沈总除了性格冷淡点，也没什么大毛病。”姜胭似想到什么，轻轻“啧”了声，“别的不说，沈总那张脸是真绝色。”
　　“沈茂给了你多少钱？”顾清潼不理解。
　　“哎，我说真的，反正联姻不就是那么回事？圈子里也很难挑出比他条件更好的，只要床上不冷淡就行了呗。”
　　“……”
　　“所以你们到底睡过没？”姜胭好奇。
　　“滚。”
　　顾清潼懒得的搭理她，看了眼时间，见宴会流程已经到尾声，起身跟着工作人员往台上走。
　　宴会最后有抽奖环节，姜胭一个人坐的无聊，跟上去凑热闹，就见人群中一个年轻女人正拿着手机鬼鬼祟祟的偷拍。
　　这种明星云集的场合，不允许拍照已经是不成文的潜规则，不该有人不懂规矩才对。
　　姜胭走上前，拍了拍女人的肩，正准备提醒，还没来得及张口，女人先惊慌失措的掉了手机，随后借着捡手机的动作转身欲溜，被姜胭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你跑什么？”姜胭皱眉。
　　-
　　《午夜流星》的庆功宴圆满结束。
　　顾清潼从台上下来，就见姜胭等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犹犹豫豫的，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清潼最受不了这副婆婆妈妈的样，问：“有事？”
　　姜胭：“……啊，嗯。”
　　“有事就说。”
　　姜胭清了清嗓子，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试探道：“你对沈茂到底……”
　　“我要是喜欢沈茂我立刻破产一辈子没有性生活！”顾清潼瞪她一眼，“你今天怎么回事？尽给沈茂说好话。”
　　姜胭立马摇头：“你说的对，是我眼瞎，沈茂就是个拈花惹草不守男德的狗东西！”
　　顾清潼：“？”
　　“那……”姜胭犹豫的看她，“你还退婚吗？”
　　“不然呢？”
　　顾清潼张口就来，满嘴跑火车，说话不带喘气的：“我给你说我现在巴不得有个女人大着肚子跑到我面前说她怀了沈茂的孩子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取消婚约。”
　　姜胭终于松了口气：“恭喜，你的愿望快要实现了。”
　　顾清潼：“？”
　　姜胭领着她走到宴会厅旁的休息室门口，小声道：“有女人，但没孩子。”
　　顾清潼皱眉：“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一直觉得有女人在偷看你吗？”姜胭轻咳一声，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人我找到了，是沈茂的小情人……”
　　在姜胭简单的交代中，顾清潼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她凤眼朱唇，五官端庄，是那种明艳夺目的漂亮，冷着脸时整个人都显得凌厉。
　　姜胭看着她的脸色，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不是不在意么”，一边很有眼色的闭了嘴。
　　“……具体情况你自己问吧。”
　　说着推开休息室的门。
　　顾清潼和里面的女人四目相对。
　　女人似乎正在打电话求救，见了顾清潼警惕的退两步，虚张声势的警告：“你、你别乱来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而且我、我已经报警了！”
　　“没给沈茂打电话？”顾清潼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
　　“当、当然打了！”
　　姜胭从外面关了门，顾清潼径直走到休息室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腿交叠，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目光冷淡挑剔的审视着面前的女人。
　　或者说，女孩。
　　眼前人一副清秀乖巧的长相，一双眼睛却很机灵，即便努力打扮的成熟，仍能看出一身的学生气。
　　沈茂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没品味。
　　不过想想桑薇，他连屎都吃过了，喜欢什么都不稀奇。
　　沈茂被她抓住把柄，本来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这会儿，她胸口却像是被什么堵着，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顾清潼想，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出现在她高高兴兴开庆功宴的时候……
　　都怪沈茂那个狗东西！
　　女人被顾清潼盯的头皮发麻，见她一直不说话，终于憋不住，自己先开了口：“顾小姐，我知道你和阿茂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
　　“但我、我和阿茂不一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想请、请你成全我们。”
　　“你并不喜欢阿茂，不是吗？”
　　一句“阿茂”终于让心不在焉的顾清潼回过神来，她瞟了眼对面的女人，轻嗤：“阿茂？叫的还挺亲热。”
　　女人警惕的看着她，不吭声。
　　顾清潼似笑非笑：“我呢，恐怕成全不了你，不过我可以找个人来成全你。”
　　-
　　十点过半，逸宁集团写字楼依然灯火通明，穿着整齐的员工脚步匆匆的在办公区内穿梭。
　　会议室内，东岛项目各负责人正交头接耳，眉头紧锁的低声讨论着什么。
　　主位上的沈茂穿一身量身剪裁的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一颗，领带系的工工整整。
　　他五官精致，轮廓立体，一双桃花眼写尽风流。
　　本应妖孽横生的一张脸，却因淡漠的表情和挺直鼻梁上一副金丝边眼镜变得斯文禁欲起来。
　　私语声中，沈茂手中的钢笔不紧不慢的在桌子上点了点，会议室内霎时一静，所有目光都向主位看来。
　　沈茂：“各位讨论出结果了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吭声，整间会议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茂的手机恰在这时响起，他看也没看便挂断，顺手关了静音。
　　会议室转内再次安静下来，沈茂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忽的笑了声，整个人深深靠进椅背，十指交握，放松的搁在桌面上。
　　“各位沉默，是觉得我的问题太难，还是觉得不需要给我个交代。”
　　作为集团新上任的副总，他实在是过分年轻，又长了一副明星似的好相貌，可却并没有人敢真的看轻他。
　　项目总监立刻赔笑：“二少误会了……”
　　“叫沈总。”
　　沈茂纠正。
　　“沈总。”总监噎了下，满脸堆笑，“是这样，东岛项目之前一直是大少在负责，有一部分账目……”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沈茂瞟了眼，看到来电显示上顾清潼的名字，目光微顿，随后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是沈经理。”
　　沈茂自金丝镜片后睇了项目总监一眼，眼神平淡，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工作场合，刘总监还是注意下称呼的好。”
　　刘总监尴尬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应是：“……有一部分账目不明，我还需要和沈经理那边的人再确认一下。”
　　“东岛项目的问题由来已久，具体要怎么查，从哪里查，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您看现在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商讨个方案，明天给到您可以吗？”
　　刘总监说的诚恳，沈茂抬腕看了眼时间，终于在众人忐忑的目光中点了头：“今天先到这，明天早晨放半天假，下午上班把讨论好的方案送我办公室。”
　　众人连连应是，挨个起身离开。
　　沈茂拿起手机，电话因久未接通已经挂断。
　　两人虽有婚约，但平日里鲜少联系，不知顾清潼找他会是什么事。
　　沈茂揉揉眉心，正准备回拨，顾清潼却先打了过来。他随手接了，转头吩咐助理路天明：“让司机在停车场等我。”
　　这才松松领带，瞥一眼屏幕。
　　顾清潼今天穿了件烟灰粉的缎面吊带裙，灯光一照水波盈盈，裙子剪裁虽简单，却把细腰长腿显露无疑。
　　她手机拿的高，顺着镜头角度看过去，胸前沟壑若隐若现。
　　沈茂目光停留两秒，旋即挪开，语气淡漠：“有事？”
　　作者有话说：
　　放个文案，下一本写《当你闪耀时》
　　1.娱乐圈底层，十八线小编剧乔闪闪终于接到一部大IP改编，可男主却是自家爱豆的对家。
　　那个演技烂，耍大牌，审美成谜，热衷摆烂，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顶流——
　　陆星耀。
　　不仅如此，乔闪闪还得为他的垃圾演技改剧本！
　　熬了无数的夜，掉了数不清的头发，乔闪闪终于怒而发誓：“再给他改剧本我是狗！”
　　不久后，酒店会客室。
　　陆星耀拿掉盖在脸上的杂志，修长手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听说你不想给我改剧本？”
　　“……”
　　2.当红顶流陆星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着一个黑粉给自己当粉丝，零片酬出演人家写的戏还被嫌演技烂。
　　为此他苦练演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对家套近乎。
　　成功拿下人生中第一个演技奖项当晚。
　　颁奖台上，主持人询问他发愤图强的原因，陆星耀转着中指上的素圈戒指，漫不经心：“祖宗说了，拿了奖，才能演她写的戏。”
　　众人：？
　　#当你闪耀时，星星也为你折腰#
　　[十八线小编剧x对家黑红顶流（事业脑·反矫达人女主x恋爱脑·骚断腿·拽比男主）]
　　[欢喜冤家/互怼互撩小甜饼/热血浪漫爱情童话]


第二章 
　　顾清潼皮笑肉不笑的刺他一句：“沈总还真是贵人事忙，就您接电话这个速度，什么事不都得凉了？”
　　沈茂并不理她：“没事我挂了。”
　　顾清潼最烦的就是他那副高高在上，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BKing样。
　　他以为他谁啊？
　　默默翻了个白眼，顾清潼也不和他废话，直接调转镜头，对准对面的女人：“你的小情人哭着喊着求我成全呢，解除婚约的事你考虑一下？”
　　沈茂看着镜头里陌生的面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找的人？”
　　顾清潼：“？”
　　顾清潼把镜头转过来，盯着沈茂那张令人讨厌的脸，皱眉：“你什么意思。”
　　沈茂要笑不笑的扯了下唇角：“听说有的女人为了离婚时多分财产，会找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假扮第三者，伪造丈夫出轨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解除婚约找人设计你？”顾清潼简直要被这个人的无耻气笑了，“我至于么我！”
　　“不然呢？”
　　他语气平淡，但意思很明显。
　　——这就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顾清潼气得要死，忍不住冷笑：“敢做不敢认，沈茂，你就这点担当？”
　　沈茂摘了眼镜，轻轻按压挺直的鼻梁，原本还算平静的声音带了些许克制和忍耐：“顾清潼，我再说一遍，我并不认识你旁边那位小姐。”
　　“与其怀疑我和这位小姐之间的关系，你不如想想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新型诈骗。”
　　沈茂说完，缓缓睁眼。
　　明明是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透过镜头看来时却只有凉薄和冷漠。
　　“我建议你报警。”
　　两人通话开着扩音，沈茂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遍整间休息室。
　　从顾清潼打电话起就缩在一旁，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女人听到“报警”二字终于慌了神，忍不住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小姐，我和沈先生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就是受人之托一时鬼迷心窍……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千万不要报警！”
　　“……？”
　　顾清潼懵了一瞬，抬眼去看，就见那女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挪到门口，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冲她拜了拜。
　　不等她反应，女人便拉开门，头也不回，飞快的溜了。
　　顾清潼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捉奸”会发生如此离奇的转折，整个人都是懵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似乎是被顾清潼的表情取悦，手机那头，沈茂自电话接通，头一次笑出声。
　　悦耳的笑声透过喇叭钻进顾清潼的耳朵，像针一样刺中她此刻正敏感的自尊心，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了毛：“笑什么笑！”
　　沈茂唇角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并不回答。
　　但答案显而易见——
　　笑你蠢。
　　顾清潼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一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想顺着镜头爬过去，撕了沈茂那张仿佛自带嘲讽特效的脸。
　　见她无话可说，沈茂抬手欲挂电话，目光扫过屏幕，看到顾清潼不久前发来的合影，忽的一顿。
　　视线停留两秒，他轻眯了下眼：“你挑男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
　　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他停顿半秒，从鼻腔里轻轻“呵”了声，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轻蔑和不屑。
　　“——不怎么样。”
　　-
　　Rouge酒吧。
　　装修颇有格调的大厅内，灯光暧昧，舒缓的爵士乐轻轻回荡。卡座间以绿植屏风相护掩映，既开放又保证了私密性。
　　“……他居然让我去报警！他让我去报警！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顾清潼怒火中烧，从宴会大厅到酒吧的一路上，辱骂就没有停止过：“好，就算我误会他了，难道他没长嘴吗？他不会解释吗？他是哑巴吗？！”
　　“还有，这件事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吧！人林星野带我上热搜还知道给我道歉呢，他呢？他居然笑我！我真的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他这么傲慢又刻薄的男人！”
　　看她气的脸都红了，姜胭忙给她倒了杯酒，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别气别气，这事怪我，是我没搞清楚……”
　　“和你有什么关系？”顾清潼瞪她，“你别想着给他说好话，就是沈茂那个狗东西的错！”
　　“是是是，他的错。”姜胭赶紧顺毛哄。
　　顾清潼还是气不过，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酒，“啪”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姜胭连忙给她添上。
　　“你知道他还说什么吗？他居然嘲讽我挑男人的眼光不好！”
　　“我那是眼光不好吗？我那是命不好！不然我怎么会倒了八辈子霉和他这种人有婚约！”
　　“他凭什么嘲讽我啊？”顾清潼越想越气，“他都能看上桑薇了还有什么脸来嘲讽我？不要脸！！！”
　　……
　　一瓶酒在顾清潼的骂骂咧咧中见了底。
　　姜胭新开一瓶给她满上，趁着她喘气的功夫安抚道：“好了不气了，今天是你的庆功宴呢，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包你喜欢！”
　　顾清潼不大相信的睨她一眼，姜胭神秘兮兮的冲她眨了眨眼，而后拍拍手，下一秒，穿着衬衫马甲的少爷绕过卡座四周遮挡视线的绿植鱼贯而入。
　　少爷们在卡座前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各个身高腿长，面容英俊，动作整齐的将右手按在左肋下，九十度弯腰，齐声道：“顾小姐、老板，晚上好！”
　　顾清潼一口酒呛进嗓子眼，顿时咳嗽不止。
　　姜胭连忙抽了纸巾递给她，帮她拍着背，担心道：“你还好吧？”
　　顾清潼摆摆手，拿纸巾捂着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一抬眼见一排少爷足有十几人恭恭敬敬的站着，忍不住瞪了姜胭一眼。
　　姜胭浑然不觉，兴致勃勃的向她介绍：“这些可是我特意按照你的喜好挑的，长相身材都是你的款，怎么样，选一个？”
　　“姜胭你在搞什么？”顾清潼瞪她，“我给你投资是让你开酒吧，不是开养鸭场！”
　　“什么养鸭场，我做正经生意的ok？”姜胭真是服了她那张嘴了，“找人陪你喝酒聊天开心一下而已！你想哪去了？”
　　见顾清潼不说话，姜胭警惕的看她一眼：“喂，你想找男人自己找啊，我可不想被你两个舅舅找上门打断狗腿。”
　　顾清潼似乎是有些醉了，好半晌才眨了下眼，慢吞吞的“哦”了声，托着腮，抬眼去看姜胭给自己准备的“大礼”。
　　她喜欢美人，尤其偏好那种雌雄莫辩的精致长相，但气质不能柔，最好还要带点桀骜不驯的攻击性，才会令她有征服欲。
　　目光从一排少爷脸上扫过，不得不说，姜胭确实把她的喜好拿捏的死死的。
　　可顾清潼却不知怎么有些心不在焉。
　　姜胭戳了戳她的手臂：“怎么样？看上哪个了？”
　　顾清潼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不用了。”
　　姜胭微微一愣，见她确实没什么兴致，于是摆摆手让人下去，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下：“怎么了？”
　　顾清潼摇头。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起沈茂，进而想到他说她挑男人眼光不行时的语气和表情，心里的小火苗又开始噌噌噌的往上冒。
　　但她不得不承认，即使不谈家世学历个人能力，单论样貌和身材，这些少爷和沈茂也没有可比之处。
　　沈茂这人性子虽不讨喜，但长相身材真的堪称极品。
　　见过了珍珠，怎么还可能看上鱼目呢？
　　顾清潼向来要面子，尤其在和沈茂有关的事上，非要争个高下才肯罢休。可这会儿，她发现想要找一个各个方面不输沈茂的男人，无异于屎里淘金。
　　心里憋屈得厉害，又不想说那些长沈茂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她只好一个人闷闷喝酒。
　　姜胭见她突然蔫下去，不由有些担心，正想安慰两句，大堂经理匆匆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姜胭起身往吧台的方向瞟了眼，脸色沉了沉。
　　她犹豫的看了眼顾清潼，为难道：“吧台那边有点事，我过去处理一下。”
　　顾清潼慢半拍的“哦”了声：“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姜胭说着拉着她起身：“你和叶知秋不是认识吗？她在旁边卡座聚会呢，我看来的都是你们圈子的人，你过去热闹热闹。”
　　“不去。”顾清潼拒绝的很果断。
　　“去吧去吧。”姜胭劝着，“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一个人喝酒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失意买醉呢。”
　　顾清潼本还想拒绝，听到最后一句白了她一眼：“我至于？”
　　“你当然不至于，但酒吧里人多眼杂的，这不是怕传出去不好听嘛。”姜胭哄她，“咱们顾大小姐永远春风得意！”
　　顾清潼傲娇的哼了声，这才端着酒杯施施然的起身。
　　两人刚从卡座出来，就和叶知秋撞个正着。
　　她有些惊讶的笑开：“清潼？我就说刚刚听着旁边的声音耳熟，原来真的是你！要不要过来坐坐？大家都在。”
　　顾清潼没来得及说话，姜胭先笑吟吟的和叶知秋打招呼：“叶小姐，我这边有点事，那清潼就拜托你了啊。”
　　“行了。”顾清潼睨她一眼，抽出被她挽着的手，“忙你的去吧！”
　　叶知秋也笑：“姜老板放心。”
　　叶知秋所在的卡座比顾清潼方才那个足足大了两倍，二十来个男男女女在里面聚会，丝毫不显拥挤。
　　这会儿，众人正热火朝天的围在桌边玩什么游戏。
　　似乎是在打赌，不断有人加码，首饰腕表包包钱夹不要钱似的往桌子上堆。
　　顾清潼跟着叶知秋进来，好奇的在后面看了会儿，问道：“你们在赌什么？”
　　她一出声，整个卡座霎时一静，所有人扭头看来，见确实是顾清潼本尊，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噼里啪啦摔碎好几个杯子。
　　“看到我这么惊讶？”
　　顾清潼挑眉，笑吟吟的提着裙摆找个空位坐下，她翘着腿，镶钻的鞋尖在灯光下慢悠悠的晃。
　　目光自众人脸上扫过，她歪了歪脑袋：“不方便说？和我有关？”
　　“哪能啊！”费宁忙起身给她倒酒，“顾大小姐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顾清潼托着腮：“提前说一声还怎么看好戏呢。”
　　叶知秋也不清楚这些人在搞什么，只好和稀泥：“哎呀，清潼你别往心里去，大家就是开个玩笑。”
　　顾清潼方才喝了不少，这会儿已经有些微醺，她轻轻晃着酒杯：“什么玩笑？让我也听听，看好不好笑。”
　　倒像是真的好奇。
　　费宁只好干笑两声解释：“有传言说你和沈二少过了年结婚，你们平时针锋相对的，这不是……大家就凑个热闹。”
　　她和沈茂结婚……？
　　顾清潼气笑了，瞟了眼桌上的筹码，盯着费宁，慢吞吞的问：“所以你们在赌什么？”
　　“呃，赌……”费宁咬咬牙，视死如归，“赌你们什么时候解除婚约。你别生气，大家都没有恶意！你看，大家都赌你们最后一定会结婚！”
　　顾清潼：“？”
　　顾清潼无论长相身材能力，还是身家背景，在一群天之骄子中都是顶尖的，不管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她。
　　见她一直不说话，众人心中都有些惴惴。
　　叶知秋赶紧瞪了费宁一眼：“可以了啊！开玩笑没边了，费宁你还不赶紧收拾了。”
　　费宁回过神来，忙应了声，众人跟着起身。
　　“等等。”
　　顾清潼终于开口。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顾清潼还穿着庆功宴上的吊带礼服，脖子上配了条钻石项链，打眼一看，至少七位数起步。
　　这会儿，她放下酒杯，抬手摘下脖子上的项链，笑吟吟道：“这么好玩的游戏，怎么能不带我一个？”
　　说着，将项链拍在桌上，掷地有声——
　　“我赌明天！”
　　众人一惊，这回是来真的了？
　　顾清潼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灌下一杯酒，面无表情的在心中发誓——
　　明天。
　　明天就和沈茂那个狗东西解除婚约！


第三章 
　　另一边。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单方面退婚的沈茂抵达新晟会所，正由经理领着前往包厢。
　　好友陆添今天回国，他们几个玩的好的特意为他准备了接风酒，这会儿人都到齐，就等沈茂了。
　　见他推门进来，陆添头一个起身，往他手里塞了杯酒，随后吊儿郎当勾住他的肩：“就你来的晚，自觉点啊。”
　　沈茂没说什么，把酒干了，到沙发上坐下。
　　他一出现，旁边几个负责倒酒的公主眼都直了，目光一个劲的往他身上瞄，激动的脸微微发红。
　　有大胆的忍不住问陆添：“陆少，这位是……？”
　　“叫沈少！没看沈少杯子空了？还不倒酒！”
　　公主立刻应了，拿起酒瓶，温柔小意的凑到沈茂身边，不料沈茂抬手盖住杯口，对陆添道：“明天还有会，不喝了。”
　　“我的接风酒你不喝？”陆添不满，“那你来干嘛。”
　　“给你个面子。”
　　旁边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周鸿在陆添吃瘪的表情中不厚道的笑出声，给沈茂递了支烟：“阿茂，恭喜你升任集团副总。”
　　沈茂接过烟：“谢了。”
　　公主很有眼色的拿着打火机凑上来，一双眼睛水波盈盈，欲说还休：“沈少……”
　　沈茂抬手挡了挡：“我自己来。”
　　见沈茂摊开手掌，全程没有多看她一眼，公主不情不愿的将打火机放在他手中，咬着唇嗔道：“沈少是不喜欢菲菲吗？”
　　陆添盯着叫菲菲的公主看了两眼，忽的笑开：“沈少还真不喜欢你这款。”
　　“那沈少喜欢什么样的？”菲菲好奇。
　　看向沈茂的眼里带了些许遗憾和不甘，这样年轻多金的大少爷，又长得和明星似的，就算知道高攀不上，能白睡一次也好啊。
　　陆添哈哈大笑：“我们沈少喜欢气质挂的，文艺范儿懂吗？你们这的姑娘我们沈少可看不上。”
　　沈茂低头点烟，吸了口，靠在沙发靠背上，隔着袅袅烟雾看向陆添：“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这样的？”
　　“哎，沈二你自己说的你不认啊。”陆添不乐意。
　　“我什么时候说的？”
　　“就高中那会儿，不信你问老周！”
　　“别问我，我可不记得。”
　　周鸿立刻摆明立场。
　　“你们故意的吧。”陆添“嘿”了声，睨着沈茂，“你真忘了？高二那会你那个便宜大哥整天追在顾清潼屁股后面嘘寒问暖，你当时怎么说的？”
　　陆添学着沈茂的样子轻嗤了声：“她愿意和谁来往和谁来往，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问‘顾清潼这样的你都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反正不可能是顾清潼这样的’。”
　　“后来你和桑薇越走越近，可不是就喜欢那种气质文艺范儿的嘛。”
　　“你今天倒是话多。”沈茂轻嗤。
　　“别装。”陆添嘿嘿一笑，坐到他身边，“我可看到桑薇的朋友圈了，前两天你们还一起喝咖啡呢，怎么？准备再续前缘了？”
　　“偶遇而已。”
　　沈茂掸了掸烟灰。
　　陆添显然不信：“真的？听说她准备回国发展了，这明显是为了你吧，你就真没点什么想法？”
　　沈茂：“我是有婚约的人。”
　　“你说顾清潼？那位大小姐不是整天闹着要退婚？真把这么一位姑奶奶娶回家，你还有安生日子过？”
　　沈茂语气淡淡：“沈家不可能让她退婚。”
　　言下之意，这婚她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不和沈茂结，还有沈弋等着呢。
　　沈茂和他那个便宜大哥斗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占了上风，不可能这时候让顾清潼嫁给沈弋。
　　这位大小姐别的不说，身家背景是一顶一的好，谁要能娶了她，那都不是少奋斗三十年，那是祖坟要冒青烟的程度。
　　只是这位大小姐的性格，也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起的。
　　陆添拍拍沈茂的肩，叹了口气，看过来的目光充满同情：“哥们，辛苦你了。”
　　沈茂不置可否：“和谁结婚不是结？”
　　“也是。”陆添想想，点头，“顾大小姐虽然性格让人头疼了点，可家世长相身材能力还真没几个人比的上。”
　　两人这边说着话，那边周鸿从手机中抬头：“阿茂，你来看看这个视频。”
　　“什么视频？”
　　陆添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把抢过手机，点开费宁的朋友圈。
　　看了没两秒，他倒抽一口凉气，激动的嚷嚷道：“你老婆要没了沈茂！”
　　沈茂没理会他的幸灾乐祸，伸手接过手机。
　　他的手很漂亮，肤色冷白，指骨清瘦修长，手机落在他手中顿时身价倍增，像什么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费宁先后发了两条视频，都不长，只有十来秒。
　　第一条一群人似乎在打赌，顾清潼摘了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拍在桌上，掷地有声的说：“我赌明天！”
　　沈茂扫了眼评论，很快明白过来他们在赌什么。
　　费宁在下面留言：“顾大小姐说明天和沈二少解除婚约，押上钻石项链一条，两家能否解除婚约，还请大家拭目以待！”
　　沈茂轻嗤，显然没把顾清潼的话放在心上，随手点开第二条视频。
　　一群人在玩什么游戏，顾清潼出镜不多，但镜头从她身上扫过时，她双颊微醺，眼神迷离，明显是醉的很了。
　　旁边一只属于男人的手臂半扶半抱的搂住她的肩，半张脸入镜，正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两人姿态亲昵又暧昧。
　　沈茂指间夹着烟，沉默的看着搂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脸上本就不多的表情缓缓消失，旋即露出一抹冷笑。
　　陆添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阿茂，你……”
　　“你们玩，今天记我账上。”
　　沈茂将手机还给周鸿，拿着外套起身：“我先走一趟。”
　　“哎……”
　　陆添还想说话，被周鸿拉了把，闭上嘴。
　　周鸿：“你忙你的，我们改天再聚。”
　　-
　　从新晟会所出来，正接近凌晨，江城内环中心依然灯明璀璨，车流不绝。
　　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平稳行驶在江边，沈茂坐在后排闭目养神，脑中闪过顾清潼拿来质问他的所谓“小情人”，随后又是沈弋亲昵搂着她的场景。
　　沈茂微蹙了下眉。
　　起初，他是真以为那女人是顾清潼为了退婚自己找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沈茂睁眼，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给我查个人。”
　　沈茂赶到Rouge酒吧时，十二点方过。
　　路天明拉开车门，商业大楼前庭人来人往，沈茂起身下车，沈弋也正好扶着醉醺醺的顾清潼从明亮的旋转大门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撞个正着。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淅淅沥沥的小雨夹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还未落地便消融了。
　　顾清潼的礼服裙外只罩了一件羊毛大衣，细白的小腿和光裸的脚踝都露在外面，冷风一吹，忍不住往沈弋怀里缩。
　　沈弋替她拢紧大衣，这才开口：“阿茂，你怎么来了？”
　　沈茂的目光在沈弋搂着顾清潼的手臂上停了停，随后落在沈弋脸上。
　　他忽的轻笑了声，往后一靠，放松的倚在车门上，慢条斯理的掏出烟点了一根，再抬头时，金丝镜片在灯光下微微一闪。
　　“这话似乎应该我问你。”
　　“这么晚了，你要带我的未婚妻去哪啊？大哥。”
　　沈弋顿了顿，温和的笑了笑：“阿茂，你刚刚升任集团副总，工作忙，有些事情顾不上，我都理解。”
　　沈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沈弋淡定道：“潼潼喝醉了，我送她回家。”
　　“我的未婚妻，就不劳大哥费心了。”
　　沈茂刻意在“我的”二字上咬了重音，随后直起身上前：“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未免瓜田李下，人还是交给我吧。”
　　沈弋没动，和沈茂对视间，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沈茂挑了下眉，微微笑了：“大哥这是做什么？舍不得？可你不要忘了，潼潼她究竟是谁的人。”
　　沈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迟疑着将醉到不省人事的顾清潼交给沈茂，看着沈茂搂住顾清潼的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待二人上了车，司机将车子驶出停车位，路天明问：“沈总，现在去哪？”
　　沈茂：“延江西路。”
　　他记得顾清潼有套公寓在那边。
　　路天明应了声，吩咐司机调转车头，向延江西路驶去。
　　车子里暖气开的足，顾清潼喝了酒耐不住热，没一会儿就扯掉了身上的大衣。
　　她也不知喝了多少，醉的坐都坐不住，一个劲往沈茂身上倒，嘴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听也听不清。
　　沈茂懒得搭理醉鬼，每次都在她即将靠过来时将她推开。
　　两人拉扯间，本就松松垮垮的礼服裙肩带不住的往下掉，裙摆也卷上来，露出饱满的胸口和白花花的大腿。
　　沈茂眼神暗了暗，升起前后排间的挡板，再一次把顾清潼推开，始终淡漠的脸上染上一丝不耐。
　　“老实点。”沈茂加重语气。
　　顾清潼醉的迷迷糊糊人都认不清，却依然认得这把令人讨厌的声音，立刻不满的瞪过来：“要、要你管！”
　　沈茂冷眼和她对视。
　　顾清潼最是讨厌他这幅模样，当即扑上前，手掌盖住他的眼睛：“不、不许这么看我，再、再看，眼睛给你挖掉！”
　　沈茂捏着她的手腕，正准备把人拉开，唇上忽的一热。
　　沈茂顿时一僵。
　　“嘴、嘴巴也讨厌！”顾清潼嘟嘟囔囔的说着，又低下头，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叫你嘲笑我！”
　　沈茂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推开。
　　他用了点力气，顾清潼整个从他身上滚下去，“咚”一声撞在车窗上。
　　她像是有些茫然，呆呆的看着沈茂，好半晌，抬手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
　　“你推我……”
　　顾清潼喃喃，怔怔的盯着他：“你居然推我……”
　　沈茂拿指关节蹭掉唇角被咬出的血迹，冷眼看她装可怜：“顾清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顾清潼不理他，只反复念叨着“你推我”，倒像是真觉得委屈。
　　沈茂沉默了会，也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于是拿开她的手去看她的额头。
　　顾清潼控诉：“肿了。”
　　沈茂温凉的手指在泛红的额角按了下，确认只是碰红了，便收回手：“没肿。”
　　顾清潼坚持：“肿了！”
　　沈茂：“没肿。”
　　顾清潼瞪他：“真的肿了！你快给我揉揉。”
　　她一双凤眼水光潋滟，可怜兮兮的看过来，似乎还含了一点媚，与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扬，骄纵跋扈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茂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
　　见他不动，顾清潼主动拉起他的手按在额头上：“揉揉。”
　　沈茂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依着她的动作，缓缓替她揉着额角。
　　顾清潼像是终于满意了，爱娇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安静下来
　　揉了约半分钟，沈茂停下动作欲抽回手，顾清潼却不依。
　　她嚷着疼，非拽着他的手腕让他继续，见沈茂没反应，又微侧过头，小狗似的埋首在他袖口轻嗅。
　　低声喃喃：“……你好香。”
　　沈茂皱眉，还不待说话，却见顾清潼整个人蹭过来，一双光裸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旋即柔软滚烫的唇落在耳根。
　　沈茂呼吸一滞，正想把人推开，就听她在耳边神神秘秘的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给别人说哦。”
　　她的身子不停的往下滑，沈茂只能伸手扶住她的腰。
　　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一层缎面裙煨烫进他的掌心，车内的温度似乎都在一瞬间上升了几分。
　　沈茂耐着性子问：“什么秘密。”
　　顾清潼笑嘻嘻的靠过来，湿热的呼吸直往他耳朵里钻，声音也是黏黏糊糊的：“我最最最最最——讨厌，沈茂了！”
　　沈茂冷笑了声，捏着她的后脖颈将人拉开：“那你看看我是谁。”
　　顾清潼眼前一片重影，有几个人都分不清，醉眼朦胧的和他对视了好一会，伸手摸上他的脸。
　　沈茂闭了闭眼，就被她抓着眼镜扔到一边。
　　她整个人柔弱无骨的靠上来，捏他的脸，又扯他的嘴角，将那一张俊美的脸折腾到变形。
　　好奇似的问：“你是谁？”
　　沈茂本想推开她，手伸出去一半，不知怎的又克制下来，只将脸上作乱的手挥开。
　　面无表情的回她：“你讨厌的人。”
　　顾清潼慢半拍的眨了眨眼，忽的凑上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整张脸几乎都要和沈茂贴在一起。
　　“……可是，这张脸我很喜欢啊。”
　　她含含糊糊的说着，低头亲他的眼皮，又含着他的鼻尖轻咬，然后吻他薄薄的唇。
　　沈茂额角青筋直跳，猛地转过头，忍耐似的皱眉，沉声喊她：“顾清潼。”
　　顾清潼却浑然不觉，在他颈侧的动脉上又舔又咬，还不忘拉着他的手往腰上放，软声撒娇：“难受，你摸一摸~”
　　沈茂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掀开，看过来的目光添了几分火气：“你发什么疯？”
　　顾清潼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很快又缠上来，一边搂着他的脖子亲，一边使劲往他怀里挤。
　　沈茂被她折腾的心浮气躁，用安全带将人绑在座位上，又牢牢攥住她的两只手，用内线电话打给路天明，询问多久能到。
　　得知还要二十分钟，沈茂果断吩咐：“在前面找个酒店。”
　　五分钟内，司机将车停在逸宁集团旗下的蔓宁酒店。路天明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开门。
　　只站在门边提醒：“沈总，酒店到了。”
　　下一秒，车门打开，沈茂脸色难看至极，拿外套将顾清潼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对路天明道：“送顾小姐上楼。”
　　“我？”
　　路天明傻眼，见沈茂冷着脸不吭声，又连忙应下来。
　　他接过人，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搁。顾清潼又醉的厉害，站都站不稳，不住往他身上靠。
　　路天明正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沈茂盯着他扶住顾清潼的手，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算了，还是我来。”
　　沈茂开口，路天明如蒙大赦，连忙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将顾清潼交到他手里，目送沈茂面无表情的扶着人进了酒店。
　　从大堂到顶楼套房的一路上，顾清潼就没消停过。
　　沈茂忍着火气，等进了房间，扒了她的外套，将人连拖带拽的弄进卫生间。沈茂摘下花洒，打开冷水，劈头盖脸的冲她浇过去。
　　被凉水一激，顾清潼顿时尖叫一声，混沌的大脑短暂的清醒过来。
　　她浑身湿淋淋的抱着肩，狼狈的缩在浴缸边上，咬着牙哆哆嗦嗦道：“沈茂，我杀了你！”
　　沈茂扔了花洒，卷起被冷水浸湿的衣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清醒了？”
　　顾清潼不知道自己清不清醒，她只知道，她受够了沈茂此刻的表情，想要不计一切代价的扒下他脸上那张故作清高的虚伪面具。
　　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和沈茂对视。
　　“怎么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谁？”沈茂玩味的扯了下唇角，“沈弋？林星野？还是别的什么人？”
　　顾清潼直直的看着他，没吭声。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上前两步，拽住沈茂的衣领往下拉，微仰起脸，贴着他的鼻尖，呵气如兰：“怎么？你吃醋啊。”
　　沈茂冷冷看着她，桃花眼尾轻蔑的一挑，他拉开顾清潼的手，直起身理了理领口，嘲弄道：“有梦想是好事。”
　　顾清潼脸色变了变，恨恨的：“沈茂，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不用激我，我对你不感兴趣。”
　　沈茂一副高冷禁欲样，好似真的不将眼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放在眼里：“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他说着转身，还未来得及迈步，身后一个什么东西砸来。
　　沈茂偏过头，那东西擦着他的鼻尖飞过，被他下意识抓在手中。
　　柔软的、温热的、潮湿的……
　　还带着顾清潼身上特有的体香，一种玫瑰的芬芳杂糅了红酒微醺的甜。
　　沈茂睁眼，待看清手中是一件方才还穿在她身上的黑色胸衣时，呼吸一瞬间停了。
　　喉结滚动，半晌，沈茂转头。
　　顾清潼正背对着他脱衣服，拉链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滑，露出背脊中间性感的凹陷，漂亮的蝴蝶骨，纤细的腰肢和若隐若现的腰窝……
　　然后，一切在饱满的臀线上戛然而止。
　　顾清潼微偏过头，轻挑眉梢，似挑衅，又似勾引：“还不走？”
　　沈茂没有吭声，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将手里的胸衣团了团，扔到一边，大步上前，在顾清潼得逞的笑容中一把攥住她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来。
　　“我为什么要走？”
　　沈茂低下头，凶狠的咬了口她的唇，在她吃痛的抽气声中轻蔑的笑了。
　　“你这么努力，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话落，不给顾清潼反应的机会，灼热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花洒不知何时打开了，整间浴室雾气蒸腾，顾清潼被热气一熏，刚刚褪去的酒意再次席卷而来。
　　整个人仿佛都要灼烧起来，无尽的热浪中，似乎只有眼前人是一汪清泉。
　　她紧紧抱着他，缠着他，勾着他，在极致的感官刺激中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作者有话说：
　　醉酒的女鹅好可爱（尖叫）！
　　——
　　丢个预收，喜欢的宝宝们收藏一下哇~
　　《当你闪耀时》
　　1.娱乐圈底层，十八线小编剧乔闪闪终于接到一部大IP改编，可男主却是自家爱豆的对家。
　　那个演技烂，耍大牌，审美成谜，热衷摆烂，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顶流——
　　陆星耀。
　　不仅如此，乔闪闪还得为他的垃圾演技改剧本！
　　熬了无数的夜，掉了数不清的头发，乔闪闪终于怒而发誓：“再给他改剧本我是狗！”
　　不久后，酒店会客室。
　　陆星耀拿掉盖在脸上的杂志，修长手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听说你不想给我改剧本？”
　　“……”
　　2.当红顶流陆星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着一个黑粉给自己当粉丝，零片酬出演人家写的戏还被嫌演技烂。
　　为此他苦练演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对家套近乎。
　　成功拿下人生中第一个演技奖项当晚。
　　颁奖台上，主持人询问他发愤图强的原因，陆星耀转着中指上的素圈戒指，漫不经心：“祖宗说了，拿了奖，才能演她写的戏。”
　　众人：？
　　#当你闪耀时，星星也为你折腰#
　　[十八线小编剧x对家黑红顶流（事业脑·反矫达人女主x恋爱脑·骚断腿·拽比男主）]
　　[欢喜冤家/互怼互撩小甜饼/热血浪漫爱情童话]


第四章 
　　顾清潼做了个梦。
　　是高中毕业那年，高考结束的同学聚会上，她借着酒意将沈茂勾上了床。
　　十八岁的沈茂，眉目精致，满身清冷的少年气，可脱了衣服依然有紧致好看的肌肉线条。
　　他伏在她身上，向来冷淡的一张脸上满是欲念，一双桃花眼又黑又亮，炽热满满。
　　稍稍亲亲他的耳朵，就能从耳根一路红到胸口，紧抿的薄唇溢出压抑不住的喘息。
　　浑身汗涔涔的，有种格外青涩的性感。
　　恍惚中，十八岁的沈茂变做二十四岁的沈茂，雌雄莫辩的五官硬朗起来，如美玉雕琢的少年身形也逐渐成熟。
　　可即便做着最亲密的事，那双眼睛依然淡漠且高高在上。
　　无论她如何引诱哭求，他始终游刃有余，掌控着她所有的感官，不露一丝情绪。
　　……
　　顾清潼醒来时感觉像是没了半条命——
　　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整个人仿佛被什么碾过一般，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没有一处不痛。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勉强从一片眩晕的大脑中找回些许昨晚的记忆。
　　她好像和叶知秋他们打赌要和沈茂解除婚约来着。
　　后来……
　　后来沈茂那个狗东西不知怎么出现了，好像还拿冷水浇她（？）她气不过，挑衅了他几句，然后……
　　脑海中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卫生间、洗手台、落地窗、衣帽间、床，最后又回到浴缸……
　　不不不！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
　　顾清潼连连摇头，扯住被子蒙起脸。
　　在心里告诉自己，再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她只是太久没有性生活，才会做这种梦，仅此而已……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然而上天没有听到她内心的祈祷。
　　在她闭上眼睛的下一刻，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令人讨厌的声音：“醒了？”
　　顾清潼彻底僵住。
　　半晌，她睁开眼，忍着酸痛，像一只僵硬的木偶般嘎巴嘎巴的转动脖子，慢吞吞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沈茂靠坐在床头，身上松松垮垮披了件浴袍，敞开的胸口处还能看到触目惊心的作案痕迹。
　　此刻，他正叼着烟垂眼看她。
　　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出餍足的惬意来。
　　四目相对。
　　沈茂轻轻眯了下眼，少了眼镜的遮挡，他身上那股斯文败类的气质淡了不少，显出几分妖孽的张狂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仿佛商量似的开口：“解除婚约的事要不先缓缓？”
　　“……”
　　缓你大爷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男人！
　　顾清潼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抄起枕头甩在他脸上。
　　沈茂微偏过头，任由她不痛不痒的发泄一通，随后掀开被子起身，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
　　顾清潼：“……滚！”
　　这才发现嗓子哑得几乎出不了声。
　　沈茂将未燃尽的半支烟杵进床头柜上的灭烟器，转身出了卧室，片刻后端了杯水回来，递到顾清潼面前。
　　顾清潼恨恨的看着他，并不伸手去接。
　　对视片刻，沈茂将杯子放在床头，狎昵的拍了拍她的脸：“别这么看着我，昨晚你主动的，忘了？”
　　“还是说——”
　　见顾清潼不吭声，他忽的笑了声，手指亲昵的揉捻着她柔软的耳垂，俯身贴近：“……昨晚没把你伺候爽？”
　　“沈茂——！”
　　顾清潼尖叫一声，爬起来就要打他，起身到一半又脱力跌回床上。
　　沈茂就那么站在床边，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狼狈的模样，见她半天爬不起来，才施舍似的拾起被子丢在她身上。
　　“起不来就再躺会。”
　　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顾清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头晕眼花的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急促，心跳剧烈的不像话，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
　　顾清潼撑起身子拿手机，一个没留神，手机掉在地上。
　　她艰难的挪到床边，伸手努力够了半天，手机没够到，自己却顺着床沿滚下去。
　　浴室门正好在此时打开。
　　沈茂带着一身清爽水汽从里面出来，看到躺在脚边的顾清潼，表情困惑又微妙的停顿片刻：“你……”
　　顾清潼几次试图起身失败，羞愤欲死，拽着他的浴袍下摆气若游丝道：“抱、抱我起来……”
　　沈茂没立刻动作，站那盯着她看了足有半分钟，才弯腰屈膝。
　　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抄着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体力差成这样？”
　　顾清潼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没工夫计较他的奚落：“送我去医院……”
　　沈茂微怔，他昨晚是放纵了些，但并不觉得自己有过分到把人弄伤的程度。
　　皱了下眉，握着她的脚踝拉开查看。
　　顾清潼又羞又恼，勉力蹬开他的手：“不是那里！我好像被人下药了混蛋……”
　　沈茂脸色微变，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湿冷。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给路天明打电话，末了拿毯子将人一裹，打横抱起匆匆往外走。
　　乘电梯下楼时，他面无表情，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顾清潼有气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也顾不上丢人的事了，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但凡有点良心，按着我翻来覆去折腾的时候也该发现不对了。”
　　沈茂低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喉结滚了滚，最终却没出声。
　　只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顾清潼在路上又迷迷糊糊的晕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
　　这会病房只有她一人，她微撑起身，除了剧烈运动后的腰酸腿软，身上没有太多不适，比早晨刚醒时几乎丢了半条命的状态已经好上许多。
　　扫一眼还剩小半瓶的点滴，顾清潼歇了起床的心思，重新躺回去。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就听“吱呀——”一声。
　　顾清潼转头，和推门进来的沈茂四目相对。
　　谁也没说话。
　　沈茂关上门，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脱了西装外套走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
　　“还好。”
　　“起来吃点东西？”
　　“……嗯。”
　　顾清潼谨慎的盯着他，努力维持着一副若无其事的镇定表情。
　　沈茂挽起衣袖，将病床升起，又扶着她的腰帮她调整姿势，随后支开床上的小桌，将打包好的精致盒饭一样样打开摆好。
　　沉默中有种古怪的亲昵。
　　顾清潼很不适应，尤其是在两人刚刚发生亲密关系后。
　　她下意识的想说点什么，一抬眼，先看到他衬衫衣领下的抓痕。
　　“……”
　　顾清潼默默挪开目光。
　　沈茂拿瓷勺盛了小半碗生滚鱼片粥，递到顾清潼面前，表情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自己能吃吗？”
　　“能。”
　　顾清潼不自在，接过碗，随口转移话题：“检查结果出来了么？”
　　沈茂微妙的顿了下，随后“嗯”了声。
　　顾清潼抬眼看他。
　　沈茂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血检结果没问题。”
　　“？”顾清潼想不通，“那我怎么……”
　　“低血糖。”
　　“……”
　　顾清潼懵了懵。
　　不应该啊，她平时没有低血糖的毛病啊……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沈茂解释了一句：“医生说你平时没有运动的习惯，运动时不宜太过激烈。”
　　“……”
　　沈茂唇角微微勾了下，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顾清潼的错觉。
　　再开口时又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语气：“这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
　　“……”
　　谁要你道歉？！
　　你很得意是吧？狗东西！让你停的时候你怎么不停？
　　现在倒知道要做个人了？
　　顾清潼觉得自己的头顶在冒烟，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尴尬和羞耻。
　　有心想骂他两句。
　　一口气刚提起来，就被热粥烫了嗓子，顿时捂着喉咙呛咳不止。
　　沈茂轻轻“啧”了声，一边递纸巾，一边给她拍着背。
　　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掌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贴在脊骨上，还残留着些许不适的腰肢顿时一软。
　　顾清潼忍不住颤了颤，忿忿的在心里暗骂好几声禽兽。
　　缓过这一阵，顾清潼抬眼，见沈茂旁若无人的坐在一旁，忍不住头皮发麻，开始赶人：“你怎么还不走？”
　　沈茂抬眼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我不是你。”
　　顾清潼皱眉：“你什么意思？”
　　沈茂没接话，只道：“晚上你和我回沈家一趟。”
　　“我干嘛要和你回家？不去！”
　　顾清潼瞬间警惕起来。
　　沈茂语气淡淡的，带了点似有若无的讥诮：“你不会以为你昨晚那么闹，爷爷什么都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是知道她要退婚，还是知道他们两个上床了？
　　不等顾清潼问清楚，沈茂手机先响了。
　　他看一眼时间，拿着西装外套起身：“我去公司一趟，下了班过来接你。”
　　说着转身，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婚约的事，见完爷爷回来我们再聊。”


第五章 
　　谁要和你聊？
　　顾清潼默默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翻白眼，看一眼见底的点滴瓶，自己拔了针，摸过手机给姜胭打电话。
　　“来医院接我。”
　　姜胭动作很快，不到一小时就提着衣服赶到。
　　“清潼，不好意思昨晚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
　　“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叶知秋说昨晚是沈弋送你回的家，后来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就进医院了？”
　　“你别吓我，你……”
　　姜胭急的嘴角起泡，一叠声的追问着，直到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姜胭呆呆的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合上，又张了张。
　　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清潼敏锐的抓住她话里的字眼，皱眉：“沈弋？”
　　她不记得昨晚的聚会沈弋有出现。
　　姜胭轻轻“啊”了一声，吞了吞口水，有些语无伦次：“沈弋不是沈总的哥哥吗？我以为他送你没问题……”
　　“他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是……你们最后快结束的时候……”
　　见顾清潼沉着脸不说话，姜胭艰难的组织着语言：“所以，你们……昨晚……”
　　顾清潼知道她是误会了，解释：“不是他。”
　　姜胭：“……啊。”
　　“是沈茂。”
　　顾清潼脑中莫名闪过昨晚被沈茂摁在镜子前的画面。
　　他从身后抱着她，亲昵的和她脸贴着脸，逼她直视镜中二人交叠的身影，发了狠的一遍遍逼问：“你不要我，你想要谁？”
　　顾清潼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骂了声变态。
　　原来搁这发疯呢。
　　这边姜胭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中大石：“那你怎么住院了？”
　　“……”
　　提到这个，顾清潼就有些不自在。
　　姜胭却不知怎么想岔了，神情一凛：“沈茂不会打你了吧？”
　　“？”
　　顾清潼：“他敢。”
　　姜胭心想也是，把心放回肚子里：“那你这是……？”
　　“低血糖。”
　　“啊……”姜胭了然，表情暧昧起来，“昨晚太激烈了？”
　　顾清潼懒得搭理她，转身开始换衣服。
　　姜胭起初只看到她的脖子，已经觉得触目惊心，这会儿衣服一脱，她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感慨道：“沈总真行啊！”
　　顾清潼拿病号服丢她：“姜胭！你有完没完？”
　　姜胭连忙闭嘴，举双手投降。
　　见顾清潼换好衣服，但脖子依然露着，主动将包包上的丝巾解下递给她：“我没想到……你先凑合凑合。”
　　顾清潼对着镜子一照，顿时又开始冒火：“属狗的吗？就知道咬人！”
　　姜胭在旁边看她折腾半天，换了十几种丝巾系法，才勉强将脖子上的痕迹遮住，还是没忍住。
　　贼兮兮的问：“哎，沈总活怎么样啊？”
　　说来惭愧，顾清潼和沈茂统共睡了两次，一次不省人事，一次和不省人事也不差什么。
　　真要回想，也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
　　但要问她什么感受，那是真想不起来，整一个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
　　倒是便宜了沈茂那个狗东西。
　　看他醒来时那副餍足的样就知道一定很爽……
　　顾清潼越想越气，忍不住咬牙：“烂。”
　　姜胭：“……啊？”
　　顾清潼：“很烂！特别烂！前所未有的烂！”
　　“……”
　　-
　　沈茂到了公司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开会。
　　作为集团刚刚上任的副总，沈茂接手了一堆沈弋留下的项目，忙得喘气都需要挤时间。
　　接到医院通知，得知顾清潼离开时，沈茂刚结束一个项目会议，他让秘书泡了杯咖啡，起身到窗边给顾清潼打电话。
　　头一遍很快被挂断，第二遍开始，等待许久都无人接听。给她发消息，对话框前也浮现出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他提醒她注意影响，她挑衅似的回他一张和小明星的亲密合影。
　　沈茂向来是不把她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的，可这会，看到她说“你早点把位置腾出来，我也好给人家个名分”时，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想起高中毕业那会，也是把他勾上了床，然后第二天拍拍屁股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轻浮浪荡，又没心没肺。
　　可世上哪有那样好的事，她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她。做。梦。
　　沈茂收起手机，拿内线电话打给路天明：“去查顾小姐的行踪。”
　　-
　　与此同时，青桐影视接下来的重点项目《画江山》即将开机，制片打电话过来，邀请顾清潼参加明天一早的开机仪式。
　　她一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顺手定了前往春城影视城的机票，家也没回，让姜胭直接送自己去机场。
　　姜胭看着她这一套拉黑跑路的熟练操作，忍不住“啧”了声：“姐妹，你可真是拔吊无情啊。”
　　顾清潼摇头：“你不懂。”
　　姜胭睨她一眼：“那你说说？”
　　“沈茂今天跟我说了三句话。”顾清潼叹气，“你知道是哪三句吗？”
　　“哪三句？”
　　顾清潼：“第一句，解除婚约的事先缓缓。”
　　“第二句，让我晚上和他回沈家。”
　　“第三句，他要和我聊婚约的事，但是在见过老爷子以后。”
　　顾清潼振振有词：“他这是铁了心不准备和我解除婚约，我现在不跑什么时候跑？要是让老爷子知道我们已经睡过了，我这婚这辈子是退不了了！”
　　“那你们昨晚为什么会……我看沈总应该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
　　顾清潼眨了眨眼，转头看窗外。
　　姜胭震惊：“该不会是你主动的吧？”
　　顾清潼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那个……我不是喝多了吗，意外，都是意外。”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姜胭表示怀疑，“你就没发现你喜欢的男人类型简直是按照沈总量身打造的吗？”
　　“什么叫我喜欢的类型是按照他量身打造？”顾清潼很不爽，“姜胭你说话注意点。”
　　“只能说他这人虽然不行，但恰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别说的好像我受他影响多大似的。”
　　“是是是，是他恰好长在你的审美点上。”姜胭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所以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顾清潼理直气壮：“就算我是故意的，沈茂一个大男人，难道我还能强迫他不成？大家都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犯不着为这点事让我负责吧？”
　　“……”
　　姜胭对她这番渣女言论叹为观止。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瞅着等红灯的功夫给她点了个赞。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红灯过，姜胭踩下油门：“总不能一直在外面躲着。”
　　“什么躲着？说的好像我怕了他似的！”
　　顾清潼强调：“我是去探班！视察工作！”
　　“……行，工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等身上的印子消了……”顾清潼说着，烦躁的“啧”了声，“到时候还得去沈家一趟。”
　　顾清潼心不在焉的刷朋友圈，看到费宁昨晚发的视频，忍不住又把沈茂拎出来骂一顿。
　　“狗男人！要不是他我今天就能去沈家退婚，我一条项链三百多万，我亏大发了我！”
　　姜胭：“……可是不是你主动的吗？”
　　“我喝醉了难道他也醉了？他不会控制一下自己吗？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和随处发情的狗有什么区别？”
　　“……”
　　姜胭唏嘘：“沈总对你其实是真爱吧？”
　　不是真爱说不过去，毕竟一般人真受不了这位祖宗。
　　“行了，我知道我有钱貌美人见人爱。”顾清潼撩撩头发，从后视镜里冲她Wink一下，“你不用这样拐着弯的夸我。”
　　“……”
　　两人说话间，顾清潼手机又响，但这次她看着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却有些为难。
　　接也不是，挂也不是。
　　只好就那么拿在手里，任电话自己挂断。
　　手机很快再次响起。
　　顾清潼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接了。
　　沈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潼潼，你还好吗？”
　　顾清潼简短的“嗯”了声。
　　“昨天你喝醉了，我本来想送你回家。”沈弋解释，“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遇见阿茂，他坚持要亲自送你……”
　　说着顿了顿，带了点无奈的口气：“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你们昨晚……还好吗？他有没有为难你？”
　　顾清潼心想那是为难吗？
　　那明明是发疯！一整晚！都把她搞医院里去了。
　　但嘴上仍然道：“没事。”
　　沈弋似乎松了口气：“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怕阿茂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你也知道，他在和我有关的事上比较偏激……”
　　顾清潼想说什么，扯了下唇角，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只敷衍的揭过话题：“还有什么事吗？”
　　沈弋：“爷爷和爸妈最近一直念叨你，晚上过来家里吃饭吧？”
　　“不了，我这两天有事不在江城，等过两天闲下来再去拜访爷爷和伯父伯母。”
　　“潼潼……”
　　“沈弋哥。”见他似还有话说，顾清潼忙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通话结束，顾清潼转头看着窗外飞掠的景色出神。
　　姜胭不时从后视镜中偷瞄她的脸色，偷摸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憋住，问：“你和那两兄弟到底什么情况？”
　　“就那么回事呗。”
　　姜胭感叹：“大小姐，你这是什么狗血玛丽苏偶像剧剧情？”
　　顾清潼轻嗤了声，玩味的勾了勾唇角：“你真当他们是为了我啊？”
　　不等姜胭回答，她脸上笑容消失。
　　“两兄弟争家产关我屁事？没劲透了！”


第六章 
　　入了冬天黑的早，不到六点，窗外已是暮色四起。
　　路天明敲门进来。
　　沈茂头也未抬，唰唰的签着文件：“人呢。”
　　路天明神色尴尬：“顾小姐代表青桐影视参加《画江山》明天的开机仪式，这会儿已经落地春城了。”
　　跑了？
　　沈茂签字的动作顿了顿，冷冽的目光在镜片后微微一闪，冷笑出声。
　　这倒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沈茂搁笔，抬眼。
　　路天明不敢吭声，很有眼色的将《画江山》的项目资料递上。
　　沈茂目光扫过，很快在主创一栏停住——
　　女一号：何苓（亿星娱乐）
　　……
　　-
　　此时，春城。
　　酒店餐厅中，饭菜上桌，人员就位，只等开席。
　　离主桌较远的工作人员三两凑在一起嗑瓜子聊天，话题大多围绕男主角有多帅，剧组有多豪，以及女主角迟迟不来，是不是又在耍大牌。
　　这边正说着，那边门口传来动静。
　　众人回头看，就见制片亲自迎着一个女人进来，态度热情又恭敬。
　　女人身量高挑，穿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大衣，系了条干枯玫瑰色的丝巾，两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肩背处被挺阔布料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她微抬着下巴，一张脸明艳逼人，随意往那一站，周身贵气便让人挪不开眼，活脱脱将一个吵吵闹闹的宴会厅站出了国际秀场的架势。
　　下面的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谁啊？”
　　“不知道，不过长成这样……应该是明星吧，难道我们换女主角了？”
　　“看制片态度，像投资方那边的人。”
　　……
　　这边，制片一路热情的将顾清潼迎到主宾席坐下，目光在桌子上转了圈，才发现出演女主角的何苓没来。
　　制片担心顾清潼怪罪，帮她打圆场：“顾总，您也知道，咱们这是一部大女主剧，何苓她一个人就一千多场戏，这会儿估计还在试妆，我让助理去催催……”
　　顾清潼：“不用。我就来探个班，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制片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就见助理一脸焦急的跑过来：“张总，何老师经纪人那边突然说不演了！”
　　助理声音不小，整个主宾席都听得清清楚楚。
　　霎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旁边很快察觉到这边的气氛不对，沉默像瘟疫似的传遍整个宴会厅。
　　剧组最怕的就是临到开机，主演跑路，导演罢工。
　　尤其《画江山》这种大剧。
　　不是想换主演随便就能换的，和何苓同咖位的演员档期早半年就定好了，找小透明被嘲不说，资方和合作演员那关就过不了。
　　制片只觉得眼前一黑。
　　甚至顾不上顾清潼还在旁边，抓着助理一叠声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都好好的吗？马上开机了她现在毁约，还想不想在圈子里混了？”
　　助理也说不清楚，只道：“好像是亿星娱乐那边的意思。”
　　顾清潼原本没打算过问，她只是投资人，而解决剧组问题是制片的事。
　　可听到这一句，她忍不住皱眉：“亿星娱乐？”
　　助理不知该不该答，被制片瞪了眼忙道：“啊，是。何老师是亿星娱乐的艺人。听何老师经纪人的意思，好像是经济公司那边突然决定的。”
　　制片丢给助理一个赞赏的眼神。
　　“顾总，何苓很喜欢这个项目，之前争取了很久，不大可能突然罢演。”
　　“只要她还愿意演，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我这就联系亿星娱乐，想办法看看怎么解决。”
　　“不用了。”
　　顾清潼冷声道。
　　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亿星娱乐是沈茂母亲周窈一手创立的，周窈去世后，亿星娱乐被逸宁集团收购，但实际掌控权一直在沈茂手中。
　　狗男人这是算准了。
　　女主角不到位就开不了机。
　　剧组一天几百万的经费，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
　　顾清潼气得要死，但换演员不现实，目前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该死的！
　　还真被他给拿捏住了。
　　她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旁边的人都心中惴惴，制片试探着开口：“顾总，那您的意思是……”
　　“你别管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圈里有点人脉的都知道，这位顾总虽然涉足娱乐圈不久，人又年轻，但背景却不容小觑。
　　她肯出手，那这件事就不是事。
　　制片心中一喜，连连应是，一叠声的说着恭维话，又带着大家给顾清潼敬酒。
　　顾清潼却没什么心情，敷衍两句，坐了没一会儿就拿着手机起身。
　　-
　　另一边，江城。
　　七点刚过，王姨将最后一道花胶汤端上桌，窗外传来停车声，她探头看一眼，高兴道：“小少爷回来了。”
　　沈茂进来时，众人已经在餐桌边落座。
　　他打声招呼，脱了外套，转身往洗手间走。
　　老爷子叫住他：“怎么就你一个，潼潼呢？不是让你今天带她回来？”
　　沈茂还没来的及说话，沈弋便笑道：“爷爷，潼潼新剧开机，去春城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沈茂眼神暗了暗，什么也没说，松松领带，去卫生间洗手。
　　片刻后，他在餐桌落座。
　　老爷子这才点头：“开饭吧。”
　　沈弋体贴的起身给众人盛汤，沈茂拿手机回着工作消息。
　　沈颢最看不惯沈茂那样，冷声道：“吃饭全家人等你一个，回来了手机不离手，你还真是贵人事忙。”
　　沈茂眼皮都不抬一下：“给大哥收拾烂摊子，是挺忙。”
　　“我看你是忙着鬼混！”
　　沈颢气得不轻：“你知不知道你是有婚约的人？自己看看你脖子上都是什么东西！你对得起潼潼吗！”
　　他这一出声，众人目光都看过来。
　　沈茂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暧昧痕迹欲露不露的透出来。
　　沈弋几乎一瞬间白了脸。
　　沈茂顶着众人形色各异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我怎么对不起她了？我又不是不负责。”
　　众人微愣。
　　老爷子问：“你昨晚和潼潼在一起？”
　　沈茂嗯了声，见众人不说话，抬了抬眼皮：“看着我干什么？”
　　“没、没什么。”明潇勉强笑了下，“你和潼潼平时闹的厉害，我们只是没想到……”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而已。”
　　沈茂说着，笑了声，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阿姨，您和我爸也是过来人了，怎么这都不懂？”
　　“逆子！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沈颢脸色铁青，抓起手边的筷子就向他砸去。
　　沈茂偏头躲过。
　　脸上笑容消失，面无表情的和沈颢对视。
　　“行了！”
　　沈老爷子重重咳一声，呵斥沈颢：“小辈的私事你少管。”
　　又警告的看了眼沈茂，让他适可而止。
　　“吃饭。”
　　眼见这事就这么揭过去，沈弋却忽然起身。他手指发抖的撑在桌上，浑身紧绷，死死盯着沈茂。
　　“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茂语气淡淡：“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潼潼她昨晚喝醉了！”沈弋咬牙，“沈茂，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沈茂诧异的挑了下眉，掀起眼皮看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到底谁欺负谁？
　　想到顾清潼把内衣往他脸上扔的场景，沈茂嘲弄的勾了勾唇角。
　　沈弋似乎是彻底被他的反应激怒，踹开椅子，大步上前，一把捏住沈茂衣领，挥拳就往那张脸上砸去！
　　沈茂偏头，攥住他的拳头，狠狠给了他一脚。
　　沈弋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跪倒在地。
　　沈茂起身，理了理领口的褶皱，随后俯身，攥住沈弋的头发逼他抬起头来。
　　“如果之前没说清楚，那我再说一遍。”
　　沈茂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一字一句森冷道：“顾清潼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之间发生任何事都和你无关。”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听懂了吗？”
　　众人没想到两兄弟会在家里打起来，还是向来温和沉稳的沈弋先动手，一时都愣在那，直到沈茂松手才反应过来。
　　明潇惊叫一声扑到沈弋身边查看。
　　见他捂着肚子半天起不了身，慌慌张张的指挥佣人打120拿伤药。
　　沈颢则四处找家伙要揍沈茂。
　　宅子里乱做一团。
　　老爷子拿拐杖重重敲了敲地板，见没人应，猛地掀了碗盘。
　　噼里啪啦的脆响中，老爷子怒道：“都闹够了吗？”
　　没人吭声。
　　整座宅子陷入一片死寂。
　　沈茂面不改色的抬腕看了眼时间：“爷爷，既然不吃饭，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转身拿起外套。
　　“爸！”明潇咬唇，“阿茂把他大哥打成这样，您也不说点什么吗？”
　　沈茂脚步微顿，啼笑皆非：“阿姨，您是不是忘了，是您儿子先动的手？”
　　“那你也不能打……”
　　“我为什么不能？”沈茂脸上笑容消失，眼神阴冷下来，“我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
　　顾清潼的电话打来时，沈茂刚从沈家出来，正站在江边抽烟。
　　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他靠在步行道的栏杆上，静静看着脚下被城市灯光映亮的江面。
　　十一月的寒风自江面吹过，指间的烟头在夜色中明灭闪烁。
　　电话响起时，沈茂看了眼时间。
　　比预计的还要早一些。
　　他没有立刻接听，只将手中燃到尽头的烟丢进垃圾桶，从烟盒里重新抽了一支，拢在手心点燃。
　　沈茂心不在焉的想着方才发生在沈家的那场闹剧。
　　如果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只会把他臭骂一顿，然后为沈弋打抱不平吧。
　　就像沈弋下意识觉得他在欺负她一样。
　　呵。
　　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情谊啊，沈茂冷冷的扯了下唇角。
　　还真是可惜了呢。
　　电话响到第三遍时，沈茂才慢条斯理的接起手机。
　　听筒里顿时传来顾清潼怒气汹汹的声音：“沈茂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到底……”
　　“还想开机吗？”
　　沈茂打断。
　　电话里，顾清潼顿了顿，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开机。”
　　沈茂的声音波澜不惊。
　　“你威胁我？”顾清潼气急败坏，“沈茂你别以为……”
　　不等她说完，沈茂再次开口。
　　“方宜嘉怀孕了。”
　　这话一出，顾清潼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脖子，顿时安静下来。
　　沈茂默默在心里数着时间，数到“十”时，他听着对面极力压抑却依然急促的呼吸声，缓缓勾起唇角。
　　“回来吗？”
　　“……回。”
　　“乖，早点休息。明天开机仪式结束我给你订机票。”
　　“……”
　　顾清潼似乎是想骂人，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什么也没说，“啪”一声挂断电话。
　　沈茂看了眼时间。
　　晚上八点二十三分，距离她从医院跑路，历时六小时四十八分。
　　顾大小姐本次逃跑正式宣告失败。


第七章 
　　顾清潼从开机宴上一走就再没回来。
　　制片忐忑不安的等了好一会儿，有点不放心，准备出去找人。刚起身，就见一直没露面的何苓带着助理姗姗来迟。
　　能混到何苓这种咖位的明星各个都是人精，她和众人打过招呼，将制片拉到一边，诚恳的道了歉，又耐心解释一番。
　　这事确实也怪不到她头上。
　　接到公司大老板的通知时，何苓整个人都是懵的。
　　“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制片松口气，总算放下心中大石：“这事儿多亏了顾总出手，等会你给顾总敬个酒，好好谢谢人家。”
　　“应该的。”何苓乖巧的应下来。
　　可直到开机宴结束，顾清潼都没回来。
　　制片实在坐不住，餐厅周围找了一圈没见人影，打电话也没人接，险些要去查酒店监控。
　　还是助理提醒她先去房间看看。
　　制片乘电梯上顶楼，摁了门铃后等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顾清潼端了杯红酒，裹着浴袍，半倚在门口，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
　　她脸上表情很淡：“什么事？”
　　制片忙道：“那个……何苓的事已经解决了，顾总，明天能正常开机，这事真得多谢您。您看……”
　　顾清潼打断：“没事。”
　　她兴致不高，制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您刚刚都没吃什么东西，我让酒店给您送点宵夜上来吧？”
　　“不用。”
　　顾清潼说着，扶住门框：“还有事吗？”
　　这明显是赶客的意思，制片识趣道：“没了，那您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制片离开后，顾清潼关上门，走到吧台边，一口饮尽杯子里的红酒。
　　然后一手捏着杯子，一手拎着酒瓶，晃悠到临窗的浴缸边坐下。
　　落地窗外是大片大片仿古的建筑群，入了夜依然灯火通明。
　　头顶天幕晦暗，一颗星星也无。
　　只云层中藏着半个欲露不露的月亮。
　　顾清潼就着这并不怎么美好的夜色缓缓喝完了一瓶酒。
　　她也懒得起身再拿。
　　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方宜嘉是什么人呢？
　　是桑家在外面的私生女；
　　是顾清潼高中时最要好的闺蜜；
　　同时也是她母亲宋玫去世后，顾屿生在外新找的……小情人。
　　顾清潼一点也不想回忆起高中毕业那年，推开家门，看到自己的父亲把自己的闺蜜抱在怀里亲的画面。
　　只是随便一想，她就忍不住想吐。
　　顾清潼拿起手机，慢吞吞的从通讯录最后找出顾屿生的号码。
　　她盯着通讯录看了半晌。
　　最终还是把手机丢在一边。
　　顾清潼记得，那时她和顾屿生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
　　可她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书房的门。
　　顾屿生自书桌后抬头，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她，眉心微蹙。
　　像是在不耐烦。
　　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和女儿的朋友搞到一起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只冷声问她：“什么事？”
　　“我妈不在了，你们的关系……你再找人正常，我也能……理解。”
　　顾清潼艰难的组织着语言，试图用最理智的态度和他讲道理。
　　“但是方宜嘉不行，她不仅和我同龄，还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她这辈子没有用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和谁说过话。
　　除了顾屿生。
　　可是顾屿生只是用那样平静又漠然的眼神看着她。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似乎这件事还不如她敲门打扰了他的工作来得重要。
　　顾屿生平静的陈述：“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
　　顾清潼张了张嘴。
　　那一瞬间，她几乎是茫然的。
　　顾屿生静静的看了她半晌，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的脸。
　　顾清潼茫然的和他对视。
　　“你比你妈好看。”
　　顾屿生淡淡评价，顿了顿，手指蹭过她的锁骨。
　　那上面有沈茂前一晚留下的印子。
　　然后他笑了。
　　那种轻蔑的、不屑的、厌恶的，还带着一点轻挑的笑：“也和她很像。”
　　顾清潼脑子嗡的一声，冷气一瞬间从脚底窜上来，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她叫了十七年爸爸的男人。
　　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不叫了。
　　但她从没想过，顾屿生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出这种话。
　　顾清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恐惧。
　　她一把推开顾屿生，头也不回的跑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后来，她两个舅舅不知和顾屿生谈了什么，最终达成协议——
　　一、顾屿生和方宜嘉的关系不能闹到明面上。
　　二、属于顾清潼的财产一分都不能少。
　　可那是外公宋琛还在的时候。
　　如今外公不在了，顾屿生不一定还愿意遵守。
　　不，不是不一定。
　　是一定不。
　　毕竟连沈茂都知道了，想来圈子里早有风声。
　　只是都瞒着她罢了。
　　顾清潼两颊微醺的托着腮，有些自嘲的笑了。
　　她从小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无论走到哪都是人群焦点。
　　长相家世能力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拔尖。
　　就连沈茂，他看起来那么讨厌她，还不是她勾勾手指就上了她的床？
　　可现在，她好像要成为圈子里的笑柄了呢。
　　顾清潼弓起身，抱着小腿，把脸埋进膝盖，小声呢喃着喊了一句“外公”。
　　……
　　-
　　第二天，顾清潼浑身酸痛的在浴缸里醒来。
　　手机在旁边响不停，她艰难的从浴缸里爬出来，接起电话胡乱应了几声。
　　挂断后看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九点半，距离开机仪式只剩半个小时。
　　顾清潼动作飞快的洗漱化妆，然后换衣服下楼。
　　在十点到来之前赶到开机仪式现场。
　　制片让她来上第一炷香，顾清潼也不推辞，接过香点燃，插入香炉。
　　也是这一瞬间，冬日阳光破开云层照下来，顾清潼忍不住眯了下眼。
　　周围人连连恭贺，捧着她说这是个好兆头。
　　顾清潼漫不经心的应了。
　　心想，拨云见日，确实是个好兆头。
　　开机仪式结束，制片热情的邀请顾清潼去拍摄现场观摩。
　　“不了。”
　　顾清潼收到司机抵达酒店的消息，对制片道：“我回江城了，你们好好拍。”
　　说完转身上了路边的迈巴赫。
　　去往机场的路上，顾清潼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把昨晚那些矫情无用的情绪抛到一边，心不在焉的盘算着自己手中的筹码。
　　最初知道自己和顾屿生没有血缘关系时，顾清潼还曾天真的想，这确实是妈妈的错，她得体谅他。
　　甚至一开始，她还是把他当父亲。
　　也从没想过和他争什么，她甚至安慰自己，即便以后顾屿生有了别的孩子，她也能接受。
　　……
　　可是，上一辈的恩怨又关她什么事呢？
　　顾清潼冷漠的想着。
　　-
　　抵达江城时是下午四点过。
　　沈茂派了司机来接，顾清潼从航站楼出来，就看到路边停着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
　　路天明见了她，从副驾下来，笑得格外热情：“顾小姐，你回来啦。”
　　顾清潼莫名觉得这笑里带着点嘲讽，想着这人常年在沈茂身边，指不定用何苓逼她回来的法子就是他的主意。
　　顾清潼冷冷瞥他一眼，不吭声，在心里给此人贴上标签——
　　沈茂走狗一号。
　　走狗一号殷勤的拉开后座门：“顾小姐，请上车。”
　　顾清潼看到后座的沈茂，微微一愣。
　　沈茂也抬头，目光随意扫了她一眼便收回，在手中的文件上签字，随后合上文件放在一边，翻开下一份。
　　“上车。”
　　顾清潼回神，弯腰上车。
　　司机调转车头，缓缓向城里驶去。
　　前后排间的挡板自动升起，隔离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顾清潼问：“你怎么来了？”
　　沈茂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在机场附近见个合作方，顺路。”
　　顾清潼哦了声，也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为什么来，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送你去医院，看到方宜嘉也在，让人打听了一下。”
　　“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
　　“是准备说。”沈茂慢条斯理的翻着文件，“你这不是跑了么。”
　　顾清潼噎了下，半晌低声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方宜嘉和他的关系的？”
　　“意外。”
　　“……”
　　沈茂似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
　　四目相对。
　　顾清潼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你多说两个字能死？”
　　“怎么知道的重要吗？”
　　“当然重要。”
　　沈茂“嗯”了声，点头：“可我现在不想和你聊这个。”
　　“？”
　　顾清潼觉得这个人是真的狗，没好气道：“那你费尽心机让我回来是想聊什么？”
　　沈茂摘了眼镜搁在一边台子上，轻捏鼻根：“先聊聊我们的事。”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顾清潼很抗拒：“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是吗？”
　　“当然……”
　　“我还真不知道。”
　　沈茂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的审视着她，目光充满了侵略性：“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你前天晚上的行为。”
　　“……”
　　“我喝醉了。”顾清潼理所当然，“那就是一个意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顾清潼。”
　　沈茂轻嗤：“你的意外是不是有点多？”
　　“……”
　　“不是。”顾清潼觉得实在有点一言难尽，“我也没强迫你吧沈茂？你不挺主动的？至于在这跟我兴师问罪吗？”
　　沈茂似笑非笑：“怎么？不是你骂我不是男人的时候了？”
　　“你还说对我不感兴趣呢。”
　　沈茂不说话。
　　只用那种凉凉的目光看着她。
　　顾清潼被看的不耐烦，索性破罐子破摔：“那你想怎么样？不会要让我对你的清白负责吧？”
　　“如果我说是呢？”
　　“？……！！！”
　　作者有话说：
　　顾清潼：想当个渣女怎么就这么难呢？（点烟


第八章 
　　顾清潼是真的震惊了。
　　盯着沈茂看了足有半分钟，才迟疑着开口：“你……你被人下降头了？”
　　“……”
　　“怎么。”沈茂笑了声，语气却没什么温度，“想白嫖？”
　　“……？”
　　到底谁嫖谁啊？
　　顾清潼想着自己身上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的痕迹，忍不住翻白眼。
　　简直毫无服务精神！！
　　莫名有种被讹上的憋屈感，顾清潼没好气：“那我给你钱？”
　　“……”
　　“行啊。”
　　沈茂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他随手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扔给顾清潼。
　　“你给我集团财报干什么？”顾清潼莫名其妙。
　　“我的身价。”
　　“……”
　　“你这不是敲诈么！镶钻的都没你……”
　　“呵。”
　　沈茂突兀的冷笑了声。
　　顾清潼很识趣的闭了嘴，她偷瞄着沈茂的神色，还想说点什么。
　　沈茂却已经收回目光，彻底不搭理她了。
　　顾清潼被他这态度搞的有点忐忑。
　　又不是初-夜，也不知道他在矫情个什么劲。
　　想当年他们还都是第一次呢，第二天他不也毫无心理负担的当着全校所有人的面接受了桑薇的表白？
　　顾清潼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种程度。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绕城高架上，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城市的灯光已经亮起。
　　沈茂旁若无人的在一旁看文件，只当她不存在。
　　他不说话，周身气场也冷。
　　顾清潼难得有些坐立不安，拿鞋尖踢了踢他：“喂。”
　　沈茂挪了挪腿避开，并不理她。
　　顾清潼踢掉高跟鞋，拿脚蹬他：“我和你说话呢。”
　　沈茂长睫微抬。
　　看过来的眼神冷得厉害。
　　“沈茂，你让我回来的。”
　　顾清潼心里不爽，忍不住又蹬了他两脚：“结果你现在一言不发在这跟我搞冷战？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放手！”
　　沈茂一把扣住她的脚踝。
　　他手上力气不小，顾清潼挣了两下没挣开，皱眉。
　　“放开！你弄疼我了混蛋！”
　　沈茂不仅没放手，他还用了点力。
　　顾清潼猝不及防间被往他的方向拖拽了一段距离。
　　随后不等她反应，沈茂已经欺身过来，攥住她两只手腕扣在头顶，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
　　“好玩吗？”
　　沈茂脸上虽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了几分火气，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顾清潼避而不答：“你先放开我……”
　　“我在问你话。”沈茂用力将她压在座椅靠背上，“顾清潼，好玩吗？”
　　见她不吭声，沈茂冷笑：“不想回应就装疯卖傻，看我不理你又主动勾引，是不是很好玩？”
　　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顾清潼挑衅的抬起下巴，妖精一样勾着唇：“是啊，很好玩。”
　　两人对视。
　　顾清潼一脸的无所谓，似乎是笃定了他拿她没办法。
　　沈茂想起他们曾有过的，那一段短暂的，似是而非的“暧昧”。
　　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
　　只管自己高不高兴，乐不乐意，想不想要。
　　至于别人的意愿？
　　从来不值一提。
　　“我也觉得好玩。”沈茂笑了笑。
　　带了点烟草味的温热呼吸轻轻浅浅落在她耳边，他低声问：“那你觉得，现在是你玩我，还是我玩你？”
　　“你……”
　　顾清潼脸色变了变，不等说完，沈茂已经低下头。
　　高挺的鼻尖轻触着她的脸颊，呼吸间是夹杂着薄荷的淡淡烟草味，辛辣又清冽，从喉咙一路霸道的滚进肺里，再随着呼吸火辣辣的滚出来。
　　氧气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感受着他似有若无的触碰，顾清潼下意识的闭上眼。
　　腕间的桎梏不知何时松了，温凉手指一寸寸抚过她颈间未消退的吻痕。
　　感受到她吞咽的动作，沈茂轻慢的笑了声：“你在想什么？”
　　顾清潼睁眼，就见沈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想让我吻你吗？”
　　血色一瞬间涌到脸上，顾清潼恼怒的抬手打他。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怎么可能……”
　　“是吗？”
　　沈茂轻而易举的捏住她挥来的手腕，微偏过头看了眼勾在他脖子上的另一只手，桃花眼尾轻挑。
　　“不是你主动搂住我？不是你闭上眼？你可能不知道你刚刚的表情……”
　　“沈茂——！”
　　顾清潼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中，沈茂轻嗤：“这就恼羞成怒了？”
　　“滚！”顾清潼用力挣扎，“沈茂你混蛋你！放开我！”
　　她那点力气还不如一只猫崽，在沈茂眼里压根不值一提，他就着这有几分暧昧的姿势，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看着她强撑出来的虚张声势土崩瓦解，沈茂弯了弯唇角，松开手坐回去。
　　他重新戴上眼镜，又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开个玩笑。”沈茂淡淡道。
　　“哪里好笑？”顾清潼瞪他。
　　沈茂慢条斯理的翻开文件，唇角浅浅勾起：“你的身体比嘴巴诚实。”
　　“……”
　　“沈茂你恶不恶心？脑残小说看多了你？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顾清潼真实的被恶心到了，忍不住又蹬了他一脚，随后飞快挪到门边。
　　离他远远的。
　　沈茂似乎心情不错，自镜片后瞥她一眼，并未和她计较。
　　“你其实是想问你爸和方宜嘉的事有多少人知道吧？”
　　沈茂漫不经心的开口。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顾清潼蓦地转头看他。
　　沈茂唰唰的签着文件，头也不抬：“现在知道的不多，以后不一定。”
　　“看看。”
　　说着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封邀请函递给她。
　　顾清潼接过打开。
　　是一封酒会邀请函，每到年末，江城上流圈子里这样的聚会数不胜数，并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非说有什么的话。
　　大概这封的主办方是桑氏，而酒会地点却是顾屿生名下的私人酒庄。
　　顾清潼倒也不觉得意外。
　　顾屿生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没有他的允许，方宜嘉不太可能会怀孕。
　　这更像是一个信号。
　　一个，顾屿生准备和宋家撕破脸面的信号。
　　……
　　夜色彻底落下来，整座城市被万家灯火点亮。
　　车内不知何时也亮起了灯。
　　没有人说话，只有纸张翻页和签字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顾清潼侧倚着车窗看着外面出神。
　　沈茂一抬眼，便能看到车窗上映出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目光停了停，即便深知她性格恶劣，沈茂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和时下流行的各种审美风格不同，顾清潼一张脸明艳端方，是那种人人都能欣赏的大气长相。
　　称一句国色天香并不为过。
　　沈茂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她身上栽了一次又一次，可看着这张脸，又觉得大概他也只是个会被美色所惑的俗人。
　　自嘲的轻哂，沈茂搁了笔，合上文件靠进椅背里：“需要我陪你去么。”
　　顾清潼睫毛轻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外公去世前和你说过什么？”
　　“嗯？”沈茂疑惑。
　　“你一直不肯和我取消婚约，总不会是真的想娶我吧？”
　　顾清潼将微卷的长发捋至身后，露出纤长的脖子，她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偏头看来，猜测：“外公让你照顾我？”
　　沈茂目光微微一闪，没有做声。
　　他不说话，顾清潼便当他是默认，托着腮冲他微微一笑：“哎，你刚刚想和我聊什么来着？婚约吗？”
　　沈茂轻嘲：“不装了？”
　　顾清潼只当没听到，眨眨眼，一脸真挚的看着他：“沈茂，你在逸宁应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吧？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需要。”
　　“……”
　　“你和人谈合作的时候也这种态度？”顾清潼忍不住瞪他。
　　沈茂像是刚理解她的意思般轻挑了下眉，微侧过身，十指交握搁在膝上，随后颔首：“原来你是想和我谈合作。”
　　“……”
　　狗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
　　顾清潼觉得他就是故意报复自己刚才不好好说话，一个男人小肚鸡肠成这样她也是长见识了。
　　到底是有求于人，她将一肚子的脏话咽下，冲他挤出个笑脸，娇滴滴道：“是啊。”
　　沈茂并不理会她刻意的讨好，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的要求和条件。”
　　“帮我拿到明美的控制权。”顾清潼也不和他废话，“同样的，在沈家的事上我也可以帮你，事成之后我们解除婚约。”
　　沈茂没有应声。
　　修长手指一下下有规律的在膝头轻点着。
　　顾清潼继续游说：“当然，凭你的能力拿下逸宁是迟早的事，但有我帮你，不出两年你就能入主董事会。”
　　“我知道你也不想和我结婚，是爷爷那边一直不松口。你早点接管逸宁，我们也早点放彼此自由，你觉得呢？”
　　“顾清潼，我想你可能有点误解。”沈茂抬眼看她，“和谁结婚，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别。”
　　“……”
　　“你的筹码，还不够。”
　　沈茂牵起唇角：“有点诚意？”
　　顾清潼难得的好脾气：“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这么大方？”
　　“你也别太过分啊。”顾清潼对沈茂的道德底线还是比较有信心，她想了想，补充，“我先说好，你和沈弋哥之间的事我不参与，我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你。”
　　沈茂冷笑了声：“你倒是挺为他着想。”
　　顾清潼不在这事上和他争。
　　想到沈茂对自己睡了他这件事耿耿于怀，她自认为大度的提议：“之前的事你要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我也可以让你睡回来，连第一次一起算上，这样该行了吧？”
　　“……”
　　沈茂简直要被她气笑了：“顾清潼，你想的倒挺美。”
　　“？”顾清潼，“……我想什么了？”
　　沈茂没理她，他转头看向窗外：“加一条。我腾不开手，亿星娱乐交给你来打理，年盈利增长不得低于20%。”
　　顾清潼觉得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沈茂，你当我是来给你打工的？你别……”
　　“成交吗？”沈茂打断。
　　“……”
　　“……”
　　“……”
　　“成交。”


第九章 
　　车子从绕城高速下来，两人先去吃了饭，然后送顾清潼回家。
　　沈茂问：“去哪？”
　　顾清潼：“鹭岛。”
　　鹭岛就是她位于延江西路的公寓。
　　沈茂本以为她会回宋家老宅找两个舅舅，看她一眼，倒也没多问，拿内线电话打给司机。
　　车子在路口拐弯，向延江西路驶去。
　　两人谁都没说话，沈茂打开音响。
　　节奏舒缓的外文歌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窗外是灯红酒绿的都市夜景，车内带了点沙哑音色女声随着曲调低吟浅唱。
　　不知是不是顾清潼的错觉，总觉得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她玩着手机，偷瞄一眼旁边好似在认真看文件的沈茂。
　　莫名想到，刚刚她说让他睡回来的时候，他虽然表现的不屑一顾，但似乎……
　　并没有拒绝？
　　他不会是想跟着她回家吧？
　　顾清潼不知怎么哆嗦了一下，手机没拿稳，从手上滚下去。
　　一路咕噜噜滚到沈茂脚边。
　　沈茂抬眼看她。
　　顾清潼莫名有点尴尬，下意识的不想离他太近，就那么看着他半晌没动作。
　　还是沈茂先开口：“不捡？”
　　顾清潼：“在你边上，你不知道帮我捡一下？”
　　四目相对。
　　许久，见沈茂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顾清潼讪讪地收回目光。
　　正准备动作，沈茂弯腰。
　　不等她伸手，手机被扔回她怀里。
　　顾清潼拿着手机，犹豫半晌，故作漫不经心的试探：“你等会儿什么安排？”
　　沈茂瞥她一眼：“等不急了？”
　　顾清潼：“？”
　　沈茂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可惜我今天不想睡你。”
　　顾清潼：“……”
　　可惜个鬼啊！
　　还有，这恩赐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好像谁稀罕和你睡似的！
　　狗东西。
　　顾清潼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的想拿东西丢他。
　　扬起手才发现手里拿的是自己的手机。
　　不尴不尬的顿了顿，顾清潼没好气的在下面踹他一脚：“你最好永远都别想！”
　　沈茂轻哂：“我又不是和尚。”
　　“……”
　　和尚怎么配得上你？
　　就你床上那副狗样，说是禽兽禽兽都觉得委屈。
　　顾清潼转过头不理他了。
　　沈茂却在这时递来一份简历：“看看，是这个人么？”
　　顾清潼原本没打算搭理他，往过瞥了眼，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顿住——
　　姓名：温妍
　　性别：女
　　年龄：20
　　学历：江城大学在读
　　……
　　简历右上角的证件照上，笑的一脸灿烂的女孩赫然正是那日在庆功宴找上顾清潼的女人。
　　那天晚宴女孩化了妆还不太看得出来。
　　可这会儿看着这张素面朝天的证件照，顾清潼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人，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清潼接过简历，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转头问道：“你真不认识？”
　　沈茂平静的回视，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回答的问题。
　　顾清潼默了默：“所以这人是谁找的？”
　　沈茂嘲弄地扯了下唇角：“你处处为他着想的好哥哥。”
　　沈弋？
　　顾清潼下意识地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驳什么呢？
　　仔细想想，这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很多事顾清潼小时候不懂，可长大了再看，不得不说，她和沈茂之间走到今天这一步，未必没有沈弋在其中搞的种种小动作的原因。
　　但沈弋也是真的对她好。
　　真心对她好的人不多，很多事只要不过分，顾清潼不愿意去深究。
　　甚至在他和沈茂的斗争中，以她的身份立场，不站队已经是一种偏袒。
　　可她也只装作不知道。
　　但她没想到有一天沈弋会算计到她头上，这会儿，她是真的有点失望。
　　……
　　见顾清潼不吭声，沈茂淡淡道：“你们的事，我不插手，你自己处理。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顾清潼将简历随手一折，揣进大衣兜里，转头又是一脸没心没肺的表情。
　　她冲沈茂抛个媚眼：“这么凶干什么呀？我的好哥哥不就是你嘛~是吧，沈茂哥哥？”
　　回应她的，是沈茂不屑的轻嗤。
　　-
　　顾清潼到家是晚上八点过。
　　她一个人住七百多平的大平层，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冷清。
　　她也不在意，进了门就把所有灯和音响打开，在High爆了的重金属摇滚声中给浴缸防水，点上喜欢的香薰蜡烛，又去衣帽间挑了好看的睡裙。
　　随后给自己开了瓶红酒，回到浴缸边，脱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泡进去。
　　温暖的水流包裹上来，顾清潼惬意的舒展身体，拿红酒瓶当话筒，一边喝酒一边摇头晃脑的跟着音响里的歌手一起嗨。
　　手机响起时，顾清潼正上头。
　　也没看是谁的电话，随手接起，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大声道：“喂？”
　　电话那头静了好半晌，顾清潼又“喂”了几声，见没人应，嘀咕着将手机拿远了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人名，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顾清潼手忙脚乱的关了音响，清清嗓子，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大舅。”
　　“你又出去鬼混？”宋彻语气严厉。
　　“没，在家呢。”顾清潼道，“你要是不信，我们视个频？”
　　宋彻也不知信没信，没再和她纠结这个话题，沉声问：“你前天和人打赌说要退婚是怎么回事？”
　　顾清潼：“……我喝多了，开玩笑的。”
　　“你一个女孩子，整天在外面喝的醉醺醺的，像什么样？”
　　顾清潼敷衍：“嗯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宋彻拿她没脾气，顿了顿，问：“你和沈茂……”
　　“我和沈茂好着呢，过两天我带他回去吃饭，你就别担心了啊。”顾清潼打断，“大舅，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事我就……”
　　“潼潼，你有空还是要多回家看看。”
　　顾清潼的声音戛然而止。
　　“舅舅知道，方宜嘉的事你心里一直有根刺。但你妈去世这么多年，加上你……”
　　宋彻顿了顿，叹了口气，劝道：“你爸有新家庭和孩子很正常，不是方宜嘉也会是别人，你不要任性。”
　　“所以我回去干什么呢？”
　　顾清潼很轻的笑了下，脸色平静，声音却微微发着抖。
　　“大舅，你知道的，他并不是我爸。”
　　“潼潼，你是你爸爸一手带大的，这十几二十年的养育之恩难道不比血缘关系重要？”
　　“你和沈茂的事你爸爸白天还打电话让我劝劝你，就怕他亲自跟你说你会反感。你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他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
　　宋彻试图举例说明：“你爸爸他就是从小在宋家长大，相当于宋家半个养子，这么多年……”
　　顾清潼心不在焉的想，是啊，这么多年，你们就养出来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懒得再听，把手机扔到一边，猛地沉进浴缸。
　　水流灌进耳朵，漫过头顶。
　　水压带来的嗡鸣声中，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灯光被折射出七彩的颜色，从水底向上望，水面像是撒了把碎钻。
　　在憋气的轻微眩晕感中，顾清潼想到宋彻方才的话——
　　“他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
　　是一直，一直，一直都不好。
　　即使在他还不知道她不是他亲生的时候。
　　顾清潼想起小时候学游泳，大概是五六岁的年纪，顾屿生亲自教她。
　　他不顾她的反抗哭闹挣扎，摁着她的后脑，一次又一次将她压进水里，欣赏着她窒息、溺水时的狼狈。
　　然后告诉她——
　　“学游泳都这样。”
　　“潼潼，爸爸是为了你好。”
　　“你不能这么娇气，再这样，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而他还会在事后专门抽时间带她去游乐园，耐心的陪她一整天，送她喜欢的芭比娃娃，和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让她相信，爸爸是真的为她好。
　　等彻底安抚好她的情绪后，开始酝酿下一次的暴行。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让她怕他，又离不开他。
　　还是十一二岁时，外公宋琛觉得顾屿生把她养的太过娇气了，将她接回宋家住了大半年，她才隐约意识到顾屿生对待她的态度不太正常。
　　尽管如此，她也一直坚信爸爸是爱她的，只是他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
　　即便她能够感受到顾屿生不经意间流露的恶意。
　　因为父母不一定爱孩子。
　　但孩子一定爱着他们的父母。
　　所以她一直欺骗着自己，骗的自己都信了。
　　直到她长大，直到她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碎，直到她发现，哦，原来这个人不是我爸爸。
　　……
　　-
　　沈茂晚上在蔓宁酒店有个应酬，结束后，和海外分部还有个跨国会议。
　　他懒得回家，直接去了顶楼的套房。
　　路天明把会议摘要发给他，沈茂看着看着，却莫名有些走神。
　　他按了按眉心，去吧台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随后推开窗，在十二月的冷风中给自己点了根烟。
　　抽到一半，路天明敲门，提醒他会议即将开始。
　　沈茂熄烟，关窗，去书房开会。
　　打扫过的房间理应不会有味道，可总觉得，鼻尖似乎萦绕着顾清潼的气味。
　　整场会议，沈茂都有些心神不宁。
　　会议结束，他打电话给前台，让保洁上来把房间重新打扫一遍。
　　然后开窗通风。
　　一小时后，沈茂从浴室出来，在被冷风吹的如同冰窖的房间中躺上床。
　　一闭上眼，那味道再次出现，幽幽的，直往鼻腔里钻。
　　那是什么味道呢？
　　是清晨初绽的玫瑰；是刚刚启封的红酒；是她汗湿的肌肤……
　　沈茂猛地的睁眼，打开床头灯。
　　起身之际，余光捕捉到床头与床垫缝隙间的一抹黑色，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指已经先一步将那东西够出来。
　　“……”
　　是她的内衣。
　　手指下意识的揉捻一下，指尖滚烫，仿佛是她肌肤的触感。
　　嗅觉，视觉，触觉，连同身处的房间，共同织成一张记忆的网，那晚的片段一瞬间扑面而来。
　　她堆雪般的身体，不盈一握的腰，白腻的后颈，泛红的眼尾，以及情到极致时，带着哭腔的喘叫……
　　沈茂呼吸一停，闭了闭眼——
　　这觉没法睡了。


第十章 
　　顾清潼在持续不断的手机铃声中破水而出，空气一瞬间涌进肺里，她被呛的不住咳嗽。
　　水珠大颗大颗从脸上滚下来，她抹了把脸，将湿淋淋的长发拨至颈后，摸过手机正欲挂断，看到沈茂的名字愣了下。
　　犹豫片刻还是接了：“什么事？”
　　沈茂的呼吸夹杂在车流和细细的风声中，显得不大真切：“你东西落我这了。”
　　顾清潼：“什么东西？”
　　沈茂不答，只道：“我让人给你送上去。”
　　顾清潼看一眼时间，忍不住皱了皱眉。
　　到底什么东西，非要大半夜的送过来不可？
　　正想说话，门铃先响了。
　　她看一眼可视电话上的人影，好像是沈茂的司机。
　　顾清潼对门口的人道：“稍等。”
　　随后起身穿衣服，挽起头发拿干发帽裹住，漫不经心的在电话里问沈茂：“明天有空没？”
　　“说。”
　　“下午一起吃个饭呗。”顾清潼道，“逸宁和明美合作的项目都是你在负责吧？我了解一下明美的情况。”
　　“嗯。没事挂了。”
　　说完不等顾清潼反应，电话已经挂断。
　　顾清潼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啧了声，觉得这人今天真是奇奇怪怪。
　　她把自己打理妥当，去门口开门。
　　司机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随后告辞离开。
　　顾清潼关上门，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打开手提袋，里面是个包装盒，盒子拆开，是个暗色的密封袋。
　　到底什么东西？包的这么严实。
　　顾清潼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坐在沙发上，打开密封袋。
　　“……”
　　待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后，顾清潼脸色变了又变。
　　她胸膛起伏，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恼怒的将那东西连包装一起扔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与奢华的鹭岛大楼隔着一条马路的江边，沈茂正靠在车头上抽烟。
　　手机忽然响了声。
　　他点开看了眼，正是顾清潼的消息——
　　“你是不是有病！！！！！”
　　“神经病！！！！！！！！”
　　“变态！！！！！！！！！”
　　沈茂看着满屏幕的感叹号，轻轻眯了下眼，收起手机没回她。
　　他缓缓吸了口烟，微微一哂。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她家楼下吹风。
　　可不就是有病么。
　　-
　　第二天，顾清潼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召集众人开了个会，把手头的工作分下去。
　　从会议室出来，虞瑶忍不住吐槽：“老板，你年纪轻轻的，这就准备退休了？你还记得这是你的公司不？”
　　顾清潼白她一眼：“我没给你股份？”
　　“……”虞瑶老实道，“不是，公司是我跟着你做起来的，之前都是你指哪我打哪，现在你突然要撤，说实话，我有点慌。”
　　“慌什么？”顾清潼不以为意，“就当锻炼了，你以后总要自己带团队。”
　　虞瑶感动的热泪盈眶，顿时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壮志来。
　　她正寻思着说点什么表忠心，就听顾清潼接着道：“别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我，你不会以为我给你那么多股份和分成是让你来养老的吧？”
　　虞瑶：“……”
　　“你可闭嘴吧。”酝酿到一半的情绪被打断，虞瑶忍不住翻白眼，“要不是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给你说我才不伺候。”
　　顾清潼傲娇的“哼”了声。
　　虞瑶苦口婆心：“你这张嘴再不改改，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顾清潼不屑的轻嗤了声。
　　“虞瑶，你搞搞清楚，我——”她指指自己，“有钱。”
　　“……”
　　“很有钱。”
　　“……”
　　“非常有钱。”
　　“……”
　　“你想象不到的有钱。”
　　“……”
　　虞瑶被她忽如其来的炫富整懵了，没搞懂这其中的逻辑。
　　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正准备反驳。
　　顾清潼已经转移话题。
　　“等会儿我让亿星娱乐那边的负责人把公司资料发过来，你先看着，过两天一起约着开个会。”
　　“我们要和亿星娱乐合作吗？”
　　虞瑶眼前一亮。
　　亿星娱乐是娱乐圈的老牌经纪公司，旗下知名演员数不胜数，在各大电视台和视频网站也有自己的渠道。
　　可以说能和亿星娱乐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相当于拿到了娱乐圈大部分资源。
　　“是接管。”顾清潼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虞瑶却忍不住抽了口气，激动的语无伦次：“你把亿星娱乐收购了？”
　　“没。”
　　“那是……”
　　虞瑶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很懂的“啊~”了声。
　　两人除了上下级和合伙人的关系外，还是大学同学，认识至今四五年，顾清潼的事虞瑶多少也了解一点。
　　“沈总还挺会疼人的嘛。”瞄一眼她脖子上未褪的吻痕，虞瑶暧昧的碰碰她的肩，“哎，你不会是准备专心回家做沈夫人了吧？”
　　“……？”
　　“我看起来像是脑子进水的样子？”顾清潼难以理解。
　　“那你们这是……”
　　顾清潼冷笑了声：“他这是拿我当工具人，指着我给他赚钱呢！”
　　“……不至于吧，逸宁那么大个集团，什么职业经理人请不到？”
　　“请人不得要钱？”
　　“你别整天钱啊钱的。”虞瑶无语，“我看沈总一点不像你平时说的那样，亿星娱乐交给你来管明显是对咱们更有利，你要相信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你鸡汤喝多了？”
　　“……”虞瑶没好气，“明明是你三观有问题。”
　　顾清潼不理她，见电梯上来，便准备走人。
　　虞瑶忙问：“清潼，你到底要去干嘛？”
　　“当然是——”
　　顾清潼回头，抛给她一个Wink，勾起唇角：“回去继承家业。”
　　“……”
　　-
　　从公司出来，顾清潼带了四个保镖，照着简历上的地址去找那个女骗子。
　　司机绕着老城区的弄堂七拐八拐，停在一间小的可怜的院门前。
　　司机拉开车门：“小姐，到了。”
　　顾清潼从车上下来，挑剔的打量四周。
　　门口右侧挂了个写着“真爱一生婚恋咨询中心”的牌子，此时院门微开，里面传来隐约的争执声。
　　顾清潼也没什么进别人家之前要敲门的想法，冷着脸抬了抬下巴，跟在身后的保镖便上前推开门。
　　顾清潼两手插兜，踩着高跟鞋，抬头挺胸的走了进去。
　　四名保镖跟在她身侧，越发显得气势汹汹。
　　刚走进院子，便听到女声色厉内荏的尖叫：“我告诉你啊，你别乱来！我爸马上就回来了……”
　　“你爸？你爷爷来了都不顶用！”
　　“臭婊-子！你给我站住！”
　　叫骂声中，满脸戾气的男人追着一个年轻女孩从房间出来。
　　男人挥舞着手中的晾衣杆，眼见要从顾清潼面前扫过。
　　保镖上前一步，一手攥着晾衣杆，一手捏着男人手腕一折，随后在男人的闷哼声中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
　　年轻女孩捂着嘴惊呼一声。
　　好半晌，她转头，看到被保镖围在中间的顾清潼时，神色顿时一僵。
　　顾清潼冲她微微一笑，施施然从大衣口袋拿出简历，打开看了眼，随即将简历拎到女孩面前。
　　“温妍，是你吧？”
　　“那个，这位小姐……我，我好像没见过你……”
　　温妍干笑两声，一边装傻，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门口方向挪。
　　她眼神四处乱飘，瞅准空隙，拔腿欲溜，却先一步被保镖堵住了去路。
　　顾清潼看着她明显慌乱的神情，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角：“我们进去聊？”
　　温妍：“我不……”
　　话未说完，便有两名保镖上前，一左一右立在她身侧。
　　顾清潼冲她“友善”一笑，抬步率先走了进去。
　　房间很小，面积还不如她家里的杂物间，经过方才那么一闹，这会儿如同土匪过境。
　　顾清潼踩着满地凌乱走到书桌边。
　　余光掠过落在地上的相框，不由自主的停了停。
　　照片里是一家三口。
　　女孩笑容灿烂的骑在男人肩上看烟花。
　　旁边纤瘦柔弱的女人转过头，眼神温柔的看着身边的一对父女。
　　男人的脸被倒地的花瓶挡住，看不清神情，但想来应当也是充满爱意的。
　　顾清潼没什么兴起的移开目光。
　　温妍被两名保镖胁迫着，压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她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怕了，像只鹌鹑似的缩成一团。
　　但嘴上还是强硬道：“你、你这是私闯民宅，还、还人身威胁，我家旁边就是公安局，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
　　顾清潼觉得这丫头还挺有意思，都这会儿了还死鸭子嘴硬。
　　她轻嗤了声，故意吓唬她：“干你们这行的，要提前做调查吧？你这背调做得不到位啊，我可不止有几个臭钱。”
　　“干、干什么都、都不能犯法！”
　　“要不把警察叫来，我们当面聊聊？”
　　顾清潼笑了声，慢悠悠道：“你这个什么咨询中心有执照吗？业务范围合法吗？我怎么觉得像诈骗？”
　　“跟我谈法律，你没事吧？”
　　温妍哆嗦了下，可怜兮兮哀求道：“顾小姐，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顾清潼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温妍语无伦次：“或者，或者你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这次就原谅我吧……”
　　一个臭丫头，能有什么用到她的地方？
　　顾清潼啼笑皆非，觉得自己也是太无聊了才会在这和她废话。
　　顾清潼直接道：“东西交出来。”
　　温妍眼神闪烁：“什、什么东西？”
　　“和我装傻是吧？”
　　顾清潼靠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桌子上，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
　　“谁让你来挑拨我和沈茂的关系的，转账记录，交谈录音，合同，或者别的相关证据——”
　　她每说一个字，温妍脸色便苍白一分。
　　看着温妍慌张的眼神，顾清潼语气淡淡：“拿出来，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应该也不想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蹲局子吧。”
　　温妍神色挣扎。
　　犹豫了好半晌，嗫嚅着小声道：“给你也不是不行……那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个条件……”
　　“和我谈条件？”顾清潼也不知自己是被气笑的还是逗笑的，她轻嗤了声，“你拿什么和我谈？”
　　温妍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顾小姐，是这样……”
　　“妍妍，谁来家里了？”
　　方才开口，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温妍几乎是一瞬间热泪盈眶：“爸！救我！”
　　下一刻，一名身量高挑的男人自门外进来。
　　顾清潼漫不经心的抬眼。
　　四目相对。
　　两人都是一愣。
　　男人穿一件黑色冲锋衣，嘴里叼着根烟，眉眼轮廓深邃英俊，整个人有种老式港片中落拓不羁的气质。
　　他怔怔的看着顾清潼，烟灰掉了都没察觉。
　　还是温妍先出声：“爸！”
　　陈鸣回神，看了一眼温妍身周的保镖，又看向顾清潼，皱了皱眉：“这是……”
　　顾清潼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温妍眼熟了。
　　因为她真的见过她。
　　顾清潼脸色煞白，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陈鸣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住她，却被跟上来的保镖一挡。
　　顾清潼目不斜视的从陈鸣身边走过。
　　她身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定神闲，脚步虚浮又慌张。
　　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下，险些摔倒，陈鸣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
　　看着她的脸，陈鸣忍不住开口：“这位小姐……”
　　“放手。”
　　陈鸣微愣。
　　顾清潼转头，表情极冷，咬着牙一字一顿：“我让你放开。”
　　陈鸣松手：“抱歉。”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和我一位故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能否冒昧问一句……”
　　“既然知道冒昧，就不要问。”
　　顾清潼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声打断，扬长而去。


第十一章 
　　陈鸣下意识的追上前两步。
　　眼睁睁看着顾清潼“砰”一声关上车门，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巷子口。
　　温妍跟过来，踮起脚，哥俩好似的将手臂搭在陈鸣肩上，伸长脖子向外望。
　　“爸，人都走了，你看什么呢？”
　　陈鸣沉默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咬着烟问：“怎么回事？”
　　“就……就之前接了个活，不小心得罪了人……”温妍心虚的含糊道。
　　“刚那人是谁？”
　　“是……”
　　温妍顿了顿，想到陈鸣看到顾清潼就挪不开眼的怂样，警惕的盯他两眼，拿食指戳戳他的肩：“喂，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滚蛋！”陈鸣烦躁，“老子没那想法。”
　　温妍想想觉得也是，那位大小姐金尊玉贵的，和他们这种平民小老百姓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顾清潼那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
　　加上陈鸣明显的反常，温妍不放心的提醒：“我给你说啊，那位顾小姐已经订婚了，人家未婚夫不仅年轻多金，还长得和大明星似的，不可能看上你这种没钱老男人的。”
　　“你皮痒了？”陈鸣瞪她。
　　温妍冲他做个鬼脸，拔腿就跑：“晚上还有课，我就不在家吃饭了！”
　　跑了没两步，就被陈鸣拎着后脖领拽回来。
　　温妍挣扎：“我真的要迟到了！”
　　“那就迟到。”陈鸣一脸混不吝，“老实交代，你到底怎么得罪别人了？”
　　“你怎么不问问她是怎么威胁恐吓我的呢？”温妍不满的嚷嚷。
　　陈鸣不耐烦：“不是你惹事，人家一个大小姐至于和你一般见识？”
　　温妍：“？”
　　“到底谁是你女儿？”
　　“快点！少他妈给老子废话。”
　　“好好好我说我说……”
　　……
　　-
　　七点一过，酒吧里的客人便逐渐多了起来。
　　每一个走进酒吧的人都忍不住往吧台的方向看上两眼。
　　坐在吧台边喝酒的女人穿一件薄薄的羊绒衫，搭包臀半身裙，身段纤秾有度，一张脸更是明艳逼人，
　　她一手托腮，微垂着眼，在灯光下轻轻晃动手中的玻璃杯。
　　整个人身上充满了故事感，有种文艺电影中忧郁又令人着迷的气质。
　　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搭讪，刚走近两步，就被保镖拦住了去路，只得讪讪离开。
　　顾清潼对周围的目光毫不在意，索然无味的喝完了一杯酒，把杯子往前推了推，让酒保再给自己添一杯。
　　酒保还没来得及应声，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将杯子拿开。
　　姜胭搭着她的肩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眼时间，劝道：“别喝了，沈总来接你应该快到了吧？”
　　顾清潼没吭声，神色恹恹的。
　　姜胭看她两眼，犹豫片刻，试探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认识这些年，姜胭也算了解她。
　　什么事要是她嘴上叭叭的吐槽，其实都没往心里去，但要是不吭声了，那这事就真的严重了。
　　姜胭有点担心，但也知道她不愿意说的事永远都问不出口。
　　于是尽量转移话题哄着她。
　　“那就开心点。”
　　“看我之前和你说什么来着？本命年的生日要好好过，你还不信。”
　　“过两天抽空我陪你去庙里好好拜拜，接下来一整年都开开心的！”
　　顾清潼轻扯唇角，到底是没有笑出来：“行了，别宣扬你那套封建迷信的理论了。”
　　“什么封建迷信？”姜胭故作不满，“那是老祖宗的智慧！”
　　见她没什么搭话的兴趣，姜胭又道：“我还以为你要在春城多待两天呢，这么快回来，沈总还亲自来接你，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顾清潼瞥她一眼：“你真的很八卦。”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嘛。”姜胭随口问道，“你还退婚吗？”
　　顾清潼没吭声，表情却有些别扭。
　　于是姜胭懂了。
　　她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虽然一直都觉得顾清潼对沈茂的态度别扭又矛盾，但在退婚这事上，这位大小姐可从来没有松过口。
　　姜胭正准备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她顾清潼不就是投胎技术好？也不知道她整天嚣张个什么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姜胭皱了皱眉，转头看去。
　　就见两名打扮时尚的女人向吧台方向走来。
　　“……你知道她为什么整天嚷嚷着要退婚吗？”
　　穿黑吊带笑嘻嘻的嘲讽道：“高中那会儿她和人打赌要拿下沉茂，结果人家压根不搭理她，转头就和我们微微在一起了……”
　　“她现在不赶紧退婚，过两天微微回国，还不知道丢人的是谁呢！”
　　“行了少说两句。”
　　同伴拉她一把，转移话题：“你的项链真好看，在哪儿买的？”
　　黑吊带得意的摸了摸脖子，故作谦虚：“一般般吧，找设计师做的私订，只要三百多万……”
　　认识顾清潼的人，大都知道姜胭和她的关系，在Rouge说顾清潼的坏话，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找茬么！
　　姜胭听不得别人议论顾清潼，恨不得上去撕烂黑吊带的嘴。
　　正准备起身，却被顾清潼拦住。
　　“我没看错的话，这项链是我前两天用来打赌的那条吧？”
　　顾清潼一手托腮，微微歪着头看着黑吊带，一时想不起来这人叫什么，只记得是桑薇身边的小姐妹。
　　果然物以类聚，都是一路货色。
　　顾清潼嘲弄：“一边戴着我的东西臭显摆，一边说我坏话，倒也不用把嫉妒表现的这么明显。”
　　两人没料到被八卦的当事人在场，一瞬间都变了脸色。
　　黑吊带不大自在，正想说什么，不等开口，同伴忙道：“对不起，顾小姐，我不是有意在背后议论你，请你不要和我计较。”
　　说着，和黑吊带拉开距离。
　　撇清关系的姿态很明显。
　　顾清潼忍不住轻嗤了声。
　　黑吊带一张脸顿时烧起来，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越发觉得她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令人讨厌。
　　黑吊带咬牙道：“你有什么好嫉妒的？不会以为大家平时捧你两句就真把你当回事了吧？连家里指定的联姻对象都看不上你，你得意什么？”
　　姜当即撸袖子起身：“贱人，看我不撕了你……”
　　“这就恼羞成怒了？”黑吊带冷笑。
　　“还是说你顾大小姐要破产了？一条项链都输不起？”
　　“什么输不起？”
　　眼见两人即将打起来，一道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如金石击玉，好听的令人耳根发酥。
　　顾清潼回头。
　　就见沈茂穿了身剪裁精良的西装，臂弯里搭着一件长款大衣，正步履优雅的向这边走来。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余光瞄到黑吊带难以置信的表情，顾清潼轻轻挑了下眉，这种人多给她一个眼神都显得掉价。
　　计较是不会和她计较的。
　　但顾清潼不介意恶心恶心她。
　　她撩了撩头发，娇滴滴的叫了一声：“老公~”
　　“……”
　　沈茂微微一震，一瞬间，连脚步都有些迟疑。
　　顾清潼起身上前，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嗔道：“都怪你那天惹我生气，我才和他们打赌输了项链。”
　　沈茂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你看，她戴着我的项链还说我坏话，我反驳两句还要被说输不起。”
　　顾清潼指着黑吊带，婊里婊气道：“我那是输不起吗？我明明就是舍不得你送我的项链。”
　　说完转头看他，一双凤眼水光潋滟，声音娇的像是能掐出水：“你说怎么办嘛~”
　　姜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场合时机都不对，忍不住要对她这番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
　　黑吊带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而事实是，顾清潼的手探入沈茂搭在臂弯上的大衣内，借着大衣的遮挡掐住他的手臂。
　　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威胁。
　　四目相对，感受着她逐渐加重的力道，看着她的眼神从“配合一下？”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再到“敢拆台你就死定了！”。
　　沈茂短暂的思考两秒，隔着大衣覆上她的手背，不动声色的拿开，随后扫了眼黑吊带。
　　沈茂：“我再赔你个更好的。”
　　顾清潼眨眨眼：“你说的哦~”
　　“嗯。年后嘉盛有个珠宝拍卖会，你随便挑。”
　　“谢谢老公！你真好~”
　　瞄到黑吊带忽青忽白的脸色，顾清潼爽了，正准备说点什么来结束话题，沈茂却忽然抬手，亲昵的将她脸侧的碎发挽至耳后。
　　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语气宠溺中带了点不经意的撩拨：“所以你准备怎么奖励我？”
　　顿了顿，缓缓道：“老婆？”
　　“……”
　　你怎么还自己给自己加戏呢？
　　这种行为在剧组会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的，你知不知道？
　　狗男人果然小肚鸡肠，一点亏都不肯吃！
　　顾清潼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但面上还是配合着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沈茂沉吟道：“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清潼警惕：“什么条件？”
　　沈茂笑了声，揉揉她的耳垂，凑近了暧昧道：“想好了告诉你。”
　　他身上的烟草味，淡淡的薄荷味，夹着一点木质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顾清潼脖子上霎时浮起一片鸡皮疙瘩，整个脊椎都是麻的，下意识将他的手拍开。
　　脸色微红的瞪着他。
　　在旁观者眼中分明就是两人调情，沈茂说了什么私密情话，才让她露出这副羞恼的模样。
　　沈茂轻挑一下眉梢，含着笑意慢条斯理的问：“行不行？”
　　顾清潼不吭声。
　　沈茂的目光往黑吊带的方向飘了飘。
　　顾清潼的声音从牙缝里咬出来：“行~”
　　沈茂满意了，拿起外套给她披上，尽职尽责的扮演着恩爱人设：“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接着搂着她的肩离开。
　　转身之际，目光在金丝镜片下微微一闪，没什么情绪的看了黑吊带一眼。
　　黑吊带头皮瞬间一麻，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冷血动物盯上的猎物，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电梯内，都没缓过神来。
　　她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难以置信，自言自语嘀咕着：“装的吧？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啪——！”
　　话音未落，被姜胭一耳光打断。
　　黑吊带捂着脸难以置信：“你敢打我？”
　　姜胭冷笑：“打的就是你。”
　　黑吊带扑上来就想扯姜胭的头发，却被酒吧保安一左一右的架住两只手臂。
　　她气急败坏的尖叫：“姓姜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顾清潼的一条狗而已！”
　　“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姜胭又给她两耳光，随后甩甩手，将会员卡扔在她脸上。
　　“会费退你了，滚吧，Rouge不欢迎你。”
　　-
　　与此同时，电梯门合上的下一秒。
　　顾清潼脸上柔情似水的表情一收，一把拍开搂在肩上的手，往旁边撤了一步，和沈茂拉开距离。
　　顾清潼两手环胸，似笑非笑：“演技不错。”
　　“你也不差。”
　　沈茂淡淡瞥她一眼：“老婆。”
　　“……”
　　哕（yue）！
　　“你恶不恶心？”顾清潼表情一言难尽。
　　“不是你先叫的？”沈茂看着金属镜面上映出的人影，轻轻挑眉，“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
　　“那你喜欢什么？亲爱的？心肝？宝贝？还是……”
　　明明是调情的话，被他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来。
　　仿佛自带一种嘲讽和羞辱感。
　　顾清潼忍不住踢他一脚：“你还有完没完？！”
　　沈茂微微勾了下唇角，两手插兜，自镜片后意味深长的睨她一眼：“你那个称呼我很喜欢，以后记得多叫两声。”
　　顾清潼：“……”
　　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


第十二章 
　　沈茂订的餐厅在江边，离Rouge不远。
　　这会正是城市晚高峰，两人没开车，沿着江边的人行步道走过去。
　　等餐的过程中，沈茂将明美的资料交给她，顺便简单讲了讲明美的现状。
　　随后问她：“你什么打算。”
　　顾清潼一手托腮，一手随意的翻着面前厚厚一沓文件，漫不经心道：“我爸老来得子不容易。”
　　“所以？”
　　“我这个做女儿的得多尽孝心，让他早点退休回家带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
　　倒也不用把“将人踢出董事会”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沈茂稍显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到宋玫去世之前，顾清潼和顾屿生的关系都是很好的。
　　至少比她和宋玫之间亲近许多。
　　虽然在方宜嘉的事上顾屿生确实有些出格，但圈子里比这更离谱的多的是，顾屿生这事也就显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况且顾屿生是宋家培养出来的，除了女婿的身份外，还是宋家的半个养子，在外面再怎么乱来，财产上也绝对不会少了顾清潼的。
　　而顾清潼的做法相当于直接和顾屿生撕破脸。
　　并不明智。
　　沈茂直接问她：“你和你爸怎么回事？”
　　顾清潼翻文件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道：“就那么回事呗，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因为一个方宜嘉？”
　　“什么叫就？明美是我妈一手创立的，我妈死了，他在外面找情人，现在连私生子都有了，难道我还要祝他们百年好合再把公司拱手相让？”
　　“而且你猜，他为什么会选方宜嘉？”
　　顾清潼不屑的轻嗤了声：“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有宋家他能有今天？。”
　　“……”
　　作为两个集团合作项目的总负责人，沈茂当然清楚顾屿生和宋家之间微妙的利益关系。
　　但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我是说，你和你爸的感情。”沈茂道。
　　“什么感情？”顾清潼白他一眼，“难道你和你爸感情很好？”
　　见她开始胡搅蛮缠，沈茂就知道问不出来什么。
　　他沉默片刻，转而问道：“舅舅他们知道你的打算么。”
　　顾清潼：“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那就是不知道。
　　沈茂：“你不和舅舅们商量一下？”
　　顾清潼垂眼看着手中的文件。
　　片刻后，她轻描淡写的开口：“不需要，这是我的事。”
　　“我觉得你有点冲动。”
　　“不。”顾清潼轻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因为不够冲动，才一直装聋作哑到今天，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这么做。”
　　沈茂平静的和她对视，片刻后移开目光，他并未多问，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
　　沈茂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吃完饭，两人走回Rouge取车。
　　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江边的人格外多，其中还有不少是小朋友，有的被父母牵着，有的被抱在怀里，还有的在人行步道上追逐打闹。
　　顾清潼穿着时尚款的细高跟，好看是好看，但却不实用。
　　她在颗粒感地砖上本就走的不大稳当，还要小心避开横冲直撞的行人，动作宛若是在扫雷。
　　沈茂看她走的艰难，便道：“我让司机开车过来。”
　　“嗯。快点！”
　　顾清潼松了口气，随后默默翻了个白眼，狗男人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人。
　　沈茂扶着她的手臂走到江边的栏杆前，然后去一边给司机打电话。
　　顾清潼趴在栏杆上，眺望脚下倒映着城市夜景的江面，十二月的晚风吹过来，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旁边传来小女孩哇哇大哭的声音，顾清潼偏头看去，就见年轻的父亲正蹲在女孩面前耐心的哄。
　　哄了半天没效果，父亲一把将女孩抱起，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
　　女孩惊呼一声，随后抓着父亲的头发，咯咯咯的笑了。
　　女孩母亲在一旁无奈摇头。
　　顾清潼在一边看着，莫名有些走神，眼前的画面似乎在某个瞬间与在温妍那看到的全家福照片重合。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可这样的场景，却是她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
　　她小的时候，外公还没有退下来，每年过年都忙于政府工作。大舅外派在国外，小舅一家也不在江城。
　　而宋玫对她向来冷淡，很少回家，即便回家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工作。
　　顾清潼记得，有一年她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宋玫，实在想她想得厉害。
　　大年三十那天，从佣人口中得知宋玫回家，她激动的抱着洋娃娃冲进书房，开心的抱住她的腿撒娇。
　　她只是想要宋玫抱一抱她，陪她说两句话，可宋玫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她冷漠的推开她，让佣人把她抱走。
　　顾清潼不肯，死死抱着桌脚，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宋玫也只是不耐烦的拿起电话打给顾屿生：“把你女儿带走。”
　　仿佛她不是她的孩子，只是一个什么令人讨厌的物件。
　　……
　　顾清潼从没怀疑过宋玫不喜欢她这件事，如果不是她和宋玫真的长得很像，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宋玫亲生的。
　　可在她的身世曝光后，宋玫对她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从前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的人，最后却用生命保护了她。
　　顾清潼想，宋玫一定很爱那个男人。
　　她很好奇，那个给了她生命，让宋玫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男人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她循着宋玫留下的蛛丝马迹去找过他。
　　那年她十七岁，坐在车里默默跟了陈鸣一路。
　　看着他接温妍放学，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路拌嘴，温妍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嘴上虽笑话着她，却将她的书包挂在胸前，然后一路背着她回了家。
　　老旧的筒子楼前，衣着朴素的女人接过书包，板着脸训斥温妍，陈鸣回护两句，女人嘴上埋怨，眼中笑意却温柔。
　　原来这就是宋玫喜欢的男人。
　　寒酸，市侩，粗俗，一个三四十岁还一事无成的废物，他甚至连为宋玫守身如玉都做不到。
　　顾清潼失望极了，她连面都没露就让司机开车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回去的路上，她却忍不住掉眼泪，哭到浑身发抖。
　　十七岁时的她觉得，一定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个生父实在是太丢人了，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耻辱。
　　可如今已经二十四岁的她却不得不承认，无论她用多少恶毒不堪的形容词去贬低羞辱那个人，都没有办法改变，她其实是被那一家三口在一起时其乐融融的画面刺痛的事实。
　　……
　　-
　　沈茂打完电话回来，就见顾清潼看着不远处在街边弹吉他卖唱的男人发呆。
　　男人戴一顶棒球帽，身材清瘦，轮廓精致，正是顾清潼喜欢的那一款。
　　似乎也察觉到顾清潼的目光，他不时往这边看上两眼，表演得越发卖力。
　　像一只开屏求偶的公孔雀。
　　沈茂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敲了敲，叼出一根拢在手心点燃，随后搂住她的肩。
　　漫不经心的问：“好看么。”
　　“……什么？”
　　顾清潼回神。
　　沈茂不说话，看着她明显苍白的脸色，沉默三秒。
　　他顿了顿，问：“在想什么？”
　　顾清潼转过头：“没什么。”
　　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但却没有拍开他的手，甚至在起风时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沈茂若有所思的垂头看她一眼，旋即移开目光，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他安静的抽着烟。
　　片刻后，司机打来电话告知已经抵达。
　　沈茂收回手，淡淡道：“走了，送你回家。”
　　她不想回家。
　　或者说，不想回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家。
　　路灯下，沈茂冷白的皮肤被渡上一层柔光，五官斯文又隽秀，但在看似无害的外表下，又藏着锐利的锋芒。
　　明明是很冷的一个人，身上却有一种危险又令人着迷的气质。
　　这个人确实是处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顾清潼心不在焉的想。
　　她微侧过身，倚着栏杆望他：“晚上有空吗？”
　　沈茂抬抬手，示意她有话直说。
　　于是她撩了撩头发，两腿交叠，换了个舒展的姿势靠着。
　　长腿，纤腰，丰盈曲线展露无疑。
　　“等会去我那？”她好似漫不经心的问。
　　沈茂神色平静的注视着她。
　　江面的粼粼波光映在他的镜片上，看不清神色。
　　但顾清潼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冷，且尖锐。
　　似乎还带了那么点嘲讽的意味在里头。
　　她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正准备转头，沈茂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扼住她的下巴，逼她重新转回来。
　　“顾清潼。”
　　沈茂一字一句，声音毫无温度。
　　“我不是你的发泄工具。”
　　顾清潼静静看着他。
　　片刻后，她推开他的手，随后移开目光，一脸无所谓的笑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干嘛搞得好像我在强迫你一样？”
　　沈茂冷眼看她，并不说话。
　　顾清潼将两只手放在唇边轻轻哈气，随后揣进大衣兜里，全程避开他的目光：“送我去Rouge吧。”
　　她抬步欲走，却被沈茂捉住手腕。
　　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有。”
　　“你要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顾清潼脸色又苍白几分。
　　她挣扎着试图甩开沈茂，手腕却被他紧紧攥着。
　　沈茂语气平静：“你今天去找那个女人了？”
　　虽在问，神情却笃定。
　　顾清潼睫毛一颤，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沈茂将她所有反应看在眼里，脸色一寸寸冷下去。
　　片刻后，他轻嗤一声，抬手拍拍她的脸：“至于伤心成这样？”
　　顾清潼转过脸，并不说话。
　　沈茂沉默半晌，语气到底还是软下来：“有什么不开心就说出来。”
　　顾清潼看着脚下的江面出神，好一会儿，她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沈茂，有些话，是永远都不能说的。”
　　路灯在她眼中折出深深浅浅的光。
　　有那么一瞬间，沈茂以为下一秒就会有泪从她眼中落下来，可再看，似乎又只是他的错觉。
　　沈茂忽然有些烦躁。
　　几次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轻抿着唇角，侧脸绷出凌厉的线条。
　　两人谁都没说话。
　　江风吹过，沈茂指间的烟明明灭灭，很快燃到了尽头。
　　司机又打来电话询问，沈茂应了声，去旁边的垃圾桶丢烟蒂，刚转过身，就被顾清潼抓住袖口。
　　沈茂脚步微顿，回头看她。
　　顾清潼仰起头，露出一张明艳逼人的脸，她看着他，轻声道：“沈茂，你能不能给我放一盏孔明灯？”


第十三章 
　　她脸色苍白，眼圈微微发红，神情中有种显而易见的狼狈和脆弱。
　　沈茂看着她难得流露的脆弱，忽然有点走神。
　　他想起宋玫刚去世那会儿。
　　那是高二的暑假，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待在家里，很早就回了学校。
　　她一个人住宿舍，每天晚上不睡觉，跑到校园湖边坐着发呆，常常一呆就是大半宿。
　　那时两人的关系正别扭，谁也不理谁。
　　沈茂刚刚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但又怕她出事，便每天都在后面默默跟着，但却不愿露面。
　　直到有一天，他被学生会的事耽误了时间，赶到湖边时，正好撞见她脱了鞋往湖里走。
　　沈茂头皮都炸了，什么也顾不上，冲进湖里一把将人拎出来。
　　劈头盖脸的骂她：“你发什么疯！”
　　女生抬起一张陌生且茫然的脸：“我、我钥匙掉了，在捡钥匙……”
　　“……”
　　沈茂尴尬的说了声抱歉，松开手转身，就见顾清潼站在湖边，笑眼弯弯的看着他。
　　明艳的少女站在月光下，无数萤火虫从灌木丛中飞出来，星星般点缀在她身后，趁的她像一个沐月而生的精灵。
　　湖水波光粼粼。
　　那一幕，真是美得不可思议。
　　沈茂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看了她许久，才在旁边女生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他避开她的目光，淌着湖水走上来，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挽起裤腿将水拧干。
　　顾清潼跟过来，坐在他身边。
　　沈茂没有看她，但动作却顿了顿，随即听到她笑吟吟的问：“你以为那个女生是我？”
　　沈茂没吭声。
　　顾清潼便也不说话。
　　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轻轻晃荡着又细又直的小腿。
　　她脚踝上戴了条细细的铂金链子。
　　在月光下一闪一闪，连同莹白的肌肤，一起晃进他的眼睛里。
　　沈茂将目光从她腿上撕开，沉默的看向别处。
　　两人都沉默着。
　　隔了好一会儿，顾清潼好奇似的，又问他：“你每天都跟着我吗？”
　　沈茂喉咙滚了滚，半晌移开目光，别扭道：“……外公让我看着你。”
　　顾清潼“哦”了声，随即满不在乎道：“你放心吧，我才不会想不开呢，反正我和她也没什么感情。”
　　沈茂看到她细白的手指死死扣进长椅缝隙，他终于转头看她：“那你每天来这里做什么？”
　　“我就是、就是睡不着……”
　　月光下，明艳的少女死死的咬着唇，像是觉得委屈，眼圈倏地红了：“才、才不是难过呢！”
　　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觉得丢人，狠狠用手臂抹了把眼泪，转过头不让他看。
　　沈茂沉默片刻，从衣兜里掏出手帕，递到她面前。
　　顾清潼喉间溢出一丝抽噎，一边接过手帕擦眼泪，一边凶巴巴道：“我呜、我才没有哭呜，你别想笑、笑话我！”
　　“……”
　　“想哭就哭，没人想笑话你。”
　　沈茂不知道她那些奇怪的自尊心都哪来的，但莫名觉出几分可爱来。
　　唇角微微翘了下，转瞬即逝。
　　顾清潼抱着膝盖，整个人蜷成一团，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从宋玫出事开始，她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沈茂默默跟了她这么多天，也只是见她面无表情的发呆。
　　沈茂不太会安慰人，也不知道，以两人如今的关系要怎样安慰才比较合适。
　　他只是安静的待在一旁，做一个合格的陪伴者。
　　等她哭声渐歇，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沈茂想了想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说着起身，没一会提着东西大步跑回来，他剧烈的喘着气，满头满脸的汗，身上的T恤也被浸湿。
　　他站在湖边的开阔处冲顾清潼招手：“过来。”
　　顾清潼慢吞吞的挪过去，睁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他。
　　知道她爱面子，沈茂看了眼便移开目光，将孔明灯展开，马克笔递给她。
　　顾清潼抽了抽鼻子：“干、干嘛？”
　　沈茂：“写。”
　　“写什么？”
　　“随便。”沈茂顿了顿，补充，“想写什么写什么，平时说不出口的话都可以写上去。”
　　顾清潼没再说话，沾着泪水的浓密长睫垂下，犹豫了好一会，拔开笔帽，认认真真的写下一行字。
　　沈茂并不知道她具体写了些什么。
　　只看到孔明灯升空后，她抬起头，那一团小小的火光映在她眼中，仿佛含着无限的憧憬。
　　随后顾清潼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都是一愣。
　　沈茂莫名有些不自在，正欲挪开眼，她却忽然凑过来，踮起脚尖，柔软的唇触碰着他的。
　　沈茂怔怔的看着她。
　　顾清潼退开，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眼神闪烁，细声细气的说：“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沈茂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
　　等到回过神时，她的唇已经再次贴了上来，柔软的，温热的，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蜜芬芳……
　　沈茂感觉自己几乎僵成了一根木头，血液在身体里剧烈沸腾，他死死握紧双拳，几乎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动。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
　　直到感觉到她柔软的舌尖舔上他的唇缝，并试探着向里探。
　　颈侧青筋突突直跳，奔流的血液像一列火车般轰隆隆的自他脑中驶过，他轻喘了口气，再也克制不住，捧着她的后脑吻回去。
　　校园里的桂花开了。
　　空气都是甜腻腻的。
　　他像是浸泡在糖水罐头里，生涩的探索着那份独属于他的香甜。
　　高三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时，校园内所有的灯都亮起来，照的原本一片昏暗的湖边亮如白昼。
　　两人喘息着分开，通红着脸各自看向一旁。
　　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
　　沈茂其实是想问她为什么要吻他的。
　　可想到最后失了控的那个人是自己，耳根滚烫，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握紧汗湿的掌心，轻抿着唇，转头，看着远处人流浪潮一般从教学楼里面往外涌。
　　他沉默一会儿，低声问她：“回去么？”
　　顾清潼轻轻“嗯”了声。
　　两人往宿舍的方向走。
　　中间原本隔着一人多的距离，走着走着，先是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试探着触碰在一起，然后交叠，重合。
　　影子的主人也从各走各的到并肩而行，两人的手不时触碰，又飞快的分开。
　　然后蠢蠢欲动的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顾清潼轻声问：“你明天还来吗？”
　　沈茂盯着她脑袋顶上随走动一晃一晃的丸子头，轻轻“嗯”了声。
　　“那——”她回头看他，“我还想要一盏那个灯。”
　　“好。”
　　沈茂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顾清潼满意的转过头，抿着一翘一翘的嘴角，偷偷笑了。
　　她以为沈茂没有看到。
　　但其实他一直都记得，记得那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难以克制的悸动。
　　……
　　-
　　沈茂将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轻轻捧住她的后脑。
　　他垂头，注视着这张和七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差别的面孔，沉声问她：“那你告诉我，你是在为谁伤心？”
　　顾清潼抿了抿唇，不吭声。
　　沈茂平静的注视着她，目光隔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过来，少了点温度，却多了些距离感。
　　两人看着彼此。
　　暗自较劲，谁也不肯先服软。
　　最后是顾清潼先收回目光，攥着他袖口的手指也一根根缓缓松开。
　　她看向别处，低声道：“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转身欲走。
　　沈茂却并不松手，他手掌握着她的后颈，逼迫她看向自己。
　　眼神沉了沉：“回答我。”
　　顾清潼想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她抬脚踢他：“你发什么疯！”
　　沈茂避开她的腿，握着她的肩往后一推，将她压在栏杆上，随后上前一步，提膝压住她的腿。
　　封死她所有的反抗。
　　沈茂冷声开口：“告诉我，你是在为谁伤心。”
　　顾清潼轻吸口气，别过脸：“沈茂，我不要灯了，你放开我。”
　　“顾清潼，这不是交换条件。回答我。”
　　“我不想说！我不想说不行吗！”
　　“不行。”
　　沈茂的声音格外冷酷。
　　顾清潼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她张了张嘴，嘴唇不自觉的发着抖：“不是沈弋！不是他！可以了吗？”
　　看着沈茂稍显怔愣的神色，才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寒风吹得两颊生疼，她一把拍开沈茂欲替她拭泪的手，用力的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走去。
　　沈茂快走两步追上前，在她拉开车门时握住她的手腕。
　　“清潼……”
　　“滚开！”
　　顾清潼不给他阻止语言的机会，一把甩开他的手，上了车，“砰”一声重重的关上车门。
　　沈茂沉默的站了骗了，从另一边上车。
　　两人谁都不说话，车内气氛压抑近乎窒息。
　　司机透过后视镜往后面看了眼，不敢吭声，自作主张的按下控制键，升起前后排间的挡板。
　　不料顾清潼却忽然开口：“打开。”
　　司机瞟了眼沈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位大小姐生气道：“我让你打开！”
　　沈茂降下挡板，吩咐司机：“去鹭岛。”
　　随后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顾清潼。
　　顾清潼看也不看，自己拿过抽纸，一连抽了几张，盖在脸上，挡住面上的狼狈。
　　她不知道在那一刻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但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自取其辱，企图从沈茂这里得到一点点安慰。
　　沈茂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沉吟着再次开口：“清潼……”
　　顾清潼将团成一团的纸巾砸过来，让他闭嘴的意思很明显。
　　沈茂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
　　余光瞄到后视镜中司机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还不赶紧消失”的表情，歇了谈话的心思。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鹭岛。
　　顾清潼下车，刷卡进电梯，沈茂一路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他不吭声，顾清潼也不说话。
　　两人仿佛较劲般的维持着一片死寂。
　　直到出了电梯，顾清潼开门，沈茂低声道：“我们谈谈。”
　　顾清潼只当没听到，转身欲甩上房门，却被沈茂按住。
　　她按捺了一整晚的火气终于抑制不住，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冷冷的看着他：“沈茂，你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今晚的事让你感觉到不开心，我可以向你道歉。”
　　沈茂脸上的神色很平静，语气也毫无波澜。
　　可正是这份平静，越发显得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说完了？”顾清潼深呼吸，面无表情道，“说完你可以走了。”
　　“我们谈谈。”沈茂坚持。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还是说，”顾清潼顿了顿，忽的笑了声，嘲弄的看着他，“……你其实不想走。怎么？刚刚我邀请你的时候不是装的很清高吗？现在反悔了？”
　　沈茂皱了皱眉，开口时声音里含了点忍耐和警告：“顾清潼，你好好说话。”
　　“我为什么要和你好好说话？”
　　顾清潼冷笑，抬手指着电梯：“你现在，要么进来伺候我，要么立刻给我滚！”
　　沈茂额角青筋狂跳。
　　他闭了闭眼，旋即睁开，上前一步，捉着顾清潼手臂将她推进玄关。
　　随后“砰”一声巨响，摔上房门。
　　“……”
　　“……”
　　四目相对。
　　顾清潼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又硬生生止住：“你……”
　　沈茂扯开领带，手背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他微抬下巴松着领口的扣子，居高临下的垂眼看她，冷笑了声：“怕了？”
　　“谁……怕了！”顾清潼虚张声势。
　　沈茂懒得拆穿她，直接搂着她的腰往怀里带。
　　顾清潼下意识的抬手抵在他胸前，对上他讥讽的眼神，不自然的别过脸：“那个……我家里没有套……”
　　“不需要。”他不耐烦的打断。
　　顾清潼猛地转头看他，正想说不行。
　　沈茂俯身贴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她忍不住抖了抖。
　　随后听到沈茂冷笑出声：“不是让我伺候你？”
　　“……”
　　顾清潼还想说什么，被他抓住头发。
　　她皱眉轻“嘶”了声，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唇已经落下来，随后两手握着她的腰向上托抱。
　　顾清潼下意识的勾住他的腰，还在抵抗的手慌乱的环上他的脖子。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强势的撬开齿缝闯进去。
　　一个久违的。
　　清醒状态下的。
　　吻。
　　顾清潼呜咽出声，忍不住抱紧了他。
　　这一瞬间，感觉灵魂似乎都在战栗。
　　作者有话说：
　　丢个文案，下一本开《当你闪耀时》
　　1.娱乐圈底层，十八线小编剧乔闪闪终于接到一部大IP改编，可男主却是自家爱豆的对家。
　　那个演技烂，耍大牌，审美成谜，热衷摆烂，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顶流——
　　陆星耀。
　　不仅如此，乔闪闪还得为他的垃圾演技改剧本！
　　熬了无数的夜，掉了数不清的头发，乔闪闪终于怒而发誓：“再给他改剧本我是狗！”
　　不久后，酒店会客室。
　　陆星耀拿掉盖在脸上的杂志，修长手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听说你不想给我改剧本？”
　　“……”
　　2.当红顶流陆星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着一个黑粉给自己当粉丝，零片酬出演人家写的戏还被嫌演技烂。
　　为此他苦练演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对家套近乎。
　　成功拿下人生中第一个演技奖项当晚。
　　颁奖台上，主持人询问他发愤图强的原因，陆星耀转着中指上的素圈戒指，漫不经心：“祖宗说了，拿了奖，才能演她写的戏。”
　　众人：？
　　#当你闪耀时，星星也为你折腰#
　　[十八线小编剧x对家黑红顶流（事业脑·反矫达人女主x恋爱脑·骚断腿·拽比男主）]
　　[欢喜冤家/互怼互撩小甜饼/热血浪漫爱情童话]


第十四章 
　　如果不算那两个夜晚。
　　在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 顾清潼和沈茂之间曾有过三个吻。
　　第一次是在年级聚会上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人提议让她去给沈茂表白, 她原本是想拒绝的, 被人拿桑薇激了两句后却应下来。
　　当时还没有文理分科，她和沈茂在不同班级，被众人怂恿着, 推开了沈茂他们班的包厢门。
　　沈茂坐在包厢的角落里，灯光昏暗，大半个人都隐在阴影中, 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顾清潼还记得自己表白之后, 他在一片口哨和起哄声中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开始感觉慌张。
　　脸上热度攀升，心跳声剧烈的像是要充满整个吵闹的包厢。
　　于是她故作轻松的笑起来，歪着头冲他眨了下眼：“喂, 只是个游戏而已，你不用这么生气吧？”
　　跟在她后面过来看热闹的同学哄笑起来, 有人高声起哄：“茂神不会是当真了吧？”
　　“当不当真的有什么重要？人家本来就有婚约！”
　　“行了, 都少说两句。”
　　那天沈弋正好来找顾清潼，旁观了这一场闹剧，在一旁无奈的笑。
　　他劝阻两声，随后冲顾清潼招招手：“潼潼，你之前不是说想要Link的演唱会门票？”
　　什么Link、演唱会, 她估计也就是随口一提, 早不记得了。
　　但这会儿, 她正为该如何优雅的结束这尴尬的场面而苦恼，闻言眼睛一亮：“你买到了？”
　　沈弋含笑点头。
　　顾清潼忙道：“走走走, 给我看看！”
　　她说着转身, 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包间。
　　走了没两步, 就被人自身后拽住手腕，在她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已经踉跄着跌入一个灼热的怀抱。
　　刚一抬头，沈茂的唇便落下来。
　　他的鼻尖和她的重重撞在一起，略有些干燥的唇用力在她的唇上碾磨，有种恶狠狠的味道。
　　顾清潼睁大了眼看他，沈茂的眼珠很黑，看不出情绪，里面是一种深深的墨色，像是随时会将她吞噬。
　　整个包间里一片寂静。
　　好半晌，顾清潼才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轻易的被他制住。
　　直到沈弋脸色难看的上前：“沈茂，你在干什么！”
　　沈茂这才放开她。
　　顾清潼又羞又恼，顶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想也不想抬手打他，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扣住手腕。
　　沈茂笑得漫不经心：“怎么？大冒险玩不起？”
　　陆添在一旁笑嘻嘻道：“嘿，你看这不是巧了吗？顾清潼你来的可真及时，我们正准备去找你呢。”
　　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浓浓的失望。
　　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她一把甩开沈茂的手，扯了张湿巾，来回用力的擦着嘴唇，随后扔在地上，重重的踩上两脚，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事后，叶知秋好奇的问她：“接吻是什么感觉啊？”
　　顾清潼一瞬间回想起他的唇压上来时的感觉，其实并不舒服，他太用力了，甚至有一点疼。
　　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
　　她慌张的想要逃开这种陌生的感觉，皱着眉，一脸厌恶的说：“呸呸呸！恶心死了！”
　　“啊……”
　　叶知秋很惊讶，脸红道：“他是伸舌头了吗？”
　　“什么？！”顾清潼比她更惊讶，她震惊的看着她，“居然还有把舌头伸到别人嘴里这么恶心的事？”
　　如果说顾清潼和沈茂之前互相看不顺眼，会偶尔给对方找茬，举报对方早恋，或者擦肩而过时对对方冷嘲热讽。
　　那这次“真心话大冒险”之后，两人便彻底不搭理对方了，甚至不参与和对方有关的任何话题。
　　偶尔迎面路过，都目不斜视，完全把对方当做空气。
　　顾清潼不清楚沈茂是怎样，但她自己却似乎越发的不对劲。
　　那会儿已经分班，两人同在一个班级，又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想不注意到对方很难。
　　有一天晚自习，沈茂替老师维护秩序。
　　他坐在讲桌上看书，低垂的睫毛又长又密，五官精致漂亮，气质却清冷又锋利，让人忍不住着迷。
　　他端起杯子喝水，粉色的唇印在瓷白的杯沿上，宛若早春薄雪中的一株桃花。
　　……
　　叶知秋叫了顾清潼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沈茂的唇发了半天呆，甚至产生了想要亲一亲的想法时，心跳剧烈的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大敢深究其中的缘由，慌慌张张的起身，只想逃离有他在的空间。
　　这时班主任过来叫她，说接到顾屿生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司机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
　　于是顾清潼回了家，被顾屿生粗暴的拽到宋玫面前。
　　茫然的听着他质问，她到底是谁的野种？
　　之后宋玫车祸去世，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有很多很多的人来安慰她，她清楚他们都是好心，可他们什么都不懂，听着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安慰话，她只觉得厌烦。
　　直到沈茂送了她一盏灯。
　　她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写“我想要有人来爱我”，看着孔明灯缓缓飞向广袤的天空，似乎她小小的愿望也能被实现。
　　回头时，她看到沈茂站在一旁。
　　他专注的看着她，仿佛眼里只有她。
　　想要亲亲他。
　　那一刻，心里忽然被这个念头充斥。
　　于是她真的亲了。
　　沈茂的唇很烫，也很软。
　　和她的唇触碰在一起时，放油有麻酥酥的电流从身上窜过，心跳很快，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
　　她想到叶知秋的话，接吻是什么感觉？
　　很舒服，一点也不恶心，她很喜欢，而且到了后来，他也主动吻了她……
　　-
　　顾清潼恢复意识时，整个人都在沈茂怀里。
　　她盖着一层鹅绒被，身上没穿衣服，额头抵靠在他的锁骨上，被他半搂半抱在怀里。
　　温热的手掌毫无阻隔的贴在她背上，安抚的轻拍。
　　察觉到她逐渐平复下来，沈茂把枕头放在身后让她靠着。
　　随后拿湿巾擦了擦手，起身去衣帽间挑了件睡衣，给她放在床头，转身去了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顾清潼慢吞吞的爬起来，给自己套上睡衣，又慢吞吞的靠回去，目光毫无焦点的看着前方发呆。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
　　古人说贤者时间，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她现在就很平静，甚至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之前会那么伤心，又那么愤怒。
　　不就一张照片么，她想骑谁的脖子还不简单？
　　有的是人排着队让她骑。
　　还有沈茂，狗男人不就是想听她说两句好听的，最好再贬低一下沉弋么。说给他听就是了，说两句话又不会少块肉。
　　让你矫情。
　　顾清潼自我唾弃。
　　前两次她醉得厉害，基本毫无体验感，第二天醒来也几乎只有疼，不同的地方有不一样疼。
　　但这次不一样。
　　顾清潼漫不经心的想，智人这种动物的快乐真的很简单，吃好，睡好，玩好，再来一场和谐的性-爱，就已经能获得百分之八十的快乐了。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都这么有钱了，倒也不用强求。
　　什么“我想要有人来爱我”这种鬼话，谁还没有个中二期呢？
　　成年人的快乐，就是要学会不对人和事抱有过多的期待，万一哪一天好事砸头上，惊喜这不就来了吗？
　　顾清潼觉得自己想的很开。
　　……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
　　顾清潼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回神，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浴室门正对着卧室的全景落地窗，顾清潼从玻璃倒影中看到沈茂推开门出来，身上穿着进去时的衬衫西裤，正拿毛巾擦拭微湿的头发。
　　她想到他方才就是这般。
　　全身上下穿戴的整整齐齐，只将衬衫衣袖挽至手肘，领口的扣子松开几颗，露出锁骨和胸前的一小片皮肤。
　　而她却被剥的一-丝-不-挂，在他怀中丢盔弃甲。
　　顾清潼后知后觉的有了些许羞耻心。
　　她正欲移开目光，余光却瞄到沈茂放下毛巾，拿手指拨了拨凌乱的额发，冷白肤色与乌黑的发形成鲜明对比，颇具视觉冲击力。
　　顾清潼一直知道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
　　指骨修长分明，手背上凸起的青色经络性感有力，但又不会过分夸张，有种恰到好处的精致美感，仿佛什么艺术品。
　　她记得高三那年是学校六十周年校庆，沈茂报了个钢琴演奏节目，每天午休时都会去音乐教室练琴。
　　一次她从教室外经过，隔着窗看着他修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
　　觉得那双手仿佛是在自己心尖上跳舞。
　　当然，那时的她不会想到，那双手有一天会在她身上跳舞。
　　而她成了那把，被他弹奏的琴。
　　……
　　顾清潼回过神时，沈茂已经坐在床边。
　　四目相对。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感觉如何？”
　　那语气，就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一样随意。
　　顾清潼故作镇定：“不怎么样。”
　　沈茂没说话，只是往床头的方向瞟了眼。
　　他没戴眼镜，似乎连表情都比平时多了些，桃花眼轻挑，黑眸中萦着点点笑意。
　　顾清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瞄到刚刚开封却只剩小半的抽纸巾。
　　“……”
　　顾清潼脸色发红，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你也不用太得意，觉得自己好像有多厉害。”
　　“也就……一般般吧。”
　　顾清潼轻描淡写：“还有进步空间。”
　　“行。”沈茂笑了声，“我今后继续努力。”
　　顾清潼觉得两人的对话怪怪的，便没做声。
　　沈茂一手撑在她耳旁，俯身靠近。
　　在他的唇贴上来之前，顾清潼别过脸避开。
　　沈茂挑眉，语气暗含谴责：“伺候你那么久，亲一下不行？”


第十五章 
　　顾清潼别扭：“你刚刚舔过……”
　　沈茂：“刷过牙了。”
　　“……那也不行。”
　　沈茂也没逼她, 收回手直起身，从鼻腔里轻哼了声。
　　“矫情。”
　　顾清潼本就比他矮上一截, 如今靠在床头, 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莫名有些不爽。
　　她推了沈茂一把，随后翻身跨坐在他腰间, 垂着眼高高在上的看着他。
　　终于觉得舒服了。
　　沈茂躺在床上，轻眯着眼仰头望着她，大掌握住她的后颈往下带了带。
　　他问：“喜欢这个姿势？”
　　喜欢。
　　当然, 要是能把狗男人的手绑起来就更好了。
　　顾清潼故作高冷的“嗯”了声。
　　沈茂笑了, 手上用力，顾清潼顺着他的力道俯身。
　　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在两人的面周营造出一个狭小的空间。
　　沈茂轻抬起下巴吻她的唇，这次, 顾清潼没有再拒绝。
　　他并没有吻太久，片刻后分开。
　　稍显急促的滚烫呼吸落在耳畔, 他低声道：“下次给你用这个姿势。”
　　“……”
　　谁要和你有下一次？就算有, 那也是我说了算。
　　顾清潼默默在心里翻白眼。
　　见她不吭声，沈茂松开手。
　　随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撑着床坐起身，靠在床头上。
　　“现在我们谈谈？”
　　顾清潼其实不是很想谈，这样相对正式的沟通总会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沈茂的手力度适中的在她后颈上揉捏着, 让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放松下来。
　　忍不住舒服的眯起眼。
　　而一般她感觉舒服了, 就很好说话。
　　顾清潼问：“你想谈什么？”
　　“谈谈今晚的事。”
　　见她默许, 沈茂看着她，平静开口：“你是不是要先为今晚的态度和我道个歉？”
　　顾清潼：“？”
　　顾清潼推开他的手, 不满道：“你以为你态度很好？”
　　“嗯。”沈茂也没否认, “我态度不好。但你知道原因的, 不是吗？”
　　顾清潼想说，谁知道你发什么疯，但话到嘴边，却莫名有些心虚气短。
　　她抿了抿唇，挪开目光。
　　沈茂将她不自然的神情尽收眼底，淡淡道：“你想试探，或者说证明些什么？”
　　“我没……”
　　“别急着否认。”沈茂打断，自顾自接着道，“只要你不高兴、想要安慰时，不管什么原因、为了什么人，我都不能有情绪。必须无条件的满足你，永远把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是这样吗？”
　　“……”
　　顾清潼下意识想否认，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抛开表面上的种种理由不谈。
　　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似乎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要一遍遍追问？
　　为什么不能先哄哄她？
　　……
　　听着他一句一句将那些隐秘的心思说出来，她有种被扒-光的耻辱感。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话为什么非要说的那么明白？
　　给彼此留点余地不好吗？
　　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顾清潼不想谈了，她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刚准备起身，就被沈茂握住腰。
　　他轻轻用力，她便重新跌坐回他怀里。
　　“你凭什么呢？”沈茂问她。
　　“我相信，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的男人很多，但其中并不包括我。”
　　“顾清潼，我不是你的狗。”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一场亲密的错觉，他的话虽然不算好听，但却不似之前江边那样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他像是真的在和她闲聊一般，神色平静，态度也温和。
　　但依然有不动声色的强势在里面。
　　顾清潼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挣扎着推他：“你就当我发神经好了。说完了吗？说完就放开……”
　　“别动。”
　　沈茂沉声道。
　　顾清潼一脸抗拒的皱着眉，眼尾还带着情-事过后的一抹红。
　　配上她那副死不悔改的倔强表情。
　　莫名显出几分委屈来。
　　沈茂忽然笑了，修长手指轻触着她的眼尾：“让你道个歉就委屈成这样？”
　　顾清潼转头避开他的手，抿着唇不吭声。
　　“不道歉也行。”沈茂忽然变得很好说话，“那我们接着谈下一个话题。”
　　“鉴于我们现在的、以及未来的——”
　　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长期友好合作关系，我觉得有必要约法三章。”
　　“你认为呢？”沈茂轻轻掐了掐她的脸，让她转回来。
　　顾清潼看着他。
　　在这一刻忽然发现，他真的和初高中、或者说以前的任何时候，都完全不一样了。
　　这就是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差别吗？
　　亦或者，是在残酷的集团斗争中脱胎换骨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沈茂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顾清潼回神。
　　勉为其难的嗯了声：“你先说说看。”
　　“第一，既然是合作，在外就要保持基本的体面。”
　　“包括但不限于——”
　　“陪对方出席必要场合，应对双方家庭长辈，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帮忙配合……”
　　“哪方面的需要？”顾清潼打断。
　　“……”
　　沈茂看着她那一脸警惕的样，轻眯了下眼，笑了。
　　他放松的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的问：“你觉得是哪方面？”
　　“……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顾清潼小声哔哔。
　　“比如——”
　　沈茂停了停，见她似乎有些紧张的看过来，才缓缓开口：“今天酒吧里那样。”
　　“……”
　　“哦。”
　　顾清潼默默翻个白眼，少喘口气是能死还是怎么地？
　　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你想的那种也不是不行。”沈茂忽然漫不经心的开口。
　　“？”顾清潼，“我想什么了？”
　　见她又开始装傻，沈茂轻轻眯了下眼。
　　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用力，顾清潼没坐稳，猛地跌趴进他怀里。
　　沈茂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微偏过头：“几次了？”
　　“你……”
　　“嘘。”沈茂低声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知道的，这不是意外。”
　　“——你明明就是很喜欢。”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说话时不时触碰着她敏感的耳垂。
　　潮湿温热的呼吸也直往耳蜗里钻。
　　她感觉整只耳朵似乎都要烧起来。
　　顾清潼用力推了他一把，勉强坐起身，和他拉开距离。
　　“你还谈不谈了？不谈我就……”
　　“急什么。”沈茂重新扣住她的腰，漫不经心的开口，“至于你刚刚提出的生理需要方面的问题——”
　　“先把欠我的三次还完再说。”
　　“？”
　　顾清潼不满：“怎么变成三次了？”
　　沈茂挑眉：“还没下床就想赖账？”
　　“谁赖账了？刚刚不是还了你一次，现在应该还剩一次才对。”
　　沈茂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刚刚不是我伺候你？”
　　“最开始是谁提出的来你这？”
　　“爽到哭出来的那个人到底又是谁？”
　　“……”
　　“……”
　　“……”
　　顾清潼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约法三章的第二条是什么。”
　　沈茂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和故作镇定的表情，微微勾了下唇角。他见好就收，没再和她纠结方才的话题。
　　“第一条还没说完——”
　　“在正式解除婚约之前，和其他异性保持必要的社交距离。”
　　“能做到吗？”
　　顾清潼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当然。”
　　沈茂却似乎并不大相信她的保证。
　　“但愿你说到做到，我不想第二次在热搜上看到你和别的男人的绯闻。”
　　他不提这事还好。
　　一提顾清潼就想起桑薇那篇通稿。
　　她冷笑一声，拿食指用力点了点他的胸口：“沈茂，你先管好你自己，你上桑薇通稿的事我说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通稿。”
　　“你少在这给我装。不能因为她糊，通稿没人关注你就当这事不存在了！”
　　沈茂是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事。
　　但这些年来，他和桑薇也就上个月在机场见过一面。
　　期间统共说了不到十句话。
　　沈茂轻描淡写解释一句：“偶遇而已。”
　　“谁管你偶不偶遇。”顾清潼翻白眼，“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和异性保持必要的社交距离！”
　　“嗯。那你呢？”
　　“我怎么？”
　　“你和那个小明星的事不解释解释？”
　　顾清潼觉得冤枉：“竞争对手恶意买的黑热搜。关我什么事？”
　　“我是说，照片。”
　　“借位。”
　　“发给我的那张也是借位？”
　　“……”
　　片刻后，沈茂点了点头：“看来你是故意的。”
　　“……”
　　“想气我？”
　　“……”
　　“那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
　　“你烦不烦？”顾清潼恼了，“谁想引起你的注意？要不是你先和桑薇上通稿，我才懒得理你！”
　　沈茂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轻挑了下眉：“所以，你是先看到我和桑薇的通稿，才发了和林星野的合照给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很闲？”
　　“顾清潼。”沈茂看着她，“你这样，很容易让人以为你是在吃醋。”
　　“？”
　　“我吃醋？你做什么美梦呢？”顾清潼要气死了，“我那是提醒你，要求别人之前先管好你自己！”
　　“行，我记住了。”沈茂笑了声，“那现在我们来谈谈第二条。”
　　顾清潼臭着一张脸：“第二条是什么？”
　　沈茂原本靠在床头上，这会儿却坐起身，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顾清潼也从俯视，变为与他平视。
　　沈茂的手掌压在她的后脑上，迫的她又往前靠近几分。
　　两人的鼻尖几乎触碰在一起。
　　他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让她记住，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缓慢——
　　“我这个人很公平。”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就得拿同等的东西来换。”
　　“听明白了吗？顾清潼。”
　　他真的是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睫毛浓密，长而卷翘。
　　瞳孔漆黑深邃，眼尾微挑。
　　这么近距离的被他注视着，那眼神里仿佛自带一层深情Buff。
　　顾清潼听到自己的心微微跳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以为他是在暗示着什么。
　　可随后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利益置换，这是商场上再普遍不过的准则。
　　“比如说呢？”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这要看你。”他同样答的滴水不漏。


第十六章 
　　话落, 沈茂松开手，重新靠回床头。
　　他偏头看了眼时间：“睡觉吧。”
　　“？”顾清潼, “不是约法三章吗？第三条呢？”
　　“以后想到了再补充。”
　　顾清潼看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忍不住问：“你不回去？”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顾清潼还真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好像是有点晚，但……
　　还不等她开口, 沈茂漫不经心的笑了声：“怎么，还没下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
　　“那你也不能睡这。”顾清潼推了他一把，“你去客房睡。”
　　“你的客房能睡？”
　　“怎么就不能睡了？”
　　“那你去睡。”
　　“……”
　　哪有在别人家, 自己睡主卧, 把主人赶去睡客房的道理？
　　顾清潼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
　　沈茂见她坐在自己身上半天不动，便道：“你自己去客房看看。”
　　顾清潼狐疑的看了他两眼。
　　不信邪，当即爬起来, 踩着拖鞋去了客房。
　　她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不能睡的！
　　片刻后, 顾清潼一言不发的回来。
　　在远离沈茂的床沿边躺下, 啪一声关了灯，于一片黑暗中开始反思。
　　自己究竟是怎么引狼入室，进而丢掉半张床的领土的？
　　“客房能睡吗？”
　　沈茂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语气调侃。
　　顾清潼不想说话，在心里“哼”了一声, 用力扯过被子裹在身上。
　　随后, 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面靠过来。
　　沈茂的胸膛贴上她的背, 手臂揽住她的腰，就连下巴也亲昵的抵在她的颈窝里。
　　顾清潼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你把被子都抢走了, 我盖什么？嗯？”
　　他声音里透着一种放松的慵懒。
　　伴随着温热的呼吸一起贴在耳边, 显得格外性感。
　　顾清潼耳朵一抖。
　　脖子上霎时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觉得她应该推开他的, 可又想到，两人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抱在一起睡觉，似乎也很正常。
　　反正也还……
　　挺舒服的。
　　顾清潼喜欢享受，对舒服的事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于是只干巴巴的警告他。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沈茂似乎在笑，贴在背上的胸腔轻轻震动，好半晌，他用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颈窝：“嗯，睡吧。”
　　顾清潼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递的体温。
　　闻着他身上与她同款的沐浴露香气。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胸口有一种饱胀的热意，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她忍不住回头，低声叫他的名字：“沈茂……”
　　“嗯？”
　　沈茂睁眼。
　　两人在一片黑暗中对视，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沈茂低声问：“怎么？”
　　顾清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没什么。”
　　其实她是想问。
　　他曾经，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喜欢过她。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是问了又能怎样呢？
　　就算有过，也都已经过去了，而过去的事并没有意义。
　　她重新转回去。
　　她不说，沈茂也不多问，只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顾清潼原本以为床上多个人会很不习惯，结果闭上眼不到两分钟便逐渐失去意识。
　　她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想，大概是两个人太熟了。
　　他们从出生就在一起。
　　虽然一路吵吵闹闹，感情并不算太好。
　　但也一起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参与塑造了彼此的人生。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他们才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
　　-
　　一夜无梦，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这些年来，顾清潼早已经习惯了借助酒精和药物入眠，鲜少有如此高的睡眠质量，起床时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沈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身边的被褥早已没了温度。
　　窗帘没有拉严，留了一条小缝。
　　清晨的阳光从缝隙中钻进来，将昏暗卧室点亮。
　　顾清潼踩着拖鞋走到窗边，唰啦一声拉开窗帘。
　　冬日阳光一瞬间洒满整间卧室。
　　她眯着眼伸了个懒腰，感受到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愉悦。
　　转身时，忍不住踮起脚尖转了个圈。
　　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踩着轻盈的舞步去卫生间洗漱。
　　洗手台宽阔又奢华，占了一整面墙的镜子四周镶着明亮的射灯。
　　灯一开，整个卫生间都显得金碧辉煌。
　　顾清潼站在洗手台前，挤着牙膏，不忘对着镜子里自己感叹。
　　啧啧啧！
　　这是什么人间仙女？
　　怎么可以长得如此好看呢！
　　顾清潼唤醒智能音响，欣赏自己的美貌，一边刷着牙，一边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嘴里不忘含含糊糊的一起唱。
　　正陶醉，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嘲讽。
　　“你知不知道你唱歌真的很难听。”
　　啪嗒！
　　电动牙刷落在洗手池里，嗡嗡的打转。
　　顾清潼愣愣的转头。
　　就见沈茂穿戴整齐的斜倚在卫生间门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斯文又禁欲。
　　四目相对。
　　音响中，男歌手还在欢快的唱着——
　　我又真的真的初恋了
　　我爱你，你爱我
　　我们再也找不到借口
　　……
　　沈茂目光往音响的方向瞟了眼。
　　顾清潼连忙关掉音响，然后捡起牙刷，吐掉泡沫，拿毛巾擦擦嘴。
　　“那个是……系统自动推送的歌单！”顾清潼尴尬的解释。
　　话落，懊恼的咬了下唇。
　　她解释这个干嘛？
　　脸微微发热，顾清潼莫名有点恼，忍不住瞪了沈茂一眼。
　　“你怎么不知道吱一声！”
　　沈茂淡淡瞥她一眼：“敲门了，你太嗨，没听到。”
　　“……”
　　顾清潼：“你怎么还在这？”
　　话落，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太客气，又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没去公司？”
　　“晨会取消了。”
　　沈茂简单解释一句，随后淡淡道：“出来吃饭。”
　　说完转身走了。
　　顾清潼连忙漱了口，又飞快的洗了脸，随后站在洗手台前纠结了好一会儿要不要化妆。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干嘛要纠结？想化就化啊！
　　化完妆，她又去衣帽间换裙子、吹头发，出门前，折回去挑了支喜欢的香水喷上。
　　等终于走出卧室，距离沈茂叫她出来吃饭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
　　沈茂正坐在餐桌边，一边喝咖啡，一边拿着iPad看文件。
　　听到声音抬头。
　　目光在顾清潼身上顿了顿，随后停住。
　　直到她走到餐桌对面坐下，才克制的把目光挪回iPad。
　　喉结滚了滚，他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又看她一眼，随后很快移开目光，好似不经意的开口问：“等会要出门？”
　　“嗯？”
　　顾清潼没反应过来。
　　沈茂扶了扶眼镜，瞥她一眼：“不出门化妆换衣服干什么？”
　　“……”
　　顾清潼感觉自己要被他气死了：“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
　　对上沈茂晦暗不明的目光。
　　她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怂，小声道：“要出门。”
　　顿了顿，补充：“要去公司见客户。”
　　见个鬼的客户哦！
　　她手头工作昨天早交接完了。
　　顾清潼搞不懂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心虚的，又为什么要撒谎，只好转移话题。
　　她看一眼空空如也的餐桌。
　　问他：“早饭呢？”
　　“你那份在微波炉。”
　　“？”顾清潼，“你不吃？”
　　沈茂轻轻敲了敲手腕上昂贵的定制手表，语气暗含谴责：“你洗漱了半个多小时。”
　　“……”
　　“半个小时已经够快的了好吧？你是不是没交过……”
　　顾清潼顿了顿。
　　想，哦对，他确实没交过女朋友。
　　算了，他这人说话一贯不中听，谁让她今天心情好呢。
　　就不和他计较了。
　　顾清潼得意的哼了声：“女人都这样，你要习惯。”
　　然后起身去微波炉拿早餐。
　　简单的牛奶和三明治。
　　看卖相，不像是正常餐厅应有的水准。
　　顾清潼看了他两眼，试探着问：“你做的？”
　　“外卖。”
　　“……”
　　“哦。”
　　顾清潼喝了口牛奶。
　　挑剔的想，哪家外卖？真难吃。
　　沈茂身后就是大片的全景落地窗。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身周镶了一层茸茸的光。
　　顾清潼小口小口的咬着三明治，目光不由自主的往沈茂身上飘。
　　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好看。
　　但狗男人今天似乎有点格外帅气了。
　　阳光中和了他身上那种冷峻又锋利的气质，白衬衫干净清爽，肩颈线条流畅。
　　低头办公时，有几分学生时代的影子。
　　好看的连头发丝都像在闪闪发光。
　　“你在看什么？”沈茂忽然开口。
　　顾清潼反应慢半拍：“……啊？”
　　沈茂抬头，盯着她看了片刻，金丝镜片微微反着光。
　　看不清他眼中神色。
　　好半晌，他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一直在看我。”
　　“……”
　　顾清潼莫名又有点心虚：“你少自恋！谁看你了？”
　　“行，你没看。”沈茂无声的弯了弯唇角，“你只是眼睛没地方放。”
　　“……”
　　“我那是——”
　　顾清潼顿了顿，忽然发现他的衬衫好像和昨天穿的那件不大一样，忙道：“看你换衣服了！想问你衣服哪来的。”
　　沈茂不说话。
　　顾清潼忽然想到什么，狐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
　　沈茂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回答她上个问题：“助理送来的。”
　　见她还要说什么，沈茂看了眼时间。
　　问她：“几点？”
　　“什么？”
　　“不是说要去公司见客户？”
　　“……”
　　顾清潼随口胡诌：“十点半。”
　　沈茂：“那你抓紧时间。”
　　“干嘛？”
　　“我去公司，顺路送你一程。”
　　“……”顾清潼干巴巴道，“这就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
　　“你居然会觉得麻烦别人？”
　　沈茂轻挑了下眉，笑了：“顾清潼，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
　　“睡到我就高兴成这样？”
　　“……”
　　作者有话说：
　　女鹅是真的很快乐（点烟
　　*歌词摘自五月天《我又初恋了》
　　-


第十七章 
　　顾清潼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 面无表情的端着餐盘起身。
　　进了厨房，把碗盘丢进洗碗机。
　　她轻轻吐了口气, 拿冰凉的手拍拍滚烫的脸颊。
　　我心情好关你什么事？
　　狗男人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顾清潼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拒绝和他一起去公司才显得合理。
　　就听沈茂在外面喊她：“过来, 帮我系下领带。”
　　顾清潼：“？”
　　我是你的佣人吗？使唤起来这么随意。
　　见她磨磨蹭蹭，沈茂走到厨房门口，叫她：“清潼。”
　　“……”
　　“不要。”
　　顾清潼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路天明不是在楼下吗？你让他上来给你系。”
　　“……”
　　“你让男人给我系领带？”沈茂冷眼看着她。
　　顾清潼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噫。
　　恶心。
　　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沈茂在一边催促：“快点，该迟到了。”
　　顾清潼还是不大情愿：“你自己不能系吗？”
　　“我系的不好。”
　　沈茂顿了顿，又叫她一声：“清潼。”
　　他就那么拿着领带站在门口看着她。
　　顾清潼不知怎么, 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那么点撒娇的意思来。
　　撒娇？
　　沈茂？
　　顾清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才会把沈茂和那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她今天果然是有够奇怪的。
　　顾清潼磨磨蹭蹭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领带，绕过脖子。
　　手指灵巧的打了个温莎结。
　　为方便她动作, 沈茂抬起下巴，突出的喉结越发明显。
　　随着吞咽的动作在脖子上来回滚动。
　　顾清潼忽然想到昨晚被他抱在怀里时。
　　有汗顺着他脖子流下来, 正好落在喉结上。她嗓子莫名发干,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探过身去吮咬他的喉结。
　　随后听着他喉咙里溢出的沙哑闷哼，在他手中彻底绽放。
　　这会儿喉结上还有她留下的浅浅牙印。
　　顾清潼对自己的定义一直很明确，她就是一个庸俗的、无情无义的、没心没肺的坏女人。
　　羞耻心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可这会儿，她不知怎么，脸就有些发热。
　　将打好的领结推上去, 然后抚平衬衫领口, 顾清潼匆匆退开一步。
　　“好了。”
　　“嗯, 走吧。”
　　沈茂看了眼时间，转身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见她站那不知发什么呆, 便问：“你还有什么没准备？”
　　“没……”
　　“那还不走？”
　　-
　　十点半之前, 劳斯莱斯准时抵达公司楼下。
　　顾清潼从车上下来。
　　她站在人来车往的写字楼下，整个人都有点茫然，到了这会儿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跟着他来公司。
　　见她站那不动，司机也不开车。两两相望，莫名竟有点依依惜别的感觉。
　　后车窗缓缓降下。
　　沈茂一手搭在车窗上，偏头望过来：“舍不得走？”
　　“？”
　　顾清潼正准备说话，手机先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接起电话。
　　虞瑶：“清潼，有个叫……”
　　“等等，我到公司楼下了，见面聊。”
　　不等她说完，顾清潼便打断。
　　随后挂断电话，白了沈茂一眼：“谁舍不得了？你少自作多情！”
　　说着转身欲走。
　　沈茂：“等等。”
　　顾清潼回头，就听他淡淡开口：“我的衣服你回头给我洗了。”
　　“？”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顾清潼瞪他：“我凭什么给你洗衣服？”
　　沈茂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弄脏的，你不洗想让谁洗？”
　　“……”
　　“……”
　　“……”
　　“滚——！！！”
　　顾清潼恼怒的在车门上踹了一脚，转身，头也不回的踩着高跟鞋走了。
　　沈茂看着她婀娜有致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收回视线。
　　车窗升起，他吩咐司机：“去公司。”
　　车子缓缓驶动，沈茂继续拿起稍后要召开的会议文件翻看，脑中却莫名闪过她早晨在卫生间唱歌的画面。
　　唇角微微勾了勾，转瞬即逝。
　　他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无端有些走神。
　　那天他喝多了酒，整个人昏昏沉沉，当时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像是一场香-艳的春-梦。
　　只是比从前的每一次都来的更加真实。
　　直到他睁开双眼，看到依偎在他怀里的顾清潼。
　　对十八岁的沈茂而言，那一刻的慌张是远远大过惊喜的。
　　他看着她身上的一片狼藉和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手足无措了许久才勉强冷静下来，出门去给她买药。
　　一路上，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如果她醒来生气怎么办？
　　如果她哭鼻子要怎么办？
　　如果她不原谅他怎么办？
　　……
　　可当他忐忑的回到酒店时，却听到她在卫生间唱歌。
　　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快乐。
　　就像今天一样。
　　原来她并不排斥。
　　原来她也很喜欢。
　　沈茂松了口气。
　　是直到那一刻，那种拥有她的强烈喜悦才后知后觉的涌上来。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她的处心积虑。
　　她或许也曾有过喜欢。
　　但也仅仅只是喜欢他的脸和身体而已。
　　……
　　沈茂收回思绪，想到昨晚她意乱情迷时还坚持不懈要来解他的扣子，扯扯唇角，轻嗤了声。
　　这么多年。
　　还真是一点没变。
　　-
　　顾清潼走进公司。
　　虞瑶正好抱着笔记本电脑从会客室出来，见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你不是才说不来了吗？”
　　“我过来看看不行？”顾清潼睨她。
　　“行行行，当然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虞瑶眼睛发亮，忍不住问：“我们是新拿下了什么大项目吗？”
　　“嗯？”
　　“那我们是即将和业内大拿合作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这么高兴？”
　　“……”
　　“我哪有！”顾清潼下意识反驳。
　　对上虞瑶“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顿了顿，有些不大自在。
　　她撩撩头发，故作漫不经心：“有那么明显？”
　　“再明显不过了好吧？”虞瑶翻个白眼。
　　正想说什么，眼尖的看到她脖子上新添的吻痕，轻轻啧了声。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顾清潼是真不懂了。
　　“知道你和沈总恩爱有加，性生活和谐！大小姐，对我好点吧，别虐狗了，我还给你挣钱呢！”
　　“……？”
　　“你以为我是专门跑公司来跟你秀恩爱的？”顾清潼要被她气死了，“我有那么闲吗？”
　　“那你是来干嘛的？”
　　“我！我——”
　　顾清潼说不下去了。
　　现在空气里的每一分尴尬，都是她早晨脑子里进的水。
　　顾清潼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刚刚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说到正事，虞瑶立马正色起来。
　　“一个叫温妍的女孩找你，说是有东西要当面给你。”
　　听到温妍的名字，顾清潼神色淡了淡，倒也还算平静。
　　来的正好，省得她再去找她了。
　　她并不准备和温妍或陈鸣有什么牵扯。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等解决完沈弋的事，她和这两人这辈子都没什么再见面的可能。
　　“人呢？”顾清潼问。
　　“会客室等着呢。需要我做什么不？”
　　“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顾清潼喊旁边的助理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径直去了会客室。
　　温妍正捧着杯子坐沙发上发呆，见她进来，忙放下杯子起身，拘谨的站着，磕磕巴巴叫了声顾小姐。
　　顾清潼不想听她废话，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简明扼要道：“东西。”
　　温妍连忙将手中透明的文件袋递上。
　　“这里面是合同、U盘，还有银行卡。U盘里是当时的谈话录音，委托人说你和沈先生是商业联姻，和他表弟才是真爱……”
　　顾清潼翻到合同后面看签名，落款人明煦，是沈弋的表哥。
　　她对这人有些印象。
　　这人早年间游手好闲，就是个混混，后来沈弋进公司后便跟在沈弋身边当助理，干的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总之！如果我早知道你们感情很好的话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温妍说着，冲顾清潼鞠了一躬，郑重道歉：“顾小姐，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吧。那个……银行卡里是五万定金，我之前用了两万，之后会尽快还上的。”
　　她鞠躬的动作带起一阵小小的风，顾清潼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常年待在医院才会有的味道。
　　顾清潼漠然的垂着眼，随手将合同扔到一边，十指交握搁在膝上。
　　“你之前想和我谈什么条件。”
　　“没、没什么……”温妍见她看着自己不出声，顿了顿，嗫嚅着小声道，“之前是怕委托人知道我出卖他找我麻烦，不是真的想和你谈条件，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对。”
　　“现在就不怕人找你麻烦了？”
　　“怕啊。”温妍看她一眼，又垂下眼，“不过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我爸说了，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后果……”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听她提到陈鸣，顾清潼轻嗤了声，不准备再和她啰嗦下去，直接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温妍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不计较了吧？”
　　顾清潼不耐烦的“嗯”了声。
　　温妍顿时松了口气，转身，走了没两步，听到顾清潼在后面喊她：“等等。”
　　温妍一僵，回头。
　　顾清潼把银行卡扔到茶几上，抬了抬下巴：“这个你拿走，钱不用还了。”
　　温妍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立刻上前，她迟疑着问：“顾小姐，你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
　　“那，这个钱我不能要。”温妍又鞠了一躬，“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尽快把钱还上的。”
　　顾清潼觉得这丫头有点不识好歹，冷冷道：“我稀罕你这几个钱？”
　　“我知道这些钱对你不算什么。”
　　温妍神色认真：“但这不意味着我就能白拿你的钱。”
　　顾清潼抬头，自进入会客室以来，头一次拿正眼看向对面的女孩。
　　半晌，她玩味的扯了扯唇角：“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不还是什么脏活都接？你以为你这钱来的很干净？”
　　“哪里不干净了？我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或者伤天害理的事。”
　　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温妍有点不适。
　　温妍抿了抿唇，不卑不亢道：“顾小姐，你也不用讽刺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总之，还是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八章 
　　温妍和顾清潼见面时, 陈鸣正吊儿郎当的站在写字楼下的便利店门口抽烟。
　　他手中拿着个掉了皮的旧钱夹，轻眯着眼, 看着钱夹中的老照片出神。
　　二十来年过去, 照片早已模糊，但他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宋玫时的场景。
　　那是二月初的一天。
　　临近春节，刚下过两场雪。难得的艳阳天, 来接她的车队在楼下排了一排，他不愿意见她，特意和轮值的战友换了班。
　　可临出发前, 她还是找了过来。
　　寒冬腊月里, 她一路跑来，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是汗。战友们纷纷找借口离开, 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彼此。
　　谁也没说话。
　　还是宋玫先走上前，她攥住他的军装衣领,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 声音却止不住的发颤：“陈鸣，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陈鸣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随后拉开她的手：“满意了？可以走了吗？大小姐。”
　　宋玫怔怔的看着他。
　　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起了雾。
　　“怎么委屈的像要哭了一样？”陈鸣轻挑的笑起来，恶劣的拍了拍她的脸，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和你玩玩而已, 大小姐你不会当真了吧？”
　　宋玫眼眶一点点红透,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你别后悔！”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就连最后留给他的背影也是美丽而骄傲的。
　　这些年, 陈鸣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只需要知道她一如既往, 肆意且骄傲的好好生活着就足够了。
　　可他没想过她会死。
　　七年前。
　　她还不到四十岁。
　　在那样年轻的时候。
　　手指微颤，积了长长一截的烟灰落下。陈鸣骤然回神，连忙将烟灰拂去，拿着照片来回翻看。
　　确认没有烫坏才松了口气。
　　“你看什么呢？给我也啊疼疼疼——”
　　温妍蹑手蹑脚的走到陈鸣身后，探手去抢他的钱夹，还没碰到便被一把扣住手腕扭到身后。
　　陈鸣小心翼翼收起钱夹，随后才松手。
　　温妍一脸不高兴的揉着手腕，眼神不死心的往他衣兜里瞄，小声嘟囔着：“有什么不能看的，小气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你那初恋……”
　　陈鸣瞥她一眼。
　　温妍很识时务的闭上嘴，又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小狗似的眨巴着眼。
　　陈鸣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进垃圾桶：“给人家道过歉了？”
　　温妍嘟嘴：“你怎么都不问问有没有人为难我？”
　　“我在这是来当摆设的？有人为难你你不给我打电话？有人为难你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
　　“……”
　　见她不吭声，陈鸣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让你去道歉你道没道？”
　　“道过了道过了。按你的吩咐，态度特别诚恳！她后来要给我钱我都没要呢……”
　　温妍说着还有些遗憾，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本来就不该要别人的钱。”陈鸣教训她，“还有你搞那个什么咨询公司，惹多少事了？以后不许弄了！”
　　“我那还不是想给我妈赚点医药费帮你分担分担？”温妍不服气。
　　“你好好上你的学，你妈医药费不用你操心。”
　　“好哇！原来你有私房钱！”
　　陈鸣不理她，看了眼时间转身往地铁站走：“你下午不是有课？还不赶快回学校。”
　　“回回回，马上回。”
　　温妍跟在他身边，贼兮兮的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爸，既然你有钱，这两万块你帮我还了呗？”
　　“用不用我帮你吃饭？用不用我帮你上学？”陈鸣冷笑，“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
　　温妍忍不住小声嘟囔：“你今天吃火药了吗？这么凶……”
　　-
　　温妍走后，顾清潼独自坐在会客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莫名想起小时候。
　　在外人看来，顾屿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好父亲，如果非说有哪里不好，那也是太过溺爱她，见不得她受哪怕一丁点委屈，以至于将她的性子养的无法无天。
　　顾清潼记得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和同桌起了争执，双双被班主任请家长。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忘性大，家长从中调停一下很快便过去了。
　　可顾屿生偏不。
　　他丝毫不把对方家长的示好放在眼里，一定要对方给个说法。
　　逼得对方家长在办公室里对孩子又打又骂，还要低声下气的亲自向她道歉，请她不要计较。
　　最后连班主任都看不下去，委婉的劝说顾屿生：“顾先生，您不能这样教孩子。”
　　顾屿生傲慢的笑了：“我女儿是来学校上学的，不是来受委屈的。你这个当老师的没尽到应尽的责任就算了，还来管我怎么教孩子？”
　　那之后，同桌很快转了学。
　　班主任也换成了新来的老师，处处以她为先，谨慎小心的照顾着她的感受。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很快使顾清潼成为大家排挤和孤立的对象，再后来，学校开始有流言，说她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谁谁生病是因为她把人锁在教室；
　　谁谁考试没得第一是因为受她威胁；
　　甚至连学校里的流浪猫失踪都是被她害死的。
　　……
　　顾清潼很委屈，她跑去找顾屿生：“爸爸，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爸爸喜欢你啊。”顾屿生把她抱在膝头，“爸爸最喜欢潼潼了。潼潼有爸爸的喜欢还不够吗？”
　　“可是我也想要朋友……”顾清潼小声。
　　“爸爸可以只有潼潼，潼潼就不能只有爸爸吗？”
　　顾清潼垂着小脑袋不吭声。
　　于是顾屿生毫不留情的把她从膝头推下去，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潼潼，你让爸爸很伤心。”
　　顾清潼茫然的坐在地上，只听顾屿生冷冷说道：“既然你不要爸爸，那爸爸也不要你了。”
　　“不是的！我要爸爸！我只要爸爸！”
　　顾清潼慌张的抱住他的腿，顾屿生却不为所动，径直向外走去。
　　顾清潼狼狈的追上他的脚步，可无论她如何祈求，他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直到她忍不住哭出声。
　　顾屿生才冷漠的开口：“知道错了么？”
　　“知、知道了……”顾清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潼潼、潼潼再也不敢了呜呜，爸爸别不要我……”
　　顾屿生这才重新把她抱回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在她耳边道：“你妈妈都不喜欢你，别人怎么可能喜欢你。只有爸爸会喜欢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记住什么？”
　　“只有、只有爸爸喜欢我……只有爸爸呜呜……”
　　……
　　顾清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
　　但她想，顾屿生一定是真的恨她。
　　他从来没有好好教导过她。
　　他教她嚣张跋扈，教她仗势欺人，教她为所欲为。
　　他教她信任他，依赖他。
　　然后他控制她，羞辱她。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她，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却千方百计试图毁掉她。
　　当然，后来他连装都不屑于装了。
　　因为她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
　　……
　　-
　　顾清潼的公司和逸宁集团总部相距不远，但由于早高峰，沈茂抵达公司，已接近十一点。
　　他下了电梯，径直去了会议室。
　　原本是早晨十点的会议，临时推迟一小时，与会人员早已到场，这会儿都在会议室里坐着。
　　见他推门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招呼：“沈总。”
　　“大家久等了。”
　　沈茂点头，解开西装外套扣子，走到主位坐下，示意：“开始吧。”
　　项目总监使眼色。
　　财务起身，将电脑接上投影，按下遥控笔，正准备汇报。
　　沈弋忽然开口打断：“抱歉。”
　　众人转头看来。
　　沈弋拿着手机起身，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
　　他微微颔首：“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没人吭声，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众人目光不住往沈茂身上瞄。
　　“啪嗒”一声。
　　沈茂将签字笔丢在会议桌上，往后靠进椅背里，隔着金丝镜片看向沈弋。
　　他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什么事让沈经理急成这样？”
　　沈弋避而不答，十分刻意的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如果没记错的话，原定的会议时间是十点。”
　　说着抬眼，迎着沈茂的目光。
　　四目相对，沈弋温和的笑了笑：“当然，我没有指责沈总的意思。毕竟沈总还年轻，偶尔纵情声色耽误了工作也能理解。”
　　“但我确实还有事，接下来的会议就由明助理代我出席，失陪。”
　　沈弋走后，明煦吊儿郎当的往椅背里一靠，扯扯领带，轻啧了声，打趣道：“咱们沈总身上香水味可真够浓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小姐留下的？”
　　路天明冷声提醒：“明助理，会议时间请勿讨论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怎么会与工作无关呢？东岛项目不就是和明美集团合作开发的嘛。沈总外面有人这事要是传出去，明美终止合作怎么办？”
　　“我这也是为项目考虑啊。”明煦勾着唇角，挑衅道，“沈总你说是不是？”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
　　没人敢说话。
　　沈茂终于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道：“你说的对。”
　　明煦微微一愣。
　　沈茂合上文件：“大家辛苦了，早晨的会议先取消，回头我让明美集团的顾小姐过来旁听，明助理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和顾小姐提。”
　　他说着顿了顿，淡淡看了明煦一眼：“也希望明助理到时候能和顾小姐解释清楚，沈经理负责项目期间的资金流向问题。”
　　明煦脸色微变，还想说什么，沈茂已经起身，系上西装扣，径直抬步向外走去。
　　路天明拿着文件跟上。
　　其余人互相交换着眼神，飞快的收拾东西离开。
　　唯余明煦一人，脸色忽青忽白的在会议室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他去安全通道给温妍打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他烦躁的骂了句脏话，给温妍发消息：“你到底得手没有？”
　　旋即，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浮现在对话框前——
　　他被拉黑了。


第十九章 
　　另一边, 虞瑶处理完手头工作，助理正好来询问订餐的事, 她看了眼时间, 问：“顾总呢？”
　　助理：“还在会客室。”
　　虞瑶有些诧异，旋即起身。
　　刚走到会客室门口，眼前的门自内打开, 顾清潼背着包从里面出来。
　　虞瑶：“事办完了？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吧。”
　　顾清潼说着, 冲助理招招手, 递上文件袋：“合同复印一份，U盘里的录音拷贝出来给我。”
　　助理应了一声，拿着东西离开。
　　虞瑶正想说话, 余光瞟到茶几上的银行卡，冲会客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的卡。”
　　顾清潼看也没看：“给你了。”
　　“嗯？”
　　“拿去买包。”
　　虞瑶看她两眼, 挑眉：“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顾清潼白她一眼。
　　虞瑶还想说什么, 顾清潼手机先响了。
　　眼尖的瞄到屏幕上沈茂的名字，虞瑶暧昧的冲她挤挤眼，找个借口溜了。
　　顾清潼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沈茂：“忙完了？”
　　“嗯。”顾清潼问，“有事？”
　　沈茂一边签着文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下午来逸宁一趟？”
　　“嗯？”
　　“东岛项目会, 你过来旁听一下。”
　　东岛项目, 全称《东岛沉浸式虚拟现实科技体验公园》, 是由政府牵头，明美主导, 逸宁承办的一个高科技旅游项目。
　　是逸宁和明美近年最重要的项目之一。
　　顾清潼想在明美占有一席之地, 拿下东岛项目的主导权是速度最快的方式。
　　“行。”顾清潼应下来, “下午几点？”
　　“两点半，中午一起吃饭？”
　　“我中午约了人了。”
　　沈茂也没多问，只道：“地址，到时间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这话一出，沈茂顿时沉默下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再了解不过。顾清潼大小姐性子，恨不得全世界为她服务，绝不是那种害怕麻烦别人的人。
　　她一再拒绝，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不想让他知道约了谁。
　　沈茂翻文件的动作顿了顿。
　　不知怎么，莫名想到沈弋离开前那个眼神。
　　顾清潼显然也从这忽如其来的沉默中意识到什么。
　　她想了想，解释道：“我……”
　　“顾小姐。”沈茂开口，语气却没什么温度，“礼貌询问一下，你中午约了谁？”
　　“……”
　　喊她帮忙系领带的时候叫清潼，问起她约了谁就成了顾小姐。
　　狗男人，真有你的！
　　顾清潼默默翻个白眼：“约的沈弋哥，是为了处理之前骗子那件事……”
　　“一口一个哥哥，叫的还挺亲热。”
　　“……”
　　“沈弋沈弋沈弋！行了吧？”
　　顾清潼有点不耐烦：“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提到和沈弋相关的事就阴阳怪气？真的很没有肚量。”
　　“嗯，你大方。”沈茂冷笑，“他都这么算计你了，还护着他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
　　顾清潼不想和他吵，耐着性子道：“沈茂，你别忘了，是你说不插手让我自己处理的。”
　　“我也没想到你能眼瞎到这种程度。”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到爷爷面前揭发他吗？”
　　顾清潼也有点火了。
　　“你要想拿这件事对付他你自己去啊！你交给我干什么？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们兄弟俩的斗争不要扯上我？”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到底谁拿你当枪使你不清楚？”
　　沈茂冷冷道：“顾清潼，这事随便你怎么处理。但我给你个建议，下午开完会再决定要不要和他摊牌。”
　　“当然，我的建议你可以不听。”
　　说完，不等顾清潼反应便挂断电话。
　　神经病啊！她招他惹他了？
　　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顾清潼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好了，他和沈弋之间的恩怨关她什么事？
　　沈茂这个狗东西完全就是没事找事！
　　顾清潼想想还是气不过，一肚子骂人的话都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梗得难受，忍不住打电话回去骂他。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挂断。
　　再打过去就是忙音。
　　“……”
　　狗男人！好样的！
　　居然不接她电话！
　　顾清潼心里的小火苗噌噌的往上冒，气得正准备摔手机，助理敲门进来。
　　“顾总，您要的东西。”
　　顾清潼动作一顿，瞟到备份好的合同和录音，闭了闭眼，深呼吸，伸手接过，臭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等电梯时接到沈弋的电话：“潼潼，我到了，你……”
　　“我现在有点事，改天再和你约。”
　　说完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虞瑶从办公室出来，就见顾清潼怒气冲冲的上了电梯。
　　一副要赶去撕逼的架势。
　　她问一旁的助理：“什么情况？”
　　小助理茫然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
　　二十分钟后。
　　逸宁集团总部大楼，距离下班不到两分钟，前台心不在焉的盯着外卖骑手的位置摸鱼，余光瞥见一个漂亮的过分的女人走进大厅，忙放下手机起身。
　　前台挂上职业微笑：“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女人半个眼神也没给，冷着一张脸往电梯方向走。
　　“这位小姐……”
　　前台正欲阻拦，跟在女人身后的保镖上前说明情况。
　　“这位是明美集团的顾小姐。”
　　前台微微一愣，明美集团的顾小姐在公司里可谓无人不知，虽没见过人，但她和集团两位公子间爱恨情仇的故事几乎能出一本书了。
　　前台转头看去，就见女人两手插兜，面无表情站在电梯内。
　　周身气势逼人。
　　两侧金属门缓缓合拢，前台回神，觉得这位大小姐实在来者不善。
　　想到不久前公司匿名群里传出的消息，前台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拨打副总办的内线电话通知路天明。
　　-
　　顾清潼一路乘电梯上了二十六楼。
　　她之前没来过逸宁，电梯楼层都是保安帮忙按的，压根不知道沈茂办公室在哪。从电梯出来，正好是下班时间，员工纷纷从工位上起身。
　　顾清潼正想上前询问一番，先听到他们的议论——
　　“听说大少和二少早晨在会议室撕起来了？”
　　“没那么夸张。”
　　“也差不多了，大少当着会议室所有人的面指责二少沉迷女色耽误工作，还当场离席，那可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二少留……”
　　“二少不是和明美的大小姐有婚约吗？”
　　“听我白富美的闺蜜说那位大小姐最近正闹着要和二少解除婚约呢。”
　　“啊……为什么？”
　　“嗐，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这次东岛项目出事前，和明美合作的项目基本都是大少在负责，你以为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位顾小姐啊！”
　　“……啊？”
　　“据说那位顾小姐喜欢的其实是咱们大少，所以……懂了吧？你别看二少最近升职了，笑到最后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几人聊得正开心，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轻嗤：“听谁说的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几人转头，就见一个陌生的女人懒懒倚在茶水间门口，一张明艳逼人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几人愣了愣，正准备说话，手机“叮”一声，公司匿名群里弹出新消息——
　　“家人们！速来吃瓜！”
　　“明美集团的顾小姐来公司了！！！”
　　“……”
　　“……”
　　“……”
　　几人面面相觑，再看眼前气质卓然的女人忍不住有些尴尬。
　　“顾、顾小姐……”
　　顾清潼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看着其中的黑长直——也是方才八卦的最起劲的那位，又问了一遍：“听谁说的？”
　　黑长直尴尬的道歉：“顾小姐，我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听了一耳朵，真的很抱歉，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顾清潼淡淡看着她不吭声。
　　黑长直还想说什么，身边同事神色忽的一变，轻轻扯了她一把，猛地站直了，恭敬招呼道：“沈总。”
　　顾清潼回头，就见沈茂正站在自己身后，目光淡淡自几名员工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她身上。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顾清潼原本是准备来找他吵架的，但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些话，不知怎么就有些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顾清潼半真半假的抱怨着：“你怎么回事啊？你们公司里都把我传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知道帮我解释一下！”
　　沈茂没理她，只淡淡问：“你怎么来了。”
　　顾清潼瞟一眼旁边竖着耳朵探听八卦的员工，想着方才听到的流言，莫名感到有些不爽，好心的决定帮他澄清一下。
　　她撩了撩头发，嗔道：“谁让你早晨走那么急，文件都忘在家里了，我只好亲自跑一趟给你送过来啊。”
　　沈茂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没什么陪她演戏的心情。
　　他转过身：“来我办公室。”
　　“……”
　　不识好歹的狗男人！
　　顾清潼讪讪的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
　　沈茂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牵着她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电梯和茶水间附近才慢半拍似的响起一片浅浅抽气声。
　　与此同时，公司匿名群里炸开锅——
　　“破案了！沈总迟到是因为顾小姐！”
　　“到底哪来的传言说顾小姐喜欢大少啊？她和二少明明感情很好啊！”
　　“我可以作证！我看到顾小姐脖子上的吻痕了嘿嘿~看不出来，二少平时一副斯文禁欲样，对美女的投怀送抱不屑一顾，原来这么野！”
　　“那顾小姐和大少又是什么情况？”
　　“说不定是有人自己吹的呢？毕竟谁能娶到明美这位大小姐，谁才能入主董事会不是？”
　　……
　　顾清潼和沈茂对群里热烈的讨论毫不知情，进了沈茂办公室，门一关，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松手。
　　沈茂语气冷下来，又问了一遍：“你来做什么。”
　　“……”
　　“……来找你吵架。”


第二十章 
　　沈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点了点头，比了个请的动作。
　　语气说不出的嘲讽：“行, 开始吧。”
　　“……”
　　其实在来逸宁的一路上, 顾清潼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要怎么把合同和U盘摔在他脸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他一顿。
　　但那是在听到公司员工背后八卦以前。
　　流言这种东西就像蟑螂，当你看到一只的时候, 背后已经有一窝了。
　　她只是临时起意过来一趟就能听到员工说“因为她和沈弋的关系，沈茂和沈弋的斗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那实际上只会传的比这更离谱。
　　见她一直不吭声, 沈茂笑了声：“怎么, 你还需要酝酿一下？”
　　“……”
　　顾清潼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她嘴硬道：“逸宁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你也不管一管？”
　　说着说着，自己先生起气来。
　　她忍不住嘲讽：“员工都差明摆着说你要上位失败了，你还没一点反应,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沈茂长腿微曲，倚靠在办公桌上看着她, 隔着一层镜片, 看不清目光里的神色。
　　他淡淡开口：“他们说的有什么不对？”
　　顾清潼瞪他：“哪里对了？”
　　沈茂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你是没有要退婚，还是没有和沈弋不清不楚？”
　　“退婚的事现在先不提。”顾清潼皱眉，“我什么时候和沈弋哥……沈弋，不清不楚了？你少污蔑我！”
　　“怎么，”沈茂冷冷勾唇, “你们俩的事还要我来提醒？”
　　“沈茂！”顾清潼忍耐的深吸口气, “你不阴阳怪气不会说话是不是？！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茂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办公室气氛格外压抑。
　　顾清潼有点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她从包里拿出合同和录音原件, 放到沈茂手边：“东西给你，这件事我不管了, 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这该行了吧？”
　　沈茂眼神微微动了动, 正准备说话，手机先响了。
　　他收回目光，走到一边接电话。
　　顾清潼无所事事的环视一圈，见他半天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拉开办公室的门出来，冲路天明招招手。
　　路天明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招呼：“顾小姐。”
　　顾清潼：“给我说说逸宁的情况。”
　　路天明迟疑：“您想知道哪方面？”
　　顾清潼淡淡瞥他一眼。
　　路天明忙收回目光，想了想道：“其实沈总在集团里挺不容易的，他家里的情况您应该清楚。公司里……”
　　“大少比沈总早两年进公司历练，又有夫人那边的扶持，在接手东岛项目前，沈总都没什么实权的。”
　　“至于和您有关的那些流言，其实一直都有，据传董事长放话谁和您结婚就把公司给谁。”
　　路天明飞快地瞟她一眼，尴尬道：“您在国外上学那会，大少每周飞去看你的事，公司的人都知道，再加上您和沈总的关系一直都……”
　　顾清潼静静听着，忽然有些走神。
　　她想到她和沈茂的婚约究竟是怎么来的。
　　宋家和沈家是世交。
　　宋玫和沈茂的母亲周窈又是从小到大的好闺蜜，两人同时怀孕，预产期也相近。
　　长辈们都说如果是一男一女正好两家结个亲。
　　但那毕竟只是玩笑话。
　　两人真正订下婚约，是因为周窈的死。
　　周家倒了，周窈自杀。
　　随后沈颢将明潇和沈弋接进门。
　　宋玫怕年纪尚小的沈茂被欺负，和沈家老爷子做主，将这门婚事定下来。
　　当然，这些事。
　　是到了很后来，她才逐渐想明白。
　　……
　　好一会儿，顾清潼问：“今天早晨又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晨……”
　　……
　　-
　　沈茂挂了电话从办公室出来。
　　就见顾清潼靠坐在办公桌上，路天明正和她说着什么。
　　听见开门声，两人转头。
　　路天明：“沈总。”
　　沈茂颔首，目光落在顾清潼身上，淡淡道：“吃饭了吗？”
　　“你看我像是吃过饭的样子吗？”顾清潼跟他抬杠。
　　沈茂没理她，看了眼路天明。
　　路天明忙道：“顾小姐，您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定。”
　　顾清潼看了沈茂一眼：“去食堂吃吧。”
　　沈茂没吭声，静静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顾清潼有些不自在，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既然说好要合作，那我自然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沈茂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顾清潼起身，纡尊降贵的把手递到他面前。
　　沈茂瞟了眼。
　　没说话，也没动作。
　　“牵着啊！”顾清潼瞪他，“你想让外人看出我们吵架了，然后再传一堆闲话？”
　　“顾清潼，你还挺理直气壮？”沈茂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那你也没告诉过我逸宁的情况啊。”
　　“告诉你有用吗？”
　　“怎么没用？你今天叫我过来我这不是过来了？”
　　“嗯。”沈茂点头，又笑了声，“过来找我吵架。”
　　“……”
　　“……那、那我这不是也没和你吵么。”
　　“再说，”顾清潼倒打一耙，“现在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的人可不是我！你是不是想吵架？”
　　沈茂不说话，目光凉凉的落在她身上。
　　顾清潼也知道自己理亏，抿了抿唇，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孤零零伸出的手上：“你要不愿意就……”
　　她手指微微蜷了蜷，正准备收回，沈茂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
　　“你就这点合作诚意？”
　　沈茂轻嗤一声，牵着她抬步往外走。
　　顾清潼跟着他的脚步，故作不经意的开口：“我今天约沈弋出来，其实是准备彻底和他说清楚。”
　　沈茂没接话，只淡淡道：“好好表现。”
　　“……”
　　顾清潼不满：“我一个人独角戏唱得再好，有人不配合有什么用？”
　　“你想要什么样的配合。”
　　“怎么配合还得我告诉你？”顾清潼没好气，“需不需要我找编剧提前给你写个剧本啊？”
　　“不用，谢谢。”
　　“……”
　　-
　　两人从楼上下来，还没到食堂，消息就已经在公司传遍了。
　　还留在公司的员工纷纷找借口往食堂凑，就为了看一眼传说中的明美大小姐。
　　顾清潼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一秒钟切换到恩爱模式，亲昵的挽着沈茂的手臂，态度很好的和员工们打招呼，报以微笑。
　　等进了食堂，员工们纷纷给两人让出位子：“沈总，您先来。”
　　“不用，非工作时间没有上下级之分。”
　　沈茂去消毒柜拿了餐盘，拉着顾清潼排在队伍末尾。
　　站在两人前面的是一个还在实习的大学生，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欲言又止的看着沈茂，下意识的瞟了顾清潼一眼。
　　顾清潼冲她笑了笑：“公司食堂什么比较好吃？”
　　女生没想到她会和自己搭话，整个人都有些受宠若惊：“糖醋排骨……”
　　说到一半，忐忑的去看沈茂的反应。
　　“你看他干什么？”顾清潼声音娇滴滴的，明明是埋怨的话，语气里却带着笑，“他懂什么，死直男一个，就知道工作。”
　　沈茂淡淡瞥她一眼，眼神带了点警告。
　　顾清潼才不理会他，有本事他就当着公司这么多人的面跟她翻脸。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挑衅的扬了扬眉，顾清潼抬手，将他的脸推着转到一边，继续和女生说话。
　　“除了糖醋排骨还有什么？”
　　女生耳尖通红，目光闪烁着想要避开两人，却又忍不住偷看两人互动：“还有……”
　　顾清潼有一搭没一搭和女生说着话，很快排到食堂窗口前。
　　打饭师傅招呼道：“沈总。”
　　沈茂“嗯”了一声，收起手机，递上餐盘：“糖醋排骨，番茄炒蛋，鱼香肉丝……”
　　旁边已经走了两步的女生惊讶回头。
　　沈茂报出的菜名都是她刚刚推荐的，他一直拿手机发消息，她还以为他没听到，没想到他竟然都记下了。
　　女生忍不住开口：“还有青椒牛柳。”
　　沈茂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开口：“她牛肉过敏。”
　　顾清潼：“？”
　　她什么时候牛肉过敏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还有，她明明最讨厌酸甜口！！
　　狗男人都点了些什么鬼东西？？
　　顾清潼正想说什么，打饭师傅已经动作麻利打好菜，乐呵呵道：“沈总和顾小姐感情真好。”
　　“……”
　　“……”
　　四目相对。
　　众目睽睽下，顾清潼勉强挤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旁边女生通红着一张脸，端着餐盘飞快的跑了。
　　到了座位，同事纷纷围过来打探情况。
　　女生回头看了眼，捂着脸小声尖叫：“啊啊啊——太！甜！了！”
　　-
　　这边，顾清潼沈茂挑了个临窗的角落坐下，公司员工自觉和他们隔开一段距离，但仍不时有目光看过来。
　　顾清潼勉强吃了两口。
　　即便是大集团的食堂，对她这种从小养刁的舌头，味道也算不上好，更何况还是她不喜欢的口味。
　　顾清潼索然无味的捡着饭粒往嘴里送。
　　抬眼，瞥见对面的沈茂，他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又赏心悦目。
　　顾清潼本来没什么胃口，可看着看着，却忽然有点饿。
　　似乎是察觉到她巴巴的眼神。
　　沈茂看了她一眼，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牛肉给她。
　　恰好有员工从两人身边经过。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理念，沈茂微一沉吟，又道：“只能吃一口。”
　　“……”
　　顾清潼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踢他，咬牙道：“这么喜欢演戏，你怎么不去当演员！”
　　“我这不是在配合你么。”
　　“……”
　　你那是配合吗？
　　你那明明是公报私仇，借机泄愤！
　　想到沈茂个狗东西故意点一堆自己不吃的，顾清潼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准备说话，身后忽然一声招呼：“潼潼，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第二十一章 
　　顾清潼转头, 就见明煦大步走来。
　　他大大咧咧的往她身边一坐，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小弋有事不在公司, 要早知道你会来, 他说什么不得把手头的事推了？”
　　“阿茂你也是，潼潼好不容易到公司来一趟，你也不好好招待？”
　　明煦往餐桌上瞟了眼, 啧啧摇头，伸手去搭顾清潼的肩：“潼潼，走！表哥带你……哎, 干什么你？”
　　保镖在顾清潼的眼神示意下上前, 一把钳住明煦的手。
　　不让他靠近分毫。
　　顾清潼搁了筷子起身，转身倚靠在餐桌上，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明煦一愣：“潼潼，你这是干什么？”
　　想着温妍和路天明的话, 顾清潼眼神冷下来, 她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明先生，请称呼我顾小姐，我和你并不熟，叫潼潼不合适。”
　　明煦脸色一僵，随即打哈哈道：“潼潼, 你这话就见外了哈, 凭你和阿弋的关系……”
　　“我和沈弋什么关系？”顾清潼笑了, “就算是大哥和弟妹的关系，明先生这么叫我也不太合适吧？”
　　“你……”
　　一句“弟妹”让明煦成功变了脸色。
　　他瞟了眼旁边气定神闲的沈茂, 心里忍不住有点打鼓。
　　这位大小姐不是向来和沈茂不对付么？
　　他正准备说什么, 顾清潼笑吟吟的望着他：“听说明先生有问题想亲自问我？”
　　明煦神色尴尬：“没有的事……”
　　“啊,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顾清潼顿了顿，看着明煦故作镇定的表情缓缓道，“不过我倒是有些项目上的问题想向明先生请教，希望在下午的会议上，明先生能好好解答一下我的疑惑。”
　　“……”
　　沈茂终于吃完了饭。
　　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擦嘴，问顾清潼：“还吃吗？”
　　顾清潼暗暗瞪他一眼：“我怎么吃？”
　　沈茂瞟了眼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微微勾了下唇角，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他“嗯”了声，站起身：“走吧，回去给你订餐。”
　　说着，主动牵起顾清潼的手，从明煦身边路过时，脚步微微一顿，旋即颔首：“下午的会议，有劳明助理了。”
　　明煦脸色变了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边动静不小，又是人人好奇的豪门恩怨，员工们各个竖起耳朵偷瞄。
　　等顾清潼和沈茂相携离开，公司匿名群立刻被刷了屏——
　　“朋友们！大家看懂了吗？”
　　“看懂了看懂了，顾小姐这是给沈总撑腰来了！”
　　““我和你不熟”、“大哥和弟妹”的关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顾小姐真是护夫力Max！”
　　“沈总也很宠啊！知道顾小姐牛肉过敏不给她点，但被她眼巴巴看着又心软，还要强调只准吃一口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霸总甜宠文学照进现实！”
　　……
　　-
　　与此同时，电梯内。
　　顾清潼借着光滑的金属镜面观察沈茂的表情。
　　他脸上神色波澜不惊，看上去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
　　一双桃花眼漆黑深邃，似深沉的海面。
　　在金丝镜片的遮挡下，看不出来情绪好坏。
　　狗东西就会装大尾巴狼！
　　这会儿指不定在心里偷着乐呢。
　　顾清潼正暗自腹诽，猝不及防的和沈茂在镜面中四目相对。
　　沈茂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顾清潼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片刻后又移回来，幽幽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亏了。”
　　沈茂轻轻挑眉。
　　“我给你帮了大忙。”
　　“可你骂我眼瞎，挂我电话，还不给我饭吃。”
　　顾清潼振振有词：“你得还我！”
　　沈茂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顾清潼只当他是默认：“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至于具体内容，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沈茂轻嗤了声：“想得倒挺美。”
　　“？”
　　“既然说好要合作，那我自然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沈茂顿了顿，“这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
　　“……那你还骂我呢？”顾清潼不服，“这你怎么说？”
　　“嗯，说你眼瞎是我不够严谨。”
　　沈茂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做什么学术汇报：“但换成‘不识好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
　　“至于挂电话，没记错的话，你一共拉黑过我两次。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最后，嘴长在你身上，吃不吃饭是你的事。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会还要我把饭喂到你嘴里。”
　　“……”
　　说话间，电梯“叮”一声抵达楼层。
　　金属门向两侧缓缓打开，电梯旁的员工纷纷打招呼：“沈总，顾小姐。”
　　沈茂微微颔首。
　　他侧过身挡在电梯门前，冲她伸手，唇角浅浅勾起：“不走吗？”
　　“……”
　　在员工激动又八卦的眼神中，顾清潼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满腔怒火，冲沈茂挤出个假笑。
　　狗男人，就你长了张会说话的嘴是吧？
　　你给我等着！
　　往办公室走的一路，顾清潼在心中预演了和沈茂吵架的一百零八种方式。
　　进了办公室，刚摔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路天明招呼：“顾小姐，来吃饭吧。”
　　顾清潼转头，就见路天明将饭盒打开，一样样在会客区的茶几上摆好，包装盒上的Logo是附近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他们从食堂里出来满打满算不到十分钟，订餐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这会儿就送到。
　　想到在食堂排队时沈茂一直拿手机发消息，顾清潼轻轻挑了下眉，刚刚炸起的毛被抚平。
　　她看了沈茂一眼，意味深长的“啊”了声：“什么时候订的餐？送得很快嘛。”
　　沈茂平静的和她对视：“酒店餐厅的包月服务。”
　　“是吗？”
　　顾清潼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路天明，又往茶几上瞟了眼，显然不信：“可我怎么记得，有人不吃刺身啊？”
　　“偶尔换换口味。”
　　沈茂松了松领带，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随后漫不经心的睨她一眼：“我的喜好记这么清楚？”
　　“……”
　　“彼此彼此。”
　　想着他点餐时的骚操作，顾清潼忍不住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沈茂轻嗤了声，不再理她。
　　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处理早晨耽搁的工作。
　　-
　　顾清潼来逸宁这事动静不小，没多久就传到了沈家老爷子的耳朵里。
　　老爷子特意打电话叮嘱沈茂，让他下班后带顾清潼回老宅吃饭。
　　两人到老宅时是晚上七点过，众人都已在餐桌落座。
　　别墅里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顾清潼换了鞋直奔餐厅：“爷爷~”
　　沈老爷子并不理她，只慢悠悠哼了声。
　　“还记得你爷爷呢？喊你来家里吃饭都喊不动。”
　　“这不是年底忙嘛~”
　　顾清潼眨眨眼，搂住沈老爷子的脖子撒娇：“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爷爷您呀~”
　　沈老爷子嘴角一松，又努力绷住。
　　沈弋在一旁笑道：“还是潼潼最会哄爷爷开心。”
　　“不然爷爷怎么最喜欢我呢？”
　　顾清潼嘚瑟：“是吧，爷爷？”
　　沈老爷子终于憋不住，笑着挥手。
　　“去去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说笑间，王姨将冒着热气的汤锅端上桌。
　　顾清潼嗅了嗅：“是鱼头汤！好香！”
　　“知道顾小姐好这口，老先生特意吩咐我煮的！”王姨乐呵呵道。
　　“鱼也是爷爷亲自去钓的呢。”沈弋笑。
　　“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顾清潼笑吟吟的，“那我今天可得多吃点。”
　　沈老爷子哼了声：“今天可没你吃的。”
　　顾清潼：“……啊？”
　　“今晚住家里，明早让你王姨给你煮鱼片粥。”
　　顾清潼微微一愣，见老爷子的眼风扫过来，立刻乖巧的应道：“都听爷爷的！”
　　沈茂走进餐厅时，饭桌上正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打了声招呼在餐桌落座。
　　沈老爷子吩咐开饭。
　　沈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话着家常。
　　顾清潼笑吟吟的说着逗趣儿的话。
　　沈弋则尽心尽力的在一旁给她充当捧哏，两人配合默契，把一家人哄得高高兴兴。
　　老爷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开口：“潼潼，你和阿茂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等过完年把婚事办了？”
　　顾清潼正喝汤，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下，顿时咳嗽不止。
　　沈弋脸色一白，捏紧了筷子。
　　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的笑道：“爷爷，潼潼还小呢，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爸，现在年轻人结婚都晚，你就别催了。”明潇也跟着开口。
　　“小弋这个当大哥的还没结婚呢，阿茂不着急。”沈颢附和。
　　沈老爷子不为所动。
　　只问：“阿茂，你怎么想？”
　　沈茂脸上没什么表情，藏在金丝镜片后的漆黑双目也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意味不明的扫了顾清潼一眼。
　　顾清潼不知怎的，心里忽的打了个突，咳得更厉害了。
　　沈茂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着急。”
　　顾清潼缓过一口气，忙道：“是啊爷爷，我还想多玩两年呢！再说现在和结婚也没什么差别呀，我也能经常回来看您！”
　　沈老爷子失落的叹了口气，“你们不结婚，我这个老头子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重孙？”
　　“那您可有得等。”顾清潼笑道，“起码等您过完百岁大寿吧！”
　　她有意调节气氛，其余人也跟着附和，很快把这话题岔过去，饭桌上又是一片热热闹闹。
　　唯有沈茂始终沉默。
　　与这合家欢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顿饭吃到尾声。
　　沈茂看了眼时间，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起身道：“我有个视频会议，你们慢慢吃。”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转身上了楼。
　　顾清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愣了愣，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在装高冷。
　　沈颢很是不悦：“一回来就摆脸色给谁看！”
　　“伯伯，他忙他的，我们吃我们的。”
　　顾清潼回神，笑了笑转移话题：“家里装扮的这么喜庆，是要过什么节吗？”
　　“这不是年底了，准备请朋友来家里聚聚，联络联络感情。”明潇接话，“潼潼，你审美好，帮忙看看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现在这样就挺不错，非要说的话，颜色可以再素一点……”
　　……
　　饭后沈老爷子出门散步。
　　沈颢和明潇也各自离开，偌大的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顾清潼和沈弋。
　　没有长辈在场，两人不用再刻意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沈弋脸上的温和消失，沉默的注视着顾清潼。顾清潼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玩手机，略坐了会，感到气氛压抑，便准备离开。
　　沈弋跟着起身，手臂拦在她身前，低声道：“潼潼，我们聊聊。”


第二十二章 
　　沈茂做事向来克制, 也很少把情绪带到工作上。
　　可今天却因一点小事忍不住发了火。
　　项目负责人在视频那头连连道歉，保证第二天会提交一个全新的方案上来。
　　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会议不到一小时就提前结束。
　　沈茂有些烦躁的去阳台上抽烟。
　　房间阳台正对着别墅花园, 冬日里草木衰败, 花圃里大片的玫瑰只剩枝丫，夜里九点过，花园里只亮着两盏随风摇曳的小灯。
　　夜风吹过, 凋零的灌木沙沙的响。
　　顾清潼和沈弋正并肩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两人离的很近，顾清潼的长发被风卷上沈弋的肩头。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 沈弋忽然像是激动似的握住顾清潼的手臂, 顾清潼推拒两下没推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沈弋倾身将她抱进怀中。
　　沈茂指间夹着烟, 远远看着两人相拥的背影出神。
　　他想起顾清潼刚去国外读书那会儿。
　　当时两人因为那一夜，有小半年的时间里谁也不理谁。
　　老爷子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对劲, 便让他去陪顾清潼过生日。
　　沈茂和顾清潼的生日在同一天, 往年都是两人一起过，因此，即便不情愿，他还是去了。
　　是直到登机的那一刻。
　　沈茂才清晰的意识到，其实没有什么不情愿, 在这刻意淡化她存在的小半年里, 每一分每一秒, 他都在想她。
　　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等待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去找她的机会。
　　沈茂翻遍了她半年来的社交网络，准备了她最近特别喜欢的项链做生日礼物, 可当他忐忑的来到她位于旧金山的住址时, 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沈茂在公寓楼下等了她大半晚。
　　当她终于出现时, 身边却跟着沈弋。
　　他们在明亮的路灯下有说有笑，沈弋细心的替她整理围巾。
　　他把生日礼物给她，对她说生日快乐。
　　顾清潼当他面拆开，礼物她似乎很喜欢，仰着一张明艳的脸，笑着对他说谢谢。
　　然后沈弋拿起礼盒中的项链，倾身帮她戴上。他低声和顾清潼说着什么，沈茂没能听清，但其中一句“我喜欢你”还是随着夜风清晰的飘进他的耳朵。
　　顾清潼像是十分感动似的上前抱住他。
　　两人在明亮的路灯下相拥，灯光将交叠的影子拉长，轻触着他的脚尖。
　　……
　　一支烟燃到尽头，沈茂在指尖灼热的痛楚中回神。
　　拥抱的二人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但依然并肩坐在秋千上，夜风裹着零碎的对话直往沈茂耳朵里面钻，大多都是沈弋在回顾着当年。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亲密无间，顾清潼又有多么的依赖他。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就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一般美好，而他沈茂就是那个恶毒男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沈茂转头，就见明潇站在门口道：“阿茂，你爸爸有事和你谈，让你开完会去书房找他。”
　　沈茂冷淡地应了声。
　　面无表情的将烟蒂丢进灭烟器，转身离开。
　　-
　　花园里，顾清潼似有所觉的回头。
　　却只看到亮着灯的阳台上，被风扬起的窗帘一角。
　　沈弋还在追问：“潼潼，那天你喝醉了，是沈茂趁人之危欺负你对不对？”
　　“他逼你的是不是？还是他威胁你？你别怕，我……”
　　“沈弋哥。”顾清潼回头，打断，“你是觉得，这样想会让你好受些吗？”
　　沈弋怔怔的看着她。
　　顾清潼：“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你也不是拯救失足少女的英雄，别给自己加太多戏。”
　　顿了顿，又道：“真的挺没意思的。”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沈弋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之前……”沈弋喃喃开口，“不是这样的。”
　　顾清潼看着远处屋檐下随风摇曳的小夜灯，不置可否。
　　其实她一直都这样。
　　只是在以前，她愿意多给他一点耐心罢了。
　　“是因为当年伯母去世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吗？那之后你和沈茂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沈弋试图寻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所以，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顾清潼没吭声。
　　沈弋试图解释：“潼潼，你知道的，我当时在逸宁实习，第一次参与项目，我特别希望能把它做好，每天加班到凌晨。”
　　“当时马上还要期末考，两个专业一共十多门专业课，还有学生会的活动，高校学生创业大赛也马上进决赛……”
　　其实这些沈弋不说，顾清潼早就忘了。
　　这会儿再听他提起，她微微有些出神。
　　顾清潼一直知道沈弋喜欢她，虽然她不能回馈这份感情，但她愿意为了这份喜欢，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对他好一点。
　　但现在看来，这份“喜欢”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少一点。
　　她能理解沈弋的不容易。
　　就像她明白，命运馈赠给她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顾清潼笑了笑：“逸宁、学业、活动。你看，每一样都比我重要。”
　　沈弋脸色“唰”的一白。
　　“潼潼，不是的！我只是以为……”
　　他想说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太过伤心，毕竟你和伯母感情一直不好。
　　你并不喜欢她，不是吗？
　　我以为你很快就能走出来，我以为你并没有那么在意……
　　可不等他说下去，顾清潼已经开口打断：“沈弋哥，说这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那个时候比我重要的事情有很多，现在也依然如此。”
　　她声音平静，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整个人有种令人心惊的冷漠。
　　“我很感激当年留学时你能每周飞来看我，但也仅此而已。”
　　“我不喜欢你。”
　　“不管我和沈茂之间如何，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只是哥哥。”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同样如此。”
　　“所以——”
　　顾清潼转头看他：“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可以吗？”
　　-
　　顾清潼从花园回来时，客厅里亮着灯，却空荡荡的没有人。
　　王姨端着切好的果盘从厨房出来。
　　见了顾清潼忙叫住她：“顾小姐，您能不能帮忙把这个送去书房？”
　　顾清潼问：“谁在书房？”
　　“先生和小少爷。”
　　顾清潼了然，这对父子凑在一起，就没有不吵架的时候。
　　她笑笑接过果盘：“王姨就交给我吧。”
　　顾清潼端着果盘上楼，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隐约的争执声传来。
　　顾清潼倒也没觉得尴尬。
　　她悠闲的站在书房门口，本想等两人吵完了再进去，却听到沈颢说：“你现在管着逸宁没精力，不如就先把亿星娱乐交给你大哥……”
　　顾清潼微微一愣，旋即听到沈茂冷笑。
　　“今天什么日子您还记得吗？拿亡妻的财产补贴私生子，我怎么有你这么恬不知耻的父亲？”
　　“逆子！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接下来是一声闷响，随后一阵噼里啪啦伴随着沈颢的怒吼：“看我不打死你这……”
　　顾清潼果断的推开门：“伯伯，你们别光说话，也来吃点水果呀。”
　　书房里，沈茂和沈颢正隔着一张茶歇相对而立。
　　两人一个面色阴冷，一个满面怒容。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一只歪倒的白瓷盖碗在茶几边滚了滚，“啪嗒”一声坠下来，和满地碎瓷片融为一体。
　　顾清潼扫了眼剑拔弩张的二人，又看了眼沈茂被茶水打湿的半个肩头，若无其事的走上前，不动声色将二人隔开。
　　顾清潼把果盘放在桌上，笑吟吟的打破一室寂静：“伯伯，沈茂他又怎么惹您生气啦？”
　　沈颢看了她一眼，脸色稍缓：“没什么，潼潼你先出去。”
　　顾清潼却没有动，她笑了笑：“伯伯，我刚刚在外面听你说，想让沈茂把亿星娱乐交给沈弋哥是吗？”
　　沈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道：“我是想着阿茂他刚接手逸宁，身上担子重，想让他大哥帮着他分担分担，谁知道这个臭小子不领情不说，还……”
　　沈颢原先还有些不自在，说到后来，却是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
　　好像真的是一心为沈茂好似的。
　　顾清潼脸上神色淡了淡，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伯伯，我知道您是为沈茂好，但亿星娱乐这事吧，也怪我没和您说清楚。”
　　沈颢愣了愣：“什么？”
　　“伯伯，您也知道，这两年大环境不好，文娱产业不好做。”顾清潼道，“我前两天才让沈茂把亿星娱乐交给我，准备整合一下资源，共渡难关呢。”
　　沈颢似乎想说什么，顾清潼又道：“伯伯，我帮着沈茂分担也是应该的，您就放心吧。”
　　沈颢的表情僵了僵，不知该如何接话。
　　顾清潼问：“你们聊完了吗？爷爷有事找沈茂，让我喊他过去呢。”
　　她笑得一脸乖巧。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把人领走了。”
　　-
　　从书房出来，顾清潼脸上刻意装出的乖巧瞬间消失。
　　她瞪了沈茂一眼，用力戳了戳他湿漉漉的胸口：“你傻啊？他打你你就让他打？你不知道躲？”
　　沈茂皱了下眉。
　　顾清潼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随后白他一眼：“哟，我还以为你不疼呢。”
　　沈茂推开她的手，冷淡道：“爷爷找我什么事。”
　　“没找你，我骗他的。”
　　见沈茂不吭声，顾清潼问：“烫得严重吗？我去给你拿点药？”
　　“不用。”
　　说话间，两人正走到沈茂的房门口。
　　顾清潼瞥他一眼，沈茂一脸冷漠。她挑了下眉：“真的不用？”
　　回应她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响。
　　顾清潼瞪了瞪眼，想发作，又忍了下来，在心里轻哼了声。
　　狗男人！
　　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懒得和你计较。
　　顾清潼默默冲着沈茂的房门翻了个白眼，双手背在身后，溜达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茨威格《断头王后》


第二十三章 
　　晚十一点过, 顾清潼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天依然睡不着。
　　她索性起身，准备去楼下开瓶酒来喝。
　　接近凌晨, 不管主人佣人都已歇下, 别墅里格外安静，只有走廊和楼梯上亮着昏暗的地灯。
　　顾清潼从楼上下来，就着昏暗灯光, 远远看见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个人影。
　　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顾清潼走近了，试探着喊了一声：“沈茂？”
　　沈茂偏头看了她一眼。
　　顾清潼松了口气, 在他身边坐下。他拿着瓶威士忌自斟自饮, 仰靠在沙发上，正懒懒看着窗外出神。
　　稀薄的月光落在他脸上。
　　模糊了稍显凌厉的五官轮廓，莫名显出几分少年时的模样。
　　“你平时不是不喝酒吗？”顾清潼嘟囔着, 歪了歪脑袋，“怎么？心情不好买醉啊。”
　　沈茂没理她。
　　顾清潼不知怎么, 忽然来了点兴致, 好心的决定安慰他一下，于是盘着腿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刚刚的事？”
　　顾清潼猜测：“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你爸在打亿星娱乐的主意才把公司交给我的？”
　　沈茂终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说要整合资源？”
　　“我就是随便找个借口好吧？”
　　顾清潼白他一眼：“难不成你还真这么想？你能有这么好心？”
　　沈茂微微一哂：“自然没有。”
　　“那不得了。不过你爸是挺离谱的……”顾清潼说着拍了拍他的肩，“但这不是还有我吗？放心吧。”
　　沈茂喉结滚了滚，支着额角偏过头看她：“顾清潼。”
　　“嗯？”
　　“你刚和沈弋在花园里聊什么？”
　　“你看到了？”顾清潼有些诧异, 随后泰然自若道, “没什么, 他问我温妍的事，我让他来找你。”
　　沈茂轻轻“嗯”了声：“还有呢？”
　　顾清潼：“还有什么？”
　　沈茂没说话, 安静地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 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道：“顾清潼，你就不能离他远一点？”
　　他声音很轻，含着点微微的鼻音。
　　头也垂下来，像是一种无声的祈求。
　　可顾清潼却没应。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沈茂，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夹在你们中间真的很烦。”
　　顾清潼忍不住吐槽。
　　“二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像小学生一样，因为你不喜欢他就不让我和他玩，真的很幼稚！”
　　沈茂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
　　半晌，他自嘲的扯了下唇角：“就那么在意他？”
　　“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
　　顾清潼自认为态度很好的和他讲道理。
　　“沈茂，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是你们的事，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行不行？”
　　沈茂不说话。
　　他仰头灌了口酒，转头看着窗外出神。
　　顾清潼想了想，又道：“我知道因为干妈的事你对沈弋哥有迁怒，我也理解。但我始终觉得，长辈们的恩怨是他们的事，孩子是无辜的。况且凭心而论，沈弋哥之前一直待我不错……”
　　“滚。”沈茂冷声打断。
　　“……”
　　“……”
　　“……”
　　滚？
　　他让她滚？？
　　她好心好意安慰他，沈茂这个狗东西居然让她滚？？？
　　顾清潼懵了好一会，所有未出口的安慰都堵在胸口。
　　不上不下梗在那。
　　仿佛是在提醒她，让你多事！让你烂好心！
　　“沈茂，你是不是有病！”顾清潼快要被气死了，猛地站起身，“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她想想气不过，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等着孤独终老吧你！混蛋！”
　　-
　　顾清潼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间，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下楼找酒喝的，现在把酒忘了不说，反而被气得更精神了。
　　睡不着，又不想下楼面对沈茂那个狗东西，顾清潼在书柜上翻翻找找，想挑一本书来催眠。
　　看到书柜最上层摆放着的法文原版《存在与虚无》，她踩着椅子把书拿下来，意外发现旁边一个落了灰的纸盒。
　　误以为是自己读书时藏起来的什么小玩意，顾清潼将纸盒一并拿下打开。
　　里面是一摞颇有年代感的笔记本。
　　翻开后，扉页上写着本子主人的名字——
　　周窈。
　　后面还画了个很少女的笑脸。
　　顾清潼愣了愣，周窈去世时她还小，几乎没对她留下什么印象。
　　只模糊记得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但顾清潼知道，周窈是冬天去世的。小时候，每年周窈忌日她都会陪在沈茂身边。后来大概是长辈们不希望沈茂记得那些不好的事，于是有意淡化周窈存在的痕迹。
　　顾清潼还记得沈家不再给周窈过忌日的头一年，那天沈颢带着明潇和沈弋去了游乐场。
　　沈茂被沈老爷子领着来宋家玩。
　　他明明很难过，但还是红着眼眶对她说：“以后不给我妈过忌日了，那就过生日吧，我们就当她还活着。”
　　于是后来再没有人提周窈的死。
　　渐渐的，连顾清潼也忘了。
　　她忽的想起方才在书房门口时听到沈茂质问沈颢的话——
　　“今天什么日子您还记得吗？”
　　顾清潼翻开日历看了眼，12月9日。
　　是周窈的忌日。
　　她站在书桌前愣了好一会儿。
　　想到张灯结彩筹备宴会的沈家老宅，想到企图搜刮周窈遗产来补贴沈弋的沈颢，想到沈茂这一整天的不对劲……
　　顾清潼蓦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感觉胸口像是被蚂蚁轻轻蛰了一下。
　　-
　　顾清潼从楼上下来时，沈茂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睡衣领口微微敞开，冷白的皮肤在酒精浸润下微微泛红。
　　似乎是听到声音，他缓缓睁眼。
　　撑着微醺的额角，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顾清潼走上前，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微仰着一张素净的脸，凤眼在夜色里清凌凌的闪着光。
　　“沈茂，我忘了今天是干妈的忌日……”
　　顾清潼抿了抿唇，认真的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我之前那些话是胡说八道的，行吗？”
　　沈茂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大半个人都融进夜色里。
　　顾清潼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忍不住凑近了点，轻声道：“沈茂，你不是和我约法三章吗？那第三条，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
　　她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
　　但愿意放下身段哄一哄你的时候，也是真的讨人喜欢。
　　沈茂看着她不施粉黛却依然明艳动人的脸，微微有些出神。
　　其实周窈去世的时候他只有三岁多一点，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甚至这么多年过去。
　　连周窈留给他的印象也变得模糊。
　　可他却无比清晰的记得，周窈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愿意见人，总是把自己藏起来。
　　每一次，都是顾清潼找到他。
　　知道他没有妈妈了，她奶声奶气的安慰他：“可是你还有我呀~”
　　“那不一样。”
　　小小的沈茂固执的躲在衣柜角落，顾清潼钻进来陪着他。
　　“哪里不一样？”
　　“妈妈是，很亲密的人。”
　　“那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们也很亲密呀。”
　　沈茂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拿手背抹了抹脸，倔强的不让它落下来：“你以后，会和别人在一起的。”
　　“我才不会呢！”
　　“故事书里，女孩子都会嫁人的。”沈茂哽咽着，“到时候，你就会有别的更亲密的人了。”
　　“那我嫁给你就好啦。”
　　顾清潼吧唧一口亲在他哭红的眼睛上。
　　“这样我永远都会是你最最亲密的人！”
　　……
　　他们的婚约，明明是她亲口向长辈们求来的。
　　她说要嫁给他。
　　她说，她永远都会是他最亲密的人。
　　可是她把这些都忘了。
　　沈茂闭了闭眼，再睁开，却见顾清潼起身欲走。
　　他捉住她的手腕：“……去哪？”
　　声音低哑，带着微醺的醉意。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顾清潼眨了眨眼，“我拿杯子陪你一起……唔！”
　　不等她说完，沈茂用力一拽，顾清潼猝不及防的跌进他怀中。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翻身压下。
　　辛辣的酒液从他唇间渡过来。
　　顾清潼没来的及反应，被呛了下，用力推开他，偏过头呛咳不止。
　　“你干嘛！”顾清潼瞪他。
　　沈茂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墨色，他哑声道：“不是要喝酒吗？”
　　“……”
　　“……谁要这样喝！”
　　顾清潼不知为什么，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推开他正准备起身，再次被捉着腰压回身下。
　　顾清潼挣扎着推他的胸膛，沈茂闷哼一声，低低道：“……疼。”
　　顾清潼力道不自觉的一松。
　　沈茂再次贴近，在他的唇落下之前，顾清潼偏头躲开：“沈茂！你发什么酒疯……”
　　“欠我的债这么快就忘了？”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纤长的脖子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顾清潼忍不住颤了颤。
　　难道他想在这里？狗男人疯了？
　　“不行……”
　　“我先收点利息，”滚烫的唇印在她敏感的耳根，他呢喃着问：“……不过分吧？”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微醺的沙哑。
　　显得格外性感。
　　顾清潼的手臂几乎是一瞬间失了力气，任由他的吻落下来，带着点力道噬咬她的下唇。
　　她吃痛的抽气，他趁机闯进来。
　　薄荷混着威士忌特有的焦香和一点烟草味，强烈的侵蚀着她的感官。
　　原先抵在胸前的手不知何时改为搂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中，顾清潼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像是杯子坠地的一声脆响。
　　但谁都没有去理会。
　　神志彻底恍惚前，顾清潼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匆匆闪过——
　　这酒，似乎有点上头。


第二十四章 
　　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顾清潼神清气爽的起身, 在阳台透气时忍不住想, 昨晚那酒真不错。
　　助眠效果好，还不会宿醉头痛。
　　等会儿得问问沈茂到底是什么酒。
　　昨晚似乎是下了雨，地上留有些许湿润的痕迹。
　　阳光破开云层温柔的落下来。
　　顾清潼伸了个懒腰, 远远看见沈茂穿了身白色运动衣自湖边晨跑回来。
　　胸肌轮廓在汗湿的T恤下若隐若现。
　　她趴在阳台栏杆上，大大方方的欣赏着眼前的男色。
　　沈茂若有所觉的抬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触。
　　顾清潼一点也没有偷窥被抓包的尴尬，她挑衅地扬了扬眉, 抬手比了个“枪”, 指尖一挑，“砰”一声瞄准了他的心脏。
　　沈茂淡淡瞥她一眼，冲她比了个口型, 随后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转身进屋。
　　顾清潼撇撇嘴, 切了声：“你才幼稚。”
　　顾清潼洗漱完毕从楼上下来时, 众人都已在餐桌落座。
　　她打声招呼在沈茂身边坐下，见少了个人，随口问道：“沈弋哥呢？”
　　明潇一边拿碗帮她盛粥，一边道：“不知道在忙什么，说是有急事, 昨天夜里就走了。”
　　顾清潼“哦”了声, 接过碗道谢。
　　“大半夜的, 也不知道什么事就把他急成那样，”明潇说着摇了摇头, “慌慌张张的, 杯子打了, 手也弄破了……”
　　顾清潼喝粥的动作顿了顿。
　　想到昨晚和沈茂在沙发上胡闹时隐约听到的那一声动静，忍不住转头，看了沈茂一眼，正对上沈茂的目光。
　　沈茂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显然心情很不错：“看我干什么。”
　　顾清潼收回目光，默默喝粥。
　　“……没什么。”
　　-
　　吃完早饭，顾清潼向沈老爷子告别，然后和沈茂一同离开。
　　上了车，顾清潼打开手机。
　　一瞬间被“99+”的消息刷了屏。
　　前些天，顾清潼在酒吧和人打赌退婚的事情闹得大，等着看热闹的人不少。
　　结果两人转头先是在Rouge秀了恩爱。
　　紧接着顾清潼又去逸宁露了脸，这会儿，有关二人的小道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疯了。
　　有说两人恩爱有加，打情骂俏的。
　　也有说两家利益捆绑太深，不可能解除婚约，是在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两种说法都有支持，且都各有论据。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稍微有点关系能和顾清潼搭上话的都忍不住来打探消息。
　　叶知秋作为圈内知名的八卦达人和包打听，掌握着第一手的消息。
　　这会儿正把群内吵架的截图一张张发给顾清潼。
　　叶知秋：“姐妹，给我透个底，我押正方还是反方？”
　　顾清潼：“……”
　　顾清潼：“……”
　　顾清潼：“……”
　　顾清潼：“你们真的很无聊”
　　叶知秋：“无聊才是生活的本质嘛”
　　叶知秋：“你什么时候把沈总带出来，咱们聚聚？”
　　叶知秋：“猫猫探头.jpg”
　　顾清潼懒得理她，正准备退出。
　　叶知秋又甩来一张截图，紧跟着一串感叹号。
　　叶知秋：“真的假的？？？”
　　顾清潼点开图片，就见聊天截图中一串被红圈标记的文字。
　　“我亲眼看到沈二少抱着顾大小姐从酒店电梯里出来，就是你们在酒吧打赌的第二天！退婚肯定是闹矛盾赌气好吧！”
　　顾清潼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叶知秋又甩了张截图过来。
　　“对了，许莹那天不是在酒吧和顾大小姐闹了矛盾？她租了逸宁在东郊的艺术馆，准备月底办画展的你们知道吧？我刚刚得到消息，逸宁说她那文化公司资质不够，画展取消。笑死人了，什么资质不够，明明是她得罪了未来老板娘人家不愿意把场地给她用才对。”
　　顾清潼愣了愣，转头看了沈茂一眼。
　　正准备说什么，电话先响了。她刚一接起，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顾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但姜姐好像出事了……”
　　-
　　顾清潼接电话时，沈茂正在和陆添周鸿的三人小群里接受信息轰炸。
　　陆添将那张亲眼看到沈茂抱着顾清潼从酒店出来的群聊截图甩到群里，然后疯狂@沈茂。
　　陆添：“沈二，来辟个谣？”
　　沈茂点开截图看了眼，淡定回他：“真的”
　　陆添：“？？？”
　　陆添：“不是吧？？？”
　　陆添：“等等，你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沈茂：“未婚夫妻”
　　陆添：“……”
　　陆添：“我没问你这个，顾大小姐不前两天还说要退婚，怎么现在不退了？”
　　沈茂：“闹脾气了”
　　陆添：“？”
　　沈茂：“已经哄好了”
　　陆添：“……”
　　不是。
　　这个嘚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陆添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直没说话的周鸿在群里开口：“我表弟的温泉会所周末试营业，兄弟们来捧个场？”
　　陆添：“来来来！”
　　陆添：“沈二，有本事你把顾清潼也带上，让兄弟们看看，你在顾大小姐面前是不是也这么嘚瑟！”
　　沈茂目光微顿，转头看了顾清潼一眼。
　　顾清潼正好挂了电话转头看来，四目相对，她脸色不太好：“沈茂，帮我找个人。”
　　沈茂正色：“谁。”
　　“秦燃。”
　　“秦家二公子？”
　　“对。”
　　沈茂也没多问，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不到十五分钟，对方就把秦燃的地址发了过来。
　　沈茂看了一眼，也没问顾清潼。
　　直接吩咐司机：“去南江路3号。”
　　随后沈茂又打了几个电话，顾清潼则看着窗外的车流若有沉思。
　　方才打电话的是Rouge的经理曹文。
　　据他所说，前天晚上顾清潼离开后，一位姓秦的先生在酒吧闹事，姜胭为了平息事态被迫和那位秦先生离开，昨天也没有来酒吧，直到今早曹文察觉到不对劲，去她家里找过没见人，这才发现她失联了。
　　顾清潼想起她和姜胭刚认识那会。
　　姜胭并非江城本地人，她从星城考来江大，无父无母，孑然一身，靠奖学金和兼职为生。
　　顾清潼还记得，那时她刚和沈茂闹翻，又因为顾屿生和方宜嘉的事离家出走，无处可去，于是在姜胭兼职的小酒吧买醉，恰好碰上有人找姜胭的麻烦，被跟着她的保镖顺手摆平。
　　姜胭出于感激，把她领回了自己的出租屋，尽心照顾了她大半个月。后来顾清潼离开时让她提条件，姜胭说有个男人一直纠缠她，希望顾清潼能帮忙解决。
　　而那个男人，就是秦燃。
　　那时秦家举家从星城搬来江城发展，尚未站稳脚跟，顾清潼让宋彻帮忙出面，很轻易就以一个小项目换得秦燃被送出国。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
　　-
　　二十分钟后，顾清潼和沈茂抵达秦燃位于南江路的公寓。
　　沈茂方才已经找人打过招呼。
　　这会儿，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楼，来到秦燃门前。
　　顾清潼按响门铃。
　　隔了好一会儿，房门才自内打开。
　　一身黑衣黑裤，眉目阴鸷的男人出现在门后。他看了眼顾清潼和沈茂，脸色虽然不太好，但还维持着基本的风度。
　　秦燃冲二人微微颔首，但却并没有让开门口的位置。他冷冷开口：“不知沈总和顾小姐一早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姜胭人呢？”顾清潼冷声问道。
　　秦燃目光微微一闪，正欲说话，屋内传来姜胭的声音：“清潼！”
　　这下不等秦燃开口，顾清潼一把推开他，径直往屋内走去。
　　秦燃伸手欲拦，被沈茂扣住手腕。
　　秦燃脸色微变，挣了挣，没能甩开，攥紧了拳头，冷声道：“沈茂，你们不要太过分！”
　　沈茂笑笑松手，倚在门框上，一双长腿微曲着，拦在门前。他摸出烟盒打开，往秦燃面前递了递。
　　秦燃并不伸手去接。
　　沈茂收回手，自己叼了一根拢在手心点燃，慢条斯理道：“听说秦氏想竞标东岛一期的项目？”
　　秦燃脸色一僵。
　　沈茂吸了口烟，抬头看一眼走廊上的监控，收回拦在门前的长腿，向屋内比了个手势：“秦先生，换个地方说话？”
　　秦燃被沈茂绊在门口的功夫，顾清潼已经进了屋。
　　姜胭正站在卧室门口冲她招手。
　　她像是才睡醒不久，赤着脚，穿了身米色针织家居服，头发也乱糟糟的披在肩上，但精神看起来还好。
　　姜胭看了眼门口，把顾清潼拉进卧室，关上门便开始换衣服。
　　“清潼，你怎么来了？”姜胭问。
　　顾清潼没回答，双手环抱在身前，倚在梳妆台上打量着她，见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才淡淡开口道：“曹文给我打了电话。说说吧，怎么回事？”
　　“曹文也真是，这么点小事还值得惊动你，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姜胭。”
　　顾清潼警告的盯她一眼。
　　姜胭清了清嗓子，含糊道：“他最近回国，知道我在Rouge……”
　　“我没问你这个。”顾清潼打断，“他去Rouge闹事，你为什么不报警？还跟他走？怎么？旧情难忘？”
　　“那没有！”姜胭头摇成拨浪鼓，“清潼，他是冲我来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给你添麻烦……”
　　“姜胭！”
　　这回顾清潼是真的有点生气。
　　姜胭连忙闭嘴，小心翼翼瞅她两眼，蹭过去，拿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衣袖晃了晃，讨好道：“我其实是准备和他说清楚的，没想到他会……”
　　见顾清潼瞪来，姜胭忙举手恭维：“还好清潼你来的早！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谁担心你了。”顾清潼冷哼，“他在酒吧闹事打的是我的脸好吧？你可是我的人，要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是是是！”
　　“顾大小姐您说的都对！”
　　“我以后一定注意！”
　　姜胭最是了解她的口是心非，换好衣服后，拿上包对顾清潼道：“走吧。”


第二十五章 
　　两人从卧室出来时, 沈茂和秦燃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谈什么。
　　听见开门声，秦燃猛地转头, 死死盯着姜胭, 欲言又止。
　　姜胭扭头避开他的目光，并不回应。
　　沈茂也回头，和顾清潼对视一眼, 很轻易从她眼中读出“可以走了”的信息。
　　于是起身，冲秦燃微微颔首：“告辞。”
　　眼见三人离开，秦燃再也控制不住, 追上前就想拽住姜胭, 再一次被沈茂拦下。
　　“秦先生，注意风度。”沈茂提醒道，“我刚提的条件, 秦先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沈茂声音平淡。
　　但秦燃却蓦地一顿，强忍着止住了脚步, 他注视着自卧室出来后一眼也没有看过他的姜胭, 哑声道：“阿胭，一定要走吗？”
　　姜胭脚步顿了顿，半晌开口：“秦燃，我们在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
　　三人从楼上下来到上车前的一路上，沈茂手机就没停过, 全是公司打来的电话, 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处理。
　　沈茂一样样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等上了车, 挂断电话，吩咐司机赶去逸宁, 随后对顾清潼和姜胭道：“我先去公司, 再让司机送你们。”
　　“沈总您忙。”姜胭忙道, “今天耽误您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真的太谢谢您了……”
　　沈茂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小事。”
　　说着瞟了顾清潼一眼，显然是把这笔账算在了她头上。
　　顾清潼没说什么，大大方方的受了。
　　问他：“你刚刚让姓秦的考虑什么？”
　　沈茂：“项目上的事。”
　　秦氏和逸宁有项目往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顾清潼心中大概有了计较，哦了声，没再多问。
　　沈茂拿着iPad看文件，漫不经心道：“梁辰的温泉会所周末试营业，你和我一起去捧个场。”
　　梁辰就是周鸿的表弟。
　　江城二代圈子就那么大，虽说大家都认识，可两人的朋友圈却几乎完全不重叠，沈茂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带她出场。
　　顾清潼想到从叶知秋那得来的消息，心下了然。
　　看来沈茂那边也有不少人在打探。
　　沈茂等了会，见她没吭声，抬眼看来。
　　他手指在膝头轻点着，金丝镜片后瞥来的目光含着点压迫的意味，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自己惹的事自己负责解决。
　　顾清潼对他的态度十分不爽，白他一眼：“我又没说不去。”
　　沈茂满意的收回目光，继续看文件。
　　顾清潼想到叶知秋让她带沈茂出来聚聚的话，便道：“这周末吗？我把叶知秋他们也叫上。”
　　沈茂：“随你。”
　　顾清潼拿手机给叶知秋发消息，点进对话框，又看见叶知秋方才发来的群聊截图。
　　她瞥了沈茂一眼，想了想，点开图片，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解释一下？”
　　沈茂从文件上挪开目光，扫了眼图片中被红色标记圈出的大段文字，抬眼看向顾清潼，又去看后视镜。
　　姜胭正偷偷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排的二人，猝不及防与沈茂四目相对，她飞快移开目光，识趣的按下手边控制键。
　　前后排间的挡板缓缓升起。
　　隔绝了前排的司机和姜胭，气氛无端变得暧昧起来。
　　沈茂随手将iPad放在一边，松了松领结，淡淡道：“解释什么。”
　　顾清潼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他勾着领结的手上停了停，随后晃了晃手机：“不是给你看了？”
　　“截图上不是已经说了？”
　　“这么巧啊？”顾清潼挑了下眉，“怎么给人租场地的时候没有发现资质不够，现在画展快开了才发现？这办事的可真够粗心大意的，是不是得扣……”
　　不等她说完，沈茂从她手中抽出手机，手指轻点了两下，再递回来时，屏幕上是一行被标记放大的文字——
　　“得罪了未来老板娘”。
　　沈茂点点屏幕，波澜不惊的开口：“我是说这个。”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顾清潼愣了愣，连心跳都有一霎那的停顿。
　　沈茂已经重新拿起iPad看文件。
　　“在正式解除婚约前，你都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沈茂淡淡道，“我有义务维护你的体面。”
　　“……”
　　“你还挺有思想觉悟。”顾清潼气笑了。
　　“是以身作则。”沈茂意有所指的瞥她一眼，“毕竟有的人不自觉。”
　　“？”
　　“你说谁不自觉？”顾清潼不满。
　　沈茂像是就等着她这话似的，勾了勾唇角：“那周末看你的表现？”
　　顾清潼：“……”
　　狗男人套路真多！
　　-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逸宁。
　　路天明早已带着秘书候在公司门前，车子刚一停稳便主动迎了上来。
　　路天明拉开车门，冲顾清潼微微颔首：“顾小姐。”
　　随后附在沈茂耳边低语两句。
　　沈茂面色平静的听完，起身下车，吩咐司机送顾清潼和姜胭离开，然后一边听着秘书汇报一边大步往公司走。
　　临近年底，大大小小的项目都到了尾声，加上逸宁内部的人事变动和派系斗争，沈茂忙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进公司起就开始开会，等从会议室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傍晚。
　　沈茂回办公室换衣服。
　　办公桌上摆放着秘书整理好的一沓文件，最顶上的文件夹上贴着醒目的便签纸。
　　沈茂拿起看了眼，才发现是昨天两人吵架是顾清潼交给他的“证据”。
　　沈茂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录音，在明煦夸夸其谈的背景音中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合同。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天夜里沈弋撞破他和顾清潼亲昵后，从沈家老宅离开时的画面。
　　两人在楼梯上擦肩而过。
　　沈弋脸色难看握紧双拳，低声道：“我们走着瞧。”
　　……
　　路天明敲门进来时，录音正好放完一遍，开始自动重播。
　　沈茂拔了U盘，将合同装回文件夹。
　　随后抬眼看来。
　　“沈总。”路天明走上前，“明助理拒绝在东岛项目的一期审核报表上签字，蔚蓝资本那边也确认和我们终止项目合作，不再追加二期投资……”
　　沈茂随手将文件夹放在一边。
　　慢条斯理的摸出烟盒，叼出一根，拢在手心点燃。
　　他似乎并不意外，淡声问：“还有呢？”
　　“合作商说之前的合同条款是和大少谈的，既然逸宁这边换了项目负责人，他们拒绝执行合同条款，除非重新谈合同……”
　　“那就换掉。”
　　“但是蔚蓝资本和那些合作商都和逸宁合作多年，如果贸然换掉……”
　　路天明有些担忧。
　　“投资方和合作方这边交给我。”沈茂打断。
　　“至于东岛项目这边……”沈茂示意桌上的文件夹，“把这个交给明煦，让他好自为之。”
　　-
　　转眼就到了周末。
　　顾清潼和沈茂一起去给梁辰温泉会所暖场的事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一时间，梁辰温泉会所成为圈内人趋之若鹜的圣地，还没开业就赚足了噱头。
　　梁辰乐得合不拢嘴，亲自给沈茂打电话道谢，还邀请了几个知名网红和小明星，筹备了一个狂欢晚会。
　　晚八点过，夜色彻底落下来。
　　几名门童正候在会所门前，见远远驶来一辆限量版库里南，忙迎上前，恭敬的侍立于一旁。
　　车子在会所门前停稳，车门打开，一年轻英俊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穿一件及膝的羊绒大衣，身材高大挺拔，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斯文淡漠，又格外矜贵。
　　男人将车钥匙和邀请函一并交给门童，亲自绕到副驾，拉开车门，一双明显属于女人的手攀上他递出的手臂，接着，一名黑发红裙的高挑美人踩着亮晶晶的高跟鞋从车上下来。
　　两人并肩而立。
　　男靓女美，格外登对。
　　门童看了眼邀请函上的名字，一边拿对讲机通知里面同事，一边恭敬道：“沈先生、顾小姐，这边请。”
　　门童引着二人往内走。
　　刚进会所大门，梁辰便亲自迎了出来。
　　“茂哥，你终于来了！”梁辰勾着沈茂的肩，热情的寒暄道，“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和……”
　　他说着顿了顿。
　　瞄了眼顾清潼和沈茂挽在一起的手臂，又偷偷看了眼顾清潼的脸色，想起上学那会儿玩笑般的一句嫂子，结果被这位大小姐当着全校人整治的惨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还是沈茂先开口：“叫嫂子。”
　　梁辰立刻笑眯眯的恭维道：“嫂子今天可真漂亮！多谢嫂子愿意赏脸，您一来，我这会所都蓬荜生辉……”
　　顾清潼默默翻了个白眼。
　　“行了，少贫！带路。”
　　“诶！”
　　今天圈里人来了不少，大都是冲着顾清潼和沈茂，这会得了消息，纷纷涌出来看热闹。
　　众人挤在宴会大厅前。
　　远远见竹篱掩映的小路尽头，顾清潼和沈茂手挽手出现，不由瞪大了眼，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厅一霎寂静。
　　直到二人走近，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收起内心的小九九，热情十足的和二人打招呼。
　　“哟！看看，这是谁来了？”
　　陆添自人群后挤出，看着两人挽在一起的手，心里低低靠了声，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
　　“顾大小姐，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两人读书那会就不对付，如今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清潼丝毫不给面子：“见我干嘛？想借钱？”
　　“……”
　　“沈二，快管管你老婆！”陆添嚷嚷。
　　大厅内暖气开得足。
　　顾清潼脱下外面的羊绒大衣，沈茂十分自然接过，连同自己的大衣一起，递给一旁的侍应生，随后搂住顾清潼的腰。
　　沈茂：“你都说是我老婆了，你觉得我会帮谁？”
　　陆添：“……”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这几章之前写得太仓促了，改一下~
　　明天开始日更！（握拳！）做不到是小狗！


第二十六章 
　　晚会九点开始。
　　顾清潼和沈茂来的虽不算迟, 但也不早，在门口和众人寒暄两句便到了时间。
　　一帮人在梁辰的招呼下呼啦啦涌进大厅, 在布置好的卡座内落座。
　　音乐声起, 网红和小明星开始热场。
　　侍应生端着酒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大厅的气氛便热烈起来。
　　沈茂的那帮朋友, 也就周鸿还入得了顾清潼的眼。
　　这会儿，三人喝着酒，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周鸿给沈茂递了支烟, 候在一旁的侍应生很有眼色的拿着打火机上前，沈茂微微避让，转头, 不动神色的瞥了顾清潼一眼。
　　卡座里的灯光不算明亮。
　　顾清潼趁着无人注意，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 但还是主动伸手拿过侍应生手中的打火机, 凑上前给他点了烟。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大家忍不住起哄，有人半开玩笑办是试探的问：“顾大小姐，你不退婚啦？”
　　顾清潼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退什么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退婚？”
　　众人：“……？”
　　见过睁眼说瞎话的，但没见过说瞎话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陆添原本在旁边和人斗地主, 这会儿牌也不打了, 忍不住道：“大小姐, 你前两天才和人打赌……”
　　“那个啊……”
　　顾清潼一脸的理所当然：“小情侣之间闹矛盾，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
　　“再说了, ”顾清潼一脸甜蜜的靠在沈茂肩上, “我们沈总这么英俊潇洒, 温柔多金，我干嘛想不开要退婚？”
　　顾清潼说着，转头看了沈茂一眼。
　　两人含笑对视三秒，俨然一副热恋小情侣恩爱有加的模样。
　　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众所周知，顾清潼和沈茂八字不合，从小不对付。
　　要是感情真能培养出来。
　　顾大小姐也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嚷嚷着要解除婚约。
　　反正陆添是不信的。
　　这两人顶多是商业联姻，逢场作戏罢了。
　　只是不知道沈茂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眼高于顶的顾大小姐如此温柔小意。
　　陆添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冲沈茂比了个大拇指。
　　兄弟，你可真行！
　　而这边，顾清潼盯着沈茂微微翘起的唇角，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腹诽，狗男人还挺虚荣。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
　　沈茂正和周鸿说着话，转头看她一眼，轻轻挑了下眉，像是询问。
　　顾清潼莫名有点不爽。
　　尤其是在看到陆添的小动作后，感觉自己像是被沈茂这个狗东西给拿捏了。
　　顾清潼冲桌上的果盘抬了抬下巴，故意道：“我想吃山竹。”
　　沈茂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她娇滴滴道：“你给我剥嘛。”
　　沈茂盯了她片刻，似乎是看透了她那点儿小心思，微微一哂，倒也没说什么，让侍应生拿了个小碟，折起衬衫衣袖，随后倾身捞过桌子正中无人问津的果盘。
　　沈茂手指修长有力，动作也是干净利落又漂亮，不一会儿就剥好了满满一碟子果肉，他拿湿巾擦了擦手指，将碟子推到顾清潼面前。
　　沈茂淡淡嘲弄道：“你就不能大度点？”
　　顾清潼丝毫不以为耻：“和你学的。”
　　-
　　顾清潼和沈茂的朋友圈不重叠，两方人马各玩各的，也不坐一起。
　　顾清潼又陪着沈茂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去一旁找叶知秋。
　　叶知秋正和人凑了一桌打麻将，见她过来，立马起身给她让了个位。
　　顾清潼意思意思的陪着众人打了两把，便起身冲叶知秋招了招手。
　　顾清潼这次来参见聚会倒不光是为了和沈茂秀恩爱，距离桑家酒会举办，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
　　有些消息沈茂不了解，她也不方便出面，只能拜托叶知秋帮忙打听。
　　两人从宴会大厅里出来。
　　露台下是四散的各色泡池，灯光一打，雾气氤氲。
　　顾清潼站在屋檐下，轻轻晃了晃酒杯，问：“怎么样？她去吗？”
　　叶知秋没正面回答，她忍不住吐槽：“方宜嘉也是这么问我的。”
　　见顾清潼皱眉，忙道：“放心，我没告诉她。”
　　顾清潼淡淡”嗯“了声。
　　“清潼，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高中那会你和她的的关系可比我还好，我以为你们就闹点小矛盾，怎么这么多年……”
　　顾清潼没吭声，只是淡淡的看着远处出神。
　　叶知秋说着说着便歇了声。
　　她倒也不是想劝她，她知道顾清潼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她就是有点疑惑，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见顾清潼不搭话，叶知秋叹了口气：“方宜嘉一直给我说她错了，想让我帮忙牵线，求你原谅。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她，一直敷衍着她呢，就是给你带个话。”
　　顾清潼扯了扯唇角。
　　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都在一个城市，真想见怎么都能见着，哪用得着找人牵线搭话？
　　顾清潼只是问：“酒会她去吗？”
　　“去。”叶知秋说着，有些兴奋道，“哎，我听说这次酒会桑家好像准备把她认回来。”
　　顾清潼“哦”了声，倒也没觉得惊讶。
　　见她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叶知秋也没有了八卦的兴致。
　　转而问道：“哎，你和沈总到底什么情况？”
　　顾清潼不是很想回答，敷衍道：“什么什么情况？”
　　这次叶知秋才不让她糊弄过去。
　　“你骗骗别人可以，可别想着骗我啊，你两毕业聚会的时候……”
　　不等叶知秋说完，顾清潼已经捂住她的嘴。
　　“叶知秋！”
　　叶知秋得意的眨巴眨巴眼。
　　顾清潼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的放下手，含糊道：“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
　　叶知秋“哦？”了声：“沈总抱着你从酒店出来是真的了？”
　　“嗯。”
　　“所以你和我们打赌那天晚上……”
　　不等叶知秋说完，顾清潼狠狠瞪了她一眼，叶知秋嘿嘿一笑，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
　　-
　　顾清潼走后，沈茂意思意思的和众人喝了两杯，又和周鸿陆添去打了两局斯诺克。
　　桌球室就在露台边上，顺着窗户望出去，恰好能看到顾清潼和叶知秋的身影。
　　她没穿外套，只在红色丝绒吊带长裙内套了件薄薄的黑色针织衫，灯光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沈茂放下球杆，和周鸿一起靠在台球桌上闲聊，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往窗外瞟。
　　周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了然。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你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也不知道陆添怎么就一根筋的认定你喜欢桑薇。”
　　沈茂没吭声，好半晌才轻轻眯了下眼。
　　“很明显？”
　　“还不够明显？”周鸿反问。
　　沈茂沉默许久，才像是自嘲般的微微一哂。
　　他拿上外套起身往外走。
　　周鸿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按了按：“阿茂，你想好了？”
　　他问的没头没尾，沈茂却奇异的听懂了，淡淡“嗯”了声。
　　周鸿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晚会已经接近尾声，大家都从大厅里出来。
　　沈茂逆着人群走上露台，见顾清潼和叶知秋说话，站在一旁没有急着上前。
　　两人都没有看到沈茂，叶知秋好奇的问：“那你们现在是和好了吗？”
　　“……”
　　什么和好？
　　说的好像他们以前好过似的。
　　顾清潼懒得解释那么多，只含糊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叶知秋忍不住吐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几个意思？”
　　顾清潼正想说没有，一抬眼，先看到站在一旁的沈茂，忍不住愣了愣。
　　沈茂显然也听到了，正静静的看着她。
　　仿佛也在等待她的答案。
　　这边叶知秋还在追问：“所以你们当年到底有没有在一起过？”
　　顾清潼深吸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毕竟他当年也没给我表白啊。”
　　叶知秋：“你们不是有婚约吗？还要表白吗？”
　　顾清潼：“……”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所以可以求求你赶紧闭嘴吗？
　　沈茂似乎是被叶知秋的话取悦了，微微勾了勾唇角，抬步走上前。
　　直到这时，叶知秋才发现他的存在。
　　连忙收起一脸的八卦，矜持的打招呼：“好久不见，沈总还是这么帅。”
　　沈茂客气的微微颔首，将大衣搭在顾清潼肩上，随后牵起她的手：“走吧，晚会快结束了，梁辰让大家在花园集合，有活动。”
　　叶知秋不想当电灯泡，冲顾清潼挤挤眼，找个借口飞快的溜了。
　　顾清潼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又移开目光。
　　她不说话，沈茂便也沉默着。
　　两人间的气氛怪怪的，顾清潼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大晚上的，梁辰搞什么活动？”
　　沈茂：“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清潼“哦”了声，也不是深得好奇，其实想想也能猜到，晚会嘛，快结束的时候总要来点烟花才完满。
　　两人穿过大厅走进花园时，所有人都在，正三三两两热闹的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顾清潼正准备询问。
　　侍应生先拿了孔明灯和笔过来，顾清潼懵了一瞬，猛地看向沈茂。
　　沈茂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神色如常的在灯上写着祝福的话。
　　顾清潼收回目光，握着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写下诸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话。
　　旁边有人笑着问梁辰：“梁总，人家都放烟花，你怎么放孔明灯啊？”
　　“烟花多俗啊。”梁辰嘚瑟，“孔明灯好，新鲜，有趣儿，还能收集祝福！”
　　他说着嘿嘿一笑，吩咐网红和摄影师：“等会儿好好拍，回头剪个小视频好好给我宣传宣传……”
　　很快，孔明灯一盏接着一盏升上天空。
　　不断有快门声和欢呼声传来，顾清潼看着漆黑天幕上的万千明灯，忍不住回头。
　　沈茂也正垂眼看她。
　　四目相对，顾清潼的胸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下。
　　她忍不住回头：“沈茂……”
　　沈茂：“嗯？”
　　“……没什么。”
　　她重新转回去，不知怎么，嘴角轻轻翘了下，随后又连忙绷住。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BGM是《类似爱情》！


第二十七章 
　　接近凌晨, 晚会终于落下帷幕，但狂欢尚未结束。
　　会所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这会儿, 众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牌唱歌抑或去外面的露天泡池里泡温泉。
　　沈茂穿过大厅从露台出来。
　　陆添光着膀子, 远远在泡池里冲他招手：“沈二，这边这边！”
　　待沈茂走近，陆添忍不住嘀咕：“哎沈二, 不是我说你，泡温泉你还穿这么严实干嘛？”
　　沈茂没理他：“什么事？”
　　陆添极力邀请：“来都来了，不过来泡会儿？”
　　不等沈茂说话, 梁辰先嘲笑道：“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二哥要泡也不和咱们一起泡啊。”
　　末了殷勤的对沈茂道：“二哥，我给你和嫂子安排的可是整个会所最好的一栋套房，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你快去看看！”
　　陆添被他勾起了好奇：“什么惊喜？”
　　梁辰嘿嘿一笑：“三哥，你就别凑热闹了, 你单身, 你不懂。”
　　陆添：“靠！”
　　-
　　沈茂回房间时顾清潼早就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套房自带的露天私汤里泡温泉，纤秾有度的身影印在被水汽氤氲的屏风上，欲露不露的透出来。
　　沈茂拿着衣服去浴室冲澡，随后裹着浴巾从房间出来。
　　顾清潼正靠在汤池边上玩手机, 闻声抬头, 目光在沈茂身上停了停, 就见他脱了浴袍，踩着台阶缓步走进池中, 在她的对面坐下。
　　顾清潼泡得有些热, 于是放下手机, 拿起一旁托盘里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温泉池不算小，但兴许是沈茂的存在感太强，顾清潼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飘。
　　见他拿手机发消息，于是不经意的偷瞄变为大大方方的欣赏。
　　毫无疑问，沈茂的身材很好。
　　宽肩窄腰，标准的倒三角，胸膛结实，腹肌轮廓和人鱼线深刻又分明，整个人充满了力量感但又不会过于壮硕，果然是处处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沈茂放下手机，微微扯了下唇角：“很好看？”
　　顾清潼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还行。”
　　沈茂轻嗤一声。
　　顾清潼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没话找话：“今天是不是很像结婚？”
　　“嗯？”
　　“聚会，见双方朋友，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恩爱……”
　　顾清潼说着，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这都是什么见鬼的比喻！
　　她尴尬的轻咳了声，找补道：“还好是假的，这也太麻烦了……”
　　“过来。”不等她说完，沈茂打断。
　　顾清潼愣了愣：“干嘛？”
　　沈茂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还债。”
　　神特么的还债！
　　顾清潼忍不住腹诽。
　　她没立刻动作，沈茂也没催促，只是双臂搭在池沿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顾清潼才“哗啦”一声起身向沈茂走去。
　　刚到他身边，便被揽着腰跌进他怀里。她手中还端着酒杯，殷红的酒液微微晃荡，顺着她纤白的手腕往下淌。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动作。
　　半晌，沈茂抬手，轻轻揉着她在水汽氤氲中越发饱满的唇珠，低声道：“主动点？”
　　顾清潼看着沈茂近在咫尺的面孔，感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乎都要燃烧起来，她的声音微微发紧：“你想让我怎么主动？”
　　沈茂勾了勾唇角，瞟了眼她手中的酒。
　　顾清潼跟着他的看过去。
　　沈茂：“给我喝一口？”
　　“……哦。”
　　顾清潼把酒杯递到他唇边，沈茂却没动，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顾清潼只好用眼神示意，沈茂依然不为所动。
　　顾清潼愣了愣，旋即想起前些天在沈家的那个晚上。
　　难道他是想让她用嘴喂……？
　　看不出来，狗男人花样还挺多……
　　顾清潼正准备收回手，沈茂却忽然从她手中拿过酒杯。
　　旋即，手臂抬高，殷红的酒液顺着她洁白修长的脖子流下来。
　　冰过的酒落在皮肤上，顾清潼忍不住颤了颤，余光瞥见沈茂随手丢了杯子，顺着酒液流淌的痕迹吻下去。
　　她轻喘了口气，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肩。
　　……
　　-
　　第二天一早，顾清潼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睡眠一向不好，昨晚被沈茂从温泉池折腾到浴室，又从浴室折腾到床上，凌晨三四点才睡下，这会儿正困着，眼睛都挣不开。
　　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接起，没好气的“喂”了声，还不等说话，手机就被沈茂小心翼翼的从手中拿走。
　　随后沈茂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顾清潼却不知怎么忽然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想着方才在她出声的一瞬间，电话那头骤然停止的呼吸，有种莫名而强烈的预感。
　　五分钟后，沈茂带着一身寒气从阳台进来，就见顾清潼靠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正看着前方发呆。
　　沈茂走上前：“不再睡会？”
　　顾清潼眼珠动了动，目光挪到他身上停了停，旋即移开，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的问：“几点了？”
　　沈茂：“九点。”
　　顾清潼“哦”了声，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谁的电话。”
　　沈茂微微一顿，随后低声道：“桑薇。”
　　顾清潼没吭声，好半晌，她掀开被子起身，从床上的下来时被地毯绊住，微微踉跄了下，沈茂伸手欲扶，却被她避开。
　　沈茂皱眉：“清潼。”
　　顾清潼假装没听到，转身进了浴室。
　　“砰”一声关门响，随后水声响起。
　　沈茂在原地站了片刻，走上前欲开门，却发现浴室门被从里面反锁，眉心忍不住轻轻跳了下。
　　而此时的浴室里，顾清潼闭着眼站在花洒下，任由滚烫的热水浇了自己一头一脸。
　　她身上还有沈茂留下的痕迹，大约是桑薇的电话，莫名的，让她想起她和沈茂之间的第一次。
　　其实那天醒来她有点不开心。
　　身上很痛，沈茂那个狗东西也不知去了哪。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是故意的。
　　故意早早离开，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反正他们都喝醉了，反正也是她主动的。
　　在宋玫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顾清潼其实都很害怕。
　　顾屿生不待见她，她想改姓宋两个舅舅也不同意，甚至连她住在老宅的时间稍长一些都会催她回家。
　　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无依无靠的流浪小狗，随时都会被抛弃。
　　可她却连倾诉都做不到。
　　因为她的身世是一个耻辱的，永远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
　　当时她是真的很怕沈茂就那么走了。
　　躲在被子里一边骂他，一边偷偷掉眼泪。
　　直到她发现他留在床头的便利贴，才知道，原来他是去给她买药了。
　　现在知道去买药。
　　昨晚怎么不知道轻一点？
　　哼~！
　　她嘴上抱怨着，可那一瞬间却松了口气，一颗心轻盈的像是要飞起来。
　　莫名就变得很开心。
　　她去洗了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沈茂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十八岁的顾清潼还很青涩，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她眼神四处乱飘，根本不敢看他。
　　她故作镇定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茂并不回答，只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顾清潼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要烧起来似的，慌乱转移话题。
　　“你药买回来了吗？快给我。”
　　她娇声娇气的抱怨着：“那里都被你弄肿了，好痛的！”
　　沉默了很久的沈茂终于动了，他走上前自身后抱住她的腰，哑声道：“肿了？我看看。”
　　大白天，还是两人都清醒的时候。
　　顾清潼脸一瞬间胀红，她转身推他：“不要！你出去，我自己来。”
　　其实沈茂当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对劲，但她太紧张了，并没有察觉。
　　他似乎在竭力压抑什么，忍耐着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得负责。”
　　“没关系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顾清潼又害羞又尴尬，语无伦次的想要揭过这个话题：“我们都喝醉了嘛，就是出了一点意外……”
　　她想说，你下次轻一点就好了。
　　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他冷笑了声，他用力拽着她的头发，阴冷的问她：“真的是意外？不是你故意的？”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脸色阴沉的吓人。
　　咬着牙两颊紧绷，漂亮的桃花眼泛红。
　　看过来的目光像是恨不得要杀了她。
　　顾清潼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就那么生气，他用极具讽刺的语气问她：“不是你先吻我？脱我的衣服？让我摸你……”
　　“沈茂！”她浑身发抖的阻止他说下去。
　　他用那种轻蔑又痛恨的眼神看着她，冷声问：“好玩吗？”
　　然后不等她回答，凶狠的吻她。
　　他撕扯着她的衣服，用各种下流的、令人难堪的词汇羞辱着她。
　　顾清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他这样对待，于是她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让他滚。
　　沈茂用那种冷冷的眼神看了她很久很久，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然后在那天晚上的毕业晚会上，当着全校所有人的面接受了桑薇的告白。
　　……
　　这么多年过去，顾清潼一直觉得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甚至经常拿着这事自我调侃。
　　可是在这个接到桑薇电话的清晨，胸口还是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让她再一次回想起那种耻辱的感觉。
　　不过也还好，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
　　而已。
　　……
　　四十分钟后，顾清潼从卫生间出来时已是神色如常。
　　沈茂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见她似乎并无什么不妥，沉吟着开口：“你……”
　　“餐厅在哪？我好饿。”顾清潼打断。
　　“想吃什么，我让服务生送。”
　　“不要。”顾清潼拒绝，“一直呆在屋子里，闷都闷死了。”
　　她说着，拿起大衣，像是迫不及待似的就要往外走。
　　“等等。”沈茂拉住她的手臂。
　　顾清潼微微一僵，旋即拍开她的手，撩了撩头发，故意调笑：“干嘛呀？昨晚还不够你折腾的？”
　　沈茂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二十八章 
　　梁辰邀请的网红里有个颇为知名的旅游博主, 昨夜晚会结束时，她随手拍了个放孔明灯的视频vlog, 接过没想到短短一晚上, 一则不到一分钟的视频便火出了圈。
　　这会儿餐厅里，一帮人正围着博主和梁辰连连恭贺。
　　梁辰乐不可支，当即给博主发了个大红包。
　　博主也很上道的恭维道：“还是梁总的主意好, 要不是梁总您别出心裁，我也拍不出这视频不是？”
　　“是啊是啊，孔明灯又好看又浪漫, 寓意还好, 大家可不都喜欢嘛。”
　　“最重要的是，现在政府有规定，孔明灯可不能随便放, 那得有相关部门批准，除了梁总, 别人就是想到了也办不到啊。”
　　梁辰被一帮人左一句又一句哄得心花怒放, 嘚瑟够了，才摆摆手谦虚道：“嗨，真要说起来，还多亏了我茂哥的提点，就连政府那边的程序也多亏他才能走完。”
　　“哦？”有小网红对昨晚沈茂的脸印象深刻, “是那位逸宁集团的沈总？”
　　梁辰叼着烟哼了声, 见有人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提点道：“你们可别想打他的主意，我们沈总可是有未婚妻的, 你们昨晚又不是没看到, 得罪了顾大小姐, 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这边正说笑，顾清潼和沈茂一前一后走进餐厅。
　　梁辰忙从人群中挤出，目光在沈茂和顾清潼身上转了圈，这笑眯眯才道：“二哥，嫂子，你们休息好了？昨晚的温泉体验如何。”
　　“挺好。”顾清潼难得夸奖了一句。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顾清潼一般很少会搭理他，但这会儿，她却笑吟吟的和梁辰寒暄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搞得梁辰很有几分受宠若惊，像条小狗似的围着顾清潼献殷勤。
　　但沈茂却清楚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他拍拍梁辰的肩：“忙你的去。”
　　梁辰看了沈茂一眼，意识到这两人估计是有话要说，打了声招呼识趣的离开。
　　四周的餐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自助早餐，顾清潼随便捡了点，端着盘子去一旁的窗边坐下。
　　沈茂坐在她对面。
　　顾清潼拿着刀叉切煎蛋，她微垂着头，丰盈的卷发从肩头落下，似乎是察觉到沈茂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吃饭看着我干什么？”
　　沈茂沉吟着开口：“桑薇打电话……”
　　“哎，沈茂。”顾清潼忽然打断，她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咱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你清楚，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
　　沈茂沉默的看着她。
　　顾清潼挪开目光，正好看到叶知秋端着餐盘往这边走，于是冲她招了招手：“叶知秋，这边！”
　　叶知秋上前和二人打招呼：“清潼，沈总。”
　　顾清潼示意身边的位子：“坐啊。”
　　叶知秋有些犹豫的看了沈茂一眼，不等她说什么，顾清潼先开口：“你看他干什么？”
　　叶知秋：“会不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顾清潼没有理会沈茂，拉着叶知秋在身边坐下。
　　叶知秋多少有些尴尬，于是只好没话找话：“梁辰在后山马场组织了赛马比赛，清潼你要不要和我一组？”
　　“比赛？”顾清潼摇头，“算了吧。”
　　“啊……为什么？”叶知秋有点失望，“你马术那么好，不去也太可惜了。”
　　顾清潼：“腰疼。”
　　叶知秋的表情立时暧昧起来，点了点头：“理解，理解。”
　　吃饭早饭，顾清潼和沈茂告别梁辰先行离开。
　　沈茂没带司机，回去时要自己开车。
　　只有两人的封闭空间，顾清潼不给沈茂说话的机会，留下一句“我累了，想睡会”，便戴上耳机钻进后座。
　　沈茂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侧过脸倚在车窗上，长发将脸上的表情尽数挡住。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旋即又松开，收回目光，启动车子往山下驶去。
　　顾清潼看着山路两侧掠过的树影，迷迷糊糊中真的睡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见高中毕业晚会那天，她和叶知秋坐在台下，叶知秋神神秘秘的告诉她，听组织晚会的同学说，沈茂准备了节目，并且准备在晚会上告白。
　　叶知秋还不知道她和沈茂吵架的事，一脸期待的问她，沈茂是不是准备向她表白。
　　虽然刚刚吵过架，但顾清潼还是因叶知秋的话生出了一点期待。
　　……也许呢？
　　直到原定的节目单调换了顺序，沈茂临时改掉了表演时的曲目，桑薇捧着花上台，哭着向他告白，沈茂接过花，他们在全校师生的面前拥抱。
　　台下的顾清潼顶着形形色色的目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愤怒。
　　因为他精心准备的表白被她破坏了，而碍于两家的关系，他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需要对她负责。
　　……
　　“原来你那天是准备和桑薇表白啊。”
　　大概是刚刚醒来，顾清潼的声音还有些哑，她靠在车窗上，透过后视镜和沈茂四目相对。
　　她眼神还有些茫然。
　　仿佛是在看他，又仿佛是透过他，看着当年那个在舞台上弹吉他唱歌的少年。
　　顾清潼不知怎么，莫名想起上学那会儿在女生间广为流传的言情小说。
　　高富帅男主一定会有一个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刁蛮跋扈的未婚妻，未婚妻一定是恶毒女配，会想方设法阻止男女主在一起。
　　顾清潼从来都是对这种小说嗤之以鼻的，但现在想想，似乎写的也不无道理。
　　她不就完美的扮演了一回恶毒女配吗？
　　想起当年她威胁沈茂，如果敢和桑薇在一起，她就嫁给沈弋，让他一无所有，顾清潼忽然有点想笑。
　　于是她真的笑了。
　　沈茂大概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笑，脸色阴沉的将车停在路边。
　　见他似乎想说什么，顾清潼摆摆手，像是和他商量似的好声好气道：“沈茂，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有些事考虑不周你别放在心上。”
　　沈茂的眉头近乎拧成疙瘩：“顾清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嫁给沈弋让你一无所有什么的都是气话，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其实是你的事，我也不是很在意。”
　　顾清潼笑了笑又道：“但约法三章是你订的，至少在我们的合作结束前，我希望你和桑薇能保持一下距离，毕竟我还是挺讨厌她的。”
　　“当然，我还是相信你的为人，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沈茂沉默许久，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浮起。
　　好半晌，他冷声道：“顾清潼，我再说一遍，我和桑薇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顾清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开车吧，我下午回公司还有点事。”
　　-
　　临近年底，很多项目都到了尾声，加上要整合亿星娱乐的资源，制定公司下一年度的发展方向，顾清潼很是忙碌了几天。
　　等终于闲下来，她去Rouge找姜胭吃饭。
　　刚走进大厅，就见秦燃坐在距吧台最近的卡座内抱着笔记本办公，不是抬头往吧台的方向看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姜胭身上，而姜胭只当这人不存在。
　　见顾清潼进来，她抬手招呼：“清潼。”
　　不到七点，酒吧里人还不多。
　　顾清潼在吧台坐下，微微偏头看了眼秦燃，低声问她：“怎么回事？”
　　姜胭苦笑了下，没回答。
　　转而问道：“我最近新调了一款酒，你要不要试试？”
　　顾清潼不理她，冲一旁的曹文招手：“你来说。”
　　曹文一脸为难的看了看顾清潼，又看了看姜胭，犹犹豫豫的走上前。
　　姜胭叹了口气，不等他开口便摆摆手让人下去：“好好好我说我说。”
　　姜胭三言两语讲了讲这些天发生的事。
　　原来那天顾清潼和沈茂走后，秦燃便跟上了她。
　　他虽不再做什么，但整日里守在姜胭楼下，姜胭来上班他便包个卡座坐着，姜胭回家他便开着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姜胭也很苦恼，但鉴于秦燃并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顾清潼听得直皱眉：“那你就让他跟着？”
　　“我报过警，但他没有行动之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姜胭也很苦恼。
　　“行了。”顾清潼想了想道，“我把保镖留给你，有什么事给我说。”
　　姜胭愣了愣：“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再找两个不就行了。”
　　姜胭想说什么，知道顾清潼不爱听，顿了顿，又咽回去：“清潼，谢谢你。”
　　顾清潼摆摆手，没放在心上。
　　两人说话间，顾清潼手机一直在响，她也没接，开了静音丢在一边。
　　姜胭偷偷瞄了眼，看到沈茂的名字微微一愣，又去看旁边若无其事的顾清潼。
　　姜胭斟酌着问道：“吵架了？”
　　顾清潼：“嗯？”
　　“沈总的电话，你怎么不接？”
　　顾清潼拿起手机，电话正好因久未接通挂断。
　　“没。”她懒散的玩着手机，“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
　　“……”
　　这话说的，好像你们以前吵得少了似的。
　　姜胭琢磨着开口：“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次聚会以后你就变得怪怪的？”
　　顾清潼：“有吗？”
　　“有！”
　　顾清潼这回竟没反驳，反而附和的点了点头：“看来这段时间我确实得和他保持距离。”
　　“……啊？”姜胭不懂，“为什么？”
　　“以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错觉。”
　　“？？？”
　　作者有话说：
　　沈茂：我，恶毒男配
　　女鹅：我，恶毒女配
　　作者：你俩锁死！
　　——
　　七夕快乐啊宝子们！


第二十九章 
　　另一边, 沈茂看着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的手机陷入沉思。
　　从那天早晨的不愉快过后，顾清潼就有些变了, 虽然以前两人间的关系虽然也谈不上融洽, 但与这会儿还是不同。
　　以前顾清潼虽然态度不还，但总会抓住各种机会和他呛声，现在却一反常态, 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表面上，似乎就像她之前所说，两人以后不吵架了, 但沈茂并没有多高兴, 他能感觉到，顾清潼在故意躲着他。
　　“沈总。”路天明抱着一沓文件推门进来，“项目部送上的预算文件, 请您批示。”
　　沈茂放下手机，接过文件。
　　见沈茂丝毫没有下班的意思, 路天明看了两眼时间, 忍不住提醒：“沈总，这么晚了，您还不下班吗？”
　　沈茂：“不着急。”
　　路天明哦了声，站在一旁，隔了会又忍不住道：“沈总, 您虽然还年轻, 但工作是做不完的, 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有话直说。”沈茂觉得路天明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了些。
　　路天明老实道：“沈总，我可以下班了吗？”
　　沈茂抬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在路天明上扬的唇角停了停：“有事？”
　　路天明摸了摸脑袋, 难得有些腼腆。
　　“我约了女朋友去看live house。”
　　“女朋友？什么时候谈的。”
　　“前两周, 家里给介绍的相亲对象。”路天明说着，语气里忍不住带了点显摆，“您之前让我搜集女孩子喜欢的餐厅就是我女朋友推荐的，怎么样？顾小姐喜欢吗？”
　　沈茂见他那一脸难掩幸福的样莫名就有些心烦，他问：“准备结婚吗？”
　　“是有这个打算，不出意外的话，过年就带她回家见家长……”
　　“挺好。”沈茂打断，面无表情的丢给他一份文件，“准备结婚的人了，工作要更努力才行，十点前把项目欲案交给我。”
　　路天明：“……”
　　一小时后。
　　努力做方案的路天明收到来自女朋友的问候：“宝宝，我要准备出门了哦[开心]”
　　路天明一边吃着桶装泡面一边含泪回复：“宝宝，boss让我加班[大哭][大哭][大哭]”
　　-
　　顾清潼原本没有带保镖的习惯，但由于她的小表姐遭遇过严重的绑架事故，那之后两个舅舅便给家里的小辈都配上了保镖。
　　这么多年下来，顾清潼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甚至从中体会到那么点狐假虎威的乐趣来。
　　把保镖借给姜胭后，顾清潼便让虞瑶帮自己重新找两个来。
　　过了没两天，虞瑶告诉她人找好了，问她要不要看看资料。
　　“特种部队退役下来的，但身手没话说，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但长得超级帅！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虞瑶在电话里把人吹得天花乱坠。
　　顾清潼正在落地窗前泡澡敷面膜，听着她压抑不住的激动声音，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是招保镖，又不是选妃，长得帅有什么用？”
　　“养眼啊！说实话我还想游说他进演艺圈来着，可惜人家不干。”虞瑶说着叹了口气，“遗憾！太遗憾了！”
　　“行了，明天让人来我这报到。”
　　顾清潼说着挂了电话，随后掀了面膜，哗啦一下从浴缸里起身，裹上浴巾去浴室里吹头发，然后去衣帽间挑了条新款睡裙换上。
　　这是品牌方前两天送来的新款，设计简单大方，剪裁修身，走妩媚性感风。
　　顾清潼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站在镜子前臭美了会儿，没留意瞟到身后挂着的西装和衬衫，微微愣了下。
　　那是半个月前沈茂在这过夜时留下的。
　　前两天洗好了本来要还给他的，不知怎么竟又送了回来。
　　顾清潼已经不大记得两人那天是为什么吵架，最后又为什么吵到了床上。
　　从小到大这样的争吵太多了，似乎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理由。
　　顾清潼自嘲的想，大概这就是八字不合吧。
　　但她还记得，那天她想让沈茂给自己放一盏灯，被他拒绝了。
　　可后来在温泉会所，他似乎又隐晦的表达了他的歉意，并补给了她三千明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在那一瞬间有些许的心动。
　　某作家说阴-道是通往女人心灵的钥匙。顾清潼曾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觉得这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亲密行为确实有助于塑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然，也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错觉。
　　特别是像沈茂这样的，脸蛋身材无可挑剔，活好花样多，还颇具服务精神的对象。
　　顾清潼觉得，自己有那么一时片刻的心动也不算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
　　毕竟她也只是个贪财好色的俗人。
　　这样想着，顾清潼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于是开开心心的去厨房给自己开了瓶红酒，又去影音室挑了部电影，开始享受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娱乐时光。
　　影片播到一半，顾清潼借着酒意迷迷糊糊睡过去。
　　影音室的空调和投影仪链接，影片播放完毕便自动关闭，半夜，顾清潼被骤降的温度冻醒，她揉揉眼睛裹着被子起身回卧室。
　　走到一半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下，顾清潼摔了一跤清醒过来。
　　地上铺着上好的羊毛地毯，并不会很痛，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格外难受，她从地上爬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打开手机。
　　凌晨两点半，她忽然想找人说说话。
　　可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却不知该打给谁。
　　顾清潼在黑暗中发了会呆，等再回过神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拨通了沈茂的电话，她微微一呆，赶忙趁着电话还未接通挂断。
　　第二天一早，顾清潼还未睡醒便接到沈茂的电话。
　　她迷迷糊糊“喂”了声。
　　沈茂道：“昨晚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他声音平和，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敷衍冷淡。
　　也对，平时他就喜欢对她冷嘲热讽。
　　这次她故意冷了他那么多天，就沈茂那个心高气傲的劲，肯对她有好脸色才怪。
　　顾清潼醒了醒神，从床上坐起来，漫不经心道：“拨错了。”
　　沈茂不吭声。
　　顾清潼想了想，问：“你的衣服洗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茂：“不用，先放你那。”
　　“你的衣服放我家算怎么回事？”顾清潼很抗拒。
　　沈茂默了会，冷声道：“你的债还没还完。”
　　“……”
　　“舅舅或者爷爷来家里比较有说服力。”
　　“行吧。”顾清潼勉强认同了这个说法，“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等等。”
　　顾清潼停下动作，想听听他有什么事，等了会儿也不见沈茂说话，正有些不耐烦，沈茂终于开口：“亿星娱乐明年的年度工作报告你给我一份。”
　　顾清潼：“行。”
　　挂了电话，顾清潼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化妆换衣服出门。
　　到公司时虞瑶正在开会，助理领着她去会客室见早已候在那里的保镖。
　　小助理毕业不久，这会儿正一脸激动的小声跟她道：“老板，不满你说，我觉得这回这个保镖比我本命还帅。”
　　大家都是娱乐圈混的，帅哥没见过一百也有八十了，能让公司里的女员工们这么激动的可没几个。
　　顾清潼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走到会客室前推开门，里面的人也正抬头，两人都是一愣。
　　小助理上前介绍：“陈先生，这位就是你这次的服务对象，我们老板顾小姐。”
　　陈鸣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冲顾清潼伸手：“你好。”
　　顾清潼却没应。
　　她理也不理一旁的陈鸣，脸上原先的一点笑意彻底消失，深吸了口气冷声问：“这就是你们找的人？”
　　小助理被她突然的变脸吓到了。
　　呆了呆，小心翼翼的开口：“老板，是有哪里不合适吗？”
　　顾清潼沉着脸不吭声。
　　陈鸣收回手，斟酌着开口：“顾小姐……”
　　“滚。”顾清潼打断。
　　陈鸣直直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什么，顾清潼抬手指着门外道：“这位先生，是希望我让保安请你出去吗？”
　　僵持两秒。
　　陈鸣微微点了下头：“打扰了。”
　　随后抬步向外走去。
　　顾清潼就站在门口，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陈鸣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她是宋玫的女儿，看她的反应，这孩子大约也很清楚他是谁，但他并不太懂，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
　　虞瑶从会议室出来时，正好看到陈鸣往外走，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吟吟的上前打了声招呼。
　　顾清潼已经回了办公室。
　　虞瑶问：“陈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陈鸣道：“如果你们这边有需要，我会安排别的同事和你们接洽，如果我们这边的服务，我会安排公司财务将订金奉还。”
　　说完，陈鸣冲虞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虞瑶看着陈鸣离开的背影，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办公室内传来一声瓷器碎裂声，接着噼里啪啦一通响。
　　虞瑶愣了愣，就见小助理从办公室出来，小心翼翼的和上门。
　　虞瑶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小助理摇了摇头，随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不知道，发了好大的火。”
　　凭心而论，顾清潼不算是个难伺候的。
　　她喜欢享受，乐于被人捧着，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大好听，但出手大方，护短，会实打实的为身边人考虑。
　　看起来像一只不好惹的大猫，但只要顺毛摸，就会翻肚皮给你看。
　　虞瑶自问算是了解她，能对着帅哥发这么大的火，肯定是有事。
　　于是拍拍小助理的肩：“行了，你去忙，我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沈狗：老婆不理我的时候，任何在我面前秀恩爱的人都得去加班.jpg
　　-
　　某作者：张爱玲


第三十章 
　　虞瑶没有直接进去, 在门口站了会儿，听着里面没动静了才推门进去。
　　此时的办公室已是一片狼藉, 能砸的不能砸的都叫顾清潼砸了。
　　还好她不常来公司, 当时装修那会儿又正流行极简风，办公室里除了些文件资料外还真没什么贵重东西。
　　虞瑶乐观的想。
　　跨过一地狼藉，走到桌前。
　　虞瑶小心的打量顾清潼两眼, 见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才斟酌着开口道：“真这么生气啊？”
　　顾清潼没吭声。
　　她坐在椅子里转了圈，看着窗外发呆。
　　虞瑶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着：“清潼, 你知道我头一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大二上学期, 学校ABC圈子里有个小绿茶，到处造谣你抢她男朋友，结果被你在晚会上狠狠打脸, 还记得不？”
　　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顾清潼当然不记得, 但她还是转头看了虞瑶一眼。
　　“说这些干什么？”
　　“随便感叹一下。”虞瑶盯着她, “那会儿谁惹到你你都是直接上去啪啪打脸的，怎么现在倒迁怒给无辜的办公室了。”
　　“那些摆件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艺术品，但也是限量的设计师款，我从图纸到实物光等就等了大半年，很难再买到的好不好！”
　　顾清潼问：“你从哪找的人？”
　　虞瑶：“就咱们经常合作的那个安保公司, 安成。”
　　顾清潼皱了皱眉。
　　虞瑶：“你要是不喜欢我们终止和他们的合作就是了, 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顾清潼沉默半晌, 从嗓子里憋出两个字：“……不用。”
　　虞瑶敏锐的察觉到顾清潼的异样。
　　看了她两眼，好奇道：“所以你到底不喜欢人家哪里啊？难道那位陈先生长得不帅吗？而且他还是安成的合伙人之一, 这次是公司实在没人他才同意接活的, 而且他的履历……”
　　“虞瑶！”顾清潼打断,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虞瑶愣了愣：“你们认识？”
　　顾清潼冷声：“不认识。”
　　虞瑶看了她两眼，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
　　温泉会所聚会那天，顾清潼有意透露了自己准备回明美的风声，这些天，圈里向她抛橄榄枝寻求合作的数不胜数。
　　顾清潼也欣然赴约。
　　以叶知秋费宁为主的一帮小姐和公子哥在新晟会所订了包间。
　　顾清潼是最后一个到的，叶知秋亲自去门口把她迎进来，一进门，原先一帮坐没坐相站没战相的小姐和公子哥立刻坐直了，殷勤的和她打着招呼。
　　顾清潼在众人的恭维中在主位上坐了。
　　和众人寒暄两句，吃喝玩乐，间或交流交流等过了年准备做个什么项目。
　　聚会到中途时，服务生进来倒酒，温妍大确定的看了顾清潼好几眼，随后似乎是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瞪大了眼愣了愣，没留神，酒便满了出来。
　　她连忙拿纸巾去擦，没留意撞倒了旁边的杯子，酒水顿时洒了人一身。
　　被洒了一身酒的倒霉蛋姓张，叫张岩，要不是家里和费家有点关系，凭他的身家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此时，张岩喝多了两杯，正有些上头，他低咒一声，恼怒的站起身。
　　穿着会所制服的温妍一边低声道歉，一边拿纸巾帮他擦着身上的酒。
　　张岩恼怒的推开温妍：“滚远点！”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两人在包间角落的阴影处，温妍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小声的恳求着，她抬起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岩。
　　“先生，对不起，洗衣服的费用我赔给您，请您千万不要向经理投诉我，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张岩看到温妍清秀的脸，微微愣了下，旋即在沙发上坐下，不耐烦：“行了，过来给我擦了……”
　　温妍松了口气，一边道谢，一边拿着纸巾上前给他擦拭着胸前的酒渍。
　　张岩不经意的和她聊着：“你很缺钱？”
　　温妍尴尬的笑笑，没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年纪挺小，毕业了吗？”
　　张岩有意无意的触碰着温妍的手，温妍忍着恶心飞速擦完，正准备退开，便被张岩握住手腕拽进怀里。
　　张岩换了副脸色低声道：“想让我不要投诉你？行啊，晚上陪我怎么样？”
　　“先生，请你自重！”
　　“哈，你一个陪酒的，叫客人自重，客人都自重了你们赚什么？”
　　“我不是……放开我！”
　　兴许是这边的动静有点大，另一边正和叶知秋费宁等人玩乐的顾清潼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费宁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见顾清潼皱眉，忙道：“张岩，干什么呢，喝多了吧你！”
　　张岩讪讪放开温妍，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道：“是这个女人勾引我，她故意把酒到我我身上，还说她缺钱……”
　　“我没有！”
　　温妍说完，别过脸试图避开顾清潼的目光，但落在众人眼里却像是心虚。
　　张岩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嚷嚷：“没有什么？没有忘我身上倒酒还是没有暗示我你缺钱，你还……”
　　这回，不等他说完，顾清潼开口：“费宁，这谁？”
　　“呃……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弟。”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圈子里带，生怕你爸不抽你是吧？”
　　“大小姐，”费宁忙道，“您可别告状。”
　　顾清潼没理他，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费宁忙上前，没好气的把张岩拽起来：“走走走，我看你是酒还没醒，给我出来清醒一下！”
　　张岩似乎想说什么。
　　但被费宁虎视眈眈的盯着，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
　　旁边的人察觉到顾清潼不高兴，连忙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吹了一通彩虹屁，顺便diss两句张岩的不靠谱。
　　顾清潼笑笑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说着，目光轻飘飘的从温妍身上掠过，转身出了门。
　　温妍琢磨着顾清潼的那个眼神，连忙跟上。
　　-
　　顾清潼站在洗漱台前补妆，温妍磨磨蹭蹭的从后面跟上来。
　　见顾清潼并不搭理她。
　　犹豫片刻，才道：“顾小姐，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
　　顾清潼不吭声，拿了一支正红色的镜面唇釉细细涂抹，搭配着脸上冷淡的表情，整个人显得明艳又高贵。
　　温妍站在一旁盯着镜子，不自觉的就被这颇有冲击力的美色晃了神，直到顾清潼旋上唇釉的盖子才回过神来。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对。
　　温妍不知怎么，竟莫名从她的眉眼间看出点陈鸣的影子来，她连忙摇了摇头，甩掉这个诡异的念头。
　　毕竟好看的人总有那么些特征是相似的。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温妍便道：“顾小姐，我钱攒的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还给你了。”
　　顾清潼收回目光，低头洗手：“不是说不用还了么。”
　　温妍：“要还的要还的，之前那件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
　　顾清潼玩味的扯了扯唇角：“所以就出来陪酒？顺便傍富二代？”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温妍愣了愣，脸上一瞬间闪过屈辱的神色，但她还是认真的解释着：“我只是来这里兼职当服务员，没有想……”
　　“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顾清潼打断，抽了张纸巾擦手，“多嘴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走捷径，那帮公子哥的手段，八百个你都不够他们玩。”
　　说完，顾清潼也没管一旁的温妍，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身后有脚步声追出来。
　　顾清潼以为温妍是准备来找她吵架的，正有点不耐烦，温妍已经追上来从后面拽住她的手。
　　顾清潼正准备甩开，温妍先一步松开。
　　她拦在顾清潼面前，抬起头，眨巴这一双小鹿眼，问道：“喂，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顾清潼：“……”
　　“我担心你干什么？走开，别在这挡路。”顾清潼翻了个白眼，绕开她继续往包间的方向走。
　　温妍却并没有被她的冷言冷语打击到，她笑嘻嘻的跟在顾清潼身后：“顾小姐，我发现你人还蛮好的诶，人美心善，活该你这么有钱！”
　　“……”
　　顾清潼懒得搭理她，正准备叫她滚，前面几个醉醺醺的壮汉勾肩搭背的向这边看来，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温妍身上。
　　为首的壮汉揉了揉眼睛，不大确信的问身边兄弟：“煦哥让我们找的，是她吗？”
　　旁边的壮汉确认了几眼：“是她！”
　　“靠！终于让我们找到这个□□了，敢耍煦哥，我弄死她！”
　　几人说着便往这边走来。
　　狭长的走廊上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温妍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边拉扯顾清潼，一边道：“完了完了完了，找麻烦的来了，顾小姐，你还是先躲起来吧。”
　　顾清潼却没动，她推开温妍的手。
　　冷冷看着气势汹汹走上前的大汉，问：“明煦的人？”
　　“我们煦哥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大汉说着，目光在顾清潼过于漂亮的脸上顿了顿，随后变得下流起来：“哟，美女，你认识我们煦哥啊？”
　　会所里暖气开的足，顾清潼穿着修身的针织长裙，有如实质的目光在她的腰臀和胸前扫过。
　　顾清潼忍不住皱了皱眉：“明煦也在会所？把他给我叫出来！”
　　几名大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你让叫就叫，你以为你是谁？小娘们，不会以为你长了张漂亮脸蛋就能对我们煦哥吆五喝六了吧？”
　　大汉说着伸手来摸顾清潼的脸，被顾清潼啪一声拍开，冷声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
　　她身上气势凛然，唬的三名大汉一愣一愣。
　　兴许是这边的争执引起了注意。
　　走廊里忽然有不少人围观，大汉喝了酒，被人看着，脸上挂不住，当即就有些恼羞成怒，手指几乎怼到顾清潼脸上。
　　“贱人，老子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哎呦！”
　　话音未落，腿上挨了顾清潼重重一脚。
　　被尖尖的高跟鞋踢到小腿骨上，大汉疼得腿一软，连退几步，被两个兄弟驾着才没跌倒。
　　他气不过，恨恨的盯着顾清潼，啐了声，拾起一个酒瓶便上前：“草你妈的——”
　　周边看热闹的人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有几位男士想要上前英雄救美，却没来得及，关键时刻，温妍扑上去替顾清潼挡了一下。
　　酒瓶在她的后脑上炸开，不知是酒还是血，当即从她额角留了下来。
　　温妍整个人一软，往地上倒去，被顾清潼及时接住。
　　会所安保也终于在这时姗姗来迟，将几名大汉制住。
　　会所经理随后赶来处理情况。
　　新晟会所是沈茂周鸿陆添几个合开的，管理层都认识顾清潼。
　　这会儿，有不少红酒和血溅在顾清潼的衣服上，经理一见她这幅模样，吓得腿都软了。
　　不提这位大小姐的身家背景，光是一个未来老板娘的身份，在自家会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得以死谢罪。
　　经理哆哆嗦嗦道：“顾、顾小姐，您，您没事吧？哪里受伤……”
　　“我没事！”顾清潼打断，“叫救护车。”
　　经理这才注意到穿着服务生制服被顾清潼抱在怀里的温妍。
　　一边连连应是，一边去旁边打电话。
　　不是顾清潼出事就好，经理微微松了口气，默默在心里想，这服务员还挺机灵，回头得给她包个大红包。
　　这事传到沈茂耳朵里时，沈茂正和周鸿陆添在Rouge喝酒。
　　他接起电话，听了没两句脸色就变了。
　　原本正和周鸿高谈阔论的陆添都忍不住噤声，给旁边的周鸿使眼色。
　　沈二这又是怎么了？
　　周鸿夹着烟，微微摇头。
　　“顾小姐没受伤。”经理在那边解释，“受伤的是会所里兼职的服务生，顾小姐陪着去医院了。”
　　“人是明先生带来的，我们已经送去了警局……”
　　沈茂打断：“哪个医院。”
　　经理忙道：“三院。”
　　沈茂没再说什么，挂断电话，脸色稍稍缓和。
　　周鸿：“阿茂，出什么事了？”
　　“没事。”
　　沈茂没有多解释，他拿起外套搭在臂弯，冲周鸿和陆添道：“我先走一步。”
　　作者有话说：
　　十点还有一更嗷


第三十一章 
　　经理原本是想让同事陪着温妍去医院, 顾清潼没答应，坚持要一起去。经理不敢反驳, 只好又派了两人一起跟去。
　　温妍就刚被砸时晕了一小会儿, 在救护车上时酒醒了。
　　医护正在为她进行简单的清创。
　　她看着坐在一边的顾清潼，傻乎乎的问：“顾小姐，你怎么也来了？”
　　顾清潼神色复杂的盯着她：“你逞什么能？是不是傻？”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嘛……”
　　清创时有些疼, 温妍呲牙咧嘴，不住吸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顾清潼：“我才没有心理负担。”
　　温妍没说话, 只是盯着她嘿嘿直笑：“顾小姐, 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专业的吧？”
　　“我是学临床心理的哦！”
　　温妍得意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说，别装了, 我早就看透你了。
　　顾清潼想说什么，张了张嘴, 闭上, 又张了张，语气硬邦邦的。
　　“看来你还不是很严重。”
　　“严重的！头好晕！眼好花！好想吐！”温妍很会打蛇随棍上，可怜兮兮的卖惨，“我是不是要脑震荡了。”
　　“……”
　　旁边医护噗嗤笑出声，忍不住调侃道：“看你这么生龙活虎的, 估计不会有脑震荡的可能。”
　　温妍：“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医院直接回家？”
　　医生：“那还是要去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医院, 温妍去拍片子做检查, 会所的人忙着跑前跑后，顾清潼负责坐在急诊室外面等。
　　直到这时, 才感觉到脚腕处钻心的疼。
　　她穿着高跟鞋, 在刚刚的推搡中没留意扭到了脚, 当时不觉得有多严重，可这会儿却连站也站不起来。
　　温妍在病房里缝合伤口，会所跟来的服务生去拿温妍的CT报告了。
　　这会儿急诊室外只有顾清潼一个人。
　　不时有病人和救护车到来，医护走路都是急匆匆的。
　　顾清潼不想麻烦别人。
　　便坐在一边玩手机，准备等温妍这边好了再叫姜胭来接自己。
　　急诊的大门开着，冷风狠狠的从顾清潼身上刮过，她本就穿的有些单薄，这会儿冷的缩成一团。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鼻尖萦绕，勾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顾清潼莫名有些想吐，正难受，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门口进来。
　　顾清潼抬头，就见陈鸣裹着一身寒气，步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他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不难看出他的焦急。
　　陈鸣没有看见她，他抓住路过的护士问了两句，匆匆走近病房。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陈鸣的斥责和数落声，然后是温妍的撒娇声，再然后对话的声音低了下来，听不清了。
　　顾清潼收回目光，转过头，盯着不远处墙面上的一处污渍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还有点酸涩。
　　她想起宋玫去世后的一年冬天，她着凉发高烧。
　　那会儿她对顾屿生还有期待。
　　于是故意不吃药，把病拖严重了，就是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看看她，照顾她，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安慰也好。
　　可即使在同一屋檐下，顾屿生也没来房间看过她一眼。
　　顾清潼和他赌气，他不来她就不吃饭。
　　于是她高烧脱水至昏迷被送进医院里急救。
　　这回顾屿生终于来了，在两个舅舅的眼皮底下扮演着“父女情深”，可等舅舅们一走，他便换了一副面孔，冷淡至极。
　　顾清潼天真又小心翼翼的问他：“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顾屿生唇角冷淡的笑她至今还记得。
　　他说：“我为什么要一个野种？”
　　……
　　顾清潼在脚步声中回神，一片颇有质感的衣角垂在眼前，她愣愣的抬头，就见沈茂正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
　　顾清潼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
　　“你怎么来了？”
　　“会所经理给我打了电话，我过来看看。”
　　“哦。”
　　沉默片刻。
　　沈茂问：“受伤了吗？”
　　顾清潼：“……没。”
　　见她冷得缩成一团，衣服上还有溅上的污渍，沈茂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沈茂以为她是不放心受伤的人，想等个结果，于是问：“还要等多久？”
　　“……不知道。”顾清潼说着，顿了顿，想到陈鸣来了，这里应该也不需要她了，于是便道，“不等了，走吧。”
　　她说着起身，还没站稳，疼得抽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沈茂皱了皱眉，半蹲下身去看她的脚踝：“不是说没受伤。”
　　顾清潼吸了吸鼻子：“没受伤，就扭了一下。”
　　隔着薄薄一层丝袜，能看到脚踝处明显的红肿。
　　沈茂将她的脚踝握紧掌心，每按压一处便问她疼不疼，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沈茂道：“骨头没事。”
　　末了起身，不等顾清潼反应，便一手揽着背，一手抄着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顾清潼手忙脚乱的抱住他的脖子，忽然拉近的距离，她能清晰的看到沈茂的下颌线，以及嘴唇上冒出的一点青涩胡茬。
　　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肿胀的脚踝处还留有他掌心的温度，顾清潼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在流失，整个人像一块被牛奶融化的巧克力，软在她怀里。
　　大约是察觉到她直勾勾的目光，沈茂低头看了她一眼，问她：“你在看什么？”
　　对视的一瞬间，顾清潼觉得那种类似心动错觉又来了。
　　但这一刻，她并不想抵抗。
　　她放任自己被这种错觉支配，像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赌徒。
　　她在胸口一连串让人心慌意乱的跳动下考上沈茂的肩：“你脸上有脏东西。”
　　沈茂：“嗯？”
　　顾清潼抬手，柔软的手指在他的唇上点了下，有点扎手。
　　她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含笑的眼中尽是得意：“是胡子。”
　　沈茂的脚步微微顿了下，又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抱着她从急诊室出来，往停车场走去。
　　浓浓夜色里，唇角在无人可见处微微勾了下。
　　沈茂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上了车给顾清潼系上安全带，沈茂启动车子，平稳的驶出医院停车场。
　　顾清潼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忽然开口：“这离你的公寓是不是挺近的？”
　　沈茂顿了顿，偏头看了她一眼：“嗯。”
　　“要不去你家吧。”顾清潼说着，顿了顿，解释，“开到我那还得半个小时，脚疼。”
　　沈茂知道脚疼什么的就是她的借口而已，但他也没有拆穿，直接调转车头，换了方向。
　　余光瞄见顾清潼印在车窗上的嘴角微微翘了下，在心里微微一声。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沈茂公寓楼下的地下车库，他把顾清潼从车里抱出来，然后一路抱着她进电梯上楼。
　　进了家门，沈茂抱着她穿过长长的的玄关，然后才把人放在沙发上。
　　顾清潼看不见下面，没留意，小腿碰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嗖的一下擦着她的腿飞过。
　　顾清潼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猫。”沈茂说着，转头喊了一声，“潼潼。”
　　一只格外漂亮的布偶猫“喵”了一声，蹲坐在远处的茶几上，警惕的看着沙发上的顾清潼。
　　顾清潼：“……”
　　难以置信的和猫咪对视两秒，顾清潼转头看向沈茂：“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养猫？”
　　沈茂看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知道的多了。”
　　“……”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顾清潼噎了下，随即皱眉：“你为什么要给一只猫起我的名字？沈茂你怎么能这样？”
　　说着说着，还有点委屈。
　　沈茂这回没理她，给猫开了一盒罐头，随后拿了件衬衫出来给她：“我这没有女式睡衣，你先将就一下。”
　　顾清潼看着她，没吭声。
　　“去洗澡，然后给你上药。”沈茂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情绪，把睡衣放在她手边，“需要我帮忙么。”
　　“……”
　　顾清潼愤愤的抓过衬衣：“不需要！”
　　她已经换下了高跟鞋，穿着沈茂拿来的软底棉拖，虽然还有点痛，但慢点也能走。
　　顾清潼走到卧室门口，顿了顿，回头道：“我饿了。”
　　“想吃什么？”
　　顾清潼故意刁难他：“不想吃外卖。”
　　沈茂：“意面吃吗？”
　　顾清潼挑眉：“你做？”
　　“嗯。”
　　“吃。”
　　顾清潼又高兴起来，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洗了澡。
　　出来时，房间里已经飘散着浓浓的番茄肉酱的消息。她原本只是借故拿乔，可这会儿倒是真的被勾起了馋虫。
　　顾清潼一边擦着被吹到半干的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
　　她本来就高挑，穿着沈茂的衬衫只到大腿根下面一点点，两条纤长笔直的腿白生生的露在外面。
　　胸前背后的布料被湿润的头发打湿一片，最上两颗扣子没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些许圆润的轮廓。
　　沈茂回头时就见她懒洋洋的半倚在墙上擦头发，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她的腿上和胸前停了停。
　　喉结忍不住滚了滚，沈茂强行移开目光，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声“妖精”。
　　沈茂端起餐盘，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吃饭。”
　　作者有话说：
　　十一点还有一更嗷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嘿嘿嘿昨天谁说我更的少来着（叉腰！


第三十二章 
　　顾清潼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到餐桌边坐下, 不得不说，沈茂做饭还挺有模有样的。
　　顾清潼拿叉子卷了意面送进嘴里。
　　嗯, 味道也还不错。
　　她晚上光顾着喝酒了, 其实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是真的有些饿了。
　　于是一直专心吃饭也没顾上和沈茂说话，等肚子被填的七七八八, 顾清潼抬头，不知沈茂是忙还是怎样，眼睛就没从手机上挪开过。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帅。
　　顾清潼深以为然, 但光帅有什么用, 她这么一个活色生香刚刚出浴的大美人，穿着男士衬衫坐在她对面，他居然一个眼神也不给她。
　　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顾清潼有点不高兴。
　　踢掉拖鞋, 用没有扭伤的那只脚探过去，轻轻蹭了蹭沈茂的脚踝。
　　沈茂动作微微一顿, 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清潼一脸无辜的和他对视：“怎么了？”
　　但桌下的脚却顺着他的裤管往上攀, 蹭过小腿、膝盖、然后是大腿。
　　沈茂眼神暗了暗，沉声喊她：“顾清潼。”
　　“嗯？”
　　脸上的表情比谁都纯良，但桌下的脚却暧昧的往中间踩。
　　刚刚蹭到一点边缘，沈茂闭了闭眼，用力握住她的脚腕, 近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在做什么？”
　　“吃饭啊。”
　　顾清潼理所当然道, 说着还动了动被她握住的脚, 娇滴滴的埋怨道：“你快松手啊，这样还让我怎么吃饭？”
　　沈茂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顾清潼于是眨眨眼, 装可怜：“你捏疼我了。”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沈茂才松开手, 还不忘警告：“别招惹我。”
　　顾清潼一手托腮玩着自己的头发，看过来的眼神风情万种：“你就不想？”
　　算一算，距离上一次在温泉会所也有将近半个月了，二十多岁的男人不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吗？
　　按照国际标准乘法口诀。
　　应该一天一次才合理！
　　但沈茂一向惯于克制，不论是情绪还是欲-望。
　　顾清潼正好相反。
　　是及时行乐的忠实信徒。
　　沈茂越是克制。
　　她越是不想让他如愿。
　　顾清潼故意激他：“沈茂，你是不是不行？”
　　沈茂没理她，两口吃完了最后一口面。
　　随后起身，从顾清潼身边路过时，也没管她没吃完，直接拿走了她的盘子。
　　“你干什么？”顾清潼软声抱怨，“我还没吃完呢。”
　　沈茂将餐盘丢就水槽，转身走到餐桌边，不等顾清潼反应一把将她扛在肩上。
　　顾清潼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在了床上，他的身体紧跟着压下，在她的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
　　“我行不行你不清楚？”沈茂在她的脖子上磨了磨牙，恨恨道，“之前是谁说累了喘不上气不来了？”
　　顾清潼捂着脖子，不知是疼还是怎样。
　　清亮的凤眼里蒙了一层水汽，整个人柔顺的躺在他身下。
　　沈茂静静看了她一会，低头吻上她的唇，顾清潼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张开嘴巴让他进来。
　　卧室里的喘息声逐渐剧烈起来。
　　沈茂抱着她翻身，没留意压到她受伤的脚腕，顾清潼闷哼了声，疼得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沈茂起身，声音还带着喘，拉过她的脚腕：“我看看。”
　　见没有什么大碍，松了口气。
　　沈茂从床上下来，扯了扯滚到皱巴巴的衣服，俯身去抱顾清潼。
　　顾清潼躲了下，将手探进他的衬衫下摆，眼里全是诱惑：“不难受吗？”
　　沈茂双手撑在她两侧，吸了口气：“顾清潼。”
　　顾清潼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手指缓缓动作。
　　“你就不能节制点？”沈茂无奈，“脚还伤着呢。”
　　“我今天可以为你服务。”
　　顾清潼眨了眨眼，把手从他衣摆下回来，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他的手指，暗示：“想要吗？”
　　沈茂揉了揉她的唇，随后把手抽回来。
　　“不想。”
　　“……？”
　　沈茂将人打横抱起去了客厅。
　　他先拿了冰袋给顾清潼冰敷，然后用药油给她揉着脚腕。
　　顾清潼还不死心：“为什么不要。”
　　沈茂微垂着眼，没说话，他能看出来在他去医院找她之前她是不开心的。
　　就和大半月前在江边的那晚一样。
　　因为她不开心，想要发泄，于是邀请他上床。
　　沈茂一直知道顾清潼喜欢他的身体。
　　甚至称得上很喜欢，但他并不想成为她发泄情绪的工具。
　　从前都是她想要怎样就怎样。
　　但这次，她必须得按照他的节奏来。
　　大概是他一直不回答，顾清潼又问了一遍，甚至主动凑过来吻他的唇。
　　沈茂微微偏过头：“你的债还没有还完。”
　　顾清潼不懂这是什么逻辑。
　　试探着道：“正好今天还你一次。”
　　沈茂微微一哂：“顾清潼，是你想要，不是不想要。”
　　“……”
　　顾清潼下意识的往他身下瞄了眼。
　　沈茂被她气笑了，捏着她的脸让她转回来：“所以不算是还债，懂了吗？”
　　“……”
　　“那算我多欠你一次，这该行了吧？”
　　“……”
　　“反正债多不压身。”
　　沈茂被她的歪理邪说气笑了，干脆利落的丢给她一句不行。
　　收起药箱起身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然后去阳台跑步。
　　顾清潼趴在沙发上玩手机，不时抬头，就能看见沈茂在跑步机上混汗如雨的身影。
　　他穿了件白色的棉质T恤，被汗浸湿后贴在身上，胸腹肌的轮廓半透不透的露出来，顾清潼忍不住偷偷拍了张。
　　手机快门声音没关，“咔嚓”一声响，沈茂往沙发的方向瞟了眼。
　　顾清潼脸色一红，飞快的移开目光。
　　虽然她很少尴尬，但偷拍这种行为也太过猥琐了！
　　她正想起身离开，那边沈茂先从跑步机上下来。
　　顾清潼谨慎的拿余光偷瞄，见沈茂掀起T恤下摆擦汗，随后将T恤脱下，团了团，扔过来，正好砸在顾清潼身上。
　　顾清潼尖叫：“沈茂！”
　　沈茂轻笑了声，仗着她脚不方便，不能追上来，转身进了卧室。
　　沈茂刚刚洗过澡，T恤上还留有沐浴露的清香，以及他身上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顾清潼又羞又恼，像丢烫伤山芋似的将T恤丢在一边。
　　该死的狗男人，一边拒绝她，一边又勾引她。
　　这是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但顾清潼又不得不承认确实被这个狗男人给勾到了，于是只好将满腔怒火发泄到一旁的抱枕上。
　　原本在沙发上睡觉的布偶猫被她惊醒。
　　喵的一声跳到沙发背后的猫爬架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和猫大眼瞪小眼片刻。
　　顾清潼想起这只猫的名字，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沈茂！”顾清潼喊他。
　　沈茂很快冲了凉换完衣服从卧室出来：“有事？”
　　不等顾清潼开口，布偶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围着沈茂的腿蹭了一圈。
　　沈茂半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顾清潼道：“给你的猫改个名字。”
　　沈茂：“不改。”
　　“为什么？那是我的名字。”顾清潼看沈茂和猫互动，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点委屈。
　　“你和一只猫计较什么？”沈茂不解。
　　“那你凭什么给一只猫取我的小名？”
　　“它和你像。”
　　顾清潼瞪他：“哪像了？”
　　两人说话间，布偶猫完成了每日被撸任务，烦躁的甩甩尾巴，转身轻巧的跳上猫爬架。
　　沈茂站起身：“和你一样没良心。”
　　“……”
　　你才没良心！
　　全世界你最没良心！
　　这晚，顾清潼照例失眠，她认命的爬起来去客厅找酒喝。
　　大约是被她翻东西的动静弄醒。
　　沈茂从卧室出来，看到她手里还剩半瓶的酒，轻轻皱了下眉：“你就不能少喝点？”
　　顾清潼没吭声。
　　“别喝了。”沈茂把酒从她手中拿走，“回去睡觉。”
　　顾清潼想说我睡不着，但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
　　只在沈茂赶她回卧室时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喝你一瓶酒而已，要不要这么小气。”
　　沈茂没理她，确认她上了床便关上门离开。
　　顾清潼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
　　正默默属羊，房门再一次被推开，她微微愣了愣，就见沈茂拿了个助眠香薰进来，给她放在床头。
　　顾清潼静静看着他。
　　沈茂低声道：“你不能总是依靠酒精入睡。”
　　原来他知道。
　　这一刻，顾清潼眼睛忽然有点酸，见沈茂转身，抓住他的手腕：“沈茂……”
　　沈茂转头看她。
　　顾清潼抽了抽鼻子，难得的流露出一点脆弱来：“我有点难受……”
　　……你能不能陪陪我？不做-爱，只是抱着我可以吗？
　　后面的话顾清潼没有说出口，许久，见沈茂没有接话的意思，顾清潼缓缓松手。
　　沈茂转身出门。
　　隔了会儿，房门再次打开，沈茂拿了枕头进来，掀开被子在顾清潼身边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难受。
　　只是问她：“能睡了吗？”
　　顾清潼转身面对他，把脸埋进他怀里，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含糊的“嗯”了声。
　　沈茂感觉到她的肩在微微颤抖，但什么也没说。
　　他在黑暗中若有所思的睁着眼，莫名想到宋琛去世前对他说的话。
　　他说你别看潼潼整天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其实她从来没有被好好爱国，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会表达，如果你不喜欢潼潼，我不强求，但如果你喜欢她，希望你能多担待些，给她多一点的耐心。
　　他说，阿茂，我能感觉到你对潼潼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说：
　　女鹅：你居然找替身！渣男！


第三十三章 
　　另一边。
　　陈鸣把温妍好一顿训, 温妍连忙撒娇卖惨，等陈鸣好不容易气消了问起她怎么回事才吞吞吐吐的讲了下来龙去脉。
　　听到温妍去会所里卖酒, 陈鸣狠狠瞪了她一眼：“又不学好？”
　　“我没有！”温妍反将一军, “明明是你不给我钱！”
　　“你……”
　　眼见陈鸣要抽她，温妍忙道：“爸，你过来的时候看到顾小姐了吗？”
　　陈鸣微微一愣：“顾小姐？”
　　“就是……哎呀, 有人找我麻烦，是顾小姐帮我解围送我来医院的。”温妍说着探头往门外看，“她刚刚还在外面来着, 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吗？”
　　陈鸣那会儿正为温妍着急上火, 还真没注意。但他当过兵，观察能力很强，更遑论是顾清潼这种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的身材长相, 稍稍一回想，便对方才门外长椅上的某个身影有了印象。
　　陈鸣转身出门, 目光在急诊室外的等候区转了圈, 却并未看到方才余光扫过的那个身影。
　　“她好像走了。”陈鸣道。
　　“啊？”温妍愣了愣，还要说什么，就见会所里陪着来的同事终于拿着CT片子回来。
　　旁边的医生正好处理完手边的一个患者，接过片子看了眼。
　　“没什么事。记得不要挤压伤口不要沾水，如果发热可以吃点消炎药, 下周过来拆线。”
　　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 便道：“行了, 可以回去了。”
　　温妍起身下床。
　　同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顾小姐呢？刚刚还在外边呢？”
　　温妍：“要不你打给经理问问？”
　　同事拿着手机去一旁打电话，过了会儿回来, 脸上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经理说沈总已经接顾小姐回去了。”
　　温妍放下心来, 这会儿终于感觉到冷, 脑袋也晕晕的疼，于是可怜兮兮的扯了扯陈鸣的手臂。
　　“爸，我们回家吧，头好疼。”
　　“你还知道疼？”陈鸣嘲讽她。
　　“我又没练过铁头功，当然疼。”温妍委屈，“我可是缝了三针呐！三针！”
　　“缝三十针你也不长记性。”这样说着，陈鸣还是把冲锋衣脱下来罩在她身上，“行了，走了。”
　　温妍和同事道别，一边跟着陈鸣往外走一边道：“对了，今天的事儿你别和我妈说啊。”
　　“你别露馅就成。”
　　“我才不会呢！”温妍说着，对陈鸣道，“我觉得那个顾小姐人还蛮好的，今天两次帮我解围，说起来打架的事还是因为我才把她卷进来，爸你说我要不要去谢谢她？”
　　陈鸣没吭声。
　　温妍转头看他，见他仿佛是在出神，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爸？”
　　陈鸣回神，淡淡嗯了声：“你好好养伤，别的事交给我。”
　　-
　　第二天顾清潼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
　　她在床上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沈茂家。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简单洗漱一番，顾清潼从房间出来，客厅里没见沈茂人影，只有那只猫居高临下的坐在猫爬架上盯着她。
　　布偶猫都是甜美的长相。
　　但顾清潼不知怎么竟从这猫毛茸茸的脸上看出了点严肃的表情。
　　顾清潼没理它，去厨房拿杯子倒水。
　　布偶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监工似的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见她看来，便往地上一坐，警惕的盯着她，似乎是将她视为领地入侵者。
　　“……”
　　顾清潼莫名有点不爽，放下杯子对猫道：“过来。”
　　猫咪并不理她。
　　顾清潼不信邪，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拧开瓶盖倒出来些，蹲下身冲猫咪招手：“潼潼过来。”
　　说完，她忍不住哆嗦了下，别扭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都怪沈茂这个狗东西！
　　起什么名字不好？非得起她的名字……
　　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猫咪抽了抽鼻子，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谨慎的走上前。
　　它先是围着顾清潼转着圈的轻嗅，然后才凑到瓶盖前舔舐起来。
　　顾清潼悄悄伸出自己的魔抓，还没落在猫咪身上，身后传来沈茂的喝止：“别动！”
　　旋即，猫咪轻盈的跳开，冲顾清潼呲了呲牙，酸奶也不喝了，三两下跳上猫爬架。
　　顾清潼站起身，随手把瓶盖扔进垃圾桶，有点不高兴道：“你的猫摸一下都不行？”
　　“这猫流浪过，不亲人，我怕它抓你。”
　　沈茂解释一句，走上前，他身上穿着衬衫西装，与居家氛围格格不入。
　　顾清潼看他两眼：“在家还穿这么正式？”
　　“在开视频会。”
　　沈茂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靠在岛台上，神色自如的问她：“昨晚睡得如何？”
　　“还行。”
　　沈茂笑了下，她睡得好不好，他自然最清楚，但他也没有拆穿，只是看了眼时间，问：“中午想吃什么？”
　　“你来做？”顾清潼挑眉。
　　“路天明送。”
　　“哦。”顾清潼想了想，“粤菜吧。”
　　沈茂“嗯”了声，看了眼时间，转头去书房继续开会。
　　十二点时，路天明将午饭准时送到，两人吃了饭，沈茂又给顾清潼的脚上了一遍药。
　　下午时分，沈茂在书房继续工作。
　　顾清潼趴在沙发上和姜胭聊八卦，偶尔回复一下虞瑶的工作消息，不知不觉便睡过去。
　　沈茂出来倒水时给她搭了条毯子。
　　等到顾清潼再醒来，已经是傍晚，睁开眼时，那只猫就蹲在她头顶不远的地方盯着她看。
　　顾清潼发了会儿呆。
　　其实她以前也养过猫的，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大概还是刚上小学的那会儿，同学之间都流行养小动物，生日的时候沈茂送了她一只白色的小猫。
　　后来猫死了。
　　她和沈茂的关系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彻底变了，以前两人闹归闹，但感情还是有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布偶喵了一声，从茶几上跳下来，走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毛尾巴轻轻搔了她一下。
　　顾清潼顺手摸了一把，得到一声哈气和愤怒的猫叫。
　　……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眼见着快到晚饭时间，顾清潼从沙发上爬起来，正准备去找沈茂，手机先响了。
　　打电话的是大舅宋征。
　　顾清潼老老实实接起电话：“大舅。”
　　“潼潼，你舅妈给你带了点东西，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顾清潼愣了愣，才道：“我这会儿不在家，我把门锁密码发给舅妈，您让她直接去就行。”
　　“行。”宋征说着，不忘嘱咐，“你也不要整天除了工作就是泡酒吧，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常回家……”
　　顾清潼被念叨的头疼，正愁怎么打断他的唠叨，沈茂从书房出来。
　　他没注意到顾清潼在打电话，含笑问了句：“舍得起来了？”
　　宋征敏锐的问道：“什么声音？”
　　“是沈茂！”怕他有什么不好的猜想，顾清潼连忙解释，“舅舅，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等等。”宋征打断，“我和阿茂说两句。”
　　“……”
　　顾清潼认命的把电话交给沈茂：“大舅要和你说话。”
　　沈茂接过手机，喊了声“大舅”。
　　不知道宋征在那边说了些什么，沈茂不时看两眼顾清潼，偶尔附和两声，然后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顾清潼：“舅舅让我们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想想确实有段时间没回去了，上次答应了舅舅要带沈茂回家吃饭也没去，难怪宋征打电话来问。
　　顾清潼“哦”了声，低头看了眼。
　　她身上还穿着沈茂的衬衫，昨天穿来的衣服还没送洗，显然是没法出门的，更遑论是回家见长辈。
　　沈茂见她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让路天明送了衣服过来，就快到……”
　　不等他说完，可视门铃响起。
　　沈茂给顾清潼使了个眼色，转身去开门。
　　隔了会儿，他提着新鲜的食材和购物袋进来。
　　见沈茂似乎是准备自己做饭，顾清潼有些惊讶的凑上前，看他腌制牛肉。
　　“你准备做什么？”
　　沈茂报了几个菜名，都是顾清潼挺爱吃的，她吞了吞口水，主动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
　　沈茂偏头看她一眼，见她踮着脚伸长脖子，衬衫领口往一边滑，露出圆润的肩头，便道：“去换衣服。”
　　趁着沈茂做饭的工夫，顾清潼把那堆购物袋一个个拆开，衣服鞋袜首饰到化妆品香水包包应有尽有，且都是她常用的品牌，款式也很符合她的审美。
　　能在一天内买齐这么多单品，且样样不出错，即便那个人是沈茂，顾清潼也有些惊讶。
　　而且他每样不止买了一件。
　　这些东西她又不缺，总不可能带走。
　　所以。
　　是为了让她以后过来过夜的时候更方便？
　　是这个意思吗？
　　顾清潼看了眼沈茂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轻轻咬了下唇，又连忙松开，挑了件睡裙去卧室换上。
　　从卧室里出来时，饭菜正好摆盘上桌。
　　沈茂洗了手，摘下围裙，见她站那不动，便道：“过来吃饭。”
　　顾清潼慢吞吞的蹭过来：“哦。”
　　-
　　第二天一早，顾清潼和沈茂开车前往宋家老宅。
　　宋家老宅位于江城城郊的山上。
　　从市中心开车过来要将近两个小时，两人到时刚刚十一点过。
　　“潼潼和阿茂来啦！”家里的管家张伯热情的招呼着，上前接过两人手中的见面礼，笑眯眯道，“好久没见你们一起回家了。”
　　顾清潼还是那一套工作忙的说辞。
　　但她嘴巴甜，又会哄人，听着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
　　张伯被她鬼话连篇哄得心疼起来：“工作也不用那么拼，还是身体要紧。”
　　两人一路被迎进住宅。
　　宋家两个舅舅舅妈都在，还有一人正背对着门口倒茶，听到声音转头看来，顾清潼的脚步立时一顿，脸上原先的笑容缓缓消失。


第三十四章 
　　不等她说什么, 男人先发放下茶壶，起身招呼道：“潼潼, 阿茂。”
　　沈茂冲着顾屿生颔首：“伯父。”
　　随后转头看顾清潼, 她吸了口气，重新挤出个笑脸：“爸 。”
　　随后走上前。
　　宋征和宋彻也招呼二人。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和长辈们闲聊两句。
　　顾屿生的目光一直时有时无的落在顾清潼身上, 顾清潼假装不知，和两位舅妈聊起娱乐圈的八卦。
　　前些年，小表姐宋久安不听家里安排非要近娱乐圈, 和父母闹得不可开交, 为了平息战争，顾清潼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会儿正和舅妈汇报宋久安最近的动向。
　　小舅妈听着听着叹了口气：“小九就是个不省心的, 哪像潼潼你，又能干又有出息。”
　　“我觉得小九在娱乐圈混的挺好的, 舅妈你就别操心了。”顾清潼安抚两句, 玩笑道，“说不定过两年小九红了，我们都得靠她呢。”
　　“靠她？”小舅妈直摇头，“你回头还能回明明给你爸爸帮忙，她有什么用。”
　　顾清潼笑笑并不接话。
　　顾屿生喝了口茶, 好似不经意的开口：“潼潼准备什么时候回明美？”
　　直到这时, 顾清潼才终于看了他一眼。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顾屿生, 那个人不是抚养他长大的宋琛，也不是和他一起生活多年的宋征宋彻, 甚至不是当年还活着的宋玫。
　　他只有在顾清潼面前才会撕碎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具。
　　顾清潼很清楚, 他当然不是邀请她回明美, 他估计是从哪听说了她准备回明美这件事，因此来试探她。
　　顾清潼笑了笑，如他所愿的扮演着父女情深：“当然是爸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啊。”
　　顾屿生：“你还年轻，想再玩两年也可以，不用这么早操心公司的事。”
　　“可我也担心爸你的身体啊，不然也不会这么拼你说是不是？”
　　顾屿生笑笑：“你真担心我，就该多回家里看看，爸爸现在连你和阿茂什么时候谈了恋爱都不知道，之前被人问起来你是不是要退婚都不知道怎么答。”
　　“我是想回家啊，但这不是怕爸你新找的老婆不高兴嘛……”
　　“潼潼！”
　　不等她说完，宋彻便出声打断，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顾清潼双手环胸，冷笑了声，不再说话。
　　这边气氛微微僵持了片刻，张伯过来招呼：“先生，开饭了。”
　　众人起身往餐厅去。
　　宋家和沈家不同，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顾屿生为了表现他那副慈父做派，主动给顾清潼夹了好些菜。
　　一顿饭令顾清潼倒尽胃口，吃完饭便给沈茂使眼色，声称有事要离开，两位舅舅拦了拦，没拦住，只好任由他们离开。
　　顾清潼走的急，等上了车才发现包忘拿了，折回去时，顾屿生拿了她的包亲自给她送出来。
　　顾清潼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谢谢。”
　　顾屿生微微牵了牵唇角：“潼潼，你最近真是太不乖了。”
　　顾清潼霍然抬头。
　　顾屿生冰冷的眼神在镜片下微微一闪：“听话一点，对你对我都好。”
　　“是吗？我不这样觉得。”
　　顾清潼用力想要从他手里拿过包，顾屿生却捏紧了不让她得逞。
　　两人正僵持，沈茂走后面走来，他一手揽住顾清潼的腰，一手从顾屿生手中接过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了笑道：“怎么还麻烦伯父您亲自送出来。”
　　顾屿生收起眉眼间的恶意，又是一副斯斯文文的表情，他轻轻理了理衬衫袖口：“潼潼毕竟是我的女儿。”
　　沈茂没接话，微微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随后带着顾清潼离开。
　　上了车，沈茂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看向顾清潼：“还好吗？”
　　顾清潼没吭声。
　　沈茂斟酌了一下，略带了些歉意道：“昨天舅舅没说你爸他会来。”
　　顾清潼轻轻“嗯”了声：“和你无关。”
　　车子安静的往山下驶去，沈茂犹豫了会儿才问：“你愿意说说么。”
　　顾清潼看着窗外：“让我静一静。”
　　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
　　于是沈茂不再说话，安静的开车，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两眼。
　　顾清潼发了会呆，缓过神来。
　　正好撞见沈茂从后视镜看过来的目光，于是道：“我没事，送我去公司吧。”
　　她不愿意说，沈茂便也不再多问，将她送到公司楼下，见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沈茂开口：“清潼。”
　　顾清潼转头：“嗯？”
　　沈茂：“过来。”
　　顾清潼不明所以的靠过去，沈茂忽然倾身过来抱了她一下。
　　顾清潼微微一僵，就听沈茂在耳边低声道：“晚上睡不着来找我。”
　　“……”
　　顾清潼用力推了他一把：“谁要找你！”
　　说完转身下了车。
　　沈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的大门内，调转方向向公司驶去。
　　等红灯时，他给沈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沈老爷子正在和自己的老伙计钓鱼，眼见鱼儿即将上钩，铃声一响便溜得没了影。
　　沈老爷子气得接起电话先把沈茂骂了一顿，才问：“什么事？”
　　“……”
　　沈茂自动忽略了老爷子嘴里那句“小兔崽子”，问道：“爷爷，您知道潼潼和她爸爸是怎么回事吗？”
　　听他提到顾屿生。
　　沈老爷子和伙计摆摆手，走去一边道：“怎么问起这个？”
　　“问问。”
　　沈老爷子想了想道：“老头子也不是很清楚。”
　　沈茂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问候了老爷子两声便挂了电话。
　　-
　　另一边，顾清潼到公司时，陈鸣正好来公司里找顾清潼道谢。
　　虞瑶生怕顾清潼见到人又要发火。
　　正想着把人赶走，顾清潼却喊了停，她眼神幽幽的盯了陈鸣片刻，移开目光：“到我办公室来。”
　　虞瑶微微一愣，却也不再说什么，把人送进办公室，倒了茶便离开。
　　陈鸣起身道：“顾小姐，那天妍妍的事，多谢你帮忙。”
　　顾清潼没吭声，她看着陈鸣微微有些出神，只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具体说了什么，全没往耳朵里去。
　　直到陈鸣喊了他两声：“顾小姐？顾小姐？”
　　顾清潼这才回神，她看了眼陈鸣放在桌上的两张银行卡，又看了眼陈鸣，脑子里忽然间冒出一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
　　“你……”顾清潼舔了舔干涩的唇，“我还却一个保镖。”
　　陈鸣：“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让公司安排……”
　　“不用。”顾清潼打断，“就你吧。”
　　陈鸣愣了愣，有些迟疑：“顾小姐……”
　　“不是想报答我吗？”顾清潼道，“我需要你陪我出席一个晚会。”
　　“什么晚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清潼并未正面回答。
　　陈鸣犹豫片刻，点了下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见顾清潼不吭声，陈鸣顿了顿，问道：“那这些天需要我跟你的行程吗？”
　　“不需要，只是晚会当晚。”
　　顾清潼想了想，看他一眼，又道：“但如果期间我找你的话你得配合我。”
　　陈鸣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名片留给顾清潼便告辞离开。
　　顾清潼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眼见他拉开门即将出去，开口道：“等等。”
　　陈鸣脚步一顿。
　　顾清潼心里懊恼，语气也差起来：“温妍怎么样了？”
　　“妍妍没事，多谢顾小姐的关心。”
　　顾清潼高冷的嗯了声，挥挥手，让人滚了。
　　-
　　陈鸣一直以为顾清潼让他陪着去酒会是负责她的安保问题。
　　直到两周后，顾清潼约他出来。
　　顾清潼给他的地址是一家私人造型室。
　　陈鸣穿着简单的冲锋衣和牛仔长裤，站在高档的别墅门口略显寒酸。
　　门口的门童不断拿轻蔑的目光往他身上扫。
　　陈鸣走上前：“我找顾清潼顾小姐。”
　　听到顾清潼的名号，门童立刻换了脸色，笑吟吟的问：“请问先生贵姓。”
　　然后客气又殷勤的将他迎进别墅内。
　　坐电梯上到别墅二楼，宽敞明亮的大厅内，顾清潼正和一个留着五颜六色长发的男人说笑。
　　男人做了亮晶晶的美甲，说话时不时翘起莲花指，捂着嘴笑得一脸娇羞。
　　看得陈鸣大皱眉头。
　　这边，门童恭敬道：“老板，顾小姐，陈先生到了。”
　　顾清潼和门童口中的“老板”齐齐转身。
　　老板看着陈鸣的脸，猛地抽了口气，随后捂着嘴尖叫出声：“oh my god！”
　　目光贪婪的在陈鸣身上上下其手。
　　老板问顾清潼：“清潼，就是这位先生？”
　　顾清潼点了点头：“交给你了。”
　　“……”
　　陈鸣忍着不适皱眉道：“顾小姐……”
　　顾清潼看也没看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给你做个造型，站那干什么，还不坐下。”
　　“不要对帅哥这么凶嘛！”leo娇羞的挥舞着兰花指。
　　这是娱乐圈内知名的造型工作室。
　　这位老板也是许多当红明星的御用造型师Leo。
　　这会儿，leo扶着陈鸣的脑袋，一边打量一边啧啧称赞：“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这底子是真不错！清潼，这是你们公司新签的艺人？”
　　Leo说着说着还有点好奇：“什么新人值得你亲自带？”
　　“不是。”顾清潼否认了一句，但也没有多解释。
　　Leo耸耸肩，也没多问，对陈鸣道：“先生，你喜欢什么风格？”
　　陈鸣：“……”
　　不等他自己开口，顾清潼已经替他拍板决定：“弄精神一点，意气风发一点，别像现在一副失忆中年老男人似的。”
　　陈鸣：“……”
　　Leo打了个响指：“ok！两小时后，给你一个精神大叔。”
　　顾清潼也没理坐在那满身不自在的陈鸣，随手拿了本时尚杂志出去。
　　趁着顾清潼走了，leo偷偷摸摸的问陈鸣：“叔，你和顾大小姐什么关系啊？”
　　陈鸣阴沉着脸没吭声。
　　Leo感叹道：“除了顾大小姐自己，您还是第一个她带到我这的人呢。哎，你们不会……”
　　陈鸣怕他乱想，皱了皱眉，打断：“我是她保镖。”
　　“保镖？”leo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随后又点了点头，“嗯，还挺符合顾大小姐的颜狗属性。”
　　……
　　两小时后，陈鸣脸色难看的从大厅里出来。
　　顾清潼正坐在窗边看书。
　　听到动静抬头，目光在陈鸣脸上身上停了停，随后挪开。
　　顾清潼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怪不得宋玫能记这个人记了这么多年，果然还是有点资本的。
　　Leo从后面跟出来，很是自得：“还满意吗？”
　　顾清潼高冷的点了点头，放下杂志。
　　“走了。”
　　从leo的造型工作室出来，顾清潼又领着陈鸣去商场，给他从头到尾置办了一身行头。
　　陈鸣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几次试图询问都被她不耐烦的打断。
　　直到看到顾清潼挑选的西装价格。
　　陈鸣道：“顾小姐，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是这个我不能接受。”
　　顾清潼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你陪我出席酒会，穿那么寒酸，你倒是自在了，丢的可是我的人。”
　　陈鸣：“……”
　　陈鸣认命的拿着衣服去试衣间，隔了会从里面出来，往镜子前一站，店里除顾清潼意外的女人都忍不住抽了口气。
　　顾清潼站在他侧后方，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的不高兴。
　　眼神挑剔的打量着他。
　　陈鸣看着镜子里自己穿着西装的样子，忽然有点走神。
　　他这辈子第一次穿的西装还是宋玫送他的，当时她也是这样，站在他身边，但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因着想起宋玫。
　　这一天来被顾清潼各种折腾而压抑的不满憋屈也全数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陈鸣问：“这样可以了吗？”
　　顾清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又重新拿了一套让他去试。
　　两人在店里试衣服时，外面商场步行街，陆添正搂着新交的女朋友的腰乘电梯上楼。
　　没留神一转头，看到男装店里的顾清潼，顿时瞪大了眼。
　　陆添让女友先离开，自己乘电梯下楼，走到店门口，正好看到一个男人从试衣间出来，顾清潼抱着双臂上下打量两眼，上前替他理了理西装领口。
　　陆添低低的“草”了声。
　　这什么情况？他揉揉眼睛，见男人虽然年纪大了那么点，但脸蛋还挺帅，除了帅以外，身上还有一种历经风霜的坚毅气质。
　　陆添想了想，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顾清潼帮男人整理衣服的照片，这才收起手机上前。
　　陆添装作偶遇，夸张的和顾清潼打着招呼：“哎，这不是顾大小姐吗？好巧！”
　　顾清潼正指导服务员给陈鸣换一条方巾，服务员才上任不久，培训尚不熟练，系得笨手笨脚。
　　顾清潼看不下去，于是自己处理。
　　听到陆添的声音，她偏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来购物，于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陆添看着她给陈鸣整理胸口的方巾，试探着问：“大小姐，这位是？”
　　“和你无关。”顾清潼懒得搭理他。
　　整理好方巾微微退开两步，上下打量着陈鸣，终于满意了。
　　顾清潼大手一挥：“这一套和刚刚试过的那套都包起来。”
　　陈鸣换完衣服出来，服务员已经把东西包好。
　　顾清潼刷了卡，抬抬下巴。
　　陈鸣很有眼色的上前拎起袋子，乖乖的跟在顾清潼身后。
　　陆添扶住自己几乎要掉下来的下巴：“大小姐，你不再逛会？”
　　顾清潼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陆添连连堆笑，“你慢走。”
　　神经病。
　　顾清潼暗骂一声，带着陈鸣转身走了。
　　陆添吞了吞口水，看着顾清潼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拿出手机，把刚刚偷拍的照片发给沈茂。
　　-
　　沈茂从会议室出来，打开手机，看到两个未接来电，来自桑薇。
　　沈茂回拨过去。
　　之前在温泉会所那天，桑薇就给他打电话，告知他自己已经回国，约他出来吃饭。
　　沈茂拒绝了。
　　后来桑薇托陆添牵线，她回国后想进娱乐圈发展，但对国内市场并不熟悉，也没有资源人脉，于是想和亿星娱乐合作。
　　高中那会儿，沈茂欠桑薇一个人情，答应过她，会帮她一个忙。
　　这么多年，两人几乎没有联系。
　　更遑论桑薇求他帮忙。
　　但这次因为之前顾清潼的态度不对，沈茂便一直没有给她答复。
　　但这事一直拖着也是个问题。
　　于是沈茂准备趁着亿星娱乐交接到顾清潼手里后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电话接通后，沈茂和桑薇寒暄两句。
　　桑薇再次向沈茂发出邀请：“沈茂，我知道你现在和顾清潼的关系，我只是想就事业上的合作和你商讨一下，请你千万不要误会。”
　　沈茂淡淡道：“不会。”
　　桑薇：“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谈，这么多年不见了，顺便请老同学吃个饭。”
　　沈茂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可以。”
　　桑薇愣了愣，随后笑开：“行，我来定餐厅，等会把地址发你。”
　　隔了会儿，桑薇把餐厅地址和时间发过来，沈茂回她一个“ok”。
　　正准备给顾清潼打电话，先收到陆添的消息。
　　陆添发来的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顾清潼正细心的为面前的男人整理着西装口袋里的方巾。
　　男人身材高大，气质坚毅，一张脸也帅的格外引人注目，虽然年纪看起来稍显大了些，但却颇有味道。
　　照片背景是在沈茂经常光顾的一家高档男装店。
　　沈茂沉默的盯着图片看了半天，手机微微一震，陆添的消息又来。
　　陆添：“沈二，你老婆在外面包小、不对，是老白脸啦！”
　　沈茂：“……”
　　-
　　顾清潼临时被虞瑶叫回公司开了个会。
　　她忘记叫陈鸣回去，于是期间陈鸣就一直等在会客室，直到傍晚会议结束。
　　顾清潼接到沈茂的电话，说要带她去吃饭，于是也没急着走，去卫生间补了个妆，和虞瑶讨论了一下之后要开的项目，接到沈茂电话，才提着包从会议室出来。
　　陈鸣听到声音，等在会议室门口。
　　顾清潼见他还在，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陈鸣默了默，只好道：“顾小姐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陈鸣提着顾清潼买给他的一大堆衣服等电梯。
　　电梯门开，沈茂自内走出。
　　陈鸣微微避开，走进电梯内，按下按键，眼见电梯门缓缓关闭，沈茂伸手挡了下：“你等等。”
　　陈鸣看了他一眼，以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没等沈茂出声，顾清潼已经走过来，顿时，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顾清潼还当沈茂特意替自己开着门，也没觉得有什么一样，看也没看陈鸣，走进电梯和虞瑶告别。
　　见沈茂站在门口不动，顾清潼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进来？”
　　沈茂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顾清潼，“你到底进不进来？”
　　“……”
　　沈茂走进电梯，气氛莫名尴尬，陈鸣默默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沈茂抬眼，看着明亮的金属镜面上印出的人影，沉吟片刻：“解释一下？”
　　顾清潼：“？”
　　“解释什么？”顾清潼莫名其妙，“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沈茂没吭声，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镜面上的陈鸣。
　　顾清潼：“？”
　　沈茂问：“这是？”
　　顾清潼不知该怎么解释，便道：“……我的保镖。”
　　沈茂盯着陈鸣，轻轻眯了下眼：“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新的。”
　　“给保镖买衣服？带保镖做造型？而且你这个保镖是不是年纪有点大？”
　　“……”
　　联想到在商场里偶遇陆添，顾清潼终于慢半拍的意识到狗男人在别扭什么。
　　“你也知道他年龄大？”顾清潼有点无语，忍不住翻白眼，“他都四十多了，你有什么好怀疑的？”
　　陈鸣听着小情侣吵架，尴尬的恨不得原地消失。
　　电梯一到一楼，和顾清潼打了声招呼便飞速消失了。
　　毕竟年龄在那摆着，沈茂倒也不是真的相信顾清潼会和那男人有什么，只是她的行为实在反常。
　　况且，有的事两人虽然都没说，但其实是有点默契在的。
　　比如在他们闹得最厉害，婚约如同虚设的那些年里，也都从来没有过别人，嘴上吵再凶，但好像都默默的守着那条底线，因为潜意识里知道，一旦迈过那条线，他们永远都无法回头了。
　　上了车，沈茂才道：“我就是问问。”
　　顾清潼：“你少听陆添胡说八道，这人我留着有用，你别管。”
　　沈茂没再说什么，一路开车往餐厅驶去。
　　两人到达餐厅时是晚七点，正是用餐高峰。
　　桑薇订的餐厅是会员制，人不多。
　　服务生认识沈茂，见他过来主动上前带路：“桑小姐已经到了，沈先生，顾小姐这边请。”
　　“桑小姐？”
　　顾清潼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沈茂。
　　沈茂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是桑薇。”
　　顾清潼：“？”
　　短暂的呆愣了一会，顾清潼回过神来，简直快要被沈茂给气死了。
　　她甩开沈茂的手，咬牙：“你什么意思。”
　　沈茂：“你进去就知道了。”
　　“我不去！”顾清潼转身就走，被沈茂抓住手臂，她咬了咬牙，要不是周围人多，简直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沈茂，我警告你，放开我！”
　　沈茂并不理她：“你今天必须去。”
　　他不能再任由她误会下去，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桑薇，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沈茂不顾顾清潼的反抗压着她往包间里走，他捏准了她最爱面子，不会当着餐厅所有人的面和她吵。
　　两人暗中僵持。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灵的女声：“阿茂？”
　　顾清潼整个人一僵。
　　沈茂微微点头：“桑小姐。”
　　顾清潼狠狠的掐了沈茂一把，这才整理表情转身。
　　桑薇也正看过来。
　　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顾清潼的错觉，周围一瞬间都静了下来。
　　好半晌，桑薇勾了勾唇角，率先开口：“清潼，你要来怎么不早说。”
　　顾清潼好不示弱：“我不能来吗？”
　　“当然能。”桑薇笑笑，“但你应该早点说一声，我定的双人餐。”
　　这家私房菜馆需要提前根据人数提前预订，不能临时加菜。
　　这回不等顾清潼开口，沈茂道：“是我让清潼来的。”
　　桑薇愣了愣，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点。
　　沈茂示意：“进去说吧。”
　　几人在庭院里站了太久，周围已经有客人的目光看过来。
　　桑薇打头，领着二人走近包间。
　　服务员给三人倒上茶水后转身退下，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顾清潼瞪了沈茂一眼，在桌下用力踩他，沈茂只好压住她的腿。
　　两人在桌下默默较劲，都没人说话。
　　还是桑薇先开口，她笑了笑：“要不我们换一家餐厅。”
　　“不用。”
　　沈茂淡淡道：“桑小姐，亿星娱乐已经转到我的未婚妻顾清潼名下，你有什么商业上的合作需求可以和她谈。”
　　他说完起身：“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第三十五章 
　　沈茂说着, 按响了桌上的服务铃。
　　服务生进来询问：“沈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沈茂：“加份餐。”
　　服务生愣了愣, 随后点头：“好的, 您稍等。”
　　服务生说完退下。
　　没一会儿，包间门被敲响，得到允许后, 老板推门进来，热情的寒暄到：“沈总，顾小姐, 你们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加餐是吧？没问题，我这边已经吩咐下去了, 还请三位稍等。”
　　沈茂淡淡道：“麻烦了。”
　　“嗨，沈总您说哪的话。”老板摆摆手, 又客气两句, 才道：“不打扰你们聚会，慢慢吃。”
　　一直道老板离开，桑薇都没再出声。
　　她拿勺子缓缓搅拌着面前的饮品，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了大半。
　　好半晌，她才抬头冲沈茂笑了下, 声音温温柔柔的, 但话里的内容却尖锐：“阿茂, 我约的人是你。”
　　沈茂“嗯”了声：“你不是想和亿星娱乐谈合作？”
　　“是……”
　　“桑小姐，亿星娱乐已经转到清潼名下, 我和你谈不合适, 你有什么商业上的合作需求可以找清潼。”
　　“……”
　　顾清潼和桑薇同时一愣。
　　顾清潼转头看了沈茂一眼, 桌下的小动作顿了顿。
　　桑薇脸上最后一点笑容消失殆尽。
　　虽然近段时间，有关沈茂和顾清潼的风言风语一直都有传到她耳朵里，但桑薇其实是不大信的。
　　他们要是真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何必等到现在呢？
　　不过是一场商业联姻的作秀罢了。
　　可现在，沈茂却把顾清潼带来，显然是在表明立场。
　　包间里陷入古怪的沉默。
　　直到服务员进来上菜，桑薇才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冲两人示意：“没想到你们真能走到一起，恭喜。”
　　沈茂：“谢谢。”
　　一顿饭吃的别别扭扭，快到尾声时沈茂出去接了个电话。
　　包间里一时只剩下顾清潼和桑薇两人。
　　谁都没说话，安静了好一会儿，桑薇才道：“好久不见，清潼，你和从前一点没变。”
　　“你也一样。”
　　顾清潼回她一个虚伪的笑脸。
　　桑薇像是一点也没察觉，笑了笑道：“其实今天你不来，我也是准备过两天去找你的，我们聊聊？”
　　顾清潼：“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不要这么大敌意。”
　　桑薇笑笑：“阿茂不是已经表明立场了么，你才是他的未婚妻，还是说，你在心虚什么？”
　　“你想多了。”
　　顾清潼默默翻个白眼：“别装了行吗，桑薇，你累不累？”
　　桑薇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方宜嘉怀孕了你知道吗？”
　　顾清潼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说起来，当年在学校里你非要护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桑薇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明明所有人都不待见，偏偏你要去和她做朋友，好闺蜜变后妈的感觉如何啊顾清潼？”
　　顾清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讨厌，当然我也一样。”桑薇顿了顿，“但在方宜嘉这事上，我们都是受害者，我觉得咱们可以不计前嫌，暂时合作一下。”
　　“和你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
　　桑薇愣了愣。
　　顾清潼：“你知道的，我爸不可能娶她，明美的股份也都是我的，我爸只是代持。”
　　“桑薇，”顾清潼勾了勾唇角，“我和你不一样。”
　　“……”
　　-
　　沈茂知道有些话，当着他的面她们不会说，于是故意在外面呆了会，抽了根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回去。
　　沈茂借口有事客气的和桑薇道了别，然后冲顾清潼招手：“走了。”
　　从餐厅出来，上了车，顾清潼开始秋后算账：“谁让你自作主张！”
　　“谁让你总是污蔑我。”沈茂顿了顿，“还不听解释。”
　　“谁污蔑你了？”顾清潼不肯承认。
　　沈茂淡淡瞥她一眼。
　　顾清潼不知怎么，莫名就有点心虚，于是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车窗玻璃上映出她的面孔，顾清潼看到自己的嘴角翘起，于是连忙绷直，她清了清嗓子：“所以，她找你，是想签亿星娱乐？”
　　沈茂把车子驶出停车场，淡淡道：“嗯。”
　　顾清潼看他一眼，又飞快挪开目光：“那你要签吗？”
　　沈茂：“公司在你手上，你决定。”
　　顾清潼没吭声，沉默了会儿，试探道：“那我要是不签她呢？”
　　沈茂：“随你。”
　　顾清潼“哦”了声，沈茂淡淡瞥她一眼，微微一哂：“高兴了？”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顾清潼不肯承认，但声音却扬了起来。
　　沈茂轻嗤一声，没有戳穿她。
　　-
　　这天之后，顾清潼觉得她和沈茂之间似乎不大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去Rouge找姜胭喝酒时，姜胭打量着她的脸色啧啧称奇：“清潼，最近状态不错啊。”
　　“可能是睡眠比较好？”顾清潼猜测。
　　“真的？那恭喜你。”姜胭知道她失眠是老毛病了，知道她最近睡得好还挺高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见顾清潼不时盯两眼手机，伸长了脖子凑过去看了眼，屏幕正停留在和沈茂的聊天界面。
　　姜胭八卦的戳了戳她的手臂：“哎，你不是前些天才说要和沈总保持距离吗？”
　　“嗯？我说过吗？”顾清潼不肯承认。
　　“……”姜胭，“女人的脸，比翻书都快。”
　　“说的好像你不是女人似的。”顾清潼白她一眼，“我们在讨论公事好吗，你不要总是满脑子男女那点事，格局要打开。”
　　“……”
　　桑家的酒会就在两天后，这些天顾清潼一直表现的不紧不慢，像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但其实不然。
　　这段时间她暗中做了不少事。
　　还趁着前两天元旦去拜访了不少当年和宋玫一起创业的元老——当然，这些人现在不是在分公司就是被顾屿生排挤到边缘部门，手里真正掌握实权的都是顾屿生亲手提拔的心腹。
　　当年宋玫去世，顾清潼和顾屿生各分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后来方宜嘉的事被顾清潼发现。
　　顾屿生在两个舅舅的干涉下又将名下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转给顾清潼，但暂时由顾屿生代持。
　　也就是说，现在顾清潼名下有明美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
　　但她不像沈茂从大学时就进公司，是一步步爬上去的，一个一个项目做出来的，是真的有经验，手里也真的有人可用。
　　而没有可用之人的权利，不是权利，只是被架在空中的楼阁，所以股份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些年，顾清潼一直逃避着可能和顾屿生产生的争端。
　　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的鸵鸟，只要她没有看见，就可以假装不在意。但试试显然并非如此，她是退让了，但顾屿生的野心显然也膨胀了。
　　顾清潼不知道舅舅们是怎么想的，他们也许清楚的知道顾屿生的一系列行为，也许并不知情。
　　但那些都不重要。
　　因为不管他们是装作不知情，还是真的不知情，等两天后的晚会过后，便都会知道了。
　　入了夜酒吧的人渐渐多起来。
　　姜胭见顾清潼忙着发消息，便去一边招呼客人。
　　顾清潼在吧台略坐了会儿，等到沈茂给她发消息说快到了，便收起手机准备起身，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清潼。”
　　不算陌生的声音，但也有许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顾清潼脑子里“轰”的一声，好半晌都是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都在抖。
　　她握紧双手，等了好一会儿才转身。
　　方宜嘉穿了一件米色的大衣，长发温柔的披散下来，整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楚楚可怜，纤瘦的看不出像是怀孕了。
　　顾清潼淡淡的看着她，没出声。
　　她想她应该是愤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感觉不到一点情绪。
　　方宜嘉小心翼翼的冲她笑了一下。
　　顾清潼没有理会她，放下杯子，冲不远处的姜胭打了声招呼，便起身离开。
　　她目不斜视的从方宜嘉身边走过，方宜嘉追上来：“清潼！”
　　顾清潼充耳不闻。
　　“清潼！”方宜嘉小跑着追上前，抓住顾清潼的手臂，“清潼，你帮帮我！”
　　顾清潼冷声：“滚。”
　　“清潼，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但是现在如果你不帮我就没有人能帮我了……”
　　“算我求你！”
　　方宜嘉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扣进她的肉里：“清潼，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顾清潼终于停下，转身，“啪”的给了她一耳光。
　　方宜嘉却表现的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仍死死的抓着她。
　　“清潼，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完了！”
　　两人拉扯间引起了不少目光。
　　酒吧的安保正准备上前，电梯门开，沈茂大步走上前，一把拉开方宜嘉，把顾清潼拽到自己身后。
　　沈茂看着方宜嘉冷声道：“方小姐，请你自重。”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走一下剧情~


第三十六章 
　　顾清潼跟着沈茂离开, 可方宜嘉并未放弃，接二连三找了顾清潼好几次, 最后直接找到公司里。
　　顾清潼从最开始的升起愤怒逐渐冷静下来后, 也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于是在意思意思的拒绝了几次后，让人把她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方宜嘉便试图上前。
　　顾清潼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 抬了抬手阻止：“你就在那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方宜嘉顿了顿，嗫嚅着喊了声“清潼”, 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本就是那种我见犹怜的小百花长相, 哭起来梨花带雨，很少有人能不心疼。
　　当然，顾清潼就是那个例外。
　　她嘲弄地看着方宜嘉, 淡淡道：“你要是没话说就可以出去了。”
　　方宜嘉拿纸巾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清潼, 我知道你怪我, 但我，我也有我的苦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不要求你的理解。但是这一次，你真的得帮帮我。”
　　顾清潼没吭声, 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
　　她从椅子里站起身, 走到方宜嘉面前。她身高比方宜嘉高了大半个头, 此时站在她面前，越发显得方宜嘉孱弱瘦小。
　　顾清潼伸出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冷淡的打量这张许久未见的脸。
　　方宜嘉似乎是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 一时间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稍显苍白的唇微微蠕动着，似乎是想说什么。
　　顾清潼扯了扯唇角：“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
　　方宜嘉轻咬了下唇：“我……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顾清潼冷笑，“你真觉得对不起这几年你干什么去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好处一点没落，嘴上清清白白，方宜嘉，你果然不愧是和桑薇同父异母的好姐妹哈？”
　　方宜嘉脸色白了白：“清潼……”
　　这次不等她说完，“啪”一声，顾清潼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
　　方宜嘉愣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没回过神来。顾清潼甩了甩胳膊，反手又是两个耳光。
　　方宜嘉终于反应过来，捂着脸后退两步，整个人怔怔的，显然是被打懵了。
　　顾清潼拿了张消毒湿巾擦手：“给你五分钟，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方宜嘉眼中闪过一抹阴翳，余光瞥见她将消毒湿巾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去坐下，这才深吸口气镇定下来。
　　方宜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弱无害：“桑家后天再长林酒庄举办酒会，我爸准备认我回桑家。”
　　顾清潼事不关己的看着她，并不出声。
　　方宜嘉咬了咬唇：“桑薇不会让我回去的，她会在酒会上对付我。”
　　顾清潼：“所以呢？你俩狗咬狗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宜嘉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桑家和明美有合作的新项目，会在后天的酒会上正式宣布，清潼，你就不怕桑薇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曝光我和先生的关系吗？”
　　顾清潼脸色微冷，旋即笑开：“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方宜嘉：“你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你也不为先生想想吗？”
　　顾清潼和顾屿生的关系，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外人并不知情。
　　顾清潼以前以为像方宜嘉这种和能和顾屿生睡到一张床上的女人，也许能察觉点什么，但看她的反应，脑子里装的似乎还是她和顾屿生父女情深的剧本。
　　顾清潼没吭声，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
　　方宜嘉继续道：“清潼，你知道我的情况。先生对我还不错，你是我的朋友，我知道我和先生的关系曝光对我们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我也只是想回桑家而已，不想因为我影响到先生的名誉。”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接下来和桑家合作的项目先生很看重，如果让桑薇得逞，会给先生造成很大的损失。你就算不帮我，难道也不帮帮先生吗？这些年因为我的事情你不回家，先生一直很想你……”
　　顾清潼险些被她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讲逗笑。
　　顾屿生想她？想的是怎么折磨她吧？
　　方宜嘉还在喋喋不休，无非煽情、卖惨，回忆过去。
　　顾清潼有些微的出神，她想着方宜嘉方才提到的那个项目，她多少有些了解，之前听沈茂说过，明美的大部分流动资金几乎都投在上面，顾屿生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可想而知。
　　不过项目本身没问题，明美发展这些年来原先的那一套业务内容也亟需升级了，如果真能做下来倒是可以直接转型。
　　顾清潼若有所思。
　　方宜嘉的独角戏终于唱不下去，安静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偷瞄着顾清潼的脸色。
　　顾清潼：“说完了？”
　　方宜嘉迟疑着“嗯”了声。
　　顾清潼也没理她，直接按响了桌上的呼叫器。
　　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顾总，有什么吩咐？”
　　顾清潼抬抬下巴：“送客。”
　　方宜嘉懵了懵：“清潼……”
　　不等她说完，助理走上前拦在她面前，冲门口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方小姐，这边请。”
　　方宜嘉不肯走：“清潼，帮帮我……”
　　顾清潼冲她微微一笑：“我考虑一下。”
　　方宜嘉走后，顾清潼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发了会呆。
　　琢磨着方宜嘉和顾屿生的关系，方宜嘉嘴上说的好听，一口一个先生对我很好，但要是真的好的话，就方宜嘉那个敏感孤傲又记仇的性子会来找她吗？
　　联想到顾屿生那个凉薄的性子，再想想她慌成这样，顾清潼微微扯了扯唇角。
　　只怕桑薇真在酒会上曝光她给顾屿生当情人，首先要放弃她的就是顾屿生。
　　没了顾屿生，桑家自然不可能再接受她。
　　而那时候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桑薇还是顾屿生，捏死她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顾清潼想象着方宜嘉可能得到的下场玩味的扯了扯唇角。
　　这么看是挺解恨的，但对她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呢。
　　顾清潼若有所思的拿手指轻轻绕着耳边的头发，直到电话响起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人名，接起来。
　　沈茂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忙完了？出来吃饭。”
　　顾清潼唔了声，本想拒绝，但想着后天酒会，那么重要的场合，她还什么都没准备，便点了头：“吃完饭你陪我去挑两件衣服？”
　　沈茂笑了声：“行。”
　　-
　　两天后是周五。
　　顾清潼早早的结束了工作，喊上陈鸣，去Leo的工作室做造型。
　　因为她想要有气势一点的风格，Leo忍不住打趣：“大小姐这是准备去干架吗？”
　　顾清潼笑笑没说话。
　　方宜嘉不知道从谁那搞到她的电话，一直坚持不懈的联系她，顾清潼一直晾着她，到了这会儿才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提心吊胆近半个月的方宜嘉终于松了口气，几乎喜极而泣的向她道谢。
　　顾清潼懒得听她讲话：“只此一次。”
　　说完便挂了电话。
　　而另一边。
　　桑薇和方宜嘉等人早就到达酒会现场，桑薇见方宜嘉拿着手机从花园角落里出来，冷笑一声：“还指望着顾清潼能帮你呢？方宜嘉，你可真会做梦！”
　　方宜嘉笑笑：“那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转身从桑薇身边离开，擦肩而过时还颇为挑衅地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
　　然后再桑薇的气急败坏中柔柔一笑：“哎呀，对不起，妹妹没注意，希望姐姐不要在意。”
　　桑薇轻眯着眼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怎么也想不出顾清潼会帮她的理由。
　　而只要顾清潼不出手，她保证能让方宜嘉没有好下场。
　　桑薇想想，虽然觉得以顾清潼那个记仇的性子不大可能帮着方宜嘉，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又打电话和下面的人确认了一下，保证她的安排万无一失。
　　方宜嘉别说回桑家了，今晚她一定会让她身败名裂！
　　今天天色阴沉，天也黑的格外早。
　　等顾清潼做好造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沈茂去帮她安排事情，这会儿才道工作室。
　　他从楼下上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镜子前的顾清潼。
　　她穿了件黑色吊带晚礼服，脖子上系了一串扭扭珠，眼妆比平日里稍浓些，唇色也是偏蓝调的红，一头披散的长发在头顶慵懒挽起，只零碎落下一两撮，显得别有风情。
　　整个人端庄艳丽，不可方物。
　　她很少有如此正式的打扮，眉眼稍稍一沉，自幼养尊处优的那股上位者气势便出来了。
　　两人在镜中对视，顾清潼提着裙摆转了圈：“怎么样？”
　　沈茂眼中含着淡淡的惊艳，点头：“不错。”
　　Leo见了沈茂跟他打声招呼，又笑嘻嘻道：“沈总今天这个领带和顾小姐的衣服不搭啊，换一条吧。”
　　沈茂点了点头，由着Leo给他换了条领带，又简单打理了一下头发。
　　看了一眼时间，牵住顾清潼的手：“酒会快开始了，走吧。”
　　Leo一路将两人送出门。
　　一直默不作声杵在一旁的陈鸣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上车时，陈鸣主动上前拉开车门。
　　顾清潼十分自然的上了车，沈茂多看了陈鸣一眼，。
　　他不仅穿着一身高定名牌西装，还做了造型，看起来就像是个不到四十出头的成功人士。
　　沈茂不明白顾清潼为什么要把一个保镖打扮成这样还带他出席酒会。或者说，就是为了带他出席酒会才打扮成这样？
　　知道顾清潼现在不会说，他也没多问。
　　上车后吩咐司机：“去长林酒庄。”
　　作者有话说：
　　十点见！


第三十七章 
　　长林酒庄在江城南郊, 从Leo的工作室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顾清潼和沈茂不到六点钟出发，赶在八点前酒会正式开始时准时抵达。
　　两人到时, 酒庄门前早已是门庭若市。
　　各色商界人士往来不绝, 酒庄门口灯火通明，豪车络绎不绝。
　　这座酒庄隶属于顾屿生，听舅舅们说还是他大学毕业那年外公宋琛送他的毕业礼物呢。
　　顾清潼嘲弄的扯了扯唇角。
　　车子停稳后, 陈鸣便主动下车，拉开后座门。
　　顾清潼提着裙摆，搭着沈茂的手臂从车上下来, 这么一会儿, 就有不少人认出她和沈茂来，纷纷过来打招呼。
　　顾清潼笑吟吟的寒暄两句，给陈鸣使了个眼神。
　　陈鸣跟在二人身后走进酒庄大门。
　　方宜嘉正紧张的在门口守着, 见顾清潼真的出现，才松了口气。
　　她挤出一张讨好的笑脸, 上前和沈茂顾清潼打招呼, 顾清潼倒也没像以前那样对她，反而像是高中时一般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真宛如是两个好闺蜜。
　　桑薇原本正在招待客人，听到动静往过瞅了眼。
　　就见顾清潼和方宜嘉并肩走来，不时说笑, 顾清潼甚至拍拍沈茂的手臂让他离开, 给她和方宜嘉留出空间。
　　桑薇脸色都变了, 忍不住放下手头的东西上前。
　　见她过来，方宜嘉柔柔一笑, 主动打着招呼：“姐姐。”
　　桑薇没理她, 咬了咬牙瞪着顾清潼：“顾清潼, 你这是做在什么？”
　　顾清潼故作无辜：“虽然是你家的酒会，但酒庄是我家的吧，怎么？我不能来嘛？”
　　桑薇哈的笑了声，指着方宜嘉：“你别告诉我你是来帮这个小贱人的！”
　　“怎么说话呢？”顾清潼抱着双臂，露出看戏一般的表情，“方宜嘉怎么也是你的妹妹吧？桑叔一会儿就要当众宣布让她回桑家了，你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不太好？”
　　桑薇拿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顾清潼，你是不是疯了！”
　　顾清潼微微弯了弯唇，不接话。
　　桑薇气得声音都在抖：“我见过圣母，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圣母，高中时你就帮她，你忘了她是怎么回报你的？她勾引你……”
　　“桑薇，话不要乱说。”顾清潼微笑着打断，“再说，这是我的事情，你也管不到吧？”
　　顾清潼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冲她眨了眨眼：“谁让我人美心善呢？”
　　桑薇胸膛剧烈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才点了点头，从顾清潼身边路过时，她咬着牙阴毒道：“我们走着瞧！”
　　顾清潼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桑薇走了，方宜嘉柔柔笑着对顾清潼说谢谢：“清潼，你真好。”
　　顾清潼听着她做作的声音，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正准备把她打发走，那边顾屿生在一帮人的拥簇下自外面走来。
　　他注意到顾清潼和方宜嘉，脚步微微一顿，打发了身边攀关系谈近乎的人，转身走来。
　　顾屿生：“潼潼，你怎么来了。”
　　顾清潼身形微微一僵，下意识的去撩头发，摸了个空，才意识到头发都挽起来了。
　　她不大自然的放下手，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身时已经是一副正常的表情。
　　“爸爸。”顾清潼叫了声，然后笑吟吟道，“方宜嘉邀请我来的。”
　　顾屿生淡淡瞥了她身边的方宜嘉一眼，方宜嘉挤出个笑脸打招呼：“叔叔。”
　　顾屿生淡淡颔首，意有所指道：“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今天商圈里来的人多，都是你的叔叔伯伯，你好好跟着他们学学。”
　　言下之意：老实点，少哔哔，别搞事。
　　顾清潼乖巧的笑了笑：“好的。”
　　顾屿生又看了眼方宜嘉，还想说什么，那边方宜嘉和桑薇的生父桑卫东远远吆喝着：“哟，顾总来啦！”
　　桑卫东走到几人面前，见顾清潼也在，瞥了方宜嘉一眼，笑眯眯的打招呼：“潼潼也在啊，稀客稀客！”
　　顾清潼乖乖巧巧的：“桑伯伯好。”
　　方宜嘉也跟着道：“爸。”
　　桑卫东应了声，又和两人寒暄两句，比了个手势邀请顾屿生去一边攀谈。
　　等人走远了，顾清潼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
　　方宜嘉似乎还想和她说什么，顾清潼冷着脸敷衍道：“该干嘛干嘛去，别跟着我。”
　　说完转身，方宜嘉犹豫了下，还是没敢追上去。
　　顾清潼往吧台边的休息区走，没走两步，常年跟在顾屿生身边的保镖便过来和她打招呼：“小姐。”
　　顾清潼玩味的扯了扯唇角：“怎么过来了？”
　　“先生不放心您你一个人，怕有什么危险，让我们跟着您。”
　　“麻烦了，回头帮我谢谢我爸。”
　　顾清潼也没抗拒，笑吟吟的接受了，任由两人跟着，找了个休息区坐着玩手机。
　　隔了会，顾清潼对其中一个保镖招招手：“沈茂不接我电话，你去帮我找找呗。”
　　保镖立刻领命离开。
　　顾清潼吩咐另一个保镖：“去给我拿杯酒。”
　　保镖接到的指令只是确认她的安全已经不要捣乱，这会见酒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她身边也有人跟着，便放心的去了。
　　等两人都走了，顾清潼的眼神微冷，嘲弄的扯了扯唇角，冲陈鸣招手：“看到了么，这两个人，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记住把人给我拦住了，别让他们坏我的事。”
　　陈鸣应了声，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心中疑窦丛生。
　　酒会正式开始前，原先不知道干什么去的沈茂终于回来。
　　他端了杯酒在顾清潼身边坐下，搂着顾清潼的腰状似亲昵，其实是凑在一起说小话。
　　顾清潼问：“都安排好了？”
　　沈茂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
　　顾清潼没吭声，看着前方微微出神，沈茂瞥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正不自觉的攥紧了裙子，放下酒杯将掌心覆上去，将她的手拢在掌心。
　　沈茂：“紧张？”
　　顾清潼：“我紧张什么？”
　　“不紧张手为什么在抖。”
　　“谁抖了？”顾清潼白他一眼，把手抽出来，“我那是兴奋！激动的在抖好不好？”
　　沈茂笑了声，没说话。
　　沉默了会儿，顾清潼转头看他：“我爸那边……”
　　沈茂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交给我。”
　　八点整，酒会正式开始。
　　桑卫东上台代表桑氏集团讲话致辞，众人端着酒杯在下面听着，沈茂牵着顾清潼起身上前。
　　漫长的集团致辞结束后，桑卫东把方宜嘉叫上台，宣布收养她为养女。
　　方宜嘉忐忑紧张的走上台，看了顾清潼一眼，顾清潼冲她微微一笑，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接过话筒正准备说话，音响却发出滋啦滋啦的杂音。
　　方宜嘉疑惑的摆弄着话筒，和一边的酒会服务人员说着什么，微笑着退到一边等待更换话筒。
　　这时，音响里忽然传出一道经过变声器变声的嘶哑嗓音。
　　“诸位请看大屏幕。”
　　众人愣愣地看向大厅中的LED大屏，原先还播放着集团宣传片的的大荧幕上赫然开始播放幻灯片。
　　内容都是方宜嘉和男人交往的照片。
　　大部分照片都没拍到脸，但有两张可以清晰的看到方宜嘉旁边的男人是顾屿生。
　　整个大厅内一片寂静，众人目瞪口呆。
　　方宜嘉脸色惨白的去看顾清潼，顾清潼没理她，只是微微抬头看着大荧幕上的照片，荧幕上冷白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她整个人越发冷眼。
　　桑卫东大吼着让人去查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顾屿生则皱了皱眉，隔着人群看了顾清潼一眼，然后低声问了身边的助理什么，助理摇摇头，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议论声渐起，众人的目光不断地往顾清潼和顾屿生身上瞟。
　　一个常年跟在桑薇身边的小姐妹冲上前，狠狠给了方宜嘉一耳光，骂她果然不愧是小三的孩子，一边勾引闺蜜的父亲给人当情妇，一边还妄想回家和原配的孩子争家产。
　　众人一时被事情的发展打懵了，都愣愣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这时，顾清潼才理了理裙摆，施施然的走上前。
　　还真是巧了，给桑薇捧臭脚当马前卒的小姐妹还是个熟人，正是当时在Rouge说顾清潼坏话的女人。
　　顾清潼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库，终于想起来，这人好像叫许莹。
　　她攥住许莹还欲挥下的手，将她推开，拦在方宜嘉面前，冷淡尖锐的目光的直指桑薇：“桑薇，你这是做什么？”
　　顾清潼扯了扯唇角：“你就算看不惯方宜嘉，也不至于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吧？”
　　她顿了顿，道：“方宜嘉有男朋友而且已经订婚怀孕了，虽然还没有对外公布，但人家的男朋友但也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样干，让人家以后再圈子里怎么浑，未免太下作！”
　　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方宜嘉也愣住。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那照片……”
　　顾清潼道：“她是我的好朋友，经常出息我的家庭聚会，照片里偶尔出现我父亲很奇怪吗？”
　　她说着说着像是有些生气似的：“虽然我母亲去世多年，但大家都知道，我父亲和我母亲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这么多年我父亲也从没想过再娶。况且方宜嘉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我父亲想找情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置我的感受于不顾？”
　　众所周知，顾清潼是顾屿生带大的。
　　顾屿生在外也是十句里八句不离我女儿，时常被商场上的伙伴调侃为女儿奴。
　　这会听着顾清潼的话，倒也信了七八分。
　　顾清潼撒娇似的对顾屿生道：“爸，你快说说你和方宜嘉到底什么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顾屿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顾清潼又喊了声：“爸！”
　　顾屿生沉声道：“我和她没关系，潼潼，她是你的朋友。她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清潼笑了笑：“都听到了吗？”
　　众人连忙应声，表示都是误会一场，顾清潼将方宜嘉拉到身边，向她能回到桑家表示恭喜。
　　方宜嘉迟疑着回过神来，抱了抱顾清潼，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自己好像被算计了。
　　而顾清潼在解决完这一切后，丝毫没有要下台的意思。
　　原本酒会的流程进行到这，应该是由顾屿生和桑卫东一起宣布明美和桑氏将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展开深度合作。
　　而此时，顾清潼直接抢了顾屿生的发言机会，并高调宣布自己会作为此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回到明美，逐渐接手明美的业务。
　　“很感谢爸爸愿意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我来做，我会好好努力，不会辜负你的支持和期望，争取早日接过您肩上的重担，让您能够拥有一个惬意的晚年生活。小时候您照顾我，以后我也会好好照顾您。”
　　台下的顾屿生心中暗火丛生，本想上台去把顾清潼抓下来，结果他派去顾清潼身边的人不知怎么不顶用，自己还被沈茂拦了下来。
　　沈茂拿了个U盘在他面前示意：“伯父，我们出去聊。”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章（握拳）


第三十八章 
　　顾屿生原本不想理沈茂的, 但沈茂低声道：“我大哥在负责东岛项目期间的账目问题，牵涉到您的特助林正海, 您看我是直接报警还是……？”
　　顾屿生看了他一眼, 憋着火，转身跟着从大厅出去。
　　这边桑卫东被顾清潼这一出搞得猝不及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去找顾屿生，又没见他人，以为这一切确实是如顾清潼所说。
　　于是在主持人的几次催促下上台和顾清潼握手, 发表合作感言。
　　还当着媒体记者的面签了名, 拍了照。
　　等顾屿生从外面进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顾清潼正笑眯眯的从台上下来。
　　顾屿生隔着人群远远的看着她。
　　投一次意识到, 以往那个丝毫不懂反抗，伤心了只会哭着叫爸爸的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并且还给了他一个如此深刻的教训。
　　顾清潼心里憋着火, 正好瞅见被他派去盯着顾清潼的两名保镖, 没忍住劈头盖脸一顿训。
　　两名保镖垂着头不吭声。
　　就在这时，顾清潼提着裙摆袅袅娜娜的走过来，见他训人，笑了笑，明知故问道：“爸爸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顾屿生看着她, 像毒舌盯着自己的猎物, 微微勾了勾唇角：“潼潼长大了, 有本事了。”
　　顾清潼努力克制着，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死变态没什么好怕的。
　　她微微笑了笑：“是啊, 多亏了爸爸您的教导。”
　　顾屿生今天吃了个大亏, 不大想理她, 正准备离开，顾清潼又叫住他。
　　“爸爸，你别训他们了，我给你介绍个人。”她说着笑吟吟的微侧过身，示意陈鸣上前，“这是我新找的保镖，你觉得如何。”
　　顾屿生冷冷看向陈鸣。
　　顾清潼还在介绍：“特种兵出身，立过二等功，长得帅，性格也很好。”
　　顾屿生觉得她的话有点奇怪，皱了皱眉，但以为她只是想炫耀她的保镖拦住了他派去的人，只是冷淡的嗯了声：“不错。”
　　顾清潼像是十分开心似的弯了弯眼角，凑近了微微踮起脚，在顾屿生耳边低声道：“我妈一定也这么觉得。”
　　顾屿生微微愣了下，脸色骤然变了。
　　顾屿生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深不可测的模样，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他有如此明显的愤怒。
　　顾清潼心头涌起微微的快意，她继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戳顾屿生的心窝子：“爸，怎么样？这顶绿帽子你是不是戴的心服口服？我觉得他比你好多了，难怪我妈喜欢……”
　　不等她说完，顾屿咬紧了牙根咻咻地喘着气，顾清潼警惕地后退一步，顾屿生握紧了手，本想上前，却接连后退两步。
　　保镖连忙上前扶住他：“先生？先生！”
　　令一名保镖熟练的掏出药塞进顾屿生嘴里。
　　这边的喧哗很快引起周边的注意，顾清潼脸色微微苍白，她握紧了手：“爸爸？爸爸！”
　　又转头问保镖：“我爸爸怎么了？”
　　保镖看了顾清潼一眼，直觉她是她方才说了什么，才引得顾屿生发病。
　　但顾清潼毕竟是顾屿生的女儿，两人明面上明面上的关系也确实不错，保镖犹豫片刻才道：“先生有高血压，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顾清潼松了口气，张罗着让人送顾屿生去房间休息。
　　正好沈茂过来，顾清潼给他使个眼色：“亲爱的，我还有事，你帮我照顾一下爸爸。”
　　沈茂点点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走了。
　　桑卫东也听说了这事，赶过来时顾屿生已经被送去房间，他本想过去探望，被顾清潼以需要静养现在不方便为由给拦住了。
　　桑卫东又关心了两句顾屿生的病情，忍不住疑惑：“以前没发现顾总有这毛病啊？”
　　顾清潼故作伤心：“都是我以前不懂事，贪玩，不愿意回去继承家业，我爸不得不一个人撑着……”
　　她说着，叹了口气：“要不这次这么大的项目，我爸也不会直接交给我。”
　　桑卫东不知说什么好，摸了摸脑袋安慰她几句，又恭维她年少有为，已经很不错了，比桑薇强多了。
　　听他提到桑薇，顾清潼目光闪了闪。
　　“桑伯父，我刚才在台上说的那些都是权益之计，我知道方宜嘉和我爸的事，之前我确实挺介意的，但我妈毕竟去世了那么多年，方宜嘉其实也不容易……她毕竟和我是好朋友，总比别人强。现在我爸身体不好，我身边也没人可用，还要多仰赖您的支持，您放心，方宜嘉这个孩子就是我爸的孩子，我会把它当我的亲弟弟妹妹的。”
　　听到她这么说，桑卫东心头的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顾清潼说急着去看顾屿生的情况，哄着桑卫东把项目合同签了，然后让记者发了公告出去。
　　酒会彻底结束前，一切终于顺利的按照她的计划尘埃落定。
　　顾清潼松了口气，婉拒了上前搭讪的男人，转身从大厅里出去。她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抬头看着夜空微微出神。
　　她出门时忘记带外套，这会儿也懒得回去取，只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肩。
　　当一个筹划已久的目标完成时，人会陷入短暂的迷茫，顾清潼现在就是如此。
　　她整个人放空，呆呆的看着远处。
　　享受了方才那一刻报复的快感后，这会儿重归寂静，整个人都空茫茫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愿意动脑子，只想整个人放空。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顾清潼从放空的状态回过神来，微微偏头，看到陈鸣站在一旁。大概实在是太冷了，这次她没拒绝，抓着西装的衣襟将自己拢住，感觉被冷风吹得透心凉的身体重新暖了起来。
　　陈鸣站在侧后方，微垂着眼看她。
　　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做的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懂，但陈鸣能感受到她和顾屿生之间的暗流涌动。
　　豪门恩怨，勾心斗角什么的他不懂，但她方才应该是赢了吧？
　　可看着她一个人坐在夜色里，身体单薄的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小纸片，陈鸣莫名有点心疼。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爸……那位顾先生，是不是对你不好？”
　　顾清潼没吭声，也没动，但原先放松的身体却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好半晌，她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陈鸣试图解释：“我……”
　　别等他说完，顾清潼冷声打断：“你的任务结束了，可以走了。”
　　陈鸣沉默了会儿，问：“现在？”
　　“对！现在。立刻。”
　　顾清潼一字一句咬的坚决道。
　　陈鸣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厌恶，犹豫了下道：“有人来接你吗？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人来了我就走。”
　　顾清潼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沈茂拿着她的大衣出来。
　　顾清站起身，西装外套落在长椅上，她看也不看一眼，也没看身后的陈鸣，任由沈茂为自己套上外套，搂着她的腰离开。
　　沈茂回头看了眼陈鸣，原本想说什么，听顾清潼说起顾屿生的情况，便又咽了回去。
　　二人出去转了一圈，和众人挨个打了招呼，这才从酒庄出来上了车。
　　车子平稳的往城里驶去，顾清潼踢掉穿了一晚的高跟鞋，盘腿坐在后座上挨个回消息。
　　酒会上，顾清潼作为明美的代表和桑氏合作开发新项目的新闻已经连夜登上各大财经网站的头条，这会儿圈内人正发消息恭喜她，间或打探情报。
　　顾清潼挑着回了几条边收起手机，不经意的一抬眼，看到窗外路灯下走着的人微微愣了愣。
　　车子刚刚开出酒庄的地界，这会儿正在加速，没一会儿窗外的人边没见了踪影。
　　顾清潼道：“停车。”
　　司机缓缓将车靠边停下。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沈茂看了她一眼，问：“怎么？忘记东西了？”
　　顾清潼有些不自在，不知该怎么解释，含糊着嗯了声。沈茂正准备吩咐司机调转车头回去，顾清潼别扭道：“不用，在这等会。”
　　沈茂轻轻挑了下眉，转头看了眼，旋即了然。
　　陈鸣来的时候是搭顾清潼和沈茂的车，这会儿回去只好自己打车。
　　接近凌晨，又在郊区，好半晌都没有人接单，陈鸣从酒庄出来，只好自己沿着马路往市里的方向走，看看能不能运气好路上碰到人愿意载他。
　　可走了一路，身边呼啸而过的车子不少，愿意停下来的却没有一辆。
　　陈鸣正有些沮丧，就见前面停了辆颇为阔绰的莱斯莱斯，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他来的时候乘的那辆吗？
　　陈鸣迟疑着走上前，正想问问情况，司机从车上下来，来开副驾驶请他上车。
　　陈鸣道了谢上车，原想回头看一眼道个谢，却发现前后排间的挡板升起，将后座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陈鸣抓抓脑袋，犹豫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
　　旁边司机压低了声提醒他：“别说话，顾小姐睡了。”
　　陈鸣连忙低低应了声，系上安全带，歇了说话的心思。
　　因为是深夜，回城的车开得很快，不到一小时就从绕城高速上下来。
　　江城市中心的灯红酒绿透过车窗照进来，和方才寂静森冷的郊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陈鸣在市中心下了车，跟后座道了声谢，然后目送着劳斯莱斯离开。
　　也不知后座上的人听没听到。
　　而此时，顾清潼正抱着手机在后座打游戏，连输好几把，她恼怒的把手机一扔，不玩了。
　　沈茂则开了个短暂的电话会议。
　　这会见陈鸣在外头目送车子离开，终于忍不住抬了抬下巴：“你新找那个保镖，怎么回事？”
　　顾清潼顺着他的示意往窗外瞟了眼，又若无其事的收回。
　　“话太多，用的不顺手，准备换一个。”
　　沈茂：“我帮你找？”
　　顾清潼笑了笑，很无所谓的样子：“行啊。”


第三十九章 
　　听见后面的说话声, 司机才敢出声。
　　他礼貌询问：“沈总，顾小姐, 现在去哪儿？”
　　沈茂瞟了顾清潼一眼, 顾清潼微微愣了下，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茫然，似乎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 正准备开口，说去Rouge。
　　沈茂先问：“想不想去看星星？”
　　顾清潼愣了愣，抬头看他。
　　沈茂不闪不避, 迎着她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顾清潼的错觉，他那双总是含着讥讽的冷淡双眸在昏暗车灯下莫名显出几分温柔来。
　　顾清潼默了默，她知道沈茂的意思, 沈茂家露台上就有一台专业的天文望远镜，他这是邀请她去他家里呢。
　　顾清潼：“好啊。”
　　沈茂唇角微微勾了下, 转头吩咐司机回家。
　　顾清潼不知怎么有点高兴, 一高兴就想折腾他，她故意道：“我晚上没吃饱。”
　　沈茂“嗯？”了声，脾气很好的问她：“想吃什么？”
　　顾清潼有点怀念他上次做的番茄意面，又有点想尝试别的，想了想才挑了两样：“牛排吧, 或者披萨也行。”
　　这会儿已经接近凌晨,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西餐厅也不是没有。
　　顾清潼怕他接受不到暗示, 又提醒了一句：“边看星星边吃，一定很浪漫, 你觉得呢？”
　　沈茂笑了声, 没有戳破她那点小心思, 途中让司机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精品超市签停车。
　　沈茂牵着顾清潼的手进了超市。
　　这个点超市几乎没有什么人，显得空旷又安静，沈茂拿了推车，慢悠悠的和顾清潼在超市里逛着。
　　沈茂：“想吃什么自己拿。”
　　顾清潼“哦”了声，拿了几块牛排，又捡了些自己爱吃的蔬菜，想了想又拿了一盒沙拉酱。
　　沈茂在一旁添了点牛奶面包火腿培根。
　　东西拿的差不多，两人出去结账，司机得了消息亲自过来帮忙提东西。
　　沈茂借口有东西忘记拿，又回去一趟。
　　三分钟后他重新上车，顾清潼问：“你又拿了什么？”
　　沈茂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清潼傲娇地哼了声：“谁想知道了？”
　　沈茂不说话，只是笑着捏她的脸。
　　两人到家时刚过十二点，沈茂让顾清潼先去洗澡换衣服，自己去做饭。
　　等顾清潼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沈茂正好把牛排端上桌。
　　桌边点着造型别致的香薰蜡烛，还放着冰桶和红酒，花瓶里的香槟玫瑰娇艳欲滴。
　　顾清潼动作顿了顿，忍不住笑话他：“这是做什么？烛光晚餐？”
　　“为了今天筹备了那么长时间，赢得那么漂亮，不应该庆祝一下吗？”沈茂摘下围裙，扔在一边，转身去房间洗漱换衣服。
　　他的速度比起顾清潼要快得多，不到十分钟就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
　　顾清潼正对着桌上精心准备的晚餐，哦不，是宵夜，拍照修图，见沈茂出来放下手机，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茂在对面坐下，给两人倒了酒，举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下：“恭喜。”
　　顾清潼真心实意冲他笑了下：“谢谢。”
　　如果不是沈茂从中帮忙，这一次她还真不一定能搞定顾屿生。
　　顾清潼很喜欢沈茂做得饭，也很喜欢他的仪式感，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着。
　　在顾清潼模糊的记忆里，似乎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只是后来年岁渐长，不知怎么，她和沈茂就越来越不对付，两人一见面就互相呛声，相看两厌。
　　记忆中，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平和的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了。
　　顾清潼喝了点酒，有些微醺，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我觉得你有点变了。”
　　沈茂平时很少喝酒，但今天也陪着她喝了点，他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嗯。”顾清潼很肯定的点头，“变得有风度了，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沈茂瞥了她一眼。
　　顾清潼一手托着腮，烛光映在她亮晶晶的双眼里，像是燃了一团火，越发的明亮摄人。
　　“你以前，总是和我吵架，见不得我好，一有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
　　“不是你要和我吵么。”沈茂反问。
　　“我哪有？”顾清潼瞪圆了眼，“你又污蔑我！”
　　沈茂没吭声。
　　顾清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沈茂，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等以后我们的合作结束了，解除婚约以后，我们也像现在这样行不行？”
　　“现在这样？”
　　“就是……不要总是找机会和我吵架，咱们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行不行？”
　　顾清一脸憧憬，似乎真的在幻想两人解除婚约恢复自由以后的生活。
　　沈茂微微皱了皱眉：“顾清潼……”
　　“沈茂。”顾清潼打断，她轻轻眨了下眼，原先还盛满了欢喜的一双眼突然像是起了雾，亮晶晶的光在她眼中摇摇欲坠，她勾了勾唇角，微微仰起头，“我觉得很孤独……我好像没什么朋友……”
　　沈茂：“姜胭，叶知秋她们不是么？”
　　“也许吧……”顾清潼怔了怔，“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没钱了，落魄了，可能她们就会走了。这个圈子不都是这样吗？”
　　沈茂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来回应她。
　　顾清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道：“等我们解除婚约以后，我还能和你做-爱吗？”
　　沈茂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就听她又嘟嘟囔囔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还可以找别人。这么多年因为婚约我都没谈过恋爱，大好的青春都浪费了，等解除婚约以后我要谈两个，不至少五个男朋友……”
　　“你喝醉了。”
　　沈茂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打断她那些胡言乱语。
　　顾清潼不高兴：“我没醉。”
　　沈茂：“没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清潼眨了眨眼，忽然笑嘻嘻道：“你吃醋了？”
　　沈茂懒得理她，把桌上的餐盘收起来丢进洗碗机。
　　顾清潼一个人坐的无聊，跑到露台上摆弄沈茂的天文望远镜。沈茂拿着毯子走上前，顾清潼抬起头，一脸无辜的对他说：“没有星星。”
　　沈茂把毯子披在她身上：“我来。”
　　他对着望远镜调试一番，这才把顾清潼牵过来：“可以了。”
　　顾清潼凑上前，透过眼前的镜头，看着几百万光年外的漫天星辰，沈茂从身后抱住她。
　　冬天的夜晚楼顶风大，沈茂怕她着凉，在外面站了十来分钟就把她拉回房间。
　　大概是吹了冷风，顾清潼清醒了一点，没再胡言乱语。
　　她捧着沈茂泡的蜂蜜柚子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客厅里没有开大灯，只开了沙发边的几盏地灯，幽幽的光线让顾清潼觉得很安全。
　　她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拿毯子将自己牢牢裹住。
　　微侧过身看身边的沈茂：“你想听方宜嘉的事吗？”
　　沈茂：“嗯？”
　　顾清潼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听，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桑薇那帮人总是欺负她。有一次在食堂，有一个桑薇的追求者为了献殷勤，故意把她的饭盒打翻，那天我正好在旁边，因为正好弄在我身上，我很生气，就教训了那个男生，她还为此专门来感谢我，其实我本来没想帮她的……”
　　“但她后来真的对我挺好的，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的生日和各种节日都会记得给我准备小礼物，虽然不贵重，但很用心，学校里有人造谣我的时候她比我自己还着急……”
　　顾清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游乐场玩，那时候我还不习惯带保镖，晚上回来的时候遇到有人抢劫，也是她让我先跑……”
　　顾清潼很久没有去想过方宜嘉了，但这会儿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难过。
　　顾清潼喃喃：“为什么呢？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
　　方宜嘉是这样，沈弋也是这样。
　　她记得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时候，沈弋说好了等暑假陪她去迪士尼。
　　那会儿沈弋刚刚高考结束，已经开始去逸宁实习，每天忙得不见人影。顾清潼被他放了好几次鸽子，心里不高兴，于是专门去沈家堵人。
　　那天她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沈弋和明潇的谈话。
　　明潇数落沈弋：“你现在又接触不到什么核心业务，在公司里做做样子就行了，那么认真干嘛？还不如多陪陪潼潼。”
　　“但是……”
　　“你呀你，聪明劲就不知道用在正事上！趁着潼潼现在年纪小，又依赖你，你还不抓紧机会把人抓牢了？”
　　“妈！潼潼还小呢，你说这些干嘛？”
　　“我可提醒你，别看你爷爷面上一碗水端平，其实偏心着呢。你以为他为什么早早让沈茂和潼潼订了婚？等将来沈茂毕业进了公司，明美和宋家可都是他的靠山，你又有什么？”
　　沈弋沉默。
　　明潇继续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单纯好骗，等潼潼上了大学，会不会喜欢你还两说呢，你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顾清潼翻了个身，两人瞬间噤声。
　　沈弋以为她醒了，试探着叫她一声：“潼潼？”
　　顾清潼不吭声，闭着眼装睡。
　　于是沈弋上前，拉过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和明潇一起离开。
　　顾清潼最讨厌被人利用，被人背叛，可这样的事情，他们每一个人做起来都毫不手软。
　　沈茂没说话，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顾清潼转头看他，好半晌，她松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撑起身，凑过去，轻轻碰了下沉茂的唇。
　　沈茂没有动，静静的任她亲着。
　　顾清潼抬手摘下他的眼镜，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看到你买的东西了……不用吗？”
　　沈茂搂住她的腰，靠在沙发上仰头看她。
　　顾清潼跨坐在他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之前说，让我在上面，不许出尔反尔。”
　　沈茂笑了下：“行，这次让你在上面。”
　　心理学表示，人有生的欲望和死的欲望。
　　恨，破坏，攻击，毁灭别人或是毁灭自己，这是死的欲望。
　　而爱，保护，接纳和性，是生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
　　上卷完结啦！（终于！
　　等会还有两更，但时间不保证，应该会在十二点前(*/ω＼*)


第四十章 
　　第二天一早, 顾清潼醒来时，沈茂还在睡。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 拿开沈茂搭在她腰间的手臂,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
　　卧室里一片昏暗。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往外看，窗外一边白茫茫, 细碎的雪花被北风吹着拍打在玻璃上。
　　不知昨晚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这会儿城市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江城地处南方，很少下雪。
　　在顾清潼的记忆里, 从小到大也就下个那么一两次, 这还是她成年后头一次在江城见到这么大的雪。
　　顾清潼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
　　沈茂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从床上下来，鞋也没穿, 赤着脚便走过来，唰啦一下将窗帘拉开。
　　顾清潼察觉到背后强烈的存在感, 微微偏头往后看了眼, 沈茂走上前，自身后搂住她的腰，将下巴搭在她肩头，和她一起看向窗外。
　　顾清潼也没挣扎，乖乖的任他抱着：“下雪了。”
　　沈茂：“嗯。”
　　嗓音还带着早晨刚睡醒的沙哑。
　　除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安静的依偎在一起看了会儿城市雪景。
　　沈茂彻底清醒过来, 拿早晨生了点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脖子。
　　顾清潼微微躲了下，转头瞪他, 沈茂立刻寻到她的唇吻上去。顾清潼被他的体重压着, 抬手撑在玻璃上, 沈茂的手紧跟着过来，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修长手指蹭过她的指缝，同她十指相扣。
　　沈茂吻的不算激烈，听到她喘不上气时的轻哼便起身放开，问她早晨想吃什么。
　　顾清潼：“三明治？”
　　沈茂笑了声说好，转身出去。
　　顾清潼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刷牙刷到一半时猛地一抬头，一脸呆滞的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啊啊啊啊啊沈茂刚刚亲她得的时候没有刷牙！！
　　-
　　顾清潼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时，沈茂的早饭已经做好。
　　两人吃着饭，沈茂问顾清潼：“今天有什么安排？”
　　顾清潼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先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顾清潼给沈茂使了个眼色，接起电话：“大舅。”
　　宋彻的声音又沉又怒：“你在哪？今天回来一趟。”
　　顾清潼慢条斯理的咬了口三明治，镇定道：“好。”
　　随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沈茂看她一眼，顾清潼放下手机：“我今天回家。你要去吗？”
　　沈茂想着应当是昨晚的事被宋家舅舅发现了，不放心她一个人，便点了点头。
　　吃完饭，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开车出门。
　　宋家老宅在山上，因为大雪，车开得比平日里慢了不少。
　　沈茂观察着路况，沉吟了一下，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舅舅。”
　　顾清潼微微托着腮，不知放空还是在思索，等沈茂转头看她时才眨了眨眼，慢吞吞道：“可能是……我不太相信他们吧。”
　　沈茂愣了愣，又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顾清潼勾了勾唇角：“别误会，舅舅们对我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我们目标不太一致。”
　　沈茂“嗯”了声。
　　宋家舅舅的目标肯定是宋家利益最大化，那顾清潼……
　　沈茂：“你的目标是什么？”
　　顾清潼眨了眨眼，冲他抛了个媚眼：“你猜。”
　　沈茂：“你爸？”
　　顾清潼脸上的表情微微冷了下来，好半晌，她轻轻扯了扯唇角：“沈茂，他已经不是我爸了。”
　　沈茂没太懂她的意思，只以为她不愿意认顾屿生，便没再多问。
　　路上，顾清潼意外的接到方宜嘉的电话。
　　方宜嘉在电话那头愤怒的质问她：“顾清潼，你之前说好的，你会帮你，你昨天为什么……”
　　“方宜嘉。”顾清潼打断，“照片是桑薇放的，与我无关。至于你，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目标是回桑家，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不是吗？”
　　方宜嘉愤怒道：“你利用我！你……”
　　“那么请问，帮你对我没有好处的话，我为什么要帮你？”顾清潼笑了笑，“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说完，顾清潼也不理她，果断的挂断电话。
　　剩下方宜嘉一个人在电话那头无能狂怒。
　　-
　　快中午时，顾清潼和沈茂才抵达宋家老宅。
　　从车上下来，旁边一道甜甜的声音招呼道：“潼潼你回来啦？咦，沈茂也来啦？”
　　顾清潼才见她的小表姐宋久安也在。
　　顾清潼问她：“你怎么有空回来？不用进组？”
　　“……”宋久安瞪圆了眼，“我刚录完一个综艺好不好，你可真是个万恶的资本家！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顾清潼冲她“微微”一笑：“反正要追影帝的人不是我。”
　　宋久安：“……”
　　她怀疑她在人身攻击，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
　　几人一边斗嘴一边走进客厅。
　　宋彻和宋征正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讨论着什么，见顾清潼和沈茂进来，转头看了一眼。
　　顾清潼镇定自若道：“大舅，小舅。”
　　沈茂也跟着打招呼。
　　宋征和宋彻冲沈茂微微颔首，随后站起身，对顾清潼道：“潼潼，你到书房里来。”
　　沈茂看了顾清潼一眼。
　　顾清潼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二人走了。
　　宋久安好奇的张望着三人的背影，忍不住凑到沈茂面前问道：“哎，潼潼出什么事了？我爸和大伯今天一整个早晨都是低气压，吓死我了。”
　　沈茂淡淡道：“我也不清楚。”
　　宋久安怀疑地睨他一眼：“真的？”
　　沈茂：“嗯。”
　　宋久安还是好奇，借着送茶送水果的机会再书房门口转了两圈，还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宋征撵了出来。
　　宋久安有点担心：“沈茂，潼潼不会被骂吧？”
　　沈茂眉梢轻轻动了下，转头看了眼书房的方向，轻轻皱了下眉。
　　被骂估计是大概率。
　　沈茂想了想，问宋久安：“安安姐，你知道潼潼和她爸爸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宋久安愣了愣，摇头：“他们怎么了吗？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茂没吭声，暗暗皱了下眉。
　　“不过……”宋久安想了想，轻声道，“虽然大家都说姑夫很宠潼潼，但我总觉得，他对潼潼并不是很好。”
　　沈茂微微愣了下，转头看她：“怎么说？”
　　宋久安：“比如……我记得潼潼不喜欢吃苹果，但他一定要潼潼吃，说是为她好，不吃就是不理解他的苦心，就会惩罚潼潼。”
　　宋久安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这么一件小事好像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于是抓了抓头发：“就是……一种感觉，不知道你能感觉到吗？”
　　沈茂没吭声，其实他和顾屿生的接触并不是很多。
　　顾屿生和顾清潼私下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他也不是特别了解，只是宋久安这么一说，他突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会儿顾清潼都十五岁快十六岁了，因为要参加学校活动没有穿顾屿生提前给她准备的裙子，就慌慌张张又是撒娇又是去商场买礼物，希望顾屿生不要生她的气。
　　沈茂当时觉得不可理喻，见她是真的着急，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爸是不是控制狂？”
　　顾清潼当时勃然大怒，对着他又踢又打，最后还哭了。
　　恨恨地指责他：“你爸对你不好你就嫉妒我！”
　　沈茂当时觉得她简直是个疯子，莫名其妙的恋父狂魔，可现在再再回头去看，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哦，对了！”宋久安又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潼潼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好像还是你送她的吧。然后有一次那个猫把小姑父抓伤了，小姑父就让下人把猫淹死了，还逼着潼潼在旁边看……”
　　宋久安说着顿了顿：“我有时候觉得他挺恨潼潼的，但他有时候又对潼潼挺好的，我也说不清楚……”
　　宋久安还说了些什么，沈茂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当时他因为猫的事还和顾清潼大吵了一架，那之前他们虽然因为沈弋的事偶尔有些摩擦，但总体来讲，感情还是不错的。
　　那年她过生日，说想养一只宠物，沈茂就送了她一只猫。
　　后来沈茂想去她家看猫，顾清潼总是找借口不让他去，被追问的烦了，一脸厌烦又无所谓的告诉他猫死了。
　　沈茂只是想问问她是怎么死的，她却开始发脾气：“就是死了啊，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再后来，她甚至不再记得他送给过她一只猫。
　　每次提起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忘了。”
　　沈茂不知道她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意提，但他情愿她是真的忘了。
　　-
　　而此时的书房里，顾清潼被宋彻劈头盖脸一顿训。
　　她也没反驳，只是一脸无所谓的转头看着窗外发呆，等宋彻输出完毕，喝水润嗓子的功夫才道：“大舅，现在已经是这个情况了，不如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问题？”
　　宋彻被他气得不轻：“刚刚说你都没听进去是吧？”
　　顾清潼弯了弯唇角：“那您再生气，那么多新闻都发了，合同也签了，圈子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听进去听不进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宋征皱了皱眉：“潼潼，你做事情太极端了，你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
　　顾清潼翻了个白眼：“他装的。”
　　宋征：“……”
　　宋征被她噎了下，顿了顿才道：“潼潼，那是你爸爸。”
　　顾清潼眉心跳了跳，咬牙：“他不是！”
　　宋征和宋彻显然都很不赞成她这种想法，还想再劝。
　　顾清潼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你们最在意的就是宋家，但我才是宋家的孩子。你们应该放心，明美在我手上，才会一心一意的为宋家服务，小九在娱乐圈有我看着不会出事，长安姐在国外，如果有需要，不管多少钱，我都会给她拿……”
　　“潼潼！”宋彻呵斥一声，“我们在意的是宋家吗？我们在意的是你！”


第四十一章 
　　这边, 沈茂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站起身。
　　宋久安问：“你去哪？”
　　沈茂没理她, 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书房内, 顾清潼终于控制不住多年的委屈，咬了咬唇，眼眶倏地红了。
　　“是, 你们在意我。”
　　“我妈去世的时候，是你们把我接回家里住，我和小九闹矛盾, 你们宁愿让小九寄养在别人家也依然让我留在家里。”
　　“后来顾屿生和方宜嘉的丑事闹出来, 你们怕我没有安全感，把自己的一部分财产转到我名下……”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都记在心里, 在我这，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顾清潼顿了顿, 眼泪终于没绷住掉下来。
　　“可是, 舅舅，我对你们来说是什么呢？”
　　“是，顾屿生他的父亲是因为救外公去世的，你们觉得亏欠他，把他接到家里养着, 当亲儿子, 还让我妈和他结婚。”
　　“我不想评价我妈的事情, 但是我算什么呢？因为咱们家欠了他一条命，所以我, ”顾清潼指了指自己, “是宋家还给他的债吗？”
　　宋彻皱眉：“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为什么要这么想？”顾清潼笑了, 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因为，我妈就是这么和他说的呀。”
　　宋征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
　　顾清潼抹了把眼泪，吸了口气镇定下来：“可惜了，我并不是他的小孩。”
　　宋彻：“潼潼……”
　　顾清潼抬了抬手打断：“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对我的，还是说？其实你们也不想知道。”
　　书房里一片死寂。
　　顾清潼努力扯了下唇角：“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知道你们在意我，我也知道，比我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我能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是舅舅，其实我也是会伤心的。”
　　宋征和宋彻愣愣地看着她。
　　书房的门在这时被敲响，接着不等人应，便被从外面推开。顾清潼拿纸巾盖在眼睛上，别过脸不愿意让人看见，但依然有细细的抽泣声。
　　沈茂看了她一眼，才走上前，对着宋征宋彻打了个招呼：“舅舅，我爷爷住院了，我带潼潼去看看。”
　　宋征和宋彻都是一怔：“沈叔还好吗，要不要我们……”
　　“暂时没有大问题。”沈茂打断，“我们先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再通知你们。”
　　沈茂说完，转身搂过顾清潼的肩，轻轻拍了拍：“我们走。”
　　顾清潼点了点头，被沈茂牵着从书房出来，两人连午饭都没吃，又开车返回城区。
　　上了车，顾清潼好一会儿才止住抽噎，转头问沈茂：“爷爷出什么事了？”
　　沈茂眉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刚刚接到王伯的消息，早晨散步的时候滑了一跤，这会儿检查结果已经出了，没有大事，留院观察两天，顺便做做疗养。”
　　听到沈老爷子没说，顾清潼松了口气。
　　沈茂想了想，探手过去握住她的：“舅舅骂你了？”
　　顾清潼摇了摇头，不是很想说。
　　沈茂没吭声，沉默了会儿，才迟疑着问：“你爸……是不是对你不好？”
　　顾清潼睫毛颤了颤，好半晌，她扯了扯唇角：“他恨我。”
　　沈茂“嗯”了声，笑了：“我爸也恨我。”
　　顾清潼转头看他，想着沈颢从小到大确实对沈茂每个好脸，找机会要骂他，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骂他。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沈茂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什么期待了。
　　以前顾清潼虽然觉得他可恨，但也觉得他可怜。
　　他很小就没有了妈妈，爸爸又是对他非打即骂的，所以经常沈茂惹到她了，她也努力宽慰自己大度一点不要和他计较。
　　可是现在看来，那个真正可怜又可笑的人其实是她才对。
　　有时候她宁愿顾屿生像沈颢或者像宋玫那样，把厌恶表现在明面上，而不是包裹上一层名为“爱”的糖衣，让她很多时候明明痛苦却不知所措。
　　-
　　两人先去吃了个饭，然后顾清潼回家化了个妆，挡住哭肿的眼睛，这才跟着沈茂一起去医院。
　　沈家老爷子住在顶楼的VIP病房。
　　两人来的时候，他正和隔壁病房的刘老头坐在桌边下围棋，见顾清潼和沈茂提着慰问品过来很是有些不高兴。
　　“去去去，老头子又没什么事，你们来探什么病，别咒我！”
　　顾清潼连忙上前好一番安抚：“爷爷，我们想你了嘛，本来今天我和沈茂计划中午回我家吃饭，然后下午回老宅探望您的，谁知道您这么不争气。”
　　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不争气？”
　　“对呀，您今天摔这一跤可把我们吓坏了，回头我给您请个教练，您少钓鱼下棋整天坐那不动，得多锻炼！”
　　“嘿，潼潼你今天是来教训你爷爷来了是吧？”
　　顾清潼嘿嘿一笑，又是端茶削水果，又是捶肩捏腿的，把老爷子伺候的舒舒服服，还给他出主意，把对面的刘老头杀了个片甲不留。
　　刘老头不乐意：“下棋就下棋，怎么还带作弊呢！”
　　沈老爷子很嘚瑟：“谁让我孙媳妇聪明呢。”
　　“什么孙媳妇，你娶回家了吗就你孙媳妇？”刘老头故意戳沈老爷子的心窝子，“哪像我啊，重孙子都会喊太爷爷了。”
　　沈老爷子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刘老头拍拍屁股起身：“走了走了，回去陪重孙子看动画片咯！”
　　刘老头一走，顾清潼和沈茂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淡淡的不妙。
　　顾清潼迅速找了个接口：“爷爷，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既然您这边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顾清潼说着转身，冲沈茂使眼色。
　　还不待沈茂有动作，沈老爷子淡淡道：“站住。”
　　顾清潼乖乖停下脚步，转头冲沈老爷子挤出个笑脸。
　　沈老爷子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顾清潼瞟一眼沈茂，沈茂无动于衷。
　　顾清潼：“？”
　　不等她说什么，沈老爷子道：“你看阿茂干什么？过来，爷爷和你说两句话。”
　　顾清潼只好磨磨蹭蹭的走上前，在沈老爷子身边坐下。
　　沈老爷子扫了沈茂一眼，对他道：“老头子想吃袁记的红豆糕，阿茂，你去买点。”
　　沈茂应了声，丢给顾清潼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转身离开。
　　顾清潼：“……”
　　他就把她一个人这么丢在这了！什么人啊这都是！
　　顾清潼在心里把沈茂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但面上还是乖乖坐着，听沈老爷子说话。
　　其实想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催婚。催婚。还他妈的是催婚。
　　而这本来应该是沈茂的事，现在他倒好，跑了，却把应付老人家的事全部扔到了她头上。
　　顾清潼对此很不满，决定得严肃的和他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顾清潼心里几个念头转过，听到老爷子念了声：“潼潼啊。”
　　顾清潼立刻挺直了腰杆：“爷爷。”
　　沈老爷子“嗯”了声，瞅她一眼，笑了笑：“坐那么直干什么？别紧张，爷爷和你说说话。”
　　顾清潼稍稍放松：“爷爷您想说什么？”
　　沈老爷子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阿茂这会儿不在，你和爷爷说实话，你对你和阿茂的婚约怎么看？”
　　顾清潼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老爷子接着道：“你外公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临走的时候还托老头子要好好照看你，在爷爷心里，你和阿茂一样，就是我的亲孙女。不管是你外公还是我都不想勉强你，所以你和爷爷说老实话，这个婚约你还想继续吗？”
　　顾清潼张了张嘴，又闭上，轻轻咬了咬唇。
　　沈老爷子也不催，慢悠悠的品着茶等她的答复。
　　好一会儿，顾清潼垂下头，轻声道：“爷爷，你不是不愿意我和沈茂解除婚约吗？”
　　顿了顿又道：“我之前去逸宁，还听说您曾经说过，如果沈茂不愿意和我结婚，就让沈弋哥娶我。”
　　“那个啊……”沈老爷子摆摆手，“我教训沈茂那个臭小子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清潼怔怔地看着他。
　　沈老爷子笑了笑，摸她的脑袋：“我们潼潼又不是个什么物件，当然是看你喜欢谁就和谁结婚。”
　　顾清潼咬了咬唇：“那要是，不是沈茂或者沈弋呢？”
　　“那就解除婚约，你外公不在了，爷爷就是你外公，一样给你备嫁妆。”
　　顾清潼“哦”了声，怔怔的有点发愣：“那为什么之前不……”
　　“之前你年纪小，做事冲动，有婚约在，沈家还能护着你。”沈老爷子说着叹了口气，“如今你和阿茂也长大了，我当然是希望你和阿茂能成，但你们要是互相不喜欢，我这个老头子也不能干那种强迫人的事不是？不然到时候你和阿茂都该怨我了。”
　　顾清潼没吭声。
　　沈老爷子：“我还记得当年给你和阿茂订婚的时候，那会儿阿茂他妈妈刚去世，你见他可怜，说以后要永远陪着他，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似乎是想起什么好玩的场面，沈老爷子笑了笑。
　　“我们都说，你们还小，小娃娃不能结婚，你不干，在地上撒泼打滚，最后我和你妈妈没办法，给你们订了婚。”
　　沈老爷子有些唏嘘：“那时候，都想着你们两个小娃娃一直这样好好的该多好，阿茂这孩子可怜，早早的就没了妈，他爸爸又是那么个德行，有你在，他也有个支撑，有个依靠，这想到你们后来会闹成那个样子……”
　　顾清潼愣愣的听着，好半晌才问：“我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可不是？”沈老爷子笑道，“你这个女娃娃，小小年纪就不害臊，给你们订婚的时候你说电视里新郎新娘都会亲嘴，非要亲阿茂亲你一口才算。”
　　顾清潼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沉默了好一会，不知该怎么接。
　　笑笑道：“爷爷，我都不记得了。”
　　“你和阿茂那时候才三岁多一点呢，不记得也很正常。”沈老爷子叹了口气，“眼见着你和阿茂就要二十五了，这些年因为有婚约在，你俩也没接触过别的人，解除婚约也好，省得你们互相耽误。”
　　顾清潼勉强挤出个笑脸，轻轻“嗯”了声。
　　沈老爷子：“所以，潼潼，你到底怎么想，这婚约是解还是不解。”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们下周六见！（前面改文还没改完，我继续去改文了(*/ω＼*)
　　ps：其实周末两天三更算下来也和日更差不多吧（摸下巴.jpg


第四十二章 
　　To be or not to be, 这是个问题。
　　婚约解还是不解，这也是个问题。
　　如果在一个月以前, 老爷子对她说出这番话, 顾清潼肯定会热泪盈眶地扑上去告诉抱住老爷子说您真是我亲爷爷。
　　可是现在？
　　顾清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一瞬间迟疑了。
　　她和沈茂之间的婚约一直是束缚不是吗？他们两个明明互相讨厌，却要因为这一纸婚约被强行绑定在一起。
　　顾清潼还记得刚上初中那会儿。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开始有了性别意识，也有人背着师长偷偷恋爱, 在得知顾清潼和沈茂是真的订过婚，有名副其实的婚约，而不是口头上的玩笑话时, 大家都十分惊讶。
　　“二十一世纪了, 居然真的还有指腹为婚和娃娃亲这回事啊。”
　　“我一直以为只有玛丽苏小说里面才有。”
　　“所以小说男主角有未婚妻是真的咯。”
　　顾清潼至今还记得众人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格外丢人。
　　而沈茂大约也是如此。
　　顾清潼从小漂亮到大，初中那会儿就有好多男生追她, 有好事的去沈茂那大小报告，说茂神谁谁谁撬你墙角抢你老婆, 沈茂嗤之以鼻, 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冷地说和她没关系。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不屑一顾，好像他们之间的婚约是他的耻辱一样。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顾清潼觉得，沈茂大约是真的讨厌她。
　　似乎是没等到她的回答，老爷子又问了一遍：“潼潼, 来给爷爷说说, 你是怎么想的。”
　　顾清潼回神, 问：“沈茂是什么想法呢？”
　　老爷子摆摆手：“那个臭小子的想法不重要。”
　　顾清潼被逗笑，想了想才道：“爷爷, 让我考虑一下吧。”
　　沈老爷子点头, 旋即又道：“那你什么时候给老头子个准话呢？”
　　顾清潼：“等年后吧。”
　　顾清潼把方才那一瞬的迟疑归结为她和沈茂之间的约定, 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有婚约在对两人都有利。
　　两人的关系现在缓和了一些，她单方面违约未免太不地道。
　　还是得和沈茂商量商量。
　　-
　　袁记是他们从小吃到大的一家老牌糕点铺子。
　　沈茂给老爷子买红豆糕的时候顺便给顾清潼捎了一份她喜欢的桂花糕，回到医院时，顾清潼和沈老爷子正有说有笑的下棋，两人间气氛很融洽。
　　见了他，老爷子也仅仅是招呼一声，注意力便又回到棋盘上。
　　顾清潼的棋是外公宋琛教的，沈老爷子每次和她对弈都会有种对面坐着故人之感，忍不住唏嘘。
　　沈茂把糕点拿小碟装好给他们摆在手边，自己去一旁处理工作文件。
　　傍晚时，张妈送了饭菜过来，沈茂和顾清潼陪着老爷子吃了晚饭，眼见着天色晚了才告辞离开。
　　沈茂开车送顾清潼回家。
　　路上，顾清潼像是一直有心事，看着窗外不出声。
　　沈茂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想了想，问道：“爷爷下午和你聊了什么？”
　　顾清潼看他一眼，顿了顿：“没什么。”
　　她不愿意说，沈茂也不多问，车子安安静静的行驶在城市主干道上，四周都是明亮璀璨的灯火。
　　顾清潼心不在焉地支着下巴看前方车流，好一会儿，才问：“沈茂，你对解除婚约什么想法。”
　　沈茂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漫不经心：“什么想法？”
　　“就是……”顾清潼犹豫了下，“你想解除婚约吗？”
　　前方正好红灯，沈茂缓缓踩下刹车，这才若有所思地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不是你一直想解除婚约吗？”
　　顾清潼不知道怎么说：“是，但是……”
　　“嗯？”沈茂轻轻挑眉，“现在不想解了吗？”
　　“那当然不是！”顾清潼失口否认。
　　沈茂垂下眼睫：“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清潼转头看他：“就是想问问你的看法啊。”
　　“我的看法重要吗？”沈茂淡淡道，“你知道，就算我想解除婚约，爷爷也不可能同意。”
　　顾清潼默了默，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点难受，爷爷让他娶他就娶？如果有婚约的是别人呢？是不是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但这些话顾清潼问不出口，好像显得自己有多在意他似的。
　　一路沉默。
　　直到车子停在顾清潼家楼下她才道：“爷爷下午和我说，如果我想解除婚约的话他不为难我。”
　　车里没开灯，沈茂安静的作者，地下车库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下半张脸上，眼睛隐没在阴影处，看不清神情。
　　他淡淡道：“所以呢？”
　　“如果你想解除婚约的话……”顾清潼顿了顿，“我可以给爷爷说。”
　　沈茂没吭声，好一会儿，他转过头来：“那你是什么想法？”
　　顾清潼没想到他又把问题踢了回来，默了默才道：“我的想法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沈茂淡淡嗯了声：“但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帮你拿到明美的控制权，你帮我早日入主董事会，忘了？”
　　“当然没有！”顾清潼，“我这不是在问你的想法么？毕竟我们以前都没有选择，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沈茂：“现阶段我需要一个背景强大能拿得出手的未婚妻。”
　　顾清潼哦了声，不知怎么有点高兴，她点点头：“我也刚回明美，没有站稳脚跟，需要你和逸宁当后盾。”
　　沈茂：“那就还按之前说好的来。”
　　顾清潼点点头：“嗯。”
　　目送顾清潼回家后，沈茂掉头回医院。
　　老爷子正在病房里听戏，还没进门就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沈茂憋着火，“砰”地一声推开门，老爷子被吓了一跳关掉投影皱眉看他。
　　“臭小子干什么你！”
　　沈茂脱了外套，挽了挽衣袖，在病床边坐下：“爷爷，你没事和潼潼胡说什么？”
　　沈老爷子回过味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随后笑了。
　　他摸摸下巴：“怎么能说是胡说呢？老头子可没胡说，潼潼不愿意嫁给你那是你没本事。”
　　沈茂皱了皱眉：“我和她的事您别管。”
　　沈老爷子老神在在地指挥沈茂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可不成，你宋外公去世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潼潼了，我不管谁管？”
　　说着瞅了沈茂一眼：“哟，你以前不是不愿意娶潼潼吗？”
　　“我没说过。”沈茂淡淡道，“我说的是，她愿意退婚让她退。”
　　“嘿，跟老头子在这玩文字游戏是吧？”
　　沈老爷子瞪了瞪眼，随后又道：“那你这会儿跑这发什么火，怎么？改主意了？”
　　沈茂：“嗯，改了。”
　　沈老爷子故意奚落他：“光你改主意可不成，潼潼要不愿意，到时候这婚该退还得退。”
　　沈茂平静开口：“她会愿意的。”
　　沈老爷子睨他：“哟，这么有信心？”
　　沈茂笑笑不说话。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沈老爷子拍拍他的肩，唏嘘道：“我今天帮你这臭小子试探过了，潼潼也不是完全没那个意思，你对人家好点，别整天摆个脸色。”
　　“知道。”
　　-
　　临近春节，公司里各种会议都多了起来，顾清潼高调回归明美和桑氏达成合作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但这并不代表顾屿生就甘愿把自己布局已经得项目交到她手中。
　　这些年来顾清潼鲜少在公司露面，众人只知道公司有个大股东是大小姐，但底下做事的人都是顾屿生一手提拔上来的，没人会听令顾清潼这样一个空降而来的负责人。
　　顾清潼也没急着出手，她先了解了一下公司的业务和人事关系，提拔了两个互不对付的主管给自己当助手，又在顾屿生刻意卡她的项目预算时以引入投资分摊风险的名义让逸宁加入进来，把一个双边合作发展为三边项目。
　　顾屿生不会在明面上和她撕破脸，只能暗中使绊子，这就给了顾清潼很大的操作空间。
　　加上有逸宁和沈茂的支持，顾屿生一时还真拿她没办法。
　　下班时间，顾清潼和顾屿生一同在电梯前等电梯。
　　身后是公司员工和高管，外人面前，顾屿生一贯是一副慈父模样，他先是问了问顾清潼最近工作还习不习惯，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有困难一定要说，爸爸会帮她解决。
　　然后话风一转，问：“最近怎么没见你那个保镖？”
　　顾清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起陈鸣，敷衍道：“他在休假。”
　　顾屿生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休了这么长时间啊？潼潼对身边人真体贴。”
　　顾清潼笑笑：“毕竟人家跟着我保护我，我也得对人家好点不是？”
　　顾屿生笑笑不说话。
　　正好电梯抵达，顾屿生问：“要一起走吗？”
　　“不了。”顾清潼微笑，“沈茂来接我，爸你就自己回去吧。”
　　“约会愉快，我的乖女儿。”
　　顾屿生走后，顾清潼想着他的话，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反常，顾清潼也说不好。
　　这时沈茂打来电话，告知她已经在公司楼下。
　　沈老爷子今天出院，她和沈茂一起去医院接老爷子回家。
　　顾清潼应了声，挂了电话乘电梯下楼。
　　两人抵达医院时正是傍晚，王伯和张妈早已帮忙把东西收拾好，这会儿正一样样往车上搬。
　　沈茂去找医生咨询沈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和注意事项。
　　顾清潼则陪着沈老爷子下楼。
　　两人从VIP病房出来，穿过医院内的庭院，顾清潼看到一个稍显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走过。
　　她脑子里心不在焉地转了圈，没想起来，便也没当回事。
　　顾清潼说说笑笑的陪着老爷子往外走，忽然身后有人喊她：“顾小姐？”
　　顾清潼回头。
　　温妍正提着饭盒，很开心地看着她：“真的是你啊！我刚才就看着像，还好多看了一眼。”
　　沈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温妍，问：“潼潼，你朋友？”
　　顾清潼不知该怎么解释，含糊地点了点头：“嗯。”
　　“爷爷好！”温妍很自来熟地打了声招呼，又对顾清潼道，“顾小姐，上次的事多谢你了，那个沈先生后来还专门给我道歉来着，说以后不会再骚扰我……”
　　她说的人应当是沈弋。
　　怕老爷子听出什么端倪，顾清潼忙打断：“行了，多大点事，别提了。”
　　温妍乖乖闭嘴，似乎终于觉得自己不合时宜，和她道别道：“顾小姐那你忙，我先走啦，我爸还在病床上等着我送饭呢。”
　　顾清潼愣了愣，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的是顾屿生嘴角那么以为不明的笑。
　　不等她想清楚便开口叫住温妍：“你等等。”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后面两章稍微晚一点哦，十二点前


第四十三章 
　　温妍乖乖停下脚步：“顾小姐？”
　　顾小姐顿了顿：“你稍等一下。”转头对沈老爷子道：“爷爷, 我可能有点事……”
　　沈老爷子摆摆手：“行啦行啦，你有事你去忙, 老头子自己走。”
　　顾清潼不放心, 叫了一个从花园路过的护工，叮嘱她领着沈老爷子去停车场，又给沈茂打了个电话, 这才把温妍喊到一边。
　　顾清潼问：“你爸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温妍耸耸肩，“不知道他在哪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见顾清潼脸色不太好。
　　温妍道：“我爸很厉害的！要不是对面人多, 肯定让他们占不到便宜。”
　　顾清潼没吭声, 沉默了会儿，问：“能带我去看看吗？”
　　“这个……”温妍犹豫了下，还是道：“好吧。”
　　温妍领着顾清潼往病房走, 普通病区人满为患，不时就会有人碰到她, 顾清潼穿着高跟鞋走的十分艰难。
　　温妍见状伸手伸出手来：“你扶着我吧。”
　　顾清潼原本想拒绝, 但想想不要为难自己，还是扶住温妍的手臂。
　　温妍看了她两眼，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顾小姐，你之前带我爸去做什么了？”
　　顾清潼看她一眼：“你爸没给你说？”
　　温妍抓了抓脑袋：“他说临时给你当两天保镖。”
　　顾清潼“嗯”了声。
　　温妍显然不是很信：“当保镖需要打扮得那么好看吗？”
　　顾清潼：“你想说什么？”
　　“就是……”温妍犹豫了一下, 小声道, “虽然我爸这个人看起来不靠谱, 但其实还是挺可靠的，还很讲义气, 朋友也多, 所以……”
　　温妍顿了顿：“所以我在想, 他是不是在外面乱搞被人家老公打了……”
　　“……”顾清潼有点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那是你爸。”
　　怎么能有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顾清潼不懂。
　　温妍也不懂：“我爸不代表他不出去乱搞啊，男人，你懂的。”
　　顾清潼忍不住问：“那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温妍摆摆手，“他单身这么多年也挺可怜的，想找就找呗，我就是怕他被人骗，其实被骗感情也没什么，别骗钱就行。”
　　“……”
　　顾清潼被这种另类的“父女情深”深深地震撼了。
　　温妍还在哔哔：“但他最近买了好多奢侈品！衣服包□□带腕表什么的，还都是真的！他还去做了造型，我就担心，他是不是通过你认识了什么人……”
　　顾清潼：“……那些是我买的。”
　　温妍愣了愣，扭头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似的笑声道：“虽然我爸长得还可以，但他年纪那么大，和沈总比起来不是差远了……”
　　顾清潼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沉声道：“温妍。”
　　温妍连忙住嘴。
　　顾清潼嘲弄道：“我记得你爸你妈没离婚吧，你想得还挺开的。”
　　“我爸妈不是那种关系。”温妍摆摆手，“他们就是搭伙过日子的，嗯，算是室友吧。”
　　“我爸和我妈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就跟兄妹一样。”温妍一点不拿她当外人，“后来我爸去当兵，我妈也结婚了，因为离得近，我爸又常年不回家，我妈就一直帮忙照顾爷爷奶奶。后来我妈被畜生家暴离婚，那个畜生在外面欠了赌债，就来纠缠我妈，我爷爷那个时候又刚好病重，以死相逼逼我爸结婚，他们俩才结婚的。”
　　顾清潼被她绕的有点晕，好半天才理出里面的人物关系：“你说的那个畜生……”
　　“哦，就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亲爹。”
　　顾清潼愣了愣，好半晌才道：“你不是他亲生的？”
　　“不是啊，不然我怎么姓温。”温妍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叹了口气，“其实我和我妈都挺希望我爸能在外面找个女人的，别看我爸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其实他一直想着他初恋呢……”
　　“以前听我奶奶说，好像是个首长家的女儿，千金大小姐。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也不知道他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顾清潼脸色冷下来：“别说了。”
　　温妍：“……啊？”
　　“我对你家的事不敢兴趣。”
　　剩下的一路上，温妍乖乖闭嘴，领着她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
　　陈鸣正躺在病床上打游戏，余光瞥见温妍骂骂咧咧道：“你还知道过来，我还以为你想饿死老子。”
　　温妍清了清嗓子，让开门口的位置：“爸，你看谁来了。”
　　陈鸣往她身后看了眼，整个人一僵，手机掉下来砸在脸上。他沉默地关了手机，放在一边。
　　陈鸣脑袋上裹着纱布，腿也吊着，一条手臂还挂在脖子上。
　　他用一只手臂撑起身子，和顾清潼打招呼：“顾小姐。”
　　刚刚听温妍讲了一路她家里的事，顾清潼这会还有些恍惚，目光像是落在陈鸣身上，又像是穿过他落在其他什么人身上。
　　所以，按照温妍所说，他其实一直想着宋玫。
　　结婚也只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顺便给父母一个交代。
　　其实他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堪，是这样的吗？
　　可是那又怎样呢？
　　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要她这个受害者去歌颂他和宋玫那感天动地的爱情吗？
　　顾清潼愣了好一会儿，才在温妍的呼唤中回过神来，她冲陈鸣微微点头，走上前看了看他的病历。
　　陈鸣对温妍道：“妍妍，你先出去。”
　　温妍愣了愣，看了看陈鸣，又看了看顾清潼，哦了声，放下饭盒，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顾清潼放下病历，淡淡问：“谁干的？”
　　“不知道。”陈鸣顿了顿，笑了笑，“已经让兄弟帮忙去查了。”
　　陈鸣之前不太清楚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这会儿见顾清潼的态度，也多少猜出来。
　　想到那天酒会时，顾清潼不知道和顾屿生说了什么。
　　之后顾屿生毒蛇般死死盯着他的目光。
　　陈鸣当然知道顾屿生是什么人，但他不清楚顾清潼把他带到顾屿生身边的用意，况且宋玫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他并不想掺和他们的家事。
　　因此这会儿，陈鸣只是淡淡道：“顾小姐，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清潼没吭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医药费和住院费我出了，会出现这样的事我之前也没有料到，抱歉。”
　　陈鸣没吭声。
　　顾清潼：“也许这段时间还会有人来找麻烦，我会找人看着你。”
　　陈鸣拒绝：“不用。”
　　顾清潼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很抱歉把你卷进我的家务事，为了避免以后更大的麻烦，我希望你能离开江城，有什么需要补偿的，你都可以提。”
　　陈鸣皱了皱眉：“顾小姐，你不觉得你提的要求有些过分么。”
　　顾清潼不吭声。
　　陈鸣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钱。我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这个岁数了，也还算有点办法，真有麻烦也有能力应付，你别管了。上次给你帮忙也是因为你帮了妍妍，还你一个人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清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要什么？”
　　陈鸣愣了愣：“我不要什么，就这样……”
　　“我不想欠你。”顾清潼打断，“说吧，既然你不同意我的提议，就说一个你能接受的。”
　　陈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隐隐流露出一点无奈的神色：“我真没什么要的，你也不欠我什么，你……”
　　“那这样吧。”顾清潼顿了顿，“你好好养伤，出院了回来给我当保镖，至少在我身边，现在没人敢动你。”
　　陈鸣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清潼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接起来，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道：“你在六号楼下等我。”
　　说完挂了电话。
　　顾清潼站起身，冲陈鸣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陈鸣忙道：“顾小姐！”
　　顾清潼：“还有什么事吗？”
　　陈鸣长了张嘴，又闭上，最终道：“你慢走。”
　　顾清潼头也不回，“砰”地一声摔上房门。
　　陈鸣摸了摸自己被纱布绑住的脑袋，这孩子的性子和她母亲真的很像，以至于他很多时候都拿她没脾气。
　　陈鸣叹了口气，露出一抹苦笑。
　　顾清潼刚从病房里出来，就撞见在门口鬼鬼祟祟偷听的温妍。
　　顾清潼淡淡瞟她一眼，温妍忙露出一副乖巧的表情：“顾小姐，你这就要走啊？”
　　顾清潼淡淡嗯了声。
　　温妍也不知该说什么，冲她挥了挥手：“那，拜拜。”
　　顾清潼走到电梯口，就看到上来的沈茂。
　　见沈茂伸手，她很自然地将手搭上去：“不是让你在楼下等吗。”
　　沈茂嗯了声，问：“听爷爷说，你遇见个朋友？”
　　“不是朋友。”顾清潼淡淡道，语气有点倦，“是温妍。”
　　沈茂当然知道温妍是谁，上次顾清潼和温妍受伤后，顾清潼还曾为此找过沈弋，让他的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
　　沈茂皱了皱眉：“是沈弋又干什么了？”
　　顾清潼愣了愣，随后道：“不是……算了，不说了，爷爷呢？”
　　“王伯开车先送爷爷回去了。”
　　“我们也走吧。”
　　“好。”
　　两人到老宅时刚过七点，还没开饭。
　　饭桌上，老爷子关心地问：“潼潼，你那个朋友没事吧？”
　　“没事。”顾清潼笑笑给老爷子夹菜，把话题揭过去，“爷爷快尝尝这个冬笋，特别好吃。”
　　话题很快从医院聊到吃的，又聊到圈子里的家长里短。
　　这段时间，大概由于各种聚会的缘故，顾清潼和沈茂的关系在众人眼里那是突飞猛进，蜜里调油。
　　两人前两天还一起出席了逸宁的年会，在公司员工们的起哄中一起上台唱情歌，还以两人的名义给员工们发红包。
　　彻底宣告了沈弋在这场战争中的失败。
　　也是因为这件事，往常还能在家里维持平和表象的沈弋终于再也无法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借口出差，眼见即将除夕也没回来。
　　沈弋不在，明潇和沈颢似乎也没那么热情，整个家宴都显得有些冷清。
　　似乎只有顾清潼沈茂和老爷子才是一家人。
　　饭吃到一半时，明潇忽然道：“爸，小弋过完年也要二十七了，也该成家立业了，之前他心里挂念着潼潼，我们也不想逼他，现在既然潼潼和阿茂定下来了，您看……”
　　他们这样的家庭，注定是要联姻的。
　　沈老爷子懂她话里的潜台词，便道：“你看着安排，孩子的事，他喜欢就行。”
　　明潇笑笑，话语中带了些怨怼：“小弋喜欢的，爸您之前也不同意啊。”
　　处于漩涡中心的顾清潼一直没怎么参与他们的谈话，直到这会儿，才抬眼看了明潇一眼。
　　顾清潼放下筷子，微微笑了下：“阿姨，这话说的不太对吧。”


第四十四章 
　　因为明潇一句话, 剩下的时间，众人吃得都很不是滋味。
　　饭后, 顾清潼和沈茂想老爷子告别, 司机开车送两人回家。
　　车上，顾清潼想着陈鸣的事还有些微微的出神。
　　沈茂看她两眼问道：“你的好哥哥要联姻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你想我说什么？”顾清潼不是很懂沈茂在想什么, 忍不住翻白眼，“他联不联姻和我有关系？我说过多少次我和他没关系了，你就不能别每次提到他都一副酸溜溜的语气？”
　　顾清潼顿了顿, 故意调笑：“你这样, 我真的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车里没开灯，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沈茂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不明所以地笑了下。
　　顾清潼觉得他怪怪的，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茂闲聊一般道, “你知道明姨给他挑中的联姻对象是谁吗？”
　　“嗯？”顾清潼其实不是很感兴趣, 但看沈茂表情又有点好奇，“你知道？”
　　“听说了一点。”
　　“谁？”
　　“桑薇。”
　　“……？”
　　顾清潼愣了好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沈茂：“他想找人对付我，我当然得关注一下。”
　　顾清潼“哦”了声, 不知该说什么, 觉得这也太荒谬了。
　　这是什么复仇者联盟吗？
　　但圈子就那么大, 可选择的对象虽然多，但门当户对, 能真正提供助力的真的不多。
　　顾清潼觉得有点可惜。
　　其实沈弋之前对她真的很好, 她还记得刚刚去国外读书那会儿, 那时她和沈茂决裂，又撞破了顾屿生和方宜嘉的丑事，正是最难怪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国外，只有沈弋还记挂着她，每周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看他，在做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国，从没有间断过。
　　所以即便知道沈茂和沈弋之间的矛盾，顾清潼也尽自己所能的维护他。
　　她是真的拿他当哥哥，她从没想过两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概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利益。
　　顾清潼心不在焉地想，就连她和沈茂这种八字不合，以前见面就吵的人，居然也因为有了共同的利益而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甚至关系日益融洽，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即将春节，晚高峰似乎比平日里更堵一点。
　　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旁边的共享单车过去好几辆，他们还被堵在路中间。
　　沈茂给路天明发完消息，抬头望窗外看了眼，收起手机，问顾清潼：“要下去走走吗？”
　　“嗯。”
　　顾清潼点了点头。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地上还有些未化的积雪，沈茂十分自然地牵住顾清潼。
　　路上不光车多，人也多。
　　许多小情侣牵着手，搂搂抱抱，黏黏糊糊，顾清潼和沈茂似乎也成为其中一员。从擦肩而过的路人不时的谈话中，顾清潼得知，前面的广场今夜有烟花活动。
　　闲着也是闲着，两人慢悠悠地晃过去。
　　顾清潼记得高三那年的跨年夜也是如此，即将高考，虽然她和沈茂的成绩都不错，但不管是学校里还是家里，紧张的气氛依然很浓。
　　那年的元旦，宋家外公和沈家老爷子一起在城中心的酒店包了个包间，庆祝在即将到来的心的一年里，顾清潼和沈茂能考出好成绩。
　　那天吃完饭，顾清潼想去江边看烟花，沈茂陪着她一起。
　　两人从酒店出来，外面下着细细的小雪，两人原本隔着点距离并肩走着，可走着走着，沈茂忽然拉住她的手。
　　顾清潼抬头看他。
　　他也只是看向别处低声道：“地上路滑。”
　　顾清潼“哦”了声，感觉心里甜滋滋的，她也没挣扎，乖乖的任由他握着，原本还有些凉意的手被他的掌心煨烫着，出了好些汗，可她不知怎么，却没舍得把手抽出来。
　　那天两人来到江边，才得知因为天气原因，原定的烟花活动取消。
　　见顾清潼有点失望，沈茂去旁边的小摊贩那买了孔明灯，又买了一大把氢气球。
　　他们把气球绑在孔明灯上一起放飞，引得周围的小情侣们纷纷效仿。
　　而他们躲在人群中，看着彼此，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笑。
　　沈茂低下头，似乎是想亲亲她。
　　家里的司机从后面跟上来，喊着二人的名字，顾清潼不好意思地微微别过头，沈茂也放开牵在一起的手，两人在长辈们的呼唤下一前一后的上车。
　　外公和沈老爷子你一眼我一语的询问着两人有没有想好准备上哪个学校。
　　沈茂随口说了好几个，燕大，江大，星大……
　　顾清潼知道，为了尽早在公司里站稳脚跟，沈茂是一定会留在国内读大学的，因此虽然她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在沈老爷子问她的时候依然说，感觉江大很不错。
　　大人们开着玩笑，对沈茂说，要不你也上江大得了。
　　那会儿两人已经很久不吵架了，虽然也没有在长辈们面前表现的很亲昵，但大概还是被察觉出什么。
　　听着长辈们的打趣，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沈茂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弯，他轻轻嗯了声，说我考虑考虑。
　　顾清潼则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头看窗外，偷偷咬住自己翘起的嘴角。
　　……
　　顾清潼想，那大概是他们最接近爱情的模样了。
　　其实那段时间，她一直以为沈茂是有些喜欢她的，所以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他们最后会闹成那样？为什么他不拒绝桑薇？
　　即便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桑薇可能会和沈弋联姻。
　　但那些往事依然像是一根刺一般扎在顾清潼的心里。
　　她想，也许沈茂喜欢她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他只是因为她失去了母亲，因为外公的嘱托，而对她产生的怜悯和责任罢了。
　　就像她以为顾屿生其实是爱她的，但事实证明，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而已。
　　大概是她的心不在焉太明显了，沈茂把她的手揣进大衣兜里，问：“你在想什么？”
　　顾清潼回过神笑了笑：“我在想……今天的烟花活动会不会取消。”
　　沈茂微微愣了下，似乎是也想到之前那个跨年夜，他眼神柔和了点：“刚看了天气预报，不会。”
　　顾清潼“嗯”了声，听着前方隐隐的骚动，轻声道：“好像快开始了。”
　　他们挤在人群里，四周一片噪杂，有出来过节的情侣，也有一家人，有人让孩子坐在肩上。
　　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沈茂转头看顾清潼，本想问问她要不要气球，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被父亲顶在头上的小女孩，沈茂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
　　“能看到吗？”
　　“嗯？”
　　沈茂：“要不要坐在我肩上？”
　　顾清潼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沈茂却没有再重复一遍，他把她的手从衣兜里拿出来，半蹲下身，搂住她的小腿。
　　顾清潼惊呼一身，连忙抱住他的脑袋。
　　她身高有一米七二，虽然骨架小，人也瘦，但该有的重量却一点不少，顾清潼有点怕，整个人都很僵硬。
　　“你放我下来！”
　　沈茂轻轻拍了拍她的腿：“放松，好好坐着。”
　　顿了顿，声音带了点儿笑意：“你这点体重我还是抱得起的。”
　　顾清潼还想说什么，人群中忽然一阵喧哗，接着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漆黑天幕仿佛被焰火点燃。
　　顾清潼停止挣扎，抬头看向天空。
　　一朵又一朵的烟花重重叠叠，映的黑夜宛如白昼般透亮。
　　在巨大的烟花爆炸声中，顾清潼什么都听不到，身边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远去了，只有胸腔里的心跳，砰砰响个不停。
　　和烟花的绽开的炸响声融为一体。
　　烟花整整放了近半个小时才结束，顾清潼也在沈茂肩上坐了半小时。
　　下来时，她不知道沈茂累不累，自己的腿反正是僵硬了，站都站不住，踉跄着跌进沈茂的怀里。
　　沈茂揽着她的背轻笑。
　　顾清潼的耳朵贴在他胸前，听见他胸腔的震动，听见心跳的砰砰，似乎还能听见血液在他身体里流淌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微微偏过头，趁他不注意在他胸口轻轻亲了一口。
　　再抬头时，顾清潼耳朵绯红，推开他小声抱怨：“都怪你，我现在怎么走啊。”
　　沈茂笑了声：“不用你走。”
　　说着在她身前弯下腰，顾清潼愣了愣，趴上去。
　　沈茂背着她起身，两人逆着人流往街边走去。


第四十五章 
　　年后, 圈子里果然有沈弋和桑薇即将联姻的消息传出，叶知秋特意跑来问顾清潼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Rouge酒吧, 顾清潼慢悠悠地晃悠着手中的酒杯：“不清楚。”
　　叶知秋有点遗憾, 又忍不住吐槽：“为什么会是他俩啊？这是失恋者联盟吗？他们以后结婚了想到枕边人喜欢过自己最讨厌的人不会尴尬吗？”
　　叶知秋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顾清潼扯扯唇角：“人家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
　　叶知秋想了想, 点点头：“也是。”说着暧昧地戳了戳顾清潼的肩：“你和沈总是不是也快了？”
　　顾清潼微微愣了下，笑了笑，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
　　“急什么, 我刚回明美, 手上事正多着，哪有时间想这个。”
　　“你们可以先把证领了啊。”叶知秋道，“沈家老爷子和你舅舅都不催的吗？”
　　怎么不催？
　　顾清潼想到前些日子沈老爷子问她婚约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她按照当时和沈茂商量好的答了。
　　沈老爷子慢悠悠道：“既然不准备解除婚约了，那就早点把婚事办了吧。”
　　顾清潼正喝水, 险些被呛个半死, 最后还是沈茂不知道和老爷子说了什么，暂时把这事延后了。
　　但至今想来，顾清潼仍是心有余悸。
　　也多亏了沈弋还没结婚，上头有人顶着，不知道沈茂那边还能拖多久, 顾清潼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来还是得加快进度才行。
　　大概是看顾清潼不想谈, 叶知秋识趣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下周嘉盛在蔓宁举办珠宝拍卖会, 你和沈总要去吧？”
　　“嗯？”顾清潼拖着下巴, 斜睨过来。
　　“你忘啦？”叶知秋冲她挤眼睛, “去年的时候，你打赌输了项链，那个谁挑衅你……”
　　顾清潼在她的提醒中渐渐想起来：“那个啊……”
　　还不等她说完，手机微微一震，沈茂发了个PDF文档过来。
　　沈茂：“下周拍卖会，拍品手册，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叶知秋就坐在她身边，不经意地往过瞄了眼，正好看到沈茂的这句话，立刻起了兴趣：“给我也看看！据说这次拍卖会上的珠宝品质都很不错，还有一颗阿盖尔的粉钻，有十八克拉！”
　　顾清潼点开文档和叶知秋一起看。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早些年，顾清潼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买了不少，如今大多都在银行保险柜里放着，真戴出来的机会少之又少，和她信托账户上的数字也没两样。
　　所以到了后来，她反而对那些以大著称的珠宝没有太多兴趣，除非是某些具有投资价值的品类，反正买回来也是丢进保险箱。
　　她买珠宝都是直接和喜欢的设计师定制，先出图，再去买宝石。
　　反正只要设计图她满意，什么天马行空的设计顾清潼都能靠着钞能力实现。
　　因此这会儿，顾清潼对产品图册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她兴致缺缺地翻着，还不忘跟叶知秋吐槽：“珠宝就像男人，不是越大越好，适合你的才最重要。“
　　叶知秋被她呛了下，险些一口酒喷出来，连忙灌了两口酒，拍拍胸口，还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我怀疑你在暗示什么。”
　　顾清潼白了她一眼：“清清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叶知秋忙道，“想什么呢你！”
　　产品图册翻到最后也没看到叶知秋说的粉钻，只有一个打着问号的灰色阴影，四周一串带着小字的标语，诸如什么“大自然的馈赠”、“绝无仅有的藏品”、“珠宝届最娇艳的玫瑰”，正中间一行大字——
　　“压轴产品，敬请期待”。
　　叶知秋：“估计就是这个了！”
　　顾清潼也来了点儿兴趣，截了张图发给沈茂。
　　沈茂：“想要这个？”
　　顾清潼：“先看看再说”
　　-
　　拍卖会的时间在下周六晚八点，顾清潼和沈茂先回家陪舅舅们吃了顿饭，才慢慢开车过去。
　　前面的藏品顾清潼都没什么兴趣，两人也不赶时间。
　　拍卖会快结束时才到。
　　作为拍卖行嘉盛的vvvip客户和合作方，沈茂有自己的贵宾包间，不用和大家一起挤会场。
　　侍应生将两人领进包间，又安排了酒水，打开直通拍卖现场的投影仪。
　　等了没一会儿，现场就推出了三件压轴产品，头一件是一个祖母绿的翡翠手镯，顾清潼自己有更好的，看不上；第二件是一个紫檀木的手串，顾清潼也没什么兴趣。
　　前两件拍完，最后一个展品终于和大家见面。
　　白色丝绒盒中被强光照亮的粉钻光芒璀然，颜色是浓艳的正粉色，切工也不错，在包间里似乎都能听到外面大厅的骚动。
　　沈茂原本正拿着iPad看文件，不时心不在焉地往屏幕上瞟两眼，这会儿见顾清潼似乎有兴趣，往屏幕上瞟了眼。
　　沈茂淡淡评价：“确实很漂亮。”
　　主持人在一连串的介绍和展示后，激动的宣布开拍：“起拍价，七千万！”
　　沈茂放下iPad，冲侍应生招了招手，穿旗袍的侍应生捧着计价器半跪半蹲在沈茂身边。
　　沈茂输了个数字，紧接着，屏幕上的主持人语气激昂。
　　“A1号包间的客人报价九千万！九千万一次！还有人追加吗？”
　　“A5号包间的客人客人报价一个亿！一个亿一次……A1包间的客人加价到一亿两千万……”
　　整个包间里都是主持人极具煽动性的声音，顾清潼听着听着，莫名想到小时候看的电视节目。
　　有时候中间插播一则电视广告，里面的主持人也是这么卖力的喊。
　　不要九千八！不要九百八！九十八元带回家！
　　报价涨到一亿五千万的时候，顾清潼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么一块破石头，这个价就是收藏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凭心而论，顾清潼上次输掉的项链三百万。
　　让沈茂陪她个这么贵的，她心里也过意不去。顾清潼想了想，正准备开口阻止，包间门被敲响。
　　侍应生起身开门。
　　拍卖行的经理很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外，冲沈茂和顾清潼打招呼，犹豫片刻道：“沈先生，A5号包间的桑小姐想问问您是否愿意把粉钻让给她，她真的很喜欢。”
　　沈茂还没来得及吭声，顾清潼先挑了下眉：“桑小姐？”
　　能坐在包房里，还姓桑的小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沈茂看了眼顾清潼，淡淡道：“抱歉。”
　　说完也不再理会经理，直接示意侍应生关门，沈茂在报价器上按下一个数字。
　　屏幕里，主持人的声音几近破音：“一亿八千万！A1号包间客人报价一亿八千万！是否还有追加？”
　　“一亿八千万一次，一亿八千万两次，一亿八千万三次——成交！”
　　顾清潼嘴角微微翘了下，很快又绷住，她轻轻啧了声：“亏了。”
　　沈茂理了理袖口，没理她，隔了会儿，敲门声响，一名工作人员捧着首饰盒进来，现场向顾清潼和沈茂展示刚刚拍下来的钻石。
　　沈茂挥挥手，让包间内的侍应生都下去，拿过盒子，递到顾清潼面前：“赔你的。”
　　顾清潼拿起钻石略略把玩片刻，漫不经心地扔回盒子里：“太大了。”
　　沈茂：“大了不好么。”
　　“这么大，只能丢进保险箱吃亏，你说你这钱花的亏不亏？”
　　“花了这么多钱不也得不到你一句好话。”沈茂说着，笑了声，“你喜欢就不亏。”
　　顿了顿，他又问：“喜欢吗？”
　　喜欢。
　　当然喜欢。
　　顾清潼眼波微动，还想说什么，沈茂牵过她的手，从首饰盒中拿出裸石，放在她的手指上比了比：“好像是有点大。”
　　顾清潼莫名的，有一种被他握着手套上戒指的错觉。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起来，整个人莫名有点慌张：“怎么，你想给我镶个戒指啊？”
　　沈茂抬眼看她。
　　顾清潼似笑非笑地勾住他的领带：“你不会不知道送戒指是什么意思吧？”
　　四目相对，沈茂笑了声：“你想要戒指可以直说的。”
　　“谁要戒指了？”顾清潼把他的领带绕在手指上玩，“知道我对什么样的男人不感兴趣吗？”
　　沈茂轻轻眯眼。
　　“已经到手的，和主动送上门的。”她故作遗憾，“真不巧，你两样都占全了。”
　　她话虽不好听，嘴角却翘起来。
　　手指暧昧地在他胸前抚摸着，倒像是一种调情。
　　沈茂低低笑了声，一手握住她在胸前作乱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他微俯下身，贴在她耳边道：“……离到手恐怕还有点远。”
　　温热柔软的唇从耳根蹭过，顾清潼腿微微一软，用力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
　　沈茂笑了声就势松开，把钻石放进丝绒盒里，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会儿，又看了看顾清潼。
　　顾清潼挑眉：“你看什么？”
　　“看镶个什么比较适合你。”沈茂说着，让工作人员进来，把钻石交到工作人员手上，然后又交代了几句，走上前搂住顾清潼的腰，“走吧。”
　　两人从楼上下来，正好在停车场撞见桑薇和沈弋，四人都是微微一愣。
　　沈弋看着顾清潼又看看她旁边的沈茂，似乎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是微微冲二人点了下头，给桑薇拉开车门。
　　桑薇却没上车，她冲顾清潼打了声招呼，然后笑吟吟道：“刚刚是你们在A1包间吧？”
　　顾清潼回她一个微笑：“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恭喜你。”桑薇笑了笑，看了沈茂一眼，“沈茂，你还记的你曾经说过会帮我一个忙吗？”
　　沈茂淡淡道：“记得。”
　　桑薇脸上笑容淡了淡：“可是刚刚拍卖会上一点小请求你都不愿意？”
　　沈茂：“这个不包括在内，你也没有提前说过。”
　　桑薇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转身上了车。
　　车子很快从二人面前消失，沈茂的劳斯莱斯也终于驶过来，沈茂给顾清潼拉开车门。
　　直到上了车，顾清潼才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还有这种约定呢？”


第四十六章 
　　沈茂看了她一眼：“你在意吗？”
　　顾清潼不吭声, 好半晌才冷声道：“你别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你和她之前没有关系, 之后也不会有。”
　　沈茂降下一半车窗, 给自己点了根烟，淡淡道：“你不也说过，等我们解除婚约以后, 我想和她怎么样都行。”
　　顾清潼张了张嘴，又闭上，她确实说过。
　　但她没有想过沈茂有一天会拿这话来堵她。
　　顾清潼抿着嘴转过头, 沈茂也不说话, 车厢里一时安静极了，只有窗外的车流和鸣笛声。
　　好半晌，沈茂才开口：“顾清潼, 说一句你在意，就那么难么。”
　　顾清潼转头看他,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 许久，顾清潼才开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在意？”
　　沈茂：“你要是不在意，你问什么。”
　　“……”顾清潼生硬道，“那你当我没问过好了。”
　　沈茂动作顿了顿，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没再理她, 转头看着窗外出神。
　　两人一路僵持到顾清潼家楼下, 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在车库里停稳，顾清潼开门下车, 一言不发地甩上车门进了电梯。沈茂闭了闭眼, 脸色难看的厉害。
　　司机有些犹豫道：“沈总, 您……”
　　沈茂冷声道：“回家。”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做到了无事不联系，期间顾清潼配沈茂会老宅吃了顿饭，沈茂陪她开了次项目会议。
　　两人人前一如既往的秀恩爱，人后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茂一直以为，这么长时间了，她总该有点变化，结果还是老样子，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什么期待。
　　他早知道她是什么德性，不是么？
　　沈茂想到高中时。
　　在那个吻之后，在宋玫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顾清潼其实是喜欢着他的。
　　虽然她什么都不说。
　　但她会去看他打球，会在他拒绝女生表白时流露出别扭的开心，也会趁他午睡时在无人的教室偷亲他的脸。
　　她会在他的保温杯上偷偷贴小纸条，夸他今天很帅；也会在长辈询问他们准备去哪里读大学时，附和他说江大很好；还会在雨天借口路滑撒娇让他牵着她……
　　沈茂一直觉得，他们会在毕业以后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
　　他们本就该在一起不是么？
　　沈茂甚至早早做好了准备，准备在毕业晚会上向她表白。
　　所以当陆添告诉他，顾清潼和人打赌要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时，沈茂压根没放在心上。
　　就算是真的也无所谓。
　　他愿意满足她那小小的、可爱的虚荣心。
　　是直到那天清晨，他站在卫生间外，听到她用兴奋又满不在乎的口吻打着电话，说不喜欢他；夸耀自己魅力大，随便勾勾手指他就上了她的床；还说听说桑薇会在晚会上向他告白……
　　多可笑，他这个要被表白的人都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
　　可她是什么反应呢？
　　她像一只胜利的孔雀般得意洋洋：“沈茂都和我睡了，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她愿意上台丢人就去呗。”
　　她不喜欢他。
　　他的感情只是她和人打赌的筹码。
　　而为了赢，她甚至可以和他上床。
　　哦，可能也不只是为了赢。毕竟她说了，很喜欢他的脸和身体。
　　但即便这样，在看到她伤心时，他还是忍不住心软。
　　他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解释。
　　或者一个道歉也行。
　　可是她做了什么呢？她用最恶毒的词汇咒骂他，傲慢地对他说：“如果你敢和桑薇在一起，我就嫁给沈弋哥，让你一无所有！”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他和沈弋之间不死不休的利益之争，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婚约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沈弋，她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把他的尊严放在地上踩，她甚至用婚约来拿捏他……
　　他以前总以为是她不懂，有误会。
　　其实不是的，她就是没有心而已，就像她自己所说那般，她不在意他的想法，也不在意他的感受。
　　她只是想要一条狗。
　　高兴了就卖弄风情，拿似是而非的爱意吊着他，不高兴了就把他远远推开，下一次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毕竟，谁会在意一条狗的感受呢？
　　沈茂想到不久前周鸿说的话：“你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很明显？”他当时问。
　　“还不够明显？”
　　所以，都这么明显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不想知道。
　　毕竟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
　　-
　　另一边，顾清潼也完全搞不懂沈茂的突然变脸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拍卖会时候的气氛都好好的，出来见了桑薇，说了两句话就什么都变了。
　　只能理解为他在抽风，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又或许是，看到桑薇和沈弋在一起，觉得他和桑薇没希望了，所以心里有火，撒在她身上？
　　顾清潼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两人开始了不知不觉的冷战，直到陈鸣彻底伤好来她这里报道，顾清潼才发现，竟然已经入夏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之前和沈茂有事没事总在天天联系，最近没联系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只是会在深夜的时候，偶尔有一点点想念他……的□□。
　　半夜，顾清潼被肚子剧烈的疼痛疼醒，才发现自己是生理期了。
　　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柜子里拿了止痛药，倒水的力气都没有，塞进嘴里艰难的吞了下去。
　　顾清潼还有点迷糊，整个人蜷成一团，在等待药效上来的时候想着方才的梦。
　　她好像梦到了沈茂那个狗东西？
　　虽然不是很愿意，但顾清潼不得不承认，沈茂的脸和身材确实很不错，也确实吸引着她，但其实她也不是非沈茂不可的，毕竟她也没试过别的男人，等解除婚约以后有机会多试试，说不定有比他更合适的呢……
　　顾清潼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肚子却越来越疼，似乎刚刚吃下去的药一点也没有作用。
　　她感觉自己快疼死了，好半晌才有力气拿起手机。
　　正准备打电话叫人，沈茂先打了电话进来，电话接通，不等顾清潼开口，对面先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过来还债。”
　　“……”
　　还个屁！
　　她都快疼死了他还有心情发-情！
　　顾清潼从没有哪一刻觉得沈茂这么讨厌，忍不住骂道：“你就知道睡我，你这个渣男！沈茂你就是个混蛋，你去死吧……”
　　骂着骂着，忍不住委屈地哭了。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声音不太对，沈茂默了默，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也和你没关系！”顾清潼恶狠狠地挂断电话，随后打给陈鸣，“……送我去医院。”
　　陈鸣接到电话时正准备睡觉，听到顾清潼声音虚弱，连忙爬起来开车往她家里赶。
　　十五分钟后，陈鸣抵达顾清潼家楼下。
　　他刷卡上楼，从电梯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沈茂。
　　沈茂挂了电话不放心，亲自开车过来看了眼，他没有顾清潼家房门密码，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她也不接，正有些急躁。
　　看到陈鸣，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陈鸣先回过神，冲沈茂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沈先生。”随后输了密码进门。
　　沈茂轻轻眯了眯眼，没说什么，跟着陈鸣身后进了门。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卧室里亮着一星灯光，二人走到门口，推开门，先看到顾清潼穿着单薄的睡衣蜷缩在地上，床上还有零星的血迹。
　　陈鸣微微愣了下，不知该不该上前，沈茂已经先上前拿被子将顾清潼裹住，然后将人打横抱起。
　　沈茂摸了摸她冰冷的额头，皱眉问：“你怎么回事？”
　　“生理期……”顾清潼说话有气无力，可看着他的眼神依然恨恨的，“你来干什么？”
　　沈茂没理她：“没吃药？”
　　她痛经的毛病一直都有，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清潼忍痛：“……吃了。”
　　沈茂皱了皱眉：“吃了还疼成这样？你吃的什么药？”
　　顾清潼觉得他一句一句冷冷的像是质问，把头转到一边不想理他。
　　那边，陈鸣已经拿着散落在客厅的空包装过来，他脸色不太好：“是这个药吗？早就过期了。”
　　沈茂看了顾清潼一眼，果断的抱着她起身，一边指挥陈鸣给她拿两件换洗衣服，一边抱着人往外走。
　　顾清潼疼的满头冷汗，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沈茂垂眼看了她片刻，冷冷开口：“过期的药都吃，你也不怕被毒死。”
　　“就算被毒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顾清潼咬牙，“我死之前你还惦记着来睡我一次是吧？”
　　沈茂没吭声。
　　顾清潼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扭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沈茂皱了皱眉，转头看她，就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眼泪汹涌而出。
　　沈茂顿了顿，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顾清潼哭道：“你就是个混蛋！”
　　沈茂不吭声，脸颊却绷紧了。
　　顾清潼：“我们不是约法三章说好不吵架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吵？你不守信用！”
　　沈茂：“……不是你要和我吵么。”
　　顾清潼：“明明是你先找事的！你说我不在意你的感受，那你在意过我的感受吗？你到现在还在指着我！”
　　沈茂喉结滚了滚，半晌妥协似的道：“是我的错，行了吗？”
　　顾清潼丝毫不讲理：“本来就是你的错，什么行不行的！”
　　沈茂没跟她争：“既然不舒服，就少说两句吧。”
　　顾清潼抽了抽鼻子：“就是不舒服才想骂你，现在舒服多了。”
　　沈茂：“……”
　　站在角落的陈鸣听着两人小学鸡式吵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正好电梯开门，他连忙上前挡着门，等两人出去了，才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等二人坐好后，陈鸣飞速开往医院。


第四十七章 
　　半个小时后, 顾清潼打着点滴，躺在vip病房的病床上, 整个人终于从那种死去活来的疼痛中缓了过来。
　　沈茂在外面的会客室和医生沟通着什么, 陈鸣去买了宵夜回来。
　　沈茂送走医生，盛了一小碗粥端进房间里：“吃点？”
　　顾清潼刚刚整个人疼的神志恍惚，这会儿缓过神来, 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就有些尴尬。
　　她默默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欲接过碗，沈茂让了让, 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
　　顾清潼看了他一眼, 又垂下眼睫，默默张口。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碗粥。
　　沈茂放下碗，拿湿巾擦了擦手, 问她：“还要吗？”
　　顾清潼摇了摇头, 靠在床头上，别过脑袋不看他。她不说话，沈茂也不吭声，坐在床边打量着他。
　　他整个人存在感太强，没一会儿, 顾清潼就有些受不了。
　　她微微低了低头, 旋即转过头冲他笑了笑：“今天麻烦你了, 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沈茂不吭声。
　　顾清潼想了想道：“我刚刚太难受了, 说的话做的事不受理智控制, 你别在意。”又顿了顿：“那个什么……我还欠你一次, 改天吧，或者你想让我用手或者嘴也行……”
　　“顾清潼。”沈茂额角青筋跳了跳，冷声打断，“你一定要这样说话是吗？”
　　顾清潼张了张嘴，又闭上，半晌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沈茂静静看着她，好半晌，问：“那你呢？”
　　顾清潼：“什么？”
　　沈茂：“你为什么要和我上床。”
　　顾清潼顿了顿，张了张嘴，又闭上，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喝醉了。”
　　沈茂：“第一次呢？你也要告诉我是你喝醉了吗？不是你把我带去酒店的吗？”
　　顾清潼藏在被子下的手忍不住攥紧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沈茂语气极其冷静：“那为什么桑薇的事情过不去？你告诉我。”
　　顾清潼咬紧了牙关，感受到强烈的痛苦和抗拒：“沈茂，我不想知道了，你别说了可以吗？”
　　沈茂沉默地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大一寒假，你从国外回来，哭着喊着要和我解除婚约，你污蔑我和桑薇在一起，外公和爷爷说要为你做主，他们那么疼你，但是结果呢？事实证明我和桑薇没有任何关系。”
　　顾清潼咬住唇。
　　“你说过，我要是敢和桑薇在一起，你就嫁给沈弋，让我一无所有。”沈茂扯了扯唇角，“我也和你说过很多次，我和桑薇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一定要把我和她扯在一起，这样会让你有理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吗？”
　　顾清潼感觉有点喘不上气：“那你……当时为什么接受她的表白？”
　　“我没有接受她。”沈茂冷静道，“她是个女生，我不想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顾清潼嘴唇发抖：“所以……我就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是吗？”
　　沈茂静静地看着她：“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你随便勾勾手指我就上了你的床，因为我和你睡过了，所以不可能和别的人在一起，这些话，是你说过的吧？”
　　顾清潼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他。
　　沈茂目光冰凉：“你和人打赌，我在你和桑薇之间一定会选你，有没有这回事？”
　　顾清潼张了张嘴：“……你都知道。”
　　沈茂平静地注视着她。
　　顾清潼：“你一直都知道，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吗？”
　　沈茂：“我没有那么无聊。”
　　顾清潼轻轻吸气：“……那你现在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我来说，那些已经过去了。”沈茂顿了顿，像是疲惫似的，“至于桑薇，我和她从始至终除了同学关系什么都没有，你赢了，开心吗？”
　　顾清潼怔怔地看着他。
　　沈茂轻轻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我明天早晨还有个会，就不在这陪你了，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拿着外套转身出门。
　　顾清潼徒劳地伸了下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他，却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茂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清潼怔怔地坐在床上，她其实想说打赌的事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听到的那些话是她乱说的，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是什么意思呢？顾清潼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顾清潼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她忍不住给沈茂发消息，文字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句——
　　“你是不是在伤心”
　　沈茂隔了好久才回她：“没有，你别多想”
　　顾清潼看着那句话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做了个梦，梦到是大一那年，沈茂去国外给她过生日，两人当时大吵一架，她觉得她再也受不了沈茂了，等回了国说什么也要和他解除婚约。
　　那会儿外公的身体不好，病得很重。
　　但还是很认真的问她，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顾清潼在梦里也忍不住想，对啊，为什么呢？
　　她还记得她当时列了很多证据来证明沈茂有多讨厌，就会惹她伤心，对她一点也不好，她实在忍受不了。
　　当时外公问她，为什么别人做同样的事情她就不会生气。顾清潼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那个人是沈茂就不行。即便她以后注定要和人联姻，她宁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也不愿意嫁给沈茂，只有他不行。
　　顾清潼说着这些，忍不住趴在外公的膝头默默流泪。
　　而外公只是揉着她的头发，说潼潼你还小，太任性了，等你长大了，毕业了，还是想解除婚约的话外公再为你做主。
　　可惜外公没有等到她毕业就去世了，外公去世前，曾经和沈茂谈过一下午的话，顾清潼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大抵是外公让沈茂多照顾她。
　　可是顾清潼却并不会为此开心，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外公的嘱托，她宁愿沈茂不要对她好。
　　顾清潼睡的昏昏沉沉，第二天醒来时，还在想，她好像是对沈茂比别人都要苛刻。
　　可是，为什么呢？顾清潼不是很懂。
　　顾清潼在医院住了一晚上，医生又给她开了点药，没什么事便回了家。
　　工作上出了点问题，顾清潼临时去春城出差见个投资人，是到了那边才知道沈茂也在。
　　两人约出来一起吃了顿饭，好像那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吃完饭，沈茂在当地分公司有个会，他问顾清潼：“你呆几天？”
　　顾清潼：“我后天代表青桐影视参加圈里的慈善晚宴。”
　　沈茂点点头：“那我明天先回去了。”
　　顾清潼：“好。”
　　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各忙各的。
　　顾清潼知道沈茂住哪个酒店，沈茂也知道，但两人似乎都没有去找对方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顾清潼起床，就收到了台风预警，她问了问沈茂的航班，知道不影响后便也没什么话好说。
　　下午，顾清潼被当地负责人带着去参观科技园区的选址。
　　沈茂在机场vip候机厅里等待登机，广播响起，路天明提着行李跟着沈茂登机。
　　关手机前，沈茂收到一条科技园区暴雨导致连环车祸的消息，他想了想，给顾清潼打了个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
　　沈茂皱了皱眉，眼见机舱门即将关闭，沈茂起身大步往外走。
　　空姐试图阻拦：“这位先生……”
　　沈茂：“我要下飞机。”
　　路天明也连忙跟上：“沈总，您这是……”
　　沈茂：“给蒋总说一声，就说这边台风，我回不去，明天的会议暂时推迟。”
　　沈茂说着又给顾清潼入住的酒店打了个电话，得知人并不在酒店时，脸色微微沉了沉。
　　机场和科技园区南辕北辙，沈茂从机场开车过去要将近三个小时，走到半路时，台风便来了。
　　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始终联系不上顾清潼人。
　　沈茂有些烦躁，把电话打给舅舅让他们也帮忙联系，自己打电话给分公司的负责人，让他们调查方才暴雨连环车祸的伤着和医院。
　　路边四处都是躲避风雨的行人，狂风吹得广告牌和行道树哗啦作响，不时有断枝和广告牌从高处落下。
　　路天明逆着风，感觉车都比往日开的艰难。
　　暴雨打在车窗上，几乎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天色黑沉，呜呜的风声似乎遮盖了一切的声音。
　　有交警打手势示意他们该快远离路边避风。
　　路天明不得不在风声中放大嗓门：“沈总，我们现在去哪？”
　　现在还联系不上顾清潼，四处乱跑更不可取，沈茂决定先去顾清潼入住的酒店等着看看情况。
　　-
　　发生连环车祸时，顾清潼离出事车辆不远，见状直接让司机返回，路上手机近了水，这会儿也开不了机。
　　她正无所事事的坐在床上看文件，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酒店服务人员送的备用机，便起身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看到浑身湿透站在门口的沈茂，顾清潼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你不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没走？”
　　沈茂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顾清潼：“我手机进水了……”
　　她说着才反应过来，让开门口的位置让沈茂和路天明进来。
　　顾清潼住的是套房，一共三个房间，多两个人没什么大问题，她一边让两人进来，一边让陈鸣帮忙拿毛巾，给去餐厅打电话送餐。
　　顾清潼让沈茂去主卧的浴室洗澡，看他的行李箱也是湿淋淋的，便让陈鸣先拿一套衣服给沈茂凑合一下。
　　透过酒店浴室的磨砂玻璃，可以看见沈茂站在淋浴喷头下的模糊身影。
　　顾清潼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衣服我给你房门口……”
　　不等她说完，玻璃门被拉开，沈茂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进浴室。
　　顾清潼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沈茂拿湿淋淋的手捧住她的脸吻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下周六见！
　　最近改文改的脑子有点混乱，不过没关系！我快改完了呜呜呜，要是有看不懂的到时候可以重看


第四十八章 
　　衣服落在地上, 他浑身都湿淋淋的，肌肤滚烫, 顾清潼想推他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况且她本就对他没什么抵抗力。
　　半推半就地被他压在淋浴间的玻璃上吻了好一会儿才退开。
　　浴室里水汽蒸腾, 热气熏得顾清潼有点眩晕，她微喘着气，看着沈茂近在咫尺的漆黑双眸。
　　不知怎么嗓子有点干。
　　想想上一次还是在春节前……
　　顾清潼轻轻咬了下唇, 声音控制不住的发软：“你过来……”
　　不等她说完，沈茂已经再次吻下来。
　　他的吻大多时候都是强势、霸道的，但也有温柔又慢条斯理的时候, 可无论是怎样的吻, 他都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她的感官，始终理智，始终清醒, 像是一名高高在上的神祇，看着她独自沉沦。
　　顾清潼有时候也会想, 他是对这种事没有兴趣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呢？
　　毕竟两人的婚约在那摆着, 以沈茂的性格为人，在婚约解除前是不可能去找别人的。但就像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这也是基本的生理需求之一, 就算发生关系的对象谈不上喜欢, 但至少安全合法, 没有后顾之忧。
　　而且不是顾清潼自吹，她的脸和身材沈茂都没兴趣的话, 那他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就是取向有问题！
　　况且沈茂虽然冷淡了点, 但服务意识好, 所以一直以来，顾清潼也没什么不满，这还是头一次，顾清潼在亲密行为中感受到他对自己强烈的渴求。被他触碰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背后是冰凉的瓷砖，而身前是他滚烫有力的怀抱，感觉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顾清潼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和他纠缠。花洒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滚烫的热水兜头浇下来，顾清潼眼睛都睁不开，玫瑰花瓣一般的指甲掐进他肩膀里。
　　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问：“你、为什么……过来……”
　　沈茂抹去她脸上的水珠，两人隔着源源不断落下的水幕对视，沈茂胸膛起伏：“我看到新闻推送的车祸消息……”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用力掐着她的腰，再一次低头吻上来。
　　台风吹了整整三天，三天里，顾清潼和沈茂就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过。
　　酒店工作人员会按时把食物和生活用品送到房间门口，而他们就在房间里，窗外是宛如世界末日般的狂风暴雨，而他们仿佛一点也注意不到，眼中只剩下彼此。
　　被他紧紧抱住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拥有了全世界，她似乎终于不再是那个被宋玫一次次冷漠推开，亦或者追着顾屿生的背影哭着喊“我听话，爸爸别不要我”的小女孩了。
　　顾清潼忍不住在他怀里哭出来，沈茂胸膛起伏，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想要离开，顾清潼却依然死死地抱着他，手脚都缠上来，断断续续让他别走，沈茂低声哄着，给予她最温柔的抚慰。
　　顾清潼睡过去后做了个梦。
　　是大一那年冬天，沈弋专程跑来美国给她过生日，送她回家时，在楼下向她表了白。
　　顾清潼其实是有些难过的，那时她和沈茂闹翻，顾屿生又和方宜嘉发展出那种关系，她一个人在国外无依无靠，也就只有沈弋还记得来看她。
　　她贪恋沈弋对她的好，尽管她只是把他当哥哥，尽管她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想要他给予的一点点温暖。顾清潼想，如果她拒绝了，也许沈弋就不会对她好了。
　　可她还是上前抱了抱他，告诉他：“谢谢你的喜欢，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哥哥。”
　　这时沈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不顾她会疼，死死攥着她的手臂，硬生生地将她从沈弋怀里扯开，然后转头狠狠给了沈弋一拳。
　　两个人像两头愤怒的狮子一般扭打在一起，沈茂虽然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高冷的不像样，但打起架来，比谁都厉害。顾清潼头一次见他这样不管不顾，疯了似的压着沈弋打，沈弋很快便毫无还手之力。
　　顾清潼在旁边怎么也拉不开，她又急又气，浑身都在抖，拽着沈茂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沈茂，你发什么疯！”
　　沈茂的动作像是一瞬间将助力，他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好半晌起身转头看她。
　　顾清潼永远记得沈茂当时的脸色。
　　他把毫无反抗能力的沈弋扔在一边，转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顾清潼忍不住微微发抖，那好像是她第一次在面对沈茂的售后感到害怕。
　　而沈茂眼眶泛红，一张原本白净漂亮的脸近乎扭曲，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他的目光在顾清潼的脖子上停了停——
　　那是沈弋方才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条项链。
　　随后他突然发疯发疯般地把那条项链硬生生从她脖子上扯了，他不顾她的反抗，拽着她的头发，当着沈弋的面强吻了她，他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不管顾清潼怎么挣扎咬他都不松口。
　　沈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拽开沈茂，却被沈茂的保镖架走，只留下一声声悲愤的怒吼。
　　等沈茂终于放开时，唇上都是她咬出的淋漓鲜血。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抬手用力抹掉唇上的血迹，眼神阴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冷冷警告她：“只要我们一天没解除婚约，你就一天是我未婚妻。顾清潼，管好你自己，你知道我的底线，你要敢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
　　顾清潼气得浑身发抖：“你凭什么管我，你自己还不是和桑薇不清不楚！我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你可以试试。”沈茂冷冷打断，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清潼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融入夜色，眼眶刺痛，她随手拿起手边一个手提袋往他脑袋上砸，声音里都是哭腔：“你以为你是谁！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别做梦了，我这辈子就是嫁给一条狗都不会嫁给你！”
　　手提袋砸在他的脑袋上，又滚在地上。
　　沈茂脚步顿了顿，微微偏头看了眼，那是他费尽心思给她准备的礼物。沈茂用力握紧双拳，闭了闭眼，随后捡起手提袋，毫不留恋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沈茂冷冷道：“那你去退婚。”
　　他头也未回，就那么一步步的，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公寓楼外，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代表着他们十九岁的生日彻底过去。
　　忽然间，无数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
　　黑夜被点亮，无数行人和车辆驻足，快门和惊叹声不断。
　　漫天烟花中，顾清潼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去翻垃圾桶，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被沈茂丢掉的手提袋。
　　顾清潼打开，看到首饰盒中沈茂为她准备的项链——
　　是她前一段说过很喜欢却没买到的。
　　但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因为沈弋刚刚送了她一条一模一样的。
　　可顾清潼却不知道为什么，感到胸口剧烈的痛楚，她紧紧滴握着那条项链，忍不住嚎啕大哭。
　　再后来，是她从朋友圈得知桑薇专门回国给沈茂办了个生日party，虽然合照里并没有沈茂，但陆添周鸿，沈茂的那些朋友们都在。
　　朋友圈里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向桑薇和沈茂献上祝福，调侃她早日达成心愿。
　　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其实沈茂是有婚约的。
　　寒假时顾清潼回国，头一次当着两家所有长辈的面提退婚。
　　可没有人同意，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在胡闹，直到她哭着说沈茂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沈家老爷子暴跳如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沈茂狠狠揍了一顿，逼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沈茂一言不发，他只是用那种轻蔑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嘲弄地问：“顾清潼，污蔑我有意思吗？”
　　转天，沈老爷子和舅舅们轮番来劝她，问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阿茂和别的女同学没有关系。
　　说小姑娘吃醋归吃醋，但退婚的事不能随便提，改天让阿茂来给她道个歉，两个人就不要闹别扭了。
　　顾清潼很难受，明明是他要退婚的，是他让她退婚的，可事临到头了不配合的还是他，她不知道沈茂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宁愿不和桑薇在一起也要和她维持婚约。
　　后来她想，大概他是怕她和沈弋在一起吧，至于她会不会难过，愿不愿意，他才一点不在意。
　　顾清潼去找了宋琛，那会儿外公已经病得很重了，常年在医院躺着，没有几天是清醒的。
　　怕刺激到他，有什么事情大家都瞒着。
　　比如说她并非顾屿生的孩子，比如说顾屿生和方宜嘉的破事。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全心全意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的，那也只有外公了。
　　那天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顾清潼推着外公出去晒太阳，陪他说了一下午的话，然后趴在外公的膝头说不想嫁给沈茂，想和他解除婚约。
　　外公听着她的控诉和抱怨。
　　只是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问：“我们潼潼不喜欢阿茂，那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顾清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除了他，什么样的都行。”
　　再后来，外公去世了。
　　顾清潼坐私人飞机从国外连夜赶回来，只来得及见到外公最后一面，就连到了最后一刻，外公也在担心她。
　　外公拉着她的手叮嘱，说潼潼啊，你该长大了，以后不要那么任性，你要学着坚强一点。
　　顾清潼以前是很喜欢哭的，可是这个时候，看着外公缓缓闭眼，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好像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最爱她的那个人终于还是不在了。
　　顾清潼不希望外公不在了还要为她操心，她刚刚过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她想，她是必须得坚强起来了，她身上，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她不再期待有人来爱她，她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些令人软弱而无用的情感。
　　夜里在灵堂守夜时，沈茂拿了毯子过来给她披在肩上，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下，他可以替她守后半夜。
　　这还是自高中毕业一年多以来，他头一次这样心平气和滴和她说话。
　　顾清潼还记得毕业聚会那晚，其实那会儿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在冷战，是一个谁也不理谁的状态。
　　聚会上，沈茂握着她的手主动求和。
　　顾清潼不想理他，和同学们玩游戏，输的人要喝酒，沈茂非要替她喝，顾清潼不高兴，故意输掉游戏，但沈茂却毫无怨言，一杯又一杯，最后成功被众人灌醉。
　　顾清潼送他回家时，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沈茂死死握着她的手，靠在她肩上，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地问：“潼潼，不生气了，好不好？”
　　顾清潼的心早在他被灌酒那会儿就软了，这会儿更是化成一滩水。她别别扭扭地说，谁生气了，我才没生气。
　　也不知道沈茂听成了什么，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笑，湿热的呼吸，滚烫的皮肤都蹭在她脖颈间。
　　也就是这一瞬间，顾清潼临时改了主意，把人带去酒店，她想，其实沈茂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吧？
　　顾清潼叫了酒，忍着羞怯把自己灌到半醉，然后鼓起勇气凑上去吻他。沈茂醉得厉害，一开始几乎没什么反应，只是半睁着漂亮的桃花眼怔怔地看着她。
　　顾清潼只有那么一点可怜的，一点也不具实操性的书本经验，她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有一点进展又实在太疼，忍不住娇气地哭出来。
　　眼泪掉在沈茂的脸上，他不知是清醒过来一点还是在做梦，终于有了点动作，主动凑上来吻她的眼睛，叫她的名字，见她难受，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哄她别哭，问她轻一点好不好。
　　顾清潼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听着他在耳边发出好听的声音，只觉得浑身滚烫，好像再怎么难受也值了。
　　明明才刚刚过去不到两年，可如今想来，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顾清潼拒绝了沈茂的好意，他没有再劝，但也没有走，默默地在一旁陪着她，就如同当年宋玫去世时那样。
　　顾清潼当时问过她：“你是每天都跟着我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外公让我看着你。”
　　所以，现在也是外公的嘱托吧？
　　其实也不难猜，沈茂本质上其实是个温柔有担当责任感还很强的人，所以就算再讨厌她，外公临终的嘱托他也会照做。
　　顾清潼甚至怀疑，就算将来有一天沈茂成功接管逸宁，可以不顾老爷子的反对为自己的婚约做主，如果她过的不好，他也依然会娶她，哪怕仅仅只是当个摆设，但他会给她应有的体面和物质保障。
　　凭心而论，虽然两人总是吵吵闹闹。
　　但大部分时候，沈茂对她并不差，可这并不是顾清潼想要的。
　　被他怜悯，对她来说，比一夜间变成穷光蛋，亦或者日日面对顾屿生的羞辱和折磨都要来的更加的难以忍受。
　　葬礼结束后，顾清潼回学校上课，沈茂亲自送她去机场。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他似乎是想和她说什么。
　　顾清潼却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她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沈茂在后面喊她：“清潼。”
　　顾清潼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外公说了，解除婚约的事等我们毕业以后再说，以后没有事，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沈茂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顾清潼笑了笑，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他说：“沈茂，再见。”
　　-
　　第三天，台风彻底过去。
　　清晨，阳光破开厚厚的云层照进没拉窗帘的卧室。
　　顾清潼在晨光中醒来。
　　她困倦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一瞬间照进眼底，刺痛她干涩的双眸，顾清潼立刻紧闭双眼，将脑袋埋进沈茂的胸前。
　　她枕在他的手臂上，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周身都被他的温度和气息所环绕，顾清潼想着那些她努力想要抛却和忘记的往事，感觉到浓浓的苦涩。
　　她想，她终于明白她究竟忽略了什么。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沈茂是不同的。
　　不是讨厌。
　　也不是什么八字不合看不顺眼。
　　其实是喜欢。
　　她喜欢着他，从那么早那么早以前就开始了。
　　原来是喜欢啊……
　　顾清潼莫名想笑，但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
　　大约是察觉到她在哭，沈茂迷迷糊糊醒过来，他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声音微微沙哑，整个人还不大清醒：“……怎么了？”
　　顾清潼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她像一只受伤濒死的小兽，近乎绝望的呜咽道：“沈茂，我恨你！”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说这真的是一篇甜文，你们信吗？真诚.jpg
　　十点还有一更嗷~


第四十九章 
　　沈茂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不是什么调-情式的咬法, 而是下了死口，沈茂闷哼了声, 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可是在感觉到她的眼泪时，他微微顿了顿，让自己放松下来, 抬手按住她的后颈，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沈茂低声在她耳边道：“……疼。”
　　肩膀上的牙齿顿了顿，缓缓松开。
　　沈茂把她从怀里拉出来, 看着她哭得乱七八糟的一张脸, 凑上去亲了亲她哭红的眼皮，又碰了碰她略显干涩的唇。
　　察觉到搂在脖子上的手紧了紧，沈茂亲昵抵着她的额头, 声音带了点笑意：“还没下床就这么无情？”
　　顾清潼被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吸了吸鼻子, 移开目光，哑声道：“难受。”
　　沈茂探手下去摸了摸：“我看看。”
　　说着掀开被子，顾清潼还没来得及穿衣服，被明晃晃的晨光一照，恼怒地抬腿踢他, 被他一把捉住脚腕。
　　顾清潼紧张地抓住他的头发：“真的很疼！你别……”
　　沈茂含糊地“嗯”了声, 声音微微沙哑：“没事, 别怕，不动你。”
　　他说着起身给她盖好被子, 又给自己套了条裤子, 然后去一边给路天明打电话, 让他送药和早饭过来。
　　顾清潼躺在床上，看着他裸着上身在一边走来走去。
　　宽肩窄腰，肌肉结识漂亮，肩背脖颈胸膛上都有她弄出的痕迹，不知怎么，耳朵就烧起来。
　　她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想打滚又怕被他发现，只好用力蹬了蹬被子。
　　下一秒，拉伸过度的大腿肌肉发出强烈抗议，顾清潼鼻子一酸，忍不住□□出声。
　　真的太！疼！了！
　　顾清潼含泪忍痛，旋即身边床垫微微下陷，脑袋被人从被子里剥出来。
　　沈茂探手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脸怎么这么红？”
　　顾清潼：“……捂的。”
　　修长指尖轻触着她的眼尾：“怎么又哭了？”
　　“……”
　　“谁哭了！我那是疼的！疼！”顾清潼恼羞成怒，一把拍开他的手，还不忘倒打一耙，“还不是怪你！一点都不知道节制！”
　　沈茂好气又好笑，用力捏着她的脸晃了晃：“我们讲讲道理？到底是谁不知道节制？”
　　顾清潼：“你！就是你！”
　　沈茂眯了下眼，捉着她的手腕压在枕上，俯身吻她。顾清潼拼命摇头：“你还没刷牙……”
　　“嫌弃我？你不也没刷。”
　　沈茂丝毫不以为意，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摁在床上吻得气喘吁吁，直到敲门声响起才放开。
　　起身前，他像是故意挑衅似的，亲出响亮的“啵”的一声。
　　顾清潼恼怒地拿枕头砸他：“混蛋！”
　　沈茂笑了声，给自己套上衬衫，转头去开门。
　　路天明送了药和早饭过来，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两句话，随后沈茂关门，把早饭放在茶几上，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又去衣帽间拿了裙子。
　　沈茂把顾清潼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给她上了药，又套上裙子，然后把人打横抱起去了沙发上。
　　顾清潼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刚夹起一块虾饺又顿了顿。
　　沈茂：“怎么？”
　　顾清潼抬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还没有刷牙。”顿了顿，表情带了点嫌弃：“你好像也没有。”
　　沈茂眉心轻轻跳了下，放下碗筷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往卫生间走。
　　顾清潼嘴角微微翘了翘，不自觉地哼了两声，沈茂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别唱。”
　　“为什么？”还不让人唱歌了？什么毛病！
　　“五音不全，真的很难听。”
　　“……”
　　拔吊无情的狗男人！才刚下了床就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顾清潼气死了，正准备说话，沈茂已经把她放在洗手台前，顾清潼的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整个人软得站都站不住，沈茂从身后撑住她，让她踩在自己脚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借力。
　　顾清潼见他轻轻松松将一百多斤的自己抱来抱去，再看自己腰酸腿疼一副软趴趴纵欲过度的模样，莫名有点不爽。
　　她忍不住戳了戳沈茂的腰，酸溜溜道：“体力很好嘛。”
　　“还行。”沈茂伸长了手臂拿过洗手台上的牙刷，一边挤牙膏，一边看着镜中的人满脸的不服气，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微微顿了顿，沉吟着改口道：“是你比较差。”
　　“……？”顾清潼瞪圆了眼，“我不是在夸你！”
　　“嗯，我是在安慰你。”
　　“？”
　　神特么的安慰！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狗男人！她并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顾清潼正想骂人，沈茂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道：“张嘴。”
　　顾清潼微微一抖，看着面前挤好牙膏的牙刷，正想说我自己来，刚刚张开嘴巴，沈茂已经把牙刷放了进来：“再张大点。”
　　口腔是很敏感的地方，平时自己刷牙不觉得，可这会儿，看着镜子里沈茂拿着牙刷给她刷牙的模样，顾清潼不知怎么感觉到莫名的羞耻，整个人从胸口到脖子红了一片。
　　她一把拍开沈茂的手，接过牙刷，含糊道：“我自己来！”
　　沈茂也没和她争，搂着她的腰自身后静静地看着她，顾清潼的长发总是往下掉，沈茂便替她抓着，看着她低头时纤长白腻的后颈，他忍不住低头，拿生出胡茬的下巴在上面蹭了蹭。
　　顾清潼被口中的泡沫呛了下，转头推开他的脸：“你……别动！”
　　沈茂低低嗯了声，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不动了，安静地透过镜子看着她。
　　顾清潼被他滚烫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她吐掉嘴里的泡沫，胡乱的擦了把脸，便催促沈茂抱自己出去。
　　把她在沙发上安顿好，沈茂才自己去卫生间洗漱。
　　顾清潼还很累，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睡过去。
　　沈茂陪着她躺了会儿，等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换了衣服出门。沈茂去书房和集团总部开了个视频会议，又让路天明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定了下午回江城的机票。
　　开完会，沈茂从书房出来，就见陈鸣抽着烟在书房门口溜达。
　　见了他，陈鸣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几眼，才吭哧吭哧地开口道：“沈先生……”
　　喊了一声，又停下来，一副十分难以启齿的表情。
　　沈茂淡淡地看着他：“什么事。”
　　陈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那个……顾小姐她……身体不太好，所以……”
　　陈鸣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但言外之意沈茂是听懂了——
　　顾小姐她身体不好，所以你节制一点。
　　顾清潼身体如何沈茂心里自然清楚，轮不到一个保镖来提醒，更何况是两个人的私事。
　　沈茂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你需要关心的是雇主的安全而非私事。”
　　顿了顿，想到顾清潼一直以来对这个保镖奇怪的态度，以及……这个保镖居然有顾清潼家里的房门密码，而他却没有。
　　沈茂脸色沉了沉，再一次提醒他：“顾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陈鸣尴尬地点头：“是我多嘴了。”
　　沈茂晚上要在江城出席一个晚宴，订了下午四点的机票，酒店离机场有些距离，十二点过就得出发。
　　临离开前，沈茂回房间看了看顾清潼。
　　她累坏了，这会儿睡得正熟。她睡眠习惯很不好，总喜欢把脸埋在被子里，沈茂轻轻拉了拉被角，露出她睡得红扑扑的一张脸。
　　两人睡了那么多次，这好像还是除第一次外，他头一次有如此柔软不舍的情绪。
　　都说人在亲密行为时会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顾清潼在身体联结的那一刻所爆发出来的强烈的情感和渴望，她是那样的依赖他，需要他，甚至有一种飞蛾扑火式的自我献祭。
　　沈茂想，也许她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
　　沈茂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的眼皮，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鼻梁，唇角，和下巴。
　　他贴着她柔嫩的脸颊轻轻蹭了蹭，脸上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迷恋。
　　顾清潼大概是被他弄得烦了，皱着眉推他，哼哼唧唧地往一边躲。沈茂抱住她哄了两句，又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道：“我先走了。”
　　顾清潼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去哪？”
　　“回江城。”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有个晚宴推不掉，要见个合作方。”
　　沈茂亲亲她的额头：“你继续睡。”
　　顾清潼“嗯”了声，重新闭上眼。
　　沈茂给她盖好被子，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腔柔情，起身，拿着外套从房间出去。
　　路天明已经收拾好行李在门口等着，见沈茂出来招呼一声：“沈总。”
　　沈茂收起脸上表情，又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微微颔首道：“走吧。”
　　-
　　顾清潼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她愣愣的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顾清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沈茂在半小时前发来消息，告诉她已经落地江城，问她有没有起？让她记得自己上药。
　　顾清潼放下手机起身，腿还有点软，但比起上午那会儿要好上很多。
　　她拉开窗帘，静静看着外面的城市夜景，直到听到敲门声在回过神来。
　　陈鸣在外面问她醒了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清潼把灯打开，在睡裙外套了件外套，走过去开门，吩咐道：“让餐厅送点清淡的过来。”
　　陈鸣应下来。
　　顾清潼拿出笔记本电脑，去吧台坐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开始处理这些天以来积累的工作。
　　餐厅把晚餐送上来时，顾清潼正在开电话会议。
　　陈鸣站在一旁看着她，她一身居家装束，长发慵懒地披散下来，脸上还有浓浓的倦色，但处理起工作来却沉稳又干练，一条条要求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下属提出问题也应对的游刃有余，能够很快给出解决方案，解决不了的也会暂时搁置，告诉手下员工，她会亲自负责后续的跟进和处理。
　　聪慧，威严又足够可靠，和当年的宋玫很像。
　　顾清潼会议结束，挂了电话起身，就见陈鸣在一旁看着自己，她淡淡瞥他一眼，走到餐桌边坐下：“吃了么？”
　　陈鸣回神：“还没。”
　　顾清潼抬抬下巴：“一起吧。”
　　陈鸣也没推辞，在她对面坐下，两人安静地吃着饭。
　　顾清潼给沈茂回了消息，把手机放在一边，她微垂着眼，安静吃饭的动作优雅又赏心悦目。
　　沉默中，一顿饭不知不觉就到了尾声。
　　顾清潼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也没抬眼，淡淡道：“你订明早的机票回江城。”
　　陈鸣愣了愣：“顾小姐……”
　　他没记错的话，顾清潼原定要参加的慈善晚会因台风推迟到下周，她没说过不参加的话。
　　还不待他问清楚，顾清潼已经道：“明天我妈忌日，我走不开，你代我去献一束花，机票和来回路费我报销。”
　　陈鸣霍地抬眼地看她。
　　顾清潼却没理他，站起身，去吧台拿上笔记本电脑准备回房间。
　　陈鸣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道：“那你的安全问题……”顿了顿，不等顾清潼回应又道：“我有战友在这边，这两天让他暂时替我，顾小姐你看可以吗？”
　　顾清潼转头看他。
　　陈鸣道连忙道：“人品什么的你放心。”
　　顾清潼淡淡“嗯”了声，不再理他，转身回了房间。
　　-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潼忙着处理台风前被耽搁的工作，空闲时间会和沈茂聊上两句，但并不多。
　　陈鸣在忌日后第二天便回来了，他没说那天发生了什么，顾清潼也没问。
　　似乎除了那个一起吃饭的夜晚，两人一直保持着一种默契，都在假装不知道陈鸣和宋玫之间的关系。
　　倒是沈茂，特意打了个电话问顾清潼：“你那个保镖到底怎么回事？”
　　顾清潼漫不经心：“什么怎么回事？”
　　沈茂是在那天和宋家人一起去祭拜宋玫时发现陈鸣也在的，当时他多问了两句，陈鸣说是顾清潼让他帮忙来献花。
　　先不说就算顾清潼当真走不开，找舅舅，找沈茂，找谁不行，偏偏让陈鸣特意赶回来？
　　更何况，她和宋玫的母女关系一直不好。
　　不知什么原因，宋玫去世后，她也从不曾来看过一眼，更奇特的是，宋家的两个舅舅也不对此多说什么。
　　如今她找这么一个人来献花，实在可以称得上是行为诡异了。
　　知道她不想说，沈茂沉默片刻，也没逼她，转而问道：“为什么他会有你家里门上的密码？”
　　顾清潼：“……”
　　“他是我的保镖，有密码很奇怪吗？”顾清潼有点无语，“喂，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如果我说是呢？”
　　“……？”
　　顾清潼愣了愣，觉得好气又好笑：“他都四十多了，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沈茂也跟着笑，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试探，也像是在刻意撩拨：“那你把密码也给我一份？”
　　“不要。”说到这里，顾清潼还有点不高兴，“我最近都不是很想见到你。”
　　沈茂：“还在难受？”
　　顾清潼没理他，但显然是一种默认。
　　沈茂笑了声：“自讨苦吃。”
　　顾清潼忍不住磨了磨牙，恼道：“你很得意是吧？”
　　沈茂用实际行动表现了他的得意，爽朗的笑声透过手机听筒传来，微微的震感传导到骨膜上，顾清潼感觉政治耳朵都在发酥。
　　她换了只手拿手机，语气里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娇嗔：“你再笑我就挂了啊！”
　　沈茂收了声，但高地起伏的呼吸声告诉顾清潼，他真的还在笑。
　　顾清潼咬了下唇：“我真的挂了！”
　　沈茂这才道：“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顾清潼挑眉，“你要来接我啊？”
　　沈茂漫不经心地和她调-情：“看情况。”
　　沈茂也就嘴上那么一说，结果到了顾清潼回江城那天，星城分公司临时有事，需要他这个大老板过去撑场面，沈茂不得不赶过去。
　　沈茂的飞机起飞时，顾清潼还没落地，在江城落地后才收到他的消息。
　　两人原本也没有约定过什么，顾清潼也没觉得失望或怎样，在外面呆了近十天，到底是比不上家里，她回家洗了个澡，好好休息了两天，去Rouge找姜胭。
　　她许久没来，姜胭一边给她调酒一边打趣：“终于知道想我了？”
　　顾清潼弯了弯唇角，拖着下巴看她：“姓秦的最近还在纠缠你吗？”
　　姜胭摇头：“多亏了你的保镖，对了，我最近没事了，要不你让人回去？”
　　“没事，我已经找了人了，你让他继续跟着吧。”顾清潼摆摆手，顿了顿又问，“你能讲讲你和秦燃的事吗？”
　　姜胭有些稀奇地看了她一眼，顾清潼向来对别人的感情故事没有兴趣，别人想说给她听她都懒得听，更别说主动开口去问。
　　姜胭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顾清潼晃了晃酒杯，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她淡淡道：“好奇。不能说吗？”
　　“也不是……”姜胭笑了下，“你想知道什么？”
　　顾清潼：“你喜欢他吗？”
　　“曾经喜欢过。”姜胭顿了顿，轻声道，“很喜欢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了！明天见！
　　虽然只有两章，但每章有五千字！！


第五十章 
　　姜胭和秦燃之间的故事说来也简单, 就像无数的狗血小说里写的那样，女主角父母意外身亡, 被父亲多年好友收养, 却被男主角误会为父亲的私生女，为了给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男主角让人欺负她、霸凌她, 自己却在背后做好人，等到她无法控制的依赖他，爱上他, 再把一切真相残忍的在她面前揭开。
　　顾清潼听着她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讲完她和秦燃之间一连串的纠葛, 愣了愣，问：“那你恨他吗？”
　　姜胭笑了笑：“清潼，爱的反面不是恨, 是不在意。已经过去了。”
　　她托着腮叹了口气：“就是他这么时不时的出来纠缠挺烦的。”
　　顾清潼没吭声，轻轻拿吸管搅拌着酒杯里的冰块, 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胭看了她两眼：“怎么了？和沈总吵架了？”
　　“没……”顾清潼顿了顿,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显得有点难以启齿，“我觉得我可能，好像，有点……”
　　姜胭：“什么？”
　　顾清潼眼神迷茫：“……喜欢他。”
　　“……”
　　“……”
　　“……”
　　姜胭还以为她要说什么, 结果暗暗期待了半天就这？就这？！
　　姜胭很是无语：“什么叫好像可能有点？你就是喜欢他啊。”
　　见顾清潼不说话, 姜胭顿了顿：“等等！我以为你之前只是傲娇嘴硬不愿意承认……你不会真的是现在才发现吧？”
　　顾清潼微微垂下头, 想起不管是姜胭、虞瑶还是叶知秋，都曾说过类似“你真的不喜欢他吗”这样的话, 她有些自嘲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然后都觉得我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很可笑？”
　　姜胭愣了愣,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大对。
　　“怎么会可笑呢？”姜胭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不挺可爱的么。”
　　顾清潼笑不出来。
　　姜胭想了想，道：“清潼，你和沈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是你自己最清楚，我们都只是旁观者，大多时候也就开开玩笑，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清潼神色淡淡，晃了晃酒杯，端起一饮而尽，示意姜胭再给自己倒一杯。
　　姜胭一边调酒一边打量她：“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顾清潼：“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姜胭笑：“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啊。”
　　顾清潼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
　　当然也是有开心的时候的，比如和他亲昵的时候，比如和他调-情的时候，比如就是有一搭没一搭随意闲聊的时候，亦或者是通着电话什么都不说，仅仅只是听着他的呼吸的时候。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是结果呢？
　　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之前还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一切，可是好像从她意识到喜欢他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情绪开关似乎就在无形中被他掌控了，她在那种令人心跳加速大脑飘飘然的愉悦和恐惧焦虑无助中被反复的撕扯。
　　她一点也不开心，如果可能，她希望她可以不要喜欢他。
　　姜胭缓缓收了脸上的表情，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喜欢是什么呢？”顾清潼倦懒地抬眼看她，不等姜胭说话，又自言自语地回答，“一种荷尔蒙带来的错觉，大脑被激素奴役的产物，其实和酗酒嗑药没有任何区别。”
　　“……”
　　“一个被激素奴役的人，不应该觉得羞耻吗？有什么开心的资格。”
　　“……”
　　姜胭在一旁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眼前的画面似乎与她们刚认识那会儿重叠在一起。
　　当时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在吧台失意买醉。
　　身上有一种令人心疼的脆弱感，喝醉了嘴里还会喃喃着“为什么要接受她”之类的话。
　　姜胭想了想，轻声道：“清潼，不是那样的，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是一种美好的感情。”
　　见顾清潼不说话，姜胭又问：“你和沈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清潼：“没有。”
　　姜胭拍拍她的肩：“那就开心点啊，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这不是很好吗？”
　　“他喜欢我？”顾清潼有点醉了，她茫然地看着姜胭，“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他还不喜欢你吗？虽然不知道你们具体是怎么相处的，但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是吗？”
　　顾清潼不知道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好半晌才轻声道：“你不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照顾我是因为……”
　　“……？”姜胭忍不住打断，“等等！你说谁？温柔？沈茂？”
　　顾清潼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姜胭：“你滤镜太厚了吧？他要真是个温柔的人，怎么不对别人温柔，就对你温柔？”
　　“他对我才不温柔呢！他这个人超级刻薄又斤斤计较……”
　　“……”姜胭无奈地夺过她手里的杯子，“行了行了，别喝了。你自己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颠三倒四的。”
　　顾清潼扁了扁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姜胭摇了摇头，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清潼这么漂亮可爱，要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啊。”
　　姜胭说着冲守在一旁的陈鸣招招手：“陈先生，麻烦你送她回家，如果方便的话，帮她煮杯柚子茶醒醒酒，免得明天起来头疼。”
　　陈鸣扶着顾清潼站起来，点了点头：“好。”
　　姜胭笑了笑，客气道：“麻烦了。”
　　陈鸣：“应该的。”
　　顾清潼喝得浑身软趴趴的，陈鸣扶着她的手臂不好用力，于是转过身，半蹲下来将她背在背上。
　　从酒吧里出来往停车场走的路上，被江边的晚风一吹，顾清潼短暂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陈鸣背在背上，也不知怎么，眼睛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滚烫的眼泪落在陈鸣的脖子上，他微微顿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安慰，想到顾清潼向来爱面子，又是阴晴不定的性子，他沉默着，只当不知道。
　　还是顾清潼先开口，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应该是你遇见过最过分的雇主了吧？”
　　陈鸣笑了笑，这才哪到哪？
　　她脾气是大了点，但离那种不把服务人员当人的雇主还差的远。更何况，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和宋玫的关系，这孩子对他有怨气也不是不能理解。
　　陈鸣轻声安慰：“别多想，你还是个小女孩呢。”
　　顾清潼没再说话，只是似乎眼泪掉的更凶了点，好半晌，她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说，低声喃喃了一句：“他对我一点也不好……”
　　陈鸣以为她是在说沈茂，脚步微微顿了顿，想到当年宋玫也和他说过类似“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去退婚”的话。
　　他其实不太懂他们这种家族联姻的意义。
　　陈鸣骨子里其实还是老一套的那种观念，婚姻要门当户对，要两情相悦，单纯因为利益的结合不仅没意义，还害人害己。
　　所以他从来没有怪过宋玫在和他交往前隐瞒自己订婚的是，他只是心疼她的身不由己，但他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陈鸣低声道：“对你不好，为什么不退婚呢？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应该每天打扮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和喜欢的男孩子约会……”
　　顾清潼没吭声，像是醉得迷糊了过去。
　　陈鸣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妍妍前些天带回家一个男孩子我看就很好，小伙子又帅嘴又甜，不过妍妍还小呢，不着急可以再挑挑，可不能随便让个臭小子给拐跑了……”
　　顾清潼轻声道：“……你对她很好。”
　　陈鸣：“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说话间两人走到停车场，陈鸣拉开车门，小心地把她放在后座上，给她系上安全带，才去前面开车。
　　顾清潼昏昏沉沉地靠在车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在家里的沙发上。
　　陈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把煮好晾凉的柚子茶放在她手里：“喝一点再睡。”
　　顾清潼困倦地喝了两口，又躺在沙发上睡过去，陈鸣想让她自己回房间都没来得及。
　　陈鸣毕竟是一个大男人，进一个年轻女人的卧室不太好，况且她醉成这样，晚上没人照顾恐怕不行。
　　陈鸣抓抓脑袋，叹了口气。
　　-
　　顾清潼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她默默地躺了会儿，翻了个身去摸床头上的手机，却意外瞥见床沿边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顿时尖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趴在床边睡觉的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身，左看右看：“怎么了？怎么了？”
　　随后抬头，和床上的顾清潼对视一眼。
　　温妍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顾小姐，你醒了？”
　　顾清潼盯着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爸说你喝醉了，他不方便，让我过来照顾一下。”温妍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清潼沉着脸不说话。
　　这是她的家，是她的私人领地，当初会把密码给陈鸣也是因为以防万一，可如今他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让一个外人进来，他以为他是谁？
　　顾清潼有一种领地被侵占的愤怒，她一言不发地从床上下来，拽住温妍的手臂往门口走。
　　温妍：“顾小姐，你……”
　　不等她说完，顾清潼打开门，就见客厅里，陈鸣正把早餐摆上餐桌。
　　听见声音，陈鸣抬头往过看了眼，招呼道：“醒了？来吃点东西吧。”
　　顾清潼推了温妍一把，指着大门的方向：“滚。”
　　陈鸣和温妍都是一愣，顾清潼抬眼看陈鸣：“还有你，立刻，马上从我家里离开！”
　　作者有话说：
　　十点钟！


第五十一章 
　　陈鸣试图解释：“顾小姐, 我是怕你晚上出事才让妍妍……”
　　“你以为你是谁？”顾清潼冷声打断，“这是你家还是我家？你想让谁来就让谁来？还有我让你准备早饭了吗？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温妍不满：“我爸也是担心你……”
　　顾清潼脸色难看：“谁需要他担心？有这功夫怎么不知道担心担心自己？医药费赚够了吗？贷款还完了吗？四十多岁的人了, 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吧？”
　　“你是不是疯了？”温妍怒道,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
　　“妍妍！”陈鸣打断，随后道，“抱歉, 确实是我自作主张，我这就离开。”
　　他说着，冲温妍使了个眼色, 不顾温妍的不满, 强行拉着她离开。
　　两人从顾清潼的公寓里出来，站在江边，温妍委屈道：“爸, 我昨晚大半夜被你叫过来，照顾她到凌晨四五点, 你不心疼我就算了, 干嘛还给她道歉啊？”
　　陈鸣沉默地点了根烟，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你辛苦，回去休息吧，想要什么爸给你买。”
　　“不是辛苦不辛苦的问题，她凭什么那么说你啊？”温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是, 不打招呼上她家是不对, 但也不看看她昨晚醉成什么样子了？没人照顾她她能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她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说你, 我、我就是替你感到不值, 怎么能这么羞辱人呢……”
　　“好了好了。”陈鸣给她擦了擦眼泪, 默默叹了口气，“她最近心情不好，平时不这样，你别放心上。”
　　温妍眼眶还红着，忍不住看他两眼，迟疑道：“爸，你……”
　　陈鸣：“嗯？”
　　“我觉得，你好像对她……特别好。”见陈鸣皱眉，温妍忙道，“我可没说你俩有什么关系啊，我就是觉得，你以前不这样的，以前那些对你不客气的雇主，你早就不伺候了，但你对这位顾小姐就纵容的很，她都这么不尊重你了，你还……”
　　陈鸣靠在沿江的栏杆上，远远望着脚下的江面没有吭声。
　　温妍犹豫片刻，小声道：“我知道她给钱给的多，但咱家也没那么缺钱吧？我妈最近病情不是稳定下来了么，要不你别干了吧？”
　　“没事。”半晌，陈鸣掸了掸烟灰，“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她年纪小还是我年纪小啊？”温妍无语，“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双标。”
　　陈鸣笑了声，把烟头丢进垃圾桶，手臂搭上温妍的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行了，走，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温妍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两下，就跟着他走了。
　　陈鸣淡声道：“我就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早早的没了妈，多照顾她点。”
　　“你想照顾人家，人家领情吗？”温妍翻白眼，“她虽然没有妈，但人家爸对她可好的很，还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动不动送车送房送珠宝的，你可怜人家？你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陈鸣笑笑没吭声。
　　为了安抚温妍，陈鸣带她去了市中心她一直想去，但总是嫌贵的一家高档茶餐厅吃早餐。
　　等餐的过程中，陈鸣再一次就让温妍来她家里的事发微信郑重道歉，并表示如果她实在是介意，自己可以在她重新找到合适的保镖后离职，当然，如果她有需要，陈鸣也可以帮忙介绍。
　　温妍手机正好没电，但要给导师回邮件，于是拿了陈鸣的手机。
　　回完邮件，正好收到顾清潼回的消息，她倒也没说什么，就四个字：“下不为例”
　　温妍对她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有点无语。
　　瞄了陈鸣两眼，见他没注意，便登入微信，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发给顾清潼。
　　“顾小姐你好，我是温妍，现在发给你的这些话，我爸并不知情。
　　但我还是想说两句，昨晚你喝醉了，男女有别，我爸照顾你并不方便。凌晨半夜十二点在我刚刚睡下的时候我爸打电话让我一个人打车过来，也只是为了让你睡得舒服一点。我帮你换了衣服，洗了脸卸了妆，还帮你擦了护肤品。凌晨三点过的时候你吐了一次，也是我照顾的，之后你嫌弃自己身上臭，发酒疯不肯好好睡觉，也是我扶你去浴室，帮你洗澡刷牙，抹身体乳，我还顺便帮你把衣服丢在洗衣机洗好晾起来，帮你收拾了屋子，凌晨五点钟你要柚子茶，也是我去煮了喂给你的。
　　虽然我爸没经过你的同意叫人来你家里不对，但我觉得，人应该有基本的感恩之心，为了照顾你，我一晚上没睡，但你今早的态度很过分，我希望你能向我和我爸道歉。”
　　三分钟后，温妍收到一条转账消息。
　　她数了数数字后面的零，揉了揉眼睛，又数了一遍，随后张大嘴，深深吸了口气。
　　温妍摸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小心脏，两眼放光地盯着手机。
　　不是五百，也不是五千，是五万！！！
　　大概是见她迟迟没有收款，顾清潼又发了条：“不够？”
　　随后又转了三万过来。
　　温妍忙道：“够了够了，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温妍点击确守收款，还好心的把后来转的三万退了回去。
　　然后用陈鸣的微信把钱转给自己，顺便删除了所有对话和转账记录，这才把手机还给陈鸣。
　　陈鸣盯着她不断上扬的唇角：“干嘛呢？一副没干好事的样子。”
　　温妍连忙摇头，随口胡编道：“没干嘛，那个……我们教授夸我论文写的好，我高兴，高兴嘿嘿。”
　　而另一边，顾清潼看着那句“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谁要你原谅了？
　　她打钱是为了让她闭嘴少哔哔，又不是为了向她道歉！
　　顾清潼回了个：“？”
　　很快，那边也回了个：“？”
　　陈鸣：“好的，顾小姐”
　　敏锐的察觉到对面应该是换人了，顾清潼莫名有点憋屈，她在对话框里打了好几段，最终都删掉了。
　　重重吐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下午时，顾清潼去公司开了个会，从会议室出来收到沈茂的消息。
　　他回江城了，问顾清潼在哪，什么时候下班，订了一家新开的法餐，准备和她一起去尝尝。
　　顾清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告诉他地址和时间。
　　其实她之前说不想见他并不是假话，一来是转移话题并不想告诉他自己家里的密码，二来也是还没想好改如何面对。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还是会有一点想他，会期待他在工作之余发来的消息。
　　下午六点，沈茂准时出现在明美的办公大楼外。
　　他穿了件黑色丝绸衬衫，下摆整整齐齐地束在西裤里，领口的扣子敞开两颗，脖子上戴了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靠在车门上转头看来时的样子活脱脱像是都市题材电视剧中走出的斯文败类。
　　无数路过的女人为他驻足，拿着手机偷拍。
　　见顾清潼从办公大楼走出，他直起身，微微勾了下唇角，等她走进了，才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车。
　　沈茂今天没带司机，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上了车，他系上安全带，一边跟着导航的提示左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清潼随口闲聊。
　　顾清潼有些心不在焉，沈茂看了她两眼，问：“心情不好？”
　　“没……”顾清潼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演技太着落，又遮掩道，“最近项目推不下去，有点棘手。”
　　沈茂：“哪方面棘手？”
　　“没事。”顾清潼抬眼，两人在后视镜中四目相对，顾清潼笑了下，“我自己能解决。”
　　沈茂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吃过饭已经快九点，顾清潼原本准备回家，沈茂却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顾清潼也没多问，一路由他领着，去了国金大厦。
　　两人乘电梯上楼，顾清潼隐隐有些预感，转头看了沈茂一眼，沈茂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示意她搭着。
　　顾清潼垂下眼，搭上他的臂弯。
　　电梯在三十三层停下，金属门打开，门童立刻恭敬的打着招呼：“沈先生，顾小姐，这边来。”
　　这里是顾清潼经常合作的珠宝设计师夏栀的个人工作室，顾清潼百分之八十的珠宝都是出自这位设计师之手。
　　见了沈茂和顾清潼，夏栀主动起身，上前和沈茂顾清潼握手。
　　“沈先生半年前拿来定制的珠宝已经镶好了，顾小姐过来试试吧，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顾清潼看了沈茂一眼：“你镶了什么？”
　　沈茂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跟着夏栀去了会客室，夏栀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首饰盒在顾清潼面前打开，黑丝绒的内衬上，躺着一条荆棘玫瑰的手链，主石是一颗粉钻，金属链条上辅以绿宝石和粉色碎钻镶嵌。
　　整条手链设计别致又精美，但顾清潼不太确定这是之前那颗钻石镶嵌的，因为主石实在是小太多了。
　　还没等顾清潼问出心中疑惑，沈茂已经拿起手链，示意她伸手。
　　顾清潼伸出一截纤白的手腕，沈茂微垂着眼，为她戴上手链。他握着她的手在灯光下打量，表情明显很满意，但还是问：“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真的不是完美人设。
　　可以骂渣爹，可以骂男主，也可以骂作者！但是不要骂女鹅！


第五十二章 
　　顾清潼把手腕横在眼前细细打量。
　　她不知怎么想起高中那会儿有一次和沈茂吵架, 当时两家给他们办了个生日宴，不知是谁给顾清潼准备的项链, 主石是一颗巨大的蓝宝石。
　　宴会上好多人夸她的项链漂亮, 顾清潼在人前表现的高高兴兴，回头在化妆间补妆时却气坏了。
　　当时化妆师在一旁安慰了一句什么，顾清潼已经记不大清了, 但她还记得自己听完之后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被气哭了。
　　“我是珠宝展示架吗？我重要还是这块破石头重要！”
　　“拿我当模特品牌方给我钱了吗？”
　　顾清潼哭得伤心不已：“太过分了！大家都关注珠宝去了，都没有人在意我！”
　　沈茂正好在房间里躲懒玩游戏。
　　听到她哭很是无语：“你也太矫情了。”
　　顾清潼本来哭一哭就好了，被他一说更生气了, 忍不住骂他：“你才矫情！你懂什么！你就会玩游戏说风凉话！”
　　后来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越吵越厉害, 把长辈们都引来了。
　　那时宋玫还没有去世，听在场的化妆师讲完前因后果之后让顾清潼道歉，顾清潼正叛逆, 本来就和宋玫感情不好，这会儿更是故意和她对着干。
　　眼见母女俩吵得不可开交, 沈茂上来劝架, 主动给她道歉。
　　事后顾清潼一个人在花园里抹眼泪，沈茂问她：“你就不能不和你妈吵？”
　　顾清潼怼他：“那时你妈，不是我妈，她对你比对我好多了。”
　　……
　　大概是她沉默了太久，沈茂抬眼看来：“不喜欢吗？”
　　顾清潼回神, 轻声道：“喜欢。”顿了顿, 问道：“这个主石……怎么小了一圈。”
　　“你不是说钻石太大了, 别人都去关注钻石，没人关注你了么。”
　　他说的轻描淡写, 但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 却有点脸红。她心里是欢喜的, 可还是忍不住别扭道：“那也可以用一颗小一点的当主石，不用把原来那颗切了吧，很贵的……”
　　“没事。”沈茂声音淡淡，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暴殄天物，“换了就不是那一颗了。”
　　“……”
　　顾清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犹豫，沈茂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冲顾清潼比了个手势去一边接电话，顾清潼举着手腕左看右看，还是不理解沈茂为什么这么败家。
　　一亿八千万一颗的石头，她这么有钱了也还是会觉得肉痛的好吗！
　　被沈茂这么一切，这么一块破石头连镶嵌和设计估计只剩不到三千万，顾清潼稍微想一想，觉得有点窒息。
　　想花钱哄她开心的话，直接转账不好吗？
　　虽然钱对她来说只是账户上的数字，但她不介意这个数字变多一点的！或者让她扔保险箱也可以啊！
　　顾清潼常年被舅舅们指责生活作风过分奢靡铺张，她也不觉得冤枉。
　　这还是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有如此小家子气的时候。
　　“沈总说了，钻石是用来衬托人的。”设计师在一旁开口，“之前做设计的时候我给过沈总很多方案，想让他放弃把这颗钻石切小的想法，但是他说，如果这颗钻石不能衬托你的美丽，那它就一文不值。”
　　顾清潼转头看她。
　　设计师笑了下：“我觉得沈总的话没有道理，但很神奇的，我被他说服了。”
　　“这世上只此一颗的钻石，唯一的设计，送给他唯一的爱人，很浪漫，不是吗？”
　　顾清潼的心再也控制不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沈茂正好打完电话回来，问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合适？”
　　顾清潼摇了摇头。
　　沈茂：“那就走吧。”
　　“好。”
　　顾清潼起身，想了想，又把手伸到他面前：“帮我取下来。”
　　沈茂：“怎么？”
　　顾清潼：“这么贵，我当然要好好收起来，哪能天天戴着……”
　　“戴着吧。”沈茂笑了下，“就是镶来给你日常戴的，不然就让你丢保险箱了……”
　　顾清潼“哦”了声。
　　沈茂牵着她的手，和设计师告辞，两人从楼上下来，沈茂开车送她回家。
　　一路上，顾清潼的目光都不停地往手腕上瞄，她转过头看窗外，车窗玻璃上映出她的倒影，尽管努力控制，嘴角还是不停的往上翘。
　　沈茂在开车的空隙里往旁边看了两眼，见她偷偷摸摸开心的样子，嘴角翘了翘，也没拆穿。
　　回到家里，顾清潼沐浴更衣，然后拿着自己新得的手链拍照。
　　她一连选了好几个背景都不满意，觉得实在配不上这颗一亿八千万的钻石，最后还是戴在手上拍了一张发朋友圈。
　　很快便收获了一堆赞和留言。
　　叶知秋：“新定制的？好看！”
　　姜胭：“这是谁的手啊，真好看！皮肤真好，衬的钻石都更粉了！”
　　虞瑶：“这个主石得有十克拉了吧？真壕无人性啊。”
　　顾清潼心想，你要是知道这个主石是之前网上炒的火热的那颗，估计能晕过去！
　　很快，叶知秋先想到什么，私戳她：“对了，上次拍卖会上沈总不是拍了一颗十八克拉的粉钻送你吗？”
　　顾清潼：“就是这颗。”
　　叶知秋：“？”
　　叶知秋：“你别骗我不识货啊？这个主石撑死了十三克拉吧”
　　顾清潼：“那颗切出来的。”
　　叶知秋：“？”
　　顾清潼：“之前的太大了，戴着不好看”
　　叶知秋：“？”
　　叶知秋：“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叶知秋：“那颗钻一亿八千万啊！一亿八千万！！你就这么切了？仅仅因为太大不好看？？？？？”
　　叶知秋：“你把它放在保险箱里吃灰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
　　叶知秋：“那可是一亿八千万啊！你这一刀下去只剩个零头都不到！”
　　顾清潼：“不是我”
　　顾清潼：“沈茂干的”
　　叶知秋：“……”
　　好像怕她不信似的，顾清潼一脸真诚：“不骗你”
　　叶知秋：“……”
　　好半晌，叶知秋才从那种近乎缺氧的窒息中缓过来。
　　叶知秋：“为什么？沈总谈判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顾清潼：“商场上谈判和给我送礼物那能一样吗？”
　　叶知秋：“……”
　　顾清潼：“沈茂说了，不能衬托我的美丽，这颗钻石就一文不值”
　　叶知秋：“……”
　　叶知秋：“再见”
　　叶知秋不想说话了，见过秀恩爱的，没见过这样秀恩爱的，拿着浪费当美德，真是让人受不了！
　　顾清潼丢下手机，捧着手腕在床上滚了两圈，最终还是没忍住，嘿嘿嘿地笑出了声。
　　大概觉得自己这么高兴不太好。
　　顾清潼拿被子把自己裹住，像只大虫子似的在里面扭来扭去。
　　一颗钻石并不能轻易打动她，但她觉得，这份心意，她切切实实的接收到了。
　　嗯，也许，她可以稍微勇敢那么一点点。
　　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个面对顾屿生的控制时无能为力的小女孩了。
　　-
　　第二天，Rouge酒吧。
　　姜胭：“你说什么？你要追……沈总？”
　　“谁要追他了！”顾清潼下意识地否认，见姜胭一脸地铁老爷爷手机的表情，她眨了眨眼，又清了清嗓子，“我就是……觉得我应该稍微对他好一点。”
　　姜胭拉长音“哦~”了声：“前两天失意买醉说自己只是被激素控制了的人是谁呀？”
　　“姜胭！”顾清潼羞恼。
　　姜胭嘿嘿笑了两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是该对人家好点。”
　　顾清潼有点不服气：“我以前对他不好吗？”
　　“那你说说，你以前都怎么对他好了？”
　　“我！我——”顾清潼说不出来，她想了想，微微有点沮丧，“我是不是真的对他很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你要真对他不好，我不信沈总能这么对你，他又不是受虐狂。”
　　顾清潼“哦”了声。
　　姜胭兴致勃勃：“所以你准备怎么追……”姜胭在顾清潼的眼神威慑下及时改口：“对他好？”
　　顾清潼有点茫然。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是对他好，她对人好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撒钱。
　　姜胭缺钱，她给她投资开酒吧。
　　虞瑶创业，她拉她和自己一起做合伙人。
　　就连叶知秋，也是但因为两家的公司有合作，她能带着她赚钱，两人的友谊才得以维持。
　　但是沈茂并不缺钱，他似乎也不太需要，甚至一度有些排斥她的帮助。
　　她好像不太知道怎么对人好，更不知道怎样的对待对沈茂来说算是好。
　　姜胭提醒她：“沈总缺什么？”
　　“他能缺什么？”顾清潼吐槽，“他什么也不缺，缺了也会自己买。”
　　“……”
　　姜胭只好道：“我当然知道沈总有钱，沈总有钱，什么都买的到，那你就要给他一些他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啊。”
　　顾清潼一脸真挚地看着她：“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吗？我好像至今还没有发现。”
　　“……”
　　如果不是早就了解，知道她并不是在秀恩爱，姜胭真的很想打她。
　　姜胭：“谈感情的时候就不要谈钱，懂了吗？”
　　顾清潼点头：“然后呢？”
　　姜胭：“你要有心意，既然他什么也不缺，那你就送他一些亲手制作的小礼物之类的。”
　　顾清潼：“我不会……”
　　姜胭摆手：“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心意！”
　　顾清潼“哦”了声：“那送什么呢？”
　　姜胭：“你给他织条围巾？”
　　顾清潼：“……现在是夏天。”
　　姜胭：“那你给他绣个手帕？或者……”
　　顾清潼打断：“你追过人吗？”
　　姜胭：“……没有。”
　　顾清潼的眼神隐隐带了点鄙视：“就知道你不靠谱。”
　　姜胭：“……”
　　姜胭：“要不这样，你找两个大学生问问。大学的小朋友们最会搞浪漫了。”
　　顾清潼觉得她这个提议终于靠谱了点，想了想自己周围，好像没有大学生……
　　不对，还是有一个的。
　　顾清潼想了想，给陈鸣发了条消息，说有点事找温妍，让他把温妍的联系方式推送给自己。
　　没一会儿，温妍主动来加她。
　　温妍：“顾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鸭~”
　　顾清潼盯着那个卖萌的“鸭~”默了默，不明白她在高兴些什么，明明前两天还说要让自己给她道歉，这会儿倒和没事人似的。
　　顾清潼也没纠结，直接问：“你们大学生之间一般都送什么礼物”
　　温妍：“送男生还是女生”
　　顾清潼：“男生”
　　温妍：“一般送限量版球服，或者球鞋，键盘，耳机，手机……”
　　顾清潼：“就没有不用花钱的礼物？”
　　温妍：“？”
　　温妍琢磨了一下顾清潼这话，斟酌道：“顾小姐，您是在什么场合送呢？送礼物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来帮您参考一下”
　　顾清潼：“表示心意的小礼物”
　　温妍：“那要不你送收工制品吧，明信片，羊毛毡之类的都行”
　　她说着还发了几个给室友做的东西过来。
　　温妍：“你看这个小猫是不是超可爱！我按照我室友家猫的照片做的，她特别特别喜欢”
　　顾清潼心微微一动，想到沈茂也养猫，那他应该也会喜欢吧？
　　顾清潼关了微信去搜教程。
　　另一边的温妍等啊等，怎么也没等到顾清潼的回复，想了想，又发了条：“顾小姐，你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可以帮忙代工，我收费很便宜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你们没看错，是明天嘿嘿嘿）


第五十三章 
　　一周后, 顾清潼代表明美去逸宁开会，中午和沈茂一起吃了顿午饭。
　　会议结束后, 顾清潼带着助理和项目负责人先行离开, 沈茂晚上还有个会议，留在公司加了会儿班。
　　傍晚时，顾清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给沈茂发消息：“我有东西掉你办公室了”
　　沈茂：“什么东西”
　　顾清潼没有回答，只是道：“一个蓝色盒子，应该在沙发附近, 你帮我找找？”
　　没一会儿, 沈茂在抱枕后发现了一个精美的蓝色礼品盒。
　　从小到大，顾清潼就没给他送过礼物，沈茂也没有多想, 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顾清潼：“这个？”
　　顾清潼：“嗯”
　　沈茂道：“不急的话，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顾清潼：“……”
　　顾清潼在对话框中打字, 打完又删, 删了又打。
　　真不知道狗男人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居然都意识不到这是送给他的吗！！
　　兴许是顾清潼许久没回话，沈茂发了个：“？”
　　沈茂：“急的话我让路天明给你送”
　　顾清潼：“……”
　　顾清潼：“不用了，你留着吧”
　　隔了会儿。
　　顾清潼：“算了”
　　顾清潼：“就是专门送你的”
　　顾清潼：“猫咪哼哼.jpg”
　　送他的？
　　沈茂微微一怔, 第一反应不是开心, 而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日历, 发现不是愚人节后，松了口气。
　　不是他敏感, 实在是顾清潼会给他送礼物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沈茂看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没有立刻打开。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 想了想，在对话框里打字“怎么会想到给我们送礼物”，发送前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客气，便又删掉。
　　沈茂问：“送的什么”
　　顾清潼：“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清潼：“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她这个态度让沈茂更加迟疑了点，按照顾清潼那种死要面子的秉性，就算是送礼物，一般也是随手往你面前一扔，顶多再来一句“不要了，赏你的”。
　　这么一副小女生般期待着他回应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反常。
　　沈茂一直没回消息，顾清潼憋不住问道：“你看了吗？”
　　顾清潼：“怎么样？喜不喜欢鸭~”
　　顾清潼：“我不管，就算不喜欢你也得说喜欢，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必须把它摆在你的办公桌上！”
　　沈茂：“……”
　　更让人害怕了怎么办？
　　而与此同时，Rouge酒吧。
　　顾清潼从温妍手里接过手机，看着对话框里那个带波浪号的“鸭~”，只觉得一阵恶寒。
　　她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到底在搞什么！我怎么可能这么说话？”
　　温妍翻白眼：“不然呢？按照你平时那一套‘你留着自己处理’的理论，谁能get到你是在送礼物啊？既然要表明心意，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啊！”
　　顾清潼正准备反驳，温妍又道：“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玩意，你要不说是你做的专门送给他的，沈总扔了怎么办？”
　　“……”
　　“当时候你肯定又要生气和他吵架，沈总也是很冤的好吗？”
　　顾清潼想反驳却没什么底气：“……那也没必要这样说话吧，显得一副姿态很低的样子。”
　　温妍很无语：“……你送礼物不就是想让他开心的吗？而且哪里姿态低了，明明很可爱啊！整天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不累吗？”
　　顾清潼瞪她：“我是让你来教育我的吗？”
　　温妍乖乖闭嘴，很识时务的挤出一个乖巧的笑脸：“哪里哪里，我这是在给你的爱情出谋划策嘛，咱们谈恋爱也要讲究一点说话的技巧是不是？”
　　旁边的姜胭被这两人逗乐，端了两杯饮料过来，一人一杯。
　　姜胭：“清潼，你就听小妍的。”
　　顾清潼轻哼了声，不说话。
　　温妍扬起灿烂的笑脸：“嘿嘿，谢谢姜胭姐！”
　　沈茂拿着礼品盒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里面是一个手机大小的羊毛毡摆件，做工粗糙，看不出是猫还是兔子，但看花纹，和家里那只八字脸的布偶猫挺像，倒还真不像是买的。
　　难道还真是她自己做的？她亲手做礼物，送给他？
　　沈茂心里微微一动，伸手把羊毛毡从盒子里取出来。大概是为了让这小东西在礼品盒里固定底部拿什么粘着，沈茂微微用力，旋即——
　　沈茂皱眉轻嘶了声，垂眼，看着手指上冒出的血珠陷入沉思。
　　路天明在这时敲门进来，提醒他会议即将开始。
　　沈茂神色淡淡的应了声，抽了张纸巾擦掉手指上的血迹，随后拿纸巾包着染血的针尖抽出来扔掉。
　　他想了想，还是把羊毛毡摆在了电脑旁，拿手机拍了张发给顾清潼，随后起身去开会。
　　两小时后，沈茂会议结束回办公室拿电脑。
　　刚走到办公室门前，就见负责整理文件的秘书小张一脸委屈，欲言又止地道：“沈总……”
　　沈茂示意她有话直说。
　　小张犹豫了好一会儿，咬咬牙道：“您桌上的那个羊毛毡摆件里面藏了暗器吗？我这算不算是工伤啊……”
　　小张说着伸出手，手指上全是肉眼可见的血点子。
　　小张委屈道：“我帮您擦桌子整理文件的时候不小心被扎了下，然后整整发现了六根针！”
　　沈茂：“……”
　　好半晌，沈茂轻轻吐了口气：“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等会儿让路天明给你发个红包，钱从我账上走。”
　　这边顾清潼估摸着他开完会，兴致勃勃地给他分享了好几家新开的餐厅，准备约他周末去吃饭。
　　沈茂想了想，委婉地回她：“清潼，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的”
　　另一边的顾清潼：？？？
　　-
　　还没等到周末，第二天天没亮，逸宁便出了件大事。
　　原本担任逸宁集团总裁的明浩先生突发意外脑梗，虽经抢救暂无生命危险，但却始终昏迷不醒，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经董事会决议，将由沈茂接任逸宁集团总裁一职。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逸宁集团总部发生了大规模的人员变动，等到终于尘埃落定时，财务、人事、业务一二三及研发等重要部门全部落在沈茂手中，沈弋一系及明家的代表人被驱逐出逸宁的权利中心。
　　至此，沈茂入主董事会，逸宁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在顾清潼原本的计划里，这个结果起码要等到明年才能实现，结果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好的一点是，沈茂升任总裁后，连带着顾清潼在公司里做事都没有那么束手束脚了，有了整个逸宁在背后的无条件支持，连顾屿生也要忌惮她三分。
　　沈茂升任总裁这事，前前后后开了不少庆功宴，圈子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送礼表示恭贺，顾清潼觉得自己也得表示表示。
　　温妍给她出主意：“这个简单！到时候你就给沈总搞个大场面……”
　　顾清潼皱了皱眉，不是很信任她。
　　“什么大场面，你土不土？”
　　“土不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用就行。”温妍对自己的点子很有信心，“不然你看为什么小说电视剧电影里求婚表白都是大场面……”
　　“谁说我要求婚表白了？”顾清潼不满。
　　“嗯嗯嗯我知道，你庆祝沈总升职嘛，差不多的意思啦，不要抠字眼。”
　　温妍继续道：“你想想，真那么土的话，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大场面？而且什么叫土，就是因为大家都这样做，用的人多了，所以有的人就说土。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用，说明这个方法有效果啊！”
　　“而且你想想，男人最爱什么？当然是爱面子！你给足了他面子，还怕他不开心吗？”
　　顾清潼想起当初两人一起去温泉会所在众人面前秀恩爱那会儿，沈茂又是让她点烟又是让他叫老公的模样，心里微微动了下。
　　狗男人确实很爱面子。
　　虽然温妍不靠谱，但她确实说的有点道理。
　　温妍见她意动，拍拍胸脯保证道：“顾小姐，你相信我，我之前就是干这个的，我最在行了！你交给我，我保证沈总记忆深刻，绝对和别人不一样！”
　　顾清潼想了想，点头：“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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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下午四点。
　　沈茂主持了自己升任总裁以来的第一次集团会议，刚从会议室出来，便发现员工们不时窃窃私语，目光不住往他身上瞟，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像是想笑又不敢，极度扭曲。
　　沈茂皱了皱眉。
　　路天明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上前询问。
　　倒霉被挑中的员工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道：“沈总，要不您去门口看一眼？”
　　路天明再问，那名员工却是打死也不肯吱声了。
　　沈茂皱了皱眉，乘电梯下楼。
　　沈茂从公司出来，就见门前的广场上拿鲜花和蜡烛摆了一圈爱心，中间是鲜花摆出的“恭喜我的总裁先生”。
　　见沈茂出来，一群穿着星黛露玩偶服的人十分欢快的跑到他面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拿着拉花筒对着他一顿狂喷，然后一群人手拉手围着他转圈唱歌跳舞。
　　跟在沈茂身后出来看热闹集团高管集团员工纷纷驻足，目瞪口呆的欣赏着这一出精彩的表演。
　　周围的行人和车辆也纷纷停下脚步，更有甚者拿着手机录起了小视频。
　　这边一群人唱完最后一句，摆了个Pose，唰一声拉开手中横幅。
　　横幅上写着——
　　亲爱的沈先生，你的亲亲未婚妻顾小姐为您献上最诚挚的恭贺和祝福，祝您未来前程似锦，大展宏图！
　　公司门口一片寂静，好半晌，响起啪啪啪的掌声和起哄声。
　　掌声从稀疏到热烈。
　　有高管们走上前，其中有不少是自幼看着他长大的叔伯们。
　　此时，纷纷含笑拍拍他的肩。
　　“年轻人，挺会玩！”
　　沈茂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想，顾清潼应该是真的恨他。
　　与此同时，Rouge酒吧。
　　顾清潼正坐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姜胭聊着天，手机响了，她瞄了眼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正是沈茂。
　　顾清潼嘴角一翘，又很快绷住，她理了理头发，又等了等才接起电话，故作矜持道：“喂？”
　　“顾清潼，你有病？”
　　沈茂的声音冷冷自电话中传来，似乎带了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
　　“……”
　　“……”
　　顾清潼原本还想问问他对自己给他准备的惊喜满不满意，结果狗男人就这个态度？
　　顾清潼张了张口，闭上，又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那边，沈茂已经挂断电话。
　　顾清潼：“……”
　　顾清潼一把将手机扔在吧台上，正要发火，正刷着手机的姜胭忽然噗嗤一声乐了。
　　“这就是你给沈总准备的惊喜啊？”姜胭乐不可支的把手机递到顾清潼面前，“你确定这不是惊吓吗？”
　　顾清潼狐疑地瞅她两眼，接过手机。
　　看完那个半分钟的短视频，顾清潼嘴角抽了抽，也不知自己是该发火还是该笑。
　　温妍那个死丫头果然靠不住！
　　不过看到沈茂黑着脸接过花的样子，顾清潼又忍不住想笑。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搞这些有的没的了，什么送礼物准备惊喜的，估计不适合她，还是一起吃饭看电影来的实在。
　　顾清潼决定大度的不计较沈茂骂自己的事，想了想，给他回拨了个电话。
　　电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沈茂的声音依然是冷冰冰的：“什么事？”
　　顾清潼忍不住笑了声，又连忙忍住：“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就是想着你最近升职了，祝贺你一下……”
　　沈茂不为所动：“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顾清潼忙道，“那个，小九的电影明天开点映，给了我两张票，咱俩一起去看看？顺便吃个饭？”
　　电话那头的沈茂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清潼问：“你明天没时间吗？明天没时间的话周末也行。”
　　“再说吧。”沈茂顿了顿，“我要去星城出差，今晚出发，什么时候回来还没定。”
　　顾清潼：“？”
　　顾清潼还想说什么，沈茂已经挂断电话。
　　路天明瞅了沈茂两眼，欲言又止：“沈总，那个……您不是刚刚回绝了星城那边……”
　　沈茂冷冷瞥他一眼。
　　路天明连忙改口：“要给您安排今晚去星城的行程吗？”
　　“安排。”
　　沈茂把手机丢在一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感受到了切实的头疼。
　　而这边，沈茂对她的时而一而再、再而三都是这种态度，顾清潼终于忍不住有点生气了。
　　“他什么意思啊他？”
　　“他明明之前没有出差计划的！我看他就是故意的！”顾清潼有点委屈，“他就是不想和我去吃饭看电影！”
　　“狗男人，对他好还不领情。”顾清潼越想越气，咬牙道，“他就不配别人对他好！”
　　姜胭连忙安抚：“那个……沈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顾清潼：“？”
　　顾清潼：“什么癖好？”
　　“呃……就是……抖……那个……什么……m……你懂的吧？”
　　顾清潼：“？”
　　“你说什么呢！”顾清潼有点生气，“怎么可能？”
　　“但是你看你之前对他非打即骂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吧？但他对你还挺主动的。现在你主动对他好，他反而躲着你……”
　　姜胭抓了抓脑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
　　顾清潼懵了懵：“我以前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爱好啊……”
　　姜胭：“你再仔细想想？”
　　顾清潼：“……”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啦，明天见！


第五十四章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 沈茂在星城多留了两天，处理了分公司的事情, 又见了几个投资人。
　　恰逢周城来星城做学术报告。
　　年后便长期驻扎星城的陆添便组了个局, 叫上二人一起聚了聚。
　　会所包间里，陆添正对着小视频笑得前仰后合，前些天, 他已经就此事在微信上嘲笑了沈茂一波。
　　但这会儿当着正主的面，忍不住又奚落他一通。
　　“没想到啊没想到，沈二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沈茂衣袖挽在手肘上, 小臂上青筋起伏, 肌肉脉络分明，他指间夹着烟，提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半个眼神也没给陆添，声音冷飕飕的：“不想以后都笑不出来, 你现在最好闭嘴。”
　　陆添的“哈”在嗓子里卡了卡, 到底是没有再笑出来。
　　他顿了顿，很是不满：“我可没惹你啊沈二，谁让你丢脸你找谁去，我不就笑一笑，笑一笑怎么了？还不准人笑了吗！有本事你去管顾大小姐啊！”
　　沈茂叼着烟, 警告地偏头瞥了他一眼。
　　“……”陆添, “行行行, 看在兄弟面子上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沈茂收回视线。
　　陆添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端起酒杯晃了晃, 到底还是没忍住, 又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大小姐身上还有点搞笑的天赋？她这是在干嘛，跟大学生当众表白似的……”
　　沈茂弹烟灰的动作微微顿了下。
　　正想说什么，手机先响了，他看了眼，是顾清潼的视频电话。
　　陆添也跟着把脑袋凑过来：“大小姐查岗了？快接快接，让我和她说两句！”
　　沈茂推开陆添的脑袋，接通视频，旋即，不等顾清潼说话又火速挂断。
　　陆添：“你怎么挂了？我还没来得及和大小姐打招呼呢！”
　　沈茂没理他，起身和周鸿打了个招呼，拿着手机出门，去隔壁新开了一个空包间，给顾清潼回拨回去。
　　另一边，顾清潼对着刚刚接通就被挂断的电话默了默，完全不知道狗男人到底在搞什么。
　　正准备发消息质问他，沈茂的电话便拨了回来。
　　顾清潼：“你干嘛挂我电话？”
　　沈茂没立刻吭声，盯着她看了会儿，喉结微微一滚哑声道：“陆添在旁边。”
　　顾清潼“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撩了撩头发，换了个姿势靠在床上。她身上穿了件雾霾蓝的睡袍，腰间的系带系的松松垮垮，露出肩膀和胸前的大片春光。
　　顾清潼：“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喝酒呢。”
　　沈茂：“周鸿过来开会，顺便聚一聚。”
　　顾清潼又“嗯”了声，想着姜胭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视频里的沈茂，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茂被她这么盯着，心中生出些古怪。
　　想到陆添方才的话和她近段时间来的一系列反常，沈茂心中微微动了动，他想了想，问：“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清潼回神：“没什么事。”
　　不等他回答，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茂轻轻挑了下眉：“下周吧，怎么？”
　　“没什么。”顾清潼道，“我买了点东西寄到你家，你记得收一下。”
　　“什么东西？”
　　“收到不就知道了？”
　　“嗯，到了给我说一声，我让钟点工……”
　　“别！”顾清潼连忙阻止，“你自己拆啊，别让别人给你拆。”
　　沈茂原本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你到底买的什么？”
　　顾清潼眼神飘了飘，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别的事，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睡了，挂了。”
　　说完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果断的挂了电话。
　　沈茂若有所思地盯着通话结束的屏幕看了会，想着方才她耳根飘过的那一抹红，轻轻勾了下唇角，忽然感觉到一颗种子辛勤耕耘多年，即将开花结果的喜悦。
　　-
　　两天后，沈茂提前结束了在星城的行程，赶在周五回了江城。
　　飞机中午落地，沈茂下午还有会议要开，直接让司机去公司，从机场告诉下来，沈茂忽然想到顾清潼前两天说寄了东西给他，特意让司机拐回公寓一趟。
　　快递是昨天到的，负责打扫卫生和喂猫的钟点工将快递箱整齐的码放在玄关处，沈茂也没换衣服，找了把美工刀打开箱子。
　　里面的东西很多，零零总总十几样。
　　沈茂看着顾清潼买的这些小玩意彻底愣在原地，好半晌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许久，他闭了闭眼，轻轻吐了口气，把东西收起来，拿到卧室洗干净放好。
　　这才擦了擦手转身出门。
　　整整一个下午，沈茂都有些心不在焉。
　　开会时汇报人见沈茂一直不说话，还当是自己的方案让这位年纪轻轻便上位的集团总裁不满，战战兢兢的出了一头冷汗。
　　原定下午六点结束的会议，不到五点钟，沈茂便宣布会议结束，让大家回去好好过周末，没有解决的问题下周再议。
　　从会议室出来，员工们纷纷八卦：“沈总怎么改性了？”
　　原来都是恨不得下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盯着你今天就做完，现在主动让大家好好过周末享受生活，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急着约会吧？”有人小声道，“没见沈总开会的时候一直看手机吗？”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原来如此！”
　　“希望全世界没人性的资本家都多多谈恋爱！”
　　而这边，沈茂回到办公室给顾清潼发消息：“下午一起吃饭？”
　　顾清潼回的很快：“回来了？”
　　沈茂：“嗯，几点下班，我过去接你”
　　顾清潼想了想：“六点吧”
　　沈茂：“不能早一点么”
　　顾清潼：“你饿了吗？我给你点个下午茶先垫垫肚子”
　　沈茂一时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真不懂，隔了会儿才道：“今天周五，路上会堵车”
　　顾清潼像是被说服了，回了个：“哦”
　　又道：“那就五点半吧”
　　说是五点半，五点二十顾清潼就收到沈茂的消息，说他到了。
　　顾清潼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看到消息起身，到窗边往楼下看了眼，远远就见沈茂常开的那辆宝石蓝的库里南停在公司楼下，他穿着休闲款的衬衫西裤，外面罩了件长款风衣，正靠在车门上低头发消息。
　　即便是这么个从高处望下去的角度，沈茂依然身高腿长，英俊潇洒。顾清潼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像只使坏的小狐狸。
　　狗男人平时装的一副清心寡欲道貌岸然无欲无求对她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模样，现在还不是急了？
　　哼，男人。
　　顾清潼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站在窗前慢悠悠地欣赏了好一会儿。
　　一直等到五点四十五，手里的咖啡喝完，她才补了补妆，拿上外套和包包出门。
　　从公司出来，走到车前，顾清潼淡定道：“刚刚在开会，没看到消息。”
　　沈茂嗯了声，拉开副驾车门，等顾清潼上了车，俯身替她系上安全带，这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等车子缓缓驶入城市主干道，顾清潼看着前方路况问：“怎么提前回来了？”
　　沈茂：“那边忙完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顾清潼点了点头，托着腮偏头看他，一副闲聊的口吻：“看到了？”
　　沈茂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嗯了声，收回目光，专心开车，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当然，如果忽略悄悄提了一档的车速的的话。
　　顾清潼心里得意，但面上还是一派淡然：“我们去吃什么？”
　　沈茂：“还没定，你想吃什么？”
　　“上次那家法国菜不错。”顾清潼想了想，“就那家吧。”
　　众所周知，法国菜吃的慢，随便吃上两个多小时没问题。
　　顾清潼以为沈茂会找理由拒绝掉，但他却应了声，还亲自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让帮忙留个好位置。
　　顾清潼轻轻挑了下眉，狗男人还挺会装。不过既然他不说，她也就全当不知道。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顾清潼找各种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茂闲聊着，整整把用餐时间拖长到三个半小时。
　　沈茂也对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当然，如果他没有五分钟看一次时间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晚上九点半，顾清潼终于用餐结束。
　　刚一站起身，沈茂便走上前，亲自替她披上外套，又主动帮她提包。两人从餐厅里出来，顾清潼揉了揉肚子，又说吃的太多，要去散步消食。
　　两人顶着初秋的风在江边走了近半个小时，顾清潼看到街对面商场外悬挂的广告牌上在放电影预告片，又提议说要看电影。
　　一直颇为纵容的沈茂终于在这时提了一句：“清潼，快十点了。”
　　顾清潼一脸无辜：“电影两个小时，看完十二点，回家睡觉不是正好？”
　　沈茂尽量让自己显得耐心温柔：“我们回家看。”
　　“这个片子昨天才上映呢。”顾清潼娇滴滴道，“家里怎么看啊？”
　　“乖，我们回家看别的。”
　　“可我就想看这个。”
　　沈茂扫了眼片名：“我让制片把原片发过来。”
　　“那多麻烦……”
　　不等顾清潼说完，沈茂终于忍无可忍，勾着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他低头咬她的耳朵，呼吸灼热又滚烫，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小坏蛋，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清潼终于笑起来，一双凤眼弯成月牙，手里玩着他衬衫胸前的扣子，嘴里还是无辜地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故意？”
　　沈茂：“你买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顾清潼哦了声，手指在他胸膛上打转：“可是我看你反应那么平淡，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不等她话落，沈茂用力箍着她的腰贴在身上，让她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的唇贴在耳边，声音带了丝微哑：“反应平淡？”
　　顾清潼耳朵微微红了，整个人似乎都被他滚烫的体温点燃，微微有些喘不上气，她咬着唇，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还在大街上呢，你……”
　　沈茂深深吸了口气，将她的后脑按进自己怀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沙哑：“宝贝，回家好不好？”
　　顿了顿，声音不自居的带了点委屈撒娇的意味。
　　“还是你想看我在大街上丢人？”
　　顾清潼的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随之共振。
　　她咬着唇，轻轻“嗯”了声。
　　声音轻飘飘娇滴滴，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脸红。
　　下一秒，顾清潼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沈茂扛在肩上，她小小的尖叫一声，拍打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
　　沈茂不放，大步往停在路边的车上走去，沿路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没骗你们，这真的是一篇甜文！（握拳）


第五十五章 
　　在顾清潼原本的设想里, 应该是她蒙住沈茂的双眼，绑住他的双手, 然后拿着小皮鞭抽打他, 听着他的哀求和求饶，然后再根据自己的心情决定要不要满足他。
　　可事实却是——
　　被蒙上双眼绑住双手堵住嘴巴任人为所欲为的那个人变成了她。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顾清潼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般趴在床上, 好半天回不了神。
　　沈茂拿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解开她腕上的手铐，又摘下眼罩, 一边拿温热湿润的毛巾给她擦脸, 一边帮她揉着微微泛红的手腕。
　　而顾清潼像只被雨淋湿透的猫猫，原先的傲娇劲丝毫不见踪影。
　　只剩下可怜弱小和无助，眼睛红红的, 鼻头红红的，嘴巴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咬痕, 看过来的目光茫然中透着浓浓委屈。
　　她鲜少露出这样的情态, 沈茂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凑上去亲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嘴角。见她娇软无力地趴在枕头上, 从身后抱住她, 拨开凌乱的长发, 亲吻她敏感的耳根，细腻的后颈, 圆润的肩头, 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情话。
　　隔了许久, 顾清潼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有了些许的反应。
　　沈茂含着她的耳朵亲昵地问：“想什么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顾清潼闭了闭眼，缓缓攥紧了眼前的枕头，用力深呼吸，声音沙哑：“我在想……”
　　沈茂犹不自知：“嗯？”
　　顾清潼咬牙道：“要怎么才能杀了你！！”
　　“……？”
　　沈茂顿了顿，趴在她背上闷笑出声，赤-裸的胸膛和她的背脊相贴，震颤毫无阻隔的传递过去。
　　顾清潼恼怒地转头瞪他：“你还笑……”
　　沈茂趁机在她嘴角偷了个香，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不舒服吗？你刚刚明明……”
　　“沈！茂！”顾清潼咬牙。
　　沈茂识趣地闭嘴，又笑了两声，低声问：“去洗澡吗？”
　　“不去！”顾清潼恼怒地踢他，“你重死了！滚开，别碰我！”
　　沈茂微微撑起身子，把玩着她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那么别扭？我以为你买这些是想试试，你要真的不喜欢，我们以后不用了。”
　　顾清潼十分憋屈：“那是买给你的！谁让你用在我身上了？”
　　沈茂：“？”
　　沈茂脸上笑容淡了淡，撑起身子，握住她的肩膀稍稍用力将她翻过来。沈茂轻轻眯了下眼，捏了捏她的脸：“给我用的？”
　　顾清潼拍开他的手，不甘示弱地瞪他。
　　沈茂气笑了，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荒谬：“顾清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这种癖好？”
　　狗男人，急着上床的时候知道叫宝贝，满足了就开始直呼其名。
　　顾清潼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他肚子：“起来！我要去洗澡了。”
　　沈茂微微避让，被她一脚踢在大腿上，轻轻抽了口气，握住她的脚踝拿开。
　　沈茂用力捏她的脸，恨恨地：“你这个一言不合动手的毛病就不能改改？踢坏了怎么办？”
　　“踢坏了你就别用了。”顾清潼轻哼了声，“下半辈子就当和尚去吧！”
　　“我去当和尚你怎么办？守活寡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在此之前，在所有关于未来的语境里，似乎都只有“等我们解除婚约以后”，而现在，沈茂这话一出，虽然只是句调笑，却好像是默认了他们将来一定会在一起。
　　半晌，顾清潼一把推开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澡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沈茂，飞快地冲进浴室关上了门。她打开花洒，缓缓蹲下来，把脸埋进掌心，轻轻吐了口气。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心跳依然急促而慌乱，从最开始的一丝甜蜜逐渐过渡到慌张，甚至有一点恐惧，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恐惧些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她喜欢着沈茂的这个事实，她觉得，沈茂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她的。
　　可是然后呢？要和他在一起吗？要履行婚约和他结婚生子一起生活吗？
　　顾清潼很茫然，也很抗拒。
　　她很享受两人当下的状态，并不想贸然打破它。
　　而另一边，沈茂对着顾清潼落荒而逃的背影怔了怔，眼里的温情淡了淡。
　　他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听着哗啦啦的水声，默了片刻，起身拿了件睡袍给自己套上。
　　本想收拾一下床铺换个床单，但两人方才一通胡闹，实在太过乱七八糟。
　　沈茂掀起被子看了看便放弃，他去衣帽间拿了条睡裙，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水声一停。
　　沈茂：“清潼，给你拿了睡衣。”
　　顾清潼“哦”了声，声音听起来和往常并无差别：“你挂在门口吧。”
　　沈茂：“好。”
　　沈茂把她的睡裙挂在门口，从床头柜上拿了烟和打火机，转身去露台上抽烟。
　　深夜的风将他的额发吹得凌乱，远处江面波光粼粼。
　　不知不觉间，距离她头一次借酒勾引他上床，竟然已经快一年了。
　　沈茂趴在栏杆上，深深吸了口烟，想着近一年来的种种，其实从上次台风过后……
　　不，应该是更早。
　　是那次桑家的晚会过后，她就已经不太一样了。
　　只是最近更加明显一点，她主动给他送礼物，花心思庆祝他升职，就连在床上，也从只顾自己高兴变得开始在意他的感受……
　　这在以前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沈茂弹了弹烟灰，唇角扬起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想起宋琛去世前和他说过的话：“阿茂，你对潼潼来说，是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存在。”
　　沈茂想，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份不同。
　　虽然不清楚顾清潼方才的落荒而逃是想要逃避还是在害羞，但他想，他们可以谈谈。
　　顾清潼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
　　沈茂不在卧室里，床铺还是一片凌乱，顾清潼一边拿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边从卧室出来。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吧台处开了两盏小餐灯。
　　沈茂正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自斟自饮，听见声音，回头冲她招了招手：“清潼，来。”
　　顾清潼顿了顿，走上前。
　　沈茂示意她坐，顾清潼却没动，她笑了笑：“你不让我喝，怎么自己倒喝起来了？”
　　沈茂勾了下唇角：“小酌怡情。”
　　“说的好像我天天买醉似的。”顾清潼笑着埋怨了一句，终于坐下来，她轻轻把玩着面前的酒杯，“……你平时不是不喝酒么。”
　　沈茂轻轻嗯了声。
　　顾清潼抬眼看他：“那你……”
　　沈茂打断：“知道我为什么不喝吗？”
　　顾清潼愣了愣：“为什么。”
　　“第一次喝醉就被你拐上了床……”沈茂扯了扯唇角，说不出是在笑还是无奈，“怕了。”
　　顾清潼一点也不想提那段愚蠢的过去。
　　她僵了僵，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调侃：“怕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酒后乱性？”
　　沈茂深深地看着她：“不是。”
　　从来就没有什么酒后乱性，只有情难自禁。
　　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如果没有肖想过她太多次，他不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沈茂有时候也会想，对于顾清潼这种到手就丢，信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的小混蛋，如果他没有让她早早得逞，会不会他们当年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沈茂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而是问起顾清潼在明美的事：“听说你爸最近被架空了？”
　　顾清潼撩了撩头发，多少有些漫不经心：“还没到那一步，不过快了。”
　　沈茂嗯了声：“那我们的合作是不是快结束了？”
　　顾清潼呼吸微微一顿，整个人都僵了僵。
　　沈茂接着道：“清潼，你还要退婚吗？”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今天有点少，但明天会多更的！！


第五十六章 
　　你还要退婚吗？
　　她有预感到沈茂会说些什么, 可她没想到沈茂会这样直接了当地提出来。
　　顾清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晌, 她勉强笑了下, 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怎么？你有新目标，等不急了？”
　　沈茂微微皱了下眉：“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顾清潼微微垂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笑了笑道：“沈茂，今天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
　　沈茂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顾清潼坐了片刻, 避开他的目光起身：“去睡吧。”
　　她说着转身, 还没来得及迈步，便被沈茂捉住了手腕：“清潼，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对吗？”
　　顾清潼僵了僵。
　　还没来得及开口, 沈茂轻声道：“别否认，我能感觉到。”
　　顾清潼没有吭声, 好一会儿, 她扭头看来：“沈茂，凭心而论，这一年来……不，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挺照顾我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又不是根木头, 我挺感激你的, 真的……”
　　“只是感激吗？”沈茂注视着她的双眼。
　　顾清潼静了片刻，感觉大脑里所有的神经都暗暗绷紧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沈茂微仰头看她, 认真道：“清潼, 你喜欢我吗？”
　　顾清潼张了张口, 闭上，又张了张：“那你呢？你喜欢我吗？”随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道：“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喜欢能怎样？不喜欢又怎样？我们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现在这样？”沈茂反问，“现在是怎样。”
　　“就是今天，今晚，此时此刻。”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茂一句又一句的反问接连砸过来，几乎让顾清潼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沈茂，我真的很困了……”
　　“回答我。”
　　“我不想……”
　　“是朋友，合作伙伴，还是未婚夫妻？”沈茂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你说是今天、今晚、此时此刻。清潼，没有人会和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上床，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炮-友！”顾清潼打断，“是炮-友，可以了吗？”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一瞬间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一片寂静中，腕上的力道缓缓放松。
　　顾清潼轻轻一挣，便抽回了手。
　　被他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顾清潼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好半晌才低声道：“睡觉吧。”
　　主卧的床上还是一片乱七八糟，显然是没办法睡的。
　　两人在次卧的床上躺下，各自占据着大床的一边，中间仿佛划下一道楚河汉界。
　　顾清潼从没觉得两米宽的床有这样大。
　　好像努力伸展四肢，也无法碰触的旁边的人。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同床共枕，沈茂没有抱着她，顾清潼有点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惧些什么。
　　是怕他说喜欢还是怕他说不喜欢？
　　顾清潼心里很难受，胸口仿佛有一个黑洞，怎么也不知满足，又好像有猫爪在挠，让她一刻也不得安稳。
　　顾清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旁的沈茂忽的起身，顾清潼微微一僵，转身看他。
　　沈茂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顾清潼低声问：“是我吵到你了么？”
　　“没有。”好一会儿，沈茂才开口，“你先睡，我去抽根烟。”
　　他说着，披上浴袍转身出门。
　　顾清潼听着卧室的房门开了又关，艰难地吞咽了下，拉起被子捂住脑袋，在轻微的窒息感中闭上眼。
　　顾清潼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片浓稠的，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她在黑暗中奔走呼号，一个人影从面前走过，她上前求救，被人影毫不留情地推开。
　　又一个人影路过，她忍着疼爬起来，人影停下脚步，笑吟吟地问她：“我凭什么救你呢？”
　　她傻傻的将藏在胸口的宝贝双手奉上：“我的宝贝给你。”
　　人影拿起来看了眼，一脸嫌弃地丢在地上，又踩上两脚，说我才不稀罕，说你死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呜咽着想要捡起自己的宝贝，却发现已经碎成一地残渣，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把它拼凑起来，却总是拼不好。
　　终于，又一个人影从旁边路过，他主动问她：想要我救你吗？
　　她用力点头，小声问：“你真的会救我吗？”
　　人影点点头：“当然，不过你要拿你的宝贝来换。”
　　她怔怔地看着掌心的一片残渣：“可是，我没有了……”
　　人影遗憾道：“那我救不了你啦，再见。”
　　他说着转身离开，她的眼泪掉下来：“救救我，不要走，我想给你的，我真的想给你的……”
　　可是无论她怎样哀求，那个人影还是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沉甸甸的黑暗压上来，将她彻底吞噬。
　　顾清潼在一片冰凉的窒息感中猛地睁开眼，她弹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上脖子上全是冷汗。
　　好一会儿，顾清潼才从那种冰冷死寂的恐惧感中回过神来。
　　胸口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她愣愣地坐着，半晌转头，发现身侧空荡荡的，沈茂并未回来。
　　顾清潼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过。
　　她掀开被子起身，从卧室出来，透过窗外城市的灯光，能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人影。沈茂净身高有187，肩宽腿长，是天生的衣架子，蜷缩在沙发上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顾清潼静静在门口站了片刻，才缓缓走上前。沈茂皱着眉，眼睫不停颤动，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顾清潼看了他片刻，拿过一旁的毯子给他盖上，转身回了卧室。
　　沈茂醒来时才早晨六点过，总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乱七八糟的梦就没有断过，他掀开毯子坐起身，疲倦地捋了把头发，正准备起身给自己倒杯水，就听卧室房门轻轻一响。
　　沈茂抬头，就见顾清潼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提着包，显然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沈茂微微怔了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顾清潼对着落地窗上的倒影理了理头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神色自若地问：“醒了？”
　　沈茂拿了支烟，哑声问：“这么早，你要去哪？”
　　顾清潼没回答，自顾自道：“沈茂，其实你不用这样，这是你家，你不想看到我可以直接让我走。”
　　沈茂点烟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放下打火机：“顾清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清潼打断，“沈茂，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沈茂没吭声，但也没反对，像是一种默认。
　　顾清潼笑了笑：“你的喜欢有多少呢？是觉得我长相身材还不错，床上也玩得开，又知根知底，家世能力带出去都有面子的那种喜欢，还是非我不可，永远把我放在第一顺位，为了我可以放弃你的原则的喜欢呢？”
　　沈茂的声音冷下来：“你想说什么？”
　　“你说过，我想从你那得到什么，就得拿同等的东西来换。”顾清潼顿了顿，平静道，“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你的，但你要的东西我给不起。”
　　沈茂：“所以？”
　　“所以……”顾清潼微微怔了怔，笑道，“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来决定。”
　　沈茂闭了闭眼，他懂她的意思，要么做炮-友，要么解除婚约。
　　喉结滚了滚，好一会儿，沈茂哑声道：“顾清潼，你是不是很享受践踏别人心意的感觉？”
　　顾清潼微微怔了下。
　　“沈弋，纪南风，还有以前那些被你迷得团团转的男人……”沈茂冷声道，“听着他们说喜欢你再拒绝，是不是很开心？”
　　顾清潼脸色微微发白，她不知道，原来沈茂是这样想的。
　　顾清潼咬了下唇：“……是吧。”她想了想又道：“其实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生气，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心的……”
　　沈茂冷笑一声。
　　顾清潼顿了顿：“算了，我走了，你再睡会吧。”
　　说完拉开房门出去，“砰”地一声关门声，沈茂闭了闭眼，用力将手里的打火机砸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今天特殊情况！明天一定会多更的！


第五十七章 
　　顾清潼在门口站了片刻, 直到陈鸣发消息告诉她已经到了，她微微垂下眼, 转身上了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 顾清潼注视着光滑的金属镜面映出的倒影。
　　她弯了下唇角，自嘲地想，她究竟在期待着些什么呢？期待他能追出来么？然后呢？
　　从小一起长大, 沈茂究竟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年就因为她吵架时无心的一句“注意你的态度！你要敢惹我不高兴，小心我让你一无所有！”, 他刚刚参与公司事务时再难也没有向她开一句口, 好像生怕和她沾上一点关系似的。
　　她刚刚说了那样一番话，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追上来。
　　顾清潼漫不经心地想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他真的追上来，她反而才会瞧不起他呢。
　　临出电梯前, 顾清潼特意照了照镜子。
　　嗯, 依然光鲜亮丽，依然光彩照人。
　　陈鸣早晨五点过接到她的电话，匆匆洗了把脸便开车赶来。
　　想到这么早她应当还没吃东西，又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等她上车时递给她。
　　牛奶在热水里烫过, 这会儿还是温热的, 拿在掌心里微微发烫。
　　顾清潼愣了愣, 道了声谢。
　　车子缓缓从地下车库驶出，行驶在清晨的江边。
　　顾清潼看着窗外刚刚苏醒的城市, 不知是没睡好还是没胃口, 总觉得这牛奶的奶腥味似乎格外的重, 腻的人直犯恶心。
　　她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喊了停车。
　　她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蹲在路边干呕了片刻，什么也没吐出来。
　　陈鸣拿了水和纸递给她，想帮她拍拍背，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动，只是问：“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顾清潼摇摇头，漱了口，又擦了擦嘴，站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
　　初秋带着寒意的江风吹过，吹得她鼻尖泛红，忍不住瑟缩了下。
　　陈鸣去车上拿了毯子想给她披上，顾清潼摆手拒绝了，转头上了车。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她身上那股强撑出来的气势也有点偃旗息鼓，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儿蔫。
　　“……回家吧。”
　　陈鸣看了她两眼，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她昨晚在沈茂家里过夜，可是这么一早就让人来接，铁定是吵架了。
　　但再怎么吵，也不能天还没亮就把自己未婚妻从家里赶出来，哪怕只是名义向的。
　　陈鸣对沈茂颇有微词，但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陈鸣一路将顾清潼送回了家，有点不放心，特意跟着她上了电梯，一路看着她进了家门。
　　陈鸣站在门口道：“顾小姐，你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顾清潼：“好。”
　　陈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还没吃东西，需不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
　　顾清潼关门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轻声道：“我想吃袁记的桂花糕。”
　　陈鸣：“我去买。”
　　顾清潼弯了弯唇角：“麻烦了。”
　　袁记早晨十点开门，第一锅糕点十一点半出炉，陈鸣早早在店门口守着，抢到了头一份热腾腾的桂花糕。
　　开车回去的时候想到该吃午饭了，又去她常吃的餐厅打包了一份外卖。
　　赶在一点之前回到顾清潼家。
　　顾清潼还在睡觉，陈鸣敲了敲门，喊她出来吃点东西。
　　隔了许久，顾清潼才从卧室出来，她脚步虚浮，脸上是浓浓的倦色。陈鸣将外卖盒中的饭菜拿碗盘装好，端到她面前，顾清潼略吃两口便放下筷子。
　　陈鸣忧心：“没胃口吗？”
　　顾清潼嗯了声，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又道：“没事，昨晚没休息好，我再去睡一会。”
　　她是典型的冷白皮，可这会脸颊脖颈耳朵却泛着淡淡的粉，眼神也有些飘。
　　陈鸣本想探探她的脑袋，又觉得太过冒失，只好问：“顾小姐，你是不有点发烧。”
　　顾清潼愣了愣，摸摸自己的额头，好半晌才慢吞吞道：“……可能吧。”
　　陈鸣皱了皱眉，让她坐在沙发上，去柜子里拿了药箱，找出体温计递给她，又翻了翻常备的药，除了止痛药和安眠药以外，再无其他。
　　陈鸣默了默，转头问她：“多少度？”
　　顾清潼看了眼体温计：“38.1°。”
　　陈鸣：“要去医院么？”
　　顾清潼缓缓摇头：“可能早晨吹了风有点受凉，我睡一觉就好了。”
　　陈鸣把药箱收好：“你等我一会，我去买点药，你喝了再睡。”
　　顾清潼没什么力气，也提不起精神，倦怠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陈鸣问了些她用药的过敏源禁忌，套上外套出门，在附近买了药又一路小跑回来。
　　进门时，顾清潼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倒了杯温水把她摇醒，看着她喝了药，让她回房间里去睡。
　　整整一个周末，顾清潼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陈鸣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守了她两天。
　　直到周天晚上，顾清潼彻底退了烧，洗了澡从房间出来。
　　陈鸣见她终于不再是一副昏沉模样，脸色虽然算不上好，但看起来还算有精神，稍稍松了口气。
　　陈鸣问：“还烧么？”
　　顾清潼摇头：“我饿了，昨晚的粥还有么？”
　　陈鸣愣了愣：“你想吃那个？”
　　“嗯。”
　　“那你稍等，我给你煮。”
　　顾清潼微微愣了下，没等她说什么，陈鸣已经在岛台前忙活起来。他挽起T恤的衣袖，动作很熟练，和沈茂做饭时那种标准到可以拍广告的赏心悦目不同，陈鸣的动作大大咧咧很是随意，带着市井人家的烟火气，显然平时没少做。
　　顾清潼不知怎么没有开口制止，就站在一旁，一边看着他做饭，一边听着他絮叨。
　　一会儿说起他年轻时出去执行任务，一个人生活怎么照顾自己。
　　一会儿又说到温妍和她的小男朋友，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挑男人不能只看脸，再帅气再有钱对你不好也都是白搭，特别那种吵架了半夜把自己对象赶出家门的男人万万要不得……
　　顾清潼就这么站在一边，一边回着工作消息，一边看着他做饭，听他唠叨了半个小时。
　　直到粥煮好，两个简单的小菜出炉。
　　陈鸣关了火，擦了擦手，正想说什么，顾清潼放下手机，两手低低环抱在身前：“你回去吧，这两天辛苦了，加班费会打到你的卡上。”
　　陈鸣愣了愣，点头：“那你记得按时吃饭。”
　　顾清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微微弯了弯唇。
　　陈鸣又把她晚上要吃的药拿出来，贴上便签写上用量和方法，这才起身告辞。
　　陈鸣走后，顾清潼远远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袅袅的雾气蒸腾，饭菜香气诱人。
　　可顾清潼却没动。
　　她站了片刻，微垂下眼，去冰箱里拿了个三明治，丢进微波炉叮了两分钟，慢吞吞地吃了半个，剩下半个怎么也吃不下了，她皱了皱眉，把三明治丢进垃圾桶，然后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文件。
　　自始至终，没再看过餐桌上的饭菜一眼。
　　第二天是周一，顾清潼起得晚了点，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已接近中午。
　　钟点工正好抵达，见顾清潼准备走，便问道：“顾小姐，餐桌上的饭菜是给你收到冰箱里还是……”
　　顾清潼：“倒了吧。”
　　“好的。”
　　从楼上下来，陈鸣早已等在停车场，见了顾清潼为她拉开车门。
　　等她上了车，陈鸣转到驾驶位，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观察着顾清潼的脸色：“顾小姐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顾清潼嗯了声。
　　陈鸣稍稍放心：“昨晚的饭菜，还和你的胃口吗？”
　　顾清潼发消息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又嗯了声。
　　陈鸣像是松了口气又有点高兴似的收回目光，认真地开车。顾清潼不知怎么，看着窗外，忽然有点走神。
　　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顾清潼和沈茂谁也没联系谁。但他俩最近都忙，似乎不联系也并不会显得奇怪。
　　期间有一次顾清潼出去应酬喝多了酒，回家后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陈鸣彻夜不眠地照顾她，终于忍不住皱紧了眉数落：“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怎么让你妈妈安心。”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她面前提宋玫。
　　顾清潼愣了愣，旋即忍不住笑了，她笑得浑身发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她才不会呢，她巴不得……不要生下我，她才不会为我担心！”
　　陈鸣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顾清潼突兀地停了下来，她微微偏头看来，眼睛里的泪摇摇欲坠：“你知不知道，你们真的很自私……”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一切都被夺走了……”
　　她好像敲骨吸髓，一寸寸撕碎了，那种强烈的被剥夺感，仿佛命运般沉重的砸下来。
　　顾清潼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在喃喃自语：“我觉得我好像是一个残疾人……我恨你们每一个人……”
　　陈鸣怔怔地看着她。
　　给她做保镖的这大半年里，他多少也能窥见一点她生活的细节，她的父亲大概率对她不好。至于她的母亲……
　　听她方才的话，应当对她也不好。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对她的家庭造成了什么影响。
　　可是此时此刻，他微微垂下眼，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陈鸣拿毛巾给她擦脸：“你喝醉了，去休息吧。”她最爱面子，这种话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说。
　　顾清潼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被陈鸣扶着起身，在床上躺下。
　　陈鸣给她盖上被子，转身之际，被抓住了衣袖，她的力气那么轻，像一只小猫，轻轻一挣就能甩开。
　　陈鸣没有动，他低头看她：“需要我做什么？”
　　顾清潼轻声道：“我想吃你做的饭……”
　　陈鸣喉结滚了滚：“好。”
　　大概是因为顾清潼的这句话，从这天起，陈鸣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就是每天早晚过来给她做饭。
　　顾清潼没说什么，只是每次在他离开前说一句辛苦，转头再让钟点工倒掉。
　　中秋节前一天，沈茂终于给她打了个电话。
　　这还是自上一次不欢而散后他头一次联系她，他在电话里公事公办道：“明天和我回家吃饭。”
　　顾清潼应了下来，第二天和沈茂回了沈家老宅。
　　沈家老爷子一如既往在饭桌上旧事重提的催婚，顾清潼也一如既往的应付过去。
　　饭后，沈茂开车送顾清潼回家。
　　车上，两人都是一言不发，顾清潼有点儿难以忍受，她其实很讨厌这样的僵持，这会让她想起顾屿生曾经整治她的手段。
　　他会让她在一边罚站，然后一整天或者好几天，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当她完全不存在，直到她向他认错。
　　顾清潼想着沈茂既然没有提退婚的事，那他应当是认可了两人之间炮-友的关系，她谈不上高兴亦或不高兴，只是觉得，两人没必要这样僵持下去。
　　车子停在顾清潼家楼下时，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过头，用故作轻松地语气问他：“要上楼吗？”
　　沈茂本就冰冷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冷声道：“滚下去。”
　　顾清潼愣了愣，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好半晌，她勾了勾唇角：“前些天叫人家宝贝，求着我和你回家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滚呢？”
　　沈茂闭了闭眼睛，侧脸的肌肉绷出凌厉线条，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来。
　　他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粗暴的将顾清潼从车上拽了下来。
　　顾清潼手臂被他捏得生疼，她用力地咬着唇：“你不是喜欢我么？你就这样对我？”
　　沈茂咬紧牙关，死死按捺着想要掐死她的欲望。
　　顾清潼却像是一点也看不懂他的脸色，依然咄咄逼人：“我愿意陪你上床不好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喜欢你，你……”
　　“够了！”沈茂冷声打断，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用力掐着她的下巴，“愿意上我床的女人多了，你以为你有什么特别？我想要炮友找谁不行？温柔识趣，乖巧听话的，你能比的了吗？”
　　顾清潼胸口微微一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沈茂冷冷地看着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是任你玩弄的男人？”
　　他说完，不等顾清潼反应便松了手，他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拿湿巾擦了擦手指，然后丢垃圾一般的，将湿巾丢在她脚边，冷冷地转身上车，一脚油门下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顾清潼是直到第二天出门才意识到自己的包应该是忘在了沈茂的车上。
　　她给沈茂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就在她准备挂断时，才被缓缓接通。
　　路天明的声音显得有些战战兢兢：“顾小姐，沈总现在不方便，没时间接电话，请问您有什么事？稍后我转告给他。”
　　顾清潼静了静：“不方便？是在搞女人么。”
　　路天明一口气没传上来，呛的不住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来，干笑两声：“呵呵，顾小姐真会开玩笑……谁不知道沈总心里都是您啊……”
　　顾清潼笑了声：“是么，那你问问他认不认这话。”
　　路天明支吾两声，似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道：“顾小姐，您找沈总到底有什么事……”
　　顾清潼淡淡道：“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解除婚约。”
　　顾清潼话音方落，电话那头一声巨响，好一会儿，沈茂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尽管他极力压抑呼吸，也不难听出声音中的咬牙切齿：“顾清潼你是不是疯了？”
　　“你不想被我玩弄，我放你自由不好么？”顾清潼甚至笑了下，“还是说你舍不得啊？”
　　对面的沈茂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你不是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么？我觉得你说的挺对，沈茂，论乖巧识趣，温柔听话，你也和别人比不了啊？外面想要被我玩弄的男人一抓一大把，我真的有点厌倦……”
　　“你要退婚是么。”沈茂哑声打断。
　　顾清潼感觉心痛的好像要裂开了，却又似乎在这种痛苦中感受到一种自毁式的愉悦。
　　她轻轻咬唇：“是。”
　　“我最近没空，你自己去和秘书约时间。”沈茂说完，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顾清潼怔怔地看着手机，好一会儿，她埋下头，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没想说那些话的，她也不想解除婚约，她打电话只是想问问他，她的包好像在他的车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路天明接电话时就变成了这样。
　　她觉得她好像真的疯了。
　　她的精神似乎一分为二，一个在歇斯底里，疯狂的想要破坏一切，一个拼命的在一旁想要阻止，却被牢牢禁锢。她的胸口仿佛藏了一个黑洞，贪婪的、不停的吸食着周围的一切善意，却好像永远都不会满足。
　　她明知道那些话会伤害他，可她好像就是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的想要去伤害他，然后从他的痛苦中汲取一点点隐秘而罪恶的快感。
　　可是她明明不想的！
　　她感到一种陌生的恐惧感，她的身体里好像住了一个小怪物，小怪物靠着汲取罪恶的养分逐渐长大，长出人形，然后取而代之。
　　顾清潼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她从车上下来，慌乱地转身上楼，推开房门。
　　陈鸣刚刚上来提她拿包，这会儿正和钟点工站在岛台前说话。
　　钟点工吐了吐舌头小声和陈鸣抱怨：“也不知道这些饭菜是谁做的，顾小姐每次都让我倒掉，太可惜了，不想吃就不要让人家做了嘛，这又浪费粮食又糟蹋别人的心意，就算是花钱请人也挺过分的……”
　　顾清潼站在门口，一瞬间，所有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陈鸣和钟点工听到声音回头，钟点工立刻闭嘴，陈鸣则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三人一时僵持着。
　　钟点工不知她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吐槽，干笑了两声：“顾小姐怎么上来了？”
　　顾清潼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避开陈鸣略显尖锐的眼神，低头换鞋。
　　陈鸣道：“小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顾清潼微微一僵，却并没有吭声。
　　钟点工看了看陈鸣又看了看顾清潼，见顾清潼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意识到两人可能有话要说，“哦”了声，放下抹布转身出门。
　　房门在身后关上。
　　房间里一时就剩顾清潼和陈鸣两个人，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站在玄关，不知所措。
　　陈鸣拧眉看了她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过来坐吧。”
　　明明是顾清潼的家，可是这一刻，她好像才是那个处处等待着被安排的客人。
　　顾清潼在沙发上坐下，她张了张嘴，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鸣沉声问：“顾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你母亲的关系。”他顿了顿才道，“如果是因为我……你的家庭不和睦，我在这和你道个歉。”
　　顾清潼攥紧了衣角。
　　陈鸣接着道：“你讨厌我或者想要因此报复我，我都能理解，但是人应该往前看，你还年轻，我希望上一代的恩怨你能放下。”
　　顾清潼一直不说话，也不看他。
　　陈鸣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会找同事来接替你的安保工作，以后照顾好自己。”
　　陈鸣很快的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离开前，他微微顿了顿，轻声道：“你是阿玫的孩子，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清潼轻轻转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太阳了，明晃晃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晃得眼睛疼。
　　她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宋玫去世后不久的那段日子。
　　她想讨顾屿生欢心，自己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饭，为此手上多了好些伤口，可是顾屿生看也没看一眼，转头就让家里的阿姨倒掉。
　　她现在，不过是把顾屿生曾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又对着身边的人做了一遍。
　　好像是一种奇怪的轮回。
　　顾清潼看到那只长大成人的小怪物，原来就是顾屿生，她终于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


第五十八章 
　　手机一刻不停的响着, 好一会，顾清潼接起电话, 工作助理在那头问她什么时候到, 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顾清潼平静的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给他们说我路上堵车，二十分钟后到。”
　　助理：“好的。”
　　挂断电话后，顾清潼重新联系司机来接自己, 然后去卫生间补妆，迎接下一场即将到来的战斗。
　　另一边，路天明只是进来送份文件, 没想到会撞见老板和未来老板娘吵架, 这会儿尴尬的恨不得自己从未存在过。
　　他僵僵地在办公室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尽量以最不易引人注意的方式小声道：“沈总，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 也不等沈茂反应便轻手轻脚飞速走到门口。
　　正准备拉开房门，路天明想起什么, 脚步顿了顿, 犹豫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地问道：“沈总，那个……如果顾小姐真的联系……”
　　不等他说完，忽然后背一凉，似乎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路天明头皮发麻, 到了嘴边的话自动变成：“我知道沈总您最近忙, 没工夫处理这些小事, 就算顾小姐要解除婚约您也没空，我会让她回去等着的！”
　　从办公室出来, 路天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随后轻轻啧了声, 沈总也真是的，不想解除婚约就直说呗，找什么借口……还让人家和秘书约时间，又不是公事。再说了，就凭那位顾小姐能和董事长窜门的关系，真要解除婚约会打电话和秘书约时间？
　　路天明唏嘘一番，忍不住摇了摇头。
　　办公室里，沈茂眉头紧锁，深深的靠进椅背里，他摘了眼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着有关顾清潼的一切。
　　理智一方面冷酷地告诉他，她就是这样的人，自以为是，赌徒性格，觉得世界应该永远以她为中心，想要什么会不计代价的争取，可得到以后，也从来不珍惜。
　　她从小漂亮到大，不熟悉的人顶多觉得她骄纵了点，但张扬明媚的少女，就算骄纵也是讨人喜欢的。
　　初高中那会儿喜欢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她也从不吝啬对除他以外的男生展现她的魅力和好感，等到那些愚蠢的男人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开始疯狂的追求和表白后，她再一脸无辜地表示：“虽然不知道哪里让你误会了，但我真的不喜欢你。”
　　感情对她来说好像只是一场狩猎游戏，而她凭借着上天的优待，在这场游戏里无往不利，他也只是她的猎物之一。
　　可另一方面，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的，不是这样。
　　他想到她每一次说讨厌他，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骂他是个混蛋的时候含泪的双眼，想到她一边说着讨厌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想到她嘴里吐出的话再无情，可她的身体骗不了人，她喜欢他的亲吻拥抱触碰，想到她宁可忍受痛苦也要和他做-爱，想到每次事后她不自知的快乐，想到她也会笨拙的向他示好，想到她不自觉的依赖，想到她也会因为他被人欺负而生气……
　　他能感受到她越来越明显的爱意，那些都不是假的。
　　可是沈茂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虽然以前他偶尔也觉得她有点毛病，但这次好像疯的格外厉害。
　　她以前只是热衷在感情里和他玩权利游戏，可现在却是在逼他，逼着他丢掉尊严向她俯首称臣，亦或者是，和他一拍两散，彻底结束这场角逐。
　　许久，沈茂睁开眼，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周鸿在电话那头问：“阿茂？”
　　沈茂嗯了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江城，我有事找你。”
　　周鸿还在星城开会，听到沈茂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周末。阿茂，出什么事了。”
　　“清潼她……”沈茂皱了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他要说，我觉得顾清潼好像有点毛病，你帮我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治？
　　沈茂顿了顿，还是道：“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你回来再聊。”
　　“好。”周鸿听他提顾清潼，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但沈茂不说，他也不多问，转而道：“阿茂，你不是对元宇宙这块很感兴趣么？我们学校实验室有个项目正在找企业合作，你要不要投一笔？”
　　沈茂现在其实没什么谈工作的心情，但还是打起精神问：“什么项目？”
　　“正好今天下午在江大有个讲座，你要感兴趣可以去听听，资料一会儿我发给你。”周鸿道，“有意向的话，我把项目负责人介绍给你。”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周鸿就把讲座的相关消息发了过来。沈茂原本没什么兴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微微顿了顿——
　　《论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在心理治疗领域的应用》
　　周鸿是国内临床心理学前沿领域的教授，做事又一向有分寸，显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在他没什么心情的时候和他谈生意推荐他去听什么讲座。
　　沈茂心不在焉地看着周鸿发过来的资料，心里微微沉了下，虽然有所猜测，但他宁远自己想错了，也不希望她真的有病。况且，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正常的，顶多脾气坏了点，别扭了点，但绝对称不上有病的程度。
　　好一会儿，沈茂吸了口气，揉了揉额角，通知路天明取消下午的会议，抽空去了趟江大。
　　周鸿安排了学生在礼堂门口接他。
　　沈茂从车上下来，站在台阶上探头探脑张望的女生理科上前：“沈总您好，我是周老师的学生，我姓温，您叫我小温就行。”
　　沈茂微微颔首。
　　温妍没想到还会在学校见到沈茂，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见他似乎完全对自己没有印象才松了口气：“您请这边来。”
　　温妍引着沈茂一行人进了报告厅，在前排坐下，又给他倒了水：“沈总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行。”
　　说着和负责招待的同学们退到一边。
　　旁边的师姐师妹们纷纷凑过来和温妍打探消息：“那个就是周老师的朋友啊？也太帅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我听说这位沈总是逸宁集团新上任的总裁，怎么人家命就那么好，年轻有钱又长得帅。”
　　“我刚刚注意观察了，他没戴戒指，这么年轻应该也没结婚，等会去要个联系方式呗。”
　　温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警告道：“我可给你们说啊，人家有未婚妻的，你们要是瞎打主意的话我就去周老师那举报你们找论文代写。”
　　“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呀。”
　　“话说回来，这真的是周老师的朋友吗？这种一看就赔钱的项目不会真的有冤大头会来投吧。”
　　温妍有点不服气：“人家又不一定是为了赚钱。”
　　“不为了钱，难道还是为了爱呀？”
　　几个女生小声地笑成一团。
　　-
　　而此时的顾清潼正在公司会议室里开集团会议。
　　这大半年来，她和顾屿生早就把斗争从台下搬到了台面上，只是在私人关系层面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而已。
　　这半年以来，顾清潼用各种手段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人上来，虽然已经能够和顾屿生分庭抗礼，但其实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
　　可是这会儿，听着双方手下的人夹枪带棒在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顾清潼忽然感到一种浓浓的厌倦
　　她微微抬了下手，争吵渐渐停下来。
　　顾清潼看向会议桌对面的顾屿生：“顾总，按照我们之间的协议，有你代持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会在我二十五岁时还给我，我看也没剩几个月，找个律师提前把手续办了吧，免得大家整天因为意见不合吵架。”
　　顾清潼这话一出，整间会议室霎时一静，顾清潼也懒得看其余人是什么反应，起身说了句散会便先行离开。
　　她回到办公室做了没两分钟，顾屿生遍推门进来。
　　秘书一脸为难：“顾总，这个……”
　　顾清潼转头看了眼，淡淡道：“没事，你下去吧。”
　　秘书听话的退下，还识趣地为二人关上了门。
　　顾屿生缓步走进来，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顾清潼，像一条暗中窥伺的毒蛇。
　　好一会儿，顾屿生微微笑了笑：“我们潼潼心情不好？”
　　顾清潼回给他一个微笑：“是啊。”
　　“心情不好就出去度度假，和朋友聚会也行。怎么能在公司胡闹？等会儿会议上的事情传出去，别人都该说你没教养了。”
　　顾清潼被他逗笑了：“那不是正常的么，毕竟我是被你一手带大的，没教养也是你教的，你说是吧，爸爸？”
　　顾屿生轻轻挑眉：“我最近可没惹你。”顿了顿，他微微勾了下唇角：“给你新添了个弟弟，生气了？”
　　“哪里。我这不是心疼你你一把年纪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好让你早点退休回家带孩子么。”顾清潼笑了笑，“毕竟方宜嘉还年轻，你不多看着点，回头又添两顶绿帽子怎么办？你要是气死了，我可不帮你养儿子。”
　　顾屿生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半晌冷笑了声：“看看我养了那么多年养出个什么东西？没良心的小野种，当年要不是我，你就是被你妈扔垃圾桶的命。”
　　“那你呢？要不是外公当年收养你，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你外公欠我的，别忘了你们宋家还欠我一条命。”顾屿生森冷道，“你以为你舅舅为什么不让你改姓？你就是他们宋家赔给我的东西。”
　　顾清潼扯了扯唇角：“你不是嫌我是个野种吗？怎么？野种你也要啊？”
　　“到底是我一手养大的，二十多年，我就是养条狗也有点感情了，你说是不是？”顾屿生从沙发上站起身，他轻轻理了理西装领口，冲她微笑，“你大舅最近准备调任了，潼潼，你最好乖一点。”
　　顾清潼不吭声。
　　顾屿生似乎是乐于见她痛苦的模样，笑了笑，声音放的更加轻柔：“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为了宋家的利益都不要你，只有我会要你，只要你听话，爸爸会对你好的。”
　　“你对我好？”
　　“我对你不好吗？你看你周围的朋友同学，哪一个是从小被爸爸带大的？更何况你还是个小野种，我没有把你赶出家门，好好的让你当你的顾大小姐，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你面子，可是你呢？我不过是希望你听话一点，你就要死要活的和我闹，我以为这些年你能长进一点，谁想到你却是越来越没良心了。”
　　顾清潼轻轻闭上眼。
　　顾屿生见她一直不说话，终于转身，刚拉开办公室的门，顾清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才的录音我发给大舅了。”
　　顾屿生微微一僵，转头冷冷地看她。
　　顾清潼提上包起身，她撩了撩头发，冲他微笑：“我想大舅应该会很喜欢你的表演。”
　　顾屿生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他关上门，冷笑道：“你外公去世那么多年，你以为宋家还是以前那个宋家吗？你大舅这次调任失败宋家就完了！”
　　“所以呢？你都说了舅舅可以为了宋家的利益牺牲我，那像我这种没良心的小怪物，怎么也不可能牺牲自己委屈求全的对吧？”
　　顾清潼冲他甜甜的笑了下：“爸，你是不是还当我是三岁小孩什么都不懂？骗人的话张口就来，大舅要是真的升任，你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你不使绊子都不错了，我说的对吧？”
　　顾屿生冷冷地眯了下眼，笑了：“我们潼潼真聪明。”
　　“聪明谈不上，只是我早早从你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不要把任何人当傻子，你觉得别人傻，要么是别人不想搭理你，要么是别人真心实意的相信你。”
　　说话间，顾清潼走到门口，示意顾屿生让开。
　　顾屿生冷冷地看着她，上前一步，他的身高和沈茂不遑多让，站在那里有浓浓的压迫感。
　　顾清潼攥紧了包，迎着他的目光直直站着，半步也没退。
　　顾屿生冷冷道：“给你大舅打电话解释清楚。”
　　顾清潼笑了笑：“要是我不呢？”
　　“那你今天就别出这个门。”
　　“你要对我动手吗？”
　　“你可以试试。”
　　顾清潼静静站了片刻，转身去办公桌上拿了把美工刀，顾屿生轻嗤：“你想拿这个对付我？我还没老到……”
　　不等他说完，顾清潼已经把美工刀递到他手上。
　　“要不你杀了我吧。”
　　顾屿生皱了皱眉，还不等他说什么，顾清潼已经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戳，顾屿生一把推开她，远远将美工刀扔在一边：“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发现啊？我是疯了，我早就被你逼疯了！”
　　“你不是口口声声我们宋家欠你一条命吗？那你杀了我啊，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好不好？”
　　“还是说你怕了？你不敢？”顾清潼冷笑，“顾屿生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吃软饭的窝囊废！靠女人的软骨头！你除了会欺负女人和小孩你还会干什么？难怪我妈看不起你！要不是外公当年收养你，你这样的废物男人连给我妈提鞋都不配！”
　　“你给我闭嘴！”顾屿生一把将桌上的花盆砸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要吃了她。
　　“这你就受不了啦？那你知道明美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顾清潼格外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我爸，哦，我是说我的生父，名字里有一个‘鸣’，我还要谢谢你在我有能力接管公司前帮我守住公司，不过以后就不用了。”
　　顾屿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正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保安撞开。
　　秘书担心道：“顾总，我刚刚听到里面有声音……”
　　“没事。”顾清潼笑了笑，“你来的正好，顾总好像心梗了，让人送他去医院吧，年纪大了，多养养。”
　　她说完，拢了拢头发，一眼也没看顾屿生，抬头挺胸地走出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ruarua被虐到的小宝贝，明天就不虐了！信我！


第五十九章 
　　从公司出来, 司机屡次询问顾清潼去哪未果，只好开着车绕着沿江路漫无目的的转圈。
　　顾清潼看着窗外发呆。
　　许久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轻声道：“去Rouge吧。”
　　司机连忙应下来。
　　顾清潼到的时候不到五点, Rouge才刚刚开门, 工作人正在打扫卫生准备酒水，见了顾清潼连忙向她问好。
　　姜文问：“顾小姐是来找姜姐的吧？她在休息室。”
　　顾清潼点了点头，谢绝了姜文带路的提议, 自己往休息室的方向去。
　　休息室的门没关，隐约开着一条小缝，顾清潼站在门外, 看到姜胭正被男人抱在桌上接吻。
　　她静静站了片刻, 没敲门，转身走了。
　　姜文和几个侍应生正说笑，转头见顾清潼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有点诧异：“顾小姐你……”
　　“没事。”顾清潼笑了笑，“你们忙, 我先回去了。”
　　从Rouge出来, 顾清潼实在不知道去哪，只好回了家。顾屿生和大舅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她不想接，索性关了手机。
　　顾清潼开了瓶酒，去影音室给自己放了部电影。
　　是个喜剧片, 虽然不知道具体讲了些什么, 但看得很热闹, 顾清潼跟着电影笑了两个小时。
　　电影落幕后投影仪跟着暗下来。
　　影音室里没开灯，顾清潼隐没在阴影中, 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她想, 她是不是也和电影里的主角一样, 是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顾清潼坐在黑暗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当年刚刚出国读大学那会儿。
　　顾屿生控制欲很强，外公和舅舅对她的家教也比较严格，所以她虽然知道二代的圈子很乱，但其实并没有怎么接触过。
　　是直到在国外和那些二代留学生ABC群体参加过几次Party后才了解到。
　　最开始，顾清潼很是放纵了自己一段时间，她沉醉于那种纸醉金迷的浮华和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中，以此对抗内心的虚无。
　　她在权利和金钱带来的无尽欲望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好像撕去了身上所有的伪装，成为一只最原始的动物。
　　直到圈子里一个和她不大对付的女生因吸-毒过量猝死。
　　原先围绕在她身边的拥簇者一哄而散，好像生怕和她沾上一点关系，最后还是顾清潼送她去的医院，在急诊室外听着医生宣布了她的死讯。
　　深夜的风冷冷吹过，顾清潼忽的打了个哆嗦。
　　似乎是有某种感应，外公在这时打了电话过来，问她过得好不好，在国外的生活是否习惯。
　　顾清潼含泪说都好，很习惯，就是有点想家。
　　于是外公笑呵呵地和她说着家里的趣事，说家里阿姨新做了什么她爱吃的菜，等她放假回来做给她吃……
　　顾清潼默默地抹着眼泪，等挂了电话，彻底和那些圈子里的人断绝了往来。
　　从会议中回过神来，顾清潼默默地想，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觉得她可能是病了，也许她需要去看看医生。
　　从影音室出来，顾清潼便听到敲门声。
　　她微微愣了下，打开门，姜胭提着一摞外卖盒，一边换鞋进门，一边抱怨：“你怎么回事，手机打不通，敲门也没人应，你要是再不来开门，我可就走了。”
　　顾清潼站在一边：“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一直想吃江畔路新开的那家小龙虾？”姜胭得意地提起外卖盒晃了晃，“朋友正好今天去吃，我专门托她帮忙打包了两份，来尝尝！”
　　姜胭十分自来熟的去了厨房，那碗碟将小龙虾倒出来装好，又去酒柜挑了冰酒，冲她招手：“快来快来！”
　　顾清潼慢吞吞地走到吧台边坐下，姜胭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顿了顿又道：“感觉有点安静。”说着站起身，去沙发上拿了iPad过来，随手点开一部综艺放在一边充当背景音。
　　姜胭一边剥虾还不忘一边吐槽：“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瘆得慌吗？而且半夜想喝杯水，从卧室到厨房感觉得走半分钟吧？想想好累。”
　　“……卧室里有饮水机。”
　　“……”姜胭叹气，“你让我吐槽两句会怎样？反正这房子我也买不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都不行了吗？”
　　顾清潼没吭声。
　　姜胭已经动作飞快地剥好了一小碟虾，推到她面前：“姜文说你下午去Rouge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那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姜胭看她一眼，“你是不是看到了？”
　　顾清潼看了她一眼，拿筷子在碟子里挑挑拣拣，拣了颗虾仁填进嘴里：“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就前两天，中秋节，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人是之前顾清潼借给姜胭的保镖，能跟在她身边的人，人品作风绝对有保障，不用担心姜胭会上当受骗。
　　顾清潼哦了声：“恭喜你。”
　　“现在说这些还早，回头我们要真能定下来，得给你这个媒人包个大红包。”
　　姜胭说着笑了笑：“你和沈总最近如何了？”
　　顾清潼顿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就那样。”
　　姜胭托着腮看她：“吵架了？”
　　顾清潼没有吭声，好半晌，她放下筷子，轻轻捂住脸：“阿胭，我觉得我好像有病……”
　　姜胭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片刻后，她轻轻弯了弯唇角。
　　姜胭拍了拍她的肩：“说什么呢。”
　　“真的，我……”顾清潼的声音微微哽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是喜欢他的，可是我又很抗拒喜欢他这件事，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我想要他对我好，但我又不想和他谈感情，我……我希望他能喜欢我，希望我是他的唯一和不同，可是我好像又害怕这样的感情……我太矛盾了，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他怎样……”
　　姜胭静静地听着她倾诉，站起身，绕过吧台，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姜胭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着：“没什么的，这很正常呀，爱情就是这样让人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甜蜜又心酸。”
　　“可是我很难受，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很难受……我忍不住想要去伤害他，看到他愤怒隐忍，因为我伤心痛苦，我好像才能好受一点点……”
　　顾清潼哭出来：“可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伤害他的，我真的……我是真的想要他开心的……”
　　“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小时候，也有过很快乐的时候，可是我这两天努力想努力想，却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的眼泪浸透了她的衣服，姜胭有点难过，她轻轻揉了揉顾清潼的脑袋。
　　“清潼，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会好起来的。”
　　这天晚上，姜胭没走，她和顾清潼并肩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部分时候是她说，顾清潼听。
　　顾清潼紧紧搂着她的腰，她不知道被母亲抱住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但她想，应该就是现在这样了。
　　她终于在反复的撕扯中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安心栖憩的港湾。
　　顾清潼在姜胭温柔的声音中睡着了，难得的，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被冰冷压抑窒息所包围。
　　第二天，顾清潼醒来，姜胭已经做好了早饭，饭菜的香味顺着卧室门的缝隙飘进来。
　　姜胭把她从被窝里拽出来，催她去洗漱，然后将饭菜端上桌。
　　顾清潼站在洗手池前，揉了揉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缓缓吸了口气，冲镜子扯了扯唇角。
　　顾清潼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特意约了个春城的心理医生，准备等到下周出差的功夫过去看看。
　　吃完饭，顾清潼约见了律师处理明美股权的问题。
　　随后又被姜胭拉着去逛街喝下午茶，傍晚时，叶知秋给她发消息，说纪南风回国了，大家给他办了个接风宴，约她出来聚会。
　　顾清潼原本不是很想去，姜胭劝她出去玩玩，顾清潼便去了。
　　顾清潼到时，众人已经在包间聚齐，听见开门声，喝酒打牌唱歌的齐刷刷回头，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纪南风抬起头。
　　他微微扬了扬唇，冲顾清潼举起酒杯：“好久不见啊，大小姐。”
　　顾清潼一边回应着众人的寒暄，一边在沙发上坐下：“还行，也不是很久，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回国了。”
　　“哪能啊？”纪南风吊儿郎当的，拿着酒杯站起身，旁边人识趣地让开。
　　纪南风在顾清潼身边坐下，伸手去搭顾清潼的肩：“听说你和沈茂在一起了，我这不得回来看看？”
　　顾清潼微耸了下肩避开他的手：“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你还不放尊重点？”
　　“行。”纪南风耸了耸肩收回手，偏头打量她，片刻，他轻轻啧了声，“所以说，你们两个当年玩我呢？”
　　顾清潼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没吭声。
　　她和纪南风沈茂三个人之间的纠葛还得追溯到刚上高中那会儿，沈茂和纪南风是同一个宿舍的舍友，也是学校里公认的两大男神。
　　沈茂清冷自持，纪南风浪荡张扬。
　　顾清潼不太记得当时她和沈茂因为什么在闹别扭，她为了气他，每天去篮球场看纪南风打球，又是加油又是递水，弄得年级上人尽皆知。
　　纪南风对顾清潼也有点意思，但碍于她和沈茂的关系，一直没敢表露。
　　后来纪南风看沈茂似乎是真的对顾清潼没有什么兴趣，便试探着问，他介不介意自己追顾清潼。
　　沈茂就丢给他两个字：随便。
　　于是纪南风便屁颠屁颠的去了，嘘寒问暖送礼物，结果原本对他还挺有热情的顾清潼却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冷淡起来。
　　纪南风暗自琢磨了一番，给顾清潼写了封情书，拜托沈茂交给她。
　　结果那封情书不知怎么就到了教导主任的手里，当着老师们的面，顾清潼表现的情真意切，把纪南风感动的一塌糊涂，可转头等纪南风和她表白时，她却一脸无辜的说：“我不喜欢你，你别误会。”
　　再后来，纪南风终于看出点顾清潼和沈茂两人间的猫腻，转头跑去质问顾清潼是不是喜欢沈茂，顾清潼一脸嫌弃，将他臭骂一顿。
　　赌咒发誓：“我要喜欢沈茂我是狗！”
　　这会儿，纪南风故意奚落她：“哎，你当年说的话这会儿就不认了？”
　　顾清潼白他一眼：“纪南风，别告诉我，你是专门回国嘲笑我来了？”
　　“不行吗？”纪南风想起当年的事还是牙痒痒，“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当年真是个傻逼！我多喜欢你啊顾清潼，我和沈二可是好兄弟，当年为了你也闹掰了，结果你俩倒好，拿我当调情工具人。”
　　顾清潼：“那你这兄弟情可真够塑料的。”
　　“靠。”纪南风忍不住爆粗口，“你怎么不说沈茂？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举报咱俩早恋的就是他小子！”
　　顾清潼懒得搭理他。
　　纪南风自己哔哔两句，似乎终于抒发了怨气，他促狭地问：“你和沈茂吵架了？”
　　顾清潼冷冷瞥他一眼。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纪南风笑嘻嘻道，“就沈茂那醋劲，要是知道我回来了，能让你一个人来参加聚会？”
　　顾清潼和了口酒，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发现这么多年，我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但都比不上你。”
　　纪南风和她调笑：“要是你和沈茂不成，也考虑考虑我呗？沈茂那副性冷淡样，一看就不知道疼人。”
　　顾清潼没吭声，只是放下酒杯：“纪南风，你再说这种话我可就走了。”
　　纪南风双手投降：“开个玩笑，别当真嘛，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顾清潼：“一点小矛盾，没什么。”
　　纪南风挑了挑眉，提议：“要不我帮你一把，刺激刺激他，我保证他半小时内绝对出现在你面前。”
　　顾清潼轻轻扯了下唇角：“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怎么不成熟了？”纪南风摇头，“你以为我这么多年花花公子的名头是白得的？爱情游戏我最拿手了。”
　　顾清潼微微垂下眼：“不是游戏。”
　　她声音很轻，包间里音乐声震耳，纪南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顾清潼：“我说，没有必要。”
　　将心比心，如果沈茂为了刺激她故意和桑薇暧昧，即使知道那是假的，顾清潼也绝不会原谅。
　　那既不尊重他，也不尊重她自己。
　　-
　　另一边，沈茂约了江大心里研究试验室的项目负责人一起吃饭，顺便洽谈项目投资的相关事宜。
　　谈到一半时，沈茂手机响了声。
　　他原本没在意，扫了眼发现是顾清潼的消息，便打开看了眼，顾清潼给他发了张照片。
　　是一张和纪南风的合照。
　　背景是酒吧包间，她靠在纪南风的肩头，冲着镜头眼神迷离地笑。
　　顾清潼分享了一个地址：“给你半个小时，你要是不来，我就和纪南风走了哦。”
　　沈茂闭了闭眼。
　　下一刻，手中的杯子猛地砸在地上。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项目负责人顿时噤声，包间里的人怔怔地看着他。沈茂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抱歉，我有点事，先走一步。路天明，你招待一下两位教授。”
　　路天明忙道：“好、好的。”
　　沈茂拿起外套，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转身飞快地出了门。
　　留下一包间的人面面相觑。
　　留着地中海的教授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干笑了两声：“沈总是不是对我们的项目不太满意？”
　　“哪里哪里。”路天明忙道，“沈总最近家里有点事，两位老师不用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第六十章 
　　大概是心情不好, 顾清潼虽然没有喝很多，但却有点醉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过去, 再醒来时, 聚会已经到了尾声，众人商量着转战下半场。
　　叶知秋问她：“清潼，泡温泉你去吗？”
　　顾清潼摇头：“不了, 你们去吧，我准备回家了。”
　　她说着拿起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纪南风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看了眼时间轻轻啧了声：“急什么, 再等五分钟。”
　　顾清潼有些不悦：“你把手机还给我。”
　　“不还。”纪南风懒洋洋地把手机举高，“五分钟以后还你。”
　　“纪南风！”顾清潼站起身去抢他的手机，没留意脚下踢到个酒瓶, 整个人往前倒，纪南风顺势搂住她, 调笑道, “一个手机而已，大小姐你没必要这样投怀送抱吧？”
　　顾清潼被他气得要死，抬脚狠狠拿鞋跟踩他。
　　纪南风抽了口气，轻轻靠了声，往后退, 两人一同倒在沙发上。与此同时, 包间门猛地被人从外面踢开。
　　沈茂走进包间, 就看到顾清潼趴在纪南风身上，而纪南风搂住她的腰, 两人搂抱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闭了闭眼, 再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走上前, 拽着顾清潼的手臂将她拉起来。
　　顾清潼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沈茂冷冷看她一眼，拿上她的外套和包，一言不发地拽着她往外走。
　　纪南风见沈茂反应，也知道自己闹过了，忙起身追上前来：“哎，沈茂你别误会……”
　　“闭嘴。”沈茂声音冷的像冰。
　　纪南风还想说什么，见顾清潼冲他使眼色，只好耸了耸肩，把手机还给她，眼见着沈茂拉着顾清潼离开，不死心地喊了句：“沈二，你要是这次还不好好珍惜，我可不会再让你啊。”
　　回应他的，是砰地一声包间关门声。
　　叶知秋等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担心：“纪南风，你到底在搞什么！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纪南风一脸无所谓，“难道沈茂还会对女人动手？”
　　众人纷纷摇头。
　　纪南风：“那不就得了，放心吧。”
　　叶知秋：“……我是怕他们吵起来，清潼对沈总动手啊！”
　　这边，沈茂一路拉着顾清潼从包间里出来，他步子迈的大，顾清潼有点跟不上，手臂又被他捏的疼，只好和他商量：“沈茂，你放开我，刚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
　　不等她说完，沈茂随手推开旁边一间空包间，把她推了进去。
　　顾清潼踉跄着退了两步，刚刚扶着墙站好，沈茂已经关上门过来，顾清潼看着他的脸色，莫名有点恐惧。
　　“沈茂……”
　　“顾清潼，我不管你到底什么情况，你想怎么和我闹都行，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只要一天没解除婚约，你就一天是我的未婚妻，你就是真的疯了你也给我管好你自己！”
　　顾清潼张了张嘴，又闭上。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沈茂眼眶微微泛红，“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你口口声声说你讨厌我，你不喜欢我，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到现在……”
　　“沈茂，别说了。”顾清潼咬住唇，感受到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自己也没有办法面对吗？喜欢我就那么丢人？你就这么不愿意承认？”
　　“我不是……”
　　“是你说要嫁给我，婚约是你求来的，后来接吻是你主动的，上床也是你主动的。你一边说要和我解除婚约，一边和别的男人暧昧来刺激我，折磨我很好玩是吗？如果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狗，那你赢了，你开心了吗……”
　　顾清潼听着他一句一句的诘问，只想逃跑，可背后是坚实的墙壁，她哪也去不了。
　　顾清潼努力地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到了后来，她已经听不清沈茂究竟在说些什么了，强烈的恐惧几乎将她淹没了。
　　记忆里，也有那样的一天。
　　那是宋玫去世后不久，她偷偷去见了陈鸣一面，失望的回家，家里等待着她的，是暴怒的顾屿生。
　　他逼问她去了哪，去见了谁，见她不肯说，便把她关进地下室。
　　冰冷，压抑，永远也逃不出的黑暗中，只有顾屿生一遍一遍地问她：“你知道错了吗？是谁把你养大的？你的命是属于谁的？你最爱的人是谁？”
　　“我错了，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顾清潼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反常，沈茂终于冷静下来，他皱了皱眉，扶住她不断瑟缩的肩膀：“清潼……”
　　顾清潼抬眼，她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沈茂愣了愣，伸出手准备替她拭泪，顾清潼抬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沈茂愣在当场。
　　“对，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只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终于把这些话对他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顾清潼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耻辱恶心感和自我厌恶。
　　她终于在这段感情里输掉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她终于什么也没有了。
　　顾清潼克制不住地哽咽出声：“沈茂，你满意了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上床吗？不是什么意外，我就是故意的，因为我喜欢你，我希望你也能喜欢我……”
　　沈茂怔怔地看着她，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我讨厌桑薇，我也讨厌你和桑薇的绯闻，明明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可是为什么在别人嘴里永远都是她和你有关系？我居然妄想用身体来留住你，我是不是很傻很可笑？”
　　“我……”
　　沈茂伸手想要触碰她，顾清潼躲开了，她抬眼看他：“沈茂，我是真的讨厌你，你总是让我伤心，可是我最讨厌的，还是那个喜欢着你的我自己。”
　　顾清潼抹了把眼泪，越过沈茂想要往外走，沈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她喜欢，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消失了。
　　沈茂拽住她：“清潼……”
　　顾清潼挣扎：“你放开我！”
　　沈茂死死抓住她不肯放手，顾清潼叫了保镖过来，趁着沈茂被保镖拦住的攻读，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清潼上了车，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沈茂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沈茂还是要来逼她。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但顾清潼还是给沈老爷子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她哭着喊了声爷爷。
　　沈老爷子正准备睡觉，听到她的哭声瞬间清醒过来：“怎么哭了，谁欺负我们潼潼了？”
　　“爷爷。”顾清潼哽咽着道，“我要和沈茂解除婚约。”
　　沈老爷子愣了愣，直到她哭成这样，肯定不似作假，犹豫着道：“潼潼，那个臭小子又欺负你了？爷爷帮你教训他！”
　　“不用了爷爷，对不起，我只是没有办法再和他在一起了。”
　　顾清潼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想，就到这里吧，她再也不要为了这样一个人伤心了。
　　沈茂好不容易摆脱了保镖的阻拦，开车追上来，走到一半便接到沈老爷子的电话。
　　沈老爷子语气严肃：“你和潼潼怎么回事？为什么潼潼说要解除婚约？”
　　沈茂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了滚：“爷爷，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你不要同意她。”
　　沈老爷子沉声道：“阿茂，我和你送外公都帮了你很多次了，如果你还是一直让潼潼伤心的话，谁也帮不了你。”
　　沈茂只知道重复：“爷爷，别让她解除婚约。”
　　沈老爷子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沈茂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顾清潼不接他的电话，也不愿意见他。
　　他在她家楼下一连等了三天，终于见了她一面，顾清潼却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上了车转身就走。
　　沈茂一路跟着她去了Rouge，往常对他客客气气的姜胭这一次却将他拦在门外。
　　姜胭神色冷淡：“沈总，您请回吧。”
　　沈茂头一次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姜小姐，我有话和清潼说。”
　　姜胭没有吭声，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笑了笑：“沈总，以前，不管是我还是叶知秋或者虞瑶，清潼身边的朋友都是帮着你说话的。确实，清潼的性格不太好，但是，你真的有试图去理解过她吗？”
　　沈茂微微愣了下。
　　姜胭：“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那你知道清潼她经历过什么吗？你们读书时有过一段，你有想过，为什么你们最终会走到那个地步吗？难道都是清潼一个人的原因吗？”
　　“别的不说。”姜胭深吸了口气，“我们都知道您和桑薇没什么关系，但是，您身边那些朋友对待桑薇是什么态度呢？您对此有过任何表示吗？”
　　沈茂脸色微微变了下，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彻底沉默下来。
　　姜胭叹了口气：“清潼不想见你，你先回去吧。”
　　沈茂最终还是走了，恰好周鸿回江城，在会所开了包间约他出来。陆添也跟着来凑热闹，他不知道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
　　问沈茂：“怎么听说顾大小姐又在闹着要退婚。”
　　沈茂还在想着姜胭的话，怔怔地没有吭声。
　　周鸿问：“阿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沈茂闭了闭眼，疲倦道：“她说她喜欢我。”
　　陆添：“那不是好事吗？”
　　“……然后打了我一巴掌，要和我退婚。”
　　陆添：“……靠，这也太有病了。”
　　周鸿：“确实病得不轻。”
　　-
　　沈茂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他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这会儿即使和了酒依然还是睡不着。
　　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周鸿和姜胭说过的那些话。
　　“具体什么情况还得根据她本人做专门的诊断，目前看来应该是有依恋障碍，没有办法建立亲密关系。”
　　“我记得，她是她爸爸带大的吧，这种情况和抚养着关系很大。”
　　“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你知道清潼她经历过什么吗？你们读书时有过一段，你有想过，为什么你们最终会走到那个地步吗？难道都是清潼一个人的原因吗？”
　　还有宋久安也曾说过。
　　“虽然大家都说姑夫很宠潼潼，但我总觉得，他对潼潼并不是很好。”
　　外公也曾对他说：“潼潼她从没有被人好好爱过，她不懂得什么是爱，也不会爱，希望你能对她多一点耐心。”
　　沈茂想到他们吵架前，那天清晨顾清潼从他家里离开，她说：“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是给不了，不是不能给。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在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才发觉，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沈茂安静地坐在没开灯的客厅沙发上，忽然感觉眼睛刺痛，一粒水珠掉在手背上。
　　那只一向不怎么亲人的布偶猫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在他面前蹲下。
　　它睁着圆圆的眼睛，轻轻“喵呜”了一声，低头拿脑袋顶了顶他的手。
　　这只猫还是沈茂读大学时舍友的女朋友送给舍友的，后来两人分手，猫也被丢掉了。
　　沈茂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把它捡了回来。
　　但它一直不怎么亲人，一人一毛像是同住一间屋的室友。
　　沈茂还记得顾清潼头一次来家里，嫌这猫太凶了，沈茂说它流浪过，让她多体谅。
　　一只猫尚且如此。
　　可是他却没有体谅过她。
　　大概是见他一直没反应，布偶猫担心似的，又凑上来舔了舔沈茂的手指。
　　沈茂想要摸摸它的脑袋，布偶猫却又跳到一边不给他摸，只是轻轻地喵叫着，像是在问：“你没事吧？”
　　沈茂疲倦地躺在沙发上，将手臂盖在眼睛上。
　　他想到周鸿的话：“你不要指望她能喜欢你，她也许有喜欢这种情绪，但她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你希望她喜欢你，无异于让乞丐给你一百万。”
　　沈茂忍不住想，其实不是这样的，虽然她给他的不多，但他的潼潼把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沈茂不知不觉的睡过去，清晨时被电话吵醒，他接起来，陆添在电话那头对他道：“沈二，顾清潼出事了。”
　　沈茂瞬间清醒过来，打开手机看了眼，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
　　有人在明美内网匿名发布了一份DNA鉴定，鉴定结果显示，顾清潼和顾屿生没有血缘关系。
　　原先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沈茂定定地看了手机好一会儿，挂了电话猝然起身，他一边给顾清潼打电话一边开车出门。
　　顾清潼的电话关机，家里没人，姜胭、叶知秋、虞瑶等所有人都不知道顾清潼去了哪。
　　就在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寻找着顾清潼时，有关顾清潼的身世上了热搜，她虽然是幕后，但在娱乐圈也有些知名度。
　　很快消息便传的全网都是，当然除了本身的豪门八卦以外，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此时的温妍正一边吃早饭一边对着热搜啧啧感叹：“他们豪门都这么刺激的吗？”
　　陈鸣拿筷子敲她的头：“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
　　温妍吐吐舌头：“爸，你和顾小姐真的没联系了？”
　　陈鸣神色淡淡：“嗯。”
　　温妍扁了扁嘴：“我觉得顾小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人还是挺好的，没想到她会遇到这种事，哎，算了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
　　陈鸣皱了皱眉：“什么事？”
　　温妍点开热搜给他看：“喏，热搜上说她不是明美董事长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鸣怔怔地看着那条新闻，犹如当头棒喝，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温妍：“爸？爸？你想什么呢？”
　　陈鸣想着顾清潼一直以来对他的奇怪的的态度，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豁然起身，拿上车钥匙转身就走。
　　温妍奇怪地追上前：“爸，你去哪啊？”
　　陈鸣不理她，上了车便直奔顾清潼家而去。然而顾清潼在上次他走后便改了电梯和门的密码，陈鸣在地下车库里转了好几圈，打顾清潼的电话打不通，只好辗转打给路天明，又打给沈茂。
　　陈鸣艰难的出声：“沈先生，很冒昧打扰到你，但是，你知道顾小姐她现在在哪吗？”
　　电话那头的沈茂沉默了会儿，问他：“你是谁？”
　　陈鸣：“我是……我是顾小姐之前的保镖，你见过的，在春城的时候……”
　　沈茂：“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陈鸣不再出声，好一会儿才问：“我看到新闻，有点担心，顾小姐她现在还好吗？”
　　沈茂顿了顿：“我还没找到她。”
　　说完便挂了电话。
　　所有人整整找了顾清潼一天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宋家舅舅甚至找到了警方的人帮忙。
　　直到夜色降临，沈茂开着车沿着江边四处搜寻，看到有人在江边放河灯。
　　他微微愣了愣，一瞬间，似乎是想起什么，飞速的调转车头。
　　沈茂赶到他们高中念书的学校时夜色已经彻底落下来，学生们在教室里上着晚自习。
　　操场上空无一人。
　　毕业多年，操场和教学楼都有返修，但整个校园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茂下了车，还像是十几岁的学生般，一路向湖边跑去，远远的，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往湖里走。
　　时空似乎在此刻重叠。
　　八年前与八年后的现在想交，一时让他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沈茂心痛欲裂，他冲进湖里一把将她拉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你……你在做什么……”
　　顾清潼像是有些茫然似的看着他。
　　好半晌，她抬起湿淋淋的手：“你送我的手链掉了，我想找回来，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沈茂拽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潼潼，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好了好了，后面真的没有虐了！真的没有了！


第六十一章 
　　顾清潼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好一会儿，她抬手抓住他的衬衫, 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沈茂用力的抱了抱她：“水里冷，我们先上去。”
　　顾清潼哽咽：“沈茂，我的手链找不到了。”
　　沈茂咽下喉间的酸涩：“我再送你一条一模一样的, 行吗？”
　　顾清潼摇头：“我就要那一条。”
　　沈茂：“好，我帮你找。”
　　他说着，半拖半抱地将顾清潼带上了岸, 扶着她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沈茂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又在她身前半蹲下来，替她拧着湿透的裙子。然后给路天明打电话，让他送衣服和毯子过来, 又打给宋彻，说人已经找到了, 让他们暂时放心。
　　挂了电话, 沈茂抬头看她。
　　路灯下，他的眼睛里有水光一闪而过：“清潼，大家都在担心你。”
　　顾清潼没吭声，好一会儿，她轻声道：“我没事……我也没想干什么傻事, 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茂轻轻嗯了声, 低头替她揉着被湖水冻得冰凉的小腿。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吗？”顾清潼看着他乌黑的发顶, 声音轻飘飘地问，“你来做什么呢？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沈茂的动作顿了顿, 握住她的手：“婚约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解决。”
　　“沈茂,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不是可怜，从来都不是可怜。”沈茂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他站起身，将她抱进怀里，“是喜欢，潼潼，我喜欢你，从小到大，只喜欢你。”
　　顾清潼的脸埋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感觉道眼睛酸胀，她觉得自己好像太没有出息了一点，到了现在，还会因他的话而心软。
　　“可是你之前明明说的是，你是因为外公才照顾我……”
　　“我骗你的。”
　　“你还准备在毕业晚会上向桑薇表白……”
　　“我没有，我想表白的人是你。”
　　“可是你还和她约会，给她送花……”
　　沈茂微微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原来她是看到了么？沈茂微微讶然，解释：“我没有和她约会，我是把花还给她，和她说清楚我不喜欢她。”
　　顾清潼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可是你让我去退婚，她给你过生日，你的朋友们都在祝福你们，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有婚约的人啊？陆添还专门跑来嘲笑我，说你绝对不会喜欢我……”
　　沈茂肩头的布料被她的眼泪打湿，滚烫的热泪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埋怨她不肯交付真心，可他却从来没有给过她坚定的选择，沈茂眨了眨眼，哑声道：“对不起，是我混蛋，都是我的错。”
　　顾清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半小时后，路天明拿着毯子和衣服赶到，沈茂拿毯子把顾清潼裹上，又抱着她去车上，给她把湿透的裙子换下，然后让路天明开车回家。
　　顾清潼挣扎：“手链……”
　　沈茂安抚道：“先送你回家，我再过来找，明天一早一定给你，好不好？”
　　顾清潼没吭声，但也没再试图挣扎，像是一种默认。
　　路上，顾清潼打了两个喷嚏，沈茂摸摸她的手，又摸摸额头，让路天明在前面的药店门口停车。
　　他下车买了药，这才让路天明开车回家。
　　陈鸣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便一直在顾清潼家的地下车库等着，这会儿见沈茂带着人回来。
　　连忙下车迎了上去，他在离顾清潼几步远的地方，想上前，又有些迟疑。
　　沈茂低头看顾清潼，顾清潼别过脸，并不看陈鸣。虽然之前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到了这会儿，沈茂才敢真的确认，这个保镖应当就是顾清潼的生父，而她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顾清潼没表态，沈茂也没吭声。
　　两人进了电梯，眼见电梯门即将关闭，陈鸣终于忍不住出声：“潼潼……顾小姐！”
　　顾清潼眼睫微微一颤，电梯门彻底关闭。
　　陈鸣怔怔站在电梯前，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那是……他和阿玫的孩子，可是他居然从来都不知道。甚至在不久前，他还自以为是地劝说她放下上一代的恩怨……
　　可是，明明她才是那个最终的受害者。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从小到大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她的母亲不喜欢她，对她不管不顾，而那个一手把她带大的男人又怎么会在知道她并非亲生后好好对待她呢？
　　所以她说他自私。
　　她说她恨他们每一个人。
　　陈鸣眉头紧锁，想要给自己点一根烟，手抖的却根本点不着打火机，好半晌，他颓然放下手，眨了眨潮热的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
　　进了屋，沈茂给浴缸里放了热水，又给顾清潼拿了睡衣，趁她去泡澡的功夫给她煮了红糖姜水。
　　又联系了学校的校长，找了工程队去湖里打捞。
　　等顾清潼泡完澡出来，红糖姜水温度正好，沈茂倒了一杯给她，看着她喝下去，催她上了床，沈茂拿厚厚的鹅绒被将她裹住，看着她被热水泡的粉粉的脸颊，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等你睡着了我去找手链。”
　　顾清潼微微别过脸，显然不是很想理他。
　　沈茂也没在意，他在床沿边坐下，轻声道：“等到明美的事情解决完，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顾清潼侧躺着，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窗户：“那我要是好不了，总是忍不住伤害你，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呢？”
　　“你已经给我了。”
　　顾清潼转头看他。
　　“对不起，之前是我太混蛋了。”沈茂将她的头发理到耳后，“潼潼，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沈茂关了灯，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他就这么坐在床边陪着她，等到她睡熟了，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
　　沈茂从楼上下来，陈鸣还等在车库，见了沈茂忍不住问道：“潼潼……我是说顾小姐，她怎么样了？”
　　沈茂原本不想理会，走了两步，还是道：“她没事，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顿了顿又道：“潼潼这两天没空，陈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陈鸣愣了愣，说了声好，向他道谢。
　　沈茂上了车，直奔学校而去。
　　沈茂抵达学校时，已经是凌晨，陆添正指挥着施工队干的热火朝天。
　　抽水机轰隆隆的运作着，陆添转头见了沈茂，兴致颇高地冲他挥手打招呼，想着他听不到，走上前，正准备搭沈茂的肩，被沈茂迎面揍了一拳。
　　陆添懵了好一会儿，碰了碰嘴角，忍不住抽了口气：“沈二你是不是疯了！我大半夜的过来给你干活，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打我？”
　　沈茂挽了挽衬衫衣袖。
　　陆添忍不住退了两步：“你干嘛？想打架？”
　　沈茂：“来。”
　　“靠！”陆添的表情一眼难尽，转身想走，“你要发疯自己发……”
　　不等他话说完，沈茂又给了他一拳。
　　陆添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怒了，脱了外套转头和沈茂扭打在一起。
　　沈茂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上学那会儿去部队上找专人练过，一般人还真不是他对手，没两下陆添就举手求饶。
　　“哥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说说，我又哪惹到你了？”
　　沈茂深吸了口气：“你和清潼说，我不喜欢她，喜欢桑薇？”
　　“啊？”陆添挠了挠脑袋，“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现在问我这个？”
　　“有没有？”
　　“有是有，但不是不是你说的，你喜欢谁都不会喜欢顾清潼吗？还有桑薇，她整天给我们送零食，约大家出去玩什么的……”
　　“别说了。”沈茂打断。
　　陆添看了他两眼，轻轻挑了下眉：“喂，沈二，不是顾大小姐和你闹你就来找我晦气吧。”
　　沈茂没吭声。
　　陆添意识到什么：“喂，你不是从那会儿开始就喜欢顾清潼吧？”
　　沈茂：“不可以吗？”
　　陆添一脸惊悚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们这也太别扭了吧……”
　　沈茂闭了闭眼，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这时，施工队的负责人捧着一条手链过来：“陆总，是这个吗？”
　　陆添碰碰沈茂的肩：“你看看？”
　　沈茂接过冲洗干净的手链，起身拍了拍陆添的肩：“谢了。”
　　陆添被碰到伤处，瞬间呲牙咧嘴的吸了口气：“你的谢谢就是揍我一顿？”见沈茂看来，陆添又摆摆手：“行了行了，就当是我当年在顾清潼面前乱说话的赔礼了。”
　　沈茂赶回顾清潼家里是后半夜，顾清潼睡得正熟。
　　她平时睡觉喜欢蜷做一团，但大概是今天的被子太厚了，她的手脚都伸到外面来，沈茂把手链重新带回她的手腕上，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潼潼，我们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今天有点少！明天会多更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周会完结，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呀？


第六十二章 
　　早九点, 顾清潼在阳光中睁眼，下意识地抬手在眼前挡了挡, 手腕上的钻石在眼前折射出耀眼的火彩。
　　顾清潼看着失而复得的手链, 缓缓握紧了手，她从床上起身，推开门, 明亮的晨光洒满了整个房间，微凉的风吹过，餐桌上的鲜花犹带露水。
　　沈茂将早餐在餐桌上面摆好, 转身见她站在门口, 问：“起来了。”
　　顾清潼愣愣地看着他，整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沈茂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烧。”
　　顾清潼没吭声。
　　沈茂又拉起她的手：“手链找回来了, 看到了吗？”
　　顾清潼“嗯”了声。
　　沈茂看着她不同以往的别别扭扭地小模样，低下头想要亲亲她, 顾清潼别过脸, 小声道：“不想给你亲。”
　　顿了顿，又没什么底气地补了句：“我还没刷牙。”
　　沈茂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推着她转身：“去洗漱吧，吃完饭我陪你去公司。”
　　顾清潼睫毛微微一颤, 没再说什么。
　　临出门前, 顾清潼在化妆桌前化妆, 沈茂站在一旁从镜子里看她，看着她身上的那点迷茫脆弱随着妆面的完成而消散一空, 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
　　永远骄纵, 永远明艳, 永远春风得意，光彩照人。
　　沈茂去旁边的珠宝柜里挑了一条项链，走到她身后，亲自给她戴上。沈茂扶着她的肩，微微弯下腰，亲昵贴着她的脸，在镜中注视着她。
　　“会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顾清潼扯了扯唇角。
　　“那走吧。”沈茂弯了弯唇，“我的公主。”
　　马戏团里被驯养的小象即便长大了也因为幼时被虐待的经历无法挣脱脚上细细的锁链。
　　可一旦它成功一次，它就会知道，那束缚着它的东西是多么的脆弱。
　　顾清潼和沈茂出门前往公司时，明美集团大楼内还在因前一天的那封匿名帖子而议论纷纷。
　　“哎，你们看集团昨晚发布的辟谣公告了吗？”
　　“什么时候发的，我昨晚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没关注，发的什么？”
　　“说警方已介入，会调查发布帖子的人，让大家切勿信谣传谣什么的，但是没有正面回应顾小姐和顾总的关系，大概应该都懂是什么意思。”
　　“哇，所以难道顾小姐她真的？那顾总也太惨了吧……”
　　“而且顾小姐昨天一天没见人，她手底下人找她都找疯了，我今天还从人事那听了一嘴，好像顾小姐手下的项目要换人接管，顾小姐手下那批人全部裁掉……这次有好戏看了。”
　　“但是顾小姐她未婚夫不是逸宁的总裁吗？逸宁不同意的话，项目没法换人吧？”
　　“逸宁总裁的未婚妻是明美大小姐这个身份，而不是一个野……你们想什么呢？这次消息一出，逸宁那边肯定要退婚啊。”
　　……
　　几名员工正在楼梯间讨论的热火朝天，旁边电梯“叮”一声抵达，顾清潼率先从里面出来，沈茂，律师和助理保镖随后。
　　几名员工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顿时一僵。
　　为首的员工冲顾清潼挤个笑：“顾小姐。”
　　顾清潼扫了眼她的工牌：“张薇。”顿了顿，扯了扯唇角：“你来公司几年了？”
　　张薇不知她想做什么，但瞥见她身旁站着的沈茂，心中微微一惊。
　　她谨慎道：“三年了。”
　　顾清潼“嗯”了声：“我妈去世八年了，集团里的老人也走的差不多，你不知道明美是谁创立的也正常，我就不追究了。”
　　张薇松了口气，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赔笑道：“多谢顾小姐。”
　　顾清潼目光扫过一旁安静的像鹌鹑似的一堆人：“但是这种背后议论说闲话的风气我很不喜欢，以儆效尤，你自己去人事办离职手续吧。”
　　张薇的笑容僵在脸上：“顾小姐……”
　　不等她靠近顾清潼，沈茂已经上前一步，隔在她和顾清潼之间，亦步亦趋地陪着顾清潼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律师和保镖自后面跟上。
　　一路上员工们纷纷让步，目送着一行人进了会议室，才有小声的议论传开。
　　“跟在顾小姐身边的那个男人好帅！是谁啊？”
　　“就是顾小姐的未婚夫，逸宁集团的沈总啊，我之前和项目部出去开会的时候见过。”
　　“顾小姐今天好漂亮啊！又美又飒，像复仇公主归来。”
　　“小说看多了吧你！”
　　“喂，你们出了美啊帅啊的能不能讨论点别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员工忍不住吐槽，“顾小姐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明美不是顾总创立的？”
　　“这个我知道！明美是顾小姐的母亲宋玫女士，也就是顾总的夫人创立的，后来顾总的夫人去世，顾总才接管了集团，所以不管那个帖子是真是假，顾小姐继承人的身份都不会改变。”
　　“可是她妈都去世了诶，这么多年了，顾小姐就算真的想把公司抢回去也没那么容易吧？”
　　“这不是还有沈总吗？不然沈总今天来干嘛？显然是给顾小姐撑腰来了！”
　　……
　　而此时的会议室里，正因为顾清潼沈茂的到来陷入一片静默。
　　顾清潼微微笑了笑，在顾屿生对面的主位上坐下，她微微笑了笑：“各位在讨论什么？”
　　没有人吭声。
　　顾清潼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不管在讨论什么，都先散会吧，我和顾总有事商量，稍后再重新给大家安排会议时间。”
　　保镖们齐刷刷地往会议室两边一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的笑道：“顾小姐客气了。”
　　说着纷纷收拾东西起身。
　　顾屿生一直冷冷地盯着顾清潼，到了这会儿，他不轻不重地把手中的钢笔往桌子上一拍。
　　所有人顿时又是一静。
　　顾屿生笑了笑：“潼潼，你这么大了，胡闹也该有个分寸，什么事等会议结束以后再说。”
　　顾清潼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我这不是想给你留个面子，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嘛，既然你不想要……”
　　顾清潼微微耸了下肩，冲律师使了个眼色。
　　律师上前，把拟好的文件放在顾屿生面前，顾清潼抬了抬下巴：“看看吧，没问题就把字签了。”
　　顾屿生闭了闭眼，一时没有吭声。
　　旁边的人也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是谁开口，问了声：“顾总……”
　　顾屿生冷声道：“滚！”
　　众人纷纷马不停蹄地滚了，没一会儿，会议室便只剩顾屿生，顾清潼，沈茂和律师，保镖关了门守在外面。
　　顾屿生也没看律师拟好的股权转让合同，只是冷冷地看着顾清潼。
　　顾清潼一动不动地迎着他的目光，两人像是草原上互相较量的狮子。
　　最后还是顾屿生先移开目光，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重新坐下后冲沈茂笑笑：“我和潼潼说话，阿茂先出去吧。”
　　沈茂没说话也没动，目光冷淡地审视着顾屿生。
　　顾屿生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半晌，他轻嘲道：“潼潼，看看你找的男朋友，还没结婚，就对爸爸这种态度。”
　　顾清潼一直知道他不要脸，但没想到他到了这会儿还能扮演“慈父”。
　　顾清潼感觉有点恶心，终于忍不住露出点厌恶的表情：“演戏演上瘾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你现在还装什么？”
　　顾屿生默了默，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我。”
　　他顿了顿，声音显得有些阴沉：“这件事我正在查，我想，相比于股权的问题，我们还是先讨论讨论怎么处理这件事。”
　　顾清潼不置可否：“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应该也不想让人议论你妈和你外公吧。”顾屿生顿了顿，冲她微笑，“潼潼，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从小把你养大，一直都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
　　他微微顿了下：“当然，我承认，在最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我难以接受，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但爸爸始终是爱你的。希望你能体谅体谅我被你妈妈背叛和伤害的感受。”
　　顾清潼微微转过脸，没有吭声。
　　“我会请人辟谣，说那份鉴定是假的。过两天有个慈善晚宴，你和爸爸一起出席。对了，你马上就快过二十五岁生日了，爸爸给你订了一艘游艇，最近已经建造完成，正在调试，改天爸爸带你去看看，还有……”
　　顾屿生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顾清潼被他伤害的体无完肤，只想远离这个人的时候，他也是如此，说我错了，给予她前所未有的温柔耐心，说着自己的苦衷和不容易，让她理解，让她体谅。
　　顾清潼总是一次又一次原谅。
　　直到后来，她意识到，其实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希望她痛苦，然后他再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顾屿生或许是对她有感情，但绝不是父亲对女儿，而是主人对所有物。
　　顾屿生说了很久很久，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顾清潼转头冲他弯了弯唇角：“虽然不知道是谁曝光了这件事，但是我想，我应该感谢他，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害怕啊。”
　　顾屿生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哈”地笑了声。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不都是在替你着想么，这件事闹大了，我顶多丢点人，可你呢？”
　　“我？我和我妈没什么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清潼笑了笑，“她被人议论你觉得我会在意？至于外公……”
　　“我妈私生活有问题和外公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指望别人指责外公没教好女儿替你打抱不平？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外公一辈子风光霁月青史留名的成就，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议论的。”
　　“至于我……大不了被人在背后骂两句野种，我又不是没被骂过。”
　　顾屿生冷笑：“是啊，你从小就是小没良心，只顾你自己，哪管的了别人？你外公真是白疼你了。”
　　沈茂微微皱了下眉。
　　顾清潼冷声道：“你说的对，外公真是白疼你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收养了你这条白养狼，还把女儿嫁给你。现在让你拿着他老人家的名声来威胁我。”
　　顾屿生似乎没想到她现在完全不吃他那一套，安静了许久，才冷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给你两个选项。”顾清潼也不和他废话，“你把股权转让协议签了，从此退出明美，拿着股份养老，我配合你在媒体面前辟谣，给你留点体面。”
　　顾屿生冷笑：“你妈死的时候你才十六七，要不是我，哪来的明美的现在，潼潼，你这个桃子是不是摘得太顺手了？”
　　顾清潼不理他：“你要不是不愿意，那就别怪我撕破脸了。”
　　她说着，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轻轻向顾屿生的方向推了推，微笑：“在它被发到网上前，你可以听听，或许会改变主意。”
　　顾屿生冷声：“这是什么？”
　　“当然是——”顾清潼微笑，“当年你和方宜嘉的丑事闹出来，在舅舅们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忠心啊。让我想想你都说了什么……”
　　顾屿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当年她才刚十八岁，随便说点什么就红了眼眶，每天都想着法的讨他欢心。
　　他没想到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反抗的心思了。
　　顾清潼已经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明美是潼潼的，我就是帮她看着。不管我和阿玫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始终是宋家人……”
　　“你闭嘴！”顾屿生气急败坏地打断，“你以为你这样做了你舅舅……”
　　“你以为舅舅真的能管得了我吗？”顾清潼打断，“或者说，你觉得你的那些小心思舅舅们都不知道吗？你觉得录音是谁给我的？”
　　顾屿生不说话，脸色阴沉地盯着她。
　　顾清潼站起身：“反正我不怕丢人，你想不想要体面看你自己，当然，你要觉得舅舅会帮你你也可以去试试。”


第六十三章 
　　从公司出来, 顾清潼给舅舅宋彻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 一时间两边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宋彻轻轻叹了口气：“潼潼……”
　　喊了一声又停下，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清潼也没在意, 语气淡淡地把方才对顾屿生的那番话又跟宋彻说了一遍。
　　宋彻似乎是想说什么，几次想要出声打断，顾清潼都没有理会。
　　等到一切交代完, 顾清潼轻声道：“舅舅, 每一次妥协的人都是我，这一次我不想妥协了，我只接受这两种处理方式。”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就在顾清潼以为宋彻会指责她或者劝说她时，宋彻却是应了声好：“接下来的事我和你小舅帮你处理。”
　　顾清潼眼睛微微一热, 含着鼻音轻轻“嗯”了声。
　　宋彻问：“要回家里住两天吗？让你舅妈给你煮你喜欢吃的菜。”
　　“我还有点事, 改天吧。”
　　“好，也别光顾着工作，抽空出去散散心。”
　　“嗯。”
　　挂断电话前，宋彻顿了顿，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潼潼, 别听你爸、顾屿生瞎说, 很多事, 我和你小舅固然有现实层面上的考量，但你妈和外公都不在了, 我们永远都是你最亲的家人。”
　　顾清潼鼻子一酸：“我知道。”
　　挂断电话后, 顾清潼轻轻抬手在眼前挡了挡, 沈茂默默地递纸巾给她，吩咐司机开车。
　　好一会儿，顾清潼缓过情绪，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声音微微沙哑：“去哪？”
　　“去吃饭。我约了心理医生，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看。”
　　顾清潼没说话，沉默片刻才道：“我自己约了医生。”
　　“你不想让我陪你吗？”沈茂顿了顿，迟疑道，“还是说，你不想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顾清潼抿了抿唇。
　　沈茂想了想才道：“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打听。医生是周鸿介绍的，专业性上你可以放心，我只是想陪着你，行么。”
　　顾清潼心想，就是周鸿介绍的她才不放心。
　　“不用你陪。”顾清潼顿了顿，又道，“你工作不是很忙么？不用上班么？整天围着我打转干什么……”
　　“你最重要。”
　　“……”
　　顾清潼莫名有点憋屈，以前对她不屑一顾的是他，现在表现出一副非她不可模样的也是他。
　　凭什么他说要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
　　以为嘴上说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顾清潼不吭声，眼见着前面路口左拐就是自己的公寓，冷冷开口道：“我要回家。”
　　沈茂转头看她，顾清潼不为所动。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但沈茂也没指望着一句简简单单的道歉就把人哄回来。
　　沈茂问：“不看医生了么。”
　　顾清潼：“我自己会去看。”
　　沈茂说了声好，让司机调转方向。
　　车子在顾清潼家楼下停下，眼见着顾清潼下了车，沈茂轻声道：“那我回公司上班了，你记得吃饭，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清潼小声哔哔：“谁要给你打电话。”
　　沈茂不以为忤道：“发消息也行。”
　　“快走吧你！”顾清潼摔上车门。
　　沈茂一直看着她进了电梯才吩咐司机开车，他随手拿了份文件翻看着，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勾了下唇角。
　　这边顾清潼回了家就开始收拾东西。
　　既然舅舅说了后续的问题会帮她处理，她也不想自己操心。她约的春城的心里医生就在这两天，索性过去待一段时间，等到明美的事情处理完再回来。
　　顾清潼给保镖和司机打电话，让帮忙订机票准备行程，然后直奔机场。
　　下午临下班前，沈茂给顾清潼打电话，连打两遍都被挂断，沈茂给她发消息：“你喜欢的那家法餐新挖了一位米其林厨师，要去尝尝么？”
　　顿了顿，又发了一条。
　　“吃完饭去看电影怎么样？这部据说口碑不错”
　　“图片.jpg”
　　沈茂发的是近一个月前他们没来得及去看的那一部。
　　当时他被她勾的难受，她却故意拖着时间不肯和他回家，他哄她说把片源要过来回家看。
　　可真回了家哪还记得看什么电影。
　　只想分享彼此的体温，时时刻刻和她肌肤相贴身体交融，感受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联结。
　　对面一直没有反应，就在沈茂准备再说点什么时，顾清潼终于回了消息。
　　顾清潼：“我去春城了，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吧”
　　顿了顿，又一条。
　　顾清潼：“你别跟过来，不想见你”
　　-
　　而与此同时，顾清潼正在VIP候机厅里等待登机。
　　保镖一直没到，起先说家里有点事要稍晚一会儿，后来又说路上堵车，这会儿直接说实在走不开已经拜托同事赶来替他走这一趟，请顾清潼体谅。
　　这个保镖还是陈鸣走的时候给介绍的，说是人特别靠谱。
　　顾清潼这段时间事情多，心情也不好，用着还尚且顺手，也没来得及自己再找，现在看，这人哪靠谱了？
　　顾清潼窝了一肚子的火，是谁给他的自信觉得能随意安排自己的雇主的？
　　她正准备骂人，那边却已经挂了电话。
　　顾清潼瞪着手机，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也咽不回去，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憋屈。
　　沈茂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顾清潼一看更气了，她当时想约他吃饭看电影他是怎么说的？
　　哦，似乎是“要去星城出差，归期不定”，然后不等她说话就挂了电话，拽的跟什么似的。
　　狗男人！
　　看你现在还拽不拽的起来。
　　顾清潼回完消息，也没再看。广播里开始播报，提醒登机，顾清潼懒得等那个保镖说的什么同事，提着箱子起身往登机口走。
　　刚从候机厅出来，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潼潼！”
　　顾清潼微微一僵，很快有脚步声跟了上来，停在她的身后，似乎还能听到身后那人急促的喘息声。
　　顾清潼不自觉地握紧了箱子，冷冷道：“潼潼也是你叫的？”
　　陈鸣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顾小姐，小马家里临时有点事，让我替他走一趟，接下来由我负责你的安全。”
　　顾清潼没吭声，她感觉到一种无名的愤怒。
　　什么家里有事，分明就是陈鸣在背后搞鬼。当初走的时候问都没有问过她一句，留了句话就走了。
　　如今知道她可能是他的种，倒是屁颠屁颠跑回来了。
　　他凭什么？
　　顾清潼嘲弄道：“陈先生，你不会觉得，凭着一纸单薄的血缘鉴定书能改变什么吧？”
　　“我今年二十五了，早就不是追在父母屁股后面索要关爱的年纪了，你……”
　　“对不起。”陈鸣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潼潼，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清潼原本还想讽刺他几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饱含痛苦的对不起后，她张了张嘴，闭上，又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广播里开始催促登机，两人站在登机口前，不断有排队的旅客向这边投来目光。
　　陈鸣主动接过她手中的箱子：“走吧。”
　　顾清潼没再说话，她微微低了下头，从随身的包包里翻出墨镜戴上，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
　　在顾清潼乘坐的飞机准时起飞，前往春城时，沈茂正对着她不久前发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他一时有点拿不准顾清潼的态度。
　　她到底是想让他去还是真的不想见他。
　　这些天，沈茂在周鸿那补了不少课，他尝试着去分析顾清潼的行为。
　　“反向形成，一种人在受到创伤时为保护自己而发展出的心理防御机制，典型特点为：为了掩盖内心真实的情绪和感受而表现出完全相反的行为。”
　　“比如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受害者用爱来掩饰对加害者的恐惧；比如极度溺爱孩子的父母，可能是出于对孩子的恨或者掌控欲；比如青春期时故意欺负暗恋女孩的小男生，源于担心不被接纳而产生的焦虑。”
　　“再比如顾清潼说她讨厌你。”周鸿淡淡道，“我猜她应该说过她恨你？你可以理解为她爱你，但是她自己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
　　陆添一脸地铁，老爷爷，手机的表情：“不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扭曲？”
　　“人的认知是被环境塑造的，如果我每次给你一拳再告诉你我们是兄弟，兄弟都这样，那你也会觉得，兄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添：“照你这么说，那是不是按照她的意思反着理解就行？”
　　“也不是，这种防御机制是无意识的，可能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周鸿看向沈茂，“但和她亲近的人应该还是能感觉到。”
　　沈茂想，她大概还是希望他能跟过去的。
　　不然她不会多此一举的加上后面那句话。
　　沈茂按下办公面板上的呼叫，没一会儿路天明敲门进来：“沈总。”
　　沈茂：“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我要去春城一趟。”
　　路天明应了声，调出沈茂的行程表查看：“对了沈总，您明天要代表逸宁和明美集团开会，您看……”
　　顾清潼在的时候，这种规格的会议他去不去都行。
　　如今顾清潼不在，又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这种时候他却是必须要去了。
　　沈茂道：“那就等开完会再说。”
　　“好的沈总。”路天明道，“这边已经把您接下来一周的行程空了出来，明天会议结束没有意外我给您订机票，这次行程需要我随行吗？”
　　沈茂：“不需要。”
　　-
　　晚八点半，顾清潼在春城机场落地。
　　她随便在机场附近吃了一点儿东西，然后回市中心的酒店，和医生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顾清潼去卫生间洗漱。
　　浴缸设置在卧室落地窗前，顾清潼一边泡澡欣赏城市夜景，一边和姜胭等人发消息报平安。
　　正准备放下手机，沈茂发了条消息过来：“到酒店了么”
　　顾清潼瞥了一眼，没理他。
　　隔了会儿，沈茂又发了条视频过来。顾清潼原本不想看的，但发小视频这种行为实在是不符合沈茂一贯的行事作风。
　　于是她纠结了会，还是点开了。
　　最先出现在视频中的，是沈茂那堪比艺术品的手，接着镜头微微晃动，往上挪了挪，一直漂亮的布偶猫出现在镜头里。
　　布偶猫端庄地蹲坐在猫爬架上，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蔑视着镜头。
　　沈茂的声音自手机中传来：“潼潼。”
　　然后他伸手去摸猫咪脑袋，布偶猫先是抬爪按住他的手，见他执意要摸，不高兴地“喵”了声，转头跳上更高一层的爬架，烦躁地甩尾巴。
　　镜头再次晃动，翻转，沈茂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像有些无奈，又像是在撒娇：“潼潼又不理我了。”
　　顾清潼：“……”
　　心脏在胸口不安分地蹦跶两下，顾清潼深呼吸，愤怒地打字：“给你的臭猫改个名字！”
　　之前她怎么让他改他都不改，这次却好说话的很。
　　沈茂：“好”
　　沈茂：“你想改成什么？”
　　顾清潼面无表情地回他：“茂茂”
　　沈茂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顾清潼忍不住看手机时，他终于回了消息。
　　沈茂：“好吧”
　　沈茂：“叫毛毛也行”
　　顾清潼：“……”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顾清潼还没想好要怎么回他，沈茂又发了条视频过来。
　　顾清潼点开，清脆的铃铛声从视频里传来，沈茂一边拿逗猫棒逗猫，一边叫布偶猫的新名字。
　　布偶猫趴在猫爬架的最顶层，懒洋洋地看一眼沈茂，似乎对他手中的逗猫棒毫无兴趣，后来似乎是嫌他太烦，索性转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对于沈茂口中“毛毛”的呼唤，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
　　沈茂：“毛毛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新名字”
　　沈茂：“毛毛不喜欢没关系，潼潼喜欢就行”
　　作者有话说：
　　顾清潼（嫌弃）：你的新头型好土。
　　陆添（得意）：顾大小姐夸我帅！！
　　顾清潼：……mdzz。


第六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 沈茂代表逸宁和明美开会。
　　顾清潼的安排他心知肚明，只需要帮着她把计划一步步落实下去就行。但显然, 顾屿生这边不会轻易罢休, 在项目上使了不少绊子。
　　因此，沈茂没能及时抽身。从明美出来后，沈茂想了想, 决定在江城多留几天，他给在春城拍戏的宋安安打了个电话，请她抽空去看看顾清潼。
　　宋安安一口答应下来,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犹豫着问：“沈茂，我怎么听说你和潼潼解除婚约了，你……”
　　“没有的事。”沈茂打断。
　　宋安安哦了声：“那就是潼潼要和你退婚, 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
　　“需要我帮忙吗？”宋安安嘿嘿一笑，暗示, “我家江老师的电影年底就要上映了……”
　　沈茂很上道：“今年年终福利包场请集团员工看电影, 明年的电影节逸宁赞助两个亿。”
　　宋安安很满意：“妹夫你真大方！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另一边，顾清潼一大早就去了心理医生的工作室，做量表，检测, 咨询一系列流程走完, 从工作室出来已经接近中午。
　　一辆保姆车停在街边, 见她出来按了两声喇叭。
　　随后车窗降下，宋安安从后车窗探出脑袋, 鬼鬼祟祟地冲她招手：“潼潼！”
　　顾清潼转过头, 微微皱了下眉, 走上前拉开车门上了车。
　　顾清潼：“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啊！”宋安安鼓了鼓嘴巴，对她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你来春城不给我说就算了，我专门和导演请假跑来看你你还一点不领情。”
　　顾清潼不为所动：“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想到沈茂专门叮嘱她不要让顾清潼知道的话，宋安安眼睛转了转：“我爸给我说的。”
　　顾清潼警告地盯她一眼：“说实话。”
　　“……好吧，是沈茂给我说的，他有点不放心，让我多照顾你。”
　　顾清潼轻哼了声：“你到底哪边的？”
　　“当然是你这边的！”宋安安竖起三根手指，“你是我妹妹嘛，我也很担心你啊！”
　　宋安安虽然不在江城，但前两天的事上了热搜，她也是知道的。
　　但她很聪明的没有提，只是问顾清潼：“潼潼，你还没看过我演戏吧？导演最近夸我进步好多，你和我回剧组呆两天吧。”
　　顾清潼：“不去。”
　　“去嘛去嘛，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在这边又没有什么朋友。”宋安安道，“等我这两天忙完了，让统筹把后面几天空出来，专门陪你好不好？”
　　“谁要你陪。”顾清潼小声嘀咕，却并没有真的拒绝。
　　对她很是了解的宋安安笑嘻嘻地吩咐司机开车，一路唠唠叨叨地讲着剧组的趣事。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潼跟着宋安安待在剧组。
　　制片导演监制和剧组里的演员明星们都认识她，也对前两天的新闻有所耳闻，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都是对她热情又客气的。
　　沈茂则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时间不固定，内容也不固定，都是他发现的工作中的趣事，或者生活中的细节，比如今天的咖啡很好喝，傍晚时天边的云很好看，广播里播了一首很好听的歌。
　　又或者是发那只猫，吃了睡了，或者在玩逗猫棒。
　　它似乎习惯了它的新名字，叫它的时候终于会给点反应了。
　　……
　　如此种种，不厌其烦。
　　以前两人几乎很少发消息，但这段时间，顾清潼点开和沈茂的对话框就能看见他的消息，她偶尔会回两句，但大部分时候都不想理他。
　　沈茂似乎也没觉得怎样，她回了，他就和她聊两句。
　　她不回，他照旧发他自己的。
　　顾清潼想到心理医生对她说的话，她的问题是依恋障碍，在她的人格和自我没有形成，必须依赖他人才能生存的那十几年里，亲密关系带给她的只有痛苦恐惧和难堪。
　　这就是她对一段关系的本能感受。
　　所以她会想要逃避，会伤害他想要他主动离开，会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不配被爱的，从而做出种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来证明自己的“正确”，从而达到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
　　关系里的问题要在关系里解决。
　　心理医生给了她很多建议，但大多属于她知道应该这么做，但确实做不到的范畴。
　　有时候，顾清潼看着沈茂的消息，被内心种种矛盾的念头撕扯的难受。
　　会忍不住想，要不算了吧，爱情也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在喜欢他之前，她过的也很好。
　　但要是沈茂不理她了，她又会忍不住想，说喜欢她什么的果然是假的。
　　沈茂以前总说她矫情，顾清潼只觉得是他太直男不懂女人的心，可这会儿自己也忍不住唾弃自己。
　　医生建议她写日记，把自己最真实的感受随时随地记录下来。
　　顾清潼找回了自己一个没人知道且很多年不用的账号，每天能在上面哔哔几十条。
　　当然，大部分都是在吐槽沈茂。
　　比如他拍照难看，推荐的歌也不怎么样，居然还敢嫌弃她唱歌难听！哪里难听了？只是没有那么好听而已，再嫌弃下次录一首让他当手机铃声不可！
　　又或者他讲的笑话都好冷，像是四十岁的中年人，一点也跟不上潮流，也不知道亿星娱乐那么大个公司他是怎么管的，没有因为太土而倒闭真是商业上的奇迹。
　　顾清潼像是因此找到了新的乐趣。
　　有时候面对沈茂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心里难受时上去哔哔两句，回头又是一片神清气爽。
　　当然，她有时候也会夸夸他，比如沈茂唱歌是真的挺好听的，做饭也不错，身材和脸也是真的好看，在娱乐圈见了那么多粉丝无数的男明星，也没觉得谁有他好看。
　　顾清潼想，如果有一天沈茂破产了，自己就帮他还债，然后抓他去演戏，让他给自己挣钱！白天挣钱，晚上回来伺候她，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沈茂那个心高气傲的狗样子，还是算了算了。
　　如果可能，她希望他永远都是学生时代那个被众人追捧，意气风发的少年，亦或者是商场上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沈总。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因为她伤心痛苦，丢掉尊严。
　　顾清潼想，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可是她的喜欢，给他带来的好像都是难堪和痛苦。
　　……
　　周末的时候，江恒过来剧组探班。
　　他和宋安安快两个月没见，又正是热恋期，见了面就黏在一块，但宋安安不放心顾清潼一个人说什么都要拉上她。
　　于是顾清潼就充当了两人间最亮的那颗灯泡。
　　三个人一起吃饭，看电影，唱歌，玩密室，顾清潼就看着他们在一边互相喂饭，喝同一杯奶茶，在昏暗的电影院偷偷接吻，对唱情歌，躲在密室里黏黏糊糊让她一个人找线索。
　　顾清潼终于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警告道：“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秀恩爱。”
　　宋安安脸红红的从江恒怀里钻出来：“哎呀，你没谈恋爱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顾清潼冷冷瞪她，“以为就你谈过恋爱？”
　　宋安安让江恒去找线索，搂着她的手臂安抚：“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最近刚刚被退婚心情不好……”
　　“谁被退婚了？你才被退婚！”顾清潼快被她气死了。
　　“啊？”宋安安故作茫然，“你和沈茂没退婚吗？我听沈爷爷说……”
　　“你都没回江城你从哪听？”顾清潼瞪她。
　　“那好吧，可能是我听错了。别生气啦，我晚上陪你睡觉好不好？”
　　“你不陪你家江老师了？”
　　“我明天要早起拍戏呢，今晚不陪他。”宋安安说完，像是怕她不了解似的，故意道，“那个，小别胜新婚，你不懂……”
　　顾清潼冷笑：“我有性-生-活的时候你还在对着物理试卷哭鼻子呢！”
　　宋安安这下是真的惊了：“你、你你你……”
　　她你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顾清潼却不知怎么有点得意，抬了抬下巴：“以后少在我面前秀。”
　　“……”
　　宋安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高中就……是不是沈茂欺负你？”
　　“他敢么？”顾清潼黑脸，“是我睡的他！我。睡。的。他。”
　　“……哦。”宋安安弱弱道，“你也不用这么强调的。”
　　“……”
　　这晚回了酒店，宋安安给沈茂发消息：“妹夫，你再不过来，神仙也帮不了你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
　　留评红包，明天，啊不对，今天会多更的！


第六十五章 
　　沈茂几乎很少使用现下流行的各种社交网络, 还是几年前顾清潼在国外读书那会儿为了关注她才申请了一个账号。
　　这些年顾清潼不再使用那个账号，他也几乎要连密码都忘记了。
　　直到前些天, 那个早已被他抛之脑后的软件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提醒他他的特别关注有更新，沈茂才想起来。
　　他登上软件，看着顾清潼没有在微信上回他的消息全部跑到这边来哔哔,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顾清潼大概是不知道他有在关注他。
　　什么话都往上面发，起初大部分是骂他的，沈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现在就连看她骂他, 仿佛也带了点娇滴滴的撒娇和埋怨。
　　后来渐渐骂的少了，她开始剖析自己。
　　看着她那些矛盾又反复撕扯着的念头，沈茂开始逐渐理解她, 开始对她内心的煎熬感同身受。
　　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想伤害他，试图劝自己放弃, 但是又舍不得。
　　看着她说“我真是一个自私的胆小鬼”时, 沈茂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混蛋。
　　他的潼潼一点都不胆小。
　　她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勇敢，不管是高中时，还是八年后的现在，每一次，都是她先走向他。
　　真正的胆小鬼, 应该是他才对。
　　凭心而论, 他们都有不完美的原生家庭。
　　可是在沈茂的记忆里, 母亲于他，始终是个温暖的存在, 她即便在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准备放弃之时, 也记得把他送走, 给他最温柔的嘱托和告别。
　　后来有顾清潼陪着他，爷爷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照料，就连顾清潼的母亲，也将他当做亲儿子一般照料。
　　他看似有个破碎的家庭，但实际上，该有的爱身边人都尽力给他了。
　　而她的潼潼，表面上享受着父母的万千宠爱，但实际她什么都没有。甚至顾屿生一个成年人，还要从一个孩子身上索取感情。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在甚至脸自己都不知道喜欢着他的时候，凭着本能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
　　而他做了什么呢？
　　他因为她和沈弋关系好而对她心生怨怼；
　　他误会她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存着报复的心思故意没有在众人面前拒绝桑薇的表白，让她被所有人取笑；
　　他生气她像一只花蝴蝶般周旋在众多男生之中，而刻意纵容了桑薇和自己的绯闻。
　　可是她都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得到的爱太少太少了。
　　所以不管是沈弋、纪南风还是别的什么人，一点点温暖她都想要抓住，可是即便这样，她也始终掌握分寸，从来没和那些人有过什么。
　　沈茂想到姜胭当时指责他的话。
　　他们当年走到那一步不是没有原因，是他，实在太不成熟。
　　可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没什么长进，一步步算计着她的真心，不肯率先多交付一点。
　　他才是那个自私又胆小的人。
　　……
　　意识到这些后，沈茂一个人倚在露台的栏杆上抽了很久的烟，夜风吹得他指尖的烟头忽明忽灭。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忍不住骂自己：“你可真是个混蛋。”
　　手机响了两声，沈茂过了许久才查看。
　　宋安安：“妹夫，你再不过来，神仙也帮不了你了！”
　　沈茂深深吸了一口烟，将余下的烟蒂杵进灭烟器中，随后给路天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定明天前往春城的机票。
　　挂断电话，沈茂收到了社交软件的推送消息。
　　沈茂点开，看到顾清潼半分钟前发布的消息，她先是抱怨了一通宋安安和江恒秀恩爱喂狗粮的行为，然后是有点委屈的语气——
　　“我都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想谈甜甜的恋爱QAQ。”
　　沈茂放下手机，喉结滚了滚。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想要什么，他都补给她。
　　第二天一早，沈茂让周鸿牵头，约了江城大学元宇宙项目实验室的负责人签合同，走自己私人账户投了三个亿，然后赶下午的飞机直奔春城。
　　-
　　沈茂的飞机在春城落地时，顾清潼正和宋安安一起参加一个圈内晚宴。
　　青桐影视联合亿星娱乐准备在下一年度投拍一部古装权谋类的大制作，正好有人给顾清潼介绍了一个这种类型剧上颇有经验的制片，之前顾清潼一直忙着手中项目没时间，这次来了春城，索性亲自来见一见。
　　顾清潼找到那位姓韩的制片，打了声招呼，轻轻和她碰了下酒杯。
　　韩制片笑了笑：“我不喝酒，顾总请见谅。”
　　顾清潼大度地摊了摊手，表示没关系：“韩总随意就好。”
　　顾清潼正想和她聊聊，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声“韩总”，接着，一个顾清潼有几分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女演员上前，和韩制片握手，碰了碰酒杯，两人热情的寒暄着，仿佛她这个站在旁边的人不存在一般，而刚刚才说自己不喝酒的制片人，这会儿正举着高脚杯，大谈特谈品酒技巧。
　　从小到大，顾清潼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轻慢，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旋即，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
　　“韩总不是不喝酒么，不喝酒，品酒的知识倒是挺熟练的。”
　　两人像是才注意到她似的，转头看来。
　　制片人脸色稍稍有些尴尬，女演员倒是一脸笑吟吟的：“哎呀，这不是明美集团的顾小姐吗？”
　　顾清潼冷眼看着她。
　　女演员笑道：“早就听说顾小姐长得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以后当不了大小姐，这张脸来混娱乐圈，当个十八线应该也不难。”
　　顾清潼轻轻挑了下眉，虽然不知道这小演员对自己的敌意究竟是哪来的，但还是轻嘲道：“不劳费心，十八线这个位置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顾清潼说完，也懒得再理这俩人，端着酒杯转身欲走。
　　她今天穿的礼服裙裙摆是微微拖地的款式，走了没两步，裙摆被踩住，顾清潼回头。
　　小演员挪开脚，笑得一脸虚情假意：“不好意思啊，没看到。”
　　从小到大，顾清潼走到哪被捧到哪，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她。
　　顾清潼从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静了静，微微扯了下唇角：“是么？那我帮你洗洗眼。”
　　说完，毫不犹豫地将杯子里的酒泼在女演员的脸上。
　　女演员当即尖叫一声，气急败坏地捂着脸：“你！你敢泼我！”
　　顾清潼两手低低环抱在身前：“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的蠢货。”
　　女演员当即抓起餐台上的杯子朝她扔去，尖叫：“保安！保安在哪？还不把她赶出去！”
　　顾清潼微微偏头躲过，但还是被杯子里的液体溅到手臂上。
　　她皱了皱眉，扯过纸巾擦拭。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周边的注意，另一边正和导演谈话的宋安安飞速赶过来，护崽母鸡似的挡在顾清潼身前：“高璐，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叫高璐的女演员冷笑，“你怎么不问问她干了什么？泼了我一脸的酒，她今天必须跪下来给我道歉！”
　　高璐的咖位比宋安安略高一等，但宋安安最近蹿红势头正猛，高璐剧里被她抢风头，剧外被她抢代言，对她早就恨得牙痒痒。
　　如今见她身后那位据说大有来头的表妹被爆出丑闻，即将失去明美集团大小姐的身份，可不得上赶着过来踩上一脚。
　　而娱乐圈又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这会儿看似劝架，实则都在和稀泥。
　　两边不得罪。
　　江恒皱了皱眉，正准备上前帮忙，目光从众人身后扫过，脚步顿了顿。
　　接着，一道清冷男声自众人身后传来：“你让谁跪下道歉？”
　　众人纷纷转头，就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大步走来，周身气势逼人，众人不自觉的让开一条路。
　　沈茂鲜少在娱乐圈露面，很多人不认识他。
　　这会正小声的交头接耳：“这人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逸宁集团新上任的总裁，亿星娱乐背后的大老板，哦，也是那位顾小姐的未婚夫。”
　　顾清潼怔怔地看着沈茂走到身边，一时有点回不过神。
　　宋安安早已识趣地溜到一边，沈茂瞟了眼顾清潼被红酒弄脏的裙子，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沈茂抬眼看向对面的高璐，语气没什么温度：“道歉。”
　　高璐嘴唇嗫嚅着，正想说什么，经纪人推了她一把，小声道：“快点道歉，那位是亿星娱乐背后的大老板，你以后不想在圈里混了？”
　　高璐咬了咬唇：“……对不起。”
　　沈茂：“说清楚。”
　　“对不起……”高璐咬了咬牙，一脸屈辱，“我不小心踩到顾小姐的裙子……”
　　顾清潼冷哼了声：“照你这么说，还是我小题大做为难你了？”
　　高璐不说话。
　　经纪人忙道：“顾小姐，沈总，璐璐她最近压力大，比较情绪化，说话做事有什么不妥当还望你们见谅。”
　　经纪人在旁边说了一连串的好话，顾清潼有点烦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沈茂看了眼旁边的保安：“请这位小姐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不过大家可以明天早晨起来看QAQ）


第六十六章 
　　保安立刻上前, 高璐的眼眶瞬间一红，想说什么又拉不下面子。经纪人在一旁陪着笑脸, 见沈茂和顾清潼不理会, 只好哄着人离开。
　　原先对顾清潼爱答不理的制片人端着酒杯过来赔罪，姿态放的很低：“顾小姐，刚刚是我失礼了, 您千万不要怪罪，我自罚三杯，您随意。”
　　说完也不给顾清潼反应的时间, 自己灌了三杯。
　　制片人赔着笑还想说什么, 顾清潼却忽然有点厌倦这样的名利场，她放下酒杯转身往外走，原先正准备上来打招呼的人都停下脚步, 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宋安安有点担心的冲沈茂使眼色, 沈茂转身跟上。
　　从宴会大厅出来, 沈茂快走几步追上顾清潼的脚步，他拉住她的手：“潼潼。”
　　顾清潼停下脚步：“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过来，不想见你么。”
　　沈茂：“可是我想见你。”
　　他走上前想抱抱她，顾清潼却退了一步，还把手从他掌心中抽回来：“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你别动手动脚的, 放尊重点。”
　　沈茂原本想说“解除婚约我没同意”, 但默了默，出口的话变成——
　　“好, 那我现在重新追求你, 给我个机会行么。”
　　顾清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怀疑狗男人最近是不是去上了什么奇怪的培训课程，她忍不住道：“你……”
　　“嗯？”
　　“你被人夺舍了？”
　　“……”
　　沈茂嘴角抽了抽，没理她，只是看向她被酒渍打湿的裙摆：“难受么？要不要回去换条裙子。”
　　顾清潼最是爱干净爱漂亮，闻言皱了皱眉，“嗯”了声。
　　上了车，沈茂问了她居住的酒店地址，吩咐司机开车。顾清潼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好半晌才道：“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沈茂转头看她。
　　车窗玻璃上，顾清潼嘴角微微翘了下，又很快绷住：“我很难追的。”
　　沈茂也跟着笑了下，嗓音慵懒：“嗯。”顿了顿：“我知道。”又顿了顿：“我不会放弃的。”
　　顾清潼“哦”了声：“那你慢慢追吧。”
　　-
　　顾清潼下榻的酒店房间订满了，沈茂去附近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定了间套房。
　　既然打定主意要追人，他当晚就行动起来。
　　沈茂在三人群里@周鸿和陆添：“追人经验分享一下”
　　陆添：“？”
　　陆添：“沈二你还需要追人？就你那张蓝颜祸水的脸，往那一站不都女人往你身上扑吗？”
　　周鸿：“没有这方面经验，我帮你问问我的学生”
　　陆添：“你要追谁啊？顾大小姐？你俩都订婚的人了还追来追去的，挺会玩哈”
　　陆添：“不过顾大小姐的话，真挺难取悦的，感觉给她花钱都得被骂”
　　沈茂对这点深以为然，送了颗快两个亿的钻石她还嫌这嫌那的，反倒是后来送手链的时候她挺开心的……
　　沈茂心里微微动了动，其实她的情绪也不是无迹可寻。
　　她希望被看见，希望被珍视，希望被捧在掌心，希望她是那个唯一特殊的存在。
　　沈茂想，他知道要怎么追她了。
　　周鸿正好在这会儿回了消息：“图片.jpg”
　　周鸿：“虽然我觉得不太靠谱，但你参考参考？”
　　沈茂点开截图，看着那些什么“手工小礼物”、“羊毛毡”、“鲜花蜡烛大场面表白”，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好像知道顾清潼前段时间那些令人迷惑的操作都是从哪学来的了。
　　可想到她的出发点和动机，沈茂又忍不住笑了下。
　　-
　　第二天一早，顾清潼收到沈茂的消息，他问她醒了没有，发了春城当地一家评分很高的早餐店，约她一起出门吃早餐。
　　顾清潼原本不想去的，沈茂又发了一张随手拍的朝霞的照片。
　　天朗地清，红霞漫天。洗漱时，顾清潼想她是为了好天气出门的，才不是因为他！
　　顾清潼从酒店出来时，沈茂已经等在停车场。
　　顾清潼拉开车门，看到副驾座位上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好土。”
　　这样说着，她还是把花拿起来，没有扔在后座，而是抱在怀里坐上了车。
　　沈茂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她：“昨晚睡得还好么。”
　　“还行。”顾清潼捧着花，正准备放到一边，忽然注意到其中有一朵和别的不太一样。
　　是纸折的玫瑰。
　　顾清潼转头看了沈茂一眼。
　　沈茂唇角微弯，一边注视着路况，一边道：“打开看看？”
　　还能拆？
　　顾清潼轻轻挑了下眉，从花束中拿出那朵纸折的玫瑰，一点点展开，抚平上面的褶皱。
　　顾清潼看到上面笔迹，微微愣了下，是一封信。
　　她看了眼沈茂，见沈茂没什么反应，低头把纸张展开，静静看了起来。
　　“潼潼，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初三那年暑假午睡醒来，推开房门，看到你在楼下的练功房里跳舞；也许是初二那年你月经初潮，我背着你去医务室；也或许更早一些，在我妈去世以后，你说要嫁给我，永远做我最亲近的人的时候。
　　但唯一确定的时间节点，是高一那年年级聚会，你和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跑来找我表白的时候。
　　你的大冒险是真的，我的大冒险是假的，我忍不住吻了你。
　　那天晚上我做了梦，那个从青春期伊始就反反复复的梦，这一次，梦里的人终于有了脸。”
　　折纸不算大，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他写给她的情书，还是没有完结的那种。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沈茂温声道：“这个纸只能写这些，我们来日方长，以后每天都写给你好不好？”
　　顾清潼原本想说，谁要看你写的这些东西。
　　可是轻飘飘的一张折纸捧在手心里，却好像是一颗沉甸甸的心，是他曾经说过，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必须拿同样的东西来换的那颗心。
　　他没有等到她的真心，可却还是把他的心交给了她。
　　顾清潼垂下眼，沿着折纸的纹路想要折回去，动作却有些笨拙。
　　沈茂将车停在路边，他倾过身，握着她的手，教着她一点一点将玫瑰折回去。
　　顾清潼把玫瑰重新插回到花束中。
　　她别扭地转过头：“以后那种东西就别写了。”
　　沈茂：“嗯？”
　　“做梦什么的，我才不想知道……”顾清潼耳朵泛红，忍不住嘟囔，“你肯定没梦到好事。”
　　沈茂哑然失笑，“嗯”了声，声音微微沙哑：“不是好梦，梦里都在欺负你。”
　　顾清潼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有点得意：“我怎么记得有的人说对我没兴趣？让我节制点？还说……”
　　顾清潼学着他的语气：“我今天不想睡你。”
　　沈茂勾了勾唇角：“那些话都是骗你的，当时说那些是怕你用这个拿捏我。”
　　顾清潼面无表情的哼了声。
　　她没拿捏他，倒是让他给拿捏了。
　　狗男人！
　　沈茂见她生气，暧昧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潼潼，我对你有没有兴趣，你感觉不到吗？”
　　顾清潼拍开他的手：“说了我们现在没关系，不要动手动脚的。”
　　沈茂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顾清潼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分，她觉得真是奇怪，有的人无情的时候，眼睛里好像会往外冒刀子，温柔下来又好像你是他眼里的全世界。
　　顾清潼转过头：“你现在想也没用，我对你没兴趣了，不想睡你，回去做你的白日梦吧！”
　　沈茂看着她一脸得意的小表情，揉了揉她敏感的耳垂，在她捂着耳朵羞恼地瞪过来时，很识趣的收回手。他诚恳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兴趣，想睡我呢？”
　　顾清潼斜睨他一眼：“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睡你？”
　　沈茂“嗯”了声，笑了笑，说：“好。”
　　“好什么？”
　　“为早日成为你的男朋友而努力。”
　　顾清潼不知怎么又有点脸热，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明明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玩的花样也不少，但她竟然还是会为这样一句话感到脸红心跳，不自觉的雀跃。
　　她别过头，偷偷扬了扬唇角。
　　这是一种和他上床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好像也不赖。
　　以前她总觉得，沈茂的身体对她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她总是忍不住想和他做-爱，好像只有身体的链接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和渴望。
　　可是现在，她却不想，或者说不那么想急吼吼的和他上床了，她想要慢下来，像其他的情侣一样，从牵手，到拥抱，然后接吻。
　　她想慢慢的，和他谈谈感情。
　　谈一场，她们早该有的，真正的恋爱。


第六十七章 
　　沈茂在春城呆了大半个月。
　　在这大半个月里, 两人一起吃饭，看电影, 逛街, 看展，沈茂明明不是春城人，除了工作也几乎很少来这边。
　　可他不知怎么做到的, 从苍蝇馆子到高档会所，各式风情老街，奇奇怪怪的小店展馆, 风格不一的Live House……好像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 每一次都会给她新的体验和惊喜。
　　当然，两人也不是每天都黏在一起。
　　有时候顾清潼想一个人待着，沈茂就去处理自己的工作, 但早饭一定会一起吃，每天一捧玫瑰, 从没落下过。
　　每当这时, 顾清潼都深刻的体验到沈茂的“险恶”用心。
　　他每次就写那么点，还都停在最勾人的地方，让她每天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迫不及待的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顾清潼原先和医生定的咨询时间是一周两次。
　　但因为沈茂的到来, 她在两人这种崭新的关系模式中有很多的疑虑和困惑, 咨询频率变为两天一次。
　　沈茂会亲自开车送她过去, 然后在附近找一家咖啡厅办公，知道她不想说, 他也从不多问, 只是等她结束, 两人再一起做接下来的活动。
　　两人甚至一起早起看了次日出。
　　顾清潼早晨五点过就被沈茂的电话吵醒，她原本不想去的，可是想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情书，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刷了牙，洗了脸，换好衣服出门。
　　沈茂一路开车载着她来到海边，十月底的深秋，腥咸的海风吹过来，原本在车上被暖气吹得有些迷糊的顾清潼一瞬间清醒过来。
　　天空是一种蒙蒙的灰色，目之所及的尽头正泛出一点接近暮色的紫，随后颜色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瑰丽，黑暗与光明在海天尽头交接，太阳仿佛一个大橘子从海里跳出来，大片橙红的光映亮海面。
　　海风将顾清潼的长发吹得凌乱，她微仰着头，仍由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脸上。
　　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感觉她一片荒芜的内心好像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破土而出，是一种宛若新生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还是桑家酒会结束那晚。
　　她被沈茂抱着，在他家的沙发上做-爱。
　　顾清潼吸了吸鼻子，转头看他，她的脸颊被海风吹得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凤眼湿润晶亮。
　　沈茂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冷么？”
　　顾清潼原本想摇头，但顿了顿，又点点头，轻轻“嗯”了声，把手放在唇边呵气。
　　沈茂伸手，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
　　顾清潼抬眼看他。
　　沈茂轻声：“给你暖暖。”
　　顾清潼轻轻眨了下眼，“哦”了声：“好吧，不过就是暂时给你牵，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
　　沈茂笑了声：“知道。”
　　说是这样说，可接下来的大半天里，他都没有松开手。
　　顾清潼也像是忘记了般任由他牵着，两人手牵着手在海滨公园散步，相贴的掌心出了一层细汗，但谁也没想着放开。
　　这处海滩算是春城的一处旅游景点，天亮后，便有推着推车的小摊贩出来摆摊，
　　吆喝声中是一种带着烟火气的热闹，沈茂牵着顾清潼上前买了个烤红薯。
　　和她分享着，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等上了车，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今天是顾清潼去医生那咨询的日子，沈茂先送她过去，然后自己去分公司开会。
　　医生见了顾清潼微笑道：“顾小姐，你最近状态很好。”
　　顾清潼也忍不住笑了下：“我很喜欢现在的感觉。”顿了顿，她轻轻咬了下唇：“但我没想好是不是要开始一段关系……”
　　她还是有很多的恐惧和不安。
　　她的感情底色好像就是悲观的，她总是会想，如果两个人以后注定要分开，那不如不要开始。
　　如果她无法得到纯度100%的爱，那她宁愿不要。
　　“顾小姐，其实你可以不用把感情这件事想的那么复杂。”听完她的种种顾虑，医生道，“你平时工作，也会在还没开始的时候设想失败后的种种结果吗？”
　　顾清潼愣了愣：“不会。”
　　“其实感情也是一样的。”医生笑了笑，“爱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
　　“你需要在实践中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然后再实践，再解决。关系是一段爱情的起点，而绝非是终点。”
　　“你会害怕工作中遇到的重重困难么。”医生问。
　　“不会。”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医生道，“人在依恋关系里容易发生退行，会让你觉得自己还是曾经那个无助的孩子，可那只是一种错觉。你已经长大了，你拥有随时叫停，保护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不试试呢？
　　晚上洗完澡，顾清潼趴在床上，两手托腮，看着床头上的水晶罐子——
　　那是前些天她在一个古玩店里淘到的，灯光一照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她把沈茂送的纸玫瑰都装在里面，如今已经装了三分之一。
　　顾清潼默默在心里想，等哪一天，罐子装满了，她就答应他好了。
　　隔了没两天，江城那边有事需要沈茂回去。
　　顾清潼得知也只是淡淡“哦”了声，沈茂那么忙，她本来也没想过他会一直留在这陪她。
　　沈茂问：“你什么时候回江城。”
　　顾清潼：“等舅舅把那边的事处理完吧，小九还有不到一个月杀青，到时候我和她一起回。”
　　“不能早点吗？”
　　“不能。”
　　“好吧。”沈茂微微叹了口气，“那我周末再过来。”
　　顾清潼眨了眨眼：“随便你。”
　　沈茂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沈弋当年都能做到每周末跨越重洋去国外看她，连续小半年从不间断，这点小考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为了和她多待一会儿，沈茂订了当晚最后一班航班。
　　临走前，沈茂避开顾清潼约了陈鸣出来：“伯父。”
　　陈鸣微微一震，整个人都僵了僵：“沈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沈茂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尴尬。他了解顾清潼，如果她当真是不准备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那她绝不会允许他出现在她的身边。
　　“这次过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带见面礼，下次我带两瓶好酒，咱们一起喝一杯，之前一些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陈鸣尴尬摆手：“不必了，沈先生……”
　　“应该的。”沈茂打断，“我不在的时候，潼潼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陈鸣不知该说写什么，只好道：“应该的，应该的。”
　　晚上吃完饭，顾清潼就回了酒店，沈茂的航班在凌晨，也没想着让她送，可等他收拾完东西，从酒店出来。
　　司机拉开车门，顾清潼却坐在车子后座上打游戏。
　　沈茂微微一愣，感觉嗓子都开始发紧，他喉结滚了滚：“你……”
　　顾清潼看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口吻：“小九在拍戏，我替她去机场接个朋友。”
　　沈茂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陆离灯光闪过，他偏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大概是受他的目光影响，顾清潼接连失误，短短两分钟死了好几次，她不高兴的扁嘴，把手机扔在一边：“什么破游戏！”
　　沈茂：“那不玩了。”
　　说着探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顾清潼意思意思地挣扎两下，声音娇滴滴地：“你干嘛呀！”
　　沈茂将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同她十指相扣：“好潼潼，给我牵一牵。”
　　他的声音又沉又哑，手指和掌心滚烫。
　　顾清潼耳根发热转头看窗外，心里想着才不要给你牵，可出了口却变成：“看在你马上要走的份上，便宜你了。”
　　沈茂轻轻笑了声，摩挲着她的指缝：“我知道。”
　　等到了机场，临进安检前，沈茂问她：“看在我马上要走的份上，能抱一个不？”
　　“不行。”顾清潼瞪他，“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沈茂只是扶着行李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顾清潼再一次觉得他不去演戏真可惜，只要他愿意，那双桃花眼真是看狗都深情。
　　狗男人就是在作弊！
　　顾清潼两手插兜，警惕地退了一步：“你自己进去吧，我要走……去接人了！”
　　险些说漏嘴，她轻轻咬了一下舌头，连忙改口。
　　随后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被人扯住手臂，接着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
　　顾清潼闻着他身上夹杂了薄荷的木质香料的味道。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推他：“说过了不许抱……”
　　沈茂扣住她的手，“嗯”了声，却并没有放开，他深吸了口气，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就让我得寸进尺一次。”
　　顾清潼没有再挣扎，只是小声骂他：“……不要脸。”
　　沈茂丝毫不以为耻：“不要脸，只要你。”
　　顾清潼：“……”
　　狗男人真的没有去参加什么情话培训班吗？！
　　沈茂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他深深地看着她：“回酒店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顾清潼轻轻哼了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你的情书，记得继续写。”
　　“好。”沈茂笑了，“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还有……”沈茂顿了顿，“让我记得想你。”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赶上中秋节QAQ
　　终于把卡文的点写过去了，明天我要做双更的崽！！
　　留评红包，迟来的中秋快乐！


第六十八章 
　　——“你有权利要求我做任何事。”
　　这是离开前, 沈茂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回酒店，洗完澡吹完头发关灯上床, 顾清潼一想起来, 还是忍不住咬着被角在床上打滚。
　　顾清潼拿出手机给刚刚下了夜戏的宋安安发消息。
　　顾清潼：“你什么时候杀青”
　　宋安安：“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底”
　　顾清潼：“不能早点吗，钱不够我可以追加投资”
　　宋安安：“……不能钱的问题，剧组都在连轴转, 我每天的戏都排的满满的，根本挤不出时间”
　　顾清潼：“哼”
　　顾清潼：“你真没用”
　　宋安安：“……”
　　宋安安：“……”
　　宋安安：“……”
　　宋安安：“你想回家你先回去好了，干嘛骂我[委屈].jpg”
　　顾清潼不理她了, 宋安安想想还是委屈的不行, 截图发给江恒，得到一通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安慰。
　　等心情平复下来，她眼珠转了转。
　　沈茂今天回江城的事她是知道的, 想了想，宋安安把截图发给他：“妹夫, 你快管管她！”
　　等宋安安卸了戏装回酒店准备休息的时候才收到沈茂的回复。
　　沈茂：“辛苦安安姐了”
　　沈茂：“陆添他们公司最近新出的一款游戏在找代言人, 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安安姐有空的话我介绍你们见见”
　　沈茂：“我不在的时候潼潼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了”
　　宋安安觉得顾清潼除了嘴巴坏哪都好，尤其挑男人的眼光格外好！
　　她对沈茂的上道很满意：“好说好说”
　　-
　　顾清潼原本以为沈茂走了以后，情书准备攒攒，等周末过来的时候一并送给她, 可第二天一早, 当她睁开眼时, 便有酒店侍应生敲门，将一捧还沾着新鲜露水的玫瑰送上。
　　顾清潼呆呆接过, 愣了好一会儿。
　　原本以为他是提前把情书写好留给这边的什么人让人按时送过来, 却在看到包花纸上印着的烫金Logo时沉默了——
　　那是江城一家小众且挺有名的花店。
　　大概是看她一直不说话, 侍应生问：“顾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顾清潼回神：“没有。”
　　顿了顿又问：“花是谁送来的？”
　　“一位姓白的女士。”侍应生道，“现在正在楼下，顾小姐想见见吗？”
　　三分钟后。
　　套房会客间里。
　　一身职业套装，三十来岁的干练女性坐在顾清潼的对面做着自我介绍：“顾小姐您好，我叫白宁，是逸宁春城分公司行政部门主管。您在春城期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给我说，我会让专人安排您的行程。”
　　“对了。”白宁说着，微笑着问道，“玫瑰是沈总一大早让专人从江城空运过来的，您还喜欢吗？”
　　顾清潼感觉胸口像是揣了只兔子。
　　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淡淡地“嗯”了声。
　　白宁笑笑，拿出iPad，打开编辑好的图文笔记递到顾清潼的面前：“我根据您的口味安排了今天的餐厅，您看您是想出去用餐还是让餐厅送过来。另外，您是否需要我的陪同？”
　　顾清潼抬眼看她。
　　“您放心，没有您的授意，与您相关的一切信息我都不会汇报给沈总。只是这次您出行春城身边没有带助理，沈总怕您生活和工作上多有不便，才让我临时陪同。”
　　非工作需要，顾清潼出门没有带人的习惯，沈茂应当知道。
　　有现在这样的安排恐怕还是因为明美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怕她因为之前的舆论在外面被人为难。
　　虽然她身边带的有保镖，但大部分人不会对她动手。
　　可轻慢挑衅闲言碎语却不会少，这种时候保镖没用，甚至辟谣也没用，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站在她背后的强有力的身份，告诉所有看热闹试图来踩上两脚的人——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我依然不是你们能轻视的人。”
　　顾清潼“嗯”了声：“跟着吧。”
　　“好。”白宁应下，又和她确认了接下来几天的行程，这才起身离开。
　　顾清潼坐在观景落地窗边，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清晨，有忙忙碌碌的车辆和行人。
　　她在晨光里，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顾清潼把藏在花里的情书找出来，细心的看完，然后重新折好，丢进自己的小罐子。
　　餐厅把早餐送来时，顾清潼正好洗漱出来。
　　她把刚刚收到的花抱到餐桌上摆好，找角度拍照，修图，发朋友圈——
　　美好的一天，从清晨开始[图片”.jpg
　　很快，顾清潼就收获了一堆赞和留言。
　　有真的在关心她的，也有在看热闹的，但真真圈子里的人都清楚，就算前些天闹出来那件事是真的，她也是宋家的人，并不会因此就来踩上两脚，反而是主动上来一通寒暄。
　　顾清潼挑着能回的回了两句，从朋友圈里退出来，看到沈茂发来的消息。
　　沈茂：“图片.jpg”
　　图片上一张空荡荡的餐桌，面前是简单的三明治牛奶，和顾清潼的豪华早餐一比，简直称得上寒酸。
　　沈茂：“一个人吃早餐”
　　说的好像她有人陪似的。
　　顾清潼回他：“让你的猫陪你”
　　沈茂：“不想要毛毛想要潼潼”
　　顾清潼觉得他不要脸的趋势简直是直线上升，忍不住问他：“沈茂，你还记得你之前那副清高样吗？”
　　沈茂：“嗯？”
　　沈茂：“忘了”
　　顾清潼：“……”
　　狗男人脸皮真厚！
　　顾清潼不理他了，放下手机，嘴角一翘一翘地开始享用自己的豪华早餐，然后带着白宁和陈鸣出去玩耍。
　　她甚至还让白宁帮自己约了个摄影师，拍了不少照片发给沈茂。
　　然后发消息叮嘱他：“给你看看就行，别想东想西的，好好工作”
　　沈茂看着顾清潼照片里神采飞扬的模样，微微弯了下唇角，把照片保存下来，挑了张她站在台阶上回头对着镜头笑的照片设为桌面。
　　随后放下手机，重新埋首在成堆工作中。
　　他看上的小玫瑰是堆金砌玉娇养出来的，想要讨好她，金钱和心思一分也不能少。
　　他可不是得好好工作么。
　　周五晚上，沈茂连夜飞往春城，陪了她两天，又在周天晚上飞回江城。
　　就这么两地来回跑了一个多月，沈茂和宋家两个舅舅联手，将明美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正想着能不能先把人骗回来，顾清潼却出了事。
　　-
　　顾清潼在春城倒也不全是吃喝玩乐。
　　除了青铜影视外，她自己和叶知秋等人还合伙了一家投资公司，明美中原先由她负责的项目虽然暂时转交出去，但负责人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有解决不了的情况也会及时向她汇报。
　　顾清潼偶尔也会出席一下晚宴，见见公司创始人，或者帮自己的手下站台。
　　那天天气不好，顾清潼受之前投资的一家公司创始人的邀请去参加公司上市的剪彩仪式。
　　因为这家公司和逸宁在春城市场上有竞争关系，顾清潼便没让白宁跟着，自己带着陈鸣去了。
　　活动到中段，本就不好的天气越发恶劣起来。
　　活动组织者砍掉了中间的表演环节，直接让大家上台进行最后的剪裁和拍照。
　　可就是在拍照的环节，忽然狂风肆虐。
　　巨大的广告牌被吹落，台上台下的人四处奔走，本就搭的不慎牢固的台子轰然倒塌。
　　因为现场还请了明星，新闻很快登上热搜。
　　热搜登顶时，沈茂正在和政府的领导们开会。
　　路天明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次的会议关乎逸宁接下来投标能否成功，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逸宁接下来的发展。
　　纠结许久，路天明决定先问问那边的情况，如果顾清潼没事，就等开完会再说。可白宁却告诉他，现场受伤的人已经被送往医院，现在医院封锁消息，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路天明狠狠皱眉：“那顾小姐呢？顾小姐有没有事？”
　　“顾小姐……我现在联系不上她，正在托人打听。”白宁说着顿了顿，声音发陈，“但是听说现场有伤亡。”
　　“……”
　　路天明张了张嘴，闭上，又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敲门进去，神色凝重地附在沈茂耳边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原本还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沈茂脸色顿时一变。
　　他抬手示意：“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从会议室出来，沈茂给顾清潼打电话没人接，打给陈鸣也没人接，他心沉了沉，仿佛是回到半年前台风时误以为顾清潼发生连环车祸的时候。
　　沈茂托关系找了人去医院打听，烦躁不安的等消息时，路天明战战兢兢地把手机递过来：“沈总……你、你看看这个。”
　　沈茂接过手机，手机上正放着一个路人视角拍的小视频。
　　虽然不甚清晰，但顾清潼长相身材气质就是在明星堆里也是出挑的，站在台上一眼就能认出来，沈茂眼睁睁看着视频中她身后的广告牌直直砸下来，接着台子倒塌，那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停止了。
　　不管是当年周窈去世，沈颢领着沈弋和明潇进门；还是十八岁那年在浴室门外听到顾清潼用没心没肺的语气说不喜欢他只想睡他；亦或者是不久前，她哭着对他说我讨厌你，但我更讨厌那个喜欢着你的我自己。
　　从没有哪时哪刻，他像现在这样心痛过。
　　视频播放完毕后，开始自动重播，短短不到十五秒的视频，沈茂就这样看着她一次次消失在倒下的广告牌后却无能为力。
　　视频重放到第四遍时，沈茂将手机还给路天明。他轻轻抹了把脸，沉声吩咐道：“给我订最早一班去春城的机票，我手上的工作暂时有你和张副总负责。”
　　路天明原本想劝两句，可看着沈茂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是道：“好。”
　　沈茂敲门进去：“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一步，后续会由我们集团的张副总和各位洽谈接下来的合作，真的很抱歉。”
　　说完，沈茂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转身离开。
　　沈茂从市政大楼出来，上了车直奔机场。
　　路上，沈茂接到春城那边打来的电话：“沈总，伤者里面确实有一位姓顾的小姐，但暂时还无法确认是否是是顾清潼小姐……”
　　那边顿了顿，才又道：“现在正在手术室急救，情况……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大家明早起来看！
　　真的不虐！我虽然是个狗血的作者，但绝不乱撒狗血！（以人格发誓！）


第六十九章 
　　事情发生的时候, 顾清潼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正顶着几乎快要把人吹走的狂风, 努力睁眼, 维持着脸上得体的表情。
　　然后就在一片尖叫声中，猛地被往后一拽。
　　接着来人箍着她的腰往一边倒，抱着她一连几个翻滚, 在广告牌砸下的轰然巨响中从台上滚下来，接着整个台子轰然倒塌。
　　两人虽然没有被倒下的广告牌和坍塌的台子波及，但为了护住她, 陈鸣在从台上滚下时强行转身垫在她身下, 独自承受了两人的体重和冲击。
　　顾清潼除了最开始被他用力拽的那一下稍稍扭到脚外毫发无伤，一片慌乱中，她飞快地陈鸣身上爬起来。
　　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你……你没事吧？”
　　陈鸣左边肩膀线落地, 这会儿整个左手都动不了，他皱了皱眉, 说了句没事, 右手撑在地上正准备一跃起身，见顾清潼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伸了只手出来，似乎是准备拉他起来。
　　陈鸣顿了顿，轻轻握住她的手从地上跃起身。
　　陈鸣：“有没有哪里伤着？”
　　顾清潼摇头。
　　四处都是挤来挤去慌乱踩踏的人群, 陈鸣皱了皱眉, 用还能动的右手需拢着顾清潼的背, 护着她往人群外走。
　　顾清潼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扭到的脚腕钻心似的疼, 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矫情的时候, 抽了口气, 一瘸一拐地跟着陈鸣走出人群。
　　陈鸣让她在一旁的花坛边坐下，在她身前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脚腕：“骨头没事。”
　　随后皱了皱眉：“高跟鞋不能再穿了。”
　　顾清潼嗯了声：“我叫人送鞋过来，手机给我。”
　　陈鸣微微一僵，之前顾清潼上台剪彩，装东西的包都是他帮着拿，但刚刚事情实在发生的太快，他一时没顾上，包包估计是掉在了事故现场。
　　看着他的反应，顾清潼也意识到什么，正准备说话。
　　陈鸣问：“你那包……多少钱？”
　　“……”顾清潼，“没事，那就只是个包而已，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从小都被人舒舒服服的伺候到大，顾清潼还真没什么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如今这么乱糟糟的，又没钱又没手机，她实在是有点茫然。
　　但陈鸣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显然很足，他把她的鞋脱下来，随后不等她反应，干净利落的掰断鞋跟重新穿回她脚上。
　　顾清潼：“……”
　　一时不知该夸他动作快还是感叹几万一双的奢牌鞋质量如此脆弱。
　　四周都是惊慌的哭喊和痛苦的求救声，不少人在旁边打电话报警，陈鸣站起身回头看了眼，一个被倒下台子压住的年轻女生正在呼救，但糟乱一片的现场求救的人太多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陈鸣皱了皱眉，转头对顾清潼道：“估计很快会有警察和医生过来，你先坐一会儿，我过去帮忙。”
　　顿了顿道：“有情况喊我。”
　　说完，扶了下受伤的肩膀，转身大步往事故现场跑去。
　　顾清潼看着他喊来两个路人，一起使力将压着女孩的台子扛起来，将女孩拖拽出来。
　　女孩连声感谢，陈鸣摆摆手，说了句什么，转头指了指顾清潼的方向。
　　女孩连连点头，一瘸一拐走到顾清潼身边。
　　女孩在顾清潼身边坐下，好奇地看她两眼：“你是明星吗？”
　　顾清潼转头看她。
　　女孩有点脸红，连忙摆了摆手：“对不起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实在是……你长得太好看了……”
　　她说着顿了顿，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解释道：“是刚刚那位救了我的陈先生让我过来看着你的，他说你脚受了伤，行动不方便，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顾清潼没吭声，她看着陈鸣救下一个人，然后起身，奔赴下一个求救的人。
　　明明他身上也有伤，但他就仿佛是没有察觉般，感觉不到疼，也丝毫不知疲倦，他大声的说着什么，乱糟糟一片的现场像是找到指挥的羊群，在他的安排下很快便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被救助的人，伤重的被放在一边，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伤势轻的人，则自动自发的加入救助的队伍。
　　其实一直以来，顾清潼都有那么点看不起陈鸣，她觉得他穷酸又窝囊，一个大男人还没有温妍一个小姑娘有骨气。
　　即便他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世时一直对她很好。
　　但顾清潼对他的态度绝对谈不上尊重，甚至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是怀着一种带着戏弄和报复的恶意的。
　　可他好像也从来不放在心上，面对她种种不合理的要求表现的唯唯诺诺。
　　顾清潼不知道宋玫究竟喜欢他什么，除了一张脸还不错，实在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可是这一刻，顾清潼却从他身上看到了坚毅、责任、担当和血性。
　　似乎只要他往那一站便顶天立地，所有人都可以安下心来。
　　顾清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自私冷漠的人，旁人的悲喜从来与她无关，甚至陈鸣作为她的保镖把她放在一边去给别人帮忙，搁着平常，她肯定会大发脾气，但是这一刻，她却好像是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站起身往过走去。
　　女孩忙起身跟上：“你你你，你去哪？你没事了？”
　　顾清潼“嗯”了声，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扭到的脚腕已经不疼了，就是掰掉了鞋跟的高跟鞋走起来有些不习惯。
　　她轻声道：“他受伤了，我过去帮忙。”
　　女孩忙道：“我也去！”她好奇的问道：“小姐姐，你和那个陈先生是什么关系啊？他是你爸爸吗？我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诶，不过他真的好帅啊！”
　　顾清潼脚步微微顿了顿，本想说不是，但不知怎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了，我是春城电视台的一名记者。”女孩兴冲冲道，“等会儿你和陈先生能接受我的采访吗？”
　　顾清潼：“……你等会儿问他吧。”
　　-
　　沈茂在春城落地时是下午五点，他一开手机，就接到白宁的电话。
　　“沈总，顾小姐没事，也没有受伤。”白宁赶紧先报了平安，随后才把当时的情况简单的交代了一番，并说已经派了司机去机场，这会儿已经到了。
　　挂了电话，沈茂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顾清潼。
　　一小时后，沈茂抵达医院。
　　顾清潼正站在病房门口和医生聊着陈鸣的情况，忽然被拽进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
　　她愣了愣，听着耳边剧烈的心跳和头顶急促的呼吸。
　　原本准备推开他的手顿了顿，环住他的腰。
　　医生白宁等人识趣的离开了，病房门口，只有紧紧相拥的二人。
　　好一会儿，沈茂才开口，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吓死我了。”
　　“……我没事。”
　　顾清潼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沈茂紧了紧手臂，埋首在她发间，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感觉忐忑了一路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
　　顾清潼被他抱的几乎快喘不过气，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你别抱那么紧！”
　　沈茂稍稍松开手，低头看她。
　　她脸颊泛着淡粉，眼睛明亮，嘴唇饱满湿润，像一朵沾着晨露的玫瑰般娇艳欲滴。
　　明明三天前才见过。
　　明明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年，可他就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喉结微微滚了滚，沈茂低头，在唇碰上她的唇的前一刻，顾清潼抬手捂住他的嘴。
　　“不许亲！”顾清潼恼怒瞪他，“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你这是作弊。”
　　沈茂吻着她的掌心，瓮声瓮气地问她：“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的追求？”
　　“你的情书写完了吗？”顾清潼睨他。
　　“……”
　　“先写完了再说。”顾清潼指指点点，“年轻人，好好做事，别整天想东想西的。”
　　沈茂被她逗笑，捉住她的手腕用力亲了一口：“……好。”
　　两人正黏糊着，身后传来两声极其刻意的咳嗽声。陈鸣尴尬地道：“那个，顾小姐，沈先生，借过一下。”
　　顾清潼微微一僵，飞快地推开沈茂，让开病房门口的位置。
　　她故作镇定地问：“你还好么。”
　　陈鸣把外套搭在肩上冲她笑了笑：“没事。”
　　他虽然是这么说，但顾清潼刚刚已经从医生那看到了他的片子，肩胛骨骨裂，韧带肌肉拉伤。
　　虽然算不上严重，但也绝对不是没事。
　　“我给你办了住院，你这两天就在医院好好休养一下吧。”像是怕他拒绝似的，顾清潼飞快道，“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说完也不等陈鸣反应，拉着沈茂转身就走。
　　不过片刻就飞快的从陈鸣面前消失，留下陈鸣一个人冲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脑袋，有点搞不懂顾清潼的态度。
　　从医院出来，上了车，顾清潼道：“他伤了肩膀不方便，你让白宁找一个……两个护工照顾他一下。”
　　“好。”沈茂静静看着她，“潼潼，你是在担心他吗？”
　　顾清潼别过脸，嘴硬道：“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沈茂微微一笑，没有拆穿她的小别扭：“我知道，他救了潼潼，我们照顾他是应该的。”
　　顾清潼看着窗外没说话。
　　她不知怎么想起之前当着陈鸣的面和沈茂调情，还有当时台风天的时候，因为酒店住满，没有多余房间，他就那么看着她和沈茂在房里胡天胡地闹了整整三天，还帮忙送过套……
　　顾清潼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窒息，她到底都干了什么啊啊啊！！！！！
　　顾清潼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的形象算是毁完了，忍不住把怒气发泄给旁边并不无辜的沈茂。
　　顾清潼踢他一脚：“你——！以后在外面离我远一点，不许动手动脚！”
　　沈茂：“？”


第七十章 
　　陈鸣受伤住院, 显然，沈茂想要提前把顾清潼骗回江城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但他也没有急着回去。
　　下周就是他和顾清潼的生日, 他本来也是要过来的。
　　大概是顾清潼那句“先把你的情书写完再说”，沈茂受到了刺激，也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第二天一早直接把写好的情书夹在信封里和花一起送过来。
　　“……”
　　刚刚化了妆，换了衣服，打扮的美美的准备和他出去吃早餐的顾清潼飞快地拉下脸。
　　沈茂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了？”
　　顾清潼面无表情地把信封拍在沈茂胸口：“沈茂同学, 我对你这种作弊行为很不满。”
　　“……”
　　“为了让你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今天自己去吃吧。”
　　顾清潼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啪”一声摔上房门, 留下沉茂一个人抱着花站在走廊里。
　　他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手敲门：“潼潼, 潼潼。”
　　顾清潼显然不是很想搭理他, 敲了很久都没人应，沈茂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深深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整天，顾清潼都没有收到沈茂的消息。
　　起初她还对沈茂这种偷奸耍滑的行为有些愤愤的，可是一直等到下午吃饭时也没等到沈茂的消息, 顾清潼便有点坐不住了。
　　难道狗男人生气了？
　　可是他凭什么生气？明明是他想投机取巧！
　　之前说的怪好听的, 什么不会放弃, 要努力巴拉巴拉，结果一点耐心都没有, 狗男人！
　　顾清潼嘴上骂得狠, 心里还是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
　　难道真的是她太作了？
　　好吧。
　　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 但是也就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他就不能哄哄她？
　　顾清潼不高兴的在床上打滚，纠结了好一会儿，给沈茂发了个猫猫暗中偷窥的表情包：“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jpg”
　　十分钟后，顾清潼看手机，狗东西就像是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
　　很好。
　　顾清潼面无表情的把人拉黑，穿上外套，带着白宁去金融中心顶层的旋转餐厅吃晚饭。
　　一顿西餐从前菜到饭后甜点整整吃了两个小时，白宁的电话也没有响一声。
　　顾清潼的脸色越发冷若冰霜，看得对面的白宁战战兢兢，切牛排都不敢用力。
　　偏偏顾清潼自己没觉得不对，见她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主动问道：“不饿么？”
　　白宁微笑点头：“没什么胃口。”
　　顾清潼哦了声：“我也没什么胃口，那我们走吧。”
　　从餐厅出来，上了车，回酒店途中，白宁手机终于响了，她几乎是怀着喜极而泣般的心情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顾清潼故意转头看窗外，表现的毫不在意，但目光却忍不住往前面副驾瞟。
　　白宁看了眼屏幕，没接，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谨慎的抬眼看后视镜，不妨和顾清潼的目光在镜中撞个正着。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顾清潼撩了撩头发，努力表现出镇定自如的模样：“怎么不接。”
　　白宁尴尬道：“骚扰电话。”
　　“……”
　　顾清潼黑下脸，没吭声，只是暗暗咬了咬牙。
　　狗男人好样的！
　　白宁实在受不了这种凝重的气氛，直接问道：“顾小姐，要不我给沈总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嘛？”
　　“呃……要不有什么话你们直接说？”
　　顾清潼冷哼了声：“我和他没什么话好说。”
　　“……”白宁想了想，轻声道，“顾小姐，可能以我的身份说这些话不合适，但感情里面，两个人要相互体谅相互理解才能走的长远。我听路总助说，当时出事的时候沈总正在和市领导开一个重要会议，但知道您有可能会出事后，他便义无反顾的来了。”
　　顾清潼抬眼看她。
　　“说这些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沈总真的很喜欢您，我看得出来您也很喜欢他，既然互相喜欢，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白宁平时是个很严肃干练的形象，但这会却很温柔的对她笑了笑，“您可以直接告诉他他哪里做的不好，你生气了，你希望他怎样对待你，我想沈总会愿意改的。”
　　-
　　沈茂彻底忙完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和手腕，起身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去卫生间洗漱。
　　吹完头发上床准备睡觉时才看到顾清潼发来的消息。
　　沈茂看着图片里藏在门后鬼鬼祟祟的小猫，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和顾清潼挺像，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沈茂准备回她点什么，看了眼时间，又放弃了。
　　这个点她估计早睡了，她睡眠一向不好，被吵醒睡不着心疼的还是他，还是明天直接给她个惊喜的好。
　　第二天一早，沈茂带着自己辛劳了一整天的“成果”上门。
　　摁了好几遍门铃才有人来开门，顾清潼身上还穿着茸茸的睡衣，长发凌乱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她一手捂着嘴，哈欠打到一半，怔怔地看着他。
　　好半晌，顾清潼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脸也没洗，牙也没刷，披头散发就过来开门了，整个人都有点抓狂。
　　“你怎么来了？”顾清潼凶巴巴的，顿了顿，又问，“昨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沈茂好脾气的解释：“在忙，没有看到。”
　　顾清潼正想问你忙什么，没来得及开口，沈茂把抱在手中的花束递给她，他低声问：“这样满意吗？”
　　顾清潼愣愣地接过。
　　满满一大捧玫瑰，却没有一朵是真的，每一朵都是他一字一句写好，亲手折出来的。
　　顾清潼想，她知道他在忙什么了。
　　她微微张了张嘴，闭上，又张了张。顾清潼心跳很快，眼眶发红，半晌，抿着嘴角轻轻“嗯”了声。
　　沈茂笑了笑：“那我们今天……”
　　不等他说完，顾清潼吸了吸鼻子打断：“今天不出去，我要看这么多，哪有时间，你自己忙吧。”
　　说完也不理他，落荒而逃似的抱着花转身进了屋。
　　房门再一次在眼前关上。
　　知道是她害怕在他面前情绪失控，沈茂勾了勾唇角，从楼上下来，一个人去吃早餐，拍照发给顾清潼。
　　本想问问她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可图片前的红色感叹号却先一步落入眼中。
　　沈茂：“……”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的想，究竟是哪里又得罪了这位祖宗？
　　-
　　沈茂贴心的在每张纸上都编了号，顾清潼坐在观景落地窗前，按照编号把纸玫瑰一张张拆开，认真的看完，再细心的折好，装进水晶罐子里。
　　整整六十二朵玫瑰，顾清潼从早晨一直看到深夜。
　　是他写给她的情书。
　　也是他这二十五年来与她有关的心路历程和点点滴滴。
　　孩童时的天真玩闹，青春期时不自觉的在意和关注，因她对别的男生的态度而闷闷不乐。
　　他也抗拒过，试图挣扎过。
　　“你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你对他们笑得那么灿烂，却只对我凶。”
　　“我只有让自己努力表现不在意，表现的讨厌你，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输给你。”
　　“我也想过不要喜欢你，可是有你出现的地方，我没有办法注意到其他别的女生；没有你出现的地方，别的人在我眼中又是那样的平平无奇，只有你是唯一明亮的色彩。”
　　他写他们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的这八年。
　　一开始的甜蜜忐忑，因为误会被伤害的愤怒和心痛，渐行渐远时的彷徨和无力，以及最后下定决心。
　　“你是个小混蛋，你最懂得怎么伤我的心，可我还是爱你。”
　　“我觉得我好像是那个被神明关在瓶子里的魔鬼，最开始我想，你要好好道歉承认错误我才会考虑原谅你，后来我想算了，只要你愿意解释一下，即便是骗我的，我也可以原谅；再后来，我只想让你主动理理我。可是你没有，你骂了我一顿，还把我拉黑了。我去国外给你过生日，可你一点也不领情。”
　　“我想我是恨过你的，我甚至想过和别人试试，我不想一辈子做你的囚徒”
　　“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我注定要结婚，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反正我也没有办法爱上别人，就算你讨厌我，可至少，你还能够留在我身边，我不用眼睁睁看着你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
　　“退婚的那些话，一直都是骗你的，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退婚。”
　　“就算是互相折磨一辈子，我也没打算放开你。”
　　他写他们近一年以来的种种。
　　“你以为的酒后意外从来都不是意外，那其实是我的蓄谋已久。”
　　“爷爷其实从没打算把逸宁交给沈弋，只是公司转型，内斗严重，让我配合着演了场戏，顺便借合作的名义把你套牢。”
　　“亿星娱乐也是本来就打算给你的订婚礼物，没想让你给我打工。”
　　“温泉会所的孔明灯也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的潼潼，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我想要你的心，我在你这里输了无数次，我想赢一次，可是在看到你的眼泪时我才明白，我只想让你开心，让你赢，让你永远做骄纵的大小姐。”
　　“我的潼潼生病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误会你要和我玩感情里的权利游戏，其实在玩权利游戏的那个人是我，你说的没错，我可真是个混蛋。”
　　……
　　顾清潼将手中最后一朵玫瑰展开。
　　“我有时候会思考一个哲学问题，我为什么是我？
　　如果我从没有遇见过你，亦或者，我忘记了你，那我还是我吗？
　　我想答案应当是否定的，一个人是由他过去所有的经历塑造的，而我们从出生那刻就在一起，蹒跚学步时身边的人是你，牙牙学语时身边的人也是你，孩童时期的玩伴是你，青春期的悸动还是因为你。
　　第一次和女生牵手是你，拥抱是你，接吻是你，做-爱也是你。
　　那些快乐的，痛苦的，想要珍藏的，亦或者是恨不得忘记的过往中，全部都有你的存在。
　　是你构成了如今的我。
　　你是我生命中永远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是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
　　顾清潼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放下折纸，深深吸了口气，抽了张纸巾按在脸上。
　　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看起来。
　　“……
　　潼潼，我们都有破碎的原生家庭，你没有爱人的能力，我也不多。
　　但我知道，你把能给我的都给我了，你是那么的勇敢。爱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从今天开始，我会学着好好的去爱你。
　　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顾清潼眨了眨朦胧的泪眼，缓缓将纸折好，丢进罐子。
　　偌大的水晶罐终于被装满，里面所有的玫瑰加起来，一共九十九朵，象征着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自罚三杯（bushi
　　留评红包


第七十一章 
　　顾清潼在窗边静坐了好一会儿, 等汹涌的情绪稍稍平复，拿起手机给沈茂打电话。
　　她忽然无比的想念他, 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他说。
　　电话响了许久被接通, 顾清潼还没来得及开口，听到对面传来压抑急促的喘息，沈茂的声音微微沙哑, 一如之前许多次同她缠绵时附在耳边的低语。
　　贴在耳边的手机发烫，仿佛是他的不时触碰的薄唇。
　　顾清潼大脑一瞬空白，她微微张了下嘴, 感觉耳朵都开始发热。
　　似乎是她一直不说话, 沈茂又微喘着问了声：“潼潼？”
　　顾清潼回神，血色一瞬间往脸上涌，磕磕巴巴地问了句：“你……你在干嘛？”
　　“在……”沈茂说着顿了顿, 喘息着问，“要不要看？”
　　“……看、看什么？”
　　沈茂低笑了一声, 挂了电话, 播了个视频过来。
　　顾清潼捧着不断震动的手机，感觉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一边想着沈茂应该不至于这么破廉耻邀请她观赏视频play吧？
　　一边又想，距离上次两人上床也有三四个月了，他忍不住也, 可以理解……吧？
　　顾清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狗男人都不介意, 她看看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
　　这样想着, 顾清潼心一横，接通视频。
　　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片晃动的衣角,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入画, 抓着T恤下摆往上掀, 露出肤色冷白的紧实小腹，运动短裤的裤腰卡在胯骨上，腹肌轮廓分明，人鱼线若隐若现。
　　沁着薄汗的肌肤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有大滴汗水顺着腹肌凹陷处往下淌。
　　顾清潼嗓子发干，眼睁睁看着那滴汗没入裤腰，随后镜头停止晃动，上移，沈茂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因为刚刚运动过，他皮肤泛着健康的粉色，脸上脖子上都是汗，额头上系了条灰蓝色的运动发带，没戴眼镜，本就过分精致的五官越发的艳丽。
　　沈茂拿T恤擦汗，从跑步机上下来，声音还有些微喘：“终于舍得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顾清潼眼神微微发飘：“……你在跑步啊。”
　　“嗯？”沈茂看向镜头，“怎么感觉你有点失望？之前不还偷拍我么。”
　　“谁偷拍你了！”顾清潼狡辩一句，想到之前崴到脚去沈茂家，顿了顿，“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拍！”
　　沈茂笑了声，把手机拿远了点：“现在让你光明正大的看。”
　　顾清潼白他一眼：“谁要看你？”
　　“真不看？”
　　“不看！”
　　“好吧。”沈茂叹气，“那我先去洗澡了。”
　　还不等顾清潼反应，视频很快被挂断。
　　顾清潼：“？”
　　经过这么一通打岔，方才积蓄的那点情绪已经散的七七八八，那些想说的话一时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顾清潼也没急着再去联系他。
　　她给自己叫了份宵夜，一边吃饭，头一次认真的思索着在即将到来的生日要给沈茂送什么礼物。
　　吃完饭，顾清潼去卫生间洗澡。
　　泡在浴缸里玩泡泡时，她不知怎么，脑海中就闪过方才从手机里看到的那片腹肌。
　　她当然知道那里用手触摸或亲吻上去是什么感觉。
　　顾清潼艰难地吞咽了两下，感觉浑身都开始发烫，她把身体沉入水中，合上眼，想象着被沈茂触碰的感觉。
　　细微的水声也会勾起回忆，比如温泉池，比如浴缸。
　　顾清潼咬着唇，轻哼出声，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化进了水里。她睁开眼，茫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闪过一抹羞恼。
　　狗男人勾引她！更过分的，她居然真的有被勾到！
　　顾清潼越想越不服气，哗啦一声从浴缸里起身，她裹上浴巾吹干头发，然后去衣帽间挑了两条性感风的睡裙换上，对着镜子开始拍照。
　　一连拍了几十张照片，顾清潼挑挑拣拣选出两张，又精修了半个小时。
　　确保自己的照片足够美足够性感足够诱惑还要显得漫不经心，这才满意的发给沈茂。
　　顾清潼：“图片1.jpg”
　　顾清潼：“图片2.jpg”
　　顾清潼：“前两天逛街买的新款，你觉得哪条比较好看？”
　　沈茂洗完澡出来靠在床头看文件，见顾清潼发消息，本想问她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失眠，却先看到她发来的照片。
　　沈茂的呼吸一瞬间停了停，他放下文件，点开大图，
　　头一张她穿了条缎面深V领的修身长裙，腰背处是大片的镂空，肩带也松松垮垮的掉下来。她慵懒的靠坐在洗手台上，一条雪白大腿从长裙开叉处探出来，雪肤红裙，凹凸有致的曲线，有种格外艳丽的性感。
　　第二张一条是墨绿色半透明的薄纱短裙，她的手臂挡在胸前，领口露出的弧度圆润饱满，能很明显看出里面什么也没穿。
　　沈茂：“……”
　　喉结滚了滚，沈茂一言不发的掀被子起身。
　　-
　　顾清潼左等右等也不见沈茂回消息，正想着他是不是已经睡了，终于在五分钟后收到沈茂的回复。
　　很简单，就两个字：“开门”
　　顾清潼呆了呆，还没来得及反应，门铃被摁响，接着沈茂的电话打来。
　　顾清潼还没来得及把身上的性感睡衣换下，手忙脚乱的套了件外套跑过去开门。
　　顾清潼原本还想从门缝里先观察一下再说，沈茂却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顾清潼被他的力道带的后退了两步，看着他的脸色，莫名有点怂：“大、大晚上的，你过来干嘛呀……”
　　“不是让我帮你挑裙子？我亲自过来看。”
　　沈茂看过来的目光滚烫的几乎要把她融化，这个发展是顾清潼没想到的，她没想这么快和沈茂发生关系。
　　顾清潼：“呃，不用这么麻烦的……”
　　“你的事不算麻烦。”
　　沈茂打断，说着上前一步，顾清潼退了一大步，警惕地看着他：“不行！”
　　沈茂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她给磨死，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那你还给我发那种照片？故意招我？嗯？”沈茂声音暗哑，不顾她的推拒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恨恨磨牙，“就是想折磨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混蛋不安好心。”
　　顾清潼沉默，好一会儿，不服气的小声道：“是你先露腹肌勾引我的。”
　　“……”沈茂哑然，也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他用力箍紧她的腰，感觉胸口一片滚烫。
　　他轻轻低头，在她耳边低哑着嗓音问：“潼潼，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顾清潼耳朵泛红，微微扭过头：“……你说了要追我的。”顿了顿，小声道：“我还没有同意你的追求。”
　　沈茂深吸了口气：“那你要怎么才能同意？”
　　“我要过生日了。”顾清潼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着和他亲密相拥的感觉，“你要送我生日礼物。”
　　这几乎已经是一种明示了。
　　沈茂轻轻“嗯”，收紧手臂，半晌，他低头看她：“宝贝，给我亲一个吧。”
　　顾清潼眨眨眼：“不行。”见他脸色不太好，想了想又道：“但是可以让你抱着我睡，只是抱着不许做别的。”
　　这是奖励他还是折磨他？
　　沈茂深深的叹了口气，松开手：“那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他转身出门，刚从房间里出来，顾清潼在身后喊他：“沈茂。”
　　沈茂转过头，顾清潼飞快地踮脚凑上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沈茂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清潼留下一句“晚安好梦”，房门“砰”地一声在眼前合上。
　　沈茂在走廊里站了片刻，抬手摸摸被她亲过的脸颊，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潼除了早晨和沈茂一起吃早饭外都独自一人待着，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直到两人生日当天，沈茂才把人约出门。
　　虽然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天沈茂会做什么，顾清潼还是无比的期待。
　　一大早沈茂亲自开车，带着顾清潼去了春城附近一座小有名气的寺庙，两人牵着手，沿石梯拾级而上，直到来到寺庙前，顾清潼才意识到这是个什么地方。
　　沈茂拉着顾清潼走进大门。
　　顾清潼有点迷惑：“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沈茂：“给你求张平安福。”
　　顾清潼转头看他。
　　沈茂捏捏她的掌心，轻声道：“潼潼，以后别吓我了。”
　　顾清潼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一年来虽然谈不上多灾多难，但似乎确实不大顺，她想到姜胭那通关于本命年的封建迷信言论，再看沈茂，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顾清潼：“可是我本命年都过完了。”
　　“嗯。”沈茂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就当求个心安。”
　　“你信这些吗？”顾清潼不记得沈茂什么时候有宗教信仰。
　　“不信。”沈茂转头看她，“但是我想要为了你相信一下，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希望他们能够永远保佑我的潼潼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二章 
　　寺庙里的住持似乎是一早就知道沈茂和顾清潼要来, 早早就让小沙弥在寺庙门口等着了。
　　见沈茂和顾清潼走进大门，远远迎上来：“是沈先生和顾小姐吗？这边请。”
　　小沙弥领着二人来到主殿, 住持正在念经, 见了二人主动打招呼，他问了顾清潼的八字，亲自写了一张平安福, 随后做了些顾清潼看不懂的仪式，把平安福折好，装进一个绣着祥云图案的锦囊里, 亲自交到顾清潼手中。
　　“顾小姐回去压在长睡的枕头下, 或者随身带着都可。”
　　“谢谢。”顾清潼收好平安福，想了想问，“您能再给我写两张吗？”
　　“自然可以。”
　　“一张同八字性别男, 还有一张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出生日期是……”
　　顾清潼报了陈鸣身份证上的日期。
　　沈茂转头看她, 顾清潼像是觉得别扭, 低头仔细看手中装着平安福的锦囊。沈茂伸手牵她的手，顾清潼别别扭扭躲开，沈茂的手紧追过来，顾清潼半推半就的推拒两下，最终被他握住。
　　沈茂同她手指交缠, 将那枚平安福扣进掌心。
　　顾清潼小声道：“当着大师的面呢！”
　　沈茂和她咬耳朵：“大师不会介意的。”
　　隔了会儿, 住持将两枚平安符装好交到顾清潼手中, 顾清潼把沈茂的那枚拍在他胸口，凶巴巴道：“以后每天随身带着。”
　　沈茂笑了声：“好。”
　　这处寺庙也是江城挺有名的一个景区, 两人和主持告辞, 从大殿出来, 顺便在寺庙里转了圈。
　　寺庙后院据说有一颗很是灵验的许愿树。
　　两人逛到那里时，正有三两游客在树下挂着许愿绳，沈茂牵着顾清潼去买了许愿绳，每根绳子上都系着一张小小的许愿卡，可以供游人写字。
　　两人坐在桌子前，顾清潼将下巴搭在沈茂的肩上，本以为他会写希望自己能早日答应他的追求，两个人永不分离之类的话，可却看到他在卡片上写——
　　“希望我的潼潼永远平安健康，快乐富有，想要的都得到，余生都被爱意环绕”。
　　顾清潼眼眶微微发热，觉得狗男人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的。
　　他以前虽然也对她好，但那些好都是有前提，有保留的，就像他在写给她的情书中所说的那样：他想赢，他也担心被她玩弄，他要先看到她交付真心才愿意把心给她。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错，世人都如此，她也一样。
　　在感情里面斤斤计较，好像谁先付出真心，谁爱的多一点谁就输了，就矮了一头，就要对对方俯首称臣。
　　其实不是的，爱情从来都不是一场战争，爱情里面没有一输一赢，只有双输和双赢。
　　他们已经输了一次，险些又输了一次。
　　顾清潼的人生信条是从不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这一次，她想赢，想和他一起赢一次。
　　顾清潼以前是一个很无所谓的性子，什么也不怕。
　　她觉得这世界虚伪肮脏丑陋，她短短二十几年见过的每一个人，不管贫穷还是富有，都各有各有的痛苦。
　　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也都只是一群披着文明外衣的动物，却爱标榜自己的伪善与与众不同。
　　顾清潼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过客，她从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什么联系，她讨厌这个世界，甚至有时候，她会有一些阴暗的念头，希望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早点到来，大家一了百了。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奇怪的，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保护着她，也把她和这世界彻底隔绝的一层壳融化了。
　　好像霜雪遇到阳光，它不是被打碎的，而是自然而然的消失。
　　她听到落叶轻轻飘落在地上的声音，感受着沁凉的风从皮肤上拂过，看到远处漫山的红叶，嗅到山野间草木混合着泥土的清香。
　　她莫名的，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新奇的感觉，那是无论她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这种感觉太美好了，以至于让她生出了一点点惶恐和畏惧——
　　惶恐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最终还是会消失。
　　畏惧她真的配得上这样的幸福吗？会不会后面有更大的代价在等着她？
　　沈茂正好写完卡片抬头，他转头把笔递给她：“潼潼，该你了。”
　　顾清潼接过笔，一时不知道该写什么，她顿了顿，轻声道：“沈茂，做人不能太贪心的，什么都要会遭报应的。”
　　沈茂笑了笑，不以为意：“那就报应在我身上。”
　　“说什么呢你！”顾清潼瞪他，随后踢他一脚，推他起身，“笔给我，你走开！不许偷看！”
　　“你公平一点，我的都给你看了。”
　　“反正就是不许看！”
　　顾清潼把人赶走，拿起笔，落笔前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忘拿手盖在卡片上。
　　她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写——
　　“如果真的有神明，我只要沈茂平安健康，我们好好在一起就够了，我不贪心的”。
　　至于钱什么的……
　　以他两现在的资产，只要不违法犯罪，就是花八百、不，三千年也花不完，实在不行，也还可以再挣嘛。
　　顾清潼这样安慰着自己，放下笔起身，和沈茂一起把许愿绳挂在树上。
　　两人在庙里吃了午饭，又去后山的溪谷转了一圈。
　　顾清潼仿佛一个头一次春游的小学生，看什么都新鲜，对什么都感兴趣。她以前最讨厌那种出门旅游拿着相机不停拍拍拍的人，不明白有什么好拍的，拍的能有纪录片好看吗？
　　可是现在，她好像就变成了那种自己最讨厌的人。
　　在手机里生产了一堆数字垃圾，还乐呵呵的专门建立里一个相册，起名“记录生活”。
　　从山上下来已经是傍晚，顾清潼知道，沈茂晚上一定有安排，一颗心忍不住在胸腔里胡乱的蹦跶。
　　她深呼吸，努力告诉自己要淡定。
　　晚餐沈茂安排的是她喜欢的法餐，在世贸中心顶层的旋转餐厅。
　　饭后甜点，侍应生推出了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蛋糕上插了二十五根蜡烛，沈茂亲自点燃。
　　下一刻，餐厅里的大灯熄灭，音响里放起了生日快乐歌，旁边所有还在用餐的人同时起身欢呼鼓掌，落地窗外巨大的烟花升起，炸开后是“潼潼25岁生日快乐”的字样。
　　沈茂就站在她面前，英俊的面孔被烟花点亮。
　　他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对她微笑：“许愿吧。”
　　顾清潼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十指相扣握在胸前，以从未有过的虔诚真诚的希望时光能在此刻停留。半晌，顾清潼睁眼，餐厅的灯也随着她睁眼的动作逐渐亮起，顾清潼微微俯身，将蜡烛吹灭。
　　服务生把最上层四寸的小蛋糕端起来放在桌上，将剩下的蛋糕退走，分给餐厅里的人。
　　沈茂亲自切了蛋糕递给顾清潼：“潼潼，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顾清潼眨了眨湿润的眼睫：“沈茂，你也生日快乐。”
　　沈茂笑了笑，应她一声好。
　　顾清潼以为沈茂是准备今天给自己过生日加表白的，没想到他搞了这么大个手笔出来，一时有点忐忑。
　　他不会是准备和她求婚吧？
　　大概是心里有个这个念头，顾清潼吃蛋糕时的动作都格外谨慎了些，生怕吞了什么不该吞的，把本该好好的浪漫夜晚以呼叫120结束。
　　见她慢吞吞的半天吃不了一口，沈茂问：“蛋糕不和胃口？”
　　顾清潼摇头：“没……”顿了顿，看他一眼，想到什么：“烟花……”
　　沈茂：“嗯？”
　　顾清潼忽然想起十九岁那年在国外，他来给她过生日，两人大吵一架，后来他离开后，也是有漫天的烟花忽然绽放。
　　顾清潼嗓音微涩：“那年在过完，烟花也是你准备的吗？”
　　沈茂：“嗯。”
　　顾清潼眼眶发红：“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茂：“我听到沈弋和你表白，看到你抱他，以为……”
　　所以他才那么生气，问也不问一句就打了沈弋，当着沈弋面宣告对她的所有权，警告她管好自己。
　　顾清潼轻轻抽了抽鼻子：“我没有答应他，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我就是，就是想安慰一下他……”
　　她微微仰头，拿纸巾轻轻按着眼角。
　　沈茂站起身，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潼潼，都过去了……对不起，我当时应该多问你一句的。”
　　到了现在，沈茂还在说对不起，顾清潼忽然有点难过。
　　其实她后来有反思自己，大概是太缺爱了，她和沈弋之间的有些行为确实不是很合适，而她明知道沈茂和沈弋之间的矛盾，却还是喜欢用沈弋去激怒他，甚至口不择言的说过要嫁给沈弋的话。
　　他会误会她喜欢沈弋也不奇怪。
　　顾清潼以前一直觉得沈茂拿沈弋说事很烦，明明是他们兄弟两个人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让他们自己解决，沈茂还要和她生气。
　　她以前不懂沈茂为什么生气，可是现在，她忽然懂了。她从来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过。
　　她只把自己当一个看客，而非他的未婚妻。
　　可是明明是她自己说过，要永远做他最亲密的人。
　　她以前总是觉得很厌烦，她那么讨厌桑薇，全校的人都知道，沈茂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桑薇，那为什么不能离她远点呢？
　　所以她总觉得沈茂不喜欢自己，不然他为什么不考虑自己的心情呢？
　　可是她不也没做到么？
　　他们是两个彼此独立的人，可也是一个整体，是“你”、“我”和“我们”的关系。
　　顾清潼攥紧了他的衣角，轻轻吸了吸鼻子：“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也不是真的觉得他比你好，我说那些话都是气你的，我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沈茂在她身前半蹲下来，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拿过纸巾给她擦眼泪。
　　“我知道。”沈茂轻声哄着，“今天过生日呢，别哭了宝贝。”
　　顾清潼破涕为笑：“好。”
　　沈茂看了眼时间：“蛋糕还吃么？不吃我们就走吧。”
　　顾清潼扁了扁嘴：“才八点半，你急什么。”
　　沈茂拉着她起身，附在耳边小声道：“后面还安排了别的项目。”
　　顾清潼眨了眨眼：“那走吧。”
　　沈茂为她提起包，走了两步，顾清潼顿了顿，又回头把没吃完的蛋糕端上。
　　“不想吃就别吃了。”沈茂道。
　　“没有不想吃。我以为是……”
　　她以为他在里面藏了戒指，当然这种话顾清潼才不会说，她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嘴边，顿了顿，又抬起手臂，递给沈茂。
　　沈茂看她一眼，张嘴吃了。顾清潼也没嫌弃被他用过的勺子，自己吃了一口，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在电梯里分完了一小块蛋糕。


第七十三章 
　　沈茂接下来的安排是带顾清潼去听钢琴演奏会。
　　艺术相关是他们从小的必修科目, 不一定要精通，但必须得会, 但顾清潼好像天生在音乐这块少根筋,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她肯定不会来，但如果是和沈茂一起, 她也不排斥。
　　两人坐在第一排正中的VIP座位上，听到中途时，沈茂附耳过来, 小声说要去一趟卫生间。
　　顾清潼一开始没有多想, 直到音响里宣布中场休息，舞台上灯光暗下来，她若有所觉的回头, 发现音乐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空了，接着整个音乐厅灯光全部熄灭, 黑暗中, 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上。
　　沈茂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前，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夹在琴上的麦克风，轻声道：“接下来的曲子，送给和我一起长大的顾清潼小姐。”
　　随着他按下第一个音符开始，环绕在大厅四周的LED大屏依次亮起。
　　最开始是他们出生时印在纸上的小脚印, 旁边配字“这一天, 我们出生了”；
　　然后是两人的百天合照, 女宝宝抓着男宝宝的手放在嘴里啃，男宝宝瘪着嘴要哭不哭——“看过了一百次日出和日落”；
　　半岁——“一起探索世界”；
　　然后是一岁, 两岁, 三岁……照片里, 两个瓷娃娃似的小孩，一个穿小婚纱一个穿着小西装，穿小婚纱的小女孩笑嘻嘻的凑过去吻男孩的脸，小男孩受惊似的瞪大了眼，微抿着唇，小脸蛋微微泛红，旁边的配字是“这一天，我们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
　　……
　　顾清潼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捂着嘴，竭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沈茂继续弹奏，屏幕上的照片也在继续播放，从他们追逐打闹的童年，来到色调明媚的青春期。
　　合照逐渐变少，顾清潼的单人照片却多了起来。
　　她在舞蹈教室练舞的照片，在操场上回眸一笑，亦或者是坐在教室窗边看书，或是在升旗台演讲，甚至还有一张她因为偷偷化妆被老师在校门口罚站的照片……
　　很多顾清潼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是看到旁边的配字才想起来。
　　直到宋玫去世以后，与二人有关的照片才多了起来，地上相交的影子，偷偷碰在一起的手，保温杯上的小纸条，同色的围巾和领结，试卷角落寥寥几句偷偷话。
　　再后来，是毕业晚会的合照。
　　合照上没有她，也没有他，配字是“这一天，我得到了她，也失去了她”。
　　之后的照片又是以顾清潼单人为主，有她po在朋友圈和社交网络上的，也有学校网站上的，还有她参加活动的照片……
　　钢琴曲从《What It Is To Love》开始，由《My Heart Will Go On》步入高潮，最后再由《Forever In Love》收尾。
　　大屏幕上的照片定格在前些天他们手牵着手在海边看日出的背影。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彻底落下，沈茂站起身，他不知从哪抱了一捧花，一步步从台上走下来，追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他仿佛是带着光向她走来。
　　沈茂停在顾清潼面前，那光也把她照亮。
　　随后整个音乐厅的灯光都亮起来，他认真的看着她，郑重道：“潼潼，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这份迟来七年的告白，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顾清潼眼泪不停地掉，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她觉得自己这幅又哭又笑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她背过身捂住脸，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接过花。
　　顾清潼含着鼻音问：“只是男朋友吗？”
　　她还以为他会求婚的。
　　沈茂笑了：“我以前做的不够好，总是让你伤心，但以后，我会努力让你满意，让你开心。告白，恋爱，求婚，这些别的女孩子都有的步骤，你也会有。”
　　顾清潼抽了抽鼻子：“……好，那就先做男朋友。”
　　她一手抱着花，一手主动牵起沈茂的手：“男朋友，你的项目都结束了吗？”
　　顾清潼顿了顿：“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像不好意思，耳朵微微泛红，转过身拉着他往外走，沈茂主动跟上。
　　两人回了顾清潼下榻的酒店。
　　进了房间，顾清潼让沈茂先在客厅里等着，自己回了房间。她先去化妆间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没有因为晕妆变成妖怪后松了口气。
　　她又对着镜子补了补妆，这才去床头保险柜拿了准备好的礼物出门。
　　开门前，顾清潼摸了摸衣服口袋里沈茂为她求来的平安福，深吸了口气，拉开门出来。
　　顾清潼一早让人布置了房间，准备了冰桶和红酒。
　　这会儿，沈茂正在吧台边给两人倒酒，见她出来，冲她露出一个笑。
　　顾清潼走上前，把一个首饰盒递给他示意他打开，沈茂笑着接过，打开首饰盒，待看清里面装着什么时，微微愣了下，抬头看顾清潼。
　　顾清潼轻轻抿了下唇：“这是，那年在国外你给我准备的礼物，我把它找回来了。”
　　“沈茂。”顾清潼抬头看他，眼睛微微酸涩，“我把它找回来了。”
　　她以前总是有很多的不满，很多的怨气，似乎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没有办法满意。
　　她的心好像是一个贪婪的、永远也无法满足的黑洞。
　　一直在不停地，不停地吞噬着周围一切的能量，想要把一切，包括她自己都毁掉。
　　可是现在，那个黑洞好像消失了，连同种种的躁动和不满一起。
　　她不再有一种强烈的，被剥夺的痛苦。她感觉到满足，甚至想要分给他一点什么。
　　“我把它找回来了。对不起，我以前做了很多很不好的事，也说了很多让你伤心的话，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让你伤心的……”
　　顾清潼的声音带上点颤音：“我其实很珍惜你的心意的，我把它找回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茂喉结滚了滚，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我没有生你的气。”沈茂把脸埋在她发间，“我只是气我自己，太冲动，太幼稚，没有好好的去了解过你就先入为主的把你想的很坏……”
　　明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还有婚约，他理应是那个她最亲密，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他应该早早的带她去看医生。
　　像她小时候安慰他那样，主动陪在她身边，告诉她，顾屿生对你不好你还有我，我会永远无条件的爱你，而不是让她每天战战兢兢的生活在顾屿生的阴影和害怕被抛弃的恐惧里一无所知。
　　他甚至还在那样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顾清潼感觉到有滚烫的水滴落在脖子上，她微微一顿，想要抬头，沈茂却不肯，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死死的抱住她。
　　顾清潼搂住他的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和稍显紊乱的呼吸，安静的待在他怀里，感受着这种紧紧相拥带来的满足。
　　隔了许久，沈茂松开手，他的眼尾微微泛红，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别的痕迹。
　　他拿起首饰盒中的项链：“给你戴上？”
　　顾清潼含着鼻音嗯了声，她拨开长发，微微垂头，沈茂倾身，将小小的环扣锁住，看向顾清潼放在一边的另一个盒子。
　　沈茂：“我看你一起拿出来的，那是什么？”
　　顾清潼抱过礼品盒，在交到他手上的那一瞬间，她微微顿了下才松开手。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回去再拆。”顾清潼轻咬了下唇，声音含着颤，“沈茂，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再……就没有了……”
　　原本轻飘飘的礼盒，一瞬间仿佛重若千钧。
　　沈茂多少猜出来她送了些什么，她把她的心送给了他，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收到过最最珍贵的礼物。
　　喉结滚了滚，沈茂把礼盒放在一边，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潼潼，我会好好珍惜，没有下一次了，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顾清潼轻轻嗯了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中，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吧台附近的灯光也开始暧昧。
　　一片古怪的静谧中，沈茂放在吧台上的手先动了动。
　　他缓缓挪过去，轻轻碰了碰顾清潼的指尖，她微微蜷缩了下，没躲，他便将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顾清潼抬眼看他，沈茂凑过来，轻轻碰了下她的唇，一触即离。
　　他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暗哑：“现在是男朋友了，给亲吗？”


第七十四章 
　　仿佛就是一瞬间, 他的眼神，动作和气息都变得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
　　顾清潼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和那张斯文面孔下毫不压抑的侵略性, 像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明知道危险, 却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茂很少这样直白的表现出对她的兴趣，就像她总是表现出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一样。
　　顾清潼承认，这段时间, 她是有那么点钓着他的意思。
　　相比于自己的渴望来说，她更想看他为了她着急上火，心浮气躁, 辗转反侧却求而不得的模样。
　　但是现在, 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顾清潼觉得嗓子发干，心跳加速, 皮肤滚烫，她想念他手指和唇舌触碰的感觉, 想念和他融为一体的亲密, 想念和他每一寸肌肤紧紧相贴，分享每一次呼吸和心跳的悸动。
　　顾清潼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间，同他掌心相扣，另只手攀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沈茂原本是想尽量温柔一点的。
　　但在尝到属于她的味道后还是没忍住反客为主，他用力将她扯进怀里, 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 一手有力的托着她的后脑, 肆无忌惮的掠夺着她的气息。
　　两人原本是在吧台边上，不知怎么碰倒了放在一边的红酒。
　　红酒瓶咕噜噜滚下来, 落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暗红的酒液溅在两人的脚和小腿上。
　　顾清潼被冰得一激灵, 稍稍清醒过来。
　　趁着换气的功夫推他：“换个地方……”
　　没等说完沈茂再次吻上来，他抱着她起身，两人跌跌撞撞去客厅，走到一半被按在墙角然后又滚到沙发上。
　　顾清潼的身体一直对他没什么抵抗力，可好像也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她感觉自己好像融化了。
　　只有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接吻的间隙里，沈茂在她耳边低低的喘，说话时滚烫濡湿的唇一下下触碰着她敏感的耳垂。
　　“我今晚不走了吧？”
　　顾清潼睁眼，摇曳的灯光似乎为他渡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他握着她的手让她感受，顾清潼感觉掌心仿佛贴着一团火，她的理智也像是被烧没了，几乎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只听到黏腻的鼻音。
　　沈茂再次贴上来吻她，唇舌交缠的水声里，他抱着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去给你挑裙子。”
　　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两人原本都没理会，但持续不断的铃声还是将两人摇摇欲坠的理智拉了回来，两人在衣帽间门口喘息着分开。
　　顾清潼推了推沈茂，从他身上下来：“我去看看。”
　　沈茂拽住她的手臂，看着她一副身处情-潮，娇艳欲滴的模样，捧着她的脸贴了贴她的唇：“我去吧。”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擦掉唇角沾到的口红，转身出去开门。
　　陈鸣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应，正想着顾清潼是不是没回来，想打电话又怕她是出去和沈茂过夜，怕打扰到她，正犹豫，面前的门开了。
　　沈茂站在门口，眉眼间带着些许的不耐和烦躁，脸色绝对称不上好。
　　陈鸣微微一愣，眼尖的瞅见他颈侧没擦干净的口红印子，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沈总在这啊。”
　　沈茂原本想发火的，搁着任何一个男人这种时候被打断，都不可能没脾气。
　　但面前的人是陈鸣，是顾清潼的父亲，而且看顾清潼近段时间的态度，显然是在意他的看法。
　　“我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是潼潼、顾小姐的生日……”似乎是见沈茂一直沉默，陈鸣将手中准备好的礼物递上，“没什么别的事，那个，你们忙，我先走了。”
　　“伯父。”沈茂喊住他，“先进来坐吧。”
　　顿了顿：“我想礼物由你亲手交给她，她应该会更开心。”
　　陈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沈茂身后走进房间。
　　沈茂让他现在沙发上坐，给他倒了茶，递了烟，去房间里找顾清潼。
　　顾清潼正对着镜子卸妆，听见敲门声，回头就见沈茂走进来，他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低头一下下的吻着她的脖子。
　　和方才那种带着她在爱-欲中沉沦的吻不同。
　　虽然也带着欲-望，但却小心翼翼的克制着，似乎是在通过这样的触碰来寻求一点慰藉。
　　顾清潼微微偏头：“谁来了？”
　　“你——”沈茂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在顾清潼面前怎么称呼陈鸣，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整理好了自己出来看。”
　　他这么一说，顾清潼就猜出来了，她连忙拿手肘推他：“你快出去！”
　　沈茂：“……”
　　沈茂透过镜子注视着她，暗暗磨了磨牙，环在腰间的手用力揉捏了一把。
　　顾清潼哼喘出声，腰一瞬间软了，羞恼地转头瞪他。
　　她脸红嘴巴也红，眉心微蹙，只有眼珠是湿漉漉的。沈茂低头咬她的唇：“故意折磨我是不是？”
　　“我没有！”顾清潼转身推他，“那是我的……长辈。”
　　见沈茂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顾清潼踮脚，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沈茂又抓着她亲了亲，这才转身出了门。
　　沈茂出去不久，顾清潼也把自己打理妥当从房间里出来。
　　三人在会客室里隔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顾清潼和陈鸣多少都有点尴尬，只有沈茂神色自若。
　　静了好一会儿，顾清潼才稍显僵硬的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陈鸣顿了顿又道，“好多了，今天拍了片子，医生说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顾清潼哦了声：“那我明天去医院看看。”
　　陈鸣忙道：“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顾清潼：“应该的。”
　　又是一阵沉默。
　　陈鸣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本想直接交给顾清潼，想了想，又放在茶几上，往她的方向轻轻推了推：“顾小姐，那个，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这个送给你。”
　　“好，谢谢。”
　　又没话了。
　　陈鸣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他说着转身要走，顾清潼喊住他：“你等等。”
　　陈鸣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顾清潼从包包里找出平安福都给他：“这个给你。”
　　陈鸣迟疑着接过：“这是……”
　　“旅游纪念品，白宁司机每个人都有。”顾清潼故作漫不经心。
　　“谢谢顾小姐。”陈鸣将平安福收好，“那我就告辞了。”
　　他转身去门口换鞋，起身时微微扶了下肩膀，顾清潼也不知就怎么开口问道：“你怎么回？”
　　陈鸣愣了愣，转头看她，似乎是没想到会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顾清潼懊恼地咬了下唇，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让沈茂顺路捎你一程，刚好他回酒店和医院的方向顺路。”
　　沈茂：“？”
　　陈鸣也有些疑惑：“沈总不在这过夜吗？”
　　“他不在这过夜。”顾清潼忙道，“他就是……送我回来。”
　　沈茂：“？”
　　沈茂转头看她，轻轻眯了下眼。
　　顾清潼悄悄牵住他的一根手指，撒娇似的晃了晃。沈茂却不领情，抽回手，在陈鸣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抽她屁股。
　　顾清潼脸色绯红，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
　　陈鸣还在推拒着：“不麻烦沈总了，我打车也很方便。”
　　“不麻烦。”沈茂转身从桌上拿了车钥匙，“反正我也顺路。”
　　顾清潼将两人送到门口，沈茂换鞋起身，出门前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急着睡，记得给我留门。”
　　夜里十一点过，街上车辆并不多，但也不知是不是连老天都在和他作对，每经过个路口都能十分恰好的遇见红灯，硬是把二十分钟能到的路程拖延到半个小时。
　　眼见前方又是红灯，沈茂终于有些克制不住烦躁。
　　他打开车窗，拿了根烟，正准备点燃，注意到副驾驶上的陈鸣，问了句：“您介意么？”
　　“没事。”
　　同为男人，陈鸣自然能看出他在烦些什么，怕气氛尴尬，主动道：“给我也来一根。”
　　沈茂把烟盒递过去，又给他借了火。
　　两个沉默地抽着烟，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像两人间的距离无形中被拉近了。
　　抽完一根烟，正好是绿灯，沈茂合上车窗，启动车子。
　　他淡淡开口：“你别听她的，那个平安福是潼潼特意给你求的，你受伤她一直很担心。”
　　陈鸣转头看他。
　　沈茂：“她不太会向别人示好，就算表达善意也是别别扭扭的，你别看她表现很坚强，又骄纵跋扈，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陈鸣喉结滚了滚：“……我知道。”
　　“小姨……”沈茂顿了顿，“我是说，潼潼的妈妈，她生前一直对我很好，按理说我不该说什么，但是她确实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我不知道你们长辈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到医院门前，沈茂停下车，转头看陈鸣：“潼潼她是在意你的。”
　　陈鸣一直沉默着，好一会儿，他搓了把脸。
　　“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年知道……”陈鸣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他勉强扯了扯唇角，“多谢你今天和我说这些，不管潼潼她认不认我，我都会负起责任的。”
　　陈鸣冲沈茂微微颔首，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顿了顿又道：“沈总，潼潼她真的很喜欢你，那段时间，她很伤心。”
　　沈茂微微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另一边，两人走后，顾清关上门，想到沈茂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捂着自己通红的脸，忍不住在沙发上滚了一圈。
　　她觉得沈茂想说的大概不是“给我留门”，而是“等我回来收拾你”。
　　顾清潼浑身滚烫的从沙发上坐起来，那手掌扇了扇风，不服气的想：哼，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她看一眼时间，估摸着沈茂什么时候回来，去卫生间洗了澡。
　　出来给自己抹上带香氛的护肤乳，换上好看的睡衣，吹干头发，又把卧室稍稍布置一番，如愿听到门铃声响起。
　　顾清潼跑过去开门，沈茂看到她的打扮，喉结一滚，反手关上门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扯进怀中。
　　顾清潼半推半就推了两下，没推开，任由他的唇落下来。
　　她伸展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由着他亲了好一会儿，迷糊间，沈茂喘息着在她耳边问：“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这个小坏蛋？”
　　“？”顾清潼，“凭什么罚我？再说了，你刚刚还打我呢！”
　　“那也叫打？”沈茂抵着她的额头控诉，“那你打我的时候怎么算？自己说说，你打过我几个巴掌了？”
　　“……”
　　见顾清潼不说话，沈茂眯着眼哼笑：“知道理亏了？”
　　顾清潼对他这时候翻旧账的行为有点不高兴，收回挂在他脖子上的手：“你那么耿耿于怀，大不了我让你打回来好了。”
　　沈茂轻轻挑眉。
　　顾清潼倔强地和他对视，余光瞥见沈茂抬起手，忍不住瞪大了眼：“你真打啊？”
　　“想反悔？”
　　顾清潼抿了抿唇，莫名有点委屈，她把头扭到一边，感觉沈茂的手掌带着掌风落下，她猛地闭眼，接着“啪”地一声，预料中的巴掌没有落在脸上。
　　顾清潼忍不住叫出了声，拿湿漉漉的眼睛瞪他。沈茂搂住她酥软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还有两下。”
　　顾清潼攥紧了他的衣襟，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任由他不紧不慢的又打了两下。沈茂控制着力道，声音听着虽然响，但却没有很痛，顾清潼更多感受到的是羞耻，她腿软的站都站不住，扑在他怀里恨恨咬他，含糊的骂他是个混蛋，沈茂堵住她的嘴，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回了卧室。


第七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 顾清潼是被沈茂给吻醒的，她皱着眉, 一边推他的脸一边迷迷糊糊往被子里躲。
　　正准备叫他别这么烦人, 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
　　沈茂低沉着嗓音：“宝贝，我先走了。”
　　顾清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困倦地睁开眼睛看他：“去哪？”
　　“回江城, 公司出了点事。”沈茂亲亲她的眼睛，“你继续睡，睡醒了给我发消息。”
　　顾清潼含糊地“嗯”了声, 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严重么？”
　　“还好。”沈茂笑了笑, 顺从的低头和她接了个吻，这才给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拿着外套起身出门。
　　他什么也没带, 只拿了顾清潼送他的礼物便直奔机场。
　　沈茂走后，顾清潼在床上躺了会儿, 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揉了揉头发起身, 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嗓子，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沈茂刚刚发来的，说已经登机的消息。
　　顾清潼想了想，给路天明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路天明恭恭敬敬地问：“顾小姐？”
　　“嗯。”顾清潼语气淡淡问, “逸宁出什么事了？”
　　她记得前些天白宁和她提过一嘴, 说出事的时候沈茂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因为担心她, 会没开完就过来了。
　　这些天虽然在她面前没表现, 但顾清潼能感觉到, 他还是很忙的。
　　她最初是以为他在忙着为她准备生日的惊喜，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光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在他们生日过完的第二天，不等她睡醒就急急忙忙的离开。
　　路天明原本对事态发展还有些担忧，但听到顾清潼问起却是瞬间松了口气，因为这位大小姐是真的有办法！
　　路天明连忙一五一十的把情况交代了。
　　江城筹备建设数字经济产业链，沈茂一直对这块很感兴趣，前期顶着压力投入了不少，这次本来已经接洽的差不多了，但也不知怎么回事，招商负责人这边态度又变得模糊了起来，似乎准备把这个大项目交给另一家互联网企业。
　　路天明说完，见顾清潼一直没吭声，试探着问：“顾小姐，您看现在这个情况……”
　　“我知道了。”顾清潼淡淡道，“我打电话的事，你别和沈茂说。”
　　“好好好，这个顾小姐放心。”
　　挂了电话，顾清潼端着杯子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
　　早晨九点过，城市早已经苏醒，推开窗就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喧哗之声。顾清潼微垂着眼，面无表情的喝完了一杯水。
　　路天明可能不是很了解那边态度为什么变，但顾清潼心里清楚，恐怕还是和之前她身世曝光有关系，这件事不仅仅影响她，也影响着沈茂。
　　虽然当初和顾屿生撕破脸放狠话的时候说一点也不在乎，可她转头就跑来春城呆这么久不回去，未必没有存着逃避和不愿意面对的心思。
　　顾清潼想，她确实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放下杯子，顾清潼给宋彻打了个电话：“大舅，过两天是外公五周年忌日，正好我接管明美，办个宴会，把叔叔伯伯们都叫到家里聚聚。”
　　宋彻欣慰的应了声，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顾清潼道，“我安排一下。”
　　等挂了电话，顾清潼洗漱换衣服吃早餐，然后去医院探望陈鸣。
　　她到的时候，陈鸣正在病房里接受采访，有很多当天被救的人送了花和果篮过来，他稍显局促的坐在摄像机前，顾清潼也没急着进去，双手低低环抱，站在半敞着的病房门外，听着他和记者一问一答。
　　采访他的记者正是当天第一个被救的女孩，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女孩俨然已经成为他的小迷妹，提问时都控制不住激动崇拜的语气。
　　倒是陈鸣显得有些尴尬，一直说没什么，是他力所能及，应该做的。
　　采访结束，女孩再次郑重地向陈鸣道谢，随后收了器材，陈鸣送她从病房出来，二人这才看到站在病房外的顾清潼。
　　女孩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便主动告辞。
　　“顾小姐怎么来了？”陈鸣有些尴尬的解释，“小王，哦，就刚才那个姑娘，说是台里给她下了任务，让我帮个忙，求了我好几天，我想着小姑娘也不容易……”
　　“这是好事，你不用解释这些。”顾清潼打断。
　　陈鸣顿了顿，闷闷地点头。顾清潼看着他那样，忍不住嘟囔：“也不知道你当年怎么把我妈追到手的。”
　　虽然和宋玫的关系并不好，顾清潼也无法否认宋玫当年受欢迎的程度，追她的男人能绕江城三圈毫不夸张，也不知道她最后怎么就选了陈鸣和顾屿生这两个极端。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宋玫，陈鸣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顾清潼也察觉到自己失言，她别过脸转移话题：“我刚刚问过医生，你已经可以出院了，坐飞机也没有问题，我要回江城一趟，你……”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陈鸣顿了顿，看着她，忍不住笑了，“潼潼……顾小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顾清潼别过脸没吭声，只是示意白宁过去帮忙。
　　从医院出来，顾清潼去剧组探班，和宋安安约着一起吃了顿饭。
　　得知她要走，宋安安松了口气：“你终于要走了。”
　　顾清潼：“？”
　　宋安安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的意思是说，爸妈和大伯他们都想你了，你回家他们肯定很高兴。”
　　顾清潼轻哼了声懒得理她。
　　宋安安托着腮眨巴着眼看她：“潼潼，我觉得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哪不一样？”
　　“就是……”宋安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努力寻找着措辞，“你以前总是凶巴巴的，浑身都是刺，就像是……像是一只战战兢兢的流浪猫，哪怕别人对你表达善意，你也要伸爪子哈气……”
　　“……”
　　顾清潼拿了块蛋糕堵住她的嘴：“说话注意点，别逼我翻你当年和我吵架吵不过离家出走的老底。”
　　宋安安两口把蛋糕吞了，嘿嘿笑了声，从包里拿了个精致的小礼盒递给她。
　　“喏，你的生日礼物，知道你昨天和沈茂一起过的，就没打扰你。”
　　“谢了。”
　　“不客气。”宋安安大度的摆摆手，笑盈盈的望着她，“潼潼，能看到你像现在这样真好，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对吧？你不要总是那么大的敌意。”
　　“能保持天真也是一种福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傻。”
　　“我是夸你命好。”顾清潼不理会她不满的表情，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杀青？”
　　“还得两天吧？进度赶不完我也没办法啊。”
　　“江恒呢？不是杀青了闲着没事干？”
　　“什么叫闲着没事干……”宋安安忍不住嘟囔，“我们阿恒很忙的！”
　　顾清潼不理她，只是提醒道：“过两天外公忌日，你回不来也给我出个人，正好让小舅把家里的关系给他介绍一下。”
　　宋安安哦了声。
　　顾清潼想着她能和江恒每天腻腻歪歪，而自己只能和沈茂分隔两地，心里越发的不平衡，不满地盯着她：“反正你我是指望不上了，大姐的重心在国外，再不来个人给我分担一下，我都没时间谈恋爱了。”
　　宋安安瞥着她脖子上新鲜出炉的吻痕，默默在心里吐槽，没时间谈恋爱，倒是有时间享受性生活呢。
　　当然，这话她只敢想想，不敢说。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顾清潼待着陈鸣搭乘航班回江城，飞机预计五点半在江城落地，沈茂把原定四点的会议挪到两点，准备亲自去机场接人。
　　谁想刚从会议室出来先接到顾清潼的电话，航班提前抵达，顾清潼这会儿已经叫了车从机场出来，让他不用过来了。
　　沈茂嘴上应着好，可挂了电话却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早一点晚一点见面并没有什么区别，明明两天前才见过，可是在得知她已经回来，和他身处同一座城市的时候，好像就是克制不住的想见她。
　　沈茂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黏糊的时候。
　　在办公室里坐了片刻，他果断的拿上车钥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顾清潼发消息：“说好了去接你，不能食言，我在高速路口等你”
　　沈茂一路开着车往机场高速而去，沁凉的风从半开的车窗卷进来，吹乱他梳的一丝不苟的额发，他从后视镜中看见自己含着笑意的双眼，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去赴一场和心爱少女的约会。
　　作者有话说：
　　上卷有三十九章，下卷也写三十九章吧（摸下巴）
　　-
　　等会还有一更！


第七十六章 
　　顾清潼乘坐的是机场安排的专车, 她向来没什么警惕心，一路上都在低头玩手机, 还是陈鸣先发现不对劲。
　　他盯着后视镜皱了皱眉：“有人跟踪。”
　　顾清潼愣了愣, 后知后觉的从手机里抬头。
　　司机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摸了摸脑袋打哈哈：“哥，这边是往机场高速的路, 大家从机场出来都从这走，估计就是同路，你别想太多了……”
　　陈鸣不理他, 一边准确的报出跟在后面的三辆车的车牌, 型号和特征，一边指挥司机穿插绕行，试图甩开后面的跟踪。
　　司机被他这架势唬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觉得很离谱，但还是乖乖听话。
　　顾清潼转头往后看, 车里的气氛不知不觉的紧张起来。
　　司机试图缓解气氛, 一边跟着陈鸣的指挥开，一边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瞟着顾清潼，玩笑道：“小姐这么漂亮是明星吗？后面追的是私生粉？”
　　顾清潼没吭声，她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整个人都有点懵, 不知道这会儿该做什么才是恰当的, 只是稍显紧张的盯着陈鸣。
　　陈鸣一直没说话, 只是神色严肃的看着后视镜。
　　司机也被这气氛搞得紧张起来，直到车子通过闸口上了高速才松了口气, 原先一直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一辆黑色大众猛地提速, 转眼就驶到了他们前头。
　　司机笑了两声：“我说吧, 真的没事，就是你们想多了。”
　　但没人理会他，司机只好又干笑两声，识趣的闭了嘴。
　　那辆大众始终平稳的驶在前头，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另外两辆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陈鸣拧眉：“能超过前面那辆吗？”
　　司机：“我试试。”
　　可无论他怎么尝试加速或者变道，那辆大众都稳稳地挡在前面，原本跟在后面的两辆车，其中一辆猛地加速，驶到他们侧前方的位置，始终保持着一个车身的距离，三辆车微微的将他们夹在其中。
　　司机这会儿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也不知在安慰陈鸣和顾清潼还是在安慰自己：“现在法治社会，又是大白天的，不至于跟电影里似的……”
　　不等他说完，旁边和后面的车辆开始不断靠近，试图将他们逼停在应急车道上。
　　司机终于慌了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抖：“哥，这、这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陈鸣沉声问道：“还有多久下高速。”
　　司机战战兢兢：“我看看，还有……十分钟。”
　　陈鸣：“有家伙吗？”
　　司机懵了懵：“什、什么？”
　　“工具。”
　　“呃，后备箱里……”
　　“车里的。”
　　司机一边手忙脚乱的和旁边不断靠近的车周旋，一边道：“你翻翻扶手箱和座位底下……”
　　陈鸣最终找到一把小臂来长的扳手，他皱了皱眉，但也聊胜于无。
　　顾清潼嗓音干涩：“……你、你准备干什么？”
　　陈鸣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挪开目光，盯着前方的车，吩咐司机减速。
　　旁边的车也跟着减速，他不断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潼潼，不管是作为你的保镖还是作为你的父亲，我想，我都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顾清潼有很多话涌在喉咙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不明白你妈妈到底喜欢我什么吗？”陈鸣忽的笑了起来，一扫平时面对她时的那种唯唯诺诺，带了点痞带了点坏，一瞬间变得神采飞扬，“我年轻时候很帅的，每次出来做任务都有小姑娘来表白，还是你妈妈主动追的我呢。”
　　陈鸣说完，脸上笑容一收，眼神一瞬间沉静凌厉起来，侧脸线条坚毅流畅，整个人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鸣道：“加速！”
　　司机嘴上喊着不行不行，脚下油门却踩到底，车子猛地往前窜去，司机的尖叫声中陈鸣冷静道：“停。”
　　随后砰地一声巨响，车子和前面的大众追尾。
　　陈鸣：“倒车，开锁。”
　　接着他把扳手别在腰后，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转身踢上车门，就地一滚，再起身时已经跳上了旁边那辆车的车头。
　　旁边的车早在他们加速时便没能跟上，错开了约两个身位的距离，这下没有陈鸣的吩咐，司机也知道该怎么做，他果断的插到旁边的车道，一脚油门踩下去，飞速的甩开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三辆车。
　　顾清潼浑身都在哆嗦，她眼睁睁看着陈鸣和那三辆车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想让司机停车，但她知道她不能，那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浪费了陈鸣好不容易为她争取到的时间。
　　顾清潼死死掐着掌心，拿起手机给沈茂打电话。
　　她手指哆嗦着，好几次都没能按准按键，等到电话终于打通，她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发颤：“沈茂，出事了……”
　　顾清潼勉强把事情讲了一遍。
　　沈茂沉声问：“你在哪？”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到高速闸口，顾清潼报了地址，沈茂留下一句在那等我便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一辆熟悉的库里南在旁边停下。
　　沈茂下了车，直直的向顾清潼的方向走来，顾清潼推开车门下来，整个人几乎是扑进沈茂的怀里，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浑身发冷，眼眶泛红，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她用力攥着沈茂的衬衫，哽咽出声：“我不想他出事……”
　　“好了，没事别怕。”沈茂把她抱进怀里，“我已经报警，也叫了人，警察一会儿就来，你还记得出事的是哪个路段吗？”
　　顾清潼点了点头，勉强说了个地址。
　　沈茂：“我先过去看看，不会让他有事的，陆添就在机场附近，马上就到，你先在车上待一会。”
　　顾清潼勉强点了点头，但手上依然死死的抓着他，她的内心被痛苦的撕扯着：“沈茂，你不要有事……”
　　沈茂用力抱了抱她：“你好好的，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沈茂刚刚已经打电话吩咐过，这会儿负责机场高速的交警已经过来，留下一人守着顾清潼，剩下的领着沈茂上了车。
　　顾清潼眼睁睁看着警车在眼前消失，再也支撑不住，抱着肩膀蹲了下来。
　　交警看她这样，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水？”
　　顾清潼摇了摇头，又勉强点了点头：“……有热的吗？”
　　交警为难的抓了抓脑袋，司机正心疼的检查自己的车，见顾清潼这样，从车上拿了保温杯递给她。
　　顾清潼把温热的保温杯抱在怀里，感觉自己稍稍缓过来一点。
　　她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看看现在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她开始打电话，打给姜胭让她帮忙联系医院和救护车，打给虞瑶让她去查都有哪些人知道自己的行程，她甚至打给陆添，问他和他的人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不被巨大的恐惧压垮，不让自己的精神处于随时会崩溃的边缘。
　　顾清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她而言，如今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陆添来了，留了两个人照顾她又匆匆的走了；救护车也来了，过来询问两句又匆匆奔赴现场；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顾清潼蹲在路边，精神被反复的煎熬折磨的近乎麻木的时候，沈茂终于回来了。
　　他拉着她起来，把她抱进怀里：“潼潼，我回来了。”
　　顾清潼勉强找回一点力气：“你，你有没有……”
　　“没有，我没有受伤。”
　　“那他……”
　　“伯父可能需要去医院。”
　　顾清潼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
　　沈茂心疼的无以复加：“没事的，不会出事的，你不相信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好。”
　　温妍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时，顾清潼正守在手术室门口，沈茂去一边打电话联系血站送血。
　　因为医院临时接了一个车祸大出血的病人，血库里的存血告罄。
　　这会儿，护士再次从手术室中出来催促，温妍呆呆听着护士口中重重“严重后果”，整个人呆呆的愣在当场，在听到护士说“实在不行你们就找人鲜血”时，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边不为所动的顾清潼，忍不住上去拉扯她：“顾小姐，你救救他啊！你不是那么厉害吗？你……”
　　顾清潼拼命的往后缩：“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你和我爸的血型一样！”
　　“我真的不行……”
　　“我爸是救你才受伤的！是为了救你！你不能那么自私！你……”
　　不等温妍把话说完，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开，沈茂把顾清潼抱进怀里。
　　他转头，冷声道：“温小姐，我理解你担忧的心情，但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之间不能献血，这点常识你都不知道么？”
　　温妍愣愣地看着他们，有血缘关系……？顾清潼和……陈鸣？她一瞬间瞪大了眼，久久无法回神。
　　十分钟后，血站终于把血送到，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沈茂一直抱着顾清潼耐心的安抚，可她好像是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抖，沈茂没留意，摸到她的后颈，湿淋淋的一片冷汗，终于意识到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沈茂把手探进她的外套，她里面的衣服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
　　沈茂心微微一沉：“潼潼，你哪里不舒服？”
　　顾清潼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吓人，只有眼珠是黝黑的，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先吐了出来，她下午没吃东西，只吐出来一点酸水。
　　沈茂听着她难受的干呕，心疼的几乎要裂开了。
　　他丝毫没嫌弃被她弄脏的外套，脱下来扔在一边，拿湿巾给她擦了擦嘴，把人抱进怀里，转头对温妍道：“叫医生。”
　　温妍愣愣地应了声好，隔了会领着医生过来。
　　医生检查了一下顾清潼的状况，又问了沈茂几个问题，给出结论：“应激障碍，不能让她继续这样，先去打两针镇定。”
　　沈茂一言不发地抱着顾清潼起身，直到她打完针睡下，他坐在床边，摸了摸她毫无血色的脸，又握住她冰凉的手，他把脸埋在她的掌心，在这一瞬间感受到深深的挫败。
　　他以前究竟在做什么？
　　他们明明一起长大，可是他的潼潼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第七十七章 
　　顾清潼做了个梦, 梦到刚刚上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让他们写作文, 题目是《我的妈妈》。
　　顾清潼交了空白的本子上去。
　　那位刚毕业不久的小老师当着全班小朋友的面点她的名, 问她为什么不写作业。
　　顾清潼倔强的抿着嘴：“我没有妈妈。”
　　班上其他的小朋友立刻出声起哄：“老师，她骗人！她妈妈可厉害了！是大企业家，经常上电视！”
　　那天的后来, 老师牵着她的手，一路教育着她，将她送到学校门口。
　　“就算妈妈工作忙, 但她也是爱你的呀, 你要懂事一点。”
　　宋玫爱她吗？
　　顾清潼并不这样认为。
　　母亲对她而言从来不是大众层面温暖、慈爱的代名词，正好相反，她感受到的从来都只有冷漠和厌恶。
　　小时候, 顾清潼还曾经试图讨好宋玫，可宋玫的态度让她无数次觉得, 自己的存在好像是她人生中抹不去的污点。
　　她好像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再大一点, 顾清潼开始故意和她对着干，宋玫不喜欢她干什么她就偏要干什么，母女两一见面就像点着了火药桶，谁也不服软。
　　再后来，宋玫死了, 死因是车祸意外。
　　具体细节顾清潼已经记不清了, 只知道两人当时是在同一辆车上, 发生冲撞的位置在驾驶座。
　　宋玫当场死亡，而她幸运的, 只有一点点擦伤。
　　顾清潼虽然不至于完全没有感觉, 但也没觉得有多难过, 有没有母亲这个角色对她的生活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影响，还不如她的身世被顾屿生知道带来的影响大。
　　这么多年，顾清潼很少去想宋玫，也从没去看过她。
　　可是在陈鸣为救她跳车，在他被救护车拉走，在忍受着煎熬守在手术室外的时候。
　　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
　　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那些她不愿意面对的，潜意识里被努力遗忘和模糊的记忆正在苏醒。
　　她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顾屿生因为发现她的身世而暴怒扭曲的嘴脸，想起他们当着她的面激烈的争吵，大打出手，想起顾屿生拿着刀威胁要杀了她，想起宋玫连夜带着她离开那个家，想起车祸发生时她拼了命的护住自己，想起她的血流到自己身上慢慢凝固变冷得感觉，想起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潼潼，对不起，妈妈爱你。”
　　……
　　-
　　顾清潼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温妍正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睁眼，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惊喜道：“姐姐，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清潼摇了摇头，撑着床想要坐起身。
　　温妍立刻扶住她，又往她身后塞了个枕头让她靠着，见她张嘴，不等她开口，就把晾在一旁的杯子端到她面前。
　　顾清潼看了她一眼，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
　　“姐夫在值班室和医生沟通呢，让我先在这守一会儿。”
　　“……”
　　这么快就叫上姐夫了？
　　还挺会套近乎。
　　顾清潼问：“你不用去照顾你爸？”
　　“咱爸没事。”温妍安慰她，“他就是和人动手的时候不小心伤了静脉，别的没事，昨晚从手术室出来就醒了，刚刚还溜达过来探望了你一圈呢。”
　　“……”
　　顾清潼对她这种自来熟的态度有些无语。
　　温妍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看她两眼，试探着握住她的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姐姐，对不起啊，我昨天实在太着急了，说了一些不恰当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行吗？”
　　顾清潼转头看她。
　　温妍眨了眨眼睛：“那，那你要实在生气也是应该的，我郑重的向你道歉，你想做什么都行。”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清潼轻哼了声：“我至于和你一般见识？”
　　“那当然不至于！”温妍立刻拍马屁，“姐姐你人美心善温柔大方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的人！”
　　“……”
　　两人说话间，沈茂推门进来，温妍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立刻识趣的起身，笑嘻嘻道：“姐姐，姐夫，你们聊，我去看看咱爸！”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一溜烟没了人影。
　　沈茂关上门，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将人抱进怀里。顾清潼紧紧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憋了许久的眼泪汹涌而出。
　　沈茂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等到她发泄完毕，沈茂才轻声问：“潼潼，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你们都知道？”顾清潼泣不成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舅舅刚刚告诉我的。”沈茂轻轻亲她的耳朵，“没有故意瞒着你？舅舅们不说，也是怕你的精神承受不住。”
　　“……我觉得我好像做了许多错事。”
　　“没有，不是你的错。”沈茂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捧着她的脸，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潼潼是我见过的，最坚强，也最勇敢的女孩。”
　　她一直在很努力的生活，没有自怨自艾，没有放纵，没有堕落，没有伤害别人。
　　她很努力的，从那个畸形的家庭关系中走了出来。
　　她的事业在同龄人中做得有声有色，担起了家族的责任，扶持自己的姐妹。
　　她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努力向他靠近，把一颗破碎的心尽力拼好，给了他一份爱情。
　　沈茂吻她含泪的双眼：“如果觉得抱歉，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好不好？”
　　顾清潼哽咽着，攥紧了他的衬衣下摆：“……好。”
　　“潼潼，你是小姨唯一的女儿，是她用生命爱着的人，你还有我，有伯父，有舅舅，有爷爷，有姐妹，有你的朋友们……爱你的人有很多很多，你从来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会陪着你，振作一点，好不好。”
　　“……好。”
　　-
　　知道顾清潼醒了，吃完饭，陈鸣提着吊瓶过来看她。沈茂借口抽烟，把空间留给父女两人。
　　陈鸣来之前被温妍耳提面命叭叭了一通什么应激障碍心理创伤的注意事项。
　　这会儿面对顾清潼有点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解释受伤是意外，要不是肩膀没好全，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又夸顾清潼昨天做的很好，报警叫救护车都很及时，沈茂也帮了很大的忙。
　　陈鸣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到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的事，整个人都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顾清潼看着他面带得色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见她在笑，陈鸣稍显尴尬的道：“看我，说着说着就得意忘形了……”
　　“没事。”顾清潼轻声道，“我觉得很厉害。”顿了顿，又道：“能说说，你和我妈妈的事吗？”
　　陈鸣轻轻嗯了声。
　　其实他和宋玫的事说来也简单，当年陈鸣回家探亲时接到上级任务，协助当地警方破获一个人贩子窝点。
　　布控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埋伏在镇子上的宋玫。
　　宋玫一眼识破了他的身份，主动提出给他们当诱饵。自幼在农村长大，后来又一直待在部队里的陈鸣从没见过像宋玫这样的女人。
　　她美丽，勇敢，有勇有谋，又颇具风情，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两人配合默契的完成任务，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对彼此动心。陈鸣看出宋玫大小姐做派，家世不俗，但是他并没有因此退缩，他想拿到军功，光明正大的向她求婚。
　　当时部队的战友都知道他谈了个家世很好的女朋友，嘴上调侃他，但做任务时却努力把功劳让给他。
　　在一次禁毒的任务中，陈鸣最好的兄弟为他挡枪牺牲。
　　他拿着军功回到部队，却发现宋玫的身份是他无论立下多少军功都高攀不上的，而且她家里还给她订了婚。
　　“阿玫当时说愿意什么都不要和我私奔，我没同意。”
　　陈鸣顿了顿，声音沙哑：“我不知道当时有你的存在，如果我知道……我会努力再争取一下。”
　　顾清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她也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不会从小把她丢给顾屿生不管不顾。
　　“对不起。”陈鸣向她道歉，“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是我的失职。”
　　两人沉默的坐了会儿，陈鸣看时间不早，便起身：“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不用了。”
　　陈鸣的脚步僵了僵，回头看她。
　　顾清潼微微笑了笑：“我没什么事，等会儿就出院了，明天我去看你。”
　　陈鸣也跟着她笑了：“好。”
　　陈鸣走后，沈茂过来帮顾清潼收拾东西，亲自接她回家。
　　昨天开车跟踪她的那些人都被警察抓了，经审讯，是受顾屿生手下的指使，也没说清楚具体做什么，只说要“请”她回家。
　　两个舅舅为此震怒，顾屿生不到十岁就在宋家生活，因他的父亲对宋家有恩，两个舅舅一直把他当亲兄弟看，哪怕后来出了那么多事，他们也念着那份情，始终没有和顾屿生撕破脸。
　　但这一次，他们终于不再忍耐，把顾屿生送去了精神病院。
　　从始至终，顾清潼都没有过问，她只需要知道结果是不是令自己满意，不想关注过程，也不想听到和这个人有关的任何消息。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顾清潼正式接任了明美董事长一职，并以明美负责人的身份和沈茂一起出席了外公的忌日。
　　向所有人强势宣告，明美和逸宁的强强联合。
　　而沈茂也如愿以偿的拿下了筹备已久的项目。
　　两个人忙忙碌碌，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像是在谈异地恋，一直到临近春节，才稍稍抽出点时间。
　　沈茂筹划着带顾清潼去国外滑雪度假泡温泉，不料却惨遭顾清潼的拒绝。
　　从元旦开始，陈鸣就几次试探，流露出希望她能去家里过年的想法。温妍则要直接的多，每天三遍，雷打不动的变着花样的邀请她去家里过年。
　　顾清潼被她的土味情话和魔音穿耳般的“姐姐姐姐”烦的要死，终于忍无可忍的答应下来。
　　除夕夜当天，温妍早早就跑来顾清潼家，这段日子她早就把这混熟了。
　　今天来送一兜苹果，明天来送点土特产，后天再送一盅自家炖的鸡汤……她脸皮厚，又嘴甜会哄人，把顾清潼傲娇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连沈茂都没有的房门密码也被她骗到了手。
　　顾清潼没有上别人家过年的经验，当然，沈茂家不算。
　　她多少有些紧张，特意采访了姜胭虞瑶叶知秋等人，上门拜年该送什么礼物。
　　温妍到的时候，就见商场工作人员提着大盒的燕窝、海参还有不对外售卖的特供烟酒以及各种奢派大衣化妆品之类的。
　　见她进门，顾清潼招手：“过来看看，你爸妈喜欢什么？”
　　“……”温妍试探道，“你要拿这些送咱爸妈？”
　　顾清潼懒得纠正她的“咱爸妈”，只是问：“你觉得不够？我让理财顾问把银行保险箱的珠宝和今天拿来……”
　　“停停停！”温妍连忙打断，“姐姐，我知道你有钱，但也不是这个花法吧？”
　　顾清潼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那你觉得拜年礼物送什么比较合适？”
　　“一会儿去楼下买两箱苹果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顾清潼，“你认真的？会不会显得太随便？”
　　“放心啦，不会。”
　　温妍拉着她往门外走：“爸妈就是想见见你，过年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你真送那些他们该不自在了。”
　　顾清潼还是有点紧张：“他们不会觉得我瞧不起人？”
　　“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温妍无语，“难道你送他们几根大金条他们就能长命百岁原地飞升？”
　　顾清潼撇了下嘴：“那是你幼稚。”
　　“你才幼稚！”温妍不满，“难道咱爸没钱送你名车豪宅珠宝游艇你就瞧不起他了吗？”
　　“我自己能买的起，不需要他送。”
　　“嗯，虽然这些我们买不起，但我们也不需要，你也不用送啦！”温妍说着拉她，“走啦走啦，爸妈能见到你就很开心了。”
　　顾清潼跟着温妍到家时正是傍晚，陈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烧菜，温舒身体不好，在一旁打下手。
　　见二人进门，温舒一脸温柔的笑了笑：“潼潼来啦，妍妍，给你姐姐拿拖鞋，新买的在旁边的柜子里……”
　　“知道啦。”温妍打断，“你忙你的，别管我。”
　　温舒摇摇头，和善地对顾清潼笑了笑，她还不太会和顾清潼相处，于是招呼陈鸣：“哥，潼潼来了，你去招待一下，这边交给我吧。”
　　没一会儿，陈鸣从厨房里出来，陪着顾清潼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的相处还有一些拘谨和尴尬，温妍见状，端了盘跳跳棋出来，兴致勃勃道：“姐姐，我们来玩这个！”
　　顾清潼从小接受过围棋的相关训练，其他棋类简直是降维打击。
　　不到十分钟，温妍连输三盘，哭着说不玩了，控诉她欺负人。陈鸣倒是来了点兴致，主动接替了温妍和顾清潼下棋。
　　温妍在一旁糗他：“你连我都下不过，怎么可能下得过姐姐。”
　　陈鸣不搭理她，棋盘上却和顾清潼走的有来有回。
　　温妍难以置信：“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偷偷练过了？”
　　“就你那臭棋，又喜欢耍赖，还不是我让你？”陈鸣得意道，“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好好学学！”
　　这话一出，三人都是一愣，陈鸣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什么。
　　顾清潼微微笑了下：“没事，以后我教你。”
　　陈鸣微愣地看着她，温妍笑嘻嘻的抱住顾清潼的手臂：“好啊好啊，到时候我赢了就让咱爸给你发红包！”
　　顾清潼应了声好，陈鸣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七点整，年夜饭正式开始。
　　四个人围着一张不算大的餐桌相对而坐，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陈鸣和温舒挨个给顾清潼和温妍夹饺子发红包，送上新一年的祝福。
　　顾清潼捏着薄薄的红包，这些钱还不够她喝一顿下午茶，但这一刻，她好像是被这种仪式感感染了，感受到了一些带着烟火气的快乐。
　　顾清潼道了谢，再陈鸣和温舒期盼的眼神下夹起饺子吃了口，意外的咬到包在里面的硬币。
　　陈鸣和温舒一起笑：“祝她来年好运连连。”
　　吃完饭，顾清潼和他们坐在电视前，一边打牌一边看联欢晚会。
　　中途温妍再窗边看了眼，忽然神神秘秘的跑过来，拉着顾清潼起身：“姐姐，你看谁来了？”
　　顾清潼站在窗边向下看。
　　沈茂的车停在巷子口，此时，窗外的雪纷纷落下，他正打着一把黑伞站在楼下，隔着窗与她对望。
　　温妍一脸暧昧的推了推她：“你快去呀，别让姐夫等急了。”
　　顾清潼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陈鸣，陈鸣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去吧。”
　　顾清潼轻轻嗯了声，这才拿上外套，转身出门。
　　她原本当着陈鸣温妍的面还不紧不慢的矜持着，可等出了门，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一路蹦跳着下了楼，像十六七岁无忧无虑的少女。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
　　明天还有一章就大结局了，留评红包哦宝宝们


第七十八章 
　　顾清潼一路小跑着从楼道出来, 可等见了沈茂，又不由自主的慢下脚步。她缓缓走到沈茂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来了？”
　　“和爷爷吃完年夜饭, 想你了, 就过来了。”
　　沈茂把伞往她的方向递了递，又替她理了理大衣的领子, 冲她伸手：“要走走吗？”
　　“走。”
　　顾清潼握住他的手, 和他一起并肩走在江城老城区的小巷子里。
　　温暖的灯光从四周的窗户里透出来，笑闹声，电视声, 麻将声, 孩子们忽远忽近的追逐打闹声，以及远处的鞭炮声, 共同构成了此刻的人间烟火。
　　顾清潼和沈茂十指相扣, 手臂一晃一晃的：“你来了怎么也不给我发消息, 在下面等多久了？”
　　她有主意到沈茂车上和伞上积的薄薄一层雪。
　　沈茂：“就想过来看看, 本来没想打扰你。”
　　顾清潼看他一眼，又转过脸：“不算打扰。”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茂笑了笑，捏捏她的掌心, “和他们相处的还好吗？”
　　顾清潼“嗯”了声：“还行。”
　　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他们对我挺……照顾的, 给我包了红包, 还专门把包了硬币的饺子夹给我……”
　　顾清潼勾了勾唇角：“虽然还有一点陌生, 但也挺好的。”
　　她感觉她好像重新有了一个家,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明明她和陈鸣温舒相处起来都还有些拘谨和陌生,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是被这个家和这些人接纳的, 这种接纳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或一些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她是她而已。
　　他们接纳她，照顾她，对她好，但又毫无所求。
　　跟她在宋家或是沈家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舅舅和爷爷对她好，也照顾她，她永远是家里的一份子，她也和他们更加亲近。
　　但她也知道，无论是舅舅还是爷爷，他们都有更加亲近和重要的人。
　　沈茂在一旁应和她：“慢慢来，相处的时间还长。”
　　顾清潼“嗯”了声，转头看他：“你呢，今天怎么过的？”
　　“你知道的，和往年一样。”沈茂笑了笑，“今年你不在，还更冷清了点，爷爷饭桌上一直念叨呢。”
　　顾清潼也笑了：“我明天回去看他。”
　　沈茂睨她一眼：“那我呢？”
　　“嗯？”
　　“你就不想我吗？”
　　两个人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沈茂转过身面对顾清潼，低声的，又问了一遍：“想我吗？”
　　两人这段时间各自都很忙，视频的时间几乎都没有，怎么可能不想。
　　顾清潼眨了眨眼，拽住他的围巾用力，沈茂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低头，顾清潼踮脚，轻轻碰了下他的唇。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呢？”
　　两人脸贴的很近，呼吸相闻，高挺的鼻尖不时轻轻触碰。
　　沈茂弯了弯唇角，近乎蛊惑似的轻声道：“宝贝，再亲一下。”
　　顾清潼再次踮脚吻上来，这次不等她推开，沈茂按住她的后脑，舌头撬开她半阖的唇缝闯进去。
　　近乎迷恋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味道。
　　顾清潼给予他热烈的回应。
　　原先撑在两人头顶的打伞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一边，沈茂用力箍着她的腰，顾清潼搂住他的脖子，只有激烈的喘息和黏腻的亲吻声。
　　细雪簌簌的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不过片刻又融化在冒着白雾的喘息里。顾清潼不知道他是真的技术好还是因为接吻的那个人是他，每次被他亲没一会大脑就开始飘飘然，直到被用力揉捏了一把才回神。
　　顾清潼感觉自己连声带都软了下来，发出的声音又娇又黏，自己都耳热。
　　沈茂咬她敏感的耳垂，呼吸急促而滚烫：“和我回家吗？”
　　顾清潼还有点顾虑，沈茂已经从她的衣兜里拿出手机递给她，示意她给陈鸣说一声。
　　顾清潼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先看到温妍不久前发来的消息：“姐姐，我不给你留门啦，祝你和姐夫有个美好的夜晚[嘻嘻]”
　　沈茂也看到了温妍的消息，轻笑了声，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口，轻声问：“走吗？”
　　顾清潼嗔他一眼，收起手机：“你以前不是很能忍么？”
　　“不忍能怎么办？看的到吃不到。”沈茂叹气，拾起伞，拉过她的手往巷口停车的方向走，“从来没有过就算了，可你那么早就睡了我，还不愿意负责，后来还要气我，故意吊着我……”
　　“你自己数数，从十八岁到现在，有过十次吗？”沈茂轻轻捏她的掌心，忍不住叹气，“你说你怎么那么坏？”
　　顾清潼不服气：“之前明明是你自己不要的，再说了，你没有我也没有啊，我们打平了。”
　　沈茂被她逗笑：“行，之前我吊着你，现在你报复回来，我们打平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车前。
　　沈茂开了锁，亲自为她拉开副驾的门，等她上了车，又亲自替她系上安全带。
　　起身时，沈茂看着她红润饱满的唇，又忍不住撑着座椅靠背吻了上去。
　　正有些意乱情迷，顾清潼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两人才勉强回神。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温妍的消息——
　　“姐姐，你和姐夫是不是忘了车停在咱家楼下啊[可怜][可怜][可怜]”
　　“我真的什么什么都没有看见[捂眼][捂眼][捂眼]”
　　顾清潼：“……”
　　顾清潼脸色绯红，一把推开沈茂，砰地一声拉上了车门。
　　沈茂抬头往窗边看了眼，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飞速消失，然后窗帘唰地一声拉上。
　　他轻轻呼了口气，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可是两人却没能等到回家。
　　这么久没见，不光沈茂想，顾清潼也是是真的想他了。
　　除夕夜市中心有跨年活动，江城内环中心几乎一步一堵，慢吞吞的挪了两条街，沈茂终于忍无可忍的调转车头。
　　两人原本是准备去酒店的，可不知怎么中途就拐进了一条废弃的巷子。
　　库里南空间宽敞，顾清潼被抱坐在他身上，两人的唇仿佛黏在一起，哪怕稍稍分开又会很快贴合。顾清潼被抵在方向盘和他的身体之间，往后被咯的难受，往前又有些承受不住。
　　顾清潼十指没入他微微汗湿的头发：“沈茂……”
　　沈茂眼神暗沉地盯着她，大掌扣住她的后颈，和她唇舌纠缠，喘息声中，他低声在她耳边哄：“宝贝，说你爱我。”
　　顾清潼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含着晨露的娇花，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娇滴滴的叫老公，说我爱你。
　　沈茂额角青筋直跳，捏着她的下巴转头堵上她不安分的嘴。
　　两人从驾驶位折腾到后座，结束后沈茂把顾清潼抱在怀里，打开车窗，带着凉意的北风一瞬间灌进来，吹散了乱七八糟的味道。
　　顾清潼把手伸出窗外，一片片的雪花落在掌心，她轻声道：“雪下大了。”
　　沈茂下巴搭在她肩上，亲昵的和她脸贴着脸，轻轻嗯了声：“冷吗？”
　　顾清潼摇头。
　　远处城市的钟声响起，整整十二下，新的一年到来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抱在一起享受事后的亲昵，隔了好一会，沈茂开口：“过完年要不要搬来我这住？”
　　“你还没求婚呢。”顾清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我允许你来我这里住。”
　　沈茂把脸埋在她发间，闷闷地笑了声：“好，我去你那住。”
　　顾清潼回头看他，四目相对，沈茂凑上去含住她的唇，两人接了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沈茂低声问：“困了吗？”
　　顾清潼困倦地嗯了声。
　　沈茂抱着她下车，将人抱到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又拿毯子裹在她身上，他撑着座椅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老公带你回家。”
　　-
　　春节结束后，宋安安和江恒去领了证，在朋友圈秀了一大波恩爱。
　　六月，温妍毕业，顾清潼和陈鸣温舒一起出席了她的毕业典礼，温妍骄傲的向所有人介绍顾清潼是自己的姐姐。
　　八月，顾清潼和陈鸣，沈茂以及舅舅们一起去探望了宋玫。
　　夏天最后一丝暑气在两场雨后彻底过去，秋天终于到来了。
　　顾清潼是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可是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眼见冬天都快要来了，沈茂的求婚还没有消息。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找借口不回家，一周里能有四五天见不到他人。
　　问就是忙，在加班。
　　但顾清潼专门去逸宁找过，也问过路天明，都说没见沈茂人。
　　后来听说他在忙和周鸿他们学校实验室合作的一个什么项目，可他堂堂一个大集团总裁，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亲力亲为的？嫌自己时间太多？
　　温妍现在在周鸿手下读研，顾清潼问过她，她也是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说是保密项目，打听不到。
　　顾清潼觉得狗男人一定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不想要老婆了！
　　很快就到了顾清潼和沈茂的生日，生日前一天，沈茂还在外地出差，当晚他连夜搭乘最后一班飞机回江城。
　　等赶到顾清潼家里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过。
　　他去客卧的浴室洗漱过后，在推开主卧的门，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掀开被子将顾清潼抱进怀里。
　　顾清潼嗅到他身上带着水汽的沐浴露的味道，迷迷糊糊窝进他怀里：“以后这么晚就别在折腾了，第二天回来也一样的。”
　　虽然嘴上骂他，可看着他这么辛苦，她还是心疼的。
　　“没事，今天咱俩生日呢，早点回来陪你。”沈茂亲亲她的额头，“睡吧。”
　　顾清潼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沈茂又亲亲她，小声道：“宝贝，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顾清潼搂住他的脖子，往上蹭了蹭，亲他的嘴巴，含含糊糊道：“嗯，你也快乐。”
　　沈茂这段时间一直忙，很久没和她亲近了，这会被她一亲，就有点忍不住。
　　顾清潼感觉到他的舌头探进来，带着欲望，她终于睁开眼，轻声问：“你想我了吗？”
　　“吵到你了？”沈茂抵着她的额头，“你睡吧，我去洗个澡。”
　　他说着想要掀开被子起身，顾清潼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娇滴滴的喊他：“哥哥。”
　　经过顾清潼这大半年来的反复实践，沈茂最受不了她喊哥哥，其次是老公。
　　顾清潼忍不住想，狗男人这么多年都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听着她叫沈弋哥哥早就嫉妒疯了吧。
　　不然也不会为了让她叫一声哥哥反复折腾她。
　　果然，沈茂的动作顿了顿，很没有原则的把她按在枕头上亲吻，顾清潼搂住他脖子，享受着久违的亲昵，两人这会儿都不困，抱在一起说着私密的话，等到晨光乍现时才相拥着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午后，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洗漱换衣服。
　　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出门看电影。
　　晚餐是一家新开的粤式餐厅，菜色很合顾清潼的口味。
　　饭后照例一个小蛋糕，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完，互相给彼此送上生日祝福。
　　但是罕见的，沈茂没有准备生日礼物。
　　顾清潼心里微微一动，忽然预感到了什么，
　　其实之前她还和姜胭讨论过。
　　沈茂这么迟迟没有和她求婚，是不是在憋一个大的，毕竟他之前表白时的调子起的太高。
　　求婚不求超过，想要维持同样的水平都不容易。
　　其实顾清潼倒没有特别在意，但她知道，沈茂这种注重仪式感的人一定会很在意。
　　顾清潼什么也没说，轻抿着翘起的唇角，等待他给她准备的惊喜。
　　果然，从餐厅出来，沈茂就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顾清潼也没问，上了车，安静的由他带着前往未知的目的地，库里南在夜晚的绕城高速上飞驰，四十分钟后停在即将开园的东岛科技公园。
　　沈茂打开车门，牵着她下车，一路带着她走到一处大门紧闭的展馆前，然后拿出一个VR眼镜给她戴上。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顾清潼握着沈茂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沈茂安抚：“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沈茂握着她的手，推开面前的展馆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顾清潼眼前的世界逐渐明亮起来，她轻轻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篮球场，耳边是哨声，加油声，和欢呼声，操场是是穿着校服肆意奔跑的少年。
　　其中有沈茂，有纪南风，有许许多多她记得亦或者不记得的同学。
　　忽然，顾清潼感觉自己的肩被轻轻拍了下，她转头，叶知秋把水和毛巾递给她：“快快，他们马上就要结束了。”
　　顾清潼茫然的被叶知秋推到场边，她还在耳边叽叽喳喳：“你真的要给纪南风送水？沈茂好歹和你有婚约诶，这样不太好吧？”
　　叶知秋说话时，场上的球赛已经结束，沈茂掀起T恤下摆擦汗。
　　似乎是发现顾清潼在看他，他往过瞟了眼，很快又漠然的移开目光，桑薇笑吟吟的抱着水和毛巾等在一边，而纪南风则神色飞扬给她比了一个飞吻，他和沈茂说了句什么，沈茂冷淡又不屑的轻扯唇角。
　　顾清潼喉咙干涩，时空仿佛在她的眼前扭曲了。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在是她的十七岁还是二十六岁，眼前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当时沈茂冷着脸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路过，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而她笑盈盈的给纪南风递上水和毛巾，引得操场上一大帮男生们起哄，她用余光偷瞄沈茂，看到他接过桑薇手里的水。
　　这会儿，顾清潼眼睁睁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向着她的方向走来，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直到沈茂走到她的面前，顾清潼愣愣地看着十七岁面容稚嫩的沈茂，他拿走她怀里的水和毛巾，一脸不高兴的捏她的脸，说：“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不能给别的男人献殷勤？”
　　接着眼前的画面渐渐暗下去，变成那片熟悉的校园湖边。
　　顾清潼看到沈茂浑身湿淋淋的站在湖里，他淌着水，一眼不发的走上岸，用力抱住她。
　　十七岁的沈茂眼眶发红，尚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微哑：“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不要吓我。”
　　画面再转。
　　那一年在沈家的卧室，她迷茫的向沈茂诉说着明潇如何撺掇沈弋追她，就为了在公司站稳脚跟。
　　这一次，她得到的不是沈茂的嘲笑，而是安抚的拥抱。
　　……
　　她仿佛身处平行宇宙之中，沿着不断流淌的时光，将他们的曾经又走了一遍，只是这一次，沈茂避开了所有会导致BE的节点。
　　顾清潼被沈茂牵着往前走，仿佛是在回顾，也是在改写自己的人生。
　　她眼眶微微发热，好像有点理解沈茂送她这份“礼物”的意义。
　　时间来到毕业晚会那天，十八岁的沈茂在校园舞台上弹了一首《Forever In Love》，然后他站起身，当着全校所有人的面向她表白。
　　顾清潼看到沈茂从台上下来，身周两侧的人群分开，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走过他们的十九岁，二十岁……等他站在她身边时，已经是二十五岁时在音乐厅向她告白的沈茂。
　　他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鲜花环绕，布置的极为梦幻的求婚现场，周围围满了她的家人朋友，连外公和宋玫也身处其中，他们冲她微笑，向她献上祝福。
　　顾清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在眼前画面被模糊前，沈茂轻轻为她取下脸上的VR眼镜，眼前是与VR世界中一模一样的画面，除了外公和宋玫外，所有的人都在，此刻正面带微笑的望着她。
　　沈茂后撤一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他郑重道：“潼潼，我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让你伤心过很多次，过去没有办法改变，但我还是想尽力给你一个圆满，让你的人生不要留有遗憾。”
　　顾清潼捂着嘴泣不成声。
　　沈茂还想说点什么，见她哭成这样，有些无奈的笑了。
　　他掏出首饰盒打开，轻声问：“宝贝，我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二十六年的风风雨雨，你愿意和我结婚，给我一个机会，和你一起走接下来的人生，我们一起老，一起死吗？”
　　“我愿意。”顾清潼努力忍着眼泪，把手递给他，“我愿意。”
　　沈茂给她戴上戒指，握着她的手起身，将她抱进怀里，笑着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顾清潼擦了擦眼泪，努力扬起一个笑：“好，以后都不哭了。”
　　她曾经以为没有人爱她，她是一个不应该来到这世界上的小孩，她恨这个世界。
　　可是在二十六岁这一年，她有爱人，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
　　甚至连她人生中曾有过的遗憾沈茂都替她补上了。
　　她终于在这一刻，与这世界和解。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最近赶稿有点累，我要休息两天再更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可以提，婚后和一家三口都有，然后之前有宝子提过的造人我们就老地方见啦，可能会补一个十八岁第一次和台风天，我比较喜欢这两次嘿嘿嘿，至于高中篇，你们确定要看吗？可能会比较虐（捂脸），就是他俩都被原生家庭虐，再互虐，玻璃渣里一点糖这样，说着我就有点想哭了呜呜呜我可怜的女鹅。但如果想看的人多的话，我就另开个免费的短篇好了，因为我自己还蛮想写的（捂脸）
　　这篇其实就是讲一个满身是刺，却内心满目疮痍的女孩子被爱治愈，与世界和解，与自己和解的故事。
　　愿看故事的大家都能和世界和解，和自己和解。
　　照例推一下预收，下一篇写《当你闪耀时》，闷骚男主写多了，这次想写个明骚的，大概是个事业脑反矫达人小编剧和恋爱脑，人前拽比，人后又骚又狗的黑红顶流的故事，保证很甜！保证不虐！大家感兴趣的话点个收藏吧（卖萌）文案放下边。
　　1.娱乐圈底层，十八线小编剧乔闪闪终于接到一部大IP改编，可男主却是自家爱豆的对家。
　　那个演技烂，耍大牌，审美成谜，热衷摆烂，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顶流——
　　陆星耀。
　　不仅如此，乔闪闪还得为他的垃圾演技改剧本！
　　熬了无数的夜，掉了数不清的头发，乔闪闪终于怒而发誓：“再给他改剧本我是狗！”
　　不久后，酒店会客室。
　　陆星耀拿掉盖在脸上的杂志，修长手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听说你不想给我改剧本？”
　　“……”
　　2.当红顶流陆星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着一个黑粉给自己当粉丝，零片酬出演人家写的戏还被嫌演技烂。
　　为此他苦练演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对家套近乎。
　　成功拿下人生中第一个演技奖项当晚。
　　颁奖台上，主持人询问他发愤图强的原因，陆星耀转着中指上的素圈戒指，漫不经心：“祖宗说了，拿了奖，才能演她写的戏。”
　　众人：？
　　#当你闪耀时，星星也为你折腰#
　　[十八线小编剧x对家黑红顶流（事业脑·反矫达人女主x恋爱脑·骚断腿·拽比男主）]
　　[欢喜冤家/互怼互撩小甜饼/热血浪漫爱情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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