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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联系孟西远的父母时，有人告诉姜秒，在“年轮”看见孟西远和几个哥们儿一起喝酒。 　　“年轮”是一家酒吧，姜秒之前和孟西远去过一次。“年轮”离他们学校有段路程，但据说本校很多学生都喜欢去这家酒吧。 　　环境清雅有格调，价格不菲，似乎去那里消费是高人一等的行为。 　　晚八点一刻，姜秒打车前往“年轮”。 　　路上塞车不说，还频遇红灯，姜秒的耐心近乎耗尽。她多次点亮屏幕，再抻着脖子往前探，观察路况。 　　“姑娘，有急事？”司机看出她的焦躁。 　　姜秒迟疑着“嗯”了声。 　　她一心惦记找孟西远问清楚，怕去晚扑空。 　　“这样吧，姑娘，你要实在着急，等会儿我把你放在一条巷子口，你穿过去就是酒吧街，肯定比现在快。”司机好心道。 　　“那行，麻烦您了。” 　　出租车在一条窄巷口停下，巷子灯光昏暗，车进不去。下车后姜秒往巷子里张望，下意识有些怵。 　　“姑娘，别担心，这一带很多巡逻的警车，治安很好。”司机善解人意，“就是里面路不平，你当心着点脚下。” 　　“好嘞，谢谢您。”姜秒觉得司机大叔是个好人。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小跑着穿进巷子里。偶尔能碰到三两路人，她倒不觉得害怕了，只是路面坑坑洼洼，总有小碎石，她格外当心脚下。 　　然而百密也有一疏，姜秒不小心踩到了松动的石砖，脚腕一扭，整个人往旁跌去。 　　靠墙边停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面还堆放了些杂物，姜秒整个上半身撞在上面，手没扶稳，她又跌在地上，同时手心里一阵凛冽的疼。 　　姜秒蹙眉看，手腕上被划了道小口，好在不深，没有冒血。 　　撞了这么一下，她身上好几处都疼，姜秒小心地站起来，脚腕的痛还没缓过来，她只得慢慢向前挪步。 　　到达“年轮”门口，是十五分钟后的事。 　　整条街洋溢着喧嚣，灯红酒绿俊男靓女。姜秒刚摔了一跤，加上孟西远的事，心情实在谈不上愉快。 　　进酒吧之前，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着装，借着门口的光亮，姜秒才发现自己膝盖处蹭了小片灰，还有她穿着的米白色粗线毛衣，衣袖处脱了一段毛线。 　　应该是刚才被三轮车上的杂物勾到了。 　　面对这副狼狈的模样，姜秒几乎想马上打车回去。半分钟后，她深吸一口夜里的凉风，迈步朝“年轮”走去。 　　门口站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指尖夹着烟，姜秒没细打量他，一手牵着另一衣袖上脱节的毛线。 　　“先生，帮个忙。” 　　男人闻声把落在远处的视线收回，下意识锁眉，看向面前的女孩。 　　女孩素颜，肤色冷白，鼻子和嘴唇玲珑小巧，显得很秀气。她的目光垂落在牵出的毛线上，睫毛浓密纤长，随着她的低头，乌发从肩头滑落，发尾打着卷。 　　算得上清新雅致的美女。 　　偏偏这条街上，从不缺各种风格的漂亮女孩。 　　只是面前女孩的神色未免过于紧绷，男人顺势往下扫了眼，看到女孩手上的伤口以及身上的污渍。 　　他一言未发，抬腕按下打火机，燎断了女孩手中牵扯的毛线。 　　毛线松断的那刻，姜秒的手虚虚一晃，心里隐隐有所预感。 　　也许她和孟西远的关系，也要断了。 　　“谢谢，打火机不错。”姜秒道谢，然后转身进了酒吧。 　　那打火机她在姥爷家的收藏柜里见过，纯银珐琅工艺，单价上万元。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也很好看。 　　打火机盖被扣上，清脆的一声金属碰撞音，男人的目光再次闲散地落向别处。 　　耳边荡漾起女孩冷清的一声“打火机不错”，随之消弭。 　　男人指间的烟快抽完时，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凑过来，嗓音清甜道：“帅哥，可以借下你的打火机吗？” 　　女孩们笑容灿灿，与上一位毛衣女孩形成截然对比。 　　“抱歉。”男人客气而疏离地拒绝，他没有让生人碰自己私物的习惯。 　　何况，他对这种搭讪方式司空见惯。 　　在两位女孩显得更尴尬之前，男人转身走进酒吧，径直朝着某个方位去。 　　他又看到了刚才那位女孩。 　　女孩原地站定，眸色平和地望向某处，似有暗流涌动。 　　男人顺着望去，发现女孩目光所落之处，恰好是他旁边的一桌人。 　　他无心多想，阔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这桌坐了六七人，有男有女，旁边那桌也差不多。 　　男人和朋友们惬意闲谈，余光偶尔扫到那位女孩。 　　是什么情况，他心下也了然七八分。 　　姜秒今天最不爽的事是刚才摔那一跤，现在看见失联几天的男友正和别的女孩有说有笑，反而没觉得情绪受到多大影响。 　　孟西远坐在一群人中，与女孩聊天时，脸上不时露出青涩的笑，两人估计刚认识不久。 　　姜秒对他这副样子很熟悉，孟西远追她时便是如此，风趣幽默，也会害羞内敛，妥妥的纯情男一枚。 　　“年轮”是家清吧，驻唱歌手正在懒懒地拨动吉他，拖着沙哑的嗓音低唱，加上灯光渲染，酒吧里的气氛文艺而轻奢。 　　蛮适合谈情说爱的。 　　不过姜秒可没打算这么便宜了孟西远，她像只骄傲的天鹅，昂起下巴，忍着脚腕上的痛，优雅地朝目标走去。 　　来到孟西远那桌，姜秒面带微笑。 　　孟西远和朋友们看到她时，神色纷纷骤变，这情形就算不是捉.奸现场，也大差不差。 　　这一群人当中坐着的两位女孩，显得尤其无辜，不明所以地看姜秒。 　　短暂僵持后，孟西远不想在人前丢了面子，便决定先发制人。 　　“你来干什么？”孟西远冷着脸站起身。 　　姜秒没见过他对自己摆臭脸，但只惊讶了一瞬，便恢复正常状态，不无讽刺道：“我来找失联几天的男朋友，看看他在干什么。” 　　“现在知道了。”姜秒轻笑。 　　她话音才落，旁边的女孩诧异地看向孟西远：“你有女朋友？” 　　孟西远的眼中闪过慌乱，匆匆对女孩解释：“不是的，你别误会，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姜秒的眸色越来越暗，她看到了孟西远卑劣懦弱的一面。他们认识半年，恋爱一个月不到，在此之前，孟西远的表现完全是好好先生。 　　这边的争执，引起周边几桌的注意，小范围变得安静。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的？我怎么不知道？”姜秒压着恼火质问。 　　“我都已经几天没联系你了？这种情况就是默认分手！”孟西远破罐子破摔，声音分贝也提起来，“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吧？” 　　姜秒看来，他完全是在虚张声势，掩盖内心的不安。 　　孟西远这番言论，简直要震碎姜秒的三观。 　　“孟西远，我们当初是明明白白确认的关系，怎么到了分手的时候，你要躲躲闪闪的？”姜秒理直气壮，“怕什么？” 　　孟西远不占理，顿时面红耳赤，一下子说不出话。 　　姜秒看不惯他这副懦弱样，火气蹭的冒上，声音跟着拔高：“你想甩我，没问题！但总该有个男人的样子，痛痛快快吱个声，现在这算什么？” 　　“我拒绝接受不明不白的‘被分手’！” 　　姜秒的一番言辞，把孟西远彻底震住，他的几个朋友也躲闪着目光，显出尴尬。那两位女孩搞清楚状况后，果断拿包走人，走之前狠狠瞪了孟西远一眼。 　　孟西远丢人丢大发，当即恼羞成怒，阴着脸吼道：“姜秒，你他妈有意思没？看我出糗你特痛快是吧？” 　　姜秒看着他原形毕露，突然觉得讽刺至极。 　　孟西远是她初恋，她是被这男生的温暖和善良打动，相信他是个靠谱的人，才决定和他交往。 　　“姜秒，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孟西远把心里话倒出来，“交往一个月，连亲都不让亲下。” 　　“我是以结婚为目的和你交往的！”姜秒强调。 　　此言一出，周围有低声惊叹，有窃窃私语，似乎这是一句很了不得的话。 　　姜秒听到旁边那桌传来几声低笑，她觉得刺耳。 　　孟西远无语至极，胸腔里还憋着火：“所以你是想谈柏拉图恋爱吗？姜大小姐，你真把自己当仙女了？” 　　姜秒没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可以慢慢来：“我……” 　　“和你谈恋爱，老子憋屈死了！”孟西远完全不顾及周围人看戏的眼光，烦躁地拉了下领口，“姜秒，老子现在看见你就烦！” 　　姜秒怔住，没想到孟西远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全身沸腾的血液直往头上冲，她的手下意识抓起桌上一瓶未开的酒，准备下一秒就砸在孟西远的头上。 　　朋友们一看情况不妙，连忙让孟西远少说几句，同时劝姜秒：“要不你先回吧，在这让旁人看笑话多丢脸。” 　　“我没做错事，我为什么会丢脸！”姜秒反驳。 　　她看向孟西远，百般滋味上心头，为首的自然是愤怒，她一字一顿道：“我们就从这刻起分手，是我甩的你。” 　　孟西远咬了咬牙。 　　“我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但你该永远记得这一天，你做了多么懦弱和可耻的事情！”姜秒忍住眼里的酸涩，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慢而优雅地往门口走。 　　她脚上的痛感还没消失。 　　孟西远僵在那里，一动未动，闹剧过后，只剩下狼藉。 　　他身旁的朋友痛心疾首，另一人问怎么了。 　　“姜秒顺走了咱们这桌最贵的酒。” 　　…… 　　好戏散去，旁边几桌看客收回视线，津津乐道讨论起刚才的事。 　　“这姑娘够飒的。”旁边桌的某个男人赞叹。 　　“这是我见过最酷的分手现场。”同桌女孩接腔。 　　一旁把玩打火机的男人默而不语，脑中闪过女孩微瘸的走路姿势，最后他沉下眉宇，起身往外走。 　　“喂，你去哪儿？”朋友扯着嗓子问。 　　并无回应。 　　作者有话说： 　　基本全员富二代设定，非豪门 　　男女主直球性格，针锋对麦芒 第2章 　　姜秒没有顺着大路走，反而拐回了来时僻静的小巷，她现在心里乱作一团，想独自静静。 　　分手是她提的，气也撒了，但要说一点儿不难过，那不可能。 　　就这么猝不及防看清一个人的本质，而在此之前的半年，姜秒完全没看出丝毫端倪。 　　脚踝处还是疼，她坐在路灯下的石阶上，伸手去揉脚踝。 　　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停住脚步，融入在暗影处，无波无澜地瞟向姜秒。 　　姜秒突然发现手里握着一瓶酒，才想起是刚才无意识顺走的，她将酒瓶往上举了举，借着灯光看清上面的标签。 　　马爹利蓝带，上千元一瓶。 　　姜秒蓦然开心地笑了。 　　赚到了耶。 　　男人似乎洞察出她的想法，无声地抿起一抹笑意。 　　姜秒还在打量手里的酒，正思忖着怎么解决它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沈清芸打来的。 　　她轻声叹息，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接起电话会听到什么。 　　果不其然—— 　　“秒秒，我真的快和你爸过不下去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我，眼里也根本没有这个家。我跟你说，我最近越来越觉得你爸不对劲，他肯定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电话才接通，沈清芸便开始喋喋不休。 　　姜秒耐心地听她讲，不时回应一声，表示在听。 　　沈清芸和姜淮在夫妻感情不和，已经有几年了，沈清芸怀疑姜淮在外面有人，但没抓到过证据，两人现在分房睡，同桌吃饭时几乎零交流。 　　偏偏对外，两人还在扮演恩爱夫妻的人设，姜秒真心替他们觉得累。她是不太理解，父母因为彼此相爱而结婚，说起当年也是一出浪漫到极致的霸总小娇妻剧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姜秒和姜淮在如今的交流也少得可怜。 　　沈清芸说到后面，难过地啜泣：“秒秒，妈妈心里难受。” 　　姜秒今晚摔了一跤，又和孟西远分手，本来也没要哭，可是听到沈清芸受委屈的声音，她心里面有根弦被拨动，跟着哽咽起来。 　　母女连心，生出了同病相惜的感触。 　　“妈，你跟我爸离婚吧。”姜秒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边消音，沈清芸显然没想到女儿会劝她离婚。 　　不远处，打火机的声音，男人点起一支烟，黑暗中有忽明忽灭的火点。 　　“妈，别为任何人委屈了自己，我爸也不行。”姜秒心疼沈清芸，也的确看不惯姜淮在冷漠的态度。 　　“我们让姥爷找最好的律师，财产分割上不能吃亏，而且我已经成年，我可以自主选择跟你过。”姜秒在短时间内想好这些。 　　沈清芸的声音有所迟疑：“秒秒，你真的希望我和你爸离婚吗？” 　　“是因为你现在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姜秒回答。 　　一阵沉默后，沈清芸转开了话题：“秒秒开心，妈妈就开心。” 　　姜秒知道，沈清芸舍不得姜淮在。 　　“妈，我和孟西远分手了。” 　　“为什么？”沈清芸的声音变急，“小孟不是挺好的？” 　　姜秒不想把刚才乌烟瘴气的情况再描述一遍，就简而言之：“我发现我和他不合适，及时止损。” 　　她这话不无暗示。 　　“秒秒，你很伤心吧？”沈清芸担心她，“要不妈妈现在去接你，今晚你回家住？” 　　“没事，我谈不上伤心。”姜秒觉得不值得，随口吐槽了两句，“就是怪倒霉的，我今天摔了一跤，还把毛衣勾坏了。” 　　“衣服再买就是了。” 　　“妈，我刚才看到有个人拿的打火机，和姥爷收藏的某款一模一样。”姜秒对这事印象深刻。 　　不远处的男人倚着墙抽烟，打火机在指尖打转。 　　后面姜秒和沈清芸聊起别的话题，不知不觉聊了近一个小时，其中不乏有趣的事，将两人的烦闷驱散许多。 　　期间男人抽了五六支烟，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被他关掉。眼前烟雾缭绕，将小巷和远处路灯下的女孩营造出迷蒙感，女孩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荡来。 　　今晚的夜色不错。 　　姜秒挂了电话，起身试着活动脚踝，已经比之前好很多。她拎起地上的酒，决定找个地方小酌几杯。 　　拐了几条小路，姜秒看到一家路边烧烤摊，她咽了咽口水，过去拉了张椅子坐下。 　　她把酒放在桌上后，引起了老板和其他客人的一波目光，姜秒点完单后，果断地开了这瓶马爹利。 　　老板给她拿来杯子，打趣道：“姑娘，吃烧烤配这酒，我还是头回见。” 　　姜秒笑：“老板，要不要来一杯？” 　　“不了不了。”老板没好意思，“姑娘，这酒度数不低，你少喝点。” 　　“好嘞。” 　　酒水入喉润泽，余味挟着果木芳香，姜秒品过不少好酒，却唯独这酒喝得心意畅快，扬眉吐气。 　　因为她的出现，孟西远今天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秒小口品酒，她知道自己酒量一般，没打算喝太多。烤串还没上来，她赏起路边的夜景，正值春分时节，跟前的杨树已经冒出绿芽。 　　“一个人喝酒多无聊。” 　　随着凛然的声音响起，姜秒对面坐下一个男人，她望去时，怔了一瞬。 　　男人是极标致的长相，脸部轮廓线清晰硬朗，星眉剑目，鼻梁高挺，嘴唇薄润。他不是千篇一律的那种帅，而是富有辨识度，令人过目难忘。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男人也一样，英俊的皮囊之下，还需要气质加持。这男人便如此，一身贵气，眉骨颇高，眼眸显得深邃带有攻击性，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好惹。 　　姜秒不认识他，提起警惕。 　　男人的手搭在桌上，摆弄了两下打火机盖。 　　姜秒认识那个打火机，顿时神情放松：“是你啊，刚才谢谢了。” 　　也是巧，在这都能遇见。 　　男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瓶酒上。 　　“喝一杯？”有过短暂的交集，姜秒没有认生，何况这酒她也喝不完。 　　“行。”男人应下。 　　“老板，麻烦再拿一个杯子。”有人一起喝酒，姜秒挺高兴，她问对方，“要吃串吗？我请客。” 　　“不用。” 　　男人丝毫不见外，接过老板递来的杯子，自己主动倒酒。他虚握着玻璃杯，习惯性晃了晃。 　　姜秒再次注意到他突显的骨节和手背的青筋，她突然有点担心，玻璃杯会在男人手中碎掉。 　　“姜秒？”男人蓦然叫她名字。 　　正在咬肉串的姜秒顿住，眼里泛着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刚才听你男朋友这么叫。”男人的声线平直，接着恍然想到什么，不疾不徐地补充一句，“应该说是前男友。” 　　姜秒咬下肉串，边咀嚼边思考，原来这男人刚才在酒吧里都看到了。 　　“你是商大的学生？”男人又问。 　　姜秒点了下头，心里泛起嘀咕，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意图。因为他和姥爷有一样的打火机，姜秒对他的防范心并不重。 　　她继续吃串，小口抿酒。 　　男人喝酒时的动作很优雅，一看就知是酒吧的常客。 　　虽然对面坐了个人，但姜秒感觉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差。男人话不多，他不说话，姜秒也懒得说，反正觉得就是个过客。 　　“介不介意随便聊几句？”男人客气地问。 　　“可以啊。” 　　“我能问下，你当初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吗？”他话音里带着冷清。 　　姜秒不假思索道：“合适。” 　　男人眉梢略微一扬，对这个回答表示意外。 　　几杯酒下肚，晚风惬意，姜秒此刻有些倾诉欲，便接着道：“他是我们系的学长，我来学校报道的时候认识他，他追了我三个月，我觉得他人不错，就答应了。” 　　“我以为自己挺了解他的，结果发生今晚的事。”姜秒无奈，“是我自己看错人，我认了。” 　　男人望着她，眸色深深：“所以在没有爱情的前提下，你抱着以结婚为目的的想法恋爱？” 　　“嗯。”姜秒坦然点头，“我个人不太相信爱情。” 　　“挺虚的。” 　　沈清芸和姜淮在就是她面前活生生的例子，姜秒还能举出很多类似的情况。 　　男人牵起唇角，眼里流露出饶有兴致，等她往下说。 　　“爱情这回事，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过期了。我爸妈就是，从轰轰烈烈到相看两厌，但他们还要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姜秒的目光滞在一处。 　　“反而我认识很多当初经家里介绍，因合适在一起的叔叔阿姨，他们现在大多都过得很幸福。” 　　“所以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合适比爱情重要。”姜秒阐述自己的观点。 　　她想体面地过一生，是真正由内而外的体面，而不是装给别人看的。 　　“唉，可惜出师不利。”姜秒喟叹，把额头抵在桌边。 　　她和孟西远在一起的时候，的确谈不上多喜欢，但她一心想着这辈子就是孟西远了。 　　命运重重地打了她的脸。 　　姜秒胃里灼热，大概是酒起了作用，她不敢再喝了。 　　男人望向伏在桌上的女孩，眼底波澜暗涌，打火机在两个手指间轻快打转。 　　沉寂了一阵子，他冷不丁开口道：“我有个前女友，谈了不到一个月，我没碰过她。” 　　姜秒这会儿都有些犯困了，听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她缓缓抬头，脸色微醺，明亮的眼眸满是不可思议。 　　准确地说，她不信。 　　这男人看着就不是吃素的，凭他这张脸，不知道多招蜂引蝶，而且他气质深沉稳重，完全和“纯情”两字不搭边。 　　“先生，我可不是傻子。”姜秒毫不遮掩自己的态度。 　　男人弯唇，未作解释。 　　“你为什么聊起这个？”姜秒后知后觉。 　　男人掀起眼皮，目光直直扫来，语气比刚才加重几分：“姜秒，我们赌一局吧。” 　　“赌什么？”姜秒疑惑。 　　“赌我们之间会不会有爱情。” 　　晚风习习，街景空寥，男人的声音飘渺而来。 　　姜秒惊诧地瞪圆眼睛。 第3章 　　一个陌生男人，竟然对她说出这般荒唐话，她应该愤而起身离去，或者大骂他有病。 　　但姜秒盯着他，一秒，两秒，三秒…… 　　入了神。 　　男人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肃容，端庄斯文。他的眼眸又亮又深，仿佛能轻易洞悉一切，却不易被人看透。 　　姜秒迎着他的目光，周围背景虚化，唯有他的存在清晰深刻，引人入胜。 　　她的心里有刹那异动，竟萌生出期待。 　　“认真的？” 　　“认真的。” 　　姜秒涌上冲动，郑重应下：“好。” 　　那就赌一局。 　　孟西远是她自己选的，结果不如人意；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是意外，结果又会如何呢？ 　　姜秒觉得很疯狂，也很刺激，她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恋爱了。 　　男人向她伸出手：“你男朋友，凌简越。” 　　“幸会。”姜秒和他握手。 　　他的手心里裹着凉意，礼节性握手后，两人松开。 　　凌简越唇角扬起，疏散了周身冷沉的气息，他笑起来时，带着些痞坏。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姜秒不了解，但她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互加了微信，然后凌简越帮姜秒叫车：“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好。” 　　姜秒坐进后排，关车门之前，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凌简越，你是做哪行的？” 　　“不巧，我也是商大的，大二财经系。” 　　凌简越说完，从外阖上车门。司机开车，姜秒回头从后车窗望去，朦胧的灯光下，一抹高大宽阔的身影。 　　他竟然也是商大的，姜秒吃惊，大二的凌简越应该是和孟西远同岁，可两人看起来并不像同龄人。 　　不是外表不像，是他气质过于老成，需要深厚社会阅历累积的那种。 　　姜秒倚靠在座椅和车门的角落处，路灯光一盏接一盏晃过，她姣好的面容忽明忽暗，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对她而言，这是魔幻的一晚，她刚和前男友分手，又答应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荒唐赌局。 　　姜秒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身在现实还是梦境中。 　　她大概真的喝多了。 　　出租车直接驶到女生宿舍楼下，姜秒下车后打了个哈欠，拖着疲乏的身体上楼。折腾了几个小时，她现在又困又累。 　　舍友已经睡下，姜秒轻手轻脚地进卫生间洗漱，她刚把手机放到洗漱台上，手机屏幕亮起。 　　凌简越：【早点休息。】 　　是他叫的车，他能看见行车轨迹，自然知道姜秒现在已经回学校。 　　姜秒双手撑着洗漱台，盯住屏幕上的陌生名字，愣神了几分钟后，她回复了一个“好”，又顺手点开凌简越的头像。 　　他的头像是纯黑色，微信名L，朋友圈动态为零。 　　通常这种作风，要么是很简单的人，要么是藏得深的人，凌简越明显是后者。 　　姜秒放下手机，赶快洗漱完之后，她钻进被窝里。那酒的度数真不低，她虽没有醉，但刚挨着枕头便沉沉入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有课，姜秒被舍友叫醒，等人都坐进教室里，她才差不多缓过神来。 　　她的专业是商务英语，第一节 是泛读课，老师在前面讲，许多同学在下面昏昏欲睡。老师对这种学习氛围见怪不怪，只要学生别在课上搞出格的事，老师通常睁只眼闭只眼。 　　姜秒读的这所大学，全名南大商务学院，是挂靠在重点大学下的独立三本。来这读书的学生，基本都是成绩不佳，但家里有钱，父母舍不得孩子出国，就把孩子送来这里镀金。 　　在商大读四年书，学杂费二十万打底，个人生活费无上限。这里的学生，可以说投胎的运气都不错。 　　商大别名“皇家商务大学”，校园环境及硬件设施在全国数一数二，学校每年都能收到大批捐款，不是来自学生家长，就是来自事业有成的往届校友们。 　　学校的风气以攀比奢靡为主流，毕竟是权富二代、三代的聚集地，大家来这里学习是其次，拓展人脉才是重点。当然，学生里也有专注学术研究的清流，但毕竟是极少数。 　　姜秒处于中间，她不爱攀比交友，她喜欢英语，所以听课的态度蛮认真。上学期考试，她名次前列，并非靠自己努力，全靠同类衬托。 　　上午的课，姜秒听得心不在焉，思绪总是不经意地飘到昨晚发生的事上。 　　她还没完全接受“男朋友从孟西远变成了凌简越”的事实，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和这个“陌生男友”相处。 　　姜秒多少觉得，自己昨天有些冲动了。 　　中午吃完饭回宿舍，她随口问舍友：“迟灿，你听说过咱们学校有个叫凌简越的人没？” 　　迟灿热衷于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聚会，所以校内信息面比较广泛。 　　“凌简越？！”迟灿大惊小怪道。 　　“认识？” 　　迟灿面带红光，激动道：“凌简越在咱们学校超级出名的好吧！” 　　姜秒来这学校半年多，基本不会关心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所以没听说过这号人，她问迟灿：“他哪方面出名？” 　　“帅，有钱，神秘，好多女生追他。”迟灿言简意赅。 　　关于这些，姜秒在昨天与凌简越短暂的相处中，已经能够推断出来。 　　“就这些？” 　　见她不以为意，迟灿展开了说：“凌简越长得痞帅，身上自带贵气，而且比其他男生显得沉稳。” 　　姜秒点头，这她也能看出来。 　　迟灿来了兴致，继续讲：“而且你知道吧，咱学校就是小社会，也分圈子的。凌简越那个圈子，很多人都想往进挤，但是根本挤不进去。” 　　“他家干什么的？”姜秒顺口问。 　　“不知道，大家都传凌简越的家世背景庞大，属于隐形富豪。常和他相跟的两个男生，家里都是巨有钱。”迟灿津津乐道，“虽说咱学校没有穷人，但这富贵也是分等级的，凌简越是金字塔尖那种。” 　　姜秒轻笑一声，不予评价。 　　“不过凌简越这种人，你要是没有强大的心脏，还是少招惹为妙。”迟灿话锋陡转。 　　“为什么这样说？”姜秒来了兴趣。 　　“典型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他们那一圈子人，男男女女，听说特别混乱。”迟灿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上学期期末，咱这层楼，经常能听到一个女生哭？” 　　姜秒印象中有这个事，当时她进出宿舍，常能听到有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对方好像是失恋了。 　　“那是凌简越的前女友，被甩了。”迟灿揭开谜底，“那女生叫杭小竹，挺不错一姑娘，被凌简越伤着了。” 　　姜秒的面色阴沉下来。 　　她想起昨晚凌简越说“我有一前任，我没碰过她”，显然不像是这么个情况，果然不能随便相信陌生男人的话。 　　“杭小竹说，是凌简越劈腿了。”迟灿说着感叹，“这浪子确实有魅力，但一般人玩不过他的。”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都觉得自己有本事让浪子回头，其实浪子根本没有心。”迟灿发出了人间清醒的言论。 　　姜秒将手心贴在额头上，血压急速飙升，她郁闷地朝上吐了口气。 　　“姜秒，你怎么了？” 　　“我最近好像捅了渣男窝。” 　　再回想起昨晚的事，姜秒简直想骂自己愚蠢，要不就是鬼迷了心窍。有那么一刻，就着灯火夜色，那男人俨然认真的神情，让姜秒产生动摇。 　　也许，可以期待一下不期而遇的爱情？ 　　蠢死了。 　　根本就是被人寻了乐子。 　　姜秒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 　　- 　　商大男生宿舍。 　　“简越，怎么没和你女朋友去约会啊？”唐星俊故意使坏问道。 　　“一眨眼，咱宿舍就剩我一个单身狗了。”裴凯跟着幸灾乐祸。 　　凌简越坐在桌前，没有搭理二人的戏谑，他手上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碰桌面。 　　他在思索昨晚的事情。 　　那两人不知见好就收，继续一唱一和调侃凌简越。 　　唐星俊：“昨晚简越离开酒吧那么长时间，我就觉得不对，结果人一回来，告咱们他有女朋友了，震惊个我。” 　　裴凯：“我想过宇宙会爆炸，但我没想过一见钟情这种事会发生在简越身上。” 　　唐星俊：“简越，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凌简越心里烦乱，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 　　昨晚小巷中的夜色莫名戳到他的心，后来跟姜秒喝酒，听她说起那些话，使向来冷静的他迸发出一股冲动，提出离谱的赌约。 　　一觉醒来，凌简越不能说后悔，却也觉得自己轻率了。 　　见他烦闷，唐星俊态度变认真：“简越，你没和她讲你为什么跟前女友分手吧？” 　　“还没。” 　　“说实话，女生大概率都不能接受这种事。”裴凯发表意见，“要不然咱也不至于一直单身。” 　　凌简越未言。 　　“当初杭小竹就闹得够呛，这个姜秒，昨天咱们都见识过了，更不好惹。”唐星俊拍拍凌简越的肩膀，“兄弟，想清楚。” 　　五分钟后，凌简越给姜秒发微信：【有空没？】 　　姜秒听了凌简越的事迹后，气得下午课都没去上。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别人若来惹她，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姜秒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此时凌简越主动联系她，在她看来就是——渣男开始寻乐子了。 　　姜秒咬牙切齿回复：【有啊，怎么了？】 　　凌简越：【出来谈谈？】 　　姜秒：【好啊。】 第4章 　　他们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姜秒临走前，特意带上迟灿从特殊渠道购买的防狼喷雾。 　　她赶到时，凌简越已经坐在咖啡馆里，面前摆着杯喝到一半的咖啡。 　　“你喝什么？”他问。 　　“不喝！”姜秒看见他就来气，毫不客气地把防狼喷雾往桌上一摆。 　　凌简越眼皮微沉，盯着那瓶防狼喷雾，目光意味深长。 　　“你别介意哦，女生一人在外，总是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姜秒故作无辜道。 　　凌简越挑眉，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脚腕还疼不？” 　　“好得很！” 　　此时光照充足，他的形象清晰无遗地展现在姜秒面前。 　　凌简越今天穿了件有质感的深灰色衬衫，肩颈平直有精气神，他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臂，整个人沉稳中带一丝性.感。 　　斯文败类，姜秒脑中闪过这个形容词。 　　他是标准的短碎发，不需多打理，一眼望去清爽利落，五官有立体的美感，组合在一起英气逼人。凌简越从相貌到身材，都带有力量感。 　　不笑时骄矜，笑时略带痞气，这种类型的男生的确很招人。 　　帅是真帅，渣是真渣。 　　姜秒不得不承认，也许她昨晚会答应和凌简越交往，其中有见色起意的成分。 　　知道他是什么人以后，姜秒对他的滤镜碎成粉末。 　　“你想聊什么？”姜秒开门见山问。 　　“聊聊我之前的事。”凌简越认为有必要和她说清楚。 　　“好啊。”姜秒倒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凌简越单手握着咖啡杯，上身向后倾靠着椅背，一副闲散的姿态，语调平缓：“我在你之前，只谈过一个女朋友，昨晚和你提过这事。” 　　他这句话，姜秒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看看，准备立纯情人设了。 　　“我需要告诉你，我朋友很多，包括异性朋友，我们的感情很好。”凌简越顿了下，“女生可能都介意这个，所以我之前一直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哦——”姜秒拖长语调，冷嘲热讽，“就是说，你身边有很多女孩，但是你不想和她们建立稳定的恋爱关系。” 　　果然渣得明明白白，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难怪迟灿说，凌简越这一圈人男男女女，特别混乱。 　　凌简越蹙眉，强调道：“只是朋友。” 　　姜秒腹诽，你说是就是喽，这话和“她只是我的妹妹”根本没差，不就是享受和众多女孩玩暧昧的刺激嘛！ 　　学校里那些传言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姜秒得出结论——凌简越绝对不干净。 　　“我上任女友人不错，她追我的时候，我对她有点好感，也和她提过我异性朋友的事。” 　　“她说不介意，所以我跟她试着交往了一个月。” 　　凌简越沉默了一瞬，随之神色凝重：“事实是她做不到不介意，所以我们分手了。” 　　姜秒差点翻白眼。 　　要只是这样，杭小竹至于每天哭得撕心裂肺？渣男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劈腿！ 　　退一万步讲，难道异性朋友比女朋友还重要？ 　　“姜秒，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凌简越道出重点。 　　他本着把话说明白的态度，但这些话在姜秒听来，她只有一个想法——死渣男，想PUA我？ 　　你惹错人了。 　　凌简越看出姜秒这姑娘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主，他坦白完后，做好了她会提分手的准备。 　　然而—— 　　“凌简越，我觉得我们超般配的！”姜秒满脸堆笑，声音嗲嗲的。 　　凌简越眉心一跳。 　　姜秒继续浮夸的演技：“我特别能理解你，真的，因为我也有很多异性朋友，我好期待能拥有一段不干涉彼此交友自由的恋情。” 　　“就是你啦！”姜秒高兴地拍拍手。 　　不就是膈应人嘛，谁不会似的！眼前的渣男，激起了她熊熊燃烧的战斗欲！ 　　是时候替天行道，治治渣男了！ 　　凌简越当然能看出，姜秒出奇得反常，这姑娘今天一见他，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他再次打量起姜秒，她今天束起头发，露出整张干净白皙的巴掌脸，眉毛细细弯弯，眼睫密长，眸子水灵澄澈。 　　昨晚见识了她的飒爽果决，今天见识了她的古灵精怪。 　　凌简越蓦然笑了。 　　“你笑什么？”姜秒不悦。 　　“姜秒，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他问。 　　“没有呢。”姜秒眨眨眼，很是乖巧的样子，“你又帅又有钱，我超满意的。” 　　凌简越生出无奈，大抵猜测到，姜秒可能是听信了乱七八糟的传闻。 　　有些事他现在解释了，她也不会相信，不如让时间来证明。 　　“凌简越，我们是在谈地下恋情吧？”姜秒故意问。 　　“不是，光明正大的。”凌简越表态。 　　鬼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样，姜秒不买账：“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了。” 　　“我们什么时候约会？”凌简越问。 　　从他嘴里说出“约会”两字，姜秒脑中马上想到酒店和十八.禁，她打了个哆嗦，拿包起身：“完了再说。” 　　“我有事，先走一步。” 　　凌简越目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浮上层层笑意。 　　来之前，他以为和姜秒的关系会到此为止，结果和他想得不一样，凌简越的心情意外不错。 　　姜秒在回去的路上，嘴里碎碎念着诅咒渣男，今天的会面，她更清晰认识到，凌简越绝对是撩妹高手。 　　光是那双深眸，就好像能勾人魂魄一般，又纯又欲。 　　绝对不能掉进渣男的陷阱！ 　　姜秒前脚才进宿舍，后脚就收到凌简越发来的消息。 　　凌简越：【发张你的照片过来。】 　　姜秒猜想，他是要给朋友们炫耀，想到一群男生盯着她的照片，说些不入流的话，姜秒觉得恶心。 　　不过她也没打算拒绝凌简越。 　　姜秒把他定位成敌人，面对敌人的进攻，她绝不应退缩，而该使尽浑身解术奋起反击！ 　　转念间计上心头，姜秒打开手机前置摄像，手机角度偏下，她脖颈后提，挤出双下巴，然后按拍照键。 　　姜秒满意地发给凌简越。 　　当凌简越看到一张脸占满整个手机屏幕的照片时，他抬起的目光逡巡一圈，最后再次落回手机上。 　　从眼尾到唇角，皆是遮不住的笑意。 　　凌简越：【你确定用这张？】 　　姜秒：【就这张。】 　　休想得到我的美照！ 　　我看你怎么用这张照片和朋友炫耀！ 　　本局，胜利！姜秒心情大好，一个人在宿舍里抱着被子偷笑。 　　十五分钟后，她笑不出来了，当她刷到凌简越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凌简越把姜秒的丑照发出来，并配文：【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姜秒。】 　　姜秒盯着这条动态，神色逐渐变得惊恐，她在心底否认：不可能，不会的，凌简越那渣男怎么敢大大方方地发这种朋友圈？ 　　肯定是仅对她可见！这是渣男收买人心的套路，不用在意的。 　　姜秒觉得自己的分析有理有据，暂且松了口气，她要感谢多年来父母和老师的栽培，让她具备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 　　她不甘示弱，同样发了一条仅凌简越可见的朋友圈。 　　【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凌简越。】 　　配图，哈士奇。 　　几分钟后，凌简越给她点了赞。 　　姜秒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她坐在桌前，摊开专业课的书，才看了没多久，手机开始接二连三地弹出消息。 　　她好奇地拿起手机，屏幕上除了姓名不同以外，发来的消息完全一样：【姜秒，你和凌简越在一起了？！】 　　姜秒愣住。 　　不是，这消息未免传得太快了吧？而且，为什么大家都在同一时段来问她？思忖了几秒后，姜秒的脊背上渗出寒意。 　　凌简越发的那条朋友圈是对所有人可见？！ 　　这厮真豁得出去啊！ 　　他不要脸，姜秒要啊！那么丑的照片被全校人看到，她还怎么见人！ 　　姜秒气抖冷，火速给凌简越发消息：【你把朋友圈给我删了！！！】 　　凌简越：【不。】 　　姜秒：【快删！】 　　凌简越：【那你说两句好听的。】 　　我说你大爷！姜秒气得想删了他，没再理凌简越，也没回复其他人的八卦问题。 　　本局，姜秒惨败。 　　她用手平顺胸口，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往后还有的是机会慢慢和渣男作斗争。 　　姜·钮钴禄·秒绝不认输。 　　迟一些的时候，姜秒收到孟西远发来的消息，心情才彻底平复，觉得特别没意思。 　　孟西远：【姜秒，你这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吧？昨天又何必非要演那么一出大义凛然？】 　　姜秒不想背锅，回复道：【我在昨晚我们分手之后，才认识的凌简越，我问心无愧。】 　　孟西远：【才认识一天就和他交往？感情跟我这装纯呢？还是因为凌简越比我有钱？】 　　孟西远：【姜秒，你别做梦了，凌简越就是和你玩玩而已。】 　　姜秒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回复：【孟西远，我们互删吧。】 　　当从没认识过。 　　孟西远是那种热情开朗，但也会害羞的男生，他很少说粗话，偶尔抽烟，对女孩绅士有耐心。姜秒当初看中他这些优点，觉得他是适合过一辈子的人。 　　现在，姜秒也不确定，到底是孟西远伪装得好，还是她看人不准？ 　　大概是后者。 　　不然就不会有她和凌简越这段孽缘了。 　　沈清芸鼓励姜秒自由恋爱，可姜秒现在觉得，她更该相信父母的眼光。 第5章 　　姜秒正发着呆，迟灿风风火火地推开宿舍门，大声喊道：“姜秒，你告诉我！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对不对！” 　　“是真的。”姜秒不可否认。 　　迟灿先是尖叫，随后过来扶住姜秒的肩膀摇晃她：“这怎么可能！你男朋友是孟西远啊！而且凌简越绝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同为舍友半年多，迟灿和姜秒的关系不说多亲密，但她看得出来，姜秒是没什么野心，只想把自己生活过好的人。 　　姜秒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昨晚的情况，迟灿听完后，下巴差点掉地上。 　　“好罗曼蒂克啊。”迟灿感叹，拍拍姜秒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劝你及时和凌简越撇清关系。” 　　“姜秒，你是好女孩，玩不过那种浪子的。”迟灿担心她。 　　“我不信邪。”姜秒心里压着股火。 　　她从来最讨厌那种不尊重女孩，玩弄感情的渣男，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姜秒没想和这种人扯上任何关系，但凌简越主动来招惹，她没法心平气和。 　　昨天是姜秒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偏偏有人还要来落井下石。 　　姜秒和凌简越交往的事，迅速传遍商大的每一处角落，成为校内讨论话题top.1。姜秒收获了史无前例的关注，无论是去教室的路上，还是在食堂吃饭，她都能感受到周围人投来密密麻麻的目光。 　　在此之前，姜秒在商大籍籍无名，因为她既不是一骑绝尘的漂亮，也不是家世背景最显赫，自然隐没在众人中。如今，她因为“凌简越女朋友”的身份，迅速成为焦点。 　　这种感觉可不怎么样。 　　姜秒隐隐发觉，那些目光中包含了很多不怀好意，他们抱着猎奇心理，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姜秒选择无视。 　　她在宿舍楼里碰到过一次杭小竹，姜秒之前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那女孩看过来的目光，让姜秒凭借女生的第六感，猜测出她是凌简越的前任。 　　杭小竹长得的确漂亮，难得不是艳丽风格的美女，气质清新脱俗。姜秒看到她第一眼，想到“国民初恋”这个词语。 　　杭小竹有一双水灵的眸子，她看向姜秒时，姜秒感受到众多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敌意。 　　姜秒再次暗骂凌简越渣，祸害了这么好一姑娘。 　　- 　　凌简越的生活并没受到太大影响。 　　他有自己固定的圈子，朋友都知道什么情况，不熟的人也不敢来招惹他。众人无论是非议还是探究的目光，都只敢在凌简越背后悄悄进行。 　　“简越，事情帮你办妥了。”唐星俊刚从外面回来。 　　“谢了。” 　　一旁不知情的裴凯：“办什么事？” 　　唐星俊：“姜秒不是才和前男友分手，这就跟简越好上了，简越怕学校里有人说话难听，我帮忙处理了一下。” 　　裴凯诧然：“简越，心思够细的啊。” 　　“还行。”凌简越懒懒地回应。 　　“咱们简越对姜秒可是上心的。”唐星俊绕到正在电脑前打游戏的凌简越面前，满脸幸灾乐祸，“不过人家姑娘不买账。” 　　“怎么讲？”凌简越并没有转移看电脑的视线。 　　“别人问姜秒为什么和你交往，你猜她咋说的？”唐星俊笑得一脸坏水。 　　凌简越暂停游戏，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姜秒说她想试试和渣男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唐星俊刚说完就开始捧腹大笑。 　　裴凯听完也笑得直往后仰：“姜秒这句话够我笑一年的。” 　　凌简越气笑。 　　宿舍里洋溢着一阵肆意的笑声，之后裴凯开口：“不怪姜秒误会，你们是不知道，学校里关于咱们的传言都离谱成什么样子了。” 　　很多人想加入他们的交际圈，被拒绝之后，总会有些恼羞成怒的人，便出言诋毁，再之后三人成虎。 　　凌简越他们几人一直觉得清者自清，也根本没把那些谣言放在心上，对于他们而言，强者不屑于与气急败坏的弱者争辩。 　　根本都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只会拉低身份。 　　“简越，你没和姜秒解释一下？”裴凯问。 　　“有说过。” 　　凌简越确定，他对姜秒足够坦诚，从见面第一天起，就没藏着掖着什么。 　　“她不信。” 　　“要不哥几个帮你和姜秒好好解释一下？再或者咱们是不是该出手管管那些满嘴跑火车的人了？”唐星俊出谋划策。 　　“不用，没必要刻意。”凌简越拒绝。 　　裴凯：“你悠着点，好不容易碰上个喜欢的，别因为误会错过了。” 　　“那就是没缘分。”凌简越依旧态度平淡。 　　唐星俊和裴凯互相对望一眼，无可奈何。 　　“子瑜她们知道你交了女朋友，都喊着让你介绍认识呢，简越，你定个时间吧。”裴凯提起这茬。 　　“明晚吧。”凌简越果断地拿主意。 　　裴凯：“简越，你确定姜秒见到咱们那些异性朋友，她不会生气？” 　　“早晚要见，赶早不赶晚。”凌简越神色平和。 　　“行，那我告子瑜一声。” 　　凌简越给姜秒发消息：【明晚有时间没？我想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姜秒正躺在宿舍床上敷面膜，继上次凌简越发朋友圈之后，这两天他们没有联系过。姜秒的原则很简单，敌不动，我不动。 　　看到这条消息，姜秒当即分析出敌人的战术，都说谈恋爱以后，男生最能给女生安全感的行为之一，就是带她见自己的家人朋友，然后女生会获得归属感，继而更信任男友。 　　凌简越算是把女生这些小心思玩明白了。 　　姜秒见招拆招，已经有了应对计划，她回复凌简越：【好呀！】 　　凌简越从“好呀”两个字中，已经猜测出姜秒在憋坏主意，他盯了半晌手机屏，最后给姜秒发消息：【早点休息。】 　　没事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还能跟姜秒聊什么。 　　姜秒看来，凌简越是在欲擒故纵。 　　姜秒：【好。】 　　第二天傍晚，凌简越来女生宿舍楼下接她。姜秒下楼后，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越野，车窗半摇，前排坐着两个不认识的男生，凌简越坐在后排。 　　姜秒只有后排的位置可坐，她拉开后面的车门。 　　“嫂子好！”唐星俊和裴凯齐声嬉笑着跟她打招呼。 　　姜秒马上对号入座，这两个男生应该就是迟灿说的“凌简越身边两个巨有钱的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敢当，各位都是我的学长。”姜秒生硬地回复，脸上不带半分笑意。 　　她讨厌这些人，也没准备给凌简越留面子。姜秒今天特意素颜，连眉毛和口红都没抹，身上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绿毛衣。 　　凌简越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笑而不言。 　　唐星俊和裴凯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知道是什么情况，自然不与姜秒计较。 　　“姜秒，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裴凯，开车的这个是唐星俊。”坐在副驾的裴凯转过身来。 　　“哦。”姜秒应声。 　　她稍微打量了两人，裴凯是中规中矩的长相，说话比较稳重，而唐星俊的装扮偏嘻哈风，打发蜡带耳钉，像是个不良少年。 　　车上这三位公子哥，各有各的特点，凌简越是其中气质最沉稳的。 　　“简越，你怎么不跟女朋友打个招呼？”唐星俊戏谑。 　　凌简越的目光落在姜秒的绿色毛衣上，意味深长道：“毛衣不错。” 　　“我可喜欢这件衣服啦，准备再配个同色系的帽子。”姜秒一本正经地回复。 　　前排的两人努力憋笑中，从后视镜里观察凌简越的反应。 　　凌简越不气不恼，淡声：“好，等会儿我带你去买。” 　　姜秒：…… 　　唐星俊和裴凯再也忍不住，其中一个紧随着另一个放声大笑，笑声在逼仄的空间内格外刺耳。 　　姜秒瞋向凌简越，他笑意清浅地迎接她的目光。他们三次见面，凌简越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无论姜秒怎么尝试激怒他，他皆轻松应对，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这让姜秒感觉自己被拿捏住，她很是不爽！ 　　她把目光别向窗外，不想再看凌简越，越看越气。 　　凌简越和她看同一边的窗外，这姑娘连后脑勺都写着“她很生气”。 　　“简越，你差不多得了。”裴凯看不下去，揭穿他，“姜秒，其实简越这几天挺想你的。” 　　姜秒无动于衷，不客气地回怼：“鬼才信。” 　　“我信。”身旁人接话。 　　姜秒愣住，但她没回头，盯着玻璃，探寻上面模糊的身影。 　　“我有想你。”凌简越再次开口。 　　车里彻底安静，前排的两人连呼吸都跟着放轻，生怕惊扰到后排浪漫的气氛。 　　三人等待姜秒的回应，随后姜秒两手交叉摩挲肩膀：“——咦——我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我们的关系应该还没到讲这种肉麻话的地步。”她义正言辞，“还有，我可没想你，一秒都没想过！” 　　“嗯，看出来了。”凌简越说完，把头偏回自己这边的车窗。 　　前排两声叹息。 　　街景倒退着从眼前流过，姜秒在心底庆幸：好险，差点中了他的招。 第6章 　　车在一处私人会所前停下。 　　他们下车往里走，姜秒走在凌简越旁边，发现自己的身高刚及他肩膀位置，目测他身高在一八五往上。 　　唐星俊和裴凯少说也有一米八，这三个男生站一起，像坚固的城墙，无形中给姜秒制造出压迫感。 　　他们没让服务员接待，轻车熟路地朝着包厢走去，看样子是常客。凌简越双手抄兜，目视正前方，没刻意对姜秒表现出殷勤。 　　自从在车上姜秒终结了话题之后，凌简越便没再理她。唐星俊和裴凯不时找话题，凌简越偶尔搭腔。 　　姜秒摸清一点点凌简越的性格，他骨子里足够傲，并且不像是有耐心的人。 　　姜秒没所谓，凌简越真生气了，她才高兴呢。 　　推开包厢门之前，裴凯给姜秒打了个预防针：“今天来的都是我们认识七年以上的好朋友。” 　　姜秒在思索这话中的深意。 　　唐星俊更直白道：“里面女生多，但真的只是朋友。” 　　姜秒恍然，想起凌简越说的“我异性朋友多”，以及他自称因为“异性朋友”而和前任分手。 　　呵，鸿门宴啊。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意的。”姜秒说着别有深意地瞥凌简越，字正腔圆，“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凌简越偏头看她，眼神玩味：“那你讲讲。” 　　姜秒不理他，径直推开了包厢门，随后看清里面的场景，她站住脚步。 　　包厢很大，设施布置和KTV差不多，但各方面细节流露出高级感。里面差不多有二十号人，只有四五个男生，剩下全都是女生。 　　姜秒一眼扫去，个个都是气质美女，类型各异，浓妆的，淡妆的，身材逆天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姜秒身上，气氛宁谧，只有静音的大屏幕在变换画面。 　　她慢慢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绿毛衣，脑海中缓慢输出评价：土出天际。 　　凌简越说带她见朋友，姜秒自然以为是一群满嘴荤段子的浪.荡公子哥，所以她才故意穿这么一身。 　　哪想凌简越会带她来见这么多美女！万花丛中，姜秒被秒成渣，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要知道是这情形，她绝对要穿战袍的！ 　　凌简越肯定是故意要看她出糗的！这厮太坏了！ 　　姜秒瞪了他一眼，虽没看见凌简越脸上有表情，但他心里肯定在笑！ 　　姜秒这气不打一处来。 　　“嗨，你好！” 　　最先有个女孩上来打招呼，然后大家都拥过来跟姜秒打招呼，作自我介绍。姜秒被一群美女簇拥在中间，感受到大家热情似火，她头回经历这种场面，神情茫茫然。 　　人太多了，姜秒根本记不住所有人的名字，每个女孩和她说话的时候，姜秒下意识的想法都是——她好漂亮啊！ 　　凌简越身边有这么多美女，要说全是纯友情，姜秒打死都不信！ 　　这正常吗？显然不正常。 　　就在姜秒思绪乱作一团时，凌简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旁扯了下。 　　“你们别把她吓着。” 　　凌简越拉着姜秒过去坐下，他让姜秒坐在里面，他坐靠外的地方。 　　“凌简越护短呢！”有个女孩笑道，“咱们人这么多，姜秒一下肯定记不住，以后多见几次面就熟了。” 　　于是大家继续唱歌聊天，姜秒这才得以放松地喘口气。 　　“凌简越，你故意的吧？为什么不提前说有这么多女生？”她兴师问罪。 　　凌简越眉梢一挑：“都是朋友，没必要刻意提男女。” 　　姜秒冷笑，她不信。 　　她倾向于相信迟灿说的“凌简越那一圈人，男男女女，混乱得很”，想到凌简越不知道碰过多少女孩，姜秒生理性厌恶。 　　“姜秒，你好，我叫苏子瑜。”对面的女孩和姜秒打招呼。 　　苏子瑜梳着脏辫，画重色眼影，右耳一排耳钉，说话也酷酷的，是机车风格的女孩。 　　“你好。”姜秒礼貌打招呼。 　　她今天本没打算给凌简越的朋友们好脸色，谁想见到的是一群女孩，姜秒便不好意思表现出敌意。 　　“我、简越、星俊、裴凯四个人，从刚上小学就认识了，是死党。”苏子瑜进一步说明。 　　姜秒露出惊讶，六七岁时认识的朋友竟然到大学还能保持密切的联系，而且是四个人，可想而知他们的深厚友情。 　　姜秒和小学的同学基本都没有联系了，她只有一段超过十五年的友情，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惜目前人在国外。 　　“你也是商大的吗？”她问苏子瑜。 　　“我不是，我是电影学院音乐系的。”苏子瑜打趣道，“商大要是有音乐系，我就转过去了。” 　　姜秒笑，她喜欢苏子瑜这种性格爽朗的女孩。 　　两人正聊着，唐星俊插话：“芝芝呢，她怎么没来？” 　　“芝芝今天有事，过不来。”苏子瑜回答完，告诉姜秒，“我们这一群人基本都是学渣，但我们有个学霸朋友叫白芝芝，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好。”姜秒应下。 　　苏子瑜开朗健谈，姜秒和她比较聊得来，话题基本没断过。聊了一会儿后，她们俩加了微信，裴凯和唐星俊也趁机加了姜秒。 　　凌简越坐在旁边玩手机，偶尔抬眼看姜秒。 　　“姜秒，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随便找我们谁，都会替你摆平。”苏子瑜仗义放话，“简越的女朋友，就是我们自家人。” 　　姜秒干笑两声，没接这话。 　　唐星俊见缝插针：“姜秒，有事直接找你男朋友，没有简越摆不平的事。” 　　姜秒腹诽，就吹牛吧，真有事她也不会找凌简越的。 　　“姜秒，我跟你说，简越的手机号特好记，炸.弹号。”裴凯给她背了一遍。 　　凌简越的手机号前三位和姜秒的一样，剩下全是相同的数字，姜秒想不记住都难。 　　“你怎么办的这号？”她好奇地问凌简越。 　　“你想要？”凌简越侧头，问姜秒。 　　他的漫不经心，在姜秒看来是得意洋洋，一副骄者自恃的神态。 　　“并没有！”姜秒转回头。 　　裴凯伸手想拿烟灰缸，不小心碰倒了没盖紧的饮料，饮料有一些洒在姜秒的手机上。 　　她刚反应过来，凌简越已经抽了两张纸巾递来。姜秒盯着他的手怔了一瞬，然后无视他，自己抽了纸巾擦手机。 　　姜秒有些感情洁癖，她嫌凌简越脏。 　　凌简越把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继续看手机。 　　其他人互相递了眼神，都假装没看到。 　　苏子瑜找话题缓解气氛：“对了，姜秒，其实今天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嗯？” 　　“简越遇见你那晚，我也在酒吧。”苏子瑜竖起大拇指，“当时看到你甩前男友的场景，我想说特霸气。” 　　“惩恶扬善治渣男嘛！”姜秒指桑骂槐。 　　苏子瑜：“简越，你就是那时候动的心吧？” 　　姜秒的余光瞥到，凌简越点了下头。 　　大可不必这样，姜秒试着还原他的心理，不过是富家公子哥图一新鲜乐呵罢了，谈真心就虚伪了。 　　她没看到的是，凌简越的眸光里藏着宠溺。 　　“我这人运气不好，总能碰到渣男。”姜秒说着故意问凌简越，“你是渣男不？” 　　“不是。”凌简越明明白白地回答她。 　　他的神色凛然坚定，就像姜秒第一晚见他的情形，要不是后来知道了凌简越的底细，她真要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也对，谁会承认自己是渣男呢。”姜秒句句犀利。 　　凌简越蓦然弯唇，手肘搭在桌面上，慢条斯理地问姜秒：“那你是渣女吗？” 　　“你……”姜秒气得哑口无言。 　　旁边几人笑喷。 　　姜秒沉着脸，十分不满地看凌简越，那厮居然还在笑，她心里恨恨地骂了句混蛋。 　　“让开，我要去洗手间！”姜秒起身。 　　凌简越未动分毫，语调懒散：“姜秒，你是不是应该对男朋友的态度客气点？” 　　姜秒憋着火点点头：“对，应该的。” 　　然后—— 　　“滚开。”姜秒冷清清地甩出一句。 　　面对这种调.戏行为，她彻底失去耐心。 　　凌简越轻声笑，然后起身给姜秒让路，目送她气鼓鼓地离开包厢。 　　旁人惊呆，一是没想到姜秒脾气这么爆，二是没想到她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凌简越留。 　　姜秒就是要凌简越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要他明白，他当初不该招惹她。 　　姜秒不知道的是，凌简越全然不在意，因为今天到场的全都是挚友。人在真正的好朋友前面，不会顾虑面子问题。 　　“简越，你怎么得罪姜秒了？”苏子瑜好奇。 　　凌简越耸了下肩，从桌上摸过一支烟，点火。刚才姜秒在旁边，他忍着瘾没碰烟。 　　唐星俊：“这我必须要替简越说两句，天地良心，咱们简越真没做任何对不住姜秒的事。” 　　“那她怎么一直骂简越渣男？”苏子瑜乐道。 　　裴凯：“一言难尽。” 　　唐星俊：“简越要真是渣男，这会儿就没有姜秒什么事了。” 　　苏子瑜：“能抵得住简越魅力的小姑娘，姜秒算是我见到的头一个，我欣赏她。” 　　裴凯问凌简越：“姜秒这样对你，你真不生气？” 　　“还好。” 　　唐星俊搭腔：“毕竟姜秒是简越第一个动心的姑娘。” 第7章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来提醒他们，说饭菜已经上齐，众人准备从包厢转移去吃饭。 　　苏子瑜：“等一下，姜秒还没回来。” 　　“不用。”凌简越接话，“她已经走了。” 　　“啊？姜秒微信上告你的？”苏子瑜问。 　　“不是。” 　　凌简越从开始就看出来，姜秒一心让他难堪，刚才她说去洗手间只是借口，早就溜之大吉。 　　唐星俊嬉笑着摇头：“绝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谈恋爱的。” 　　“走吧，去吃饭。”凌简越率先走出包厢。 　　二十几人分了两桌就餐。 　　好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的话题层出不穷，饭桌上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咱们在座的，认识简越最晚的，也有七八年了，大家一直都好奇，简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今天一见姜秒，我就觉得她挺特别的。”有女生聊到这个话题。 　　“要不是咱们的原因，简越可能早就脱单了。”另一女生道。 　　唐星俊：“自己人别讲这些。” 　　裴凯：“也就邪门，初中那会儿，人家别的年级男女生比例都差不多，就是到了咱们这届，男女比例3:7。” 　　一阵哄笑声。 　　这些女生和凌简越他们是初高中六年的同学，那会儿全班人心向齐，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留下数不清的回忆杀。而且他们父母的生意互相之间会有交集，大家的感情自然就更深厚。 　　在少年时期，他们就曾许下今生朋友最大的豪言壮语。 　　有趣的是，大家关系好，可就是没凑成两情相悦的一对。 　　唐星俊多喝了几杯，开始感性发言：“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我就希望我们的友情永远不变！” 　　唐星俊：“在我心里，朋友永远第一！” 　　裴凯：“赞同！” 　　大家看向凌简越，他举杯示意。 　　苏子瑜：“走一个！” 　　玻璃杯热烈地碰撞在一起，倒映着一张张兴奋的面孔，每当这种时刻，他们总会怀念起青春中热泪盈眶的时光。只要友情不变，美好就不会消失。 　　苏子瑜突然想到：“简越，姜秒不会是因为看到你有这么多异性朋友，所以气走了吧？” 　　“不是。”凌简越确定，“托你们的福，姜秒今天算是收敛了。” 　　他今天要是带姜秒见一群男生，指不定姜秒还要怎么作。 　　众人又是一阵笑。 　　苏子瑜：“简越，你最好再和姜秒解释一下。” 　　其他女生附和：“对啊，你喜欢她的话，就表现得上点心。” 　　凌简越想了下，拿起手机给姜秒发了条消息。 　　“上心归上心，但同一件事反复解释就没意思了。”他面色平和道。 　　- 　　姜秒从会所溜出来以后，打车回学校。 　　她心情郁结，今天本想将凌简越一局，哪知再次遭遇滑铁卢。姜秒确定，凌简越没安好心，谁家男朋友会带女朋友去见那么多异性朋友？ 　　这不是示威是什么！他摆明了是想给姜秒制造危机感，让她以后好好表现？这混球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姜秒愤愤地想。 　　孟西远当初要是敢这么做，姜秒绝对马上和他翻脸。 　　回宿舍以后，她收到凌简越发来的消息：【我和她们没有超出朋友以外的任何暧昧。】 　　姜秒冷笑。 　　给个巴掌给颗枣，这渣男算是把PUA人大法玩得明明白白了。 　　从和凌简越交往起，姜秒是一次都没占到过上风。几次交手之后，她不得不从心底承认，凌简越是强敌。 　　姜秒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秒回复他：【我相信，因为我也有很多异性朋友，我和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呢。】 　　凌简越：【我不会干涉你的交友自由，别越界就行。】 　　姜秒翻白眼：【放心，我可不是寡廉鲜耻的人。】 　　谁像你！ 　　姜秒决定必须拿出点实际行动给凌简越看看，但她其实连同性朋友都不多，更别提异性朋友了。她一直认为，知心好友有一个就足够。 　　真朋友不多，假朋友总能凑几个过来。姜秒开始翻通讯录，把初高中班上的男生罗列出来，排除有对象的，再排除外地和实在不熟的，最后还剩七八个，她开始挨个联系。 　　很快姜秒就凑成了局，约他们过两天去“年轮”叙旧。姜秒知道，凌简越那一行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去“年轮”喝几杯。 　　聚会当天，姜秒一下课就过去酒吧，她先巡视一圈，没看到凌简越。她没提前告诉凌简越她会来“年轮”，是为了给他意外的“惊喜”。 　　反正这次碰不到，下次也能碰到，姜秒今天就当是纯叙旧了。 　　她约的三个男同学已经到场，姜秒过去坐下，和他们聊起来。大家才毕业分开没几年，而且刚上大学，身上都还带着少年气，没一会儿便打开了话匣子。 　　“姜秒，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们，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和谁的关系都是不近不远的。”有个男同学说道。 　　姜秒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发现我朋友不多，所以想和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从小到大，她和身边人的关系都还行，但和谁也没有特别亲密，姜秒一直觉得这种人际交往方式最有安全感。 　　“以后我们聚会也叫上你。”男同学说道。 　　“没问题。”姜秒答应。 　　“毕业后，你回去看过老师吗？” 　　姜秒摇头：“但过年的时候我有给老师发祝福消息。” 　　“等暑假的，咱们约个时间去看看老师吧。”有人提议。 　　姜秒同意，她的高中时光虽过得普普通通，可毕业后回想起来，也有不少值得留恋的记忆。 　　“对了，姜秒，你知不知道，当时咱班有个男生暗恋你两年，直到毕业都没敢和你表白。” 　　姜秒震惊：“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男生们笑：“樊超啊！” 　　“真的假的？”姜秒难以置信，用诧异的目光扫向三名男同学。 　　她印象中，樊超长得帅气，篮球打得也好，班上有几个女生喜欢过他。樊超是副班长，为人热情，经常帮助同学，是个温暖的男生。 　　姜秒一点儿都不知道樊超喜欢过自己，此时突然听同学提起，她感觉特别惊奇。 　　“他为什么没表白？”姜秒不解。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男同学提醒姜秒，“你长得好看，刚开学时男生们就注意到你了，有个男生给你递情书，你记不记得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姜秒记得，她当时没收情书，而且特别大声地告诉那个男生“我是不会在高中时期谈恋爱的，请不要影响我考重点大学”。 　　凭实力劝退其他想表白的男生。 　　她那时大放厥词，然而最后念了个三本。 　　“樊超毕业后出国了，要不然也许你俩能在一起？”男同学猜测。 　　“姜秒，你现在有男朋友没？” 　　姜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有的。” 　　虽然她不觉得和凌简越是真正的情侣，却也不能否认他们正在交往。 　　话音才落，姜秒看见了凌简越。 　　他们一行六人，其中有两个女孩，一个女孩正挽着唐星俊的胳膊，两人看起来是情侣。 　　凌简越从对向走来，他也看到了姜秒。见姜秒和几个男生坐在一起，他没有贸然上前打招呼，仅抬手与姜秒示意了一下。 　　他坐在姜秒斜对面的位置，两人偏个视线便能看到对方。 　　裴凯坐在凌简越旁边，问道：“不去打个招呼？” 　　“先不用。” 　　见到凌简越，姜秒挺直脊背，抖擞着燃起了战斗精神。她得让凌简越明白，她也有要好的异性朋友！ 　　“姜秒，你和我们出来喝酒，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吧？”男同学问。 　　姜秒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调：“放心吧，不会的，他也经常和其他女生一起出去喝酒，我也不在乎。” 　　“什么情况？” 　　“大家都是玩玩而已啦。”姜秒敞开了说道。 　　她瞥了眼凌简越，他在和朋友们聊天，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姿态随性惬意，他并没有往姜秒这边注意。 　　男同学当姜秒开玩笑：“别逗了，姜秒，你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 　　姜秒笑了笑，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又聊回了高中时代的事，说起曾经的同学现在在哪上学，几个男生风趣健谈，姜秒和他们聊得挺高兴。 　　过了一会儿，有穿着衬衫打领结的服务员走来，往姜秒这桌放了瓶酒：“这是其他客人送的。” 　　“喔，这酒贵着呢，谁这么大方？”男同学惊奇。 　　姜秒自然知道是谁，嘴上搪塞道：“我们学校很多学生都会来这，应该是碰到熟人了。” 　　“你们商大的学生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挥金如土。”男同学打趣道。 　　姜秒扯出生硬的笑意。 　　手机响了一声。 　　凌简越：【需要我去和你朋友打个招呼吗？】 　　姜秒：【不需要，请不要打扰我与朋友叙旧。】 　　凌简越：【好。】 　　姜秒继续和同学聊天，凌简越送的那瓶酒，她一口都没碰。她的目光有时无意落向斜前方，凌简越和朋友们谈笑风生，姜秒再没对上过他的视线。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姜秒和异性相处，这倒让姜秒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她处心给凌简越找不快，结果被轻而易举地忽视。 　　他们那圈人，果然是玩得开。 第8章 　　姜秒把这种情况代入正常恋爱中，她肯定不能接受。 　　后来凌简越那边又来了两个女孩，他们熟络地攀谈，凌简越绅士地帮女孩倒酒。聊到有趣的话题时，他眉心舒展，唇角噙着笑意，优雅又懒散。 　　有个女孩并不知道姜秒的存在，从旁抽了张椅子坐下，正好挡住姜秒和凌简越。 　　姜秒想，这才好，眼不见心为净！ 　　反正就算不是为了气凌简越，姜秒今天和昔日同学的叙旧也觉得高兴，她意外听说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不知不觉聊了两三个小时，姜秒正想提议去吃晚饭，就接到了沈清芸打来的电话。 　　话筒里传来哭腔：“秒秒，你爸他……家暴我……” 　　姜秒一听，这还得了！ 　　“妈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她起身匆匆和男同学们告别，“我这有急事，咱们下次再聚。” 　　“行，你快去办你的事。” 　　姜秒边往酒吧外跑，边问沈清芸：“妈，你现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告诉姥爷没？” 　　“还没……秒秒，你先回来再说。”沈清芸说话的时候像个无助的孩子。 　　“好，我已经打上车了，马上就回去！” 　　酒吧门口打车方便，姜秒火急火燎地拦下辆出租，然后直奔家里。 　　凌简越追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姜秒的人影。 　　出租车刚开出一段路，姜秒收到凌简越发来的消息：【出什么事了？】 　　姜秒：【没事。】 　　手机安静了几分钟后，她又收到一条消息。 　　凌简越：【姜秒，我没有和你玩。】 　　姜秒没回复。 　　总不能让她相信凌简越对她是真心的吧？姜秒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她现在没心思想凌简越的事，满脑子都是姜淮在动手打了沈清芸。姜淮在平日不苟言笑，这些年与妻子、女儿的交流逐日变少，但从没有流露出过暴力倾向。 　　姜秒能接受姜淮在的冷淡态度，但如果他真动手打了沈清芸，姜秒一定会跟他斗争到底。 　　工作日的晚八点，路上车流如川，连高架上都是停停走走，姜秒只能干着急。 　　路上经过某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是一幅慈爱的父亲抱着女儿的温馨画面。 　　姜秒记起，她小时候，姜淮在也是很宠她的。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姜家的别墅门口，姜秒下车后冲回家里。 　　沈清芸正坐在沙发前，拿着纸巾抹眼泪，看到姜秒回来，她委屈地喊了声：“秒秒。” 　　姜秒过去将她好好检查了一遍，看到她除了眼睛红通通外，身上没受什么伤，这才松一口气。 　　“我爸打你哪了？”她问沈清芸。 　　旁边姜淮在愠怒道：“我没动她一根头发！” 　　姜秒重新打量父母，一个受了极大的委屈，一个阴沉着脸。姜秒和姜淮在的关系是生疏了很多，但还没到敌对的地步，而且姜秒觉得他不至于说谎。 　　“妈，怎么回事？” 　　沈清芸哭得梨花带雨：“你爸他吼我，这是态度上的家暴。” 　　姜秒突然哭笑不得。 　　现年四十三岁的沈清芸女士，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委屈，结婚前父母哥哥宠，结婚后老公宠。姜秒记忆中，沈清芸感冒发烧的时候都会哭，娇贵的小姐性格从没改过。 　　“沈清芸，你能不能消停消停？你总这么作，我很心累！”姜淮在强压着恼火。 　　“结婚的时候，你明明说喜欢我撒娇、折腾，现在嫌我烦，说白了你就是心里没我了！”沈清芸说着抽泣了两下。 　　姜淮在不满：“别在秒秒面前说这些，咱俩的事私下自己解决！” 　　姜秒平静地打量眼前的中年男人，姜淮在是同龄人中难得没有发福的，眉宇中锁着严肃，身上有长久阅历累积出的气质，这样的男人，越到中年越有魅力。 　　再结合姜淮在这些年对家里的态度，要说他在外面有人，姜秒觉得很有可能。 　　“我今年十九周岁，已具备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你们没必要对我避讳什么。”姜秒给沈清芸递了张纸巾后，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摆放的凹形沙发，一家三口一人坐一个方向。 　　姜秒的话把周围气氛带入沉寂，沈清芸擦干眼泪，一时没再闹脾气。姜淮在皱紧眉头，脸色黯淡至极。 　　“爸，妈，你们不停地吵架、冷战，婚姻根本没有质量可言，要不考虑分开吧。”姜秒都觉得心累。 　　冗长的沉默后，姜淮在开口：“秒秒，我和你妈的事，不用你管。” 　　沈清芸紧跟着说：“秒秒，你把自己的生活操心好就行。” 　　摆明了还是都不想离，姜秒再多说也没意义。 　　“秒秒，你和你男朋友是什么回事？”姜淮在转开话题，问起孟西远。 　　“分了。”姜秒顿了下，又补充道，“本来在一起好好的，结果他说厌就厌了，什么预兆都没有。” 　　姜淮在不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含沙射影，但面对失恋的女儿，还是安慰道：“你还年轻，慢慢来，会遇到正确的人。” 　　“算了，我看人的眼光不行，以后你们帮我挑个合适的，我听你们的。”姜秒的确没信心了，“反正我也不相信爱情。” 　　尤其是看到沈清芸和姜淮在，她就知道再好的爱情都会变质。 　　姜秒没提凌简越，潜意识里他就是个过客。 　　“别说混话。”姜淮在厉声。 　　姜秒沉默，她没想激怒父亲。 　　偌大的厅堂寂静如斯，沈清芸和姜淮在皆是心事重重，姜秒倒是一直很平静。 　　最后，她先起身：“我上楼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回到自己房间后，姜秒并没有睡意，想找人聊天，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唐敏。 　　唐敏是姜秒最好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挚友，两家大人互相认识，她俩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唐敏比姜秒大一岁，高中毕业后去了芝加哥留学。 　　姜秒算了下时差，美国那边现在是早上，她给唐敏发消息，说想找人聊天。 　　一分钟后，唐敏发来越洋视频。 　　“秒秒，你怎么了？” 　　于是姜秒把父母吵架的事告诉唐敏，诉说自己的烦闷。 　　“我爸应该是外面有人了，他不愿和我妈离婚，估计是怕损伤自己优质企业家的形象。”姜秒只敢和唐敏说这话。 　　唐敏：“也不见得，有的伴侣就是合不来又分不开，但这也是爱。” 　　姜秒笑：“敏敏，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你和卫哲？” 　　唐敏在国内读高中时，有一个男朋友，姜秒也认识。唐敏出国两年，和异地恋男友经历数次分分合合。 　　唐敏叹气：“在一起痛苦，分开也痛苦，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平衡的方法。” 　　姜秒：“谁让你事业心重，还想在国外读研读博，一下子七八年跨国恋，谁受得了？” 　　唐敏：“所以我和他要是能熬过这段，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分开。” 　　姜秒：“那就祝福我们唐小姐有一段荡气回肠的绝美爱情。” 　　唐敏：“你呢，和孟西远怎么样了？” 　　姜秒最近光顾着和凌简越斗智斗勇，忘记告诉唐敏，她和孟西远分手的事。 　　“我换男朋友了。” 　　唐敏：“我去！什么情况？” 　　姜秒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并侧重描述凌简越的渣男行径。唐敏先是把孟西远痛骂了一番，然后兴致勃勃地和姜秒讨论起凌简越。 　　唐敏：“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帅，能让你见他第一面就答应和他交往？” 　　姜秒：“我是倒霉加一时鬼迷心窍。” 　　唐敏：“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姜秒：“渣男的一见钟情简直不要太廉价好吧？” 　　唐敏：“那还有一种可能，虽然他渣，但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姜秒：“快算了吧，你是没见他身边有多少漂亮女孩，而且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只是朋友，我真不信。” 　　唐敏：“这点我也不信，而且我不能接受我男朋友有很多交往密切的异性朋友。” 　　姜秒：“我也不接受。” 　　她们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长篇大论，最后唐敏那边快到上课时间，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通话。 　　姜秒在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姜淮在把她送回学校。 　　两人沉默了一路，姜秒没觉得不自在，她这些年和父亲的话本来就不多。 　　车停在商大门口，姜秒解开安全带：“爸，我下车了。” 　　“嗯。” 　　姜淮在目送女儿进了学校，心里涌上一些复杂的情绪。 　　姜秒回宿舍拿上课的书，迟灿告她：“昨天杭小竹来找你了。” 　　“杭小竹？” 　　姜秒奇怪，凌简越的前女友来找她做什么？ 　　迟灿：“嗯，她好像有话要对你说。” 　　姜秒心里惦记着这事，上午的课没怎么听进去，等到中午的时候，她主动去杭小竹的宿舍敲门。 　　开门的正是杭小竹，她看见是姜秒，脸上露出惊讶。 　　“我舍友说，你来找过我？”姜秒温和地问，表现出自己没有敌意。 　　毕竟，她对杭小竹的好感比对凌简越多。 　　这女孩看起来很乖巧，皮肤白皙灵眸闪动，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极有亲和力。 　　“嗯，我有话想跟你说。”杭小竹小心翼翼地看姜秒，“你方便吗？” 　　她俩是凌简越的前任和现任关系，杭小竹害怕姜秒会排斥与她交谈。 　　姜秒看在眼里，大方地回应：“方便的，你想讲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秒秒的爱情观其实一直受父母的影响很大~ 第9章 　　杭小竹的宿舍里没别人，姜秒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杭小竹刚给她倒的热水。 　　“你叫姜秒是吗？”杭小竹问。 　　她的声音温润清甜，像是阳光下潺潺的溪水，姜秒觉得这女孩气质干净，相处起来很舒服。 　　姜秒心里感叹，凌简越的眼光不错。 　　“嗯，我叫姜秒，你可以敞开了聊，不用有顾虑。” 　　宿舍暖阳斜照，光在杭小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女孩的皮肤白润剔透，眼眸清澈见底。 　　杭小竹抿了下唇，过了一会儿，她缓声开口：“姜秒，我就是想劝你，保护好自己，别受伤。” 　　姜秒的心脏被温暖触动，她忍不住想，杭小竹是什么人间小天使？ 　　她再想到这么好的女孩，曾因为凌简越而难过得不能自已，姜秒忍不住咬牙切齿。 　　“杭小竹，凌简越当初到底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你都说出来，我一定给你想办法报仇！” 　　在凌简越和杭小竹之间，姜秒无条件站后者。 　　杭小竹眨着眸子看姜秒，对她的话语表现出十分不解。 　　姜秒打开天窗说亮话：“实不相瞒，我不喜欢凌简越，但他先来招惹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杭小竹怔了几秒后，蓦然笑起来，露出几颗贝齿，清甜可爱。 　　“所以你和凌简越当初是怎么回事？”姜秒迫不及待想听另一个视角的故事版本。 　　杭小竹娓娓道来：“我第一次见凌简越，就喜欢上他了，然后我就开始追他。” 　　“凌简越那时拒绝了很多女孩，理由是不喜欢，然后他也拒绝我了。我问他为什么，凌简越和我说，他有很多关系好的异性朋友，他不想因为谈恋爱而影响与朋友的关系。” 　　“他拒绝我的原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说明我是与众不同的，那时我真的很喜欢他，特别想和他在一起，我跟凌简越说我不会介意他的异性朋友，他才同意交往试试。” 　　姜秒听到这里，目前杭小竹的叙述和凌简越那时说的话版本一致。 　　杭小竹的话开始有了转折，情绪跟着波动：“但在一起后，我发现凌简越的异性朋友实在太多了！而且都是美女！” 　　“没错。”姜秒赞同。 　　杭小竹：“你知道吗，凌简越对他那些异性朋友比对我还好，他们有时候半夜都会在一起，这正常吗？” 　　“不正常！”姜秒愤慨。 　　杭小竹：“我身为他女朋友，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在异性朋友的事上，凌简越根本不顾虑我的感受。我不相信，他和那些女孩全都是纯友谊！” 　　“我也不信！”姜秒与杭小竹达成一致看法。 　　杭小竹：“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有一次我偷偷跟踪了凌简越，看见他们三个男生进了一家酒店，几小时后，他们和四五个女孩一起出来的！” 　　“简直渣得人神共愤！”姜秒握紧拳头，“脏男人！” 　　杭小竹：“我气炸了，当时就跑去质问凌简越，然后他提了分手。他心好狠，当场把我拉黑，还说以后不要再联系，做错事的人是他，他居然还这样对我！” 　　姜秒气得浑身颤抖，见杭小竹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就知道这姑娘当初受了多大的委屈。 　　凌简越的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我特别喜欢凌简越，分手后难过了很久。”杭小竹揉了揉发红的鼻子，“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不值得。” 　　姜秒为她鼓掌，赞赏杭小竹：“没错，为渣男心碎不值得！” 　　杭小竹：“我被伤过，我不想其他女孩再重蹈我的覆辙，所以才会想劝你。” 　　“凌简越他没有心。” 　　姜秒感受到杭小竹的善意，重重地点头：“始终是我们女孩最心疼女孩。” 　　姜秒现在不止自己反感凌简越，还替杭小竹抱不平，她左思右想，觉得必须得给凌简越找点不痛快。 　　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杭小竹，凌简越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姜秒目光坚定地向杭小竹伸出手。 　　杭小竹先是不明所以，随后莞尔，握住了姜秒的手。 　　- 　　下午的课，凌简越几人没去上。 　　唐星俊：“晚上去哪个场子？” 　　裴凯：“子瑜说她们学校那边刚开了家酒吧，要不去试试？” 　　凌简越没搭腔，他在想昨天姜秒匆匆跑出酒吧的事，不知道她遇到什么麻烦。 　　见他不说话，唐星俊调侃：“简越，想姜秒呢？” 　　凌简越的沉默，代表无声的回答。 　　裴凯：“想她就去找她啊。” 　　“算了。”凌简越语气无澜，“她对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根本没办法和平交流。 　　“你说你们这恋爱谈得有啥意思？交往一周多了，连手都还没拉过。”唐星俊看不下去，“我和我女朋友交往一礼拜时，你猜我们都进展到哪步了？” 　　凌简越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唐星俊：“简越，女孩是要哄着的，你去和姜秒服个软，说点好听的情话，我保证你们的感情火速升温。” 　　裴凯：“拉倒吧，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简越对人服过软？” 　　唐星俊：“那就没办法了。” 　　凌简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随手拿起来看，没当会有什么特别。 　　再然后，他把手panpan机拿近，目光锁定姜秒的名字。 　　第一次，她主动联系他。 　　姜秒：【凌简越，晚上我们去唱歌吧。】 　　凌简越猜这姑娘没安好心，却还是笑着回复了：【好。】 　　他想见她。 　　姜秒：【你多叫点朋友，我也会带朋友过去，人多热闹。】 　　凌简越：【好。】 　　他猜测，姜秒八成是要带一群男生过来，就像昨天在酒吧，她得意地用自己的方式向他示威。 　　“晚上去唱歌，定最大的包厢。”凌简越拿了主意。 　　裴凯：“你居然想去唱歌？” 　　“姜秒要去。”凌简越玩味道，“场地要大，不然我怕不够她发挥。” 　　“——喔——” 　　裴凯和唐星俊起哄，紧接着开始订场子和联系朋友。 　　晚七点，凌简越一行人到达KTV，他把定位发给姜秒，之后坐在位置上，和朋友们闲谈。 　　他们来了十几个人，依然女生居多。唐星俊搂着女朋友在一旁亲昵，其他女孩知道姜秒等会儿要来，都挨着裴凯坐，特意给凌简越旁边留出空位。 　　有人好兴致地开始点歌唱，但包厢空间大，场子难以完全热起来，大家都指着姜秒能多带点朋友来。 　　凌简越心不在焉地叼了根烟，昏暗中烟雾缭绕，他的目光不时瞥向门口，带着隐隐期待。 　　“简越，我听说昨天姜秒和好几个男生在一起喝酒，你当时啥感受？”苏子瑜探究地问。 　　“没什么感觉。”凌简越当时的确心境平和。 　　“你说姜秒等下会不会挽着一大帅哥进来？”苏子瑜打趣道，“我感觉她为了气你，什么方法都能想出来。” 　　“她气不到我。”凌简越心里有数。 　　在他看来，姜秒的那些招数，跟小孩过家家似的。她的心思，凌简越窥一眼便知全貌。 　　他散漫地呼出一口烟雾，目光再次落向门口。 　　门被从外推开，下一刻，姜秒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她穿了件竖纹衬衫，搭配牛仔半身裙，化了淡妆，披散着长发，清爽靓丽。 　　凌简越的目光在姜秒身上定了几秒。 　　姜秒一眼便看到人群中最惹眼的凌简越，包厢里光线暗淡，他面前还有未完全散尽的烟雾。男人精致的五官显得不够真切，却又在不匀称的光影下，描出锋利的线条。 　　姜秒的笑容更加绽放，朝凌简越大幅度招了招手。 　　这一瞬，凌简越的呼吸窒住，几乎要忘记姜秒对他只可能是心怀不轨。 　　除了他们见面的第一晚，后来姜秒再也没给过他好脸。 　　凌简越刚想起身过去，才发现姜秒身后藏着一个女孩，除此之外，她没带其他人来。 　　众人都很意外，接着他们和姜秒打招呼。 　　“你们好呀！”姜秒热情回应，脸上倒映着难掩的快乐。 　　她知道，凌简越的城府在她之上，轻而易举能破解她的小心思，但他绝对猜不到姜秒接下来给他准备的“大惊喜”。 　　“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姜秒说着往旁迈出一步，露出身后的女孩，“杭小竹！” 　　杭小竹笑意甜美，佯作第一次见面：“你们好。” 　　众人愕然，凌简越的脸色顷刻沉下，眸底如墨。 　　不知是谁按下了静音，偌大的包厢宁谧无比，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尴尬和诧异。 　　现任与前任手挽手同时出现的经典画面，大家恐怕此生只会见这一回。 　　绝了。 　　姜秒对大家的反应相当满意，尤其是凌简越，他蹙起眉头，代表他很不悦。 　　终于扳回一局，姜秒可不懂见好就收，继续开启得意又浮夸的表演。 　　“我和杭小竹一见如故，然后马上就建立起金兰之情，所以我想把我的好朋友介绍给大家认识！”姜秒说着和杭小竹摇了摇拉着的手。 　　她们是统一战线的友军，都怀揣对凌简越巨大的不满，所以今天姜秒提出馊主意后，杭小竹当下答应。 　　姜秒甚至在心里给这个组合起了名字：抗.越.军.团。 　　作者有话说： 　　姜秒（得意脸）：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没想到吧？ 　　凌简越：…… 第10章 　　气氛僵持了一阵，众人开始憋笑，他们实在是看凌简越的脸色难看至极，不然真要忍不住笑喷。 　　苏子瑜借着咳嗽掩盖偷笑，然后打破僵局：“秒秒，小竹，来了就玩得高兴点。” 　　“好嘞！” 　　姜秒拉着杭小竹去坐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姜秒再没看凌简越，反正她目的得逞，耳边回荡着激烈自豪的战鼓声。 　　凌简越耷着眼皮，手上的烟一支接一支。 　　继续唱歌的人，顾虑到凌简越的心情，把音乐声调低好几档。本该哄闹的KTV包厢里，众人却不得不压抑着欢乐，因为某人散发出强大的危险气息。 　　最开怀的就数姜秒和杭小竹，她们言笑晏晏，对周遭的低气压视若无睹。 　　苏子瑜故意凑过去问凌简越：“你不是说姜秒气不到你吗？” 　　凌简越咬了咬腮。 　　朋友都看得出，他确实生气了。 　　裴凯对苏子瑜说：“姜秒这是在简越的头上疯狂作死。” 　　偏偏姜秒就是勇者无畏，凌简越越生气，她越要得寸进尺。姜秒拉着杭小竹去点歌机前，点了首《友谊地久天长》。 　　前奏响起，两人手拉手看向对方，并像小时候大合唱一样，轻轻摇摆身体。 　　“万岁朋友/友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两个女孩音色清甜地合唱，姜秒的嘴角频频溢出笑容。 　　众人看她，再偷偷打量凌简越，明白了什么叫大相径庭。 　　凌简越的耐心消耗殆尽，把手里抽到一半的烟，狠狠摁灭进烟灰缸，然后起身。 　　姜秒正盯着屏幕唱得尽兴时，手里的麦突然被夺走，接着一道黑影闪到面前，凌简越拉着她的手腕走出包厢。 　　他们刚出到走廊，便听到包厢里发出一阵哄笑，众人已憋了许久。 　　走廊里的光线明亮许多，隐隐传出其他包厢里的歌声，凌简越拉着姜秒往更安静的地方走。 　　姜秒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的手力强劲，两人力量悬殊。 　　她被凌简越扯着向前，从侧面看去，他脸上盛满怒意。姜秒甚是得意，他急了他急了。 　　沉稳冷静又清高自傲的凌简越，终于被她激怒。 　　姜秒可谓扬眉吐气，深有大仇得报的酣畅。 　　来到安静些的地方，凌简越放开姜秒。他双手松散地搭在腰际，神情肃穆，眼中流露出不满，气势压人。 　　这个男人凶起来，全身散发出警告气息，明眼人都知道不该惹他。 　　姜秒瞪着无辜的双眼，明知故问：“凌简越，你怎么啦？” 　　凌简越垂眸看她，语气凝霜：“姜秒，你怎么作都行，但别把杭小竹带到我面前。” 　　“为什么呀？”姜秒故作不解，冷嘲热讽道，“你有那么多异性朋友，再多一个杭小竹又怎么样？”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姜秒神气地挑眉。 　　“我不和前任做朋友。”凌简越干脆地回答，“分了就是陌生人。” 　　姜秒冷笑：“你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不敢面对杭小竹吧？” 　　反正也撕破脸，姜秒卸下伪装，揭穿凌简越：“杭小竹这么好的女孩，你积了八百辈子德才能和她在一起，就这你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凌简越，你还能更渣不？” 　　姜秒这副凛然正气的问罪气概，让凌简越瞬间联想到她怼前男友的画面。本来在气头上，看见姜秒生气，凌简越的恼怒莫名消退，恢复到冷静。 　　“姜秒，我当初把话和杭小竹说得明明白白，是她不信。我再强调一遍，我和其他女生没有过任何暧昧。”凌简越耐着性子，再次解释。 　　“对，你们当然没有暧昧，只是纯洁的肉.体关系。”姜秒一本正经。 　　凌简越气到无语，抬手揉了揉眉心。 　　姜秒当他自知理亏，继续发泄不满：“凌简越，你私生活混乱是你的事，但是总去招惹无辜的女孩就很过分！” 　　“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就该去浸猪笼！”姜秒一口气骂出心里话，好不痛快。 　　话音才落，凌简越抬起双臂，手抵着墙面，将姜秒禁锢在他与墙之间。 　　姜秒当即感受到被他强大的气息包围，她准备钻出去，凌简越单手按住她的肩膀，她的后背紧贴着墙。 　　两人脸对脸的距离大概只有二十公分，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凌简越的脸在姜秒眼前清晰放大，她能一览无遗所有的细节。 　　他刮净的胡碴，英挺的鼻梁，优越的眉骨，以及深褐色的眸。他眸色里藏着深邃，像要把姜秒席卷进去一般，姜秒的鼻腔里充斥着香烟味，似乎所有的感官都被凌简越侵袭。 　　他有各种色系的衬衫，今天是墨蓝色的，最上面的扣子没系，露出修长脖颈，有道硬朗的线条从他耳后直滑到锁骨处，性.感而魅.惑。 　　姜秒生出一丝紧张，但整体还算冷静。 　　“你干什么？”她皱眉。 　　“姜秒，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凌简越嗓音磁沉地问。 　　姜秒头头是道地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并以此神色自满，凌简越实在好气又好笑。 　　“我得意我赢了。”姜秒扬起下巴，不输气势，“凌简越，我要你后悔，你当初来招惹我。” 　　凌简越再次沉下眉。 　　“那是我觉得最糟糕的一天，可你还打着爱情的幌子来惹我，我真的差点就信了。”姜秒瞋他，狠着语调道。 　　“我没骗你，也不会后悔。”凌简越的声音不自觉地变温柔。 　　姜秒冷眼看他，无声地表示不信，不屑。 　　目光交织，女孩面带愠色，凌简越再想到她刚才对他笑，顿时胸口发闷。 　　“姜秒，我没碰过别的女生。”凌简越觉得自己今天出奇得有耐心，顿了顿，他哑声道，“我只想碰你。” 　　说着，他忍不住低下头想亲姜秒。 　　“别碰我！”姜秒厌恶地别过脸。 　　僵了两秒后，凌简越放下手臂，往后退了一步，恢复到往常的平淡。面对姜秒的抵触，他不允许自己继续失态。 　　他也有他的骄傲和原则。 　　“想分吗？”姜秒问。 　　“不分。”凌简越回答。 　　姜秒点头：“行，那我奉陪到底。” 　　这段关系，等到凌简越受不住想分的时候，她就赢了。 　　望着姜秒离开的背影，凌简越无奈地勾起唇角。 　　事情能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万万没想到。 　　包厢里。 　　凌简越拉着姜秒离开后，其他人猛笑了一阵子。杭小竹继续一个人把歌唱完，心里痛快又解恨。 　　裴凯边笑边问唐星俊：“上次见简越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星俊快笑岔气：“我……我不记得了。” 　　裴凯：“姜秒真勇。” 　　歌曲唱完后，杭小竹独自坐在一边，拧开水润喉，然后等姜秒回来。 　　苏子瑜去她身边坐下：“小竹，好久不见。” 　　杭小竹知道她是凌简越的发小，而且苏子瑜为人仗义，以前对杭小竹很友好，两人关系尚可。 　　“子瑜姐。” 　　“小竹，我明白你那时心里不好受，可我想告你，简越没有骗过你。”苏子瑜语重心长，“他从来不说谎。” 　　事实是，那天有个女生去酒店抓劈腿的男友，为了能镇住场子，女生叫来七八个朋友，凌简越他们离得近，马上就赶过去。女生在酒店抓了男友的现行，闹腾了两三个小时才结束。 　　等他们从酒店出来以后，就有了杭小竹看到的场景。 　　杭小竹不想再讨论凌简越是个怎样的人，她洒脱地对苏子瑜一笑：“子瑜姐，都过去了。” 　　苏子瑜知道她还是不信，却能表示理解。 　　“小竹，简越是真心喜欢姜秒的。” 　　杭小竹听出这话里的劝诫，她心平气和地回应：“我无心破坏他们的关系，但是——” 　　“子瑜姐，你觉得凌简越真的不会伤害到姜秒吗？” 　　苏子瑜被问住，站在凌简越朋友的立场，她想说“不会”；可站在女生的立场，她知道事实不尽然。 　　两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姜秒推门进来，直奔向杭小竹，笑着朝她伸出手：“小竹，我们回去吧。” 　　“好！”杭小竹拉住她的手。 　　在大家的注目下，两人宛如多年的好姐妹，满面春风地离开了包厢。 　　凌简越回来后，朋友们发现他的脸色缓和许多，这才纷纷凑过去，八卦地聊起来。 　　唐星俊：“简越，你刚才带姜秒去哪了？” 　　“出去聊了会儿。” 　　裴凯：“聊得怎么样？” 　　“就那样。” 　　苏子瑜乐：“我看姜秒和杭小竹两人真挺合得来。” 　　凌简越没接话。 　　有女生打趣道：“我怎么觉得，姜秒对杭小竹的好感比对简越还多？” 　　其他人跟着调侃：“简越，你不如去网上发个帖子，题目就叫‘论现任与前任一起在我面前唱《友谊地久天长》是什么感觉’。” 　　偌大的包厢里笑声阵阵，气氛到此刻才算彻底暖起来。 　　唐星俊感叹：“姜秒真能作天作地。” 　　“挺好。”凌简越淡声。 　　挺有趣。 　　九点多唱完歌，他们才去找地方吃晚饭，一群人在一起欢乐又热闹，凌简越逐渐忽略了刚才的不悦。 第11章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裴凯问：“简越，你和姜秒已经闹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相处？” 　　“不知道。”凌简越也没想到，姜秒对他的敌意会与日俱增。 　　唐星俊：“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了，简越，你要实在憋屈，不行就算了吧。” 　　“还好。” 　　裴凯：“简越的底线是朋友，只要姜秒不触碰这个原则，其他都好说。” 　　凌简越默认。 　　周六，淅淅沥沥下起春雨，一直下到夜里都没停。凌简越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玩手游，偶尔切到微信界面扫一眼。 　　明知道姜秒不会主动联系他。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几天，姜秒毫不遮掩的厌恶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打入冰点。凌简越基本确定，如果他不联系姜秒，他们大概也就这样了。 　　联系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里十一点多，朋友何璐打来电话，说她开车出了事故，需要凌简越帮忙解决一下，他二话不说开车过去。 　　他们这一圈人，朋友众多，从来谁遇上什么事，都会直接互相打个电话，没人会推辞。 　　凌简越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何璐的车前倒着一辆摩托。原来何璐开车转弯时，忘记打转向灯，骑摩托车的小伙超速行驶，两人撞在一起，好在人没事。 　　两方都有过错，何璐倾向于私了，可骑摩托的小伙态度恶劣，拒不承认自己有错，还几番出言不逊。何璐也很生气，便打电话叫来凌简越。 　　凌简越看了下现场，得亏摩托小伙穿着防护服和头盔，不然人现在估计已经进了医院。何璐不想把事情闹大，尤其不想让父母知道。 　　摩托小伙看何璐年纪轻轻开豪车，想当然以为她有见不得光的身份，说话污言秽语，并狮子大张口。 　　凌简越打电话让人帮忙调出监控，并告诉摩托小伙，他骂人的话全部都被收进行车记录仪，已经构成严重的言语侮辱，可以追究其治安行政责任。 　　摩托小伙看了眼凌简越的车牌号，明白自己碰上了不好惹的人，当即认怂道歉，只让何璐赔了基本的损失费。 　　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何璐把车停到路边，准备明早直接开去4S店维修。 　　“简越，谢啦。” 　　“走吧，我送你回去。”凌简越坐进车里。 　　雨还未停，绵绵细细地落在车前窗，雨刮一下一下地缓慢摇摆。深夜的马路格外安静，车里的气氛更甚。 　　“抱歉，其实我不该半夜把你叫出来，只是在处理这些棘手的事上，你最靠谱。”何璐过意不去。 　　凌简越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淡然回应：“没事，她不介意。” 　　何璐笑了下：“没有女生真的不介意这种事，要么她是装的，要么她不够喜欢你。” 　　“后者。”凌简越脱口而出。 　　他能看出来，姜秒对他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何璐诧然，随之失笑：“那看来你很爱她。” 　　凌简越的目光随着雨刮飘忽了一下，接着理智道：“喜欢，但还谈不上爱。” 　　毕竟他们才认识没多久，爱并不是这么不值钱的事。 　　彼此沉默了一阵，何璐靠在座椅上，斜着头望窗外。车窗上挂着的雨珠，盏盏昏沉的路灯，渲染出午夜的沉寂，特别容易令人静下心，想些有的没的。 　　“简越，我们总是要长大的。”何璐心生感慨，“一群人在一起肆无忌惮的友情，也会有改变的一天吧？” 　　从年少时走来的友情固然美好，大家一心都想守住这种纯粹真挚，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所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多，总不可避免在未来某一天，人要妥协于成长。 　　凌简越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也许会。”他不可否认，“我想我应该不会是最先改变的那个人。” 　　何璐开口道：“简越，你是个好朋友，但不会是个好情人。” 　　凌简越轻声一笑，没接这话。 　　“咱们这圈了解你的女孩，没有想和你谈恋爱的。”何璐直言不讳，“因为你太理智，就算没有任何困难，你也不会把爱情放在首位。” 　　都是衣食无忧娇宠大的女孩们，清醒独立，没人想受这委屈。 　　“这不冲动了一回？”凌简越语气中带笑。 　　他指的是姜秒。 　　何璐笑了。 　　车停在何璐家楼下，临下车前，何璐送了凌简越一句忠告：“半夜单独见异性朋友，要记得和女朋友报备。” 　　“算了，这种情况不适合我跟姜秒。”凌简越拒绝。 　　何璐点到即止：“我回去啦，今晚的事，谢谢你。” 　　“客气。” 　　何璐下车后，凌简越没有马上开车，他摇下车窗，将胳膊搭在上面。这样雾雨蒙蒙的夜，让他产生一丝孤独感，来自于有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放空了一会儿后，凌简越拿手机给姜秒发消息。 　　凌简越：【我刚才帮异性朋友处理了一起交通事故。】 　　姜秒已经睡着，看到消息是第二天早上的事，她的第一反应是——凌简越在和我炫耀吗？ 　　姜秒：【以后再有这种事，麻烦不必特意告知。】 　　凌简越看到消息，倒是毫不意外。 　　果然，好心当驴肝肺。 　　姜秒和杭小竹对抗凌简越的初战告捷，两人足足乐了好几天。并且通过这次的事，姜秒发现她和杭小竹很聊得来，两人有时还会一起约着去吃顿饭。 　　姜秒故意把她和杭小竹的合影自拍发在朋友圈。 　　因此，关于“凌简越的前任和现任变成好朋友”这个话题，在商大校内群讨论得热火朝天。 　　学生1：【怎么我碰见姜秒和杭小竹在一起的次数，比碰见姜秒和凌简越在一起的次数还多？】 　　学生2：【你们有谁碰见过姜秒和凌简越单独在一起？】 　　学生3：【我在酒吧见到他俩各坐一桌，全程零交流那种。】 　　学生4：【这是分了吧？】 　　学生5：【但凌简越官宣的朋友圈还没删呢。】 　　学生6：【开放式恋爱？各玩各的？】 　　…… 　　众说纷纭，偶尔还会有不堪入耳的话，姜秒全部无视。 　　她把这件事分享给唐敏，唐敏笑了十几分钟，直夸姜秒的脑回路清奇。 　　虽然与杭小竹联手气凌简越很管用，但姜秒没打算再故技重施，省得让凌简越觉得她只会炒冷饭。 　　且走着看着，她现在觉得与渣男作斗争，其乐无穷。 　　上次姜秒约了高中的男同学聚会后，大家拉了一个群聊，群里的活跃度挺高。刚过了一个多礼拜，他们再次约姜秒出来聊天，还是在“年轮”。 　　姜秒过去的时候，发现除了认识的男同学外，还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她的同学之一邢洋作介绍：“姜秒，这是我们学校的学长陆坤，我俩打篮球认识的，他也是英语系。” 　　陆坤起身打招呼：“你好。” 　　他戴着副黑框眼镜，穿格子衬衫，显得文质彬彬。姜秒听到他和自己学的专业一样，觉得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你好，我叫姜秒。”她礼貌回应。 　　邢洋给姜秒解释：“我这位学长不太擅长交际，所以他现在尝试参加各种聚会，锻炼自己。” 　　姜秒表示欢迎：“没问题。” 　　上次是男同学请客，这次姜秒做东，要了几瓶酒和果盘，大家边喝边聊。 　　邢洋：“姜秒，上次你突然有急事，事情解决了没？” 　　沈清芸和姜淮在的事一言难尽，不过姜秒还是回答：“解决了。” 　　“那就好。” 　　邢洋：“对了，姜秒，你对做公益有兴趣吗？” 　　“公益？”姜秒愣了下。 　　邢洋点头：“对，陆坤最近在参加英语方面的公益活动，他听说你也是学英语的，就想让我介绍你们认识。” 　　姜秒看向陆坤：“什么公益活动？” 　　陆坤：“是高校学生自发组织的公益活动，就是帮一些贫困家庭的孩子免费补习英语基础。” 　　姜秒第一次听说这种活动，她有些兴趣，继续听陆坤讲。 　　陆坤：“在咱们西南市市区贫困家庭的孩子不多，但城郊的一些村子里，有很多孩子他们没条件接触好的学习资源，仅靠学校里老师教的远远不够，所以我们就想帮助这样的孩子。” 　　“这个想法很棒啊。”姜秒不由赞叹。 　　这一刻，她清晰感受到人与人的差别。很多重点大学的学生，他们怀揣热血，努力为自己的人生创造意义，相比之下，姜秒自惭形秽。 　　陆坤：“我们一直在积极招募志愿者，但因为上课地点都是边郊，而且会占用宝贵的周末时间，所以很多人一听就拒绝了。” 　　姜秒毫不犹豫：“我愿意加入。” 　　她也想去做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像现在，得过且过地活着。 　　陆坤面露惊喜：“真的吗？” 　　出于责任心，他再次和姜秒解释：“这不仅会占用你的周末时间，甚至来回奔波的路费也需要自己承担，而且动辄三四个小时的课，你能接受吗？” 　　这些在姜秒看来都不是问题，她目光炯然：“我没问题。” 　　陆坤的眼里流露出激动，欣喜于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姜秒，咱们加个微信吧，我拉你进群。” 　　“好！” 　　作者有话说： 　　姜秒×凌简越 　　两个绝对的清醒理智派 第12章 　　两人马上互加好友，接着陆坤给姜秒详细介绍这个公益组织。交谈的过程中，姜秒发现陆坤是个条理清晰很有想法的男生，妥妥正能量爆棚的学霸。 　　邢洋在一旁打趣：“我来之前，没想到你们能这么聊得来。” 　　陆坤：“我也很意外，知道姜秒是商大的学生，再一看人女孩还长得这么漂亮，我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姜秒大方地表示：“以后要是有类似的公益活动，你都可以找我。” 　　陆坤笑：“行。” 　　陆坤是个有宏大观念的人，他阐述自己对英语专业的喜爱，再畅谈未来的就业前景。一番交谈下来，姜秒真的产生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她欣赏这些优秀又有想法的同龄人。 　　“我的话好像太多了。”陆坤忽然意识到。 　　“没事，挺有意思的。”姜秒没觉得枯燥。 　　两人正聊着天，姜秒的手机屏幕亮起，她蹙了蹙眉。 　　凌简越：【不要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过于亲近。】 　　他也在酒吧？！姜秒今天可不是为了和他斗气而来，她抻着脖子环顾一圈，然后看到了坐在二层的凌简越。 　　他靠在椅背上，大喇喇地敞着腿，惯性微斜下巴，目光清冷散漫。凌简越在和友人攀谈，目光根本没往姜秒这边瞄。 　　好像消息不是他发的一样。 　　姜秒不满地回复：【说好互不干涉对方的交友自由。】 　　真是邪门，她才和男同学们聚了两次，偏偏每次都能遇到凌简越。她当然猜不到，酒吧的服务员看到她来，就会告诉凌简越。 　　凌简越：【我一眼就能看出谁对我女朋友有想法。】 　　姜秒无语：【自己思想龌龊，才会看什么都脏。】 　　凌简越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再握住玻璃杯的手，指节发白，他眼里泛起寒光。 　　姜秒对那男的笑太多次了。 　　凌简越不爽。 　　“姜秒，你是不是有事？”陆坤看她表情不对劲。 　　“正好到饭点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姜秒提议，她不想在这待了。 　　大家同意，于是起身离开酒吧。 　　晚饭是陆坤请的，吃完饭后，姜秒与他们作别，然后打车回学校。 　　陆坤问邢洋：“姜秒有男朋友没？” 　　邢洋眼神探究：“怎么，你有想法？” 　　“是我喜欢的类型。”陆坤承认。 　　“姜秒有男朋友，你别惦记了。”邢洋遗憾地拍拍他肩膀。 　　陆坤：“聊了这么久，我怎么都没听她提起男朋友？” 　　邢洋：“上次她也没提，不知道。” 　　邢洋没当回事，陆坤却再次朝姜秒刚才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又翻看了姜秒的朋友圈，里面没有关于男朋友的任何痕迹。 　　周五的时候，姜秒收到陆坤发来的资料，是关于她周末要去辅导的学生的信息。 　　女孩叫小英，正在念初二，单亲家庭长大，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平时是她和奶奶一起生活。 　　授课内容陆坤已经整理好，都是些基础语法和题目，姜秒简单过了一遍，心里大致有数。 　　她用地图搜索了一下小英家的地址，看到在三十多公里外，姜秒吓了一跳。城市边郊是什么样，她没有特别强的概念。 　　周六下午，姜秒打车去小英家。其实家里有闲置的车，奈何姜秒科二考了三次都没过，她干脆放弃考驾照。 　　窗外的街景从繁华过渡为偏僻，大厦楼宇逐渐消失，变成开阔的庄稼地，有时还会经过一些破败的门面房。 　　姜秒对这种环境感到陌生，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提前打电话给小英，出租车最终停在某村子口，姜秒下车便看到了一个穿校服的女孩。 　　“你是姜秒姐姐？”女孩主动过来打招呼。 　　“嗯，我是。” 　　小英扎着马尾辫，肤色黝黑，身板瘦削，这是姜秒对她的第一印象。但这孩子的眼睛十分漂亮，说话声音带着稚气。 　　“姐姐，你好漂亮。”小英眸色亮亮地看她，表现得有些内敛。 　　“谢谢。”姜秒笑。 　　小英领着姜秒往家走，路上姜秒和她了解平时的学习情况。小英性格偏内向，但姜秒表现出的亲和，令小英觉得放松，话题一直没断过。 　　姜秒打量起周遭。 　　说起“村子”，她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黄土高坡的那种窑洞上，或者是几根木头围起来的砖瓦房。这里则完全不同，柏油路面平坦，大小巷子方正交错，户户都是规整的二层楼，路边有许多小摊贩，洋溢着热闹的市井气。 　　小英带着姜秒七拐八绕了几条巷子，才来到她家，姜秒扫了一眼，从院子到屋里都很简陋，看得出小英家境窘迫。 　　小英的房间在二楼，姜秒踩着钢板楼梯跟上去，房间里的家具陈设颇具年代感，但被打扫得整洁干净。 　　“姜秒姐姐，书上的单词我都会背，可做题还是总出错。”小英摊开英语练习册，苦恼道，“我也不好意思总问老师。” 　　姜秒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基础语法，和小英商量：“我们先来看看你哪里是薄弱项，然后针对性讲解练习，最后我再帮你分析练习册的错题好不好？” 　　“嗯，好的。”小英乖巧地答应。 　　辅导过程中，小英听得极为认真，每一处笔记都标得清楚明白。姜秒能够感受到，小英对学习有浓厚的求知欲，而且她不笨，绝大多数时候一点就通。 　　讲完语法，姜秒又给小英讲错题，不知不觉四五个小时晃过，外面暮色已至。 　　姜秒讲得口干舌燥，看小英沉浸在学习的乐趣中，她没好意思提出结束。 　　晚八点多，小英的奶奶在院子里喊小英吃饭。 　　小英这才恍然看表：“时间好快啊！” 　　姜秒和小英一起下楼，小英的奶奶坐在屋里，没有招呼姜秒，大概是平时家里很少来外人。 　　小英把姜秒送到家门外的巷子口，她依依不舍：“姜秒姐姐，你讲得好好，我都听懂了。” 　　“你很聪明，再多刷点题，成绩肯定能提升。”姜秒鼓励她。 　　“姜秒姐姐，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这个公益辅导并不是每周都去固定的学生家里，像小英这种底子稍好点的学生，最多来两三次就够。 　　姜秒不忍让小英失望，便说道：“等下下周，我再来一次。” 　　小英懂事地点点头：“好，姜秒姐姐，我等你。” 　　两人作别后，姜秒顺着路往前走，她几次回头，发现小英还站在那里，她们再次互相招招手。 　　虽然姜秒这一下午挺累的，但此刻心里有种难言的充实感。 　　姜秒拐了个弯，顺着灯光亮的地方走，路上空旷，基本没什么行人，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白天没觉得有什么，可到了夜里，姜秒走在这种僻静的地方，心里直发怵。 　　她在包里摸手机，想直接叫车，结果摸索了一番，没有找到手机。姜秒心一慌，在路灯下仔细翻找，还是不见手机的影子。 　　大概是落在小英家了。 　　姜秒返身要回小英家，看到前面不知从哪窜出一条大狗，登时后背冒冷汗，忙往相反的地方躲开。她不止怕偏僻的夜路，还怕狗。 　　她光顾着躲狗，也没注意自己怎么走的，等她站在一条相对亮堂的大路上时，姜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小英家。 　　她茫然地左右望了望，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要是再有一阵秋风卷落叶，姜秒真要抹几滴辛酸泪了。 　　冷静了几分钟后，她看到前面有一家商店，姜秒走进去：“老板，可以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老板二话不说递给她手机，姜秒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然而无人接听。 　　下午辅导小英上课，她把手机调了静音，小英这会儿不在房间的话，肯定听不见。 　　姜秒干着急，她问老板：“您这几点关门？” 　　“快了，我等会儿约了人打麻将。”老板乐呵呵道。 　　这村里人像是早早就要休息下，姜秒怕再等一会儿，连个借电话的人都遇不上，到时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姜秒马上拨沈清芸的号，但是拨到第六位数后，她死活记不起后面的数字了。 　　姜淮在的手机号，她更背不下来。 　　姜秒要疯了，她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种际遇？ 　　悲惨绝望之际，她脑中冒出了一个炸.弹号，内心经过一番激烈权衡之后，姜秒狠下心来。 　　便宜男友，不用白不用！ 　　拨出电话后，姜秒心里有点忐忑，万一凌简越还记着之前的仇，故意拒绝她，那她多没面子。 　　凌简越此时正在和朋友们吃饭，看到陌生来电时，他有所犹豫，然后才接起，声音充斥着戒备：“哪位？” 　　“凌简越，我不是特意要记你的电话号，是因为你的号码很简单，所以我才打给你的。”姜秒一口气说完准备好的话。 　　她绝对不能让凌简越得意！ 　　凌简越听到姜秒的声音，短暂地怔了下，随之眼尾上扬，语气放温和：“发生什么事了？” 　　“我这边遇到点困难，你……你现在有时间没？”姜秒明明心虚，又故作底气十足道。 　　凌简越马上起身，大步迈向门口，边担心地问：“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事情很严重？” 　　没有特殊情况，姜秒绝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姜秒没想凌简越应得这么痛快，她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没啥事，我就是迷路了。” 　　凌简越这才放下心，无奈失笑：“那你把电话给旁边的人。” 　　姜秒把电话给老板：“麻烦您说一下这边的地址。” 　　老板和凌简越交流了几句后，挂断电话，告诉姜秒：“你男朋友说已经往过赶了，让你别乱跑。” 　　姜秒点点头。 　　“姑娘，你男朋友人不错，听见你有事，二话不说就要过来。”老板语气中带着赞赏，“我能听出来，他在担心你。” 　　姜秒强行露出尬笑。 第13章 　　老板客气地和她聊了几句，姜秒实在是饿了，她拿了面包干吃面酸奶，跟老板说，等会儿朋友来了再付账，她没现金。 　　商店里的货架堆得满当，过道窄狭，姜秒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啃面包。 　　刚才说着急去打麻将的老板，可能是等着收钱，一直没关门。 　　凌简越一路踩着最高限速赶来，远远看见姜秒坐在台阶上，他停下车，步行靠近她。 　　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正在咬着吸管喝酸奶，低头盯着地面发愣，两腿伸直，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面左右摇晃。 　　凌简越很少有机会看到姜秒这般安静乖巧，像只温顺的小鹿，与平时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样子判若两人。倒是她两种风格，都让凌简越觉得喜欢。 　　别把他当仇人就最好了。 　　姜秒正好喝完酸奶，一抬头看见凌简越，这种有求于人的情境下，她哪好意思嚣张。 　　等凌简越走近以后，姜秒朝他伸手：“借我七块钱呗。” 　　凌简越弯唇，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心脏，望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握住。 　　“喂，你……”姜秒惊住。 　　下一刻，凌简越将她拉起来，领着她走进商店。他礼貌地对老板道谢：“谢谢，麻烦您了。” 　　老板：“你可算来了，这下我就能关店去打麻将了。” 　　刚才凌简越拜托他陪姜秒等一会儿，说是这地方偏，女生一个人不安全。 　　姜秒大概听出点眉头。 　　凌简越把姜秒的零食钱结清，老板准备去拉卷闸门：“姑娘，你男朋友长得够帅啊，你俩真般配。” 　　姜秒碎碎念：“他可配不上我。” 　　凌简越笑：“嗯，是我高攀你。” 　　“油嘴滑舌。” 　　老板当是小情侣的打情骂俏，叮嘱他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然后骑上自己的电毛驴奔赴麻将局。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就剩姜秒和凌简越两人，她的手被另一只温热而有力度的手掌包裹。 　　“放手。”姜秒甩了几下没甩开。 　　“不放。”凌简越足够坚定。 　　“脏。”姜秒嫌弃。 　　“不脏。”凌简越挑眉。 　　姜秒生气地撇撇嘴，但今日毕竟蒙人恩惠，总不好对他破口大骂。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凌简越问。 　　“这个等下再说，你先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姜秒催促他。 　　凌简越拨她的号码，姜秒往听筒旁凑了凑，谢天谢地，这次电话接通了。 　　“喂？”小英接起电话，疑惑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是‘渣男’？” 　　这是姜秒给凌简越的电话备注。 　　凌简越无语。 　　“把电话给我。”姜秒拿过他的手机，和小英说道，“小英，你家地址是哪里？我现在过去拿手机。” 　　小英报出家门牌号，告诉姜秒从当前的商店怎么过去，姜秒一路上举着手机，按照小英的指示，找到小英家的巷子口。 　　凌简越牵着她的手，放慢脚步跟着她，目光一直随在姜秒身上。 　　今晚的月色真好，像极了他们初见的夜晚。 　　小英把手机还给姜秒，看到凌简越时，她惊诧：“秒秒姐姐，你男朋友真帅！” 　　姜秒生硬地扯了下嘴角，绕开话题：“小英，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微信上问我。” 　　“嗯，秒秒姐姐，我们下下周再见。” 　　“好，再见。” 　　姜秒拿回自己的手机，由衷松了口气，这一天真够折腾人的。看见自己的手还被凌简越握着，她不满：“拉够没有，可以放手了吧？” 　　凌简越不依她，语调懒散道：“好不容易拉到的手，怎么能随便放开。” 　　姜秒懒得理他。 　　“所以你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做家教？”凌简越根据刚才的情况推测。 　　“是做公益。”姜秒告诉他，“而且这个有意义的活动，就是你说的那个眼镜男生发起的。大家都是同龄人，有人心系社会，有人只知道吃喝玩乐。” 　　她就是踩一捧一。 　　“不巧——”凌简越玩味着语气，“我也有做慈善，要看我手机里的转账记录吗？” 　　姜秒不可思议地看向凌简越，断没想到他会有这番大义之举，他倒是不像说谎。 　　“财大气粗的人真是一点儿内涵都没有。”姜秒就是不服气。 　　凌简越：…… 　　“所以姜秒，你这么有内涵的人，是怎么考来商大的？”他的确好奇。 　　“我凭实力考的！”姜秒自豪地回答。 　　回答完，她觉得不对劲，凌简越指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姜秒看向别处，小声补了句：“实力没配上野心呗。” 　　她高中的成绩中规中矩，到高三时熬不住没日没夜的学习，便放松了心态，成绩跟着下滑。 　　“你倒是诚实。”凌简越从见到姜秒起，嘴角的笑意没消失过。 　　“就算咱俩都是商大的，但我和你也不是一类人。”姜秒直言不讳。 　　凌简越半认真道：“你都没了解过我，怎么就妄下结论？” 　　“我了解你啊！”姜秒底气十足。 　　凌简越知道她想说什么，稍作斟酌后，他开口道：“姜秒，不要从别人口中去了解另一个人，要自己感受。” 　　姜秒干笑两声。 　　凌简越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成见以后，便会戴上有色眼镜，自然觉得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 　　多说无益。 　　刚九点多，村子里已经有了午夜的宁静感，他们一起走过几条漆黑的小巷。和凌简越在一起，姜秒减少了许多对周遭环境的恐惧，两人没再聊什么。 　　姜秒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提防他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好在凌简越没做其他越矩的行为。 　　来到凌简越的车前，姜秒一眼注意到他的车牌号：“你是不是觉得‘炸.弹号’特别有面子？” 　　“没有，单纯为了记起来容易。”凌简越云淡风轻，朝姜秒看来，若有所指，“你说呢？” 　　姜秒想到今天的事，要不是凌简越的手机号容易被记住，她现在大概只能去求助警察同志了。 　　她没回答，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回市里的路上，姜秒的哈欠一个接一个，今天的体力消耗对她而言过大。车里气氛沉默，真皮软座实在舒服，她往下滑了滑，靠着身后的座椅，准备小寐一会儿。 　　凌简越把冷气温度调低，轻踩刹车，按着最低限速往回开。遇到红灯时，他便偏头看向身边睡着的女孩，指腹摩挲着方向盘。 　　姜秒的头侧向车窗，左边的发丝垂落，如帘般遮住脸颊。外面的路灯投照进来，她的眼睫下一小片弧扇形，鼻尖和嘴唇小巧精致。 　　在凌简越见过的女孩中，姜秒不算是特别出挑的。 　　可唯独这张面孔令他心动。 　　凌简越收回视线，望向自己这边的街景，胸口处有些燥。 　　后来姜秒是被电话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看到是陆坤。 　　她接起：“学长。” 　　陆坤：“姜秒，我下午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姜秒：“下午手机静音，我没注意到。” 　　陆坤：“我想问问，你今天第一次去补课，感觉怎么样？” 　　一旁开车的凌简越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眸色中夹杂了不悦。 　　姜秒才睡醒，加上说了一下午的话，这会儿嗓音发哑：“感觉挺好的，那女孩很懂事，又特别好学。” 　　陆坤：“我们的主旨就是为了帮助那些想学习又缺乏条件的孩子。” 　　姜秒：“嗯。” 　　陆坤：“你呢，累不累？” 　　姜秒：“其实挺累的。” 　　陆坤：“那你晚上好好休息，再吃点润喉含片，我听你嗓子好像不舒服。” 　　姜秒清了清嗓子。 　　对面犹豫了一下，陆坤接着道：“姜秒，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叫上邢洋他们，一起去野炊吧。” 　　姜秒刚准备回应，只听凌简越的声音突然凑近：“秒秒，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听到他叫“秒秒”，姜秒机械地转过头，对上凌简越的目光，他唇角挑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姜秒，你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吗？”陆坤试探地问。 　　“嗯。”姜秒应了声，边瞪凌简越。 　　凌简越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开车。 　　陆坤：“嗯……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咱们完了再聊。” 　　姜秒：“行。” 　　挂断电话以后，姜秒偏头质问：“凌简越，你什么意思？” 　　凌简越语气无辜：“字面意思，带你去吃饭。” 　　姜秒的确还饿着肚子，一块面包一袋干吃面根本不顶事，就算知道凌简越使坏，她姑且也先接受了他的提议。 　　他们没去饭店，而是随便进了家路边小馆，姜秒要了碗面。她想快点吃完，回去好好休息。 　　凌简越在来之前吃过饭，他没有点餐，坐在对面安静地看姜秒吃饭。 　　等姜秒吃完，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同时提醒她：“不可以和那个男生单独见面。” 　　“互不干涉，懂吗？”姜秒没接他的纸巾，对凌简越的态度表示不满，“我做事有分寸。” 　　“我相信你。”凌简越的声音低沉落下，“但不代表我相信他。” 　　他的眼中流露出警告，姜秒发现，这个人可以在不正经、优雅、令人不寒而栗的三种状态中切换自如。 　　姜秒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那就看看谁会是对的。” 　　凌简越身上有一种浑然的傲气，姜秒不想输给他。 　　作者有话说：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14章 　　两人再次回到车上，逼仄的空间里低气压四处弥散，凌简越将打开导航页面的手机递给姜秒：“地址。” 　　姜秒输入自家地址。 　　从市区回家的路程仅十几分钟，姜秒没准备再理凌简越，不过后来是他先开口的。 　　“姜秒，你今天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什么？” 　　“知道遇到麻烦找男朋友。” 　　姜秒嘴不饶人：“难得你还有点儿利用价值。” 　　“不是有点儿，是很多。”凌简越认真纠正她。 　　姜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车在姜秒家大门前停下，凌简越和她说：“你以后周末是不是都要去做家教？我送你。” 　　“不用，以后我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姜秒客气拒绝，“还有——” 　　“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我谢你，但我的立场不会变。” 　　她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不想让凌简越误会她因此被收买，姜秒依然讨厌他。 　　“嗯，我知道。”凌简越靠在座椅上，侧头看她，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方向盘，语调中拖出柔和，“姜秒，我们慢慢来。” 　　他会等她自己明白。 　　这些在姜秒看来，都是渣男哄女孩的套路，她推开车门：“走了。” 　　凌简越目送姜秒的背影消失，随后打方向盘调头。回去的路上，他的脑中再次浮现今晚的画面：坐在台阶上的女孩，仰头伸手向他借钱的女孩，在他车上浅睡的女孩…… 　　姜秒总能带给凌简越意外的惊喜与心动。 　　但愿，她是可以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 　　姜秒回到家，沈清芸正在客厅看电视，她问姜秒怎么这么晚回来，姜秒随便和她聊了几句，便回去自己的房间。 　　最近沈清芸很少提起和姜淮在的事，可能是两人之间达成了某些约定，比如不要给孩子带去困扰。姜淮在是个要面子的人，不止对外树立优质形象，在姜秒面前，他也一直维护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 　　姜秒没有多问，反正她觉得父母离婚，只是迟早的问题。 　　夜里，姜秒做了个梦。她身在杳无灯光的漆黑长巷，天上一轮血月，她摸着冰凉的水泥砖踽踽前行，对面突然扑来一条恶犬。 　　姜秒被吓醒，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 　　周一。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辅导员找姜秒帮忙整理资料，等她去吃饭时，食堂里的人已经不多，甚至个别窗口都关闭了。 　　姜秒要了份水饺，一个人霸占整张餐桌吃饭的感觉还挺好，她把手机支在桌上，随便打开了个下饭综艺看。 　　“姜秒，好巧。” 　　有人和她打招呼，姜秒抬头看见是裴凯。 　　“嗯，巧了。”姜秒不咸不淡地回应。 　　她和裴凯没见过几面，一点都不熟，而且他每天和凌简越混在一起，他们大概是同类人。 　　裴凯觉察到姜秒的冷淡，并且很清楚原因。 　　“我来给简越和星俊带饭，他俩在宿舍不想动。”裴凯在姜秒的斜对面坐下，“饭还没出来，我坐这等会儿。” 　　姜秒点了下头，继续看视频。 　　裴凯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忍不住帮凌简越说几句：“姜秒，简越不是拿感情当儿戏的人，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嗯。”姜秒点头，表示知道了。 　　谁都会向着自己人说话，这种从第三视角谈真情的助攻，的确是很容易打动女孩的手段。 　　裴凯：“姜秒，简越是个不错的人，只要你愿意，你们大概率可以走到最后。” 　　“我不喜欢想得太远。”姜秒句句客气而疏离。 　　她不信这些人说的话。 　　裴凯乐了，发觉这姑娘真是油盐不进。 　　“你觉得我说的这些是哄人的鬼话，对吧？”裴凯拆穿她。 　　“对。”姜秒坦诚表态。 　　裴凯斟酌了一下，又说道：“那我认真给你一句忠告。” 　　“什么？” 　　“你想和简越长久走下去的话，必须接受一件事。”裴凯神色庄重，“在简越心里，朋友第一，自己第二，爱情第三。” 　　姜秒听着有些刺耳，冷嘲道：“所谓的‘朋友’，也包括他身边那些女生吧？” 　　“对。” 　　“幸好，我没想过和他长久。”姜秒忽而一笑，“而且我心里的排位是——自己，家人，朋友，师长，还有我家养的白金龙鱼……” 　　反正凌简越肯定排不进前五。 　　而且，姜秒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 　　裴凯的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 　　聊起家里的鱼，姜秒忍不住多说两句：“白金龙鱼你知道吧？二三十万一条，我家鱼要是和凌简越同时掉水里，我肯定先捞我家鱼。” 　　裴凯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眼下仍然被姜秒一本正经的措辞惊住。 　　回宿舍以后，裴凯迫不及待把这段经典对话分享出来。 　　“哈哈哈哈……”唐星俊不羁的笑声回荡在宿舍中，“我们简越竟然还没有一条鱼值钱。” 　　凌简越捏.揉额角，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裴凯调侃：“简越，你这魅力不行啊。” 　　唐星俊：“要我说，是简越的目光太毒，一眼相中了个硬茬。” 　　裴凯：“我也觉得，简越可能搞不定姜秒。” 　　“我可不想输。”凌简越的眸底掀起波澜，连带着卷起征服欲。 　　他始终记得与姜秒的赌约，他们赌了爱情。 　　“对了，芝芝说明晚有时间，咱们一起吃顿饭？”唐星俊想起来，“我都有半个月没见过她了。” 　　“人学霸可没咱这么闲。”裴凯问凌简越，“你明天要不要叫上姜秒？” 　　“行。”凌简越同意。 　　总归是个能把她约出来的理由。 　　凌简越给姜秒发消息：【你明晚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 　　思虑了一下，他又补充：【你不是觉得我没内涵吗，我介绍有内涵的朋友给你认识。】 　　他这句话成功引起姜秒的兴趣，她倒是好奇凌简越指的“有内涵”是哪种。 　　姜秒：【好。】 　　反正她要是觉得不自在，就中途撤人，又不用顾虑什么。 　　有了之前的教训，姜秒这一次没再故技重施，而是稍微用心打扮了自己。她也有虚荣之心，不想被一众漂亮女孩碾压。 　　这与凌简越无关。 　　傍晚，凌简越去女生宿舍楼下接姜秒。他提早来了十几分钟，姜秒还没收拾好，凌简越下车点了支烟。 　　路过的女孩频频投去目光，惊叹于男人也能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迟灿刚回宿舍，语调难掩激动：“姜秒，凌简越是在楼下等你吧？” 　　姜秒正在举着睫毛膏，轻轻向上刷睫毛，然后对着镜子眨了眨眼，还算满意，她这才不疾不徐地回答：“嗯。” 　　迟灿瞅着姜秒这身行头，不禁八卦：“什么情况？你俩这是进入真正的恋爱模式了？” 　　“并没有。”姜秒义正言辞，“我只是不想输了气势。” 　　“凌简越的人品我先且不论，但这男人真是行走的荷尔蒙，他往那一站，就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迟灿说出她的直观感受。 　　“姜秒，你和凌简越谈场走肾不走心的爱情，也不亏。” 　　“我嫌他脏。”姜秒刚画好口红，抿抿唇。 　　迟灿坏笑：“姜秒，可不要打脸哦。” 　　“走着瞧。” 　　姜秒画完妆容，将桌面收拾干净，起身问迟灿：“我这身装扮还行不？” 　　迟灿从上到下将她扫了两遍，接着双手竖起拇指：“可，非常可！” 　　于是姜秒心满意足地离开宿舍，悠然信步往楼下去。她刚出宿舍楼门，便看到凌简越。 　　他半倚靠在车前抽烟，上身微微前倾，重心在腰部位置，一条腿笔直立地，另一条腿曲着膝盖，姿态散漫随性。 　　凌简越穿黑衬衫休闲裤，衣着完美修饰他的身形，优雅俊秀。隔着一段距离望去，他的五官深邃锋利，流露出冷淡疏离的气息。 　　他给姜秒的感觉，一直是“男人”，而不是“男生”，尽管凌简越年仅二十岁。 　　凌简越看到姜秒时，将刚衔到嘴边的烟拿下。 　　姜秒穿了件短款针织衫，里面搭了件小吊带，下身配雪纺长裙，显得身材纤细轻巧。她着淡妆，发尾用卷发棒打了卷，带有知性的轻熟风。 　　这一刻，凌简越的心跳再次不可自控。 　　想完全地占有她。 　　姜秒心境平和地走过去，凌简越帮她拉开副驾的门。 　　“你今天很漂亮。”他把手搭在车门上，不吝赞美。 　　“谢谢，那也不是为给你看的。”姜秒不客气地回他。 　　凌简越抖肩笑了一声，然后关车门，迈开长腿绕回驾驶位。 　　“你那两个朋友呢？”路上，姜秒问。 　　“唐星俊去接他女朋友，裴凯和他一起。” 　　“哦。” 　　目的地是某饭店，下车以后，凌简越再次自作主张地拉起姜秒的手，姜秒下意识往回收。 　　“别闹，就一会儿而已。”凌简越轻声制止，“又不是没拉过。” 　　“渣言渣语。” 　　姜秒心里不满，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是相对高端的场合，她不想失了体统，便没再闹。 　　凌简越握紧掌心里温软的小手，眼底溢出笑意。 　　姜秒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泰然自若的得意。 　　作者有话说： 　　姜秒：我家鱼比凌简越值钱！ 第15章 　　他们进到包厢以后，里面一共有两男四女，裴凯，唐星俊，苏子瑜，还有三个女孩，姜秒不认识。 　　其中一个是唐星俊的女朋友，她和姜秒简单打了个招呼。 　　姜秒挨着她坐下，凌简越跟着坐在另一边。 　　“姜秒，你好，我叫何璐，是简越的初高中同学。”何璐自我介绍。 　　何璐是温婉气质型女生，声音清润利落，姜秒第一眼便觉得这个女生很稳重。 　　“你好。”姜秒礼貌回应。 　　“姜秒，我是子瑜，你还记得吧？”苏子瑜笑容爽朗，不见外地和姜秒打招呼。 　　她今天没梳脏辫，但看起来仍是酷酷的，苏子瑜这种女生放到古代，就是满身江湖气的侠士。 　　姜秒对她颇有好感，热情道：“我记得。” 　　“姜秒，这是白芝芝，就我上次和你提起的学霸。”苏子瑜帮忙介绍，“芝芝的性格偏内向。” 　　姜秒顺着看去，白芝芝扎着清爽的马尾辫，面容素净白润，青春气十足，她和凌简越的其他异性朋友都不一样。 　　姜秒马上便发现她们的不同之处，就是白芝芝显得很朴素，和凌简越他们不像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你好，姜秒。”白芝芝打招呼，显得略生.涩。 　　她挂着笑容，嘴角有两粒酒窝，清甜可人。 　　姜秒有点嫉妒了。 　　嫉妒凌简越。 　　他凭什么可以认识这么多有趣而特别的女孩！ 　　“你好，我最佩服学霸了。”姜秒大方表达自己的好感。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笑了，白芝芝先是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我在我们学校，都不算学霸的。” 　　“子瑜说你在读重点大学，能考进重点大学就是我眼中的学霸。”姜秒流露出遗憾，“我也想上重点大学。” 　　白芝芝笑出深深的酒窝，消除了面对生人的忐忑。 　　其他人都在笑，苏子瑜和何璐看向凌简越，想用目光传达“我知道你喜欢姜秒的原因了”，而凌简越正满眼宠溺地看姜秒。 　　裴凯小声和唐星俊道：“姜秒不是不喜欢简越的朋友，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咱俩。” 　　唐星俊纠正：“错，是咱三，还有简越。” 　　说完两人放肆地一通大笑。 　　凉菜热菜陆续上桌，大家打开聊天的话题，姜秒边吃边听，她有时会和白芝芝搭几句话。 　　上次和凌简越见他朋友，姜秒中途不辞而别，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肯定会讨厌这种气氛，一群纨绔子弟能聊什么？ 　　吹牛，荤段子，粗话连篇…… 　　事实上凌简越很少主动挑话题，当朋友们聊起来，他才会跟着参与几句。他们聊天的内容不外乎身边的朋友，家里的事业或者以前的事。 　　说到有劲头的话题时，裴凯和唐星俊情绪饱满激动，偶尔蹦出两句粗话，但都在姜秒能接受的范围内。 　　从他们的对话中，姜秒大致听出，裴凯家是做钢材生意，唐星俊家搞房地产开发，本市几家大型商场是苏子瑜家的，何璐父母是大工厂老板…… 　　总结下来，个个都是家底深厚的富二代，并且家里的利益链相互之间有交错。加上他们昔日的同窗情，难怪彼此关系密切。 　　没人提凌简越家是做什么的，迟灿说他家是隐形富豪，所以关于他的家世，似乎真的蒙着一层神秘面纱。 　　姜秒最感兴趣的人是白芝芝，白芝芝很安静，却也不忸怩小家子气。如果说在座其他人都是满身优雅奢侈的贵气，那么白芝芝则散发出独树一帜的“腹中有书气自华”。 　　她的优秀与家境无关。 　　姜秒好奇，白芝芝怎么会和这圈人成为朋友？据姜秒观察，大家都在若有似无地照顾白芝芝。 　　包括凌简越。 　　白芝芝想盛汤，唐星俊的女朋友没注意到，转动了转盘，白芝芝便不动声色地将汤碗放下。等唐星俊的女友夹完菜之后，凌简越伸手将汤转到白芝芝那边，然后两指抵在转盘上，等她盛汤。 　　姜秒服气的是，凌简越明明正在和苏子瑜聊天，始终没有偏头看向白芝芝，却能够洞悉她那边的情况，给出不经意地照顾。 　　她再次领教到凌简越的城府。 　　苏子瑜和何璐的话题也会顾及白芝芝，不谈家境与时尚，而是和她聊学校里的事，问有没有男生追她。 　　唐星俊：“芝芝，我听说你又多做了一份兼职？有困难的话，你和我们说，都是自己人。” 　　裴凯：“我之前给芝芝打了笔钱，被她退回来了。” 　　白芝芝笑容得体，不卑不亢道：“我申请了助学贷款，生活上没什么困难，就是想着靠自己的能力多赚点钱。” 　　苏子瑜：“支持你啦，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太辛苦。” 　　何璐：“大好年华，总该给自己留点享受的时间。” 　　白芝芝点头，双眸明灿：“谢谢你们，真有需要的话，我会开口啦。” 　　“阿姨的身体好些没？”凌简越问她。 　　“有好转的，你介绍的那个医生人很好，每周都会主动问我妈的情况，然后给出建议。”白芝芝回答凌简越，“谢谢。” 　　“不用见外。”凌简越淡声。 　　姜秒看出来，白芝芝是“团宠”般的存在。她似乎家境不大好，可她并不显自卑，反而坦然磊落。 　　姜秒打心底欣赏她。 　　而且大家对白芝芝表现出的善意关心，让姜秒觉得有些感动。 　　何璐：“简越仗义，关键办事靠谱，那天半夜我撞了个摩托车，和那车主拉扯了半个多小时，结果简越过来，几分钟搞定。” 　　姜秒想起凌简越前一阵给她发的消息，原来那个异性朋友就是何璐。 　　苏子瑜：“他们几个男生都讲义气，从小我和男生打架，他们三个都帮我。” 　　姜秒脑补画风，觉得有意思，笑了。 　　凌简越看她，笑及眼底。 　　几人顺着这个话题延展，裴凯兴奋地说起一件事：“简越打架老厉害了，以前放学时，有社会青年调戏咱学校的女生，简越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开干！” 　　唐星俊：“我记得！记得！本来咱都不认识那女生，后来那女生就成了简越的迷妹！” 　　姜秒诧异，凌简越还有这血性？他的确像是打架厉害的人，但并不像会多管闲事的人。 　　从认识他到现在，姜秒一直觉得，凌简越对生活的态度玩世不恭，他应该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才对。 　　裴凯：“念中学时，简越没少帮朋友们打架。” 　　姜秒听得出，这“朋友们”估计是指那些女生。 　　他们又聊起别的话题，姜秒接着吃菜。有道板栗烧海参很对她胃口，盘里还剩最后一块海参，她看谁都没动，便准备夹到自己碗里。 　　在姜秒伸出筷子的同时，另一边也伸来一副筷子，双方的目标都是最后那块海参。 　　是白芝芝。 　　姜秒连忙收回手，礼让道：“你吃，你吃。” 　　白芝芝也收回筷子，笑了笑：“没关系，我其实饱了。” 　　两人都不好意思吃，唐星俊瞧这情形有趣，故意为难凌简越：“简越，你体现一下绅士风度，看夹给谁。” 　　此言一落，包厢里变得静悄悄。 　　摆明了是让凌简越在朋友和女友之间做个选择，无论他选哪一方，都可能让另一方心里不舒服。 　　苏子瑜和何璐瞪了唐星俊一眼，唐星俊也意识到自己嘴欠，亡羊补牢道：“我开个玩笑，别当真。” 　　凌简越却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夹起最后一块海参。 　　白芝芝和姜秒皆是一紧张。 　　姜秒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碗：“你给芝芝，我不要！” 　　她相信凌简越心里也是这个选择，她在给自己挽尊罢了。 　　气氛短暂的凝重，紧接着—— 　　众人眼睁睁看着凌简越把那块海参送入自己口中，他若无其事地细细品嚼，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 　　“味道不错。”凌简越温吞地说道，“再点一盘。” 　　众人皆惊。 　　高，实在是高。 　　姜秒暗自磨牙，这厮是千年人精吧？ 　　“凌简越，你怎么好意思！”她忍不住伸手拧凌简越的胳膊。 　　奈何他身上肌肉紧实，姜秒把他衬衫都拧出褶子来，也没对他造成实质伤害。 　　凌简越神色无辜：“我不是又点了一盘？你俩多吃点。” 　　唐星俊自我解围：“我就知道，什么事都难不住简越，瞅瞅人这情商。” 　　饭桌上的气氛恢复欢乐融洽。 　　这顿饭吃到现在，姜秒的收获颇丰，一是发现这些人的友情纯粹牢靠，二是更深刻感受到凌简越的城府。 　　远超同龄人的深不见底。 　　姜秒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几次与他的较劲，根本是不自量力。 　　她更得提起万分小心了。 　　服务员端进来另一盘刚做好的板栗烧海参，凌简越夹起一块海参，准备放到姜秒碗里。 　　“别，我有洁癖，不吃别人夹的菜。”姜秒客气地拒绝，然后自己伸筷子去夹。 　　凌简越不气不恼，把海参放回自己碗里。 　　白芝芝看到他俩这情况，有些担心地问旁边的苏子瑜：“姜秒是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吗？” 　　苏子瑜笑笑：“放心，与你无关，目前是简越一厢情愿喜欢人家。” 　　白芝芝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 第16章 　　吃完饭后，时间还没到很晚，苏子瑜提议再去酒吧坐会儿。 　　“我学校里还有老师布置的任务没完成，就先回去了。”白芝芝先行告辞。 　　何璐：“我也不去了，正好我路上能把芝芝捎回学校。” 　　其他人没有强行挽留，等她们俩离开后，凌简越开口：“今天都开了车，就不去喝酒了。” 　　“可时间还早诶。”苏子瑜没有尽兴，“那要不去江边溜达会儿？” 　　大家同意了。 　　四月中旬的天气，时暖时寒，走在江边的公园路上，晚风中混着江上的湿气，凉意阵阵。 　　大家都穿着单衣，男生们体格健壮，相对耐寒；女孩们则有些抵不住这寒气，偶尔被一阵风吹得瑟缩。 　　姜秒有些冷，却又挺喜欢这种饭后闲余散步的惬意。 　　唐星俊的女朋友直往他怀里钻，他紧紧揽住女友的肩，两人亲密得跟连体儿似的，不过看起来很暖和。 　　姜秒不习惯这种腻歪，仿佛视觉都被冲击到。她本来走在凌简越旁边，担心他有样学样，姜秒一把挽住苏子瑜的胳膊。 　　“子瑜，我们尝试快走怎么样？会变得暖和。” 　　“好啊，咱俩比谁走得快。”苏子瑜玩心重，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两个女孩紧紧靠在一起，迈着小步提高频率往前窜，并低头注意对方有没有超过自己。接着，两人开始你一下我一下挤对方，嬉笑声不断。 　　没多会儿，两人已经甩下其他人四五十米的距离。 　　凌简越的视线追随着姜秒，女孩的背影活泼俏丽，裙摆随着轻快摇曳，飘飘晃晃，扰得他心里起波澜，眼中却是笑意不止。 　　裴凯走在他旁边，两人步履闲散，裴凯给凌简越散了支烟。 　　轻吐出一口烟雾，裴凯笑道：“姜秒挺有意思的。” 　　“嗯。”凌简越认识姜秒那天，就感觉到她是与众不同的。 　　“我看姜秒挺喜欢咱那些异性朋友的，也许，她可以完全接受她们？”裴凯猜测。 　　“现在的前提是，姜秒不喜欢我。”凌简越冷静地点明原因，“所以她们可以友好相处。” 　　如果有一天姜秒喜欢他，凌简越并不能确定，姜秒是否能完全不介意他与异性朋友的来往。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姑娘，但更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说得也是。”裴凯的目光落在唐星俊那边，“不过你看星俊和他女友，两人现在也挺好。” 　　凌简越语气寡淡：“他俩刚在一起多久，你忘了唐星俊和他前任是怎么分的了？” 　　裴凯记得，当时的情形和杭小竹在酒店门口大闹的情况如出一辙。 　　“女生大概都不能接受自己男朋友有很多异性好友吧。”裴凯无奈，“所以我坚持单身，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凌简越沉默，他也认为单身是最明智的选择。 　　姜秒的出现是个意外。 　　“简越，万一姜秒到时候真闹起来怎么办？”裴凯防患于未然地问。 　　听到这个问题，凌简越将目光从姜秒的背影上挪开，望向江面上飘荡的航船。江面有雾气，袅袅朦胧，使船只显得亦真亦幻。 　　他的眸光却像能穿透所有的迷幻，直抵最清晰的答案。 　　“我不会让类似杭小竹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裴凯明白凌简越的意思。 　　当他发现苗头不对时，他就会及时止损。 　　姜秒和苏子瑜快走一二百米后，将身上的寒意彻底驱散，聊天话音里都带着股兴奋劲儿。 　　“子瑜，我能和你打听个事吗？”姜秒没忍住心底的好奇，想问白芝芝的事。 　　“行，你说呗。”苏子瑜大方答应。 　　“你们和白芝芝是怎么变成朋友的？”姜秒斟酌了一下措辞，“她和你们不像一种风格的人。” 　　苏子瑜坦率道：“她和我们的确不是一类人。” 　　“这事说来话长。”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姜秒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故事。 　　凌简越他们所读的私立高中，和商大一样，学费高昂，针对的是富家子弟。但是学校会留出一小部分名额，积极拉拢各市中考前几名的学生来本校读书，为其减免学杂费，并设立高额奖学金。 　　白芝芝就是这样的学生，她家境贫寒，父亲去世得早，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在小饭馆打工维持生计。 　　白芝芝进高中的第一天起，目标就足够明确：除了上重点大学以外，她还要拿最高的奖学金。 　　她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她挤出一切时间学习，可以说是全校最努力的学生。 　　白芝芝的优秀和沉默，以及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土气装扮，成为了一些富家子弟眼中的“异类”。那些富家子弟开始拿白芝芝寻乐子，起初是语言攻击，后来演变成肢体推搡，他们莫名其妙向一个无辜女孩发起最大的恶意。 　　白芝芝清楚自己没有靠山，她惹不起那些富二代，为了拿到奖学金，为了让妈妈不那么辛苦，她只能选择忍受，可她的忍让换来的是对方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最过分的一次，班里男生不知从哪里抓来老鼠和小蛇，他们把白芝芝锁在教室里，让她独自与老鼠、蛇相处。 　　蛇、鼠在地上乱窜，白芝芝站在课桌上尖叫，门外爆发阵阵尖锐的笑声。白芝芝吓坏了，她当时甚至闪过从五楼窗户跳下去的想法。 　　这时凌简越他们几人路过，看这情形便猜到发生什么事，凌简越沉下脸色，踹开教室门，看见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白芝芝。 　　裴凯和唐星俊拿笤帚把蛇和老鼠赶出教室，唐星俊朝门口的人吼了句：“欺负一小女生，你们还能更恶心不？” 　　门口的学生没敢说话，他们都不知道凌简越家里是做什么的，反正从老师们的态度以及一些传闻推测，这个人最好别惹。 　　白芝芝蹲在桌上哭，凌简越走过去，平和地甩给她一句：“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裴凯朝门口的学生们喊：“这姑娘，以后我们罩着，你们再欺负她试试。” 　　那天之后，凌简越找学校领导，把白芝芝调到他们班。他们班女生多，而且都是相识多年，彼此关系十分融洽，大家对白芝芝格外照顾，周末也会拉着她一起出去玩。 　　白芝芝的性格逐渐被带动的开朗起来，而且没有了周围人的恶意干扰，她一心扎进学习里，最后的高考成绩是全市第七名。 　　“可惜芝芝的妈妈身体不好，她放心不下，就留在本地念大学。”苏子瑜惋惜道，“不然芝芝可以去复旦。” 　　姜秒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情绪经历了过山车般的起伏变化，有对那些混球的愤怒，有对白芝芝的同情和佩服，更有对凌简越的惊讶。 　　她好像真的不太了解，凌简越到底是怎样的人。 　　白芝芝被霸凌这件事中，他充当了一个正义的角色，姜秒心里对他有了一点点改观。但就她和凌简越的几次相处而言，姜秒仍没办法对他树立许多好感。 　　因为本质上，她觉得自己与凌简越八.字不合。 　　“我累了，咱们休息会儿吧，顺便等等他们。”苏子瑜停住脚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姜秒回头望去，凌简越他们在百米开外的距离，那几人姿态闲散，步履悠缓。几分钟后，他们才晃过来。 　　“你们慢死了！”苏子瑜抱怨。 　　凌简越漫不经心地开玩笑：“你把我女朋友拐走，我还没说你呢。” 　　“你别冤枉我哦！明明是姜秒嫌弃你，才来找我的！”苏子瑜不服气，又问姜秒，“姜秒，你说是不是？” 　　姜秒迟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哪里飘着。 　　瞅着她永远向着别人的没良心样，凌简越唇角上扬，手又下意识地寻着她的手握去：“回了。” 　　姜秒习惯性地甩了两下，没甩开，干脆就由他去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凌简越问她，“和我朋友相处，没让你觉得不自在吧？” 　　他语气疏淡，又分明夹杂着不明显的关心。 　　“挺好的，你不在的话就更好了。”姜秒习惯怼他。 　　凌简越笑，不与她计较，只是捏了捏她的手。 　　来到停车场，苏子瑜骑上她的摩托：“走啦，过两天再聚！姜秒，再见！” 　　“再见，你路上小心。”姜秒朝她挥手。 　　裴凯没开车，他准备再蹭唐星俊的车回去时，被唐星俊拒绝。 　　“不好意思，哥们今晚不回宿舍了。”唐星俊说完，舌尖点上颚，发出“咯”一声，有些神气。 　　唐星俊的女友面上浮了羞红。 　　大家都懂。 　　裴凯转而故作可怜问凌简越：“简越，你不会也要抛下我吧？” 　　姜秒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对裴凯笑嘻嘻：“没事，他要抛下你，咱俩打车回。” 　　裴凯：…… 　　凌简越：…… 　　姜秒不由分说坐进后排，裴凯睨了眼凌简越，见凌简越表示随意，他这才坐到副驾。 　　回去的路上，姜秒未发一言。她额头抵在车窗上，沿路的街景从眼前虚晃而过，她心不在焉。 　　她在想白芝芝的事，也在疑惑凌简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外人的评价，他朋友的叙述，以及姜秒自身的感觉，三方的信息完全不对等。 　　想多了姜秒又觉得累，她一直不喜欢复杂的人和事。 第17章 　　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走啦。”姜秒说着推开车门。 　　“等下。”凌简越叫住她，“周六我有朋友过生日，你要不要过来？” 　　“不了，我周六还有辅导课。”姜秒本身也没兴趣。 　　“我忘了这事。”凌简越才想起，“下周六我送你。” 　　“不用。”姜秒说完下车关门。 　　话里行间，她确实感觉到凌简越对朋友的珍视。 　　比如，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是比抽空送她更重要的事。 　　姜秒无所谓的，又没当真在谈恋爱。 　　周四的时候，陆坤把姜秒本周六要去辅导的小孩的资料发来，这次是个上初一的男生。 　　姜秒拿到资料后先查地址，这次的距离比上次近了几公里，姜秒决定吸取上次的经验，争取在天黑以前结束辅导。 　　周五回家，沈清芸见到姜秒，马上和她提议：“秒秒，明天陪妈妈去姥爷家吧。” 　　“明天不行，我有事，后天吧。”姜秒回她。 　　沈清芸有点不乐意：“可是明天你舅舅他们都在，你把你的事往后推一天不就好了？” 　　辅导学生课业的时间是陆坤他们提前协调好的，姜秒不愿搞特殊，她再次拒绝：“妈，我明天真不行。” 　　“你谈恋爱啦？”沈清芸想当然地问。 　　“没。”姜秒脱口而出。 　　她和凌简越之间的弯弯绕绕，不适合与父母讲。 　　“那你有什么可忙的？”沈清芸止不住好奇。 　　姜秒把参加公益活动的事大概给她讲了下，沈清芸这才作罢，没再强求她。 　　姜淮在似乎不在家，姜秒凑到沈清芸跟前，探究地问：“你和我爸最近啥情况？” 　　沈清芸孩子气地缩了下脖子：“没啥情况，就上次我把你叫回家，你爸挺生气的。” 　　姜秒猜得没错。 　　“他答应我，只要我不闹，他也会试着改变和我的相处方式。”沈清芸边说边欣赏她刚做的美甲，脸上绷着笑。 　　姜秒在母亲身上嗅到了玛丽苏少女的气息，她知道沈清芸非常在意姜淮在。 　　如果父母真能好好相处，姜秒自然也不希望他们离婚。 　　周六一早，姜淮在陪沈清芸回娘家。下午，姜秒打车去辅导课业，男生所在的村子和小英她们村差不多，村里有集市，热闹非凡。 　　出租车在村口停下，姜秒穿集市而行。路边摊形色各异，吃的、穿的、玩的，一应俱全，赶集的人颇多。 　　姜秒放眼望整条街，人群攒动，声色喧嚣，透露着古朴气息。 　　她今天辅导的这个男生，他的数学常能拿满分，语文成绩也过得去，就是英语怎么都提不上来。姜秒分析他的试卷，发现他英语基础薄弱，需要给他讲得特别细致。 　　男生的学习态度也端正，姜秒能看出来，他和小英一样，十分珍惜这种学习机会。 　　讲到下午五六点时，姜秒已经口干舌燥，她带的两瓶矿泉水都要喝完了。 　　男生做题的时候，姜秒瞄了眼手机，看到陆坤给她发消息。 　　陆坤：【下课了吗？】 　　姜秒：【还没有。】 　　陆坤：【好，那你先上课。】 　　姜秒：【嗯。】 　　晚七点，天色将将暗沉，姜秒从男生家出来，然后看到等在大门外的陆坤。 　　“你怎么在这？”姜秒惊奇。 　　“正好今天我也在这个村子里辅导学生。”陆坤见到她，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这边偏僻，我想咱俩一起回，你也安全点。” 　　姜秒点点头。 　　“今天你男朋友来接你吗？”陆坤试探地问。 　　“他不来。” 　　听到这个回答，陆坤暗松一口气。两人边往前走，他边起话题：“你做了两周辅导，感觉怎么样？” 　　“虽然累，但我挺喜欢的，每次看到这些小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姜秒认真描述自己的想法。 　　陆坤：“你知道我看到这些孩子时，我是什么想法吗？” 　　姜秒：“什么想法？” 　　陆坤笑了下：“我想尽我所能，去改变他们的命运，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改变。” 　　姜秒怔了下，她再细细一想，她似乎也是这种想法。 　　那些孩子在贫瘠的条件中，拥有对知识的渴求，这种渴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姜秒在做的事，就是把希望带给他们。 　　陆坤：“用生命影响生命，这是教育的意义，也是公益的意义。” 　　姜秒心生钦佩，在她看来，这些身体力行做公益的人，他们平凡又伟大。 　　“不好意思，我又把话题聊得这么严肃。”陆坤显出歉意的笑容。 　　“没事，我身边很少有人聊这些，我听着挺新鲜的。”姜秒实话实说。 　　她很容易被优秀的人吸引，比如陆坤，比如白芝芝。 　　陆坤：“没想到今天赶上了集市，你不急的话，咱们一起逛逛？” 　　“好啊。”姜秒表示有兴趣。 　　白天路过得匆忙，姜秒来不及细打量，这会儿随意闲逛，才细致地发现集市的乐子。 　　集市上有卖菜刀的大哥，大哥说广告词跟念相声似的，同时现场秀他的菜刀多么锋利，就差说削铁如泥了。 　　旁边来了个大爷：“你这刀真这么快？” 　　卖刀大哥：“大爷，我保证童叟无欺！十元一把，不吃亏不上当！” 　　大爷：“那我买一把试试。” 　　卖刀大哥：“好嘞！我给您拿把新的。” 　　大爷：“我就要你手里这把。” 　　卖刀大哥怔住，随即显出些许尴尬。 　　围观群众笑喷，姜秒也没忍住，笑得直捧腹，她一直以为这种只会是网上的段子。 　　陆坤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孩，一阵怦然。 　　他们在集市上吃了点东西，之后打车到市里，陆坤中途下车，让司机送姜秒回家。 　　“学长，再见。” 　　“再见。” 　　姜秒今天又是辅导学生，又是逛集市，等陆坤下车后，她才好意思放下形象往后座一瘫。 　　不过集市真的很有意思，姜秒以前没有逛过。 　　凌简越肯定也没逛过。 　　她莫名其妙冒出这个念头。 　　手机响了声，陆坤发来消息：【姜秒，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姜秒斟酌了下，真诚且有分寸地回复：【能认识志同道合的人，我也高兴。】 　　手机又响了一声，当姜秒看到凌简越的名字，她诧异了一瞬。 　　凌简越：【到家没有？】 　　姜秒：【快了。】 　　她接着又编辑消息，想问凌简越有没有逛过集市，想把刚才大爷的神回复讲给他听。打出几行字后，姜秒回过神，又全删了。 　　和他聊这些干嘛。 　　而凌简越看着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变成姜秒的名字，对面却迟迟没再有下文。他先是蹙眉，随即舒展，蓦的笑了下。 　　姜秒回到家，发现沈清芸和姜淮在还没回来，她站在玄关处愣了会儿神，才心情大好地上楼。 　　之前姜淮在陪沈清芸出席必要的秀恩爱场合，最多不过几个小时，而这次他们却共处了整整一天。 　　看来两人的关系果真有所缓和。 　　姜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北欧风月球吊灯，突然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时父母的感情如胶似漆，沈清芸每天都会在姜淮在出门前，给他一个甜蜜的吻别。 　　当时才几岁的姜秒，似懂非懂地站在旁边，她两只小手攥在一起，单条腿向后打弯，忸怩害羞地看向父母。 　　姜淮在下班回家后，抱完沈清芸，就会来抱姜秒，陪她玩会儿游戏。每个人都对姜秒说，你生在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她自己也这样觉得。 　　她并不记得具体哪一天，或是具体哪一件事，父母的关系开始变得疏离，家里的氛围一点点地变清冷，幸福感慢慢地消失。 　　直到有一天，姜秒发现，她再也不会对姜淮在的态度抱有任何期望。 　　所以父母的感情再度缓和过来，对姜秒来说，是比意外更意外的惊喜。 　　她想与人分享这种心情，首先便想到唐敏。 　　姜秒给唐敏发消息：【忙不？我有好消息要跟你分享。】 　　唐敏：【等我五分钟！】 　　芝加哥与这边有十二小时的时差，唐敏现在不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就是在往教室赶。 　　五分钟后，唐敏发来视频通话。 　　唐敏抑制不住地兴奋：“秒秒，什么好消息！快，大声说出来！” 　　姜秒：“我爸妈好像和好了。” 　　她把父母最近的情况和唐敏讲了下。 　　唐敏：“我一直觉得你爸妈离不了，我妈告诉我，说你爸当初追你妈那叫个轰轰烈烈，什么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百万钻戒、豪华邮轮求婚等等，你爸可浪漫啦。” 　　唐敏：“你是不知道，我妈以前就老和我爸说，你不能学学人家老姜？” 　　姜秒听闻后震惊，她的确知道姜淮在以前特别宠沈清芸，但并没听说过这么多细节。代入如今沉稳老练的中年姜淮在，姜秒难以相信他曾经会这么恋爱脑。 　　姜秒：“可是，我觉得现在是我妈爱我爸更多。” 　　唐敏思索了一下，得出结论：“秒秒，你有没有发现，爱情中特别常见的一种情况，就是起先男方爱得更深，等两人真正在一起后，女方却慢慢变成了爱得最深的一方？” 　　姜秒结合身边人的情况，发现唐敏说得在理。 　　“为什么？”她不理解。 　　唐敏：“因为有科学依据，男人偏理性，女人偏感性。” 　　姜秒：“我觉得不公平。” 　　唐敏：“爱情这事就挺玄乎的。” 第18章 　　关于爱情，姜秒没什么切身体会的发言权，而她的婚姻观仍然没变：“我只想和合适的人过一辈子。” 　　唐敏不置可否，问道：“你和凌简越怎么样了？” 　　“老样子。”姜秒顿了下，实事求是补充，“他这个人，也不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 　　她把凌简越和白芝芝的事讲给唐敏听。 　　唐敏客观评价：“他这事做的还算爷们儿，不过也没法仅凭这件事，就代表他私人作风干净。” 　　姜秒：“我也这么认为。” 　　凌简越身边有那么多漂亮的异性朋友，说他们之间没有暧昧，姜秒不太相信。 　　他本身并不像清心寡欲的人。 　　唐敏：“秒秒，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姜秒：“我的想法一直没变，凌简越是渣男的话，我就要和他斗到底，谁让他来惹我！” 　　唐敏：“那如果他不是渣男呢？” 　　姜秒犹豫：“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样的话，我觉得大概率我也没法接受他。” 　　凌简越城府深，异性朋友多，这都是姜秒介意的事。 　　唐敏：“真和这种人谈恋爱的话，应该会很累，而且极其没有安全感。” 　　姜秒点头：“我才不要受那种委屈。” 　　聊完凌简越，两人又聊唐敏和她男朋友卫哲。卫哲在国内读法律专业，明年毕业，他准备申请去芝加哥读硕士。 　　唐敏：“我俩能不能成，就看他明年能不能顺利来芝加哥了。” 　　视频中，唐敏满脸惆怅：“这两年异地恋，聚少离多，我们都已经很疲乏了。” 　　姜秒：“我祝你如愿以偿，嫁给爱情。” 　　唐敏：“我也祝你如愿以偿，能遇到最合适的人。” 　　唐敏那边即将到上课时间，两人挂断视频。姜秒在床上躺了会儿，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她听见楼下传来动静。 　　应该是沈清芸和姜淮在回来了。 　　姜秒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沈清芸喝多了，姜淮在扶着她进门，帮她换上拖鞋。沈清芸显露醉态，说话都有点大舌头：“淮在，我今天……特别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淮在搂着怀里的人，镇定自若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是在意我的。”沈清芸边说边傻笑，笑着笑着又红了眼，兀自委屈，“这些年……你变了好多。” 　　“你也变了不少。” 　　姜淮在想说她变得不可理喻，话到了嘴边，他又咽回去。 　　“那你说，你还爱不爱我了？”沈清芸仰着头，泪眼问道。 　　“你醉了，早点休息吧。”姜淮在扶她上楼。 　　沈清芸哭哭闹闹：“我就知道……你变心了。” 　　“小声点，秒秒在家。”姜淮在瞟到楼上虚掩的门。 　　姜秒做贼心虚，蹑手蹑脚钻回被子里，后面他们再聊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希望家和万事兴。 　　接下来一周，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期间凌简越约过一次姜秒，她那几天在生理期，身体实在不舒服，就拒绝了。 　　陆坤平均隔两三天便会找姜秒聊天，分享本专业的学习视频，或者简单问候下日常。他们每次也不会聊很久，而且陆坤说话有水平和分寸感，所以姜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陆坤提议下周叫上邢洋几个人，一起去聚餐，姜秒同意了。 　　小英平时会在微信上问姜秒题，她是姜秒带的第一个学生，姜秒对她也上心，特意在网上买了几本适合小英的工具书，准备周六捎给她。 　　之前凌简越说这周会送姜秒去小英家，后面他没再提这事，姜秒也未放在心上。 　　周六中午，她收到凌简越的消息时，感到意外。 　　凌简越：【我在你家门口，你几点出发？】 　　姜秒站在二楼往大门口瞅，果然看到凌简越的车，某一刻，她还觉得有些许惊喜。 　　没想到他会说话算话。 　　得，免费司机不用白不用。 　　半小时后，姜秒收拾穿戴好，背上包出门。走到凌简越的车前，她照着车窗玻璃打量了一下自己，随后拉开车门。 　　凌简越没有马上开车，而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凝视姜秒，他的神色过于正经，令姜秒心里不安。 　　“你看什么？”她表示疑惑和不满。 　　“姜秒，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和我说，嗯？”凌简越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拔高，低沉而蛊.惑。 　　姜秒瞬间反应过来，露出礼貌地假笑：“是，谢谢你送我，辛苦你了。” 　　没见过这么小家气的男人！ 　　凌简越无动于衷，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话，看样子姜秒在这方面冥顽不灵，他只好点破：“一个多礼拜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他凝着姜秒，眼波不惊，却像能传达出若有似无的柔情，勾人心魄。 　　“我有想你的。”凌简越压低嗓音，率先承认。 　　真挺想她。 　　姜秒惊愣，她没料到凌简越来这招，车里的空气都连带着变暧昧。当他说“我有想你”时，姜秒的心脏跟着颤了下。 　　这男人就是妖.孽！撩人的技巧信手拈来！ 　　姜秒，稳住！ 　　“你要再讲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就下车了。”姜秒的手已经摸到门把手上。 　　凌简越轻叹：“你还真是石头心肠。” 　　他却也没辙，踩下油门出发。 　　姜秒在心里默念，他就是骗子，真想她的话，怎么期间没来找过她？ 　　虽然和孟西远的结局不太愉快，但姜秒能感觉到，孟西远以前真心喜欢过她。他两三天见不到姜秒，便会借着送零食的名义来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给她制造意外的惊喜。 　　想见一个人的心意是不可控的，而且又没有离得很远，凌简越这种只是嘴上说说的想念，姜秒没法信。 　　也可以说他是绝对的理智派，不会因为想念一个人，就去做降低身份的行为。 　　裴凯说过，凌简越把自己放在爱情之上。 　　姜秒想，巧了，她是把自己放在一切之上的人。 　　半小时后，车停在小英家门前的巷口，姜秒下车前客气地表示：“谢谢，你回吧，晚上我自己打车就行。” 　　她觉得，让凌简越等四五个小时，或者让他再从市里过来接她，都不合适。 　　无功不受禄。 　　凌简越没表态，清淡地甩给她一句：“去吧，不用管我。” 　　姜秒才懒得管他，转身往小英家走去。 　　小英家的院子里冷冷清清，毕竟这里常年只有一位老人和一位女孩居住。小英的奶奶在睡午觉，上铁皮楼梯时，小英特意放轻脚步，姜秒亦然。 　　“姜秒姐姐，我可想你啦，就盼着今天能见到你。”进了房间后，小英才敢放开声音说话，“我把你教我的一些学习技巧分享给我们班同学，他们都很喜欢。” 　　“真的吗？”姜秒受宠若惊。 　　她第一次做家教，且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学渣，所以并没太足的信心。 　　“当然是真的，姜秒姐姐，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名好老师！”小英言之凿凿。 　　“我吗？”姜秒伸手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 　　她喜欢英语，却还没有细致考虑过未来的方向，她刚念大一而已。姜秒没想过未来要做老师，她害怕误人子弟。 　　小英十分肯定地点头：“秒秒姐姐，你一定可以！我保证大家都会喜欢讲课好的美女老师！” 　　小英眼中闪着灼人的光，姜秒突然像受到了激励和启发，心里有了一株萌芽。 　　陆坤说的那句“用生命影响生命”，再次环绕在姜秒的耳边。 　　时间宝贵，她们没多闲聊，开始进入正题。姜秒和小英都清楚，这也许是两人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整个下午的学习时光，她们配合得十分有默契。 　　姜秒的状态带着一点激动，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也许有了人生目标。 　　傍晚七点多上完课，姜秒再带着小英做了一遍总结，告诉她：“你的基础部分没什么大问题了，再有哪里不懂，你可以随时在微信上问我。” 　　“我给你带了几本书，你可能用得上。”姜秒把书送给小英。 　　“姐姐你人真好。”小英接过书，脸上掩藏着伤感，“姜秒姐姐，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的。” 　　小英送姜秒出门，刚准备陪她走到巷子口，却在看到一抹笔挺的身影时，止住脚步：“秒秒姐姐，既然你男朋友来接你，我就不送了。” 　　姜秒先是一怔，随后抬头望去，看到站在几米外的凌简越。他站在幽暗的路边，被昏沉的灯光勾勒出隐晦的轮廓，周身气息冷郁。 　　她诧异得说不出话，没想到他还会来接她。 　　凌简越朝她走来，姜秒闻到他身上浓郁的烟味，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烟。 　　不会是一直在这里等她吧？ 　　“秒秒姐姐，再见。”小英道别。 　　“嗯，再见。”姜秒恍惚着回应。 　　凌简越自然而然地来拉她的手，语气寻常道：“累不累？” 　　有一瞬间，姜秒竟然觉得，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像无数正常的情侣一样，男朋友在等女友下班，然后两人手挽手商量着等下去吃什么。 　　“累。”她一定是累坏了。 　　脑子都累糊涂了。 第19章 　　两人并肩往巷口走, 姜秒被凌简越拉过几次手，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他掌心的温度，还有他时不时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手背。 　　姜秒没有最一开始那么反感这种行为。 　　“看来你是真的累了，都没有再试着甩开我。”凌简越略扬起下巴和唇角, 语气不带什么情绪。 　　“那你也休想再有得寸进尺的行为。”姜秒硬气道。 　　“女朋友这么凶, 我哪敢。”凌简越散漫地揶揄她，并没有要再进一步的想法。 　　有些念头就算再强烈, 他也忍得住。 　　他得让姜秒明白, 他尊重她。 　　“你在这等了一下午？”姜秒粗声粗气地问。 　　“嗯。” 　　凌简越在车里玩了会儿手机，又闭眼休憩了一阵，三四个小时转眼就晃过去了。 　　姜秒不自然地揉了下鼻子, 语气生硬道：“都说了不用等我。” 　　“那你见到我, 高兴吗？”凌简越侧过头问她。 　　姜秒目不斜视，仅用余光都能感受到旁边一道灼灼的视线, 顿感浑身不自在。 　　“看见免费司机，我当然高兴。”她刻意避重就轻。 　　凌简越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骄傲美丽的小孔雀，这姑娘对他的敌意是消了些，可身上总是带着刺儿。 　　他笑了笑, 未掷一言。 　　走出小巷以后, 姜秒左右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凌简越的车。 　　“你车呢？”她惊问。 　　凌简越答得漫不经心：“停在比较远的地方。” 　　“为什么？”姜秒着实不解。 　　她清晰地看到凌简越缓慢勾起唇角，他垂下眼眸，语调深长道：“你不觉得两人一起散步，很浪漫吗？” 　　“都是套路！”姜秒磨着牙回答。 　　凌简越的小心思得逞, 笑意更甚, 原本拉着姜秒的手, 变成了与她十指交握。 　　“没有套路，我就是想和喜欢的女孩多相处会儿。”他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坠落。 　　这羽毛挠得姜秒心里痒，虽然同样是拉手，但这更亲密全面的碰触，让她如坐针毡。 　　“凌简越，你这怎么看都是个恋爱老手了。”姜秒拆穿他。 　　“不是。” 　　就算她不信，凌简越仍然板正地回答她。 　　“我可不会上你的当。”姜秒把头一别。 　　暮色已至，村里的路上行人稀落，不知谁家的热闹声传到街上来，却衬得这街更为寂寥。 　　姜秒埋头迈着大步往前走，凌简越却刻意敛着脚下的步伐，两人间的沉默像是要配合这街上的气氛。 　　“姜秒。”凌简越突然叫她。 　　“干嘛？”姜秒头也不抬。 　　“你什么时候带我见你的朋友？”凌简越有理有据，“我可是大方地把你介绍给我朋友了。” 　　听听这语气，怎么像是急着要名分一样？ 　　姜秒不想让自己理亏，她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他：“我没几个特别好的朋友，都不知道该带你见谁。” 　　唯一让她想分享一切的朋友唐敏，人在芝加哥。 　　旁边没动静，姜秒抬头望去。凌简越的眸色探究，隐隐表示出怀疑，他觉得以姜秒这闹腾性格，她不该是缺朋友的人。 　　“我不是没朋友，我是觉得好朋友有一个就够了！”姜秒直起腰板，她才不想被凌简越看扁。 　　“我有一个好朋友，我俩认识快二十年了，无话不谈。我们从小就约定好，要做对方最好的朋友。”唐敏是姜秒引以为傲的友情，“她现在在国外。” 　　凌简越顿了顿，故意逗她：“你不是有很多异性好友吗？” 　　姜秒被噎住，卡壳地回道：“他们……和你不是一种人，你们聊不到一起的。” 　　“哦——”凌简越别有意味地拖长音。 　　姜秒赶忙转移话题，随口问他：“你朋友那么多，他们在你心里的排位有轻重之分吗？” 　　她好奇，因为没有那么多朋友，所以她试想不出来。 　　“没有，一样重要。”凌简越回答。 　　姜秒想起他那一大群异性朋友，继续好奇道：“那么多女生，你真的没有特别偏心的？” 　　“没有。”凌简越自己清楚，“都是不能失去的朋友。” 　　他并不爱广泛交友，能处进心里的人，就都值得他肝胆相照。 　　姜秒总觉得他这句是话里有话，凌简越似乎在提点她——不要做让他为难的事。 　　他既然暗示了，姜秒就大方表态：“放心，你以后的女朋友会不会介意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会干涉你的交友自由。” 　　“你爱和哪个女孩约会你就去，你想送什么礼物的话，我帮你挑都行。”姜秒笑容坦荡。 　　等凌简越“原形毕露”的那天，姜秒要是抓到实锤，她绝对要他火遍全网。 　　她句句话里带刺，凌简越猜得到她的想法，他给出一句承诺：“姜秒，我忠于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的语气太过端正，以至于姜秒就算不那么相信，也没冷言冷语。 　　气氛介于暧昧和尴尬之间。 　　此时，突然窜出一条大黄狗，立起来能有半人高，大狗呲着牙朝他们吼叫，攻击意味明显。 　　姜秒的脸色骤变，脊背上跟着蹭蹭冒冷汗，四肢虚软。她一直怕狗，再小的狗也怕。 　　平时在市区里，大家遛狗牵绳，姜秒远远躲着狗走，不会有什么事。眼下大狗离她不足三米，它每叫一声，姜秒的头皮就多发麻一遍。 　　她下意识抱紧凌简越的胳膊，往他身后躲，她闭上眼不敢看大狗，可是传进耳朵里的狗吠声，仍令她恐惧不已。 　　凌简越感觉到，贴在他身后的姜秒正瑟瑟发抖。他转过身去，姜秒吓得完全不敢动，脸贴在他胸膛处。 　　这么短短的时间，姜秒额上已经布了一层细汗。凌简越见惯了姜秒嚣张骄横的样子，头次见她被吓成这样，他的情绪跟着揪起。 　　凌简越伸手把她护在怀中，语气里有心疼：“这么怕狗？” 　　姜秒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她说不出话，蹭着他的衬衫点点头。 　　她这种状态像是应激反应，凌简越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怕狗。大狗仍在气势汹汹地吼叫，似乎将他们视作侵略地盘的敌人。 　　姜秒抖得越来越厉害，喘气也开始不顺，凌简越来不及多想，躬身将她拦腰抱起，绕开大狗往前迈步。 　　姜秒紧闭着眼，把脸埋在凌简越的肩颈处，一手搂紧他的脖子，另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还是觉得很怕。 　　她完全没意识到，此时此刻她与凌简越有多亲密。 　　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凌简越却是心里一团燥热，怀里抱着的，是真真切切喜欢的姑娘。姜秒紧紧附着他，体温隔着单薄的衬衫传到他身上，她的呼吸声近在耳边。 　　凌简越的理智正被她疯狂搅乱。 　　来到停车的地方，他竟然舍不得放下姜秒，又实在担心她的状况，凌简越不得不摒弃贪念。 　　他打开越野车后备箱，放姜秒坐在上面。 　　姜秒目光失焦，表情木讷，全然无平常的神气劲，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此刻的她也不为过。 　　凌简越原本想着开两句玩笑逗逗她，可看到姜秒这副模样，他打消念头。 　　“姜秒，你还好吗？” 　　他俯身靠近，单手撑在后备箱上，另一手轻抚姜秒的头，想安稳她的情绪。 　　姜秒脑中挥之不去刚才那只龇牙咧嘴的大狗，身上的冷汗仍未全消，她惊魂甫定地看向凌简越，恳求道：“我要回家。” 　　她想马上回到有安全感的地方。 　　凌简越心脏紧缩，点头道：“好，我们马上回。” 　　姜秒没再让他抱，自己颤颤巍巍地坐进副驾驶位，安全带扣了几次才扣好。 　　回去一路无言，凌简越在安全范围内尽量加快车速，并仔细注意路况，生怕踩个急刹车都能吓到姜秒。 　　氛围静谧。 　　随着外面的街景逐渐变熟悉，姜秒的心神才缓和回来，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于强烈，在凌简越面前显得失态。 　　但今天要是没有他在的话，姜秒不怀疑自己会被吓晕过去。 　　记忆里有那么一次，是很早以前的事，她被冲上来的狗给吓晕。她只晕了几分钟，再睁开眼便看见神色焦灼的姜淮在，姜秒把他吓坏了。 　　凌简越刚才也是很担心她的样子。 　　到达姜秒家大门口，她解开安全带，犹豫过后，她是非分明地表态：“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我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凌简越见她缓过神，他的姿态也自然变放松。 　　姜秒没有接话，只是瞬间想到，凌简越也会这样保护他那些异性朋友吧？ 　　“你从小就怕狗？”凌简越问她。 　　“嗯。”姜秒记事起就是如此。 　　“我回去了。”姜秒又是上了一下午课，又是被狗吓到，这会儿精疲力尽。 　　“嗯，好好休息。” 　　凌简越仍有些放心不下，在姜秒下车以后，他忍不住喊了声：“姜秒。” 　　姜秒回头，神色不解地看他。 　　“无论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找我。” 　　上一次姜秒迷路，这一次她遇到大狗，凌简越两次见证她无助的时刻，并陪伴在她身边。他喜欢被姜秒需要，也希望她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到他。 　　车里车外的两人默然对望，姜秒不否认她有瞬间的感动，她相信凌简越有解决各种麻烦的能力。 　　“谢啦，但我一般不喜欢麻烦别人。”姜秒潇洒拒绝，“走啦。” 　　她不想让自己习惯性依赖凌简越，那不是好事。 　　凌简越失笑。 　　这姑娘真够倔的。 　　作者有话说： 　　凌简越：今天抱到秒秒了，开心 第20章 　　姜秒回到家, 沈清芸问她：“秒秒，你吃饭没有？” 　　“还没。”姜秒瘫进沙发里，彻底让自己松懈下来，始终是家里最令她安心。 　　“这都九点多了, 你怎么没吃饭呢？”沈清芸急了, “等着，妈妈去给你弄点吃的。” 　　接着, 她又想到什么, 嘴角一翘，嗓音绵柔道：“正好叫你爸下来吃顿夜宵。” 　　姜秒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粮。 　　沈清芸最近的气色格外红润，连眉梢都挂着喜气, 哼着小曲儿钻进厨房, 显然是正泡在爱情蜜罐中的女人。 　　父母感情破裂之前，姜秒家曾有两个住家保姆, 一个会烧广东菜，一个擅长做各式甜品，那时姜秒特别有口福。后来沈清芸和姜淮在感情出问题，两人顾及自己的形象，怕被外人看了笑话, 便辞退了保姆。 　　沈清芸的厨艺在这几年一点点练上来, 期间她不知暴殄了多少好食材，而姜秒有幸品尝过沈女士做的各种黑暗料理。 　　饭菜上桌后，姜秒最先在餐桌前坐下，沈清芸去叫姜淮在。 　　“秒秒，多喝点骨汤, 这个汤味道鲜。”沈清芸说着给姜秒盛了碗汤, 然后又帮姜淮在盛了一碗, “老公，你也多喝点。” 　　姜秒早就饿了，话不多说连忙开吃。 　　姜淮在之前也经常在家吃饭，所以当下一家三口围在餐桌前，并不是稀奇事。难得的是，姜淮在和沈清芸之间有了交流，不像以前，饭桌上静悄悄的，偶尔沈清芸会和姜秒搭句话。 　　姜秒很久没在家吃过这么温馨的饭。 　　“秒秒，做家教累不累？”沈清芸问她。 　　“还行。” 　　“你每周都打车去上课吗？”沈清芸知道她上课的地方偏远。 　　姜秒迟疑了下，含糊地“嗯”了声，没敢提凌简越。 　　姜淮在不放心：“下周我让司机送你去吧。” 　　“不用，我打车挺方便的。”姜秒觉得没必要。 　　她想起上周村里赶集的事，她把卖刀大哥和大爷的对话给父母还原了一遍，逗得沈清芸合不拢嘴，姜淮在敛着的神色上也挂有笑意。 　　“村里挺有意思的，就是有一点不好，很多人家散养狗，我今天还被吓到了。” 　　姜秒当是随意分享些琐事，沈清芸和姜淮在却皆是一惊，停住手中夹菜的动作。 　　两人看向姜秒，尤其是沈清芸，眼里掩不住担忧。 　　“后来你怎么躲开的？”姜淮在拧眉。 　　姜秒脑中闪过凌简越抱她的画面，紧跟着心虚，含糊其辞道：“正好我旁边有个人，他带着我避开了。” 　　父母的神情太过凝重，姜秒没想到会引起他们如此担忧，有些后悔提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狗。”她感到奇怪。 　　姜秒有时候刷到萌宠视频，明明觉得狗挺可爱的。 　　沈清芸看向姜淮在，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姜淮在多年在商场上打拼，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淡定开口：“你小时候被狗追过，你当时吓坏了，后来就开始怕狗。” 　　“原来是这样。”姜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我有时候会做被狗追的噩梦。” 　　她继续吃饭，当这个话题已经过去。 　　姜淮在放下了筷子，沉重开口道：“秒秒，你那个公益活动，不要做了。” 　　“爸，没这么严重。”姜秒意外他的小题大做，“以后我小心点就行。” 　　姜淮在不想强硬地要求姜秒，便换了最擅长的方式：“这样，你把你那个活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赞助资金，这样他们就有机会招到更多的志愿者。” 　　“秒秒，不缺你一个。”姜淮在加重语气，“你被狗吓到，不是小事。” 　　沈清芸加入站队行列：“秒秒，听你爸的安排吧。” 　　姜秒诧异，还有感动，原来姜淮在仍然这么关心她。她想起以前被狗吓晕，还有今天的应激反应，她的确害怕再经历一次这种情况。 　　总不能回回麻烦凌简越接送她吧？ 　　“你们让我再考虑一下。”姜秒难得找到喜欢且有意义的事去做，让她突然说放弃也不容易。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姜淮在做定夺。 　　姜秒没回话，再夹起的菜进了嘴，味同嚼蜡。 　　沈清芸没了吃饭的胃口，叮嘱她：“秒秒，以后再遇到这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父母总归是出于好意，姜秒点点头。 　　后面，饭桌上的气氛如同以往般沉默，沈清芸心里七上八下，姜淮在明显也心不在焉。 　　吃完饭，姜秒帮着把碗收进洗碗机，然后回房间洗澡。 　　沈清芸靠在料理台前，定定地对着空气发呆，胸口异常窒闷。 　　姜淮在走过来，搂住她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不用太担心，秒秒这些年不一直好好的？” 　　“希望如此。” 　　夜里，姜秒再次做了噩梦。 　　空无一人的黑巷，大狗。 　　姜秒醒来以后，发现后背上出了好多汗，睡衣上带着湿气。前一天的事，还有夜里梦，都让她心有余悸。 　　经过慎重思索后，姜秒决定接受姜淮在的建议，她把陆坤的联系方式给了父亲。 　　姜淮在的办事效率极高，周二的时候，陆坤联系姜秒，说赞助的事情已经谈妥，他代表大家感谢姜秒。 　　姜秒趁机说出自己以后无法再继续参加活动的事，并告诉陆坤原因，不想让人觉得她是半途而废。 　　姜秒：【学长，我真的很抱歉。】 　　陆坤：【是我该说抱歉，不知道你怕狗的事。】 　　姜秒：【我自己本来也没当事，实在是上周被吓坏了。】 　　陆坤：【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安全最重要，我能理解你。】 　　姜秒：【谢谢学长。】 　　陆坤：【无论如何，我都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你明天有时间吗？社团里订做了一批文化衫，我给你送去，你当留个纪念。】 　　姜秒：【好。】 　　她刚答应下，又想到上次凌简越告诫她不可以和陆坤单独见面，姜秒并不想理会，但更不想被凌简越抓住把柄。 　　他们两人间的对弈尚未结束。 　　姜秒再次给陆坤发消息：【学长，明天我去你大学找你吧，正好叫上邢洋一起吃顿饭。】 　　陆坤：【那也行。】 　　次日，姜秒去到陆坤的学校，他在校门口等她。 　　“学长。” 　　陆坤每次见到她，都会忍不住地紧张，他把文化衫递给姜秒：“姜秒，M号的尺寸，你看可以吗？” 　　“没问题。”姜秒展开文化衫，看到上面印有社团组织的logo，心里颇有感触，“谢谢学长，我会把它好好收藏起来。” 　　“邢洋说他等会儿过来，要不我先带你到我们学校逛逛？”陆坤提议。 　　“好。” 　　姜秒没怎么逛过别的大学，她挺好奇重点大学里的校园氛围是什么样。她和陆坤并排走在林荫小径上，两人边聊天，她边新奇地打量周围环境。 　　“学长，你有想过以后要从事哪行吗？”姜秒问道。 　　“我想当翻译官。”陆坤有自己的目标，“你呢？” 　　“我之前觉得考虑这个问题太早了，但上周学生和我说，我会成为一名好老师。”小英的鼓励给了姜秒力量，“我开始想朝这个方向努力。” 　　陆坤笑：“你没问题的，我觉得你很优秀。” 　　姜秒匪夷所思，差点觉得陆坤是在逗她玩儿，她自认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姜秒，你漂亮，家境好，性格开朗，为人善良……光这些就已经超过许多人了。”陆坤认真评价。 　　姜秒乍听这些词，觉得俗不可耐，但细致一想，她好像担得起这样的评价。她知道陆坤不是油嘴滑舌的男生，得到这样的肯定，姜秒怪难为情的。 　　“谢谢学长。” 　　经过校园食堂时，陆坤让姜秒等一下：“我们学校有家冷饮店的果茶特别好喝，我去给你买一杯。” 　　不等姜秒拒绝，陆坤已经迈开步子：“你站在树荫下等会儿。” 　　面对他的热情，姜秒当是陆坤想尽地主之谊，于是应下：“好。” 　　在他们学校转了这么一会儿，姜秒发觉，论环境绿化方面，商大不输这里，但在人文气息方面，两者天差地别。 　　一路走来，姜秒看到许多边走边背书的学生，身边经过几波人群，他们的话题也是围绕着学术。在商大的校园中，偶尔有在操场上背书的学生，都会招来过路人新奇的目光。 　　食堂里，陆坤边等果茶边给邢洋拨了通电话。 　　“邢洋，你那边忙完没？” 　　“快了，估计再有十来分钟。” 　　陆坤纠结了片刻，开口道：“兄弟，帮个忙。” 　　“什么？” 　　“等会儿你能不能和姜秒说，你今天有事，没法一起吃饭？”陆坤抿了抿唇，坦言道，“我想和姜秒单独吃顿饭。” 　　邢洋考虑片刻，答应下来：“行，不过陆坤，我再提醒你一遍，姜秒有男朋友。” 　　“我知道。”陆坤说着瞅了眼门口，“但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好。” 　　姜秒每周都发两三条朋友圈，但从来没有与男朋友有关的动态，而且她很少提男朋友的事。 　　所以陆坤抱有侥幸心理。 　　“陆坤……”邢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不会对姜秒怎么样的。”陆坤表态，“难得能遇到很喜欢的女孩，所以我想尽力争取试试。” 　　他提着买好的水果茶走出食堂，一眼看到站在树荫下昳丽的倩影，姜秒正望着某个方向出神，肩背和发丝上镀着一层柔暖的光，气质如兰。 　　陆坤放慢脚步，想将这一幕定格。 　　“学长。”姜秒看到他。 　　“VC满贯果茶，你应该会喜欢。”陆坤把果茶递给她。 　　“谢谢。” 　　姜秒看了眼时间：“要不给邢洋打个电话？叫他去吃饭。” 　　“我刚才打过了，他说社团里的事还没完，让咱们先去点菜，他晚点过来。”陆坤接过话。 　　“那也行。”姜秒不疑有他。 　　作者有话说： 　　陆坤：我想撬墙角。 　　凌简越：你试试。 第21章 　　陆坤带她去学校外的一家烤鱼店, 选完菜品后，姜秒给邢洋发微信：【我们已经点完菜了，你什么时候来？】 　　几分钟后，邢洋回复道：【姜秒, 我过不去了, 社团这边的事一直没忙完。】 　　姜秒感到意外，只好无奈地回复：【那好吧。】 　　邢洋：【抱歉, 下次我请你吃饭。】 　　姜秒：【没事。】 　　“邢洋说他过不来了。”姜秒郁闷道。 　　陆坤佯装自己刚知道这事, 稳着语调道：“社团的事杂七杂八，有时候忙起来没个准。” 　　姜秒点头，她能理解：“不过菜好像点多了。” 　　“没事, 咱们慢慢吃。”陆坤说着帮她拆开餐具, 用开水烫了遍杯子和碗。 　　“谢谢。”姜秒发现他很会照顾人。 　　这家烤鱼的味道不错，姜秒吃得合口, 和陆坤的话题也未断过。两人认识的时间虽不长，但相同的专业和公益活动的事，令他们很聊得来。 　　饭吃到一半，陆坤开始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偏向姜秒。 　　“我听邢洋讲过很多你们高中时候的事，听起来很有意思。” 　　陆坤曾从邢洋口中打听过许多关于姜秒以前的事, 了解得越多, 他对这个女孩越喜欢。 　　姜秒没想那么多，顺着往下聊：“对，我们班有几个同学，特别好玩，上课总搞怪, 包括邢洋也挺幽默的。” 　　“邢洋说你以要考重点大学为由, 拒绝了很多男生。”陆坤觉得好笑, “真有这事？” 　　“邢洋这个大嘴巴。”姜秒羞愧不已，“好汉不提当年勇啦。” 　　只怪她放出豪言，结果没考上重点大学，丢人。 　　陆坤忍俊不禁，好奇地问：“你中学时期没有喜欢的男生吗？” 　　“没有。”姜秒不假思索。 　　当时她周围的女孩们，就算没在恋爱，大多心里也有个暗恋的对象，但姜秒完全没对哪个异性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时她就已经在想，等考上大学后，她要找个各方面都合适的男生谈恋爱。 　　“我和邢洋有天还随口聊起来，猜你会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陆坤旁敲侧击。 　　姜秒仔细回想，其实她觉得孟西远就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在交往的过程中，她始终也没有体会到小鹿乱撞的感觉。 　　“我也不确定。”她只好答。 　　姜秒说者无心，陆坤听者有意，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提起自己的男朋友才对。 　　“姜秒，你不是有男朋友吗？他是什么样的人？”陆坤问得更直接些。 　　提起凌简越，姜秒一言难尽，但她没打算在外人面前诋毁自己的“男朋友”。 　　“他挺好的，对我不错。”姜秒简而言之回答。 　　这在陆坤看来，就更觉得有问题，女孩们聊到自己喜欢的人时，脸上根本掩不住心潮澎湃的兴奋。 　　可姜秒很平静。 　　“我冒昧地问下，你们交往多久了？”陆坤问。 　　“一个多月了。” 　　姜秒这才惊觉，她和凌简越交往的时间，竟然已经超过了与孟西远交往的时间。 　　“好好先生”孟西远因为姜秒拒绝更亲密的碰触，而对她失去耐性，“渣男”凌简越也只是牵过几次她的手，好像还很有耐心？ 　　意识到这点后，姜秒感觉很奇妙。 　　陆坤默默计算，自己认识姜秒也快一个月了，她和男朋友确立关系，也就是再早没多久的事。陆坤不禁懊恼，要是能再早一点认识她就好了。 　　想起凌简越，姜秒再结合当下她与陆坤单独在一起吃饭，突然感觉到心虚。 　　“学长，我吃饱了。”姜秒放筷。 　　“行，那我去结账。”陆坤起身。 　　出来以后，姜秒本想直接打车回学校，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便决定陪陆坤走到他们学校门口。 　　陆坤带她穿小吃街走，这是学校周围最热闹的地方，路两边有各式各样的地摊美食，学生们来来往往，市井气息浓郁。 　　“姜秒，你看有没有想吃的，可以带回宿舍。” 　　“不了，我今天吃好饱。”姜秒一心惦记着回去。 　　走在这条街上，她的右眼皮开始跳，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小心！” 　　陆坤眼疾手快，把姜秒往自己身边拉，紧接着，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与姜秒擦身而过，掠起一阵疾风。 　　姜秒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陆坤握着，她连忙挣开，并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陆坤的神色闪过不自然。 　　他刚刚的确有私心和贪念，拉住姜秒手腕的那刻，他舍不得再放手，同时心跳如擂鼓。 　　“没……没事。”姜秒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难免觉得尴尬。 　　她加快步伐往前走，右眼跳得更厉害。 　　终于走出喧闹的小吃街，还不等姜秒松口气，陆坤喊她：“姜秒。” 　　姜秒的身子一僵，因为她听出这声轻唤中夹杂着不同寻常的情感，当她转头看向陆坤时，似乎预感到什么。 　　不会吧……真要让凌简越那张乌鸦嘴说中？ 　　“学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在这分开吧。”姜秒想阻止事态进一步失控。 　　陆坤却因为刚才那一段小插曲，而提起破釜沉舟的勇气，让他决定就此向姜秒坦明心意。 　　“姜秒，我喜欢你。”陆坤站姿端正，神情俨然肃穆。 　　姜秒意识到这颗“雷”时，想刻意避开，但为时已晚。 　　陆坤的表白，对她而言是最糟糕的事。这样一位姜秒敬重的学长，难得志同道合的人，她有注意保持分寸感，他们的关系却还是发生偏移。 　　“姜秒，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确定，我真心喜欢你。”陆坤初次和女生告白，紧张又兴奋，声音带着波折，“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有男朋友的。”姜秒再退后一步。 　　陆坤壮着胆子说道：“可我能感觉到，你并没那么喜欢他。” 　　姜秒瞠目结舌，一时失语。 　　在此之前，她对陆坤保留一份尊重，但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姜秒心里窜上火苗，她准备拿出强硬的态度。 　　因为不论她喜不喜欢凌简越，都与陆坤无关。 　　然而—— 　　一道冷厉的声音倏然响起。 　　“她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姜秒的肩膀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罩住，手掌稍一施力，将她带进某人的怀里，熟悉的烟草味道涌入她鼻息。 　　是凌简越。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姜秒惊诧地抬头望去，凌简越正蹙起眉峰，眸色沉寂中夹杂狠戾，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刚才那句话，整个人煞气十足。 　　见到是他的那刻，姜秒呼吸一窒，除了诧然外，还有暗涌的喜悦。 　　陆坤惊愣住，没想到姜秒的男朋友突然杀出来，他望向眼前盛气凌人的男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唐突了。 　　他很有魅力，是多数女孩会喜欢的类型。 　　陆坤此刻，犹如公开处刑般的尴尬。 　　“不要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更不要再骚扰她。”凌简越的声音不高，但警告意味十足。 　　姜秒感觉到肩上的手掌下了力道，他曲起的指节发白，捏着她肩将她禁锢在他怀里。 　　凌简越此时到底有多愤怒，已不言而喻。 　　姜秒没有反抗他。 　　陆坤自知理亏，见凌简越的另一只手攥着硬拳，他心底已然发虚，僵硬地道出一句“抱歉”后，陆坤迅速离开这里。 　　姜秒稍稍暗松口气，她刚才很担心凌简越会动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姜秒不解，这实在离奇巧合。 　　陆坤已经离开，她觉得没必要和凌简越再保持这样亲密的姿势，她抬步要往前迈，肩上的力道再次收紧。 　　姜秒的半个身子紧紧贴在凌简越结实的胸膛上，她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的确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有朋友告诉凌简越，看见姜秒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吃饭，他一猜就是陆坤。他杀过来，就是要再确定一次，他看人到底准不准。 　　陆坤拉扯姜秒的时候，也算事出有因，凌简越忍了。可陆坤偏要得寸进尺，他开口向姜秒告白。 　　要不是顾忌姜秒的面子，凌简越刚才就动手了。 　　“姜秒，为什么不听话？”凌简越强压恼火，已经是最客气的态度。 　　姜秒知道，他指的是她单独见陆坤这件事。她自知理亏，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和凌简越解释，首先她是为了过来拿纪念衫，其次这本来是三人局，另一人临时有事没来。 　　她承认是她不对。 　　“姜秒，我不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但不能越界。”凌简越再次申明他的原则，疏淡的语气却寒意渗人。 　　姜秒到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她很不喜欢凌简越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总像是洞悉一切，能轻松掌握全局，并不许人忤逆他的意思。 　　只有规则，没有感情。 　　就算他是对的，可姜秒觉得很不舒服。 　　前一刻，她对于凌简越的出现，是欣喜；这一刻，她的欣喜荡然无存。 　　姜秒铆足全身劲儿，一甩肩膀挣开凌简越的怀抱，与他保持了可以平视的距离。此刻他们是对立面，他是敌人。 　　“我没越界，我问心无愧。”姜秒的语气亦不带温度，冷淡地望向凌简越。 　　他气焰盛大，她比不过，但她心里有层铠甲，也不会让他嚣张。 　　凌简越将姜秒的心理变化看在眼里，看到她竖起满身的敌意，凌简越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姜秒，我不是要跟你吵架。” 　　只一个陆坤，并不值得他生这么大气，姜秒对陆坤什么态度，凌简越也看得清楚。真正惹怒他的，是连陆坤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都看得出姜秒不喜欢他。 　　凌简越不能容忍第三者来评头论足他和姜秒的感情。 　　他的这份心思，姜秒当然不会懂。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两个特别骄傲的人，磨合期很辛苦的~ 第22章 　　“凌简越, 你敢摸良心说你和你那些异性朋友，从来没有过一点点的暧昧吗？”姜秒不信。 　　凌简越让她不痛快，她就要反击回去。 　　“我敢。”凌简越坦坦荡荡。 　　“撒谎不眨眼。” 　　凌简越气笑：“姜秒，不信的话, 你随便说一个名字, 我证明给你看。” 　　“你怎么证明？”姜秒当他虚张声势。 　　“你说个名字。” 　　姜秒倒想看看他耍什么花招，她费力在脑中搜索一番, 隐隐记得上次在会所见过的女孩中, 有一个叫陈雅的。 　　“陈雅。” 　　凌简越点了下头，随后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开免提拨通陈雅的号码。 　　“你干嘛？”姜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心里一阵慌。 　　凌简越将食指置于嘴边, 示意她别说话。 　　他的唇角勾起耐人寻味的笑意。 　　姜秒安静下来，盯住凌简越拿手机的动作, 耳边自动过滤掉周遭的喧闹，她只听到“嘟嘟”的拨号音。 　　莫名有些紧张。 　　对面接通，传来陈雅的声音：“简越，怎么啦？” 　　极为寻常的语气，无需多余的寒暄, 姜秒和唐敏打电话时也是这样。 　　“陈雅, 我问你个问题。”凌简越声线冷沉，并向姜秒微微躬身，迎着她的目光，对着话筒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神情玩味, 眸光却明朗坦荡, 显然对接下来的回答胸有成竹。姜秒与他对视, 有一瞬间心慌意乱。 　　她该期待陈雅回答“有”还是“没有”呢？ 　　她总想找机会抓到凌简越的把柄，证明他是渣男，她没有敌对错人。但在这一刻，姜秒竟然有一点害怕陈雅回答“有”。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萦绕上心头。 　　随即，话筒里传来陈雅暴躁的声音：“凌简越，你丫有病吧？我喜欢谁你不清楚？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这头被痛骂的男人却盈着笑意，目光灼灼地看姜秒，眉梢轻挑，带着漫不经心的炫耀。 　　姜秒心里明明不服气，可是竟然也想笑，她努力绷住表情。 　　“我开个玩笑，我也不喜欢你，你知道的。”凌简越不疾不徐地回答陈雅。 　　“那最好！以后这种玩笑少开！”陈雅还在愤愤不平地教育凌简越，“你喜欢姜秒，就好好珍惜人家！我们都觉得这女孩挺好的。” 　　突然被cua到的姜秒，顿感惭愧不已，陈雅要是知道凌简越为什么拨这通电话，恐怕会对姜秒的印象大打折扣。 　　姜秒在心里默默向陈雅同学道歉。 　　凌简越捕捉到她微妙的表情，心里一点儿火气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柔软。 　　“嗯，我会珍惜的。”凌简越哑沉道，并趁机揉了下姜秒的头发。 　　姜秒不满地看他，没敢出声，怕陈雅听到。 　　凌简越是个聪明人，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随便和陈雅聊了些其他话题，然后才不着痕迹地借故挂断，以至于不引起对方的怀疑。 　　聊电话的期间，他视线不时在姜秒身上打转，看这姑娘一副吃瘪的不服气样，凌简越好几次连话音里都带了笑意。 　　“现在信了吗？”他问姜秒。 　　姜秒心里信了，就目前她接触到的凌简越身边的女孩，她都觉得很不错。可姜秒面儿上做不到乖乖对凌简越说她信了，那样他一定会很得意！ 　　“你清高！你了不起！”她很没面子地回他。 　　反正心里就是不舒服，姜秒怎么都觉得，她和凌简越之间，她才是真正清清白白的，可却被对方揪住把柄。 　　她心里委屈。 　　姜秒拦下辆出租车，凌简越拉住她：“你去哪儿？” 　　“我自己回学校。”她冷淡地甩开他，然后坐进后排，“师傅，去商大。” 　　出租车驶离，留下原地无可奈何的凌简越。 　　看似他占上风，实际上是他拿姜秒没有办法，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心是什么做的。 　　出租车上，姜秒删除了陆坤的微信并拉黑号码。 　　陆坤是个优秀的人，姜秒和他相处得也愉快，如果没发生今天的事，她和陆坤还能做朋友，但今天陆坤在明知道她有男朋友的前提下，还要强行告白，这让姜秒对他好感全无。 　　就算想惹凌简越生气，姜秒也不希望用这种方式。 　　想到凌简越对她不近人情的警告口吻，姜秒胸口郁闷，过了会儿，她又对着窗外露出傻笑。 　　凌简越突然出现的那刻，姜秒联想到电影中英雄救美的情节，在那一瞬间，女主角眼眸莹亮，似聚着万千光华，却将这光华独独迎向男主角，倾慕之意昭然若揭。 　　姜秒似乎理解了那种眼神。 　　还有凌简越坦荡磊落地证明自己时，姜秒有被打动到。 　　她此刻的心情，有点像春风佛柳般的荡漾，引着她沉醉，总也忍不住想凌简越。 　　下车后，姜秒才回过神，不对，她还没消气呢。 　　气凌简越傲慢的态度。 　　这之后姜秒和陆坤再没联系过，她以后也不会再参加他们的公益活动，干脆直接把群都退了。 　　她和凌简越也没有联系，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有事的时候才会联系，比如之前凌简越带她见朋友。 　　除此之外，两人平时几乎没有消息往来，交往一个多月，他们的聊天记录仅有几页。可能因为这段恋爱是非正常交往，所以他们不像其他情侣那样，情话绵长，分享琐事。 　　姜秒和凌简越之前闹过几次不愉快，都是下次见面自然而然地翻篇，凌简越从来不会主动说哄人的话。 　　之前姜秒觉得这是渣男欲擒故纵的手段，现在她慢慢意识到，凌简越本身就是这样性格的人。 　　平淡，理智。 　　- 　　唐星俊和女朋友分手了。 　　他当天拉着凌简越和裴凯去酒吧，等进了包厢后，提前订好的酒已经摆上桌。 　　唐星俊心里憋屈，他今天就是来发泄和买醉的。 　　他声嘶力竭地吼了几首歌，上千元的酒转眼入肚，失恋的痛楚翻涌而上，唐星俊被揪扯得难受，眼眶发红。 　　“妈的，老子对她一心一意，她要什么我给买什么，就这还要作？”唐星俊倾吐不快，显出暴躁，“我就不明白了，谁说男女之间一定没有纯友谊？” 　　唐星俊和前几任女友分手的原因，不外乎都与异性朋友有关，这次亦然。 　　事情的起因是他们有一个叫乔乔的朋友，乔乔家生意出了问题，需要千万资金周转，朋友们就一起帮忙凑。唐星俊给乔乔转了笔大额资金，被女朋友看到，女朋友不依不饶，怀疑唐星俊和乔乔之间有问题。 　　“我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非让我把那笔钱要回来。”唐星俊当时就火了，直接提出分手。 　　唐星俊又闷了口酒，愤慨不已：“我他妈就是不要爱情，也不能做对不住朋友的事！” 　　“老子问心无愧！” 　　他把酒诉衷肠，说着说着，抬手捂住眼眶，紧抿着的唇在发颤。 　　虽不后悔，但失恋的确让他痛苦。 　　凌简越和裴凯没法多说什么，往往这种时候，安慰的话都是多余，不如陪着一起喝酒。 　　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并不令人特别意外，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三人中，唐星俊谈过几任女友，凌简越之前和杭小竹试着交往了一个月，分手的原因全部大同小异。 　　就算那些女生开始时说不会介意，可随着交往的深入，她们最终还是会在意男朋友有关系密切的异性朋友。 　　“老子就不信遇不上一个真正相信我的女孩！”唐星俊不信这个邪，“你们看姜秒，她就不会和简越闹！” 　　说完，唐星俊自己忍不住笑了，裴凯捕捉到他的笑点，也笑了。 　　凌简越冷嗤：“唐星俊，我谢谢你。” 　　唐星俊发出灵魂拷问：“简越，那我问你，你是希望能一直和姜秒保持现在的关系，还是希望她会吃醋和你闹？” 　　“我不做选择。”凌简越云淡风轻地回避，“我要她喜欢我，也要她相信我。” 　　裴凯默默竖起拇指比赞。 　　“行，兄弟，我祝你得偿所愿！”唐星俊举起酒杯。 　　凌简越和他碰杯：“谢了。” 　　裴凯看完苏子瑜发来的消息后，幸灾乐祸道：“星俊，子瑜她们说明天要给你办个失恋party。” 　　他们这一圈人，芝麻大点的事都可以成为聚会的由头。 　　“成，我一定到！”唐星俊满脸的伤感中挤出笑容，自我安慰道，“有朋友就是好。” 　　他拿起麦，马上点了首周华健的《朋友》，自娱自乐地唱。 　　裴凯提议：“简越，你明天把姜秒也叫上吧，你们不是又有一阵没见了？” 　　“好。”凌简越应下。 　　除了以聚会的名义约姜秒，他不知道平时还能和姜秒聊什么，他没什么恋爱经验可言，姜秒生冷的态度也让他无所适从。凌简越试想他发句“我想你”过去，可能会被姜秒骂恶心，他也就说不出口了。 　　凌简越：【姜秒，明天要不要一起过来聚会？】 　　姜秒上次生气以后，她发现凌简越每次都当无事发生，然后他再以聚会之由约她出去。她忍不住想试试，如果她不答应和他去聚会，凌简越还会怎样？ 　　于是她拒绝：【我不去。】 　　看到这三个字时，凌简越闪过失落，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不喜欢强人所难。 　　凌简越：【好。】 　　姜秒盯着这个“好”字看了几遍，莫名觉得更加生气。 　　作者有话说： 　　姜秒：好气，为什么不哄我！ 第23章 　　唐星俊的分手party是在乔乔家别墅办的, 乔乔当东道主，一来想表示歉意，二来感谢朋友们的帮忙。 　　现场布置得有模有样，香槟甜点一应俱全, 不过到场的都是好朋友, 大家的穿着相对休闲随意。 　　凌简越他们赶到后，何璐问：“姜秒呢？她怎么没来？” 　　“嗯。”凌简越应了声, 没多解释。 　　何璐见状, 不再多问，把话头转向唐星俊，打趣道：“你是咱们今天的主角, 心情还好吧？” 　　“那必须好。”唐星俊插科打诨, 昨天发泄了那么一通后，他心情舒畅多了。 　　“失恋而已, 我习惯啦。”他自我调侃，俨然没正形的花花公子，“我不是还有你们嘛。” 　　大家跟着笑。 　　裴凯打量了一圈，新奇道：“芝芝今天居然也来了，真难得。” 　　白芝芝学业繁忙, 业余时间多在打工, 朋友们的聚会她很少参加。 　　“芝芝。”唐星俊率先过去打招呼。 　　白芝芝盯着他看了几秒，笑出梨涡：“唐星俊，你是不是哭了很久？” 　　裴凯笑得肩膀跟着抖，幸灾乐祸：“芝芝，还是你有慧眼。” 　　唐星俊差点爆粗口, 不过对着好学生, 他及时收敛住。 　　“芝芝, 看穿不说穿。” 　　裴凯：“那还是芝芝吗？” 　　白芝芝虽然身世较为贫苦，但性格不是阴郁那种，尤其后来认识这一帮朋友，她更是有话直说。 　　有时候，白芝芝认真耿直的言论，会和她本身的乖乖女形象构成反差萌。 　　跟唐星俊逗了几句嘴后，白芝芝看向凌简越，他正坐在高脚凳上玩手机，一贯的懒散随性姿态。 　　白芝芝过去搭话，一般人的小心思在凌简越面前藏不住，她干脆直白道：“简越，我听说你和姜秒闹了不愉快，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白芝芝和陆坤是同一所大学的，那天就是她看到陆坤和姜秒一起吃饭，她站在朋友的角度，把这事告诉凌简越。 　　凌简越放下手机，抬眼看来：“算不上不愉快，我和姜秒本来就是这种相处方式。” 　　“芝芝，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凌简越知道她的顾虑。 　　白芝芝这才放下心。 　　两人说话间，裴凯、唐星俊还有几个女生都围了过来，众人一直把凌简越和姜秒交往的事当成趣谈，顺着往下聊。 　　“简越，你老这么端着，怎么能打动人家姜秒？”女孩最懂女孩的心思。 　　“我这还算端着？”凌简越不解反问。 　　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自己在姜秒面前，够放低姿态的了。 　　唐星俊：“这波我站简越，每次都是简越主动联系姜秒，难得见个面，姜秒还不给他好脸色。” 　　“简越是真有耐心，要换做是我，趁早拜拜了您内。” 　　听他这么一说，旁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白芝芝之前并不了解详情，所以当下她最为震惊，不敢相信凌简越有这样卑微的一面。 　　他谦和之外，骨子里的优雅与骄傲与生俱来。 　　唐星俊：“我说句不好听的，姜秒有点不知好歹了，就简越这条件，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而且肯定比姜秒懂事。” 　　不等凌简越说话，何璐先开口：“这话不在理，简越又不是没见过更好的女孩，但只有姜秒能让他心动。” 　　“光凭这点，姜秒就有作的资本。” 　　其他女生都表示赞同，只有白芝芝没表态。 　　乔乔：“简越，再加把劲，你肯定能追到姜秒。” 　　在朋友们面前，凌简越松懈下情绪，语气无奈：“对于她，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喜欢归喜欢，但太放低姿态的事，他也做不来。 　　凌简越一向是众人中最有主见的人，朋友们少见他如此消沉，鉴于情况特殊，他们也想不到更好的建议。 　　“子瑜怎么还没来？”唐星俊刚发现。 　　何璐：“她在路上堵了会儿，快到了。” 　　五分钟后，苏子瑜出现，身边还带了个人。大家看清来者时，纷纷露出惊喜，这不是刚才话题的主角吗？ 　　某人正心心念念着的姑娘。 　　凌简越看见姜秒，黯淡的眸光顷刻被点亮，对方总拿他当敌人，偏偏他见了这“敌人”，是满心欢喜。 　　姜秒友好地和大家打招呼，她很喜欢这群可爱的女生，却故意不看凌简越。 　　她猜不到，十分钟前，自己是大家的话题焦点。 　　苏子瑜拉着姜秒往凌简越那边去。 　　“芝芝。”姜秒主动打招呼。 　　尽管她们才见第二面，但白芝芝的经历触动到姜秒，她尤其佩服白芝芝能在逆境中不卑不亢，所以见了她便觉得亲切。 　　“姜秒。”白芝芝牵了下嘴角。 　　“你怎么过来了？”凌简越惊喜。 　　“子瑜叫我一起来玩，我就答应了。”姜秒理所当然道，她就是想气凌简越。 　　凌简越笑意浅淡。 　　裴凯：“是我让子瑜叫姜秒来的，我怕某人害相思病。” 　　姜秒心里冷哼，鬼扯吧，凌简越一直都没联系她，想她才怪。 　　她没有理会凌简越，径自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和旁边的女生聊了几句，姜秒低头刷手机。 　　身旁有人坐下，卷着熟悉的气息，姜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能够分辨出独属于凌简越的气息。 　　她继续看手机，故意对他视而不见。 　　“还在生气？”凌简越将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侧头看姜秒。 　　清淡温和的语调，像是在哄人，又不太像。 　　“我生什么气？”姜秒佯作不知情反问。 　　她始终未抬头看他，凌简越盯着她的侧脸看了须臾，倏然开口：“抱歉，我那天态度不好。” 　　他当时的确是很生气。 　　姜秒在屏幕上滑动的指尖停住，视线停留在手机上，却心有旁骛。凌简越竟然会道歉，认识他以来，这是姜秒觉得他最有诚意的一次。 　　她心里那点儿不讲理的小脾气，顿时散去。 　　姜秒发现，凌简越这人也挺别扭，他知道她在气什么，却不会主动在微信上示个好。如果姜秒今天没来聚会，估计她永远都听不到这句“抱歉”。 　　“没事，错在前的人是我，我理亏。”姜秒讲道理，但语气谈不上友好。 　　凌简越习惯了她的话里带刺，更喜欢她的能屈能伸，虽然姜秒冷脸居多，但凌简越能判断出她的“冷气值”也分高低。 　　今天的度数不高。 　　“吃饭没有？”他问。 　　“没。” 　　“那边有吃的，我带你过去。”凌简越向她摊开手掌，有种哄小孩的感觉。 　　光线充足，姜秒望向他平展的手心，他掌纹线路清晰，几乎没有碎纹，给人干净舒朗的感觉。姜秒在网上迷.信过掌纹分析，凌简越是富贵手相，各条纹路皆显顺畅，是好命之人。 　　唯独爱情线，一路有代表着坎坷的小分支，很是不顺。 　　不过把爱情排在第三位的凌简越，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个。 　　“想什么呢？”凌简越崇尚科学，断然想不到姜秒正在分析他的手相。 　　“没什么。”姜秒回神，随口搪塞，“你去帮我随便拿些就好了。” 　　“好。” 　　凌简越没强求她，起身迈步朝放置食物的地方走去，背影阔落，腿型笔直修长。几分钟后，他端着一个白瓷盘回来，盘中躺着几块精致的点心。 　　姜秒正在发呆，心里还在琢磨凌简越的“爱情线”。 　　身旁的沙发下陷，她才注意到凌简越过来了，刚准备接过他手中的瓷盘，却被他躲开。 　　“洗手没？”凌简越笑意不善，“你不是有洁癖吗？” 　　姜秒语塞了几秒，回怼他：“就你记性好！” 　　她准备去洗手，凌简越拦住她，递给她一次性手套：“用这个，方便。” 　　想得还挺周到，姜秒戴上手套，拿起一块酥皮点心往嘴里送，才刚咬下去，酥皮碎渣就往下掉。 　　凌简越眼疾手快，用盘子帮她接着，眼尾卷着笑意。 　　姜秒想问他笑什么，但嘴里面在吃东西，便没有说话。软酥的点心清甜不腻，合她口味，就是吃完了有点噎。 　　凌简越一手端盘，另一手伸胳膊从茶几上捞过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姜秒。 　　姜秒承认，他够细心，够体贴。 　　“尝尝杏仁饼，这是乔乔外婆从澳门寄过来的。” 　　姜秒拿起块杏仁饼，先欣赏了一番，杏仁饼做成鲜花形状，花瓣层次分明，混杂着榛子和杏仁片，清香入鼻。 　　她咬了一口，味道惊喜，眼前跟着一亮。 　　姜秒爱吃甜点，家里以前有个擅长做甜品的保姆，自从保姆离开后，她很少能再吃到特别喜欢的点心。 　　她吃东西的样子斯文乖巧，小口小口品尝，细嚼慢咽。特别合口的味道，会让姜秒情不自禁眨眨眼，表示喜欢。 　　“好吃吗？”其实凌简越从她的表情上已经知道答案，可忍不住明知故问。 　　“嗯。” 　　凌简越很少吃甜食，看到姜秒的唇边挂着点心渣，他喉结滚动：“我也尝尝。” 　　姜秒顿住动作，盘中的点心每样各一块，手上的杏仁饼她已经咬了一半。 　　“没关系，我就吃你手上那块。”凌简越凝着她，勾起笑意。 　　气氛霎时变得暧昧，姜秒撞上他的眸子，突然心绪紊乱。凌简越这副带着点坏，带着点欲的样子，令人难以招架。 　　姜秒拿着杏仁饼的手慢慢向他靠近。 　　凌简越缓缓张开薄唇，点心还没吃到，心里已经渗出甜意。姜秒乖巧的时候，他最是招架不住。 　　“想得美！” 　　姜秒的手突然转变方向，将剩下的半块杏仁饼全部塞进自己口中，并且不放心地掩住嘴。 　　这么好吃的点心，她怎么舍得拱手让给凌简越！ 　　休想用美色.迷.惑她！ 　　姜秒吃得津津有味，并颇为得意地睨了眼凌简越。 　　凌简越的眼中似是闪过不可思议，恢复镇定后，他哑然失笑。这姑娘不仅没良心，而且还是个小气鬼。 　　没辙。 　　旁边爆出哄笑声，刚才大家都注意到这边的暧昧气氛，甚至有人打开录像模式，准备帮凌简越记录这甜蜜时刻，谁想姜秒出其不意地爆冷门。 　　“姜秒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何璐打趣道。 　　唐星俊接话：“不是，她单纯对简越过敏。” 　　这话又惹得旁边人笑出声。 　　裴凯：“这俩人的关系，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唐星俊：“你们猜，他俩到底谁会把谁降住？” 　　大家都觉得不好说，这两人性格都过于鲜明对立，一个骄傲，一个傲娇。 　　苏子瑜：“反正现在是姜秒占据上风。” 　　唐星俊：“看简越这样，我觉得还是我失恋更好点。” 　　朋友们幸灾乐祸地开玩笑，都觉得凌简越和姜秒绝配，只有一旁的白芝芝心里不是滋味。 　　她觉得，放低自己的姿态去讨好另一个人，这样是不对的。 　　尤其如凌简越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秒秒→←简越 第24章 　　大家闹腾了一会儿, 之前从饭店订的餐送到，众人准备吃饭。乔乔家的餐桌是大理石圆桌，能坐下十几个人，凌简越拉着姜秒落座。 　　桌上有酒有饮料, 凌简越给她倒了杯果汁。 　　乔乔起身举杯, 退去刚才的嘻嘻哈哈，一脸板正认真：“我们家这次遇到了困难, 感谢各位好友的仗义相助, 我都记在心里了。” 　　“乔乔，别这么见外。” 　　“就是，钱能解决的事, 那就不叫事。” 　　“还有需要帮忙的, 尽管开口。”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气氛从庄重拉回轻松, 然后是玻璃杯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响，有人边喝边起哄，好不热闹。 　　姜秒听出大概：乔乔家遇到资金困难，大家竭力帮忙，就连白芝芝都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打工加奖学金攒下的几万块钱。 　　姜秒被这群人纯粹真挚的友情感动到, 他们和她之前认识的富二代不同, 纵然都是吃喝玩乐逍遥度日，这群人身上却有一种侠肝义胆的豪情。 　　难得。 　　姜秒试想如果是自己家遇到困境，肯为她倾囊相助的朋友，大概只有唐敏。 　　她偷偷瞄了凌简越一眼，他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 显得恣意潇洒, 频频展露笑意, 难得有一点亲和力。 　　姜秒再回想第一次见到凌简越时，觉得他完全不像是好相处的人。 　　“唐星俊，我必须单独敬你一杯。”乔乔举起杯，她没挑明原因。 　　大家都懂。 　　“嗐，不值一提。”唐星俊嬉笑着端起杯，完全看不出伤心过的痕迹。 　　“爱情都是过眼云烟，唯有友情亘古永存！”唐星俊豪言壮语。 　　姜秒有点想笑，这文绉绉的话从吊耳当啷的人嘴里说出，感觉怪怪的。 　　这群人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无论谁说句什么话，大家马上能跟着响应。他们之间，纯粹的喝酒畅谈，没有攀比，没有暗戳戳的小心思。 　　姜秒这个局外人，竟然都没有觉得无聊。 　　她开始有一点动摇了，也许……凌简越之前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的？ 　　还得再观察看看。 　　酒过三巡，时间已经偏晚，大家等会儿都要回学校，便准备散伙。 　　“下周我家酱酱过生日，你们都过来吧。”苏子瑜放话。 　　“没问题！”众人答应。 　　苏子瑜特意对姜秒道：“姜秒，你要来哦。” 　　姜秒正在想，“酱酱”是苏子瑜的妹妹或者弟弟，还是猫或狗？ 　　“放心，酱酱是只加菲猫。”凌简越知道她怕狗。 　　“哦，好的。”姜秒答应苏子瑜。 　　她有点佩服，这群人可以有千奇百怪的聚会理由。 　　凌简越他们三个开一辆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唐星俊和裴凯在前排聊天，后面的两人则在沉默。 　　姜秒有些累了，她朋友不多，也不是爱热闹的人，参加今天这种聚会的经历屈指可数。她其实有点羡慕凌简越，他有这么一群有趣、仗义的朋友。 　　凌简越偏头看她，姜秒头抵在车窗上，眼神落在窗外，又没有聚焦。路过的街景时亮时暗，光影在她脸上变化，带来影影绰绰的美感。 　　她安静的样子，让凌简越移不开目光。 　　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很远。 　　姜秒回宿舍洗完澡就睡下了，夜里做了好梦，梦到自己面前有一块巨大的杏仁饼，她直接啃上去。 　　杏仁饼超好吃。 　　醒来后，姜秒的枕巾上有口水。 　　苏子瑜家的猫过生日，姜秒觉得自己不好空手去，下课后她让迟灿陪她去附近的商业街逛逛，看买点什么好。 　　她们去宠物用品店，姜秒开始时想买猫罐头，迟灿不建议。 　　迟灿：“我家也养猫，猫主子的嘴特别刁，就是贵的它也不一定爱吃。” 　　姜秒听取过来人的经验，最后买了套猫咪玩具大礼包。 　　迟灿爱逛街，拉着姜秒上楼逛服装。刚刚入夏，女装店的橱窗里基本全是漂亮的裙子，迟灿哪件都想试一遍。 　　她抱着几套衣服进试衣间，姜秒坐在外面等她。 　　“姜秒。” 　　听见有人叫自己，姜秒抬起头，杭小竹秀丽的脸庞映入眼帘。 　　意外碰到，姜秒惊喜：“小竹。” 　　杭小竹神采奕奕，身着白色连衣裙，仙气灵动。 　　姜秒不吝赞美：“你这身装束很漂亮。” 　　“那当然，谈恋爱可不是要好好打扮自己嘛。”杭小竹活力满满地回她。 　　“你谈恋爱了？”姜秒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替她开心。 　　杭小竹一脸甜蜜地点头：“嗯，他正在试衣服，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恭喜你。”姜秒祝福。 　　“我感觉终于遇到对的人了。”杭小竹在她旁边坐下，幸福地分享喜悦，“他对我特别好，手机随便我翻，还会和其他女孩保持距离。” 　　受凌简越的影响，杭小竹对这方面最为在意。 　　“那祝你一直都能这么幸福。”姜秒真心道。 　　杭小竹是很美好的女孩，她值得被人好好疼爱。 　　“谢谢。”杭小竹转而问起她，“姜秒，你呢，和凌简越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和他大概一两周见一次吧。”姜秒答。 　　“你还在和他斗气吗？”杭小竹惊讶。 　　姜秒心里有些疑惑，干脆坦言：“我是一直想治渣男来着，但是和凌简越交往快两个月了，我还没抓到他什么把柄。” 　　“小竹，你有亲眼见过凌简越和其他女生拉扯暧昧吗？” 　　杭小竹歪头细想，她见过凌简越和异性朋友说说笑笑，也知道他半夜去见异性朋友，包括分手那天，她看见凌简越和女孩从酒店出来。 　　“我好像没亲眼见到他和别的女生有亲密行为。”杭小竹坦诚。 　　她那时太在乎凌简越，着了魔症似的，又极其没有安全感，所以草木皆兵，主观意识认定凌简越和其他女生有暧昧。 　　姜秒犹豫了下：“小竹，我能问你个隐私点的问题吗？” 　　“当然可以。” 　　“凌简越……亲过你吗？” 　　凌简越说他没碰过杭小竹，姜秒之前并不相信。 　　杭小竹摇头：“没，我们就拉过两次手，还是我主动的。” 　　姜秒的心情在这一刻极其矛盾，她一面不愿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另一面却有欣喜到冒泡的小情绪。 　　凌简越不仅不是渣男，还是清清白白的好男人？ 　　姜秒有点信了，又不够完全相信。 　　学校里那些传言是空穴来风？凌简越被人诋毁却不反击？ 　　“姜秒，那你相信凌简越和他那些异性朋友之间是纯友谊吗？”杭小竹问。 　　“目前我信。”姜秒接触过那些女孩之后，直觉相信她们。 　　杭小竹没再接话，因为她不信。 　　正好这时，她的男朋友从试衣间出来，问她：“小竹，你觉得这身怎么样？” 　　“好看的！”杭小竹欢蹦着过去挽住男友的胳膊，并介绍道，“姜秒，这是我男朋友。” 　　男生瘦瘦高高的，白净斯文，一身清朗的少年气，和杭小竹站在一起，两人十分登对。 　　姜秒与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姜秒，那我们先走啦，再见。”杭小竹作别。 　　“好，再见。” 　　那两人过去收银台结账，男生不时偏头看向杭小竹，眉眼中都是温柔宠溺。姜秒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 　　她想起凌简越，心里五味杂陈。 　　迟灿前前后后试了有十几套衣裙，选出三件最喜欢的去结账。姜秒又陪她去逛彩妆区，直到商场快打烊，两人才回学校。 　　周末的时候，姜秒和沈清芸去了趟姥爷家，老人隔辈亲，见到姜秒便关心地问个不停。 　　姥爷：“秒秒，在学校和同学们处得还好吧？” 　　姜秒：“挺好的。” 　　姥爷：“谈恋爱没有？” 　　姜秒迟疑了一瞬，撒谎道：“没有。” 　　她说有的话，姥爷肯定催着让她带过来，但姜秒并不确定她和凌简越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姥爷：“秒秒总说想找个合适的男朋友，用不用姥爷帮你介绍一个？” 　　姜秒连忙打着哈哈婉拒。 　　姥爷家是做开发稀有资源的生意，属于垄断行业，前二三十年在在本省富豪榜上排名前列。后来姥爷年纪大了，逐渐放手把事业交给姜秒的舅舅。 　　沈清芸娇生惯养长大，对家里的生意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在她结婚时，姜秒的姥爷给沈清芸陪嫁了几套黄金商铺，每年光租金就有上千万。沈清芸凭着兴趣开了家美容院，日子过得滋润又富足。 　　姥爷：“为人父母的，不求其他，只求儿女幸福。秒秒，别的你不用操心，能找到个合意的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姜秒：“姥爷，这还挺难的。” 　　姥爷笑容慈祥：“不难，随着自己的心意走。” 　　姜秒默然，反复琢磨这句话。 　　下午阳光正好，姜秒陪姥爷坐在花园里下棋，她根本不是姥爷的对手，不过姥爷一直在让着她。 　　沈清芸陪姜秒的姥姥在屋里聊天，后来她站在门口接了个电话，聊了有十几分钟。 　　姜秒无意往过瞟了几眼，觉得沈清芸的脸色不大对劲。 　　回家的路上，沈清芸开车，她一语不发，明显心事重重。 　　“妈，你怎么了？”姜秒忍不住问。 　　“没事。”沈清芸勉强扯了个笑。 　　她一向憋不住心事，遇到不满就会发泄出来，眼下心口不一的伪装，令姜秒产生不好的预感。 　　姜秒隐隐觉得，是与姜淮在有关的事。 　　她们回家后，姜淮在还没回来，沈清芸叮嘱姜秒早点休息，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再晚些时间，姜淮在回家，沈清芸也没出来露面。 　　姜秒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糟乱。她打开床头的星空小夜灯，黑暗中，她盯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碎亮发呆。 　　她有些迷茫。 　　迷茫于所有亦真亦假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姜秒：咦？他不是渣男？ 　　凌简越：和你解释过很多遍了好吧… 第25章 　　酱酱生日这天。 　　凌简越开车来接姜秒, 姜秒发现他有些变化。 　　随着夏季天气升温，他的衬衫换成了Polo半袖，露出长臂上的肌肉线条。凌简越刚理了发，没了细碎的遮挡, 整张脸清爽利落。 　　姜秒的角度望去, 他清晰的侧脸，令她想到米开朗基罗创作的大卫雕像, 立体而深邃。 　　“周末怎么过的？”凌简越开口, 他知道姜秒已经不做家教了。 　　“去姥爷家了。”姜秒回答完，顺口问他，“你呢？” 　　“在家, 没什么特别的。” 　　“嗯。” 　　不咸不淡的对话, 姜秒有点不适应。交往的两个月来，她都是把凌简越当敌人, 习惯对他态度恶劣。 　　那天见完杭小竹后，姜秒心里一直发虚，她试想如果凌简越真不是渣男，他干嘛要忍受她的无理取闹？何必自找气受？ 　　真的是因为喜欢她？ 　　姜秒对这个答案诚惶诚恐，严重存疑。 　　不过至少在真相更明朗之前, 她决定暂时收敛些自己的戾气, 毕竟凌简越目前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反而对她挺好的。 　　苏子瑜家在半山上，需要走一段盘山路，她们家别墅的庭院比市区周围的别墅庭院大许多，带有凉亭、假山、人工湖等景观，奢华富贵。 　　姜秒见到了酱酱, 是一只超肥的黄白加菲猫, 扁圆的饼脸可爱至极。 　　“这是给酱酱的礼物。”姜秒把玩具礼包放在一旁。 　　苏子瑜抓着酱酱的小爪, 模仿小猫绵绵的口吻：“酱酱，谢谢姜秒姐姐呀。” 　　酱酱满脸呆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 　　“可以抱抱它吗？”姜秒问。 　　“可以啊，酱酱不认生的。”苏子瑜说着把酱酱抱给她。 　　酱酱在姜秒怀里很乖，或许是懒得动，姜秒轻抚酱酱柔顺的毛，并模仿“喵喵”声逗猫。 　　她看着酱酱的眼神温柔宠爱，孰不知，凌简越也正在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原来姜秒还有温柔的一面。 　　什么时候，她能这样对他就好了。 　　“你喜欢猫的话，将来我们家可以多养几只。”凌简越嗓音温和道。 　　姜秒手中的动作一顿，心脏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我们家。 　　好像他们真的可以有未来似的。 　　姜秒想都没想过，她干笑几声，同时把酱酱往凌简越怀中送：“别，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 　　她不敌对凌简越，也不代表她就要接受他的调.情。 　　“我们简越又被嫌弃了。”唐星俊嬉笑着将胳膊搭在凌简越肩上。 　　裴凯和白芝芝跟着走了过来。 　　唐星俊：“姜秒，你就直说吧，到底对简越哪点不满意？” 　　姜秒：“没有不满意，单纯的八.字不合。” 　　旁边人都在笑，凌简越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看出咱俩八字不合的？” 　　“用我奇准无比的第六感。”姜秒和他贫嘴。 　　凌简越看她心情不错，也跟着贫了几句：“我怎么看咱俩是天生一对呢？” 　　姜秒：“眼睛不好使就捐了吧。” 　　凌简越：…… 　　周围的人都在笑，身为凌简越的朋友，他们从来也没见过有人像姜秒这样对待凌简越。 　　只有白芝芝没笑，她觉得并不好笑。 　　苏子瑜家不只养了酱酱一只猫，另外还有英短、暹罗、布偶等五只猫，猫有自己专属的卧室和玩具房。 　　姜秒参观完猫咪的房间后，心生感慨，这猫主子的生活条件比很多普通人都好。 　　她挨个把每只猫都逗了一遍。 　　“你喜欢猫，怎么没养？”凌简越问。 　　“我怕狗，我爸妈就不让我养带毛的动物。”姜秒说来有些遗憾，“不过我们家养了只白金龙鱼。” 　　凌简越若有所思道：“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凌简越勾着笑意，语调慵懒：“我还知道我和鱼掉水里，你先捞鱼。” 　　姜秒这才反应过来，是裴凯把他们在食堂的对话转述给凌简越了。 　　“你知道就好。”她不甘示弱。 　　凌简越笑而不语。 　　吃完饭后，众人分成两拨，一拨人打麻将，一拨人打扑克，剩下零散的几个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姜秒都不感兴趣，她坐在旁边看凌简越打麻将。 　　她一直以为麻将是纯拼手气的，而事实证明不仅如此。凌简越根据下在桌上的牌，推测别家胡什么牌，从而就算不能把把赢，也一局都没输过。 　　苏子瑜吐槽：“简越，和你玩牌真没劲儿！” 　　凌简越懒懒地抬眼：“怎么，记性好也怪我？” 　　连姜秒都看不下去了，怼他：“凌简越，你就是只老狐狸！” 　　“放心，老狐狸不会算计你的。”凌简越淡笑，说着握住姜秒的手。 　　他感觉得到，姜秒现在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他了。 　　“——咦——”其他人起哄。 　　姜秒难为情，起身离开：“我要去撸猫。” 　　她抱起酱酱，跟在另一只活泼的英短后面遛弯。苏子瑜家的猫完全散养，姜秒跟到院子里时，看到白芝芝一个人坐在秋千上。 　　她歪头倚着秋千绳，两脚着地，小幅度地慢慢晃秋千，身影寂寥。 　　白芝芝身上带着浓郁的故事感，姜秒和她没说过几句话，却忍不住想靠近她。 　　“芝芝。”姜秒把酱酱放下后，走过去和白芝芝打招呼。 　　旁边还有一个秋千，她顺势坐下。 　　白芝芝对她笑了笑，客气疏离。 　　“你怎么没陪简越一起打牌？”白芝芝问。 　　姜秒随口吐槽：“看他打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白芝芝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陷入一阵沉默，之后—— 　　“姜秒，你真的不喜欢凌简越吗？”白芝芝疑惑。 　　“嗯。”姜秒承认，反正这也不是秘密。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姜秒挠了下眉心，显出为难：“这个说来话长。” 　　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她也不好意思和白芝芝讲这种荒唐事。 　　白芝芝没多问，又是发了会儿呆，再次幽然开口：“凌简越是很好的人。” 　　姜秒想起白芝芝高中时的经历，于是点点头。 　　“要一起走走吗？我给你讲讲我们高中时的事。”白芝芝提议，她心里有点闷。 　　“好。” 　　苏子瑜家的庭院赶上一个小公园的规模，姜秒和白芝芝顺着小径散步。白芝芝气质安静文雅，姜秒和她在一起，心里的浮躁都跟着沉下去。 　　白芝芝：“姜秒，简越和你讲过我以前的事吗？” 　　姜秒摇头：“没，我和他聊天不多。” 　　她并没说，是苏子瑜讲给她听的，姜秒怕这是白芝芝不愿提的往事，干脆装不知。 　　“我高一时遭遇过校园暴力。”白芝芝坦然开口。 　　姜秒惊讶，不是装的，她惊讶于白芝芝的直言不讳。 　　通常经历过校园暴力的人，他们大多会内心敏感自卑，不愿轻易对不熟悉的人提及过往。 　　白芝芝很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大气。 　　“我当时并不明白，那些人对我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他们用各种各样恶劣的手段针对我，我的忍让、反抗、求饶一概都不管用，我曾试想过一切可以改变现状的方法，到后来发现，没用的。” 　　“因为我太渺小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白芝芝家境贫寒，从小处处感觉低人一等，有人说学习可以改变命运，所以她死命努力，只想未来的人生能过得比现在好。 　　她很平静地叙述过往，甚至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姜秒听着揪心。 　　“那样黑暗的日子，我每一天都像是在被凌迟，最害怕睁开眼又要面对新的一天。好几次我都在想，不如死掉算了，这样糟糕的人生有什么好留恋的。” 　　“妈妈是我当时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能让她伤心。所以我决定忍，我告诉自己，再忍三年就好，三年后我会考上重点大学，我一定能改变我的命运。” 　　“我做好了在地狱中生活三年的准备。”白芝芝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 　　姜秒心里满是酸涩，眼睛跟着泛红。 　　对她而言寻常无奇的一天，却是某些人的炼狱。她完全可以感受到，那时的白芝芝有多绝望。 　　“我以为我会习惯这种日子，可事实上我的恐惧与日俱增，我每天都在咬牙切齿地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白芝芝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将我拯救出地狱。” 　　说是重获新生都不为过。 　　姜秒知道，那个人就是凌简越。 　　“能遇到简越，遇到这群好朋友，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白芝芝感恩。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人工湖边。 　　“我以前从不信一个人能成为另一个人的光，但遇到凌简越以后，我信了。”白芝芝眼里起了层雾气。 　　姜秒听到这里，心情很复杂。 　　她理解白芝芝。 　　“简越这个人，在高中时就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稳重，但他不端着，他对朋友们非常好，也很照顾我。” 　　“他是个特别的存在，有时候让人觉得他不正经，但他又能把所有的事都掌控好分寸，我看不透他。” 　　“凌简越真的很耀眼，我总能第一眼就望到他，在我整个高中生涯，让我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每天都能看到他。” 　　“能见到就知足了，别无他求。” 　　白芝芝的睫毛被眼泪打湿，在湖面波光的映照中，显得楚楚动人。 　　姜秒诧异望向她，这才听出——白芝芝喜欢凌简越。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凌简越的界线很分明，朋友就是朋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没敢妄想过能和他在一起，我努力地掩藏自己的小心思，生怕被他发现。” 　　“我想，能以朋友的身份在他身边就够了。” 　　“凌简越有女朋友，我祝福，我希望他好。” 　　白芝芝想得清楚明白，她不愿做狭隘之人，而且她相信凌简越的眼光。 　　“但是——” 　　她的语气倏然冷淡许多。 　　“姜秒，我不能容许我最珍视的人，他不被人珍惜。” 第26章 　　姜秒对上白芝芝泪意盈盈的眼, 心脏陡然一悬。 　　“凌简越不该因为任何人变得卑微，我要守护我的光。”白芝芝柔中带着坚毅，下定决心道。 　　“姜秒，抱歉。” 　　姜秒的思维处于卡壳状态, 跟不上白芝芝话锋的转变,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啊——” 　　白芝芝一声尖叫，站立不稳, 后仰跌入身后的湖水里。 　　水面发出闷厚的“扑通”声, 四起的水花溅到姜秒的身上。 　　她完完全全地傻了眼。 　　别墅那边有人听见声音，赶忙叫上大家过去看看，凌简越听见是与姜秒有关的事, 当即紧张地站起身。 　　人工湖并不深, 大概只有一米不到。白芝芝扑腾了几下，勉强站起来, 湖水及到她腰部位置，她上半身湿透，头发连连往下滴水。 　　姜秒仍处于木讷状态，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其他人赶过来，见到这情形, 皆是困惑。凌简越看到姜秒没事, 松了口气，又看到湖里的白芝芝，他蹙起眉头。 　　唐星俊：“靠，什么情况？” 　　裴凯二话不说跳进湖里，把白芝芝抱上来。 　　“芝芝, 你没事吧？”裴凯声音里流露出焦灼, 显出比所有人更甚的担心。 　　白芝芝浑身挂满冷水, 又是半山上的低温夜里，她打了个喷嚏，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裴凯顾不上其它，打横抱起白芝芝往别墅走，边喊苏子瑜：“子瑜，你去拿条毛毯。” 　　“哦哦。”苏子瑜撒腿往回跑。 　　其他人陆续跟上。 　　“怎么回事？”凌简越问姜秒。 　　姜秒回过神，隐隐猜到白芝芝的意图，她处于巨大的震撼中，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头次经历这种事，她的心里还有一丝侥幸，也许白芝芝真的只是脚底打滑不小心掉湖里的？ 　　凌简越见姜秒神色不对，没再追问，拉着她的手回别墅。 　　裴凯把白芝芝抱到沙发上，苏子瑜找来毛毯，裹在白芝芝的身上。 　　“芝芝，发生什么事了？”裴凯不放心，依然搂着她的肩膀。 　　白芝芝明显是哭过的模样，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蜷缩在沙发里，把脸埋进毛毯，声音抽抽噎噎：“姜秒……把我推到湖里。”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凌简越拉着姜秒最后赶到，大家把目光定在姜秒脸上，气氛凝重。 　　姜秒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姜秒，你为什么推芝芝？”裴凯愤怒。 　　姜秒比自己想象中冷静，在走过来的这两三分钟里，她预想过现在的情况。如果白芝芝真的栽赃她，那么姜秒百口莫辩。 　　因为在座的都是白芝芝多年的好友，他们一定无条件站她。 　　姜秒相信，就是凌简越也一样。 　　所以她放弃无用的解释。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分就分。 　　“姜秒，你为什么不回答？芝芝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裴凯瞋红眼。 　　苏子瑜：“姜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凌简越的脸色异常冷沉，薄唇紧抿，周身泛着寒意。 　　“我什么都没做。”姜秒就这一句话。 　　与此同时，她想把手从凌简越手里挣开，因为也许下一秒他们就要针锋相对。 　　凌简越却将她手攥得更紧，不肯放开。 　　“芝芝，是姜秒把你推到湖里的？”凌简越平和地问道。 　　白芝芝依然把脸埋在膝盖处，点点头，哽咽地“嗯”了一声。 　　所有人用目光审视姜秒，他们没人怀疑白芝芝在说谎，白芝芝也是利用了这点。 　　姜秒想，行了，就这样吧。 　　等下凌简越和她翻脸，她还能得意地朝他吼一句：凌简越，你果然不可能永远都是对的。 　　然后大家拜了个拜。 　　这么一想，姜秒还觉得挺过瘾。 　　“你们先回避一下，这件事我来处理。”凌简越沉着冷静道。 　　姜秒知道，凌简越是给她留点体面，让她不在众人面前难堪。 　　大伙都很识趣，苏子瑜引人往花园去，裴凯坚持要留下来，唐星俊也留了下来。 　　起先哄闹的别墅里，现在只剩他们五人。 　　唐星俊冷脸：“简越，你拿个态度吧。” 　　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朋友和女友，选一个。 　　姜秒做好了随时与凌简越决裂的准备，她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这边能不能叫上回去的出租车。 　　“姜秒做不出这事。”凌简越语气疏淡道。 　　姜秒怔住，倏尔望向他，不敢相信他会站在她这边。 　　白芝芝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凌简越，充满不可置信。 　　裴凯和唐星俊同样是无法理解的神情。 　　裴凯怒道：“简越，难道你觉得芝芝会说谎吗？” 　　唐星俊：“简越，你不是真成恋爱脑了吧？” 　　凌简越的情绪无波无澜，淡定又从容：“我不是因为姜秒是我女朋友，我才替她说话。” 　　“我有我的判断。” 　　他的语调和情绪一样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这一刻，姜秒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她看到了凌简越的魅力，成熟，理智，是非分明。 　　“芝芝，姜秒为什么推你？”凌简越耐心问她。 　　白芝芝的脸色发苍白，尽管心里清楚大局已定，面上却还是忍不住再搏一把，她不能甘心就这样。 　　“她怪我把之前她和其他男生单独吃饭的事告诉你，她说我多事。”白芝芝没敢看凌简越的眼睛，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甲紧紧嵌进肉里。 　　姜秒这才知道，原来她和陆坤一起吃饭的事，是白芝芝告诉凌简越的。 　　“芝芝，我从来没和姜秒提过那件事是你说的。”凌简越回答她。 　　谎言顷刻间被粉碎。 　　白芝芝的情绪瞬间失控，眼泪夺眶涌出，声音跟着激动起来：“对，是我撒谎了！我就是不能忍受你为她低声下气的模样！” 　　“凌简越，你就不可以喜欢别人吗？” 　　“你那么好，姜秒这样对你，她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喜欢！” 　　白芝芝接连吼出肺腑之言，事情已经糟糕至此，她再也无所顾虑。 　　“凌简越，我喜欢你。” 　　说完这一句后，白芝芝嚎啕大哭，所有努力伪装的坚强都溃不成军。 　　本来，她是要把这份心意永远埋藏起来的。 　　周遭寂静得落针可闻，唐星俊和裴凯的神情比刚才更为震惊，对于事态的陡然扭转，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凌简越当下判断出真相，但姜秒心里一点没有痛快的感觉，甚至还很窒闷。 　　她不怪白芝芝，她理解白芝芝想守护凌简越的心理。 　　对白芝芝而言，凌简越是救赎她的光，她想以自己的方式捍卫她所珍视的人，哪怕用错了方法。 　　静谧了几分钟之后，凌简越沉重地开口：“芝芝，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所有的关系都要有个分寸，你越界了。”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凌简越也不能接受。 　　这话姜秒听着很耳熟，原来他真的会严格遵守原则。姜秒在这一刻彻底相信，凌简越是有原则的人，与人的关系泾渭分明。 　　不与前任做朋友。 　　不接受好友间有暧昧。 　　理智得可怕。 　　白芝芝伤心斐然，脸埋在被子里哭得肩膀跟着颤抖，她没有说挽留的话，因为她了解凌简越，多说任何都是徒然。 　　唐星俊和裴凯也没有劝解，他们清楚这事已成定局。 　　“你们照顾好她，我先走了。” 　　凌简越说完，拉着姜秒往外走，他大步流星，面色阴沉，显然心情不悦。 　　以这种方式失去一个朋友，他很遗憾。 　　在走向停车处的路途中，姜秒清楚地看到，凌简越掏出手机，利索地删了白芝芝的联系方式。 　　杭小竹说过，分手的当天，凌简越就删了她的微信。 　　他可以绝对仗义，也可以绝对绝情。 　　姜秒毫不怀疑，等他和凌简越分手的时候，她也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坐进车里，凌简越马上发动汽车驶离，绕着盘山路往下开。姜秒的余光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极用力，以致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紧绷，指骨硬朗突显。 　　姜秒第一次在他面前，有点儿不敢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糟糕了，她心里面也很乱。 　　车开到山下的平路上时，凌简越靠边停车，从扶手箱摸出一盒烟：“我下车抽根烟。” 　　他心里的郁闷难以疏解。 　　姜秒从后视镜中看到，凌简越站在路边拢火点烟，他的身影模糊在夜色中，烟雾旋绕散开，忧郁迷蒙。 　　姜秒感到压抑，她推开车门，走去凌简越的身旁。 　　“抱歉，发生这种事。”凌简越开口。 　　一旦开始接受他也许是个不错的人这种设定后，姜秒发现，凌简越很温柔，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比如，他知道白芝芝做错事，让其他人离开，给白芝芝留够体面。 　　再比如，明明他现在也很心烦，却还会考虑到姜秒的感受。 　　“其实我倒没什么。”姜秒说真的，“我不讨厌芝芝。” 　　因为她不是反派。 　　凌简越没有说话。 　　“你一直都没发现白芝芝喜欢你？”姜秒好奇。 　　“我知道。” 　　绝大多数同龄人的心思，凌简越基本一眼就能看穿，何况他与白芝芝认识四年多。 　　“芝芝是个聪明人，她清楚我的态度，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隐藏心意，我就睁只眼闭只眼。” 　　白芝芝的情况毕竟特殊，凌简越尽量照顾她的情绪。 　　“不是我的话，你们应该还能继续做朋友。”姜秒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错，可心里是有些自责。 　　“与你无关。”凌简越态度明确，“谁的错就是谁的错。” 　　姜秒明白，他站的是理，不是她。如果今天真是她把白芝芝推下水，凌简越肯定不能容她。 　　“幸好你没有告我，是白芝芝看到我和陆坤在一起，不然我今天背定这黑锅了。”姜秒感叹。 　　“不会。” 　　凌简越侧头看向她，唇角扬了下：“我说过，我看人很准，你做不出踩到我原则的事。” 　　这句话代表他的信任，可姜秒听来，心里不那么舒服。大概凌简越自己都未意识到，他偶尔的话里话外过于自信，也或许是众多成功的经验促成了他的骄傲。 　　“凌简越，你不要摆出一副轻易就能看穿我的模样。”姜秒直接表达出她的不满。 　　凌简越蓦然笑了，反问道：“难道你要我假装不懂吗？” 　　在姜秒表达更多的不满之前，他揉了把她的头发，然后牵起她的手，走过去帮她拉开副驾的门。 　　“姜秒，我这人很简单，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凌简越将胳膊搭在车门上，看向她的眼神宠溺有加，“你不需要猜测我。” 　　他在告诉姜秒：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很了解我。 　　姜秒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她底气不足地反驳了一句：“谁要猜测你。” 　　她的脸颊慢慢发烫。 　　这些异样的感受，在她之前的十九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 　　凌简越将她送回女生宿舍，姜秒下车的时候，他也跟着下车，去后备箱拿出一份手提袋。 　　“上次见你挺爱吃杏仁饼的，我让人从澳门又寄了点过来。”凌简越递给她。 　　姜秒愣怔地接过，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他好细心。 　　“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凌简越嘱咐她。 　　姜秒“嗯”了一声，往宿舍楼门走去，迈进大门之后，她回头望去。 　　凌简越还站在原地，朝她懒懒地抬了下手，笑容也很散漫，痞痞的样子。 　　姜秒晃了晃神，随后转身上楼。 　　一直到睡觉前，她的脑海中反复播放今晚发生的事，白芝芝说的那些话，在姜秒心里来来回回地撞击。 　　她自觉多少有点冤枉。 　　白芝芝说凌简越因为爱情而变得卑微，姜秒不认同这句话，她承认凌简越包容她之前的无理取闹，但他并没有卑微过。 　　面对姜秒的冷淡，凌简越一直保持原则，他不会低声下气地哄她，不会说腻歪人的情话，甚至很少主动联系她。他仅仅只是表现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份细水长流的感情。 　　凌简越的理智和骄傲凌驾于爱情之上。 　　作者有话说： 　　芝芝算不上是反派，都市篇还会再见~ 第27章 　　隔天, 凌简越约姜秒去吃饭，到了包厢以后，姜秒看到只有裴凯和唐星俊坐在里面。 　　就他们四个人。 　　刚碰面的时候，姜秒感觉到些许尴尬, 因为上次发生白芝芝的事时, 唐星俊和裴凯对她表现出了敌意。 　　他们俩的神情同样不大自然，空气中处处弥漫不自在, 但姜秒很快便明白凌简越为什么叫她来吃这顿饭。 　　凉菜才上桌, 裴凯便率先起身倒酒，然后拿着果汁给姜秒的杯中填满。她双手扶杯，心理略略不安。 　　这是唱哪出？ 　　“姜秒, 那天我错怪你, 对你的态度不好，在这给你赔个不是。”裴凯朝她敬酒, 有担当地道歉。 　　唐星俊也起身：“姜秒，对不住，我们冤枉你了。” 　　两个平日里总喜欢开玩笑的男生，此刻突然这么一本严肃，令姜秒感到不习惯。 　　“没事, 我没放心上。”姜秒与两人碰杯。 　　他们能屈能伸, 道歉也是真情实意，她没理由不接受。 　　而且姜秒的确没有生气，那种情境下，她多半也会相信并护着自己的朋友。 　　凌简越这才开口：“把话说开就好，省得大家以后见面不自在。” 　　他做事滴水不漏。 　　姜秒服气。 　　饭桌上的气氛逐渐活跃, 唐星俊和裴凯继续插科打诨, 主动与姜秒搭话, 之前的那点不快就算是泯去了。 　　中途凌简越去了趟洗手间，包厢里只剩姜秒和另外两人。 　　“姜秒，我替芝芝向你赔个不是。”有些话凌简越在场时，裴凯不方便说。 　　大家默契地不在凌简越面前再提起白芝芝。 　　“没关系，我没有怪她。”姜秒又问道，“芝芝怎么样了？” 　　裴凯：“昨天我送她回学校，她一路上没说话，芝芝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她会走出来的。” 　　姜秒顿了下，然后开口：“裴凯，你喜欢白芝芝吧？” 　　那天他的表现，简直不要更明显。 　　“嗯。”裴凯承认，“一开始是心疼她，后来是喜欢。” 　　他知道白芝芝属意凌简越，便也就将这份心思藏掖，他们是同一种想法——怕心意露得明显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芝芝自尊心强，以后可能不会再跟我们联系了。”裴凯的话语中流露无奈。 　　姜秒心生自责，觉得似乎是因为她，导致了别人的友情破裂。 　　唐星俊看穿她的想法，宽慰道：“姜秒，我们是讲道理的人，这事和你没关系。” 　　他表现出恩怨分明的大义凛然，惹得姜秒想笑。 　　裴凯：“姜秒，通过这件事，你至少应该相信，简越是个靠谱的人。” 　　姜秒没有作声，算是默认。 　　唐星俊：“简越真心喜欢你，我们当朋友的，都祝福你们能长久。” 　　姜秒心里乱，她有点迷茫，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与凌简越的这段关系。 　　裴凯：“姜秒，只要你记住我之前告你的话，你一定能过得幸福。” 　　姜秒回想整理那段话：凌简越私生活干净，对感情绝对忠诚，他可以最大程度包容姜秒，而且他是个细心体贴的人。 　　这么一想，凌简越当真不错。 　　而这些都是建立在姜秒不会干涉他的交友圈以及触犯到他原则的前提上。 　　虽然姜秒本身就能做到以上两点，但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她姑且想把这段感情再往下延续试试看。 　　周末回家。 　　姜秒发现，沈清芸和姜淮在再一次分开房间睡觉，两人谁也不搭理谁。沈清芸这次不像以前一样大吵大闹，反而异常平静。 　　平静得令姜秒发慌。 　　她看得出来，沈清芸在她面前极力故作淡然，其实暗暗憋着一股怨怒。 　　姜秒担心她，趁姜淮在不在家，她过去和沈清芸搭话：“妈，你到底怎么了？上周从姥爷家回来，你就不对劲。” 　　沈清芸搂住她肩膀，否认道：“妈妈没事。” 　　她嗓音里带着颤。 　　“妈，你直接告我，我爸又怎么了？”姜秒确定，是姜淮在做了让沈清芸难过的事。 　　果然，才一提到他，沈清芸的情绪便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落，委屈跃然于面上。 　　姜秒的心沉沉下坠，之前那种面对父母感情破裂的疲惫感，又一次席卷包裹她。 　　“妈，你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姜秒心疼地拿纸巾帮沈清芸抹泪。 　　沈清芸受姜淮在影响，本觉得应该在女儿面前树立点形象，可眼下到底撑不住了，她抽噎着回答：“你爸换了个年轻漂亮的新助理，还有人看到他们俩一起吃饭。” 　　才说完，沈清芸已经哭成泪人。 　　姜秒胸腔里噌的燃了把火，姜淮在这次的行为实在过分，他哪怕有一点点在乎沈清芸的感受，他都不该这么做。 　　两人才和好没多久。 　　爱情果真不可靠。 　　“妈，你和我爸离婚吧，不要再委屈自己。”姜秒横竖咽不下这口气。 　　沈清芸吸了吸鼻子，没有搭腔。 　　姜秒怒其不争，沈清芸还是心软，对这段感情留恋放不下。 　　“妈，你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到底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强守着一段没有意义的婚姻？”姜秒看不下去。 　　“你爸是我的初恋，他以前对我特别好，半个月前我们明明已经和好，秒秒你也看到了。”沈清芸努力想证明什么，并且疑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此刻难过至极，可姜秒实在不愿意说假话安慰，她希望沈清芸清醒：“妈，问题就是，我爸现在已经不爱你了。” 　　“人心会变，这是正常的事，你应该学会放手。” 　　这道理是姜秒从父母身上深刻体会到的，她甚至觉得，有人能一生至死不渝爱另一个人，才是不可思议的。 　　反正她不信。 　　姜秒说的话，对沈清芸来讲很残忍。沈清芸的内心一直都在反复挣扎，她清楚自己和姜淮在的感情出了问题，但又念及过往种种，终是割舍不下。 　　“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还是在意我的。”沈清芸倾诉心里话，“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抓到过你爸实质性的出.轨证据。” 　　姜秒差点忘记，这才是关键。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沈清芸的心底永远留存一丝希望。 　　“所以只要有实质的证据，你就会离婚吗？”姜秒问。 　　沈清芸点头，她总不会卑微到那种份上。 　　“知道了。”姜秒心里有了想法。 　　以前她念中学，没那么多精力去干涉父母之间的事，现在她读了大学，总能挤出不少时间，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秒秒，你想干什么？”沈清芸听出她有话外之音。 　　“没事。” 　　“妈，你想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清芸黯然神伤地点点头，自责道：“秒秒，对不起，我和你爸的事，不该影响到你。” 　　姜秒表示没关系，她陪沈清芸聊了会儿天，后来沈清芸困了，姜秒帮她盖好被子，等她睡着后离开。 　　沈清芸没受过什么挫折，从小生长在温馨的家庭环境中，所以性格里保留着小女孩的天真烂漫，人到中年，时常还像个少女似的。 　　十九岁的姜秒产生对母亲的保护欲，她想让沈清芸尽快脱离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沈清芸会过得比现在好。 　　姜秒绝不会再对姜淮在怀揣任何期望了。 　　周末两天，姜淮在早出晚归，姜秒连他的面儿都没见到，更别提交谈，也不知道姜淮在是不是刻意避着她。 　　他到底有没有鬼，姜秒决定亲自去探探。 　　她开始做计划，首先将周一至周五的课余时间罗列出来，然后决定去姜淮在公司附近蹲点。为了不被发现，她准备了鸭舌帽和口罩。 　　姜淮在经营一家外贸公司，主做进出口商品贸易。他出身于小康家庭，身世背景不如沈清芸，但姜淮在富有野心和闯劲儿，大学毕业后开始跑市场做调研，然后一手创立了公司，逐步做大做强。 　　沈清芸说过，她和姜淮在是在一场酒会中认识的，姜淮在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的霸总式追求。年轻的姜淮在稳重有魅力，事业心强，很快就俘.获了沈清芸的芳心，两人从恋爱到结婚，一路顺风顺水。 　　他们的相爱曾是一段佳话，在亲朋中广为流传。 　　此时姜秒坐在姜淮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她想起这些时，只觉得讽刺。 　　第一天，她什么也没蹲到。 　　第二天，姜秒换了地方，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姜淮在的车，然后躲在附近。 　　姜淮在的公司在一栋商务楼里，只占了其中两层，这楼里还有其他企业办公。停车场里的车来来走走，终于，姜秒看到了姜淮在。 　　姜淮在着衬衫打领带，身板挺正精神抖擞，四十多岁的男人，视觉年龄至少比实际年龄小五岁。他身旁跟着司机，以及漂亮的女助理。 　　姜秒见到那位女助理时，自然而然明白了沈清芸的心情。女助理非常出众，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标准瓜子脸，妆容精致不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边眼镜，言行举止间大气端庄。 　　女助理属于那种，别人看到她的外貌会忽略她的工作能力，但细细观察，又会觉得她工作能力大概也很强。 　　又漂亮又有能力的助理，哪个老板不喜欢呢？ 　　姜秒站在客观角度分析，对于男人而言，尤其是成熟稳重的商业精英，他们或许最初会喜欢菟丝花类型的女人，可长久相处之后，很多男人会开始觉得这种女人枯燥乏味，转而欣赏更有内涵又年轻貌美的女性。 　　姜秒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沈清芸已经为爱情迷失了自我，从而失去很多原本属于自己独特的个性，所以姜淮在厌了吧？ 　　姜淮在和助理交谈时，神色放松，面部保持着浅淡的笑意。 　　姜秒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幕时，仍觉得刺眼。 　　她拿手机录了一段视频，然后目送姜淮在的车驶离。 　　很长一段时间，姜秒没有动，她定定地对着某个方位出神，开始慢慢冒出一种要被人抛弃的感觉。是她和沈清芸，要被姜淮在抛弃了。 　　姜秒咬了咬牙，没有哭。 　　不，应该是她要赶快拿到证据，然后和沈清芸一起抛弃姜淮在。 第28章 　　回学校的路上, 姜秒收到了凌简越发来的消息，万年不变的开场白。 　　凌简越：【明晚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 　　姜淮在的事，整得姜秒没有心思想其他, 她回复：【不了, 最近在忙。】 　　再收到消息，姜秒以为会是一个“好”字, 没想到凌简越问了句：【忙什么？】 　　姜秒想了下：【私事。】 　　凌简越：【需要帮忙不？】 　　姜秒：【谢谢, 不用了。】 　　如果有凌简越帮忙，大概可以事半功倍，但姜秒觉得, 这种乌烟瘴气的家丑, 最好还是别让外人插手。 　　凌简越：【好，那等你不忙了告我。】 　　姜秒：【嗯。】 　　他的话好像比以前多了些, 姜秒猜测，可能是凌简越感受到她的态度变化，所以他跟着往前迈进一步。 　　这种关系就像对弈，姜秒攻，凌简越则守；姜秒退, 凌简越则进。 　　打车从商大到姜淮在的公司需要半小时, 姜秒每天一下课就往过跑，比吃饭还积极。她心里蓄着强烈的不满，替沈清芸那份，还有她自己的。 　　姜秒蹲了两个星期，包括打车跟踪姜淮在, 却也没抓到实质性证据。姜淮在的年龄阅历摆在那, 做事向来谨小慎微, 想抓他的把柄并不容易。 　　姜秒辗转托人打听到，女助理名叫程倩，名校毕业，之前有外企工作经验，她来姜淮在的公司面试，姜淮在直接对她破格免试用期转正。 　　期间，姜淮在带程倩去过外地出差，平时只要姜秒看到姜淮在，他身边十有八.九带着程倩。姜淮在对程倩颇为照顾，有时会让她先上车，还会让司机送她回家。 　　姜秒拍到过几次他们一起用餐，姜淮在和程倩似乎有许多共同话题，经常能在饭桌上聊两三个小时。 　　通常这个时候，姜秒则坐在角落里，边看那两人言笑晏晏，边自己孤独就餐。她的孤独感并非来自一个人吃饭，而是因为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过饭店了。 　　姜淮在和其他女人愉快地共进午餐时，可有想过为他心碎流泪的沈清芸？ 　　光凭这一点，姜秒就无法原谅姜淮在。 　　她迫切地希望沈清芸赶快和姜淮在离婚，姜秒相信只要一直坚持下去，姜淮在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偏偏事情发展不遂人愿。 　　某天，姜秒在停车场守到晚上八点多，她实在忍不住饥饿，只好叫了个外卖。外卖员把餐送到停车场时，看向姜秒的眼神整个一大疑惑，因为姜秒填写的送餐地址，精确到停车位号。 　　外卖员差点没笑出来。 　　姜秒叫了份油泼面和炸鸡，她蹲在地上吃一口面，咬一口炸鸡，再顺一口汽水，同时关注从电梯出来的人。 　　偶尔路过的人看向她，她会难为情地暂时停止吃东西，姜秒没少学过礼仪家教，她知道这样不文雅，却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如此不体面地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她图得就是出一口气。 　　姜秒就是想赶快抓到姜淮在出.轨的证据，然后让沈清芸找律师打官司离婚，她抓紧时间做这些，是不想当先被抛弃的一方。 　　上个周末，还有上上个周末，姜淮在在家碰到姜秒，都只有寥寥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父女之间的情分，大概也到尽头了。 　　“姜秒，你在干什么！”一声怒斥。 　　声音是从后方传来，姜秒吓得手一哆嗦，面扣在了地上。她起身回头望去，姜淮在怒容满面。 　　姜秒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眼电梯，她确定姜淮在不是从那个方向走来。 　　只有姜淮在一个人，身后没跟司机和助理。 　　姜秒懂了，她被抓包了。 　　“姜秒，我问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姜淮在十分生气。 　　楼里的保安告诉他，说最近有个女孩在跟踪他，姜淮在一猜就是姜秒。刚才监控室的保安给他打电话，他马上赶来，看到姜秒蹲在地上大快朵颐，姜淮在更加恼火。 　　“你瞅瞅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家教都去哪儿了？”姜淮在的眉头拧成川。 　　姜秒连日来憋着一肚子火，眼下没吃几口的饭又喂了地，她自觉狼狈不堪，心里的憋屈喷涌而出。 　　她回怼姜淮在：“我就是没家教！” 　　这次姜秒第一次公然顶撞父亲，并用不满的眼神瞋他。 　　受够了。 　　姜淮在的脸上闪过错愕，从没见过姜秒这样的态度，几秒种后，他声色俱厉：“姜秒，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淮在，你对我妈是什么态度，我对你就是什么态度！”姜秒不甘示弱，硬着语气道，“反正我对你失望透顶了。” 　　真的好失望。 　　姜秒情绪激动，眼里含着泪光，但她紧紧绷着不肯让自己哭。姜淮在从女儿的眼里，竟然看出了一丝恨意，他的胸口顿时像压了块巨石。 　　“秒秒，你到底想干什么？”姜淮在面色阴沉，语气稍缓。 　　“我想干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姜秒愤怒到无所顾忌，“既然你对我和我妈已经没感情了，那就痛快点离婚吧，反正你身边不是有了更好的人吗？我们不会阻拦你去追求你的新幸福！” 　　姜秒的话音刚落，只见姜淮在扬起了手掌。 　　“你打！”姜秒把脸往前探，她无所谓父女间今天彻底决裂。 　　姜淮在极为注重个人威严，姜秒的那番话在他听来是大逆不道，姜淮在怒火中烧，只是扬起的手，最终没舍得落下。 　　他从来没打过姜秒。 　　“心虚了吧？”姜秒冷笑。 　　“我心虚什么？”姜淮在恼火地反问。 　　他一脸正气凛然，仿佛从来行得正做得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姜秒觉得和姜淮在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她不如直接表态。 　　“请你不要再反复地给人希望，再让人失望，我妈就是一点点被你消耗成现在的样子。而我不会，因为对你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和我妈离婚，我跟我妈。” 　　姜秒说完这些话，径直离开停车场。 　　姜淮在伸手捏鼻梁，头疼不已，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堵塞。 　　把压抑许久的不满倾吐出来后，姜秒顿感酣畅不已，虽然她行迹暴.露，但狠狠地顶撞姜淮在，也算是小小地报复了一把。 　　这种痛快并没有持续很久，姜秒愤然离开姜淮在的公司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心潮逐渐归于低落。 　　姜秒有了莫名其妙的委屈。 　　姜淮在看到她没有好好吃饭，都没有说要先带她去吃饭，反而还大声吼她，甚至姜淮在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差点儿一巴掌落在姜秒脸上。 　　姜秒记起许多小时候的事。 　　某年元宵节，一家三口去看花灯，姜淮在将她架在肩上，沿路指给她看“秒秒，那个灯好漂亮”。 　　姜秒曾看中过一款全球限量发售的玩偶，姜淮在亲自飞到国外去帮她买到那款玩偶，回来后，他炫耀似的问姜秒“爸爸是不是很厉害”。 　　还有一次，姜秒想去看童话剧，姜淮在为此推掉一场重要的饭局，专门带她去看童话剧。 　　…… 　　有过很多这样的时刻，他不是商场上杀伐果决的姜总，仅仅只是姜秒平凡而慈爱的父亲。 　　姜秒并不愿刻意想起这些，是往事自作主张地浮现于眼前。 　　原来不止爱情会变，亲情也会变的。 　　姜秒眼前的街景变得模糊，灯光氤氲成雾状，凉意入眼。她深吸一口气，仰了仰头，硬生生把酸涩的泪水忍回去。 　　不哭，绝不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姜秒顺着灯火通明的街头往前走，肚子还处于饥饿状态，她却没有吃东西的胃口。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她可以一直走下去。 　　路口，绿灯。 　　姜秒抬步往马路对面走，走到一半时，她的脚步不知不觉顿住。 　　她看见凌简越了。 　　街角处有一家咖啡馆，凌简越正和一个女孩坐在窗前，两人有说有笑。女孩像是在聊有趣的话题，神采飞舞伴随着肢体语言，对面的凌简越略弯唇角，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 　　落地窗宛如巨大的相框，暗橙色灯光作背景，文艺复古的装点，画面中心的俊男美女相谈甚欢，每一幕都能定格成经典照片。 　　上一次凌简越告诉姜秒“等你不忙了告我”，那之后，他真的没再联系过她。 　　此刻他与别的女孩坐在咖啡馆惬意悠然，偏偏还被姜秒看见，仿佛是上天要在她的悲剧时刻再添一笔浓墨。 　　姜秒心里窜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距离绿灯结束还有十秒钟，姜秒果断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 　　她莫名有种不甘心，等过完马路，她马上掏出手机给凌简越发微信：【你在干什么？】 　　桌面上的手机屏亮起，凌简越漫不经心扫了眼，看到是姜秒发来的消息，他呼吸一顿，紧跟着舒展笑容。 　　凌简越两手按键，回复道：【我和朋友在咖啡馆聊天，女生。】 　　姜秒看完消息后，抖着肩膀呵了口气。 　　这家伙还真是够坦荡的。 　　姜秒：【好。】 　　凌简越：【你的事忙完了？】 　　姜秒颤了下唇，回复：【没。】 　　她收起手机，当是结束了这段交谈，她继续晃荡在街头，心里面更加空落。 　　凌简越看到那个“没”字时，蹙起眉宇。 　　“是姜秒？”对面的女孩问。 　　“嗯。”凌简越的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 　　女孩打趣：“简越，你对她的喜欢不能更明显。” 　　凌简越陡然反应过来什么，抬头向窗外环顾一圈，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路边行人匆匆，并无姜秒的影子。 　　他心里却像认定某种猜测，毫不迟疑地起身：“抱歉，我先失陪。” 第29章 　　凌简越快步走出咖啡馆, 先是望向左侧和后侧，随即把目光投向更远的马路对面，远远看到了疑似姜秒的背影。 　　路口红灯，他焦灼地站在路牙处, 目光紧锁那道身影。 　　异常煎熬的十几秒后, 终于变了绿灯，凌简越一改往日的沉着, 跑着过去马路, 往前追赶姜秒。 　　姜秒继续游荡着，也没想法接下来要去哪里，只是胸口处郁结着满满的情绪, 无处可疏解, 她还不想回学校。 　　她想与人谈心，首先想到唐敏, 可再一算芝加哥的时间，唐敏这会儿应该正在上课，姜秒只好打消念头。 　　无可抗拒的孤独感将她包围。 　　突然间，一道宽阔的身影闪到姜秒面前，她始料未及, 没收住脚步, 结结实实地撞到那人怀里。下一刻，她的后背上多出一双手臂，她被收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姜秒的侧脸贴在对方的胸膛处，能听到对方强有力且不平稳的心跳，最重要的是, 她嗅到非常熟悉的气息。 　　独属于凌简越的。 　　姜秒的鼻尖猛然一酸。 　　“既然看见我了, 为什么不说？”凌简越搂紧怀里的女孩, 略微弓背，下巴抵在她头顶。 　　“我很想你。”他的语气温柔至极。 　　如果刚才姜秒没有给他发消息，或者凌简越没有追出来，他试想一下，都觉得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姜秒身心俱疲，凌简越的怀抱让她得以暂时休憩，当听到他那句“我很想你”时，姜秒吸了吸鼻子，然后推开他的怀抱。 　　他的“想”，就真的仅仅只是“想”，不会有行动。 　　姜秒一点儿都不觉得感动。 　　凌简越看穿她的想法，耐心解释：“你说不忙了会联系我，我一直在等。” 　　他们有半个月没见面，姜秒此时见到他，是有亲切感在其中的。她盯着凌简越那张精致冷峻的面孔，心里的委屈无端加重。 　　“我要是一直不联系你呢？”姜秒负气。 　　“不会。”凌简越心里有数，“我相信你，所以我会一直等。” 　　他至今都记得，姜秒和孟西远分手的时候说过，关系是明明白白确定的，她不能接受不清不楚的分手。所以凌简越确定，就算是分手，姜秒也会直白地提出来。 　　凌简越的回答过于板正，以至于姜秒想无理取闹都没法。 　　她觉得自己这种情绪来得好奇怪。 　　“算了，反正我对你也没期待过什么。”姜秒垂下眼睫，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失望。 　　“所有的感情都不可靠，爱情是，亲情也是。”她自言自语地念叨。 　　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自己。 　　凌简越刚才沉浸在意外见到姜秒的喜悦中，此时才注意到，姜秒满脸的颓然失落，眸光无神地落在地上，鼻尖发红，全无平日里的活灵活气。 　　凌简越的心脏一阵闷痛，他还是更喜欢姜秒闹腾的样子。 　　“姜秒，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妈的事。”姜秒憋在心里难受，凌简越或许是可以倾诉的对象。 　　行人道与自行车道间立着护栏，姜秒将手搭在护栏上，眼前的街景动态变换，霓虹闪烁，她的眼神却无聚焦点。 　　凌简越保持了与姜秒一致的动作，侧头目光灼灼地望她，耐心等她继续往下说。 　　关于姜秒父母的事，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凌简越就听她提起过。那时他就明白，姜秒对爱情的悲观态度，来自于她的家庭。 　　“我爸已经变心了，却不肯痛痛快快地表个态，就是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把我妈折磨得痛不欲生，让她在离婚与不离婚之间反复徘徊。”姜秒讲起这些时，愤慨不已。 　　“就算他们以前很相爱过，但现在爱情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不能痛快地分开呢？”姜秒就是想不明白。 　　凌简越不清楚她父母的具体情况，不好妄下定论。姜秒也并不需要得到回答，她只是需要宣泄。 　　“刚才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我以前从来不敢这样。”姜秒抿了抿唇，“我爸不爱我妈了，而且也不再关心我。” 　　“别人的感情，是最不可靠的。”姜秒心灰意冷，“人只能相信自己。” 　　这也是不让自己受伤的最好办法。 　　姜秒昂着头，唇线平直，眼眸中投映着路边的光，细腻柔和的肌肤与坚毅倔强的神色形成截然对比。 　　她说话的时候，凌简越目不转睛凝视姜秒，欣慰于她愿意对他诉心里话，也难过于她对别人感情的极具不信任。 　　凌简越想告诉她，他会是可靠的人，却知这话说出来轻率悬浮。 　　因为他心知肚明，他的可靠，仅建立在他们是恋人关系的前提上。 　　姜秒不再说话，沉默萦绕在两人间。市区的夜晚却不寂静，汽车鸣笛声，偶尔轰轰驰过的摩托，公交车上的语音播报…… 　　只是一切喧闹，都与他们无关。 　　晚风拂乱姜秒的发，她懒得理会，任发丝贴在脸上，还有一缕卡在唇瓣间。 　　凌简越忍不住伸手，帮她把发丝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姜秒的脸颊，他身子僵了一瞬。 　　随着他这个动作，姜秒再次开口：“凌简越，你父母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她突然想知道，像凌简越这种理智通透、沉稳却仗义、行事坦荡的人，他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他的人生，似乎没有一丝丝的不幸成分。 　　“真想知道？”凌简越的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语调懒散，“这周末我直接带你去见他们，怎么样？” 　　姜秒知道他不是开玩笑，能把见家长这么隆重的事讲得随意却不随便的人，大概只有凌简越了。 　　他对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够潇洒，也够真诚。 　　“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姜秒扯着笑婉拒。 　　她潜意识里认为，只有真正彼此相爱或者走到谈婚论嫁地步的情侣，才会去见家长。 　　“姜秒，你就那么确定，咱俩走不到最后？”凌简越猜到她的心思，玩味地问道。 　　他用玩世不恭的姿态说着略带深情的话语，姜秒本想反驳一句“废话，难道你能确定”，最终她没说。她怕凌简越给出笃定的回答，她会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 　　目前为止，姜秒真的没想过她能和凌简越走到最后。 　　凌简越不为难她，略过这个话题，姿态站正，口吻认真些许：“姜秒，咱俩交往快三个月了，虽然你一直不问，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了解我的家庭情况。” 　　姜秒迟钝地把目光转向他。 　　“夜色不错。”凌简越状似无意地冒出一句，与姜秒在一起的夜晚，他总觉得是特别的，“边走边聊？” 　　他向姜秒摊开手掌，幽深的眸色中隐藏期待，他唇角扬起淡笑，锋利的五官都显出柔和。 　　姜秒与凌简越对视了几秒，心口一阵紧张，竟然想逃开他的视线。 　　他这般大方，姜秒也不想显得小家子气，她下巴一扬，把手放在凌简越的掌心上，并故作潇洒的语气：“你的建议不错。” 　　随着凌简越收紧手上的力道，姜秒的心脏慌了慌，再然后沉稳落定。 　　她开始觉得，今天意外碰到凌简越不是件坏事，和他随便聊几句，总好过她独自黯然神伤。 　　而且，姜秒对凌简越的家庭背景挺感兴趣的。 　　“我们家在沿海地区有两个港口，我父母只有偶尔才回来西南市。”凌简越先从家里做什么生意开始讲。 　　国内百分之九十八的沿海港口都是国有企业，私人港口属于万里挑一的垄断型企业，经营范围主做进出口贸易，产业链可延续全国各地甚至各个国家，大支流上再细分更多密麻的小分支，这不仅仅是生意的庞大，更是人际网的散布。做这行生意，可以说黑.白两道的关系都有。 　　提起港口生意，多数人只有个笼统的概念，孰不知，这是闷声发大财的行当。凌简越从小到大，见识过数不清想和他们家攀关系的人，长年累月下来，练就了他看人的本事。 　　生意做得大，内里自然盘根错节，好的坏的都有。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凌家处事低调，在凌简越成长的过程中，并不会对外声张家世有多显赫，除了凌简越身边亲近的朋友，旁人只知道他们家是“隐形富豪”。 　　姜淮在做贸易生意，姜秒自然了解一些其中相关，她知道一个港口可以带了多么巨大的利润，也对凌简越家的“有钱”，有了更加清晰地认知。财富也是分等级的，姜秒初步估计，她父母一整年的收益，连凌简越家一个月收益的零头都不到。 　　“凌简越，我们家讲究门当户对，太穷的不行，太富的我也不敢高攀。”姜秒又多了一条与凌简越不适合在一起的理由。 　　凌简越笑：“放心，我不会像我父母那样富有。” 　　姜秒瞪眼看他，实在无法参透他这句话的含义。 　　“我不会接手家里的生意。”凌简越一早就想得很清楚。 　　树大招风，多少人眼红过凌家，凌家是走过一场场腥风血雨才能守住这两个港口。凌简越从小耳濡目染那些复杂龌.龊的争斗，他厌烦至极，绝不想沾染。 　　“我有个亲哥，他在接管我父母的生意。”凌简越表态，“而我这一生，只想过得潇洒自在，不为功名利禄所累，不被束缚牵绊。” 　　这话从他口中讲出来，轻松惬意，姜秒难以想象，一个家世雄厚的富二代，可以年纪轻轻就彻底摆脱家里的管束，过上玩世不恭又混杂个人理想主.义的生活。 　　凌简越当真拥有近乎完美的人生。 　　他自己也清楚这点，所以他通透，理智，骄傲，他守住原则，掌控好每段关系，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完美的人生出现偏差。 　　姜秒现在明白，凌简越人生前三排序的原因了。 　　朋友是他理想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朋友不讲究唯一性，也不会束缚他，所以凌简越心中，朋友最重。 　　其次是自己，他养尊处优，阅人无数，凡事看得通透明白，他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而爱情具有唯一性和不确定性，凌简越必须把爱情排在末尾，才能保证友情和自己人生的质量。 　　他活得随性恣意，却也明明白白。 　　能被这样的人喜欢，本身就是小概率事件，想成为他人生中的No.1，几乎没可能。 第30章 　　姜秒突然发现, 这点她和凌简越很像，她也不会把爱情放在第一位。 　　“至于我父母的感情，他们就是你口中经别人介绍认识的，性格、家境合拍, 婚后相敬如宾, 是最懂彼此的家人，也是契合度极高的工作伙伴。”凌简越回答了姜秒刚才的问题。 　　姜秒不由地羡慕道：“凌简越, 你的人生真好。” 　　财富, 样貌，睿智，无可挑剔的家庭, 一群有趣的朋友…… 　　换做是姜秒, 她也会想竭力守住这样的生活。 　　“有一点不好。”凌简越唏嘘道，半玩笑半认真, “我一心一意喜欢的女孩，她把我当敌人。” 　　他的话锋转得太快，姜秒反应过来后，脸颊烧红，好在夜色替她做了遮掩。 　　“鬼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想过别的女孩。”姜秒回怼他。 　　其实她基本上相信凌简越说的话, 因为他已经用很多事实证明他不是说谎的人, 也不是花言巧语的男人。 　　只是这种暧昧的话，姜秒不知道怎么认真地接茬。 　　“真没有。”凌简越着重强调，他侧头看姜秒，挑了下眉毛，“我长这么大, 就只对一个女孩有过幻想。” 　　姜秒脑子一抽, 下意识问：“什么幻想？” 　　凌简越嘴角勾着坏笑, 侧头凑近她耳边，语气低柔暧昧：“最亲密那种。” 　　姜秒脑中瞬间闪过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再想到对象是凌简越，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迟灿说过，和凌简越谈场走肾不走心的爱情也不亏。 　　姜秒之前嫌凌简越脏，现在知道他是清白的男人后，意外觉得迟灿的提议好像也不错。 　　天，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秒今天的情绪太消沉，凌简越想着开个玩笑逗逗她，话说出口才发现，这本身就是他心里的想法。他喜欢姜秒，想拥有她，从心到身的拥有。 　　周遭的空气迅速升温，凌简越在姜秒耳边说完那句话后，姜秒惊得顿住脚步，骤然望去，撞进他深深的，温柔的眸中，她莫名一阵燥。 　　两人面面相对，近在咫尺，凌简越嗅到姜秒身上的淡香。喜欢的女孩灵眸闪烁，细密卷曲的睫毛微颤，脸上浮着浅淡的羞.涩，分明也是动了心。 　　凌简越的目光寸寸下挪，停留在姜秒软柔的唇上，他喉结滚动，接着向前探进。 　　只差一点儿就要亲上的时候，姜秒闪开了。 　　“我饿了，我要去吃饭。”她慌张道，心脏都快跳出来。 　　姜秒还没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初吻。 　　凌简越亲了口空气，失落无可避免，但也不恼，他对姜秒有的是耐心。 　　“那好，我带你去吃饭。” 　　往前走有家快餐店，姜秒随便点了份套餐，然后低头专心吃饭，故意不去看凌简越。只要看他，姜秒就会想到刚才的事，还有他暧昧的话，她心有余悸。 　　凌简越则闲散地倚在座位上，肆无忌惮地盯着姜秒，他心里可是压着半个月没见的想念，再看那姑娘心虚的模样，凌简越的心情实在愉悦。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未再交谈，姜秒觉得车内空气燥热，她打开车窗让凉风灌进。凌简越则如往常淡定，悠然开车，等红灯时他会转头看姜秒，姜秒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她本觉得这是糟糕至极的一天，可此时又觉得，也不全是糟糕的事。 　　比如，凌简越凭借一条普通的消息，猜测到姜秒在周围，然后毫不犹豫地去找到她。他给她拥抱，听她倾诉，陪她遛街。 　　姜秒觉得很温暖。 　　临下车前，凌简越叫住姜秒：“周末我带你去放松一下，怎么样？” 　　他认为姜秒需要缓解负面情绪，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见她。 　　“怎么放松？”姜秒好奇。 　　“去了你就知道了。”凌简越保留悬念。 　　姜秒想了想，应下：“那行。” 　　她的确需要放松心情，而且凌简越那么会玩，说不定能带给她意外的惊喜。 　　“周末我去你家接你。” 　　“嗯。” 　　姜秒回到宿舍，洗完澡后她爬上床，恐怕今晚并不容易睡着。她今天算是和姜淮在决裂了父女关系，周末回家不知道再怎么面对他，查他出.轨的事也被迫中断。 　　想多了心烦。 　　过了会儿，她又想到凌简越说的那句羞人的话，脑中开启无限复读模式。 　　手机连着两声震.动，姜秒解锁查看，随即意外。 　　凌简越：【下次再碰到我，要告诉我。】 　　凌简越：【做个好梦。】 　　黑暗中，姜秒的脸被屏幕照亮，她无声地笑了，打下回复。 　　姜秒：【嗯，晚安。】 　　凌简越：【晚安。】 　　到了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姜秒回宿舍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然后回家，心情十分沉重。 　　她不想见到姜淮在。 　　姜秒才进家，就见沈清芸端坐在沙发中央，电视机开着，她的注意力却不在上面，神情恍惚。 　　姜秒扫了眼鞋柜，确定姜淮在不在家，她换好拖鞋，然后走去和沈清芸打招呼：“妈。” 　　沈清芸回过神：“秒秒，你回来了啊。” 　　她把电视机声音调小，拍拍旁边的位置：“秒秒，你过来，妈妈想和你谈谈。” 　　姜秒有预感，沈清芸是要和她谈姜淮在的事，姜秒的情绪下沉，却听话地过去坐下。 　　沈清芸面容略显憔悴，温和地开口道：“秒秒，抱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在姜秒的成长过程中，她很少受到父母的责备，一来因为她基本不会做出格的事，二来她和姜淮在的关系逐渐变得生疏，自然也不会有争执。而沈清芸骨子里一直都不够成熟，姜秒长大些后，她与母亲的相处方式更像姐妹。 　　沈清芸突然这么庄重地道歉，姜秒不习惯：“妈，是不是我爸说你了？” 　　沈清芸没有否认。 　　那天姜淮在回家后，脸色异常难看，质问她为什么要把姜秒牵扯进来。沈清芸听了来龙去脉后，才知道姜秒做了离谱的事，但她觉得这都怪姜淮在。两人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我的确也有我的不对。”沈清芸反思，她不应该让女儿去承担这种烦恼。 　　“妈，你没错，遇到事就该和我说。”姜秒安慰她，“而且这次确实是我爸做得过分，我见到他的新助理了……” 　　才刚提到这个话题，沈清芸的眼眶便红了。 　　姜秒及时打住，不敢再说。 　　“秒秒，我和你爸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你别再插手了。”沈清芸劝阻，“我不想激化你和你爸的矛盾。” 　　姜秒想起那天姜淮在的态度，心里仍不舒服：“我就是生气，气他这么对你。” 　　也气姜淮在变了好多好多。 　　沈清芸既心酸又欣慰，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她越来越深有体会。她一直不想离婚的原因，除了舍不得姜淮在，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姜秒，沈清芸想让她拥有完整幸福的家庭。 　　只是现在看来，适得其反。 　　“秒秒，你真的希望我和你爸离婚吗？”沈清芸认真问她。 　　姜秒平心而论：“如果你们感情好，我当然希望家庭永远完整，但这些年我看到的，是你们的感情的确出了很大问题，并不适合再在一起生活，所以我希望你和我爸离婚。” 　　“妈，我很不喜欢你对于爱情委曲求全的态度。” 　　沈清芸错愕，没想到姜秒的言辞这么犀利，却句句诚恳在理。她心中的愧疚感愈烈，才发现自以为的保全，其实带给女儿更糟糕的体验。 　　沈清芸咬住嘴唇，哽咽了一下，然后下决心似的点点头：“好，妈妈答应你，我会从现在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 　　关于离婚的事，她第一次松口。 　　姜秒盯住沈清芸，从她眼神中得到再次确认，姜秒郁闷的情绪悄然化解，嘴角露出微笑。 　　“秒秒，给妈妈一点时间，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沈清芸伸手抚姜秒的头发，目光流露慈爱。 　　是女儿给了她勇气，让她决定改变。 　　姜秒点点头：“好。” 　　她跟踪了姜淮在有半个月，本以为以失败告终，却没想会换来沈清芸的理智思考，果然应了“福祸相依”的老话。 　　姜淮在晚上十点多才回家，沈清芸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上面无表情，像是没看到丈夫回来。 　　姜淮在往楼上走，路过沈清芸身边时，他稍作停顿，问道：“秒秒回来了？” 　　“嗯。”沈清芸平和地应了声，目光未离电视。 　　姜淮在皱了皱眉，然后抬步上楼，在进卧室之前，他再次回头望向貌似在全神贯注看电视的沈清芸，产生莫名的感觉。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轻轻摇头，推开房门，接着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姜秒正在房间里和唐敏进行视频聊天，她讲起自己和姜淮在吵架以及沈清芸态度转变的事。 　　“敏敏，你觉得这样的婚姻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姜秒想听听旁人的看法。 　　唐敏思索后回答：“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你爸到底有没有出.轨，如果没有的话，我觉得结束这段婚姻也挺可惜的。” 　　姜秒沉默，她没有抓到姜淮在出.轨的证据，但她亲眼所见，姜淮在对女助手程倩的态度比对沈清芸还好。 　　这已经超出了姜秒的接受范围，更别说沈清芸了。 　　唐敏：“秒秒，我认为叔叔阿姨的感情还是该他们自己去理清，你的干涉很可能会让事情更复杂。” 　　姜秒承认自己的缺点：“我遇事总心浮气躁，沉不住气。” 　　“不过今天我妈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决定不再干涉了。”她接着说道。 　　唐敏：“你和你爸接下来要怎么相处？” 　　姜秒：“能避则避吧。” 　　她不想面对姜淮在。 第31章 　　聊完姜秒父母的事后, 唐敏问起凌简越，她对姜秒这段不一般的恋爱关系持有浓厚兴趣。 　　提起凌简越，姜秒的心情有些复杂：“我现在可以确定，他不是渣男。” 　　唐敏：“所以你相信他和那些女生都是纯友谊？” 　　姜秒：“嗯, 信了。” 　　凌简越坦然无畏地让她随便说一个女生名字, 然后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姜秒就已经开始相信。再加上后面杭小竹说的话, 以及白芝芝的所作所为, 都能说明，凌简越是不错的人。 　　她将这些讲给唐敏听。 　　唐敏感叹：“我真想象不出，这是什么样的男人。” 　　姜秒简单提了下凌简越的家世, 然后四字总结：“人生赢家。” 　　唐敏激动道：“秒秒, 你捡到宝了！” 　　放以前姜秒听到这话，肯定要拉长语调不屑地说“就他, 拉倒吧”，但现在听到这话，姜秒下意识没想反驳。 　　唐敏看出端倪：“秒秒，你动心了吧？” 　　姜秒想否认，却从视频聊天的小窗口中看到, 自己嘴角抿着笑意, 她要是强行回答“没有”，挺虚伪的。 　　“一点点吧。”姜秒承认。 　　凌简越的确是有个人魅力的人，无论是初见还是久处。 　　唐敏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事，尖叫一嗓子：“秒秒，你要坠入爱河了！” 　　姜秒并不这样认为：“凌简越这个人城府深, 我和他不一定合适。” 　　她不喜欢事事被人压一头。 　　唐敏：“合不合适, 总要试过了才知道。” 　　姜秒：“嗯。” 　　她想试试。 　　唐敏：“别说, 你俩要真能走到最后，那讲出去也是段佳话，我挺期待的。” 　　姜秒笑：“我俩都不是把爱情放在最重要位置的人，假如真能走到最后，多半是因为合适。” 　　唐敏想了想：“那也算。” 　　后来唐敏聊起她的感情状况，说卫哲暑假会去芝加哥看她，她每天翘首以盼相聚的日子，对异地恋来讲，最煎熬的就是与恋人相距千里，思念总多于相见。 　　唐敏讲起卫哲的时候，眼里光彩四溢，简直要穿出屏幕，这是谁人都看得出来的，毫不遮掩的偏爱。姜秒不确定，她会不会有一天对别人讲起凌简越，也是这副模样。 　　总之现在不会。 　　这段感情能往下走多远，姜秒心里没底。 　　周六她睡了个懒觉，起来以后，姜淮在已经去了公司。 　　他自己的事业，他数十年如一日的上心，周末员工休息，他也不给自己放假。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姜淮在单纯不喜欢待在家。 　　沈清芸也不在家，姜秒随便给自己弄了口吃的，然后穿衣打扮，下午凌简越会来接她。 　　姜秒没特意把自己扮得跟个仙女似的，穿着中规中矩，化了个淡妆。 　　一点多的时候，凌简越开车到她家门口。 　　“我们今天去哪里？”姜秒刚上车便问道。 　　她之前都是跟着凌简越去吃饭、聚会，还没有尝试过别的花样，难免会好奇。 　　“去玩个刺激的。”凌简越卖关子。 　　一听“刺激”，姜秒的思绪就不自觉地跑偏，眼珠转了转，手下意识抓住安全带。 　　她是怎么想他的，凌简越再熟悉不过。 　　“姜秒，你在想什么？”他故意问，并往过探身子，凑近姜秒。 　　顿时一股强大的磁场将姜秒包围，她感到闷燥，连空调冷气都不管用，感官全是凌简越的存在。 　　姜秒心慌，表面上却还装得出淡定：“你管我想什么。” 　　凌简越弯唇，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放低声音道：“姜秒，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我也没意见。” 　　姜秒相信，这种暧昧挑.逗的话，凌简越大概只会对她说，所以她心里谈不上反感，却别着股劲儿，不想让他得意。 　　“我想狠狠骂你一顿，行不？”姜秒冷冷地回道。 　　凌简越听闻她的话，绷不住笑起来，露出皓齿，胸腔跟着震颤，随即坐正，不继续逗姜秒。 　　“你没事吧，别人骂你，你还笑？”姜秒匪夷所思。 　　“你又不是别人。”凌简越不假思索道。 　　别人敢骂他，他肯定要揍那人的。 　　“你可是我奔着结婚去的恋爱对象。”他笑意更甚，语气散漫。 　　说着，凌简越换挡踩油门，开车往目的地去。 　　姜秒却因为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彻底凌乱了。她不敢说自己了解凌简越，但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摸清他是个分寸感强的人。 　　他如果没这个想法，不会说这种过火的话。 　　凌简越再三让姜秒见识到，就是有人可以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看似轻率实则认真的话，关键是……还能让别人相信。 　　他把自己的人生掌控得太完美了，好像一切事都可以在他那里变得轻而易举。 　　姜秒认为和凌简越谈恋爱应该不是件轻松的事，但事实是，他近乎事事包容她，对她耐心至极，不与其他异性暧昧，他双商在线，有话直说，纵然双方家境有别，也不会出现任何阻碍…… 　　顺利得不像话。 　　姜秒浑浑噩噩地想了一路。 　　窗外的风景从繁华街市变成一排排矮楼，车朝着更偏远的郊外驶去，姜秒虽不知凌简越要带她去哪里，却也放心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不知不觉间，她对凌简越建立起一层信任。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赛车场，停好车后，姜秒在旁边看到唐星俊之前开的车，看来今天还是和凌简越的朋友们一起。 　　赛车场周遭一片空旷，放眼望远些能看到工厂、大型仓库等。赛车场的看台分为室内和室外，凌简越带着姜秒去到室内看台，姜秒站在一整块明亮洁净的落地窗前，向外眺望。 　　这里应该是最佳观赏区，高出内场几十米，可以看到赛车场整体是椭圆形，赛道蜿蜒盘桓，像一条匍匐的巨龙。场地很大，赛道两边有防护网，其余内场全部做了绿化。 　　赛道转弯的地方，有几道车漂移落下的轮胎印，赫然醒目，足以令人脑补出比赛现场的风驰电掣。姜秒这会儿明白，凌简越说的“刺激”是什么意思了。 　　确实挺刺激的。 　　“这是裴凯家的赛车场，偶尔承办比赛，不对外开放。”凌简越告诉她。 　　姜秒点点头。 　　凌简越给裴凯打电话：“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挂了电话后，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手，对姜秒说：“走吧，我带你去选车。” 　　姜秒以前接触过不少娱乐项目，但这还是第一次来赛车场，心里不禁有了对探索新奇事物的期待和兴奋。 　　唐星俊、裴凯他们都在地下停车场，还有苏子瑜和几个女生，姜秒基本都见过，与大家打了个招呼。 　　她扫了眼周围停的车，各种顶级超跑和限量款名车，不仅颜色炫酷，还有几辆车改装得怪异非常。姜秒保守估计，这几十辆车加起来，少说大几千万，她顿时觉得空气里漂浮的都是金钱的味道。 　　凌简越他们几个人，平时开的车也就普通百万上下，放在商大的学生里，不算特别招摇。包括姜秒和他们相处时，也没感觉到明显的财富差异，以至于她一直有种“其实她和凌简越他们家境都差不多”的错觉。 　　此时姜秒才深刻感受到，人家只是低调，深藏功与名。 　　这里的车随便开一辆出去，都能成为街头最靓的仔，但凌简越几人却选择让它们停在这里吃灰。 　　“姜秒，你即将见识到简越最帅的一面。”唐星俊开玩笑道，“简越的车技，就一个字，绝！” 　　凌简越平日里骄矜自持，给人一种处变不惊的沉稳感，包括开车也是，所以姜秒完全想象不出，他在赛道上开跑车是什么样。 　　反差感应该蛮强的。 　　裴凯接着说：“在西南市咱不敢说，但在商大，简越绝对能称得上车神。” 　　苏子瑜调侃凌简越：“简越，你该不会是故意带姜秒来欣赏你的魅力吧？” 　　姜秒本当个玩笑话听，却见凌简越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他不置可否。 　　姜秒：…… 　　他还真有这想法？！ 　　“心机男！”姜秒愤然吐槽。 　　其他人被逗笑，凌简越捏了捏她的手，嗓音稳健：“那排，你挑辆车。” 　　姜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排停了七八辆车，其中有两款车型她见都未见过。 　　她不懂车，问凌简越：“你最喜欢哪辆？” 　　“银灰色的GTR。”凌简越脱口而出。 　　姜秒曾在某电影中听说过这辆车，高中时班上男生讨论车，也提过GTR，二百万上下的车，在跑车里不算贵的，却是很多男生的热血情怀。 　　看来凌简越也有这样的情怀。 　　“那就这辆。”姜秒拿主意。 　　其他人也纷纷选好车，姜秒本以为是三个男生赛车，结果发现苏子瑜等几个女孩也各自站到选好的车旁，脸上洋溢着热烈的神情。 　　姜秒越来越喜欢凌简越身边这些极具个性、热情爽朗的女孩。 　　“简越，你要是拿不了第一，下个月的酒局你包。”唐星俊嚼着口香糖，挑起双眉。 　　“简越的人生信条之一：不得第一就是输。”裴凯多了句嘴。 　　“让我不跑第一，难度太大。”凌简越轻扯起嘴角，疏淡的语气却散发出不可一世的轻狂，他对自己的实力稳操胜券。 　　姜秒腹诽：呦呵，给你狂的。 　　她却忍不住多看了凌简越几眼，这样的他，散发出蓬勃朝气，整个人更加鲜活生动。 　　凌简越步伐沉稳地走向选好的车，他先拉开副驾的门，侧过头问姜秒：“敢不敢坐我车？” 　　他的语气以及嘴角噙着的笑意，都散发出危险气息。 　　“谁怕谁。”姜秒脖颈向上一抻，大摇大摆地坐进副驾。 　　她还能怕凌简越不成？ 　　汽车依次驶出停车场，来到赛道上，这里的工作人员充当裁判，随着裁判做出“开始”的动作信号，九辆跑车齐齐发动。 　　车身一下子向前窜，姜秒受惯性影响，后背贴紧座椅。“轰轰”的引擎声震得她耳膜颤动，心脏也跟着颤，要说在这之前姜秒玩过最刺激的，也就是过山车了。 　　滑翔、蹦极、跳伞等，姜秒曾经也有过兴趣，但姜淮在和沈清芸在这方面，严令禁止她接触。 　　这会儿姜秒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特别兴奋。 第32章 　　凌简越漂移通过第一个弯道, 车身斜着往外甩，姜秒连忙紧紧抓住头顶上方的扶手。两旁的参照物飞速倒退，没多一会儿，凌简越的车便甩出第二名一段距离, 他继续猛踩油门。 　　姜秒很久没接触过这么刺激的项目, 随着跑车的高速驰骋，耳边轰鸣声不断, 她的感官受到强力冲击, 状态愈加亢奋。 　　她有一种近乎极致的酣畅淋漓感，仿佛超出天地万物，在独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狂欢、撒野。 　　太好玩了！ 　　姜秒偏头看向凌简越, 陷入短暂的失神。 　　车在飞速前进, 挑战一个又一个的高难度过弯，冲击感猛烈, 而凌简越的从容不迫与之形成截然对比。他并没有因为是在赛场上，就把自己端成紧绷状态，他看上去仍是轻松惬意，唯独手臂比平时多下了力道，从腕骨到手肘, 再到上臂, 肌肉线硬朗清晰。 　　他的眼眸中甚至透着懈怠的倦意，像只是在玩一场驾轻就熟的游戏，在每完成一个漂亮的过弯后，他又会加深嘴角的笑意，堪堪满意的样子。 　　凌简越在赛道上驾驭跑车, 就如同他驾驭自己的人生, 易如反掌。 　　他身上的傲气, 与生俱来，再在无往不胜中，深入骨髓。 　　车身变换到某些角度时，恰好阳光直落，在凌简越身上投下一层淡薄的暖色调，柔和了他的锋利与野性，却加剧了他本身的光芒，他耀眼夺目。 　　这一刻，姜秒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听到自己强劲有节奏感的心跳。 　　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凌简越。 　　她失控了，真中了他的招儿。 　　“抓好扶手，要连续过弯了。”凌简越抬了抬下巴，眼里闪着灼灼的光。 　　这话是双重提醒，一是表面意思，二是让姜秒准备瞧好，他要展露绝技。 　　姜秒听出来了，明知道他有炫耀意味，却没法不期待。 　　她抿着笑意，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向正前方的弯道。 　　是一段蛇形弯道，凌简越熟练切换档位，精准控制方向盘，速度不减。姜秒握紧扶手，连连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她的身体跟着左右摇晃，脑中浮现出各种大片中汽车疯狂前进的画面。 　　不记得是哪部影片，有一幕小女孩坐在副驾，旁边司机玩命般地开着车穿过街巷，一路剧烈磕撞，前挡风玻璃都碎了。小女孩狂声尖叫，眼里流露出巨大恐慌。 　　姜秒眼前突然带入了那个小女孩的视角，脑子里像有根神经在抽搐，使她的情绪从兴奋变成了惊恐，紧跟着心跳加速，脑袋又胀又痛。 　　她下意识想尖叫，可像是被人攫住喉咙，嗓子处不过气，一点儿声音都冒不出来。姜秒的额上与后背渗出冷汗，每随着过弯惯性她碰到车门时，她的惊恐感就更加强几分。 　　到后面，姜秒的大脑已经处于空白状态，精神恍惚飘在另一个境界，她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身在哪里，做出了什么行为。 　　凌简越心情甚好，他今天一来想带姜秒放松，二来确有私心，想让她看见他不同寻常的一面。他就算再成熟，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也藏着份想表现的小心思。 　　刚才，姜秒流露出的崇拜与动心，全被凌简越的余光收纳其中。 　　他幼稚的虚荣心思几近爆棚，甚至有一种迫不及待想吻她的冲动。 　　过连续弯道时，为安全起见，凌简越不得不集中全部心神，等结束这一段后，他才暗松口气。他的余光又落在旁边，忽然发现不对劲。 　　姜秒的双脚踩在座椅上，她抱紧双腿，把脸埋进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凌简越眉头锁起，心脏跟着紧缩，他连忙踩刹车放慢速度，扭头问姜秒：“姜秒，你怎么了？” 　　“姜秒。” 　　“姜秒？” 　　在凌简越第三次叫她时，姜秒才抬起头，额上布满细密的汗，面色惨白，眼神空荡荡，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上次姜秒被狗吓到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那时的状态，让凌简越担心。 　　他不敢马虎，连忙把车速降到最低，这边的跑道不方便停车，而且容易影响后面的人。 　　“姜秒，你还好吗？”凌简越腾出一只手，抚了抚姜秒的头发。 　　受惊后的她，全无往常的神气，整个人木木的，安静得不正常。按理说，一般人受惊，持续时间不会这么长。 　　姜秒的脑中还残存汽车四处碰撞的画面，那种感觉非常真实，以至于她带着惊恐的情绪记忆，久久心悸且无法回神。 　　她还在颤抖，手脚冰凉。 　　凌简越心疼她这样。 　　“姜秒，你别怕，我慢慢把车开回去。” 　　他双手扶稳方向盘，十几迈的速度，他开得比刚才二百多迈都小心翼翼。 　　其他人见凌简越的车突然降速，也跟着放慢速度，跑第二的苏子瑜与她并排，摇下车窗喊他：“简越，怎么了？” 　　“姜秒害怕，我开慢点儿，你们继续。”凌简越回答。 　　苏子瑜一听，没觉得是特别严重的事，点头回应：“行，那你照顾好姜秒。” 　　凌简越把车速放慢后，姜秒的状态没再变严重，但人仍保持着蜷缩姿态，目光定定地落在一处。 　　终于，他们回到了出发点。凌简越连忙解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躬身，探到姜秒身旁。 　　“姜秒，你好点儿没？”他轻声问。 　　姜秒的意识恢复些，她胡乱地点了下头。 　　“我带你去室内休息？”凌简越问她的意见。 　　“没事，我在旁边坐会儿就好。”姜秒的声音有气无力，她被吓得不轻。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吓成这样，甚至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她刚开始还觉得特别兴奋。 　　姜秒扶着座椅，慢慢下车，腿上没什么力气，她刚堪堪站稳，就被凌简越一把揽入怀中。他一手绕过她的背，一手扶住她的腰，收紧怀抱。 　　“抱歉。” 　　凌简越深感内疚，早知道不该带姜秒来玩赛车，他开始鄙夷自己那些幼稚的小心思。如果让姜秒崇拜他的代价，是会把她吓成这样，凌简越宁愿不要。 　　“没事。” 　　姜秒头倚在他结实的胸膛前，鼻腔里被他的气息占满，感受到环绕在身上的力量，她平添许多踏实感。她的恐惧感还未彻底消除，但靠近凌简越的时候，这种负面感受在一点点降低。 　　他的怀抱，给予她安全感，姜秒下意识伸手环住凌简越的腰，把力量搭在他身上，借以平复心里的害怕。 　　她的主动，让凌简越在心疼之上添了份欣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太平稳。 　　“你胆子怎么会这么小？”他无奈且温柔道，用下巴轻蹭姜秒的头顶。 　　“我才不胆小。”姜秒不服气。 　　她一直没觉得自己是胆小的人，她之前仅仅是怕黑，怕狗，今天才知道，她还怕飙车。 　　凌简越笑笑，没再说话，他以前也一点儿没察觉姜秒是个胆小的人。 　　在他头上作天作地的时候，她可是嚣张得很。 　　下午的暖阳当头，空气里全是闷热分子，姜秒身上很热，不过她知道不是因为太阳，是因为凌简越。 　　隔着T恤，她感觉到他胸口处炽热的体温，灼得她脸红心颤。 　　姜秒不好意思了，她还不习惯和凌简越这么亲近，她想离开他的怀抱，他却不撒手。 　　“秒秒，再让我抱会儿。”凌简越沉头淡声，舍不得放开。 　　他的气息喷薄洒下，姜秒听到他低醇轻柔地叫“秒秒”时，她全身都僵住，任由凌简越又抱了一会儿。 　　唐星俊他们赛完三圈后，过来找凌简越会合，姜秒提前推开了凌简越的怀抱，不想被旁人起哄。 　　“姜秒，你怎么样了？”苏子瑜过来询问。 　　“我没事了。”姜秒差不多缓了过来。 　　“那就好。” 　　唐星俊打趣道：“姜秒，托你的福，我这次捡了个第一名。” 　　姜秒心虚地睨了眼凌简越，都是因为她，让他没得成第一，凌简越看起来则完全不在意。 　　后来他们去休息区坐了会儿，裴凯让工作人员切了点果盘，大家边吃边聊。姜秒没什么心思，她坐在窗前望着赛道发呆，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她在想，眼前不断浮现的那幕，到底是哪部电影里的画面呢？ 　　凌简越坐在她身边，同样若有所思。 　　晚上众人一起回市区吃饭，姜秒全程心不在焉，凌简越也看出来了。吃完饭有人提出换场子继续玩，凌简越拒绝，然后送姜秒回家。 　　车停在姜秒家门前，凌简越问她：“姜秒，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让你害怕过？” 　　他以后好提前帮她避开。 　　姜秒摇摇头：“除了狗，我没对其他事特别害怕过。” 　　凌简越稍作思考，再次表示歉意：“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他是个会考虑别人感受的绅士，姜秒反倒不好意思：“没事，其实我觉得赛车还挺好玩的。” 　　“好玩的还有很多，以后不带你玩赛车了。”凌简越不想看到她再受惊。 　　姜秒没提出异议，她也不想再那样失态，而且是十分糟糕的感受。 　　“那我回了。”她推开车门。 　　另一只手突然被凌简越拉住，姜秒单脚已经落地，她回头不解地看他。他侧过身体，单手虚扶着方向盘，懒懒地抬眼看她，眸子里簇着车里的暖橙光，有些缱绻勾人的意味。 　　“姜秒，你什么时候跟我约会？”凌简越的嗓音里拖出喑哑。 　　姜秒蓦然一愣：“我们不是见过好多面吗？” 　　“见面是见面，约会是约会。”凌简越歪了歪头，带着点儿无赖意味，“约会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见面。” 　　经他这么一说，姜秒才发觉，他们交往三个月了，每次见面都是和凌简越的一大帮朋友一起热闹。他们仅有过几次单独见面，不是意外在街上碰到，就是姜秒之前给学生补课，凌简越接送她。 　　认真说起来，他们确实没约过会。 　　正式约会的话，将意味着姜秒默认与他认真交往，两人进入正常恋爱状态。姜秒心里有点儿没谱，虽然她之前交往过一任男友，但两人直到分手都没培养出爱情的感觉，现在姜秒面对凌简越，体会到一点点心动，她反倒忐忑。 　　这是一片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领域。 　　“我还没准备好。”姜秒坦白。 　　她没想吊着凌简越，她态度的转变，相信凌简越也能看得出来。换句话说，姜秒自认，她没那个本事吊他。 　　无论凌简越有多喜欢她，这种喜欢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好，我等你。”凌简越耐心道，随即松开她的手，“回去好好休息。” 　　“嗯。” 　　目前而言，姜秒挺喜欢凌简越的理智，他说话做事都会适可而止，不强人所难，不会给姜秒带去压力。 　　她和凌简越道了声再见，转身回家。 　　凌简越目送姜秒进了大门，眼中笑意混着柔和，随后将车调头驶离。 第33章 　　晚上九点多, 姜秒进家换鞋的时候，看到姜淮在的拖鞋不在，她不自觉地耸眉。 　　一层客厅里没人，吊在上方的圆盘水晶灯亮着炽灼的光, 将每处角落照得明亮, 却冰冷得不带温度。 　　姜秒觉得，这个空落落的大房子, 越来越没有家的温馨感。 　　她往楼上走, 恰好姜淮在从书房出来，他手里端着茶杯，似乎准备去清洗, 姜秒与他撞了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怔。 　　沉寂，尴尬。 　　姜淮在一贯的神情庄严, 眉心微锁，姜秒马上联想到他那天凶巴巴的模样，还有他差点落下来的巴掌。 　　姜秒阖紧牙，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当没看见他, 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姜淮在轻叹一声。 　　白天受了惊吓, 姜秒此刻恹恹的，躺床上才玩了一会儿手机，便困得睁不开眼，她索性关灯睡觉。 　　深夜。 　　姜秒梦见唐敏了，还有几个读中学时关系不错的小伙伴, 她们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买喝的, 边嬉嬉笑笑讨论学校里有趣的事。唐敏讲话的语气特别浮夸, 把姜秒逗得捧腹大笑。 　　后来店员让取做好的奶茶，姜秒从窗台上一手端起一杯饮品，等她再转回身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她身在一条陌生小巷，唐敏她们都不见了，四处寂寥无人，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 　　姜秒茫然跑到道路中间，大声叫唐敏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她在幽暗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倏然面前窜出一条大狗，姜秒尖叫，然后拼命往反方向跑。 　　她跑得急促，无暇顾及周围，到达一个巷口时，侧边冲出辆车，车猛闪车灯，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姜秒躲闪不及。 　　——嘭—— 　　“——啊——” 　　一声尖叫，姜秒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冒冷汗，心脏跳得异常快，她大口呼喘。 　　姜秒伸手去寻台灯的开关，手都在颤。 　　她倚靠在床头，抱紧蜷起的双腿，目光呆滞地飘在半空，她被刚才的梦吓得不轻，已然睡意全无。 　　隔壁书房的姜淮在还没睡，听到姜秒的房间传来尖叫，他赶忙冲出去。等站到女儿的房间门口，姜淮在却又顿住，踟蹰再三，他还是没有敲响面前的门。 　　他知道姜秒又做噩梦了。 　　姜淮在杵在原地许久，门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的情绪不禁更加凝重。 　　父女俩后半夜几乎都没有睡着。 　　沈清芸睡觉沉，愣是不知道半夜发生了什么事，等她隔天醒来，才看到姜淮在发的消息。 　　老公：【秒秒昨晚做噩梦吓醒了，你多关心下她。】 　　沈清芸连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后，她看到姜秒正坐在楼下喝牛奶。 　　姜秒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听见姜淮在出门后，才下楼热了点牛奶。 　　沈清芸往前凑近，看清姜秒的脸色果然不对，她下眼睑处乌青，明显夜里没有睡好。 　　“秒秒，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沈清芸担心。 　　“嗯。”姜秒无精打采地应了声。 　　“又梦到狗了？” 　　“嗯。” 　　沈清芸双手搭在姜秒的肩上，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最后说道：“秒秒，下次再做噩梦的话，你就叫醒我，妈妈陪你聊天。” 　　沈女士虽然常常很不成熟，但对姜秒的关心没有少过。姜秒顶着困倦的双眼，开口道：“妈，我没事。” 　　沈清芸站在她身后，没再说话，两手在女儿的肩上摩挲。 　　姜秒喝完牛奶后，又回房间躺下，沈清芸坐在床边陪她聊了会儿天，后面姜秒终于睡着了。 　　她安睡的样子恬静乖巧，强烈的日光将她肤色衬得更加白皙，嘴唇红润小巧，眼睫偶尔颤一下。 　　沈清芸目光慈爱地注视着熟睡的女儿，心生一种骄傲的成就感，这是她的姑娘，懂事又可爱的姑娘。 　　沈清芸看着看着，心里泛起酸楚。 　　- 　　距离放暑假还有不到一个月，姜秒的大一生活即将进入尾声，她在年级的综合绩点靠前，辅导员建议她可以冲冲二、三等奖学金。 　　姜秒这段时间上课、复习便格外用心，钱不钱的没所谓，她单纯有种上进心，就像她曾经志在考重点大学一样。更何况，姜秒身边都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二世祖，她觉得自己总得表现出和他们不同的地方。 　　上次去完赛车场后，凌简越不时会主动给姜秒发消息，随便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两人的关系，在无形中已经发生变化。 　　这段恋情以非正常方式开始，并经历过一段大乌龙，姜秒一度把两人的关系闹僵，以至于现在，他们相处起来还有些别扭。 　　凌简越有耐心，也能沉得住气。他知道姜秒的态度有所转变，但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迎接他，所以凌简越仅向前主动了一小步，既回应了姜秒态度的转变，也没有给她造成压力。 　　姜秒深刻体会到，和凌简越谈恋爱—— 　　省心。 　　隔周，凌简越用老方法约她出来。 　　凌简越：【周三晚上大家聚会，你要不要来？】 　　姜秒：【好。】 　　她挺喜欢凌简越那一群朋友的，大家聚在一起，好热闹，好有趣。 　　而且她有点儿想凌简越。 　　凌简越：【我周三去接你。】 　　姜秒：【好。】 　　“姜秒来不来？”唐星俊问凌简越。 　　“来。”凌简越放下手机。 　　裴凯从旁搭话：“简越过生日，女朋友能不来吗？” 　　“我没告姜秒是我过生日。”凌简越不想她有思想包袱。 　　唐星俊：“你这事事为她考虑啊。” 　　裴凯：“星俊，但你有没有察觉，姜秒对简越的态度变好不少？” 　　唐星俊一拍手掌，重着腔调答：“有！” 　　就上次去玩赛车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姜秒不再对凌简越吹胡子瞪眼，两人最多拌几句嘴，在旁人看来就是打情骂俏。 　　裴凯拍了拍凌简越的肩膀，调侃道：“简越，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简越，你争取‘再进一层楼’。”唐星俊别有深意地鼓励他。 　　凌简越的嘴角漫开笑意，未置可否。 　　三人正聊着天，裴凯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后，走出宿舍去接电话，像是要特意避开人。 　　凌简越睨了眼刚阖上的门，问唐星俊：“裴凯最近有事？” 　　“就家里生意上的事。”唐星俊知道一些，“这不快放暑假了，他爸妈想让他去帮忙。” 　　“嗯。”凌简越便没再放心上。 　　生日这天。 　　凌简越接上姜秒，前往聚会的地点。 　　他们刚才见到彼此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笑了，因为两人穿的衣服。凌简越穿了件黑白条纹T恤，搭卡其色休闲裤，他的穿衣风格向来简单。 　　好巧不巧的，姜秒今天也穿了件黑白条纹针织短衫，方领口露出两段凸显的锁骨，下身卡其色半身裙，踩了双平底豆豆鞋，也是休闲轻熟风。 　　两人的衣服色调一致，就像提前商量好要穿情侣装似的。 　　“看来咱俩开始有默契了。”凌简越细细欣赏了姜秒一番，幽然得出结论。 　　“学人精。”姜秒吐槽他，别过的脸却露出笑意。 　　她一路上都在克制这种想笑的心思。 　　“今天去哪儿聚会？”姜秒随口问。 　　“我家。” 　　凌简越波澜不惊地吐出两字，却把姜秒吓了一跳，她原本放松的坐姿变得紧绷，心底产生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凌简越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故意逗她：“正好带你见见未来的公婆。” 　　“我要下车。”姜秒当真了，她可没准备好迎接那么庄重的场面。 　　半晌没有回应，她转头望去，见凌简越正憋着坏笑，才意识到自己被耍。姜秒不禁气得用拳砸在他肩上，力道不大，像无意识流露出的撒娇。 　　“凌简越，你有够无聊！” 　　凌简越岿然不动，眼尾上翘，有一丝狡黠。姜秒打他的这一下，令他的心情反而更好。 　　“我之前提过，我父母常年居住在外，只偶尔回来。”他明示姜秒，“你要想见他们的话，得坐飞机去。” 　　姜秒没接这茬，悬着的心勉强着落。 　　凌简越家在城郊，紧挨着森林公园，放眼周边，青山碧水植被，一片盎然的绿。车行驶在梧桐树成荫的路面上，姜秒摇下车窗，空气里满是清新的林木味道。 　　这边的别墅栋与栋之间相隔很远，户户有草坪大院，配备游泳池、户外运动场和车库。下车后，姜秒抻了个懒腰，竟然有种来到度假村的感觉。 　　凌简越的朋友们铱誮已经到了，大约有二十多号人，毫无疑问，基本都是美女。 　　“简越，你终于来了！”苏子瑜站在门口冲他们招手，“嗨，姜秒！” 　　她甩着一头脏辫，身着破洞牛仔裤及露脐T恤，迸发出张扬四射的活力。 　　“子瑜。”姜秒抬手回应她。 　　其他人也过来打了个招呼，虽然有些人姜秒只见过一两面，但大家都显得比较随意，她没有丝毫不自在。 　　“简越，‘乒乒’和“乓乓”去哪儿了？”唐星俊凑过来问。 　　“乒乒”“乓乓”是凌简越养的两只狗，一只边牧，一只德牧。 　　“我让宋姨把它们领到我哥家了。”凌简越告诉他。 　　唐星俊朝另一栋别墅看去，不禁有几分唏嘘：“那我晚点儿再过去逗逗它们。” 　　“嗯。” 　　“你养狗了？”姜秒大概听出来。 　　没等凌简越开口，唐星俊接过话：“简越特别喜欢狗，‘乒乒’‘乓乓’都养了七年了。” 　　姜秒若有所思地“哦”了声，自然能想到，凌简越今天特意把狗转移到别处，是因为她吧？ 　　他凡事考虑得周全，姜秒有被照顾到的感觉，但她又想，他们一个喜欢狗，一个超怕狗，完全是两个极端。 　　凌简越淡淡瞥了她一眼，仿佛窥见她内心的想法，他捏了捏她细软的手心，当下告诉她：“这不是问题。” 　　根本不算什么，他喜欢狗，将来他可以把狗单独养在这里，有保姆照顾，他随时都可以来看它们。 　　姜秒听懂他话里的深意，眼眸晃了晃，浮上不自然的神色。凌简越话里行间，都流露出他将她规划在未来生活中的念头，并极尽一切让她明白——他们之间没什么困难。 　　她的心境漾起层层波澜，感受到他的手掌坚定的攥紧她的手，姜秒觉得很踏实。 第34章 　　凌简越牵着她进到别墅, 内部格局装修简约大气，从家具到摆件几乎都是纯色系，墙上的挂画亦是寥寥数笔勾勒出深远意境，给姜秒的整体感觉就是——淡。 　　她环视了一圈, 才看到桌上摆着个巨大的蛋糕盒, 白色底盘上托着透明包装，里面是三层蛋糕。 　　姜秒惊讶：“今天是谁过生日啊？” 　　凌简越牵起嘴角, 垂眸与她对视, 却没有给出回答。 　　几秒钟后，姜秒眼里的疑惑散去，凌简越的反应已经是沉默的答案。她好奇的神情转为惊讶, 连声音都是不可思议：“你？！” 　　“你怎么没提前告我？”姜秒两手空空, 挺不好意思。 　　凌简越不以为意：“没必要，我们也不兴送礼物, 朋友们聚在一起热闹就好。” 　　姜秒再次打量大厅，还真是，她没看到什么礼物模样的东西，想来刚才也没人特意和凌简越提过生日的事，就是因为关系够亲近, 所以繁琐的形式、寒暄都能省去。 　　想想也是, 他们这圈朋友人数众多，尤其女孩多，隔三差五让凌简越他们准备送女生的礼物，也够为难人的。 　　“我今年的生日最特别。”凌简越抬起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示意姜秒。 　　以前都是和朋友一起过, 今年多了女朋友。 　　挺普通的一句话, 但气氛太温馨, 以至于姜秒转了转眸，耳根略有些热。 　　“看在你今天过生日的份上，我就大仁大义，不气你啦。”姜秒眼皮一抬，故作凛然道。 　　凌简越眉眼中皆是无奈的笑意：“你还挺讲武德。” 　　“那必须。”姜秒就当他是在夸她。 　　吃饭的时候，大家在院子里把几张桌子拼到一起，一群人围坐着，热热闹闹地聊天。谁也没有因为今天是凌简越的生日，就刻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带，而是像平常聚会似的，天南海北畅聊，尽意之时频频碰杯。 　　姜秒也喝了点儿红酒，听大家聊天，她觉得有意思，也跟着高兴。 　　每次和这样一群人在一起时，姜秒就特别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将友情看得重于一切。 　　在这个纷繁喧嚣的世界中，有人知你，懂你，谓你忧，共你乐，是何其幸运的事，何况还是一大群人。 　　他们永远不会成为彼此的束缚，甚至还会是彼此前行路上的助力。他们不仅有话不尽的青春年少，还会有共相伴的未来岁月。 　　有这样一群朋友，大概永远都不会觉得孤独吧？ 　　凌简越单手搭在姜秒身后的椅背上，朋友们聊天的时候，他微侧着头聆听，笑容舒展。他平常不说话时都散发着攻击性，而此刻温顺至极。 　　姜秒突然想，如果她中学时和凌简越在一个班，那么他们的关系会是怎样？没有参与到他的少年时光，姜秒竟然觉得有一小丢丢遗憾。 　　酒过三巡，大家渐渐吃不动了，苏子瑜站起身，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咱们不整虚的，但必要的形式不能少。”苏子瑜使唤唐星俊，“星俊，你去把蛋糕拿来。” 　　凌简越捏了下眉心，略有无奈。 　　其他人默契地开始收拾餐桌，空出中间放蛋糕的地方，唐星俊把蛋糕拿来，并摆上“2”和“0”的蜡烛。 　　“简越，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众人献上祝福。 　　苏子瑜：“简越，许个愿吧。” 　　裴凯：“你啥时候见简越许过生日愿望？” 　　“今年能一样吗？”苏子瑜眨眨眼，瞄向姜秒。 　　众人都懂，开始起哄，裴凯恍然，连忙自我调侃：“是我格局小了。” 　　姜秒喝了点酒，加上被大家起哄，她的脸颊上染了两抹酡红，似醉非醉，眼眸明闪闪。她不知该看哪里，最后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凌简越身上。 　　她扑闪着眼睫，满脸纯良无害的天真，凌简越的心脏像浸在糖蜜水里似的，到嘴边的拒绝，马上拐了弯—— 　　“好，那我许个愿。”凌简越回答众人，却瞳色深深凝着姜秒。 　　姜秒抿唇，两腮微鼓。 　　众人皆静，只听夏夜蝉鸣浮躁，树叶被风带起沙沙声，以及凌简越不疾不徐的低醇嗓音：“我打过一个赌，我希望我能赢。” 　　说这话时，他仍是盯着姜秒，神情分外严谨，上眼皮轻沉，眸光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旁人不懂凌简越在说什么，姜秒懂。 　　他在说，他们相识那晚，他提出来的赌约。 　　赌他们之间会有爱情。 　　姜秒一度以为那是凌简越的恶趣味，后来便没放在心上，但她现在深刻确定，凌简越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她的喉间蓦然哽起酸涩。 　　其他人再迟钝也听得出，凌简越这愿望与姜秒有关。 　　唐星俊带头起哄：“姜秒，你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 　　姜秒与凌简越的目光两相胶着，他精致的五官在她眼前清晰呈现，高眉骨，挺鼻梁，深眸，薄唇，每一处细节对她而言都不再陌生。她看到这张面孔时，会心动不已。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能让周遭的一切黯然无光。明明院子里的灯光明灿，旁边坐了一众看热闹的人，可姜秒眼里只看得到凌简越。 　　承认吧，你喜欢他。 　　他是很好的人。 　　凌简越未有言语，眼中却传递出隐忍的期待和柔情。 　　姜秒竟没在意旁人的存在，慢慢探头朝凌简越的脸颊去，就亲他一下好了。 　　众人屏息，有人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拍照。 　　凌简越保持静止，当姜秒的气息逐渐迫近，他的血液愈加沸腾，却不敢大幅度呼吸。他怕这姑娘只是喝醉了，一个不小心的动作，都会惊醒她混沌的意识。 　　就在姜秒的唇即将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凌简越却忽然偏转头，两人的唇瓣贴在一起。 　　很短暂的温软，甚至来不及细细体会，姜秒便惊得瞪了瞪眼，如触电般闪离。 　　凌简越弯唇，眼波泛涟漪。 　　有点痞，有点撩。 　　“你……”她羞恼，脸上的温度滚烫，胸口处小鹿乱撞。 　　天惹，初、初吻了？ 　　“哇哦！” 　　大家激动地起哄，毕竟亲眼见证了凌简越的初吻，唐星俊甚至难以自控地拍了拍桌子，还有人手快拍下了刚才的画面。 　　跟欢庆似的。 　　姜秒双手捂住脸，趴在桌上，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到底是个薄脸皮的女生。 　　“你们吃，我有话单独和姜秒说。”凌简越握住姜秒的手腕，拉她起身。 　　姜秒羞意难当，想着面对凌简越一个人，总好过面对这么一大群人，于是乖乖跟着他离开。 　　她的唇边似乎还能回味起刚才与凌简越的短暂亲吻，这会儿手腕处发烫，是他手心的温度过于灼热。 　　姜秒跟着他进了别墅，每往前一步，心都跟着颠簸。 　　饭桌上的众人跟开锅似的，沸腾起来。 　　苏子瑜：“简越这是要转正了啊！” 　　何璐：“简越看姜秒的时候，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了。” 　　乔乔：“没错没错，我拍到他们接吻的照片了，我要是拿这张照片和简越狮子大张口，你们猜他答不答应？” 　　众人哄笑，最后一致认为，凌简越会答应。 　　苏子瑜感慨：“这么多年，简越终于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不会介意他有异性朋友的女孩了。” 　　何璐笑：“是命定的缘分。” 　　如果姜秒一开始就是和凌简越正常恋爱，那么她未必不会介意男朋友有很多异性好友。偏偏因为他俩是从非正常的交往方式开始，姜秒在与凌简越斗争的过程中，有机会多次接触到他的异性朋友，所以潜移默化认同了她们。 　　裴凯道：“如果异性朋友不会成为简越和姜秒之间的阻碍，那他们应该可以一直顺利地交往下去。” 　　众人赞同，并深深祝福。 　　凌简越带着姜秒进了书房，阖上门后，他们被囿于这一方封闭的空间，寂静得不像话。 　　姜秒错了，她以为面对凌简越一个人比面对一群人好，可事实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却比刚才更不自在，连视线都无处安放。 　　两人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纱被彻底捅破，这在姜秒来之前是完全没想过的，一方面她不排斥，另一方面她却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段突如其来转变的关系。 　　凌简越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他的欣然坦荡完全压住姜秒的忐忑局促。 　　姜秒无措地转移话题：“这些都是你的书吗？” 　　她扯着僵硬的笑容，要往书柜前走，她刚迈开脚步，腰上多出一双手掌，下一刻姜秒脚底腾空，她被凌简越抱到花梨木书桌上。 　　凌简越双手撑住桌檐，将她困于身前，他略躬肩，俯首与姜秒保持平视。 　　他身上裹挟着清淡的酒气，还有自身散发的体温，以及不可名状的燥热，这些将姜秒紧紧缠绕，她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凌简越的深眸。 　　难免又会想起刚刚的吻，姜秒脸上的羞红被凌简越看得真切。 　　他由心而发愉悦的笑意。 　　“你要说什么？”姜秒语速不均匀，谁让她控制不住心底的紧张。 　　“姜秒，我喜欢你。”凌简越敛去多余的神情，认真表白。 　　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直率，简单的一句话，却给姜秒听得面红耳赤，脸颊红得醉人，自己都能感觉到眸光忽闪。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 　　她知道。 　　凌简越压低嗓音：“你呢，喜欢我吗？” 　　姜秒清楚自己的心意，相处的过程中，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凌简越。 　　“喜欢。”姜秒在他炽灼的眸光中，坦明心意。 　　说出口的刹那，既有欢喜，又有松口气的感觉。 第35章 　　凌简越甘之如饴地露出笑容, 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眼前姑娘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情绪，更遑论听她亲口说出喜欢他。 　　有些话，只有在两情相悦的时候, 说出来才有意义。 　　“姜秒, 我希望你不要对爱情抱有悲观的态度，就算你父母的婚姻出现问题, 也不代表你选择爱情就会变得不幸。” 　　他语调平缓, 嗓音沉润，并没有像是说教，却能触及姜秒心底。 　　凌简越很会选择合适的时机说合适的话, 他在引导她相信爱情。 　　“我从来没有刻意思考过爱情这件事, 但在遇到你的那天，我的心里很自然地冒出有关爱情的想法, 所以我决定顺心而为。”他第一次对姜秒讲起他的爱情观。 　　凌简越的人生向来随心，但并不等于随便。 　　“姜秒，你也别想太多，跟着心意走，好吗？” 　　姜秒呆愣地望他, 想起姥爷也对她说过“随着心意走”, 她的信念在疯狂动摇。 　　凌简越再一次用郑重的口吻问她：“姜秒，我们认真交往好不好？” 　　“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是一起走到最后的人。” 　　他眼中溺着坚定的温柔，嗓音磁沉，说着朴实的言语, 却带给人可靠的说服力。 　　姜秒清晰感觉到, 她的天秤倾斜向凌简越, 有一种疯狂的冲动在怂恿她答应。 　　为什么不呢？ 　　“好，我们认真交往。”姜秒应下，并不再躲闪他的目光。 　　她用同样坚定的眼神回应他，仿如回到初见的夜晚，面对一个陌生男人提出的荒唐赌约时，她果敢答应。 　　随着心意走。 　　不等姜秒反应过来，凌简越的吻已经落在她唇上，细腻厮.磨，姜秒唇齿间被他的气息充盈，她的心在顿了半拍后，继而疯狂乱颤。 　　刚才的那个吻是蜻蜓点水，这个吻则是亲密痴.缠，凌简越单手箍在姜秒的后脑勺上，吮着她绵软的唇，只觉自己在不断地沦.陷。 　　为两厢情愿的这一吻，他期待已久。 　　他们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姜秒渐渐觉得缺氧，她加深呼吸，汲取到的却全是凌简越的气息。亲吻会令人上瘾，她情不自禁地回应他，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勾上凌简越的脖颈。 　　姜秒有点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深陷爱情无法自拔了。 　　亲吻持续了很久，最后分开的时候，姜秒的嘴唇都有些麻。 　　她的脸颊跟火烧似的发烫，眸色里还有未散尽的雾气，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温顺。凌简越滚了滚喉结，沉迷于此刻。 　　他的手稍用了些力，让姜秒的头倚在他胸前，他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心里产生切实拥有的满足感。 　　姜秒安静地靠在他身上，用心感受拥有喜欢的人，和被喜欢的人拥有。 　　奇妙无比。 　　她第一次想，如果以后能和凌简越一直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这是我今天最大的惊喜。”凌简越本来也没预料到，他今天能确认姜秒的心意。 　　姜秒同样惊喜。 　　“秒秒，周六我们约会吧。”凌简越提议。 　　“好。”她答应。 　　“你知道这周六是什么日子吗？”凌简越问道。 　　姜秒仔细想，最近没什么特别的节日，她坐直身体，不解地看他：“什么日子？” 　　凌简越勾起一抹笑，揭晓答案：“我们在一起的第一百天。” 　　姜秒愕然半张口，实在出乎意料：“你居然记这个？” 　　她有些好笑，因为她自己完全没有百天这种概念，想不到凌简越不止细心，他还挺浪漫。 　　“嗯，这也是我们遇见的第一百天，我觉得很有意义。”凌简越有放在心上。 　　姜秒点点头，确实蛮有意义的。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纪念日，你可以好好想下，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我陪你一起。”凌简越问她的想法。 　　姜秒望向天花板，一时间脑子里没有想法。 　　“你让我好好想一下。” 　　“行，你慢慢想，周六之前定好就行。”凌简越满眼温柔。 　　“好。”姜秒打算回去后上网查看约会攻略，争取给这个有意义的纪念日留下特别的回忆。 　　她已然开始认真投入到这场恋爱中。 　　他们从书房出来以后，外面很是安静，连说话声都没听见。走到院子里时，他们才发现，凌简越那一群朋友已经都走了。 　　凌简越掏出手机，看到大家在群聊里的留言。 　　【简越，有姜秒陪你就够了，我们不想做电灯泡。】 　　【简越，姜秒不错，你要好好珍惜。】 　　【简越，生日快乐！】 　　…… 　　与此同时，姜秒也反应过来，大家悄然离开的原因。 　　“凌简越，你有一群超棒的朋友。”她由衷感叹，语气里有艳羡。 　　姜秒一直觉得朋友在质不在多，所以她认定自己有唐敏这一个最好的朋友就够，可其实这么多年，她的确没再碰到比唐敏更聊得来的知心朋友。 　　凌简越竟然一下就遇到了一群。 　　“你相信我和她们都是纯友情了？”凌简越挑起眉梢，故意问她。 　　“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的确信了。”姜秒神气地回他，并故作老沉地拍拍他肩膀，“祝你们友谊长存。” 　　她是真心的，并且这是一种暗示，让凌简越放心，她不会干涉他的交友自由。 　　“吃蛋糕啦。”姜秒朝着餐桌走去。 　　凌简越望向她轻快的背影，内心揪扯起一种复杂而甜蜜的情绪。他再一次发觉自己的人生很幸运，拥有近乎最好的一切，包括爱情。 　　大家把三层蛋糕最上面的那一层完整留下，足够姜秒和凌简越两人吃，姜秒朝他招手：“你生日，你来切蛋糕。” 　　凌简越走到她身旁，没有接过她手上的餐刀，而是拥在姜秒身后，握着她的手一起切开那块蛋糕。 　　“秒秒，我们也要长久。”他吻了吻她的发。 　　姜秒怔了片刻，然后低声“嗯”。 　　“凌简越，生日快乐。” 　　他们端着餐盘，共同分享了一块蛋糕。 　　夏夜晚风拂来，挟着草木清香，再混着淡淡的奶油味。满桌都是热闹过后的痕迹，众人散去，此刻是别样的温馨，独属于两人的。 　　回学校的路上，姜秒问出一个疑惑：“学校里有很多关于你的负面传闻，为什么你不反击？” 　　“没必要。”凌简越清淡回应，他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 　　“太low。” 　　他不想浪费时间，和不在同一水准的人去争论什么，那样只会把自己拉低到跟那些人一样的水平线上。 　　“有些解释也没有意义，就比如，我以前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但你从不信。”凌简越确认前路安全，开车途中转头朝姜秒笑了笑。 　　没有怪她的意思。 　　姜秒却有些歉意，回想自己刚开始那阵，她挺能作的。 　　换位思考，她要是凌简越，估计早受不了了。 　　“不过看你闹腾，还挺有意思的。”凌简越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姜秒默默笑了，有很温暖的感觉。 　　他像个睿智的长者，可以包容她的任性，耐心等她自己明白一些事。 　　姜秒回到宿舍，时间已经不早，她洗漱完钻进被窝，手上刷着手机，心思却辗转在今晚发生的事上。 　　她回味起接吻的感觉，内心怦怦然。 　　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凌简越：【[图片/]】 　　姜秒点击查看，随即瞳孔放张，诧然盯住手机屏幕。 　　照片中，男生偏头亲吻身边的女孩，硬朗分明的侧轮廓牵起笑意，他的眸光似月光皎洁。女孩则瞪圆双目，眼里含着惊慌，神色有些滑稽。旁边的朋友们都在注视他俩，各个面露祝福的笑容。 　　姜秒如何都想不到，她的初吻居然会被人以照片的形式记录。虽然当时有些难为情，但她此刻再回想起来，却觉得美好有趣。 　　照片上这一幕，莫名有点像订婚晚宴的场景。 　　恋人亲吻，嘉宾满座，氛围热烈。 　　姜秒望着照片上的凌简越，不自意地牵起嘴角，然后跟躺在热炕上似的，躁得来回翻身。 　　她兴奋得睡不着，想要马上把她恋爱的事分享给最好的朋友，姜秒把照片发给唐敏。 　　姜秒：【敏敏，我恋爱啦！】 　　唐敏此时正在上课，兜里的手机闷声震动，待她看清姜秒发来的照片时，没压住心里的惊诧，脱口而出道：“我去！” 　　教室里骤然安静，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们将目光投向唐敏，讲台上的棕发白肤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 　　唐敏顿时尴尬不已，连声道歉。随即，她把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告给姜秒，借以表达自己难以言表的激动。 　　姜秒发来一连串的哈哈。 　　唐敏：【采访一下秒秒同学，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姜秒思索，随后给出真实反馈：【睡不着。】 　　满脑子都在想凌简越。 　　唐敏：【我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谁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坏笑/]】 　　姜秒笑：【凌简越要是渣男，我肯定喜欢不起来，他真的还不错，我也很喜欢他的朋友们。】 　　唐敏：【看侧脸挺帅的，有正面照没？】 　　姜秒：【没，下次拍给你看。】 　　姜秒：【对了，敏敏，你和卫哲都是怎么过纪念日的？】 　　她这方面的经验不多，以前和孟西远约会都是看电影、吃饭，她觉得没新意。 　　和凌简越的一百天纪念日，姜秒想过得特别些。 　　唐敏：【异地的话就是聊视频，如果在一起的话，我们就在酒店或者家里过。】 　　唐敏发来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包。 　　姜秒竟不知该怎么回复了，她忽然回想起凌简越说过的“最亲密的幻想”，心口处一阵异样的闷燥。 　　唐敏又发来消息：【秒秒，其实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快乐的。】 　　姜秒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她期待这个周六的到来，不是因为要去接触什么新鲜的娱乐活动，而是因为能见到凌简越，和他一起度过特别的纪念日。 　　在这个基础上，其他的活动是锦上添花。 　　第二天，姜秒又向迟灿打听约会的事宜，迟灿和男朋友都是爱玩的人，几乎每周末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迟灿给姜秒推荐了度假村、露营地、周边景区等，姜秒特意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迟灿发现蹊跷：“姜秒，不对啊，你这是和凌简越动真情了？” 　　姜秒迟疑了一瞬，然后坦荡承认：“嗯，我们在认真交往。” 　　迟灿的表情很微妙，含着唏嘘和忧虑，像是要说“果然你也没能逃得过浪子”。 　　“凌简越的私生活很干净，他不是滥情的人。”姜秒忍不住要帮他解释两句。 　　“……嗯。”迟灿含糊地应了声，脸上的笑不甚真心。 　　她打心底并不相信，只是面上不让姜秒尴尬。 　　姜秒看出来了，瞬间索然无味，懂得了凌简越之前的心情。流言猛于虎，人心里的成见比山沉，哪可能被三言两语撼动。 　　不说也罢。 　　“姜秒，我还是那句话，别陷太深。”迟灿好心提醒。 　　“嗯。” 第36章 　　姜秒把迟灿推荐的地方挨个在网上搜了一遍, 最后选定某度假村。度假村在山上，环境设施和周边风景一流，还可以泡温泉，赏星空。 　　两个人一起看星星, 必然是件很浪漫的事。 　　还有一起去海边逐浪, 去原野上放风，到古镇看小桥流水……姜秒越想越多, 甚至开始初步计划起暑假的安排。 　　有了喜欢的人, 情不自禁想和他做许许多多的事。 　　姜秒把度假村的链接发给凌简越：【周六我们去这里怎么样？】 　　三分钟后，凌简越回复了一张截图，上面显示已成功预订两张度假村的套票。 　　姜秒当真感觉心里甜到冒泡, 这种男朋友谁不喜欢？ 　　她开始考虑后天穿哪件衣服, 需要带什么物品，明天买点喜欢的零食…… 　　期待的心情是美妙的, 姜秒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有“少女心”这种东西。 　　- 　　凌简越很重视和姜秒的第一次约会，他反复查询了天气预报，确定周六是个风和日朗的好天气，他才踏实。 　　另外两人都看得出，凌简越身上多了股少有的浮躁, 向来沉稳从容的男人, 竟也有像青涩毛头小子的一面。 　　唐星俊打趣：“果真是坠入爱河的男人啊。” 　　裴凯：“简越把他和姜秒的接吻照设成屏保了，给我肉麻的。” 　　凌简越对两人的戏谑不以为意，反正他心情就是好。 　　唐星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扔给凌简越：“哥们，有备无患。” 　　凌简越正搭着腿坐在椅子上, 抬手接住唐星俊给他的东西, 待他看清是什么以后, 扯起无声的笑容。 　　“谢了，但我俩应该没这么快。”他拖着漫不经心的腔调。 　　主要是姜秒，她在感情里实在慢热。 　　凌简越把东西揣进口袋，抬了抬眼皮：“有备无患倒也没错。” 　　说他不期待发生点什么，那就虚伪了。 　　唐星俊和裴凯互相使了个眼色，饶是盼着有好事发生。 　　周五，三人都没去上课，在宿舍里打游戏。翘课这件事，他们习以为常，或者说商大的风气就这样，反正大家以后的路都有着落，就是来混个毕业证。 　　游戏正打得激烈，裴凯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他往过扫了一眼，随即摘下耳麦，拿起手机出去接电话。 　　凌简越转头睨了眼裴凯的背影，觉得他行为反常。 　　果然，裴凯再推门回来之后，锁着眉头，匆匆收拾东西，边说道：“哥们有事，要去江苏待几天。” 　　凌简越和唐星俊当即停下打游戏，一齐望向裴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出了事。 　　“什么事？”凌简越问。 　　“我家有批钢材出了问题，我父母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我得去帮忙。”裴凯前几天就听说这事，但他不清楚事情具体有多严重。他父母那边本来没想叫他去，眼下状况不好处理，才对裴凯说了实话。 　　“我跟你一起去！”唐星俊没二话起身。 　　裴凯点了下头，从小到大，他们之间不论是谁遇到麻烦，大家都是一起面对，胜似亲人的关系令彼此间无需客套话。 　　凌简越利落地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运动包，往里扔了几件随身换洗衣物，然后干脆的将拉链一拉到底，挎上包带。 　　“简越，你这……”裴凯看出他的意图，面露为难。 　　换做以前，这是习以为常的事，但现在凌简越谈了恋爱，关键明天就是他和姜秒的重要纪念日，裴凯知道他有多在意这事。 　　唐星俊也劝：“简越，你不用去了，我跟裴凯去就行。” 　　“别废话，走。”凌简越不耐。 　　他不是轻易改变立场的人，裴凯清楚这点，便不多废话，拿上车钥匙往出走。唐星俊扯起嘴角，吊儿郎当的语气：“咱简越还是那个简越。” 　　不会因为谈了恋爱，就改变朋友在他心里的地位。 　　裴凯开车，唐星俊坐副驾，凌简越独坐后排，他短时间内看了好几眼手机，还没到下课时间，得等会儿再给姜秒打电话。 　　一种压抑的烦闷萦绕在车里，唐星俊给凌简越递了支烟，凌简越接过，然后摇下车窗，接着将烟点着。片刻后，烟雾袅袅，与空气里的惆怅相混。 　　裴凯迟疑，随后将话问出口：“简越，姜秒会不会生气？” 　　凌简越抿了下唇，沉声道：“我会好好和她说。” 　　他心里有歉意自责，不确定姜秒会不会生气，但这是他毫无疑问会做出的选择，不管什么后果，凌简越都做好面对的准备。 　　车驶入高速，两旁是城市楼宇的远景，视野开阔，只是这车内的气氛相对差了些。 　　凌简越频频看时间，终于等到中午下课的时候，他迅速拨通姜秒的号码。 　　此时姜秒刚在大教室上完公共课，一群学生拥挤着往门口走，楼道里都是嘈杂声。她看到凌简越打来电话，便让迟灿先去食堂，她留在教室接电话。 　　当他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时，姜秒的心情不自觉就会变很好，她接起电话：“凌简越，怎么啦？” 　　其实他们很少通电话，姜秒举着手机喊他名字时，还有点别扭，同样夹杂着些兴奋。 　　凌简越听到她轻快的语调，心跟着揪了下，重呼一口气，沉重地说道：“秒秒，抱歉，我明天不能和你去约会了。” 　　听完这句话，姜秒脸上的笑顿住，随即有种凉意从脚底往上蔓延。六月初盈满阳光的大教室，像是骤然跌入零下温度。 　　别说，姜秒都不记得她上一次感受这种心情瞬间跌落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者她可能从前都没有过这种体会。 　　以前有期待的，特别喜欢的，最终结果基本都不会令她失望。 　　不过姜秒算是个冷静的人，她相信凌简越不会无缘无故失约。 　　“出什么事了？”她问。 　　“裴凯家出了点事，我们需要去江苏一趟，大概要在那边待几天。”凌简越和她解释。 　　姜秒一听，朋友有难，凌简越去帮忙无可厚非，要怪只能怪这事发生的时间巧了点。 　　“行，那你们争取能顺利解决，我这没什么的，等回来了再约会也不迟。”她故作轻松的语调。 　　凌简越听得出姜秒的失落，这时候说再多的抱歉也是无济于事，他声音低哑：“秒秒，等我回去，会好好陪你。” 　　姜秒怔了下，然后笑：“凌简越，这才多大点事，我不会放心上的，你专心忙你的事吧。” 　　凌简越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这时候什么话都是苍白的，便只从嗓子里滚出一声“嗯”。 　　“好啦，我要去吃饭了，你注意安全。”姜秒决定在更尴尬之前，结束通话。 　　“好，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挂断电话后，姜秒对着教室黑板微微发呆，心里面那种失落简直快要溢出来，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是滋味。她本对明天的约会充满期待，一下子觉得很没劲。 　　她懂的，凌简越心中朋友最重，他从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 　　姜秒再想了想，如果换成是唐敏遇到麻烦，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放下约会，去帮唐敏。 　　扯平了。 　　这么一想，姜秒心里舒服多了。 　　又到了回家的日子，姜秒最头疼的是面对姜淮在，自父女关系决裂以来，她在家都尽量不出卧室，偶尔碰到姜淮在，姜秒便低头装没看见。 　　他们有半个多月没有交流过了。 　　沈清芸最近表现得很平静，却也不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状态，而是一种由心散发的冷静。她上次说会认真考虑离婚的事情，姜秒没有问沈清芸考虑得怎么样了，而是耐心等待。 　　也许等某个节点到来，结果便会明朗地浮出水面。 　　姜淮在也发现沈清芸最近正常的过于反常，妻子对他的冷淡不像之前那样刻意，而像是真正的忽视。某款香水刚刚上市，姜淮在买来送给沈清芸，但沈清芸连拆都没拆，把香水置于储物间。 　　姜淮在的烟瘾越来越大。 　　周六上午，姜秒接到一个电话，是鲜花店打来的，对方确认她是否在家。姜秒猜到，是凌简越定的花。 　　她谈不上惊喜，毕竟按照原计划，她现在已经在度假村泡上温泉了。 　　如果没达到满值期待，其他的一切意义不大。 　　鲜花店员到达姜秒家门口时，她往出走，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哥抱着大束艳丽的红玫瑰，小哥露出一排整洁的白牙，憨态十足。 　　姜秒莫名被他逗笑。 　　“女士，这是你男朋友为你订的九十九朵玫瑰，麻烦签个字。” 　　姜秒签完字，接过大束玫瑰，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露出笑容。 　　女孩喜欢花，大概是骨子里自带的。 　　送花小哥还没走，看见姜秒笑，小哥高兴地对着手机打字。 　　“怎么了？”姜秒觉得奇怪。 　　小哥再次露出白牙：“姑娘，你男朋友真有意思。” 　　“嗯？” 　　“他让我务必告诉他，当你收到花的时候，你有没有笑。” 　　姜秒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 　　凌简越这只大狐狸。 　　昨天她说没有生气，但凌简越不确定她是否会不开心，如果姜秒今天收到花连笑都没笑，证明她一定不开心，而如果她笑了，至少说明她心情没太差。 　　“姑娘，你这男朋友可以的。”送花小哥临走前对姜秒说了一句。 　　姜秒知道。 　　凌简越做事清晰分明，她虽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但她是他有关爱情的唯一，他在乎她的感受。 　　姜秒没以为自己收到束花会惊喜，结果还是被没有想到的细节惊喜到，尤其当她看到贺卡上的文字—— 　　秒秒，一百天快乐，我希望我们一百岁时也在一起。 　　姜秒鼻子酸酸的。 　　凌简越是只浪漫的大狐狸。 　　她想他了。 　　姜秒给凌简越发微信：【花很漂亮，我喜欢。】 　　凌简越看到这条消息时，目光满含柔情，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一些：【你喜欢花，我喜欢你。】 　　姜秒错愕，没想到凌简越能说出这么浪漫的话，她一手抱着玫瑰花，一手捧着手机，站在路边笑容成痴。 　　真是着了他的魔。 第37章 　　沈清芸在家, 看见姜秒捧着大束花回来，她惊奇又兴奋：“秒秒，谁送你的花？” 　　姜秒大方地承认：“男朋友。” 　　沈清芸瞬间兴致更甚，满脸八卦欲：“秒秒, 你谈恋爱了？给妈妈详细讲讲。” 　　这时候, 沈清芸以姜秒好姐妹的身份上线。 　　她最近情绪低落，难得表现出活力, 姜秒不想扫兴, 就给她讲起凌简越。姜秒当然不能一五一十地抖出全部，只说两人才开始交往不久。 　　“你是因为合适，才和他在一起的？”沈清芸知道姜秒和孟西远交往是这个原因。 　　姜秒咬了下嘴唇, 有点羞于承认是因为喜欢。 　　沈清芸将她这点儿心思都看在眼里, 随即感到欣慰。她崇尚美好的爱情，但因为和姜淮在的婚姻出了问题, 而令女儿对爱情丧失信心，她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觉得喜欢，就不用有顾虑，全心去爱就好。”沈清芸说着说着，又绕到自己身上, “不论结局如何, 没有遗憾。” 　　这话意味深长。 　　姜秒跟着冷静下来，看到沈清芸，她便觉得自己做不到全心去爱一个人，她害怕变得和母亲一样，有一天迷失自我。 　　她可以钟情于凌简越, 但不能让他成为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人。 　　凌简越不也是这样吗？ 　　姜秒拍下玫瑰花和贺卡的照片, 发了条无配文的朋友圈。这是她第一条与凌简越有关的公开动态, 算是间接告诉大家，他们在认真交往。 　　凌简越点了赞。 　　陆续有几十个人给姜秒点赞，评论的人也不少，细细一看，居然大部分都是凌简越的朋友。 　　唐星俊：【恭喜我们家简越转正！】 　　裴凯：【怪我，害你俩今天没约成会，借此赔个不是。】 　　苏子瑜：【秒秒·越越，一定要长长久久。】 　　何璐：【份子钱我准备好了。】 　　…… 　　杭小竹也评论了：【秒秒，祝你幸福鸭~】 　　唐敏：【@卫哲，瞅瞅人家多浪漫。】 　　卫哲：【这就安排。】 　　…… 　　姜淮在看到姜秒发的这条朋友圈，他放大贺卡上的字，看清上面的“一百天快乐”时，姜淮在拧眉。 　　算下来，差不多是姜秒刚和孟西远分手的时间。 　　沈清芸同样表达出这个疑惑，姜秒机智地回答是他们相识一百天。姜淮在问沈清芸的时候，得到同样的答案。 　　姜淮在还有其他的疑惑，却没法开口问姜秒。 　　相比商场的事，有时候亲人间的关系更难梳理。 　　姜秒以前总听唐敏抱怨异地恋的痛苦，她没法感同身受，但现在她有些体会了。她想凌简越，可他那边似乎很忙，回微信消息比较慢，他们打电话也只聊了十几分钟。 　　周日晚上，姜秒在微信上和他道晚安后，第二天早上看到凌简越凌晨两点给她回的“晚安”。 　　他应该很累吧？明明他不喜欢接触那些复杂的生意场上的事，只追求活得自在，却还是会为了朋友义无反顾。 　　凌简越的沉稳不迫之外，有种江湖义气，姜秒喜欢他这一点。 　　周一，姜秒在课上刷朋友圈，看到唐敏发了条动态，把她吓一跳。 　　唐敏：【卫哲你就是个骗子！】 　　姜秒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卫哲本来说好暑假去美国看唐敏，结果计划有变去不成，唐敏的期望落空，与卫哲大吵一架，并把他拉入黑名单。 　　姜秒才刚刚体会过这种心情，不难想象，在这种基础上放大数倍，就是唐敏此刻的感受。 　　没有意义的安慰，姜秒说不出口，干脆专心做个倾听者。 　　唐敏：“我真的很讨厌失望的感觉，一次两次还好，再多了以后，我觉得特别疲惫，我会怀疑这段感情还有什么进行下去的意义。” 　　异国恋两年多，不止是见面的事，有时候卫哲学业忙碌，他会忘记重要的纪念日。 　　姜秒听到这里，自然而然联想到她和凌简越。 　　没关系，别抱太多期待就好，她默默告诉自己。 　　唐敏：“我劝过自己，别抱那么多期待就好了，但感情这种事，很难做到绝对理性，除非我不喜欢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我很难相信他是真心爱我。” 　　姜秒：…… 　　唐敏后面还说了很多话，似乎想把满腹委屈都倾吐出来，最后情绪失控，她隔着电话失声痛哭。 　　姜秒听着揪心，默默地陪她难过。 　　难过的情绪，也有几分是为她自己。 　　姜秒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卫哲会来找她，他打电话问姜秒有没有时间，然后约她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念中学时，卫哲比姜秒大两届，两人是在唐敏出国前的暑假变得熟络。那个面对离别的夏天，三人经常约在冷饮店聊天，晚上一起去江边兜风。 　　后来卫哲在广东念大学，加上唐敏出国，这两年姜秒只与他见过寥寥几面。卫哲这次特意来找她，看来事情挺严重的。 　　卫哲是个板正的男生，留利落的寸头，高眉骨，深眼窝，行事风格给人正派的感觉，姜秒觉得他选择律师专业特别符合自身形象。 　　“你们放暑假了？”姜秒奇怪，否则卫哲没必要这会儿回西南市。 　　“没有，我暑假要去律所实习，回来办了点事，拿点东西。”卫哲说着把一包袋子放到桌上，“姜秒，我给你带了些广东的特产。” 　　“谢谢。”姜秒顿了顿，“你找我，是想说唐敏的事吧？” 　　卫哲承认：“是，唐敏这次闹情绪很严重。” 　　怎么都劝不住，卫哲不知如何是好。 　　“在你没能确定一件事之前，不该让她抱有期待。”姜秒直白地告诉他。 　　卫哲眉宇间凝重：“直到上礼拜，我都确定我很快就能去找她，结果导师把我推荐到当地有名的律所实习，我不得不改变计划。” 　　“将来能把这段实习经历填在我的履历上，我可以获得很多更好的机会，所以我不想放弃。”卫哲表态。 　　姜秒点点头，没有说话，卫哲的选择已经说明唐敏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 　　不过卫哲接下来的话，触动了姜秒。 　　“姜秒，你和唐敏一出生，就已经站在很多人的终点线上。我和你们不同，我必须非常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才能支撑起我和唐敏的未来。” 　　卫哲出身小康之家，父母是国企的普通员工，生活条件不错，但远远比不起富二代。 　　“你和唐敏是发小，她总说以后买房子都要和你买在一起，我在为这个目标努力。”卫哲诚恳的语气，“我想要靠我自己的能力，去送唐敏这样一份礼物。” 　　“买房子对你们来讲不难，但对我来说，是需要全力以赴去拼的。”卫哲的脸上写满无奈，眼里却透露出执着的光芒。 　　这一刻，姜秒能感觉到，卫哲很爱唐敏。 　　“唐敏还在气头上，过了这一两天，我会帮你劝劝她。”姜秒松口。 　　“谢谢。”卫哲的情绪不太平静，紧了紧眉，“只要她不放弃，我一定会陪她走到想要的未来。” 　　“卫哲，在你生命里，如果只能选一个最重要的人，你会选谁？”姜秒忍不住问了这样的问题，有私心在其中。 　　“唐敏。”卫哲不假思索，“我不能失去她。” 　　姜秒现在明白，唐敏和卫哲这些年数次吵架，像是彼此折磨的爱情为什么最终都能重归于好，因为卫哲对唐敏坚定不移。 　　她是他最重要且唯一的选择。 　　姜秒说不来，只是突然有点羡慕唐敏。 　　“你和男朋友相处的怎么样？”卫哲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也听唐敏提起过。 　　“他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姜秒说出下意识的想法。 　　卫哲笑：“我和唐敏的异地恋太痛苦了，你的恋爱谈起来肯定轻松不少，好好珍惜。” 　　“是挺轻松的。”姜秒也笑了。 　　她和凌简越之间一点困难都没有，轻松得不像话。 　　卫哲喝了口咖啡，目光飘至窗外风景，杨树叶略略摇曳，缝隙间闪着细碎的阳光，日常又温馨的画面。 　　“我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是什么样，只是很期待和唐敏结束异地恋，稳定下来生活。”卫哲憧憬。 　　姜秒也望向窗外，开始遐想：“以后咱们要是真做了邻居，一定很热闹。” 　　能去最好的朋友家蹭吃蹭喝，心里烦闷了马上踩着拖鞋去找朋友聊天，随时能凑成一桌麻将局……那时，凌简越也会和卫哲变成朋友吧？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聊得来。 　　不知不觉，凌简越也出现在姜秒的未来规划中。 　　当晚，姜秒给唐敏打电话，当起和事老。 　　“卫哲居然去找你了？”唐敏惊讶。 　　“是啊，他那番说辞真的把我打动了。”姜秒告诉她，“敏敏，你是没看到，卫哲当时那副表情，我都觉得心酸。” 　　姜秒把卫哲说的话大差不差地转述给唐敏。 　　电话那头沉默，唐敏的气消了大半，心也跟着变软。 　　“他在为你的梦想努力，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你，他每字每句都是对你们未来的憧憬。”这是姜秒感受到的，“敏敏，我会希望你和卫哲有个圆满的未来。” 　　唐敏再说话时，带有浓重的鼻音：“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爱我，只是长久分隔两地，情感和信任都会变得敏感脆弱，稍有点不顺意，我就会自己钻牛角尖。” 　　“我也好爱他的。”唐敏说完这句，难过地掉眼泪。 　　姜秒偷偷地笑，她知道，过不了几天，唐敏就会与卫哲和好。 　　“秒秒，我真希望这几年的时间可以按下加速键，快快去到未来。等以后我们做邻居，每天可以见到爱人和最好的朋友，我想不到比这更棒的生活了。”唐敏畅想未来的“甜”，来缓解当下的“苦”。 　　“嗯，我也很期待。”姜秒同样觉得棒极。 　　“秒秒，你暑假有什么安排？” 　　姜秒还没想好，上一个暑假是高考完的夏天，沈清芸带着她四处旅行，今年或许也会差不多。 　　“不知道呢。” 　　“秒秒，要不你和凌简越来芝加哥找我玩吧。”唐敏这个暑假肯定是回不了国，便想让姜秒去找她。 　　姜秒觉得这主意不错：“行，我问问凌简越，就算他不去，我去。” 　　她觉得，凌简越大概不会拒绝。 　　“还是我秒秒最好。”唐敏又有盼头了。 　　姜秒肯定不会让她失望。 第38章 　　结束通话后, 姜秒马上打开与凌简越的对话框，想问他暑假有什么安排，后来想了想，她发出的话变成：【凌简越, 你什么时候回来？】 　　去芝加哥的事, 还是当面和他聊比较好。 　　凌简越：【想我了？】 　　姜秒的确挺想他：【嗯。】 　　凌简越：【没定数，估计还得待几天。】 　　凌简越：【我也想秒秒。】 　　每天都在想, 想亲口告诉她。 　　情话无需华丽, 当姜秒读完这五个字时，已经腾升出幸福感，然后更加想念他, 煎熬又甜蜜。 　　事实上, 裴凯家生意的事，已经处理到收尾阶段。第二天上午, 新的钢材到货，填补了之前的问题钢材，且中间造成的损失，双方已达成一致意见。 　　没日没夜忙了几天的凌简越他们，总算得以松懈下来。 　　裴凯父母对凌简越和唐星俊的帮忙表示感激, 并热情挽留他们在江苏玩几天再走。 　　凌简越谢过他们的好意, 然后婉拒，表示当下就要回西南市。 　　“简越，不用这么着急走吧？好赖歇一歇，这几天你们都没休息好。”裴父过意不去。 　　唐星俊调侃：“叔，你有所不知, 简越惦记着赶快见他心上姑娘呢。” 　　凌简越的确流露出迫切, 以前姜秒对他不冷不热的时候, 他还按捺得住想念，现在一想到姜秒也在想他，凌简越就觉得迟一秒去见她，都够煎熬。 　　裴凯的父母顿时了然，不再强行挽留，只再三嘱咐让他们开车注意安全。 　　他们踏上了返程。 　　回去路上的气氛与来时的气氛简直是天壤之别，说好三人轮流开车，结果凌简越中途一直没停，按着最高限速开。 　　“简越，前面的服务区停一下，我去趟卫生间。”裴凯水喝多了。 　　“忍忍，等星俊想去的时候，你俩一起，节省时间。”凌简越拒绝。 　　裴凯：…… 　　唐星俊：…… 　　过分了啊。 　　晚上八点多，他们回到商大，车直接开到女生宿舍楼下，凌简越下车，让他们俩先回。 　　他给姜秒打电话，对面没有马上接，凌简越在花坛边踱了几步，心里燃着焦灼。 　　姜秒正在卫生间洗手，听见电话响，她拿毛巾擦净手，看到是凌简越打来的电话，忙雀跃着接起。 　　“你在哪儿？”才一接通，凌简越便问道。 　　“宿舍啊，怎么了？” 　　姜秒还未来得及多想，那边压着声音甩出了“下楼”两字，带有几分强势的霸道。 　　这下姜秒反应过来，她脑子里还没冒出想法，身体已经先行拉开门往外奔跑，踩着拖鞋窜下楼。 　　“凌简越，你回来啦？”她边举着手机问。 　　“嗯。” 　　凌简越听出她声音里的激动以及急促的脚步声，心里又迫切又担心：“秒秒，慢点走，我等你。” 　　“我不。”姜秒嚣张地挂了电话。 　　她想赶快见到凌简越。 　　凌简越失笑，无奈至极，更愉悦至极。 　　他就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台阶前，姜秒一出楼门便看到熟悉的，高大颀长的身影，思念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她跑去抱住凌简越。 　　凌简越张开双臂将她环紧，真实地见到姜秒，他急切和烦躁的心绪这才得以安宁，继而满心满眼的怜爱。 　　“秒秒，我想你，每天都想。”他垂下头，吻了吻姜秒的发，“我连开了十个小时的车，就为了快点见到你。” 　　姜秒的耳边感受到凌简越的温热气息，他的嗓音里带着哑意和疲倦，她仰起头望他，将下巴抵在他胸口处。凌简越眼里带笑，目光深情温柔，但姜秒觉得最迷人的，是他此刻显露出的懒散疲惫。 　　看来他真的很想念她。 　　她眨着澄澈的眼，肆无忌惮地直视凌简越，嘴边笑意浅浅。 　　“秒秒，不要这样看我。”凌简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充满磁性，“我会想亲你。” 　　姜秒连忙把头埋进他胸前：“不要，这里人好多。” 　　宿舍门口的人来来往往，光是腻歪着抱在一起，她已经觉得难为情。尤其凌简越还是学校里受瞩目的人物，路过的人难免朝这边多瞟几眼。 　　“那换个地方。”凌简越弯唇，拉着姜秒往人少的地方去。 　　姜秒穿着睡衣拖鞋，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他们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小径上，路灯昏沉，行人无几，不远处有对小情侣正你侬我侬。 　　气氛登时变得暧昧，姜秒有一丝丝紧张，还有期待。 　　凌简越没有让她失望，偏头压下绵长的亲吻，由浅及深，逐渐热烈沉沦。伴随着他越来越重的喘.息，姜秒被他的气息填满，只觉完全没了方寸，她的手扶在凌简越腰际，仰头默契地配合他的亲吻。 　　思念究竟有多深，全被这个吻诠释得清楚。 　　果然，小别胜新婚。 　　凌简越又啄吻姜秒的脸颊，耳垂，下颌，所掠之处，无不惊起她的颤栗。姜秒第二次从凌简越身上体会到，肌肤之亲带来的别样愉悦。 　　“凌简越，你别亲啦。”姜秒快招架不住了，嗓音都变得细绵。 　　闻声，凌简越听话地停止动作，借着暗淡夜色，看清面前姑娘的眼眸水汪汪，他胸口处一团燥热。 　　“秒秒，我想对你做的，可不止这些。”话音里传递出他的欲.念。 　　姜秒听懂他的意思，他在看她，等她回应。姜秒的脸上烫到不像话，她不是思想保守派，但也没开放到马上就能答应凌简越。 　　“顺其自然，但不是现在。”她表态。 　　凌简越轻声笑，拖出温和的一声：“好。” 　　他们拉着手往回走，浓烈的情感转为平静的温馨，姜秒问他：“裴凯家的事都顺利解决了吗？” 　　“嗯，挺顺利的。” 　　资金和人脉可以解决世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问题，在这一方面，凌简越家的优势便体现出来。 　　“凌简越，那你有遇到过不能解决的事吗？”姜秒好奇。 　　凌简越略微思考，而后回答：“目前为止似乎没有。” 　　“秒秒，所以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他补充了一句。 　　姜秒还真有困难：“凌简越，那你想想办法，让我父母重归于好或者彻底分开吧。” 　　凌简越：…… 　　他颇为无语，姜秒得意：“看，你也不是万能的。” 　　“我虽不能解决你父母的感情问题，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永远不后悔和我在一起。”凌简越对她笑。 　　他很少给出承诺，也不会说特别肉麻的情话，正因如此，这句朴实的话反而带给姜秒直抵内心的震撼。 　　感动，也心动。 　　“凌简越，那你要说话算话。”姜秒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趾。 　　她面对爱情，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她喜欢凌简越，在认真与他交往，她期待这段感情有好结果，但并不敢万分笃定未来。 　　很多同龄人在热恋的时候，可以许下海誓山盟，坚信与爱人能永不分开，可姜秒做不到。 　　凌简越清楚她的心思，只问一句：“秒秒，你想和我有以后吗？” 　　“想。” 　　“这就够了，其余的交给我。” 　　他会努力做到更好，会让姜秒有信心相信爱情。 　　他们走到女生宿舍门口，姜秒不舍地与凌简越作别：“你这几天很辛苦，今晚好好休息。” 　　“好，明天见。”凌简越抬手蹭了下姜秒的脸颊，同样不舍。 　　这几晚，凌简越的睡眠质量极差，今天见到姜秒后，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自动消退，夜里睡了好觉。 　　他们几个才回来，苏子瑜就嚷着赶紧聚聚，隔日便有了安排，裴凯做东请大家吃饭，凌简越带着姜秒一起。 　　包厢里十几号人围坐，大家关心地过问了裴凯家的情况，然后热热闹闹地聊起别的话题。 　　期间，裴凯特意向姜秒敬酒，赔了不是：“姜秒，对不住，我影响了你和简越的约会。” 　　“没事。”姜秒把这茬事彻底过了。 　　唐星俊笑言：“姜秒，简越那两天心情特别差，但当他看见你发的朋友圈时，脸上一下就有了笑容。” 　　姜秒看向凌简越，他带着笑意默认。 　　这时苏子瑜起身，双手端起酒杯敬姜秒：“姜秒，我祝你和简越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 　　其余人纷纷跟着送上祝福—— 　　“祝你俩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甜甜蜜蜜，永浴爱河！” 　　“如鼓琴瑟，花开并蒂！” 　　“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 　　大家一人一句，谁也没重复，毕竟都是参加过多场婚礼的人，祝福新人的话信手拈来。 　　姜秒莫名产生了身处婚宴现场的感觉，听到最后，她的眼睛弯成小月牙，甜甜的月牙儿。 　　凌简越这群好朋友，实在太有趣了。 　　“借各位吉言。”凌简越与大家碰杯，继而仰头尽饮。 　　他单手搂住姜秒的肩膀，面上浮着喜色，他附在姜秒耳边说道：“就当提前感受婚礼过场。” 　　姜秒的耳根处灼热，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凌简越，都能觉察到他烈烈的目光。 　　她心里倏然产生新的期待，有一天她身着婚纱，西装革履的凌简越站在对面，举着戒指对她笑。 　　希望有那样一天。 　　之前没去成度假村，凌简越惦记着给姜秒补上，这会儿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星期，姜秒想着干脆等放假再去。 　　考试前的这段时间，他们基本天天见面，凌简越也会像其他男生一样，到姜秒宿舍楼下给她送早餐，陪她一起去上公共课，两人手挽手在学校散步。 　　姜秒这才觉得，她谈的是校园恋爱。 　　以前和凌简越较劲的时候，他们每一次见面都约在外面吃饭，姜秒一度有错觉，她和凌简越不是一个学校的。 第39章 　　考试前的晚上, 两人在操场上散步，绕着砖红色塑胶跑道，一圈又一圈。夜风柔和吹拂，灯光将地上的两道身影拉长, 操场中间有学生在踢足球, 还有人坐在草坪上弹吉他，四处张扬着青春气息。 　　“凌简越, 明天考试, 你不怕挂科吗？”姜秒发出疑惑。 　　她是完全没见过凌简越学习的。 　　“我考不了前几，但也挂不了科。”凌简越心里有数，“我没你想得那么不学无术。” 　　姜秒腹诽：见鬼了。 　　“暑假你计划怎么过？”凌简越问起。 　　经他一提, 姜秒马上想到去看唐敏的事：“我要去芝加哥见我最好的朋友, 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凌简越痛快答应，“剩余时间呢？” 　　总不会在芝加哥待太久的, 姜秒摇头：“我还没想好，那你呢？” 　　她问出口才觉得，问了也白问，凌简越他们无非就是隔三差五的聚会，或者四处游玩旅行。 　　论当纨绔公子哥, 凌简越绝对满分。 　　“放假以后, 星俊和裴凯都要帮家里打点生意，我不准备碰我们家的摊子，所以我找了家金融企业，准备跟着长辈学习相关经验。”凌简越说出他的规划。 　　姜秒瞠目结舌，没料到他已经把暑假安排得井井有条。 　　相比之下, 她倒显得游手好闲了。 　　“对我们来讲, 学习可以混, 但事业方面要早做打算。”凌简越思路清晰。 　　“嗯。”姜秒应了声。 　　她发现自己的想法狭隘了，她一直以为凌简越他们不爱学习，想当然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也是散漫的，反正大家都不必操心未来的出路。 　　而凌简越的成熟不止来自单方面，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清晰，有轻重缓急之分，知道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 　　“秒秒，暑假要不要和我去见父母？”凌简越问她的意见。 　　姜秒认为见父母是特别庄重的事，她一想到就觉得紧张：“你让我考虑考虑。” 　　“好，你慢慢考虑。”凌简越不给她压力。 　　晚上，姜秒告诉唐敏，她会和凌简越一起去芝加哥，唐敏高兴坏了，不过姜秒具体去芝加哥的时间还没敲定。 　　姜秒猜得没错，唐敏与卫哲已重新和好，隔着越洋电话，姜秒都能听出她话音里夹杂的甜蜜。 　　爱情百转千回，偏有让人上瘾的魔力。 　　考试持续了四天，多数题老师平时的课上都点过，其余该背的姜秒都背了，她自我感觉考得不错。 　　尽管平时的学业也不算忙碌，但考完最后一科后，姜秒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吸进的空气都觉得是自由的味道。 　　要放暑假了。 　　辅导员开了个简短的班会，同学们的心思早就放飞，一个个坐得七扭八歪，带听不听的。辅导员在班群里发了几个文件，然后宣布放假。 　　“喔！”男生们兴奋地拍桌起身。 　　迟灿不是本地人，她提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和姜秒告别：“秒秒，下学期见。” 　　“好，你一路顺风。”姜秒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暑假有两个月，姜秒这次回家带的东西要比以往多，她不擅长收拾整理，床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物，有些根本不需要往家带。 　　她头疼不已。 　　手机响起，凌简越发来消息：【秒秒，晚上一起吃饭吧。】 　　姜秒：【好。】 　　凌简越：【你现在在做什么？】 　　姜秒把面前的凌乱拍下来，发送给他：【头疼。】 　　凌简越：【不用收拾了，就当和平时回家一样，忘带的东西放假也能回来拿。】 　　姜秒醍醐灌顶，对啊。 　　这几天迟灿在那大包小包地收拾东西，姜秒潜意识便被她影响，忘记自己来学校取东西很方便。 　　她笑自己，有时候会糊里糊涂。 　　姜秒把衣服重新放回衣柜，书桌上罩了防尘布，最后把铺盖一卷，她背上随身包，拉门准备走人。 　　仿佛感受到某种牵引，姜秒最后细致地环顾了一遍宿舍，油然感慨，大一就这么结束了。 　　女生宿舍楼里的人走了多半，走廊空空荡荡，有两三个宿舍敞着门，里面有人在打电话联系快递，还有行李箱轮滚过地面的声音。 　　姜秒突然产生一种她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随即她笑这种念头莫名其妙。 　　凌简越在楼下等她，姜秒见到他，好心情地道了句：“凌简越，暑假快乐！” 　　“考得怎么样？”他问。 　　“特别好！”姜秒有底气道，又故意问凌简越，“你呢，真能不挂科？” 　　凌简越挑起眉梢，眸色慵懒，似乎对她的质疑颇有微词。 　　“凌简越，反正你学习就是没我好。”姜秒沾沾自喜。 　　“秒秒，你最厉害的方面不是学习。”凌简越薄唇微翘。 　　姜秒一喜，难道她还有天赋异禀而不自知的方面？ 　　“那是什么？” 　　“是你有个帅气多金，睿智稳重又专一的男朋友。”凌简越一本正经道。 　　姜秒愣愣地看他，他面色平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眉眼温和。 　　随即，她以眼还眼：“凌简越，你人生中最大的闪光点，是你有个叫姜秒的女朋友。” 　　说完，姜秒刻意把头抬高，神气如孔雀。 　　“我承认。”凌简越笑意更甚，眼里溺满宠爱。 　　他伸手帮她拉过安全带，然后开车，他面朝前方，漫不经心地补了句：“所以秒秒，你要一直在我的人生里发光。” 　　极清淡的语气，却在姜秒的心里激起惊涛，她在为这句话疯狂心动，为凌简越心动。 　　其实姜秒也承认，凌简越刚才的话没错，她有个很棒的男朋友，让她觉得—— 　　遇到他，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凌简越也是她生命中发光的人啊。 　　姜秒很清楚地感觉到，她对凌简越的感情逐日变得更深，像一匹欢脱的野马，缰绳在她手中，却越来越不受她控制。 　　他们去市区里吃的饭，姜秒想吃披萨，就选了家西餐厅。餐厅的环境雅致悠韵，有现场钢琴伴奏，凌简越悉心将牛排切成小块，然后把面前的餐盘换给姜秒。 　　西餐或许不合他胃口，他没吃多少，而后用纸巾擦嘴，饮了几口温水。姜秒吃东西的时候，凌简越便安静地看她，两人独处时，他很少玩手机。 　　吃完饭才七点多，姜秒提议：“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她还没和凌简越看过电影，她本身挺喜欢看电影的。 　　凌简越在手机上搜出最近的电影院，让姜秒选片子，她最后挑了部爱情片，毕竟是谈恋爱嘛。 　　半小时后，姜秒一手抱着爆米花，另一手牵着凌简越，两人对号入座，位置选在中间的最佳观影区。电影正式开始之前，影厅的座位已坐满一半。 　　“凌简越，你平时看什么电影？”姜秒问。 　　“会挑有眼缘的看，不过我很少看到特别喜欢的电影。”凌简越都是当打发时间。 　　“回头我给你推荐几部好看的。”姜秒会把喜欢的电影记在本上。 　　“你陪我看。”凌简越的语气里夹杂几分强硬。 　　姜秒脑中浮现出他们俩依偎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的画面，不禁觉得温馨浪漫，她点点头：“也行。” 　　得到肯定的答案，凌简越心满意足。 　　这时影厅的灯熄灭，荧幕上电影开场。黑暗中，凌简越寻着姜秒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姜秒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拿放在他们中间的爆米花。 　　电影不算好看，男女主人公总是阴差阳错，加上狗血误会，偶尔撒点工业糖精，最后来个生硬尴尬的反转，这电影放到某瓣也就是四分的水准。 　　近年来有很多这种像是同一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电影，放以前，姜秒看十分钟就要愤然离场，眼下却竟然能在这种狗血片中找到一点点共情，比如看到男女主甜蜜的互动时，姜秒会想，她跟凌简越也会这样耶。 　　期间她几次向旁边转头，凌简越紧紧锁眉，似乎对剧情的走向充满嫌弃。 　　凌·地铁老人手机·简越。 　　姜秒咬着爆米花偷笑。 　　电影结束后，凌简越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天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电影好好看哦。”姜秒佯装意犹未尽。 　　凌简越投来复杂的目光：“秒秒，你口味挺重的。” 　　姜秒掩住嘴，差点笑喷，体验到作弄他的乐趣。 　　小姑娘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笑得一脸坏水，凌简越略牵起嘴角，捏了捏她的手。 　　十分钟后，他在地下车库对姜秒展开“报复”。 　　凌简越将她摁在座椅上亲，吻浓郁肆虐，疯狂掠过她的唇齿间，汲取独属于姜秒的气息。他用手掌摩挲她滑腻的脸颊，然后指尖游移至她锁骨处，指腹轻抚。 　　车内空间逼仄，温度逐渐攀升，热得几乎要将人点燃，姜秒的呼吸起伏逐渐剧烈，最后快要喘不上气。她想推开凌简越，身上却没多少力气，手抵在他胸口处，手心里一片炽灼。 　　姜秒意识迷乱，嗓子里情难自控地发出一声低哼。 　　凌简越这才放过她，但仍与她保持着近乎脸贴脸的距离，他凝视姜秒，姑娘眼里水雾迷蒙，脸上浮着羞怯，嘴唇水润，这刻的她比平常更迷人。 　　在姜秒眼中，他亦如此。光线不够充足，凌简越被笼罩在一片暗影中，仅侧边有微弱的光，将他的眉骨与鼻梁勾勒出锋利的线条，他垂着眸，眼尾上翘，再往下是如琢的唇形，性.感魅.惑。 　　凌简越身上一点都没有青涩气，他对生人散发出高冷疏离，却会对姜秒流露极隐忍的欲，就如此刻，他深邃的暗眸中翻涌着一种浓烈的情感。 　　姜秒看懂了，只觉得车里更加燥热。 　　“秒秒，今晚和我回家好不好？”凌简越的嗓音低哑撩.人，拖出气音，“我们相互取悦。” 　　姜秒的眸光一颤。 　　相互取悦。 　　她被凌简越的这个措辞取悦到了。 　　而且，他对姜秒也有着一种极致的吸引力，她难以抗拒，也不想违心而行，便决定顺从本意。 　　“好。”她答应。 　　凌简越缓缓勾起唇角，脸上闪现惊喜，终于等到她自己愿意。 　　“回家。”他坐端正，拉下安全带，换挡开车。 第40章 　　姜秒脸朝向身侧的窗外, 不好意思看凌简越。她觉得这种心情矛盾至极，明知与他相互倾心，也愿与他有最亲密的发展，却还是免不了夹杂羞怯。 　　热烈与隐忍, 奔涌与收敛, 爱情可以兼顾两个极端，实在神奇。 　　窗外闪过各异霓虹, 姜秒眼里倒映着缤纷的光色, 躁动的心思作祟，令她觉得这是个迷幻醉人的夜晚。即将面对完全陌生但大概美好的未知，她有些紧张, 更有期待兴奋。 　　姜秒确定, 她已经非常，非常喜欢凌简越了。 　　目光扫过路边的便利店, 她想起件重要的事，问凌简越：“要去买‘那个’吗？” 　　“你打开扶手箱。” 　　姜秒在扶手箱里发现一个小铁盒，她怔了怔，然后小声吐槽：“你还真是时刻准备着。” 　　“是唐星俊给我的，他短期内用不到。” 　　“他不打算谈恋爱了？”姜秒诧异。 　　“嗯, 星俊说烦了, 每次都是同样的原因分手。”凌简越平静道。 　　姜秒沉默，她能够理解那些女孩的心情，可也不能说唐星俊有错，这事吧……只能见仁见智。 　　“秒秒，你让我觉得, 我很幸运。”凌简越深有感触。 　　姜秒笑了笑：“我很喜欢子瑜她们。” 　　正聊到他的朋友, 唐星俊的电话打来, 凌简越直接按了车载接听。 　　“简越，你在哪呢？”唐星俊的声音火急火燎，“妈的，子瑜被人给打了。” 　　凌简越和姜秒的脸色同时骤变。 　　“在什么地方？子瑜现在怎么样？”凌简越语调中流露出急迫的担心，神色阴沉。 　　车里的气氛一下变了味。 　　唐星俊：“子瑜刚打的电话，我和裴凯正往过赶呢，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凌简越厉声：“你把地址发我。” 　　唐星俊：“好。” 　　随即弹出微信提示音，话筒那边又传出骂骂咧咧：“妈的，老子非弄死那群孙子。” 　　“我往过赶，挂了。”凌简越挂断。 　　他将车提速，导航语音提示超速，他才像是反应过来，轻点刹车。遇上红灯时，凌简越紧紧盯住信号灯，眉心蹙起，烦躁不言而喻。 　　就差飙脏话了。 　　姜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凌简越，他在非常紧张且担心他的好朋友。 　　刚才的暧昧和温馨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绷紧的低气压。 　　事有轻重缓急，姜秒也担心苏子瑜，她理解凌简越的心情。 　　苏子瑜遇到事给唐星俊打电话，而没有给凌简越打，大概她也有避嫌的考虑。 　　凌简越本来就开车在市区路上，苏子瑜出事的地方在某酒吧，距离他们七八公里，凌简越用了不到十分钟赶过去。 　　他把车停在路边，姜秒刚解开安全带，只见凌简越已经冲下车，他向酒吧里奔去，浑身散发出愤怒的气焰。 　　姜秒晃了下神，然后连忙下车跟过去。 　　酒吧里正处于混乱，起因是苏子瑜和宿舍的姐妹们来酒吧玩，碰上几个喝多了的男人，他们要联系方式被拒后，竟然对其中一个女孩动手动脚。苏子瑜的暴脾气上来，当即甩了那男人一耳光，随后两方打起来。 　　女生在力量上处于劣势，那几个醉鬼显然也不是君子，对女生下了狠手，周围人一时拉不住，等酒吧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将两方拉开，苏子瑜脸上已经挂了彩。 　　她咽不下这口气，打电话给唐星俊。 　　苏子瑜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你别走，老娘今天一定要教你怎么做人！” 　　那男人嘴巴更不干净：“臭婊.子，看你把老子胳膊抓的，老子非把你手废了不可！” 　　这时，一道身影冲过来，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凌简越抬腿狠狠踹在那男人胸腔上，伴随愤怒的声音：“你他妈把嘴放干净点！” 　　那男人当即感到胸口处剧烈的闷痛，身体受到强大的冲击，他向后仰去，跌倒在地。 　　“我.操……” 　　男人才刚爆粗口，再一记狠重的力道落在他肩膀处，将他最后一个字的音震得颤栗，他的脊背撞向地面，后脑勺磕出闷响。 　　凌简越怒意正盛，他揪住那男人的衣领，冷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朝对方脸上砸去：“你他妈连女人也打？” 　　那男人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发出吃痛的喊叫，他抬手正要捂脸，凌简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别，咬着牙发狠道：“你他妈要废了谁的手？” 　　那男人痛得连声嚎叫，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周围人看呆，凌简越从出现到把对方打趴，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旁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去拉架，等回过神后，他们面对这个戾气浓重，下手又狠又快的男人，难免有几分忌惮。 　　凌简越并没有就此收手，他拎着那男人的衣领，凶恶吼道：“起来！老子跟你打！” 　　那男人满脸怂样，喊朋友的名字，旁边朋友见凌简越虽然打架厉害，但他毕竟是孤身一人，他们甩开旁边拦架的人，朝凌简越围去。凌简越话不多言，直接用拳头说话。 　　苏子瑜拎了个酒瓶，朝着其中一人砸去。场面再度混乱不堪，酒吧的工作人员露出生无可恋的崩溃，有人报了警。 　　人群开外，姜秒站在原地，目睹了凌简越动手的整个过程。她看上去很平静，可心里却并不平静。 　　姜秒第一次见到凌简越完全陌生的一面。 　　她从来都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人，只是他们相处了四个月，凌简越素来表现出温和有礼的模样，即使生气也隐忍克制，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痞坏，所以姜秒认为，凌简越是永远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人。 　　眼下，他却完全失控，任由情绪被愤怒主宰，表情狠得令人畏惧，目光充满攻击性。凌简越一拳接一拳砸向对方，臂膀上的肌肉绷紧，背上肩胛骨突显，他每次都下了狠手，对方面露痛苦之色，逐渐败下阵。 　　之前唐星俊说凌简越中学时打架很厉害，姜秒想象不出具体情形，现在她有幸见到了。 　　她最震撼的，是这个男人半小时前还在与她情意缠.绵，温柔万分，这一刻，他却在为别的女孩大打出手，凶狠至极。 　　极端的两种情绪，反差剧烈。 　　唐星俊和裴凯赶来，直接冲过去加入混乱，唐星俊阴着脸查看了苏子瑜脸上的伤，恨得磨牙：“子瑜，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苏子瑜指着其中一个脸上顶着淤青的男人，痛快道：“简越已经帮我报仇了。” 　　唐星俊上去朝着那人又是一脚，裴凯去帮凌简越。他们的到来，迅速让这场争斗划分出结果，对方几人被打得惨不忍睹。 　　姜秒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原地，事实上，她的确是局外人。 　　她既没有上去帮忙打架的实力，也清楚自己最好不要去阻拦凌简越。他在以他的方式维护自己最在意的人，哪怕行为过激，他也不会想让别人多管闲事。 　　姜秒特别清楚，别的事凌简越都能纵容她，唯独她要是插手与他朋友有关的事，便越了他的界。 　　她也并没想阻拦。 　　几个大男生为了保护自己的好朋友而出手，就像港片里讲情重义血气方刚的古.惑仔，显得这一番争斗颇有热血豪情的感觉。姜秒看得挺过瘾，心里却也冒出酸涩。 　　她有点羡慕苏子瑜。 　　后来民警赶来，将参与打架斗殴的人都带去所里做笔录，总共十几个人，规模算得上另一种意义的“壮观”。 　　虽然是苏子瑜先动手打的人，但对方性.骚.扰的行为更加理亏。那几名男人中，有两个人已经结婚，都害怕把这不光彩的事闹大，所以在民警的调解下，他们表示愿意和解。 　　凌简越这边把人打得不轻，赔了些医药费，双方和解后，这事就算结束了。 　　几人往外走，裴凯仍是不平：“真够气人的，他们怎么能对女生下得去手？” 　　唐星俊：“我特么犯.罪的心思都有了。” 　　他看向苏子瑜脸上的伤：“应该不会落下疤吧？” 　　“无所谓。”苏子瑜不在意，感叹道，“我都多少年没打过架了，实在是今天碰到了几个混蛋。” 　　她笑：“刚才你们帮我打架的时候，我感觉像是又回到小时候了。” 　　苏子瑜小时候是惹是生非的主儿，架没少打，她吃亏的时候，凌简越他们自然没法袖手旁观。再后来长大了，苏子瑜也意识到女孩总打架不像话，便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简越打架的本事一点儿没少。”唐星俊调侃，“没想到你会比我们先赶去。” 　　凌简越一直沉着面色听他们聊，今晚苏子瑜被打，他心里的不悦到现在都未全散。经唐星俊一提，凌简越的目光顿住，猛然想起姜秒。 　　他的额角突突地跳，心脏下沉。 　　几人走到派出所门口，此时已是凌晨一点钟。 　　一个单薄的身影低着头来回踱步，余光感应到有人，姜秒抬起头，看到他们四个，她露出笑脸。 　　凌简越窒住呼吸，莫名闪过一丝慌乱。 　　他正要快步朝姜秒走去，她已经迎了过来，她问苏子瑜：“子瑜，你的伤怎么样？” 　　苏子瑜讶异，没想到姜秒会在这，随即她帅气一笑：“没事，小问题。” 　　姜秒便也放心：“没事就好。” 　　唐星俊和裴凯对了下眼神，再瞥向凌简越，觉得这情况有点微妙。 　　“打架的事，彻底解决了吗？”姜秒平静地问凌简越。 　　她的平静，反而让凌简越愈加不安，他回答：“嗯，双方已经和解。” 　　“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回家啦。”姜秒和他们道别，准备去路边拦车。 　　“我送你。”凌简越拉住她的手腕。 　　“不用，你今晚也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姜秒轻轻挣开他的手，神色温和得体。 　　气氛短暂僵了几秒，凌简越没再强求她，他走到路边帮姜秒拦下辆车。 　　“回去告我一声。”他的声音了无波澜。 　　“好。”姜秒低头坐进车里，再没去看凌简越。 　　出租车驶离，凌简越的目光随之飘至远处，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他视线范围。他仍保持着静止姿势，夹在指间还未点燃的烟，被他不自觉地攥进手心，手背指骨突显，小臂上青筋暴起。 　　“姜秒没事吧？”裴凯不知该不该问，但还是问了。 　　凌简越没有回答，眸色里隐匿着深沉。 　　苏子瑜感到自责，语气中充斥着歉意：“简越，今天的事，我谢谢你，但以后这种事我不会再叫你。” 　　片刻后，凌简越开口，声音冷清：“应该告我。” 　　他不想因为谈了恋爱，就改变和朋友的相处方式。 第41章 　　回去的路上, 姜秒疲倦地靠在后排座椅上，心口处压抑堵塞，喉咙里酸胀，仿佛闷着发不出的情绪。 　　不知该向谁发泄, 也不知该以什么理由发泄。 　　出租车在姜秒家门口停下, 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靠在门口的花砖墙上, 静静望着寂寥的夜色, 她想缓一缓憋屈的情绪。 　　太难受了。 　　姜秒给凌简越发微信：【我到家了。】 　　凌简越：【好，早点休息。】 　　她没再回复，他也没再多说。 　　按照原本的计划, 她现在应该在凌简越家, 两人一同度过难忘美好的夜晚。 　　因为他朋友的事，期待落空。 　　上次也是这样。 　　姜秒越想越不是滋味,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如此往复，还是没什么效果，最后她忍不住给唐敏打电话。 　　大洋彼岸的唐敏正在午休, 她看见与自己有十二小时时差的姜秒打来电话, 赶忙接起。 　　唐敏满是担忧：“秒秒，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个点打来电话？” 　　姜秒的声音沙沙的：“敏敏，我心里难受。” 　　“怎么了？你慢慢说。”唐敏揪起心，从小到大，姜秒很少这样。 　　天上的月亮隐在云中, 月色稀薄疏淡, 她遥遥望着夜空, 将今晚发生的事讲出来。 　　她讲完之后，电话那边的唐敏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原则上讲，凌简越没做错什么。 　　“秒秒，说说你的想法。”唐敏最关心这个。 　　姜秒突然露出苦笑：“敏敏，你猜我看到凌简越打架时，我当时是什么想法吗？” 　　“我男朋友真特么帅。” 　　“但我真特么不爽。” 　　当时姜秒仿若看到了中学时的少年凌简越，他还没有现在这样沉稳老道，他是朋友口中有血性的正义男生，他会替不认识的女生出头，会帮助被霸.凌的白芝芝。 　　如果姜秒读高中时认识凌简越，她大概会喜欢他的。 　　“凌简越对朋友仗义，我喜欢他这点，我相信他和那些女孩真的只是朋友，但我今天才发现——” 　　“并不是足够信任，就可以做到不在意。”姜秒说话带了鼻音，她吸了下鼻子。 　　看到凌简越帮别的女生打架，她会吃醋，尤其想到第一次见他失控是因为别的女生，姜秒就更在意了。 　　喜欢会让人变得自私，想在对方心里霸占最独特的位置。 　　姜秒今晚才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凌简越是她第一个动心喜欢的男生。 　　唐敏安静地听她倾诉，她很难给出有意义的建议，而且她清楚，姜秒只是想吐出心中的郁闷。 　　“敏敏，我和他的感情才真正开始没多久，但我好像已经没有信心了。”姜秒充满失落道。 　　唐敏惊讶：“秒秒，你是想放弃？” 　　“我不知道。” 　　姜秒舍不得，可她不知自己还要经历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失落和心酸，她害怕自己越陷越深，最后变成一个糟糕的人，而感情只会更糟。 　　“敏敏，我刚才突然在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和凌简越的朋友同时遇到麻烦，而他大概率是会选择先去帮他的朋友，那样的话……我觉得我会崩溃。”姜秒哽咽了一下。 　　如果不是发生今晚的事，她不会想这么多。 　　唐敏：“秒秒，我认为你应该把你的想法和凌简越沟通一下。” 　　姜秒：“他是很聪明的人，我在想什么，他基本都能看透。” 　　凌简越刚才的反应，说明他能感受到她的低落。 　　“他那群朋友，认识时间长的有十几年，短的也有七八年，而我和他才认识四个月而已。”孰轻孰重，姜秒了然。 　　唐敏：“秒秒，你怪他吗？” 　　姜秒平心而论：“没有，我单方面自己委屈。” 　　那边唐敏思考了下：“秒秒，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会理解支持你。” 　　有朋友这样的一句话，姜秒得到不少慰藉，讲出心里的难受后，她畅快许多：“嗯，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聊完了电话，姜秒进去家里，沈清芸和姜淮在这会儿都在熟睡，她蹑手蹑脚地上楼。 　　心里面揣着事，她这夜的睡眠质量很差。 　　第二天沈清芸发现女儿回家了，她十分惊喜，中午特意炖了鲍鱼汤。姜淮在去公司了，就母女俩人一起吃饭。 　　“秒秒，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清芸问她。 　　“挺晚的，我没注意时间。”姜秒含糊回答。 　　“是不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沈清芸感兴趣。 　　姜秒低头喝汤，闷声应了下。 　　“你们才刚交往，现在正是热恋期，感觉怎么样？”沈清芸关心地问。 　　“挺好。”姜秒不想让沈清芸担心，怕被继续追问，她选择绕开话题，“妈，我们放暑假了。” 　　“是吗？你暑假有什么打算？”沈清芸转移关注点。 　　“我要去芝加哥找唐敏，剩下的时间还没想好。” 　　沈清芸已然开始兴奋：“那妈妈计划一下，咱们今年去哪儿旅行。” 　　“好啊。” 　　姜秒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被追问男朋友的事了。 　　这一天凌简越没有联系她，姜秒猜测，他大概在等她先表态，凌简越最擅长耐心等候，静观其变了。 　　姜秒觉得也好，她需要冷静几天，思考他们之间的感情该何去何从。 　　她喜欢凌简越，但两人之间现在出了问题，而且问题无解。姜秒不想让凌简越为难，她也不想自己受委屈，两者之间，她更爱自己。 　　姜秒的选择已经有了倾向。 　　决心却并不是那么好下的。 　　放假的第一天，姜秒百无聊赖，心情郁闷。 　　晚上姜淮在回家，他睨了眼姜秒关紧的房门，稍作思索后，他去到沈清芸的房间。沈清芸正敷着面膜刷手机，她看见姜淮在进来，没有任何反应。 　　“秒秒放假了？”姜淮在问。 　　“嗯。” 　　“暑假她怎么打算的？” 　　“我俩出去旅行。” 　　姜淮在问一句，沈清芸答一句，两人像是在冷战，但不是完全没交流，不过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姜淮在主动搭话。 　　“你们要玩两个月？”姜淮在蹙眉。 　　“有什么问题？”沈清芸不以为意。 　　姜淮在提出异议：“你出去玩两个月我没意见，但秒秒不行。” 　　“我碍你眼了？”沈清芸听这话不舒服。 　　姜淮在无语，没想她能把话曲解成这个意思，他清了下嗓子：“秒秒马上就二十岁了，她该去接触社会，难道你要她将来只会游手好闲啃老吗？” 　　“秒秒才十九岁，还小呢，再说啃老就啃老呗，她开心就行。”沈清芸反驳，“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姜淮在的脸色难看，语气里有不满：“沈清芸，我不赞同你爸教育孩子的方式。” 　　沈清芸正在琢磨这话里几个意思，姜淮在已经离开，临走前还关上了她的房门。 　　等她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后，她差点跳脚，简直想骂姜淮在。 　　过后沈清芸冷静下来，又觉得姜淮在的话不是全无道理。 　　第二天早上，沈清芸叫姜秒起床吃早饭，姜秒下楼后，才发现姜淮在也在。之前她尽量避免与他同桌吃饭，眼下躲是躲不过了，姜秒硬着头皮过去坐下。 　　她和沈清芸两人吃饭时，氛围轻松，话题不断。一家三口吃饭，反而寂静得像家里没人，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声音。 　　姜秒埋头大口吃饭，准备迅速结束这种煎熬。 　　“你在家休息两天，然后来我公司上班。”姜淮在生硬地冒出一句话。 　　他没加称呼，姜秒也听得出这话是对她说的，她夹菜的动作一顿。 　　“该学点人情世故了。”姜淮在说话时并不看她。 　　他的态度冷硬强势，引起姜秒心里的不快回忆，她腾起敌对的情绪，拒绝的话才要说出口，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去姜淮在公司上班的话，不就有更多机会抓他和程倩的出.轨证据了？到时候铁证如山，看他还能说什么。 　　姜秒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得，她这暑假有事做了，等八月中下旬再去美国找唐敏。 　　依旧是与凌简越没有联络的一天，姜秒刷手机时，其实心里隐隐有期待，屏幕上方会突然弹出他的消息，又明知不可能。 　　谈恋爱这件事，比姜秒想象中难得多。 　　她脑中冒出一个又一个关于凌简越的揣测：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和朋友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吗？他现在是什么想法？他会不会也在考虑分手的事情？ 　　每想到一种可能，姜秒心里便更难受一分。 　　是不是，她现在对凌简越的喜欢，要比他喜欢她更多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哪怕非常难过，她也该做出个决定了。 　　及时止损。 　　姜秒确是没想到，僵局的第三天，凌简越主动联系了她。 　　凌简越：【秒秒，下午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姜秒：【好的。】 　　那就今天吧，她深吸一口气。 　　他们约在了私人会所，这里环境静谧有隐私性，适合谈严肃的事情。姜秒打车过去，走到包厢门口时，她忐忑不安的心情达到极点。 　　只要推开这扇门，她就会见到凌简越，她很想念的人，而他们的关系即将要划上句号。 　　姜秒努力掩住难过和紧张，端出最平静的神色，推开面前的门。 　　她见到了凌简越。 　　他双手抱臂，倚靠着大理石桌边，面朝门的方向。他身形挺拔阔落，修长的腿斜垂向地面，姿态慵懒。他原本低着头俨然沉思的模样，感应到门被推开，他抬头掀起眼皮。 　　四目相对。 　　看到凌简越时，姜秒的心脏猛然一颤，各种浓烈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她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不平静。 　　因为她已经想哭了。 第42章 　　凌简越最初的神情是凝重的, 在看到姜秒的那刻，他的眸色当即变温和，紧跟着放下手臂，站直姿态。 　　“秒秒。”他轻声喊她, 嗓音有些含混。 　　姜秒鼻子一酸, 眼睛也酸，她没想把分手场面变得矫情, 僵硬地扯起笑脸：“凌简越。” 　　姜秒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怕自己心里的委屈和软弱被他看个明明白白。 　　然后她看着凌简越一步步朝她走来，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她的视线，凌简越张开双臂, 将她拥入怀里。 　　“秒秒。”他再一次唤她, 语气里似乎有一种妥协。 　　姜秒的脸埋在他胸口处，熟悉的气息入鼻, 还有这个令人踏实温暖的拥抱，使她强忍着的所有情绪决堤，像山洪似的倾泻，她眼里覆了层水雾。 　　来之前她想过，凌简越会是面无表情的冷静, 这会是一场平和的分手, 可姜秒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她刚推开门，就迎来他的怀抱。 　　阻断了她所有的思绪，只剩不舍和眷恋。 　　“抱歉，那天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凌简越的下颌抵在她头顶, 温声道歉, “以后我会注意的。” 　　姜秒心里顷刻缴械投降, 分手的话再说不出口。 　　如果她今天面对的是冷脸的凌简越，那她可以痛快地与他一别两宽。 　　可他太温柔了。 　　“凌简越，我以为我们要分手了。”她委屈地呢喃。 　　凌简越的心脏抽着疼了下，将她抱得更紧些：“秒秒，我怕你在气头上，真要和我说分手，所以这两天我都没敢联系你。” 　　“提心吊胆了两天，想了你整整两天。”他低头用脸颊蹭她的发。 　　原来这两天他也不好过，姜秒得到一半安慰，一半酸楚，对他的感情似乎更加浓烈。因为她感觉到，凌简越对她的事事回应。 　　有些话不用她问出口，他就会主动坦白。 　　姜秒抬手穿过他两侧腰际，掌心贴向他强劲的后背，回应他的拥抱。 　　“秒秒，我从来没有过想和你分开的念头。”凌简越直白表达自己的心思，“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走到最后。” 　　姜秒也希望如此，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凌简越明白，她本来就不是对爱情特别有信心的人，这次发生的事更让她心里有顾虑。他脊背向后仰，低头注视姜秒，单手捧起她的脸颊，让她看向他。 　　看见她眼尾泛红，凌简越胸口窒闷，更觉歉疚。 　　他舍不得让姜秒难过。 　　“秒秒，每段感情都来之不易，我会好好珍惜，尤其是对你。”凌简越句句肺腑，他不喜说浮夸的情话，但说出的话一定问心无愧。 　　姜秒抬眸对上他端正的神情时，心脏滚烫地跳动着。 　　她乖乖听他讲，相信他的每句话。 　　“我不是失去才懂得珍惜的人，所以我的世界里没有破镜重圆，友情是，爱情也是。”凌简越平淡地阐述他的观念，“秒秒，所以你也不要轻易提分手，好吗？” 　　姜秒想到了杭小竹和白芝芝，他的确是个原则很强的人。 　　凌简越表达的就是字面意思：想分手可以，但绝对没有和好一说。 　　不是威胁，是丑话说前面，对谁都好。 　　关于这点，姜秒赞同，她也讨厌分分合合彼此折磨的感情，于是她点头：“好。” 　　“凌简越，我也会珍惜你的，如果最后我们仍然分开，那一定是真的不合适，做陌生人就好。”她同样是把话说清楚的人。 　　凌简越眼里溺着柔情，他从认识姜秒的第一天起，就欣赏她敢爱敢恨的性子，她有时蛮横傲娇，却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喜欢这样的姜秒。 　　“秒秒，我真心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分开的一天。”他用指腹轻抚她脸颊，“我会努力。” 　　姜秒露出笑脸，她感受得到，凌简越对她的在意。 　　“这段不愉快可以过了吗？”他温声问她。 　　“过啦。”姜秒爽快回应。 　　她心里的委屈和不悦，已经被凌简越的安慰抚平，面对他的主动服软，姜秒决心想要继续和他走下去。 　　凌简越的眼尾卷起笑意，过去沙发上坐下，然后拉着姜秒坐在他腿上，将她圈在怀中。 　　他这几天无时无刻都在想她，好不容易见了面，自然想与她亲近。 　　姜秒小时候有这样被姜淮在抱过，长大以后就没人这样抱过她了，她还没有适应，又被凌简越揽过去深吻。 　　她再次体会到“小别胜新婚”。 　　后来，姜秒靠在凌简越宽阔的肩膀上，两人聊天。 　　“我后天就要去我爸的公司上班了。”姜秒说起来不免惆怅，“本来打算和我妈出去玩两个月。” 　　“是你爸要求的？”凌简越问，“然后你同意了？” 　　“嗯，我想借机搜集我爸出.轨的证据。” 　　凌简越笑：“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如果你父亲真的出.轨，他不应该会让你去他公司上班。” 　　“他是自信过了头，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姜秒笃定，“不然凌简越你说，为什么我爸对我妈的态度变了那么多？” 　　“感情的事很复杂。”凌简越不了解情况，没法表达立场。 　　姜秒沉默，她现在对爱情的复杂程度也算深有体会。 　　“你不去美国找朋友了？”凌简越记得这事。 　　“八月再去。”姜秒肯定要去的，“我答应了朋友，就一定会去。” 　　“凌简越，那你八月有时间吗？”她问。 　　“我答应了陪你去，就怎么都会空出时间陪你去。”凌简越借用她的话。 　　姜秒眉眼弯弯，开心地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 　　她给凌简越讲起她和唐敏小时候的事，讲两人的关系有多好，又讲唐敏和卫哲之间的感情。 　　“总之，唐敏是我最聊得来，最喜欢的朋友。”姜秒不无自豪，“我们说好，以后买房子都要买在一起。” 　　“好。”凌简越依她。 　　姜秒聊起对未来的一些畅想，凌简越也发表了他的看法，两人的交流很愉快，姜秒已然彻底将之前的事翻篇。 　　心酸后的和解，没有疏离彼此，反而将两人的关系更加拉近。 　　两天后，姜秒去到姜淮在的公司上班，凌简越也正式入职某金融公司，跟随前辈学习经验。 　　这天清晨，饭桌上，沈清芸不放心地叮嘱姜秒：“秒秒，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受了委屈告诉妈妈。” 　　姜淮在不满地睨了她一眼。 　　“妈，你放心吧，我适应能力很强。”姜秒这话是为了安抚沈清芸，实则她一点底气都没有。 　　她从小过着衣食无忧，自在顺意的生活，一直接触的是校园里的人，最多姜淮在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姜秒当个陪衬坐在一旁。她完全没有社会经验，对上班的概念也不甚清晰。 　　其实她挺忐忑的。 　　吃完饭后，姜秒跟在姜淮在后面去门口换鞋。司机小胡开车在门口等候，看到老板父女俩一前一后走来，小胡面露诧异：“姜总，秒秒这是……” 　　姜秒认识小胡，但两人很少交流，小胡三十岁出头，她觉得叫“哥”别扭，干脆每次见面直接说：“你好。” 　　小胡冲她点头笑笑。 　　“从今天起，她去我公司上班。”姜淮在板着脸说道。 　　小胡每天面对老板，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出这父女俩之间有别扭，不敢多问，等人都在后排坐稳后，小胡马上开车。 　　近半小时的路程，姜秒与姜淮在零交流。 　　当车驶入姜淮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时，姜秒再次想起之前发生的不快回忆，心里仍是不舒服。 　　姜淮在的贸易公司租用了写字楼的一整层，刚出电梯门，便能看到“淮清贸易有限公司”几个敞亮的字。说起来，这是姜淮在认识沈清芸后，专门给公司改的名字。 　　姜秒看到那几个字时，倍觉讽刺。 　　员工们见到姜淮在，纷纷问候老板好，姜淮在颔首回应。大家看到姜秒，心里面不禁都疑惑，这大小姐怎么来了？ 　　姜秒不常来姜淮在的公司，但大多数老员工她都面熟，便朝他们露笑脸。这个环境对她而言是陌生的，面对大家投来好奇的目光，姜秒很是别扭。 　　姜淮在找到业务部一组的组长徐田，直接发话：“小徐，你带她。” 　　徐田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副黑框眼镜，发际线颇高。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姜秒时，他面上显露难色。 　　“姜总，您这是……” 　　“她放暑假了，来这边上班。”姜淮在语气疏离，像是与姜秒并不熟悉。 　　徐田还处于搞不明具体状况中，小心翼翼问：“姜总，那具体安排姜小姐做什么工作？” 　　“她能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姜淮在并没指望一个暑假就让姜秒成为职场达人，只想着让她历练一下，磨磨横冲直撞的性子。 　　姜秒不爱听这话，好像她什么工作能力都没有似的。 　　虽然确实是…… 　　“还有，不要叫她‘姜小姐’，更不要对她特殊照顾。”姜淮在端出姿态，“我这里不养闲人。” 　　徐田的脊背噌噌冒冷汗，他看出姜总想锻炼女儿的意图，但这就是个烫手山芋，再怎么说，徐田也不敢真拿姜秒当普通新人对待。 　　姜淮在的话，姜秒听得刺耳，当即主动对徐田表态：“您放心，我这人好学，基本一教就会。” 　　“您千万别叫我‘姜小姐’，我就是我自己，不想顶在别人的光环下。”姜秒刻意咬重了‘别人’。 　　她在反击姜淮在。 　　徐田的脸上强挤出笑脸，额上已经沁出冷汗。 　　“行了，就这么定了。”姜淮在沉着面色，不再多言，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自己办公室去。 　　其他员工收起看戏的表情，默默对徐田投以同情，一个个在岗位上坐得笔直，谁也不敢说这姜秒会不会是姜淮在安插在公司里的“眼线”。 　　在社会上挣扎久了的人，难免多留个心眼。 　　事到如今，徐田只好硬着头皮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徐田，大家都叫我徐哥。” 　　“你好，我叫姜秒，您叫我小姜就行。”姜秒有样学样。 　　“小姜。”徐田生硬地叫了声，然后问她，“你看，整理文件，打印资料这些工作，你介意做吗？” 　　这些是最日常简单的事情了，徐田实在不知道还能让姜秒做什么。 　　毕竟，这才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读的是个三本学校，姜淮在公司的招人要求，最低都是重本起步。 　　“能行，我听您安排。”姜秒姿态谦虚。 　　她自己有分寸，她不是来当大小姐的，更不想让姜淮在看扁。姜秒想，反正等她找到姜淮在的出.轨证据，她就马上辞职。 　　作者有话说： 　　凌简越：我的世界没有破镜重圆。 　　姜秒：记住你这句话。 第43章 　　徐田给姜秒安排了工位, 然后找来一些资料，美曰其名让她先了解公司的业务项目。 　　姜秒坐在工位上翻阅资料，有时活动下脖颈，顺便看看其他人。姜淮在的公司氛围不错, 大家都在努力工作。 　　她看见了程倩。 　　程倩盘着发, 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气貌成熟稳练。她是姜淮在的秘书, 工位在老总办公室门口, 和姜秒他们坐的公共区不在一起。 　　这会儿程倩刚从茶水间端着杯咖啡出来，仿佛感应到姜秒的目光，她往这边看来, 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姜秒连忙收回目光, 她不想对程倩笑。 　　程倩端着咖啡进到姜淮在办公室，随口一道：“姜总, 您家姑娘挺可爱的。” 　　姜淮在冷哼：“光可爱有什么用，性子浮躁，一点气都沉不住。” 　　“说明她是在很幸福的环境中长大。”程倩的嗓音清脆。 　　闻言，姜淮在的眼神里夹杂了晦涩难明的情绪。 　　中午的时候，公司统一订外卖, 也有人选择出去吃。姜秒在写字楼里坐了整个上午, 觉得憋闷，她便下楼吃饭，当是放风。 　　凌简越给她打来电话。 　　“秒秒，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姜秒才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止不住心里欢雀的喜悦：“我基本一直坐在工位上, 挺无聊的。” 　　“凌简越, 你呢？” 　　“我目前在补充专业理论知识。”凌简越告诉她, “学校里讲的东西，还是偏浅显。” 　　姜秒蓦然低声笑，她看惯了凌简越不务正业的模样，听他讲起学习的事，实在觉得违和。 　　凌简越猜到她的想法，也笑了。 　　“凌简越，晚上一起吃饭吧。”姜秒想他了。 　　“嗯，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五点半。” 　　“好。” 　　下午的时候，姜秒依旧坐在工位上看资料，眼皮越来越沉，她真想趴在桌上睡一觉。她扫向其他人，看到大家都挺忙的样子，似乎只有她无所事事。 　　姜秒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熬。 　　她的视线总有意无意扫向姜淮在的办公室，好几次见到程倩拿着文件进进出出，后来他们俩人一起出去了。姜淮在路过公共办公区时，目不斜视，全然没有留意姜秒。 　　姜秒就在想：离婚的事，不知道沈清芸考虑得怎么样了。 　　终于熬到五点半下班，姜秒刚走出写字楼，一眼看到凌简越，他的车停在路边，他靠在车前等她。见到姜秒，他掐灭手里的烟，稳步迎向她。 　　姜秒压抑了一天的烦闷，在看见凌简越的时候，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欢喜。 　　“凌简越！”她高兴地喊他。 　　凌简越翘起唇角，极为自然地拉住姜秒的手，瞧见她苦闷的神情，他问：“是不是觉得上班很无聊？” 　　姜秒抿着唇点点头。 　　“我们秒秒今天辛苦了，走，带你去吃大餐犒劳一下。”凌简越略哄小孩的语气。 　　“好！”姜秒很受用。 　　凌简越带她去吃人均五百的法餐，地点在世贸高层的露台上，可以吹着晚风，俯瞰城市夜景，惬意雅致。来吃饭的人，大多都是情侣。 　　为便于用餐，姜秒顺手拢起披散的头发，熟练地绕过两下发圈，感觉更清爽许多。她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侧头望向远处的风景，天色尚未全暗，远处的天际隐隐泛白，街上灯火零星。 　　凌简越望向她，她上身穿了件米色雪纺衫，质地轻薄，衣衫随着微风摇曳。姜秒的脖颈细长白皙，她侧头时锁骨格外明显，有碎发垂落在肩上，姿态绰约。 　　凌简越总也看不够她。 　　姜秒再回过头来，恰好撞进他的视线，眼中错愕一瞬，然后对他笑了，不自意地。 　　凌简越的心跳慢了一拍。 　　“唐星俊和裴凯也都上班了吗？”姜秒问。 　　“嗯，他们再过两年就要接手家里的事业，家里人都催得紧。” 　　姜秒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凌简越，你说我爸不会也是想让我接手他的公司吧？” 　　她可完全不想从事姜淮在那行。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凌简越笑，语气带一丝不正经，“我连未来岳父的面儿都没见过。” 　　“你想见啊？”姜秒顺口反问。 　　“还行。”凌简越顺其自然。 　　“你知道吗，我跟我爸冷战好久了，我俩今天在公司跟陌生人似的。”姜秒根本想象不出带凌简越见姜淮在的场面。 　　凌简越切了一小块牛腿肉，放进她的盘中。 　　“凌简越，你和你父母的关系很好吧？”姜秒猜测。 　　“他们很尊重我的意见。”凌简越说到这里，笑得意味深长，“我以后也会是个好的家长。” 　　姜秒听到他这句话，突然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脉搏加快。凌简越这人虽然有城府，但向来坦然磊落，做事有分寸，骨子里够正直。 　　姜秒内心默认，面上却没显露，省得让狐狸的尾巴翘上天去。 　　她转开话题：“你感觉上班怎么样？会无聊吗？” 　　“不会。”凌简越细细慢慢地切盘里的肉，“这是我自己选的专业，本来就有兴趣。” 　　“我真好奇你上班是什么样子。”姜秒想象不出。 　　“会有机会的。”凌简越倒是能想象出姜秒上班的模样，觉得她会像是个小朋友。 　　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 　　这顿饭他们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后他们去江边散了会儿步。姜秒发觉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结束了烦闷的工作后，和喜欢的人吃顿饭，散个步，简简单单，却乐在其中。 　　姜秒回家后，沈清芸问她今天上班怎么样，姜秒说了几句让她放心的话。 　　沈清芸点点头，嘱咐姜秒早点休息，没再多打扰。 　　之后姜秒都是和姜淮在一起上班，但姜淮在晚上回家的时间不固定，所以姜秒下班后，有时是凌简越来接她，有时是自己打车回。 　　她和姜淮在继续保持零交流。 　　徐田让姜秒看了三天的资料，后来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好和姜淮在交代，便适当让姜秒打个电话或者整理文档，他每次都客客气气的。 　　姜秒才来几天就感觉到，全公司的同事都对她客气友好，却不愿和她走得亲近。她知道，大家都碍于她是老板女儿的身份。 　　有时候遇到不懂的地方，姜秒去向同事请教，同事马上便会放下手中的事，悉心热情地帮她，只是态度中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忌惮，让姜秒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 　　这班上得无聊至极，一天比一天更甚。 　　姜秒是冲着姜淮在和程倩来的，而那两人在公司的表现毫无不妥，毕竟全公司有几十双眼睛，姜淮在自然不会做有损自己形象的事。 　　姜秒失策了。 　　她把这件事讲给唐敏听，唐敏差点笑岔气。 　　唐敏：“秒秒，你得不偿失了吧。” 　　姜秒不服：“也不是全无收获，我每天都在观察那个程倩，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唐敏被吊起胃口：“什么？” 　　“程倩很有魅力。”姜秒不情不愿地承认。 　　她之前跟踪姜淮在的时候，就意识到程倩卓然优秀，如今有机会近距离观察程倩的言谈举止，姜秒更加断定自己的想法。 　　程倩的外表精致干练，气质特别出挑，有种大气的美感。她不仅学历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的工作能力极强，待人接物熨帖得当，对上对下都有分寸感。 　　姜秒看得出来，公司里的同事，大多都很欣赏程倩。 　　“我爸很喜欢程倩，他对她笑的时候，比对我和我妈都多。”姜秒以前跟踪他们的时候就发现了。 　　“可我还是觉得，你爸不像出轨的人。”唐敏说出她的看法。 　　“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姜秒相信，“就算是最糟糕的结果，我也不会难过了。” 　　她不对姜淮在抱有希望，从两人闹崩那天起。 　　唐敏轻叹一声，对于这个话题不好继续评论，她问起别的：“秒秒，你和凌简越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姜秒黯淡的神色瞬间明媚，语气也变活泼：“每次我一下班，看见他站在楼下等我时，我就觉得疲惫一扫而光。” 　　“我真的每天都会想见到他，然后什么话都想和他说。” 　　“敏敏，你知道吗，凌简越居然说他喜欢上班，我惊呆了，我就觉得他应该是那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姜秒喋喋不休地讲起凌简越。 　　她没看见自己神采奕奕，满眼聚光的表情。 　　唐敏笑：“我感觉到了。” 　　姜秒满头雾水：“你感觉到什么？” 　　唐敏言语里充斥着笑意：“感觉到我们秒秒的心都被凌简越占满了。” 　　姜秒怔了怔，脸上逐渐升温，她下意识不服，可是又没法否认。 　　她可不满脑子凌简越吗？包括此时此刻。 　　想他。 　　姜秒羞赧：“但我不是单方面哦，我确定，他也非常非常喜欢我。” 　　当凌简越看向她时，当她的每一个细小心思都得到他的回应时，当他言语中不自意地流露出有关两人共同的未来时…… 　　那都是他把她放在心上的样子。 　　唐敏：“秒秒，我为你高兴，祝你和凌简越长长久久的。” 　　姜秒欣然：“嗯，下个月我带他去美国找你玩儿。” 　　唐敏：“好，我翘首以盼。” 　　挂了视频后，姜秒忍不住给凌简越发消息：【凌简越，我想你了。】 　　她已经可以做到，大方地把想念告诉他。 　　此时凌简越正在书房看专业书，收到姜秒的信息，他当即起身，产生不管不顾去见她的冲动。再一看时间，夜里十点半，他只好恹恹地打消念头。 　　凌简越给姜秒回了段语音：“秒秒，早点休息，我明天去接你下班。” 　　他再次看了一遍“我想你了”四个字，退回到锁屏界面，那是他和姜秒的初吻照片，凌简越眼里缱绻着温柔。 　　片刻后，他继续伏于桌前看书。 　　他要为有姜秒的未来而努力。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都有在努力珍惜彼此的 　　秒秒是成长系女主，都市篇性格会改变很多 第44章 　　姜秒将凌简越发来的语音听了好几遍, 这样磁性略带哑意的嗓音，仿佛是他在她耳畔低喃，惊起她心中的层层涟漪。 　　凌简越不仅第二天来接她下班，再隔天是周末, 凌简越的朋友们组织聚会, 在郊外露营烧烤，姜秒和大家热闹了一整天。 　　凌简越搂住姜秒, 主动让朋友们帮忙拍合照。 　　两人坐在草坪上, 姜秒靠着他结实的肩膀，一起看夕阳垂落。 　　寻常的风景，看出了旖旎浪漫的情调。 　　和凌简越在一起的日子, 姜秒有所期盼, 便觉得时间过得挺快。她到姜淮在的公司上班快半个月了，从最初的煎熬到现在慢慢适应, 只是在工作能力上没什么长进。 　　徐田交给她的都是非常简单没有技术含量的任务，就像硬着头皮给小朋友找些打发时间的事做，有敷衍了事的意味。 　　姜秒听从安排，否则她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老总办公室，程倩刚和姜淮在汇报完近两天的事项安排。 　　姜淮在在几个文件上签完字后, 似有所思地抬起头, 问程倩：“姜秒这段时间表现得怎么样？” 　　在公司里，他身居高位，时刻注重自己的言谈举止，不便对姜秒流露出过分的关注。而且姜淮在的确很忙，无暇时时去留意她。 　　程倩双手将文件夹置于腹前, 仪态笔挺, 回答道：“她很懂事, 徐田交给她什么任务，她都会尽力完成，不摆大小姐的架子。” 　　姜淮在点了下头，勉强表示满意。 　　程倩知道他关心女儿，他想全方位了解关于姜秒的事情，程倩便多说几嘴：“不过我看姜秒的处境挺尴尬的。” 　　姜淮在的目光里露出疑惑。 　　“她是您姑娘，同事们对她有顾虑，不愿和她走得太亲近。徐田交给姜秒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任务，并不能锻炼人，我私人认为，这对姜秒来说也是浪费时间。”程倩态度中肯道。 　　姜淮在神色沉重，他不是完全不了解这种情况，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说白了姜秒还是个孩子，她的职场工作能力等同于零，而且她来这上班就是玩票性质，哪有人愿意费心劳力去带她？ 　　就是姜淮在本身，都认为没有这种浪费人力的必要。 　　毕竟，姜秒将来不大可能从事这行。 　　“姜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来带姜秒吧。”程倩自告奋勇。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姜淮在，听到这话露出诧然。 　　“我不一定能让她学到多精深的专业知识，但可以帮她有所成长。”程倩微笑，“这也是您的希望，对吧？” 　　她敬重姜淮在，所以愿意帮他分忧。 　　姜淮在盯着程倩看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他信任程倩的能力。 　　“谢谢。” 　　“不会，是我该谢您的更多。” 　　程倩离开姜淮在办公室后，从电脑上拷贝了一些文件，然后朝姜秒的工位走去。 　　姜秒看到她，先是假装没看到，等人站到了旁边，姜秒不得不迎向她的目光。 　　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直面相对，看到程倩时，姜秒心里下意识不舒服，而且还感受到一种压迫。 　　来自优秀者的气场碾压。 　　“姜秒，从今天起，我来负责带你。”程倩直奔主题，“你把这个优盘上的文件拷到你电脑里。” 　　姜秒听到程倩要带她，下意识充满抗拒，犹豫了片刻，她才不情愿地接过程倩手中的优盘。 　　姜淮在这是故意要给她找别扭吗？ 　　姜秒愤愤不平。 　　可她没法毫不讲理地给程倩难堪，在众人面前，没有立得住脚的理由，更难堪的只会是姜秒。 　　程倩打开文件夹，对姜秒道：“你拿个纸笔记一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姜秒拉着脸拿出纸笔。 　　“文件我都编了号，第一个文件是我们公司这季度的合作商，需要你把对方按照地区、属性归类。第二个文件是数据报表，你再核对一遍看有没有错误。第三个文件是商品介绍，你从其中选出五个最佳商品，并阐述理由……” 　　程倩一口气将八个文件作了安排，姜秒奋笔疾书，恍惚梦回疯狂做笔记的高中生涯。 　　“后天之前做好交给我，有不懂的随时问我。”程倩言简意赅。 　　“后天？！”姜秒恼了。 　　这么多安排，要她一天半完成，不是存心刁难？ 　　“时间不够？”程倩问，态度十分平和，“别人做这些，最多半天时间，不信你可以随便问他们。” 　　姜秒要气死了，这不就是明晃晃地示威嘛！ 　　“那行，你下礼拜再给我。”程倩以退为进。 　　“不用，后天就后天！”姜秒压着火气，还能让人家看扁了不成？ 　　“好。” 　　程倩说完，踩着高跟鞋离去，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小姑娘果然不经激，怪有趣的。 　　姜秒磨了磨牙，心里有个小人在奋力捶沙袋，小人大声嘶吼：程倩，你别嚣张！ 　　整整一下午，姜秒没离开过座位，盯着电脑上的文件数据，她一头两个大，平均每分钟十个字的输入速度。 　　又累又气。 　　以至于姜秒下班后，看到等候在楼下的凌简越时，马上飞扑到他怀里，她委屈地哼唧着，像只暴躁的小兽。 　　凌简越起初怔了一下，随之眼尾扬起笑意，搂紧怀里撒娇的姑娘，嗓音磁沉问：“秒秒，怎么了？” 　　姜秒把她今天受的委屈讲给凌简越听，撅起嘴巴，又让他看她的眼睛：“我一直对着电脑，你看我眼里是不是都有红血丝了？” 　　凌简越无奈地侧了下头，嘴角弧度扩大，从胸腔里带出笑意。 　　“我生气了，你还笑！”姜秒不乐意，抬手拍打他的肩膀，感觉跟拍在厚重的墙面上似的。 　　“你真的生气？”他问。 　　姜秒重重一点头。 　　然后她亲眼目睹，凌简越顷刻敛去笑容，脸上显露冷沉色，眉宇间夹杂不悦：“你想要报复她吗？” 　　他这副模样，令姜秒心底起怵，似乎只要她点头，凌简越就会有办法帮她报复程倩。 　　姜秒想了想，低声回答：“也还没到这种地步。” 　　她只是憋屈了一下午，发发牢骚罢了。 　　凌简越的表情这才温和些，他捏了下姜秒细嫩的脸颊：“我们秒秒不是不讲理的人。” 　　原来他只是试探的态度，姜秒的心思平静下来，她扬起下巴：“那我真被欺负的话，你会帮我出头吗？” 　　“当然。”凌简越给出肯定答案。 　　“秒秒，你工作实在不开心可以不做，如果有人做了伤害你的事，我会帮你翻倍讨回，你不必有顾虑。” 　　姜秒的不开心瞬间化为乌有，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她可以把凌简越当她的避风港，无论遭受什么委屈，回头就有他在。 　　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吃饭去！”姜秒拉住凌简越的手，俨然恢复满血状态。 　　凌简越扣紧她的手。 　　第二天，姜秒兢兢业业，继续完成程倩交给她的任务。她收起埋怨的心思，只想着把该做的做好，看对方还能怎么找她麻烦。 　　姜秒晚上加了两小时班，赶在与程倩约好的时间前，完成全部任务。她抻了个懒腰，如释重负。 　　程倩收到她的文件后，给她批注了几处需要注意的问题，然后交代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个工作量你觉得可以胜任吗？”程倩问姜秒。 　　姜秒当然不会对她示弱：“可以。” 　　她本以为两人的交流至此结束，哪知程倩与她聊起工作之外的话题：“我听姜总说，你是英语专业，将来想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吗？” 　　姜秒不觉得她们是亲近到可以聊这种话题的关系，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程倩无视她的冷淡，反而淡哂：“姜总经常与国外的企业负责人接洽生意，我充当翻译，有些场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要不要一起参与？” 　　她的声音温润，说话风格却利落，并且表情管理到位，连每一个眼神都像经过演练似的。 　　姜秒顿时产生兴趣，这样一来，她可以更进一步观察姜淮在和程倩的动态，还能学点专业知识，何乐不为？ 　　“好吧。”姜秒假装勉为其难地同意。 　　程倩的笑容大方得体：“那好，有合适的场合，我叫上你。” 　　“嗯。” 　　姜秒狐疑地回到工位上，想不通程倩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友好，难道是想收买她？姜秒的心思挺别扭，她不喜欢程倩，但缺乏强有力的支撑点去讨厌程倩，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不过自程倩开始负责带她的工作以后，姜秒才开始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在上班，而不是换了个地方无所事事。 　　姜秒逐渐接触到不同的工作内容，这天程倩给她发了几张商品企划图，让她打印出来装订好，隔日开会需要用。 　　企划图是A3尺寸，彩印，需要用到大型一体机打印，姜秒不会使用这个机子，只得求助于同事。好在程序并不复杂，同事给她演示了两遍，姜秒就会用了。 　　总共需要打印三十多份，机子运作的时候，姜秒在旁边玩手机等待，并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咖啡。 　　她将打印好的图纸平铺到桌面上，继续等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机子停止运作，发出“咔咔”的声音，不再往外出图。 　　姜秒凑近查找原因，第一反应是先打开上面的盖板，盖板看似是分离式的，但当她开启左边的板子，紧跟着右边的板子也受到牵连，向内侧倾斜。 　　接下来，姜秒眼睁睁看着她放在右边板子上的咖啡杯倒下，里面的咖啡尽数洒进机器里。 　　她当场傻眼。 　　有同事路过看到这幕，也跟着傻眼，接着围过来更多的同事，大家的表情不约而同。有人动了动嘴皮，但最终似乎有所顾忌，没有开口。 　　姜秒知道，她闯祸了。 第45章 　　程倩走过来, 看着已然不能继续工作的打印机，她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公司里能彩印A3纸的机子就这一台，而且文件明天就要用。 　　“怎么了？”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 　　众人格外熟悉这声音，自觉散开一条路, 让姜淮在走近看情况。 　　姜秒绷直了身体, 蜷起手心。 　　和她想象中一样，姜淮在眉峰凛冽, 面色十分难看, 带动周围的低气压，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姜秒自知，她犯了蠢到极致的错误, 她让姜淮在丢脸了。 　　姜淮在是何其注重形象的人, 不可否认他本身有卓越的能力，对内对外树有威严。而此刻, 姜秒与她的父亲是一对顶级反义词。 　　恐怕姜淮在会恨不得她不是他的女儿。 　　姜秒以为姜淮在会发怒，他会说“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会骂她“废物”。 　　然而想象中的暴风雨没有发生。 　　姜淮在极为平静地拿出解决方案：“给售后打电话，再把要打印的文件送去打印店。” 　　说完后, 他便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斥责，也没朝姜秒看一眼。 　　有时沉默比言语更有攻击力，就如此刻，姜秒无地自容，她感觉到的, 是姜淮在对她失望到极致, 还有同事们压在心底的嘲笑。 　　不需任何人说, 姜秒都觉得自己无用。 　　她人生第一次切实体会到挫败感，就是现在。 　　“好了，大家都回去工作吧，我联系售后。”程倩让大家散去，她看出姜秒的情绪不对，安慰了一句，“没事，以后注意点就行。” 　　姜秒的头顶被一片乌云覆住，压得她难以呼吸，胸口和喉咙处，像塞了大团东西似的，实在难受。 　　她离开这里，没有往工位的方向去，而是电梯间，她想找个地方独自静静。 　　程倩望向姜秒落寞的背影，心里默默轻叹。 　　姜秒没想好自己要去哪，只希望是没人的地方，走到电梯处时，她看到旁边的安全通道大门，便想也没想推门进去。 　　楼道里有窗，大理石地面和墙面上洒满暖阳，空间很敞亮。姜秒坐在楼梯上，目光往远处飘，心里止不住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她越想越难过。 　　难过的时候，自然想找人倾诉，姜秒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不是唐敏，而是凌简越。 　　她拨通了凌简越的号码。 　　此时凌简越正在公司里，前辈教他分析数据。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他刚准备拒接，看到屏幕上显示姜秒的名字，凌简越顿了一瞬，然后起身。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去到隔壁没人的会议室，按下接听键：“秒秒，发生什么事了？” 　　正常情况下，她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听见凌简越的声音，姜秒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全都压不住了，再开口时，她嗓音哽咽：“凌简越，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凌简越听。 　　“我害怕我爸会骂我，可他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却觉得更加难过。”姜秒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也许他觉得，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还有我的同事，他们面上不说，但心里肯定觉得我很没用。” 　　“我不想活在我爸的光环下，但我发现，我的确是没什么能力的人。”姜秒此时处于深深地自我怀疑中，“总之……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她把额头抵在膝盖上，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凌简越倚在窗边，举着手机，默默地听姜秒倾诉。他能感觉到此刻的她充满了无助，凌简越的情绪被她的难过牵动，他知道，姜秒的人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这件事对她打击极大。 　　半晌后，话筒里传来凌简越清冽的声音，不是安慰的话，而是讲起他自己。 　　“秒秒，我现在在的这家公司，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全部是国内外顶级金融大学的毕业生。如果不是依靠家里的关系，我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十分冷清。 　　姜秒的注意力被他的讲述吸引去。 　　凌简越接着道：“学习好是他们的优势，家境好是我的优势，可能别人心里会有对我的不屑，但我不在乎。” 　　“因为我今年才二十岁，三四年后，我一定会站到比他们高的位置上。” 　　姜秒屏住呼吸，她听出凌简越言语中夹杂的狂妄气，是他一贯的自信沉稳，他对要做的事稳操胜券。姜秒甚至可以想象出凌简越此时的表情，他眉峰凌厉，眸色幽暗且笃定，流露出他的野心。 　　凌简越这个人，好似不着调，实则将人生的舵盘掌握在手，游刃有余。 　　“秒秒，将来会有人评价我说‘他不过借着有利的家庭条件，乘风而上’，但不会有人说我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凌简越这辈子都不会让别人看低他。 　　哪方面都不行。 　　听到凌简越的这句话，姜秒缓缓抬起头，眼神没有着落点，身体里却有疯狂汹涌的澎湃。他骨子里是骄傲的人，姜秒也是，他们在某些方面极其相似。 　　都不想认输。 　　“我也才十九岁。”姜秒想到这点，心情舒朗许多，“我不会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毫无成长。” 　　现在的她的确缺少实力，但她肯定有一天会变得强大。 　　姜秒倏然卷起微笑，语气傲娇：“凌简越，我也会变得很厉害。” 　　她听见凌简越低声笑了，听筒里传来一声低哑的“嗯”。 　　姜秒发现，他很擅长循循善诱地引导她，从让她尝试相信爱情，到帮她疏解工作中的心结，像一束光照进她的生命里。 　　“凌简越。”她叫他。 　　“嗯？”凌简越挑起眉梢。 　　“谢谢你。” 　　讲出这几个字挺别扭，但这是姜秒此刻最想对他说的话。 　　“秒秒，感谢是光嘴上说说的吗？”凌简越语调玩味道。 　　姜秒想了下：“我请你吃大餐。” 　　“听起来没什么吸引力。”凌简越否决，主动出主意，“你之前答应过陪我一起看电影，就用这个当作感谢吧。” 　　他们上次去电影院看了部烂片，姜秒当时答应要给凌简越推荐几部好看的电影，陪他一起看。 　　“行。”姜秒说话算话。 　　“嗯，明天是周末，我去接你。”凌简越这才满意。 　　“好。” 　　晚上，姜秒回到家，沈清芸如往常问询她上班的情况，姜秒回答挺好的，没有提起白天发生的事。她上班以来，沈清芸只问与她有关的事，从来不提姜淮在。 　　姜秒感觉到，沈清芸的确在一点点放下这段感情。 　　姜淮在很晚才回来，姜秒没有与他打照面，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她怔了一阵。 　　周六，凌简越来接姜秒，目的地是他家。 　　路上，姜秒翻出手机里她收藏的电影，都是她看过以后觉得喜欢的影片，她挨个问凌简越看过没有。 　　结果，他大部分都没有看过。 　　“那你想看喜剧片、爱情片还是武打片？”姜秒接着问。 　　凌简越故意道：“我想看恐怖片。” 　　旁边沉默，姜秒滑动她的收藏界面，一部恐怖片都没有。 　　她不敢看。 　　“开玩笑的。”凌简越逗她，“我知道秒秒胆子小。” 　　姜秒抿紧嘴唇，没有反驳。其实是沈清芸和姜淮在不让她看恐怖片，她有次偷偷地打开一部鬼片，才看了个开头，她便浑身冒冷汗，连做了好几晚噩梦。 　　她总觉得这种情况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然。 　　最后凌简越拿定主意，看喜剧片。 　　到凌简越家后，保姆宋姨也在，凌简越作介绍：“宋姨，这是我女朋友，姜秒。” 　　“秒秒，这是宋姨。” 　　宋姨四十多岁，在凌简越家当了十几年保姆，知道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异性好友，还是第一次见他领女朋友回家。 　　“宋姨，您好。”姜秒礼貌打招呼。 　　“你好。”宋姨表示出亲和友好，“秒秒，你喜欢吃什么，晚上阿姨给你做。” 　　“宋姨，我不挑食，什么饭都爱吃。” 　　“那行，我看着发挥。” 　　她们客套了几句后，凌简越拉着姜秒上楼，推开其中一间房门。姜秒惊住，因为里面的布置完全参照私人影厅，有一面空白的墙面，正对面是一张舒软的大沙发，沙发下面铺着张羊毛地毯，旁边摆有一张简约风的茶几。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无其他摆设，而且窗帘是完全遮光的材质，房间里难分昼夜。 　　姜秒诧异：“凌简越，你该不会是为了看电影，专门布置的这房间吧？” 　　“反正又没什么难度。”凌简越拉着她进房间，“体验感应该不错。” 　　事实证明，舒适的观影环境，的确能带来更好的观影体验。房间空调温度适宜，凌简越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搭着沙发背，一手将姜秒搂在怀里。姜秒抱着袋薯片，不止自己吃，还喂给凌简越。 　　特别温馨又日常的互动方式。 　　电影是一部香港无厘头喜剧，上世纪末香港影片处于高产的鼎盛期，演员表演浮夸却不做作，台词频频出金句，而且电影脑洞很大，哪怕能猜得到结尾，也会被中间百折千回的过程吸引。 　　时隔几年，姜秒再次看这部电影，依然能笑得前仰后合，而且她还会去看凌简越的反应。他的笑点显然比姜秒高，即使再好笑的情节，他的笑容也是内敛且懒散的。 　　无论喜悲，凌简越的情绪大多都是淡淡的。 　　只是姜秒笑着回头看他时，他也会神色温润地看向她，然后揉一把她的头发，宠溺至极。电影看到后半部分，姜秒逐渐心猿意马，感官向身边的人偏移。 　　她窝在沙发里，衣摆略向上外翻，露出一小片细腰。刚好凌简越的手掌就放在姜秒腰际，说不上有意无意，他的手指总会碰触到她的腰，每一次轻轻掠过，都能带起姜秒的心颤。 第46章 　　电影片尾曲响起, 姜秒竟然有种“终于结束了”的感觉。 　　再然后，凌简越的手明目张胆伸进她衣摆里，掐住了她的腰，掌心灼灼, 姜秒止不住地瑟缩一下。 　　“凌……” 　　她还没叫完整他的名字, 凌简越已经欺身压上来，姜秒的后背彻底陷进沙发, 身前则是一副坚硬的身躯, 嘴唇和呼吸被他强势掠夺。 　　这是凌简越家，房间里光线幽暗，给予他们最大的舒适与安全感。或许因为这个原因, 凌简越吻得比之前都要放肆, 像要将姜秒攻城略地般。 　　如果姜秒真是一座城，她此时已然溃不成军。 　　她接受接下来会顺其自然发生的事, 偏偏凌简越还要狡猾地巧立名目，他的吻落在姜秒耳边，语气撩拨：“秒秒，你推荐的电影很好看，我得报答你。” 　　好一个狐狸的报恩。 　　凌简越不再克制自己, 做了早就想对姜秒做的事, 虽然没什么经验可言，但男人在这方面总能无师自通。 　　姜秒与他热烈相吻，她抱着凌简越，抚他的肩胛骨，耳边一声声厚重的喘.息。情意最浓之时, 她嗓子里溢出他的名字：“简越。” 　　向来不习惯这么亲昵地叫他。 　　她明显感觉凌简越僵了一瞬, 他的吻落在姜秒的锁骨上：“秒秒, 再叫一声。” 　　“简越。” 　　凌简越的气息喷薄而下，在她耳边哑哑地回应：“我在。” 　　姜秒骤然皱起眉头，黑暗中，她的瞳仁扩张了一圈。 　　随后，她的拳头落在凌简越肩上，嗔责道：“凌简越，你这不是报恩，是报复！” 　　“抱歉。” 　　姜秒天真以为凌简越是诚心道歉，然而下一刻便被打脸。 　　“我一定让你满意为止。”凌简越憋着笑意。 　　“你……”姜秒气结。 　　从沙发到地毯上，后来，姜秒的确相信，这是一件互相取悦的事。 　　愉悦至极。 　　周遭的旖旎未散尽，两人躺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姜秒周身疲惫酸软，头枕凌简越的胳膊歇息。凌简越将衣服盖在她身上，帮她梳理好散乱的长发，再次轻吻她脸颊。 　　两个人的呼吸节奏都还没完全恢复正常。 　　“凌简越，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姜秒刚才脑子里冒出这个问题。 　　“是。” 　　凌简越回想起他们初见的夜晚，姜秒略显狼狈地找他借火，还有她犀利地怼前男友，以及小巷中女孩孤独的身影，再到后面烧烤摊，两人一起喝酒。 　　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回放过数遍，依然心动。 　　“那天我从酒吧跟你到烧烤摊，本来想先和你要个联系方式，我们慢慢熟络，可后面听了你的爱情观后，我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凌简越第一次详细对姜秒讲起他当时的想法。 　　“为什么？”姜秒不解。 　　他温润地回答：“当时我在想，这个女孩长得漂亮，性格率真，家庭条件似乎也不错，怎么小小年纪，对爱情如此悲观？” 　　“我想给她爱情。”这是凌简越下意识的念头，所以他提出了那个赌约。 　　他不是救世主，但那天晚上，他想让一个女孩相信爱情。 　　姜秒没再说话，却转身抱紧凌简越。 　　她已经开始相信了。 　　晚上，宋姨做了一桌丰盛的佳肴，三个人根本吃不完。姜秒与凌简越相对而坐，在光线明亮的地方，姜秒不大敢与他有视线交织，否则马上便会想到下午发生的事。 　　她会脸红心跳，生怕被宋姨瞧出端倪，她感到羞臊。 　　凌简越秉持一贯的作风，凛然坦荡地屡屡望姜秒，眼里满含深情，并帮她夹菜。 　　饭菜很合姜秒的胃口，宋姨问起来时，姜秒赞不绝口，宋姨笑得合不拢嘴。 　　心情最好的人，反而是凌简越。 　　吃完饭，时间不早了，他送姜秒回家。在姜秒下车前，他又索了一记深吻。 　　姜秒今天消耗了不少体力，回家洗漱完便睡下。 　　有了凌简越的开导，加上度过美好愉快的周末，周一，姜秒满血复活，精力充沛地准备迎新一周工作。 　　早上她和姜淮在搭同一辆车去公司，姜淮在扫了眼姜秒，瞧见她精神气色佳，心里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程倩告诉他，说姜秒弄坏打印机后，她的情绪状态似乎很糟糕。姜淮在多少有些担心，眼下看来，自家姑娘到底心比天大。 　　而姜秒的想法是，她会记住教训，但不能活在过去，她会更加努力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哪怕做不好，努力也不会错。 　　程倩交代给姜秒的任务，姜秒自动把完成时间缩短一半，随着工作慢慢上手，她的效率也逐渐提高，偶尔自己主动加个班。 　　她的变化，程倩看在眼里，并将此告诉姜淮在。 　　“姜总，这几份合作商分析报告，都是姜秒写的，我觉得还不错。”程倩将姜秒的工作成果呈到姜淮在面前。 　　姜淮在饶有兴致地翻了几页，确实感到意外之喜。 　　她是有长进了。 　　“自从打印机的事之后，我感觉姜秒变了不少，她身上好像有种积极劲儿了。”程倩一直有留意姜秒。 　　姜淮在合上文件夹，耐心听程倩讲，表现出想多了解一些情况的模样。 　　他确是没想到。 　　“您知不知道，姜秒最近经常主动加班，我给她两天时间完成的工作，她一天就会完成。”程倩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 　　姜淮在下午经常要出去，与合作方洽谈完，顺便一起吃个晚饭。姜秒加班的事，他的确不了解。 　　他没有掩饰自己此时的惊讶神情。 　　他根本没想到姜秒能在这小一个月的时间，突破这样的觉悟。 　　“程倩，那你觉得，姜秒变化这么大的原因是什么？”姜淮在心里疑惑。 　　他毕竟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大概很难凭自己，在短时间内有这种成长。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对姜秒的了解也仅限于在公司。”程倩中肯道，“姜总，既然您关心她，不妨尝试亲自去找答案。” 　　“毕竟是亲人，总该多沟通。” 　　姜淮在长叹一口气，沧桑惆怅道：“有时越是亲近的人，越不知该怎么相处。” 　　程倩莞尔：“总要有人先往前迈一步。” 　　姜淮在沉默。 　　他今晚没有应酬，在公司待到了六点，心里揣着桩事。他假装往卫生间去，路过公共办公区，姜淮在看到加班的姜秒。 　　公司里的人基本都走光，只剩三五个人。姜秒坐在办公位前，上身前倾，头往电脑前贴，仔细核对报表上的数据，感觉眼睛干燥了，她便往里滴点眼药水。 　　姜淮在几乎想喊“你眼睛离电脑远点”，话到嘴边却忍住。 　　恍惚间，他眼前看到的，是十年前坐在书桌前的小女孩，姜淮在会耐心温和地一遍遍帮她纠正坐姿。 　　从孩童到成年，女儿像是瞬间在他眼前长大。 　　快七点的时候，姜秒终于把手头的事忙完，她释然地抬臂抻腰，接着麻利地关电脑，起身背包。 　　她刚把座椅推进桌下，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姜淮在，他的目光明显是朝这边望来。姜秒顿了一下，随后迅速收回视线，抬步往电梯间走。 　　姜淮在皱皱眉，跟了过去。 　　等电梯的时候，他先开口：“回家？” 　　姜秒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不自在地“哦”了声。 　　“一起吧，我也回。”姜淮在清了清嗓子，也觉得这样很别扭。 　　只是想打破僵局，总要有人先开口。 　　姜秒没说话，电梯上来之后，两人一起进去。她低着头看地板，电梯到达一层，她没下去，继续跟着姜淮在下到地下停车场。 　　省钱省力的顺风车，不坐白不坐。 　　回家的路上，司机小胡开车，父女俩坐在后排，车内依旧静默。路途走了过半，姜淮在冷不丁开口：“上班累不累？” 　　“姜总，我不累，我喜欢上班。”小胡以为是问他，不失讨好道。 　　气氛瞬间比刚才更死寂。 　　小胡石化。 　　姜秒本来也以为姜淮在是和小胡说话，随之觉察到不对劲，后知后觉地想，姜淮在是专门等她下班？ 　　意识到这点后，姜秒的心思别扭又奇怪。 　　一潭死水，被扰起涟漪。 　　直到回家，姜淮在没再挑话题，姜秒则保持望窗外的姿势，期间和凌简越发了几条微信。 　　打这之后，姜秒有几次加完班，都会“刚巧”遇到姜淮在，两人顺路一起回家。程倩之前说要带她出去学习，也兑现了承诺，加上姜淮在，他们三个一起。 　　有了更近距离的接触，可姜秒依然没找出姜淮在和程倩之间的问题。以前她远看这两人，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儿，反而现在跟在他们身边观察，姜秒竟不觉得有什么暧昧。 　　程倩过分优秀，她精通英语和德语，口语流利，与外宾攀谈时，涉及到大量偏门的专业词汇，姜秒根本听不懂，程倩却能应对自如。 　　很难不让人欣赏她。 　　姜秒完全对程倩改观，是在一次饭局上。 　　国内的某经销商经理临时约姜淮在吃饭，饭桌上可能会聊到内部合作细节。姜淮在当时脱不开身，让程倩代自己去，程倩觉得是个可以增长人情世故的机会，便叫上姜秒。 　　她们抵达饭店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五个人，其中有两名年纪偏大的男人是经理，一个李总，一个陈总，剩下三人则年轻些，是助理和司机。 　　在此之前，姜淮在已经提前打电话对陈总表达缺席的歉意，但两位经理此时面上仍显出不悦，并且没有遮掩的打算。 　　程倩之前与他们打过交道，知道对方气量狭隘，他们觉得姜淮在只派一个秘书过来，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尤其陈总这人好面儿，眼下把脸拉得老长。 　　姜秒只感觉对方不像好处的人，却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 　　“陈总，李总，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程倩摆出谦卑姿态，“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姜总的千金——姜秒。” 　　她将姜秒拉到前面：“姜小姐，这两位分别是李总，陈总。” 　　程倩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令姜秒乍然一懵，好在她反应还算快，打了个招呼：“李总，陈总，你们好。” 　　“姜总对今天不能亲自到场感到十分歉意，为了表达对二位的敬重，他特意让自家千金来和两位叔叔辈的人碰个面，也能让姜小姐和优秀的前辈多学习一下。”程倩展露适当的圆滑。 　　姜秒这下明白了，合着程倩拉她来当挡箭牌的？她开了眼界，平日里程倩聪慧得体，为人正派，想不到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作者有话说： 　　某情节省略万字左右…… 第47章 　　听罢程倩的话, 两位经理脸上的表情有了生动的变化，像是豁然开怀，发出浑厚的笑声，开始了虚伪的商业客套。 　　“姜总忙, 我们能理解, 派程秘书你来也一样，没想还把姜小姐请来, 这下整得我们多不好意思。” 　　“姜总器宇不凡, 果然这姜小姐也长得漂亮。” 　　…… 　　“您过奖了。”姜秒生硬地回复，她不擅长虚与委蛇。 　　程倩及时解围：“李总，陈总, 姜小姐还在念大学, 性格偏内敛，有不妥之处, 还请两位多担待。” 　　“哪里哪里，应该的。” 　　“快，姜小姐你请坐，程秘书，你也坐。” 　　李总和陈总热情招呼她们, 说白了, 商场上的人好面儿，尤其是一些职位不上不下的人，最喜欢摆谱。如今姜淮在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当然不会为难两个姑娘。 　　两位叔叔辈的人和姜秒搭话，都是些常规话题, 他们怎么问, 姜秒便怎么答。她从程倩恭敬的态度中推断, 这饭局上的人应该是姜淮在重要的合作伙伴。 　　虽然被利用，姜秒心里有点不爽，但还不至于生气。 　　饭桌上，李总和陈总的心情都不错，几杯酒下肚，敞开了和程倩聊合作的细节，包括眼下面临的问题和接下来的规划。姜秒假装认真在听，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觉得好无聊。 　　她能理解凌简越为什么不想继承家业了，做不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实在是折磨。 　　李总喝多了，说话有点大舌头，突然向姜秒敬酒：“姜小姐，我敬你一杯。” 　　姜秒刚要起身，被一旁的程倩抢先，程倩护着她：“李总，我替姜小姐喝。” 　　未免李总觉得被驳了面，程倩搭上笑脸：“李总，这姜小姐怎么说都是我未来的老板，您就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 　　果然，听她这么说完，李总堆满笑意：“好，好！” 　　姜秒莫名有点佩服程倩，因为在她的固有印象中，往往精于圆滑世故的人，本身并没多少能力，而程倩的优秀有目共睹，她却可以在任意场合得心应手，能屈能伸。 　　她很复杂，但这复杂不是贬义词。 　　酒过三巡后，话题越来越随意。 　　“程秘书，你谈男朋友没？”陈总问。 　　姜秒下意识提起注意力，她对这个话题尤为敏感。 　　程倩微笑道：“陈总，我和您说过，我是单身主.义者，我志在事业。” 　　是不是？姜秒怀疑地把目光转向她，程倩的眸光明朗，笑容坦然而平和，不像是随口胡说。 　　“真的啊？我上次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在开玩笑。”陈总爽朗地笑了几声，又惋惜摇头，“小程，你这么漂亮，不谈恋爱多可惜。” 　　程倩不假思索道：“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 　　桌上静谧了两秒，随即陈总赞赏地鼓起掌：“小程，说得好啊，我这真羡慕姜总，他身边能有你这样优秀的秘书。” 　　这一刻，姜秒由衷承认，程倩拥有极其强大的个人魅力，包括学识，性格，三观等等。 　　或许她开始相信程倩和姜淮在之间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只是想到姜淮在身边每天跟随着这样优秀的女性，姜秒万分心酸。 　　为沈清芸心酸。 　　结束饭局后，从酒店出来，程倩没有去路边打车：“姜秒，我想走一走，你要一起吗？” 　　姜秒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单身主.义？”她第一次主动对程倩表示好奇。 　　“当然。”程倩的神色是骄傲的，语气潇洒恣意，“我不需要男人。”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妈一手将我带大，生活上没差过我什么，而且我妈过得也挺开心。”程倩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就想活成我妈那样。” 　　此时，程倩收敛起她的成熟稳重，说话语气欢脱得像个孩子。 　　姜秒惊诧，虽然她以前不相信爱情，但也从来没想过不结婚，可能她骨子里认为，至少该遵从大多数人的人生轨迹。 　　而程倩用自身阐释出——人生有无限可能。 　　姜秒这才发觉，她之前对程倩的敌意属实是幼稚。 　　强大的自责感袭来，让姜秒忍不住开口：“程倩，抱歉。” 　　“干嘛突然道歉？” 　　“我之前以为你和我爸……”姜秒没好意思往下说。 　　程倩愣住，随后大笑不止，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她笑得气短：“拜托，怎么可能！” 　　姜秒腹诽：怎么不可能。 　　她跟踪姜淮在的时候，的确觉得两人很亲近。 　　“姜秒，我对姜总的感情只有敬重，而姜总是有照顾我一些，但都是有原因的。”程倩笑完之后，俨然认真道。 　　她给姜秒讲了一件事。 　　程倩之前在一家外企上班，风光体面且待遇优渥，她之所以会辞职，是因为被上司性.骚扰。对方一次比一次过分，程倩收集了一些证据举报给公司，但公司选择包庇小人，程倩也尝试过找媒体，最后却都被打压下来。 　　她一气之下辞职，受前公司上司的恶意报复，程倩在面试新工作时屡屡碰壁。后来她遇到姜淮在，她完美的履历引起姜淮在的注意，他亲自面了程倩的复试，他问程倩从前公司辞职的原因，程倩如实交代。 　　饱尝人情冷暖之后，程倩已然不敢抱太大希望，结果却收获意外之喜，姜淮在甚至免了她的试用期，直接让她转正。不止这样，姜淮在还动用了自己的关系，让程倩的前上司遭遇事业重创，帮她出了口恶气。 　　程倩对姜淮在心怀感激，用全力工作作为回报。 　　听完这个故事后，姜秒久久沉默。 　　“姜秒，我问姜总他为什么要帮我，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程倩再次开口。 　　“怎么回答的？” 　　“姜总说，因为他有一个女儿，所以将心比心，同样不想别人家的女儿受到伤害。”程倩回忆起这句话时，眼里隐含泪光，“姜秒，你父亲很爱你。” 　　姜秒踩着地上的砖格子走路，脚步逐渐变慢，眼眶渡了一圈红。 　　她回想起和姜淮在大吵的那一架，以及近来姜淮在若有似无的示好，鼻子和喉间酸酸的。 　　姜秒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难过得想哭，可心里又有千簇烟花齐放，锣鼓喧天。 　　次日姜秒和姜淮在一起吃饭、上班时，她紧张又心虚，举手投足都不自在。姜淮在并不知道姜秒的内心波动，如常沉着面色。 　　姜秒居然能从他这副神色中睨出一丝和蔼。 　　下班以后，凌简越来接她，姜秒当即和他分享了这件事。 　　“凌简越，我爸没有出.轨，而且他还做了件特别正义的事。”姜秒激动道。 　　凌简越淡笑着问她：“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没错！”姜秒承认，又讲起了程倩，“我现在特别佩服她，她简直是我所认识女性中的天花板。” 　　姜秒讲起程倩的事迹，语气中不无赞赏。凌简越在旁边开车，耳边是她绘声绘色的叙述，他嘴角漾开笑意。 　　“你笑什么呢？”姜秒不觉得有笑点。 　　“没什么。” 　　凌简越不好直说，他在笑姜秒的鲁莽可爱，她会给自己树立假想敌，然后推翻，进而发现对方是和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人。 　　她当初就是这么对他的。 　　像个不成熟的小朋友。 　　“我来上这个班，真是上对了！今晚我回去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姜秒在盘算，昨天她心里混乱，还没来得及和沈清芸讲这事。 　　看她高兴，凌简越的心情自然也好。 　　两人吃饭的时候，刚巧唐敏给姜秒发来视频，姜秒便把路上和凌简越讲的话，又给唐敏讲了一遍，分享自己的喜悦。 　　唐敏替她高兴：“秒秒，我一直都觉得你爸不是那种花心的人。” 　　姜秒：“谁让他都不知道解释一下，害我和我妈误会了这么久。” 　　唐敏：“把误会解开就好。” 　　姜秒：“敏敏，你们也放暑假了吧？” 　　唐敏：“嗯，我现在跟着导师做项目，和平时上课差别不大。” 　　她和姜秒吐槽最近忙成狗的生活：“太烦躁了，秒秒，我就盼着你赶快来找我玩。” 　　姜秒：“再有半个多月吧，到时候我和凌简越一起飞过去找你！” 　　她的目光往上挪动，望向坐在对面的凌简越，他一直在看她聊天，视线交织，他唇角勾起笑。 　　姜秒片刻失神，沉溺在他深情的眸色中，心动不止。 　　“秒秒。”唐敏伸手在摄像头前晃了晃。 　　姜秒陡然一个机灵，恶趣味地想给凌简越制造个“惊喜”，看他的反应如何。 　　姜秒突然起身，幸灾乐祸对唐敏道：“敏敏，下面进入收费内容，让你看看我的大帅比男朋友。” 　　唐敏：“好啊！” 　　面对姜秒的出其不意，凌简越稳如泰山，待姜秒在他旁边坐下，他自然地揽过她肩膀，然后不疾不徐地扫向屏幕。 　　屏幕上是一个齐肩短发，面容秀丽的女孩，凌简越打招呼：“你好。” 　　唐敏招手：“你好，凌简越。” 　　凌简越：“秒秒经常提起你，我今天才有幸见到本人。” 　　唐敏：“秒秒之前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过生日那张，拍得不错。” 　　姜秒捂住脸：“干嘛提这个！” 　　“谢谢。”凌简越回复唐敏，却在垂眸看旁边的女孩，满眼柔情。 　　唐敏：“我不打扰你俩恩爱了，秒秒，凌简越，咱们芝加哥见。” 　　凌简越：“好，芝加哥见。” 　　挂断视频后，凌简越故意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给姜秒看：“她说的是这张照片吧？” 　　姜秒羞得瞋他：“凌简越，你很无聊！” 　　打闹了几下，姜秒打开自拍模式：“凌简越，我们拍张合照吧。” 　　恋爱以来，他们的合照拢共不超过五张。 　　凌简越配合她拍了几张合照，其中有一张，姜秒特别满意，她为此专门发了条朋友圈。既然在谈恋爱，她偶尔想大方秀个“恩爱”。 　　几分钟后，姜秒看到凌简越发了和她一样的朋友圈，她被甜到了。 第48章 　　回家的路上, 姜秒翻看大家的评论。 　　唐敏：【大家快看，这是秒秒的大帅比男朋友！】 　　卫哲：【@唐敏，那我呢？】 　　唐敏：【@卫哲，你是我的最爱！】 　　姜秒：【@唐敏@卫哲, 你俩真够秀儿的。】 　　…… 　　苏子瑜：【秒秒, 好久不见，想你啦！】 　　唐星俊：【这狗粮我先吃为敬。】 　　裴凯：【来自单身狗的凝视。】 　　何璐：【绝配, 锁死。】 　　…… 　　看到凌简越朋友们的回复, 姜秒马上能联想到热热闹闹的氛围感。 　　迟灿：【浪子终回头。】 　　杭小竹：【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 　　姜秒：等等，画风好像不对了。 　　车在姜秒家门前停下, 凌简越挂好停车挡, 侧过半边身子，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指尖漫不经心地抬起，落下，如此往复。 　　“怎么了？”姜秒觉得他有话要说。 　　“秒秒，周末一起看个电影？”凌简越的语气疏散冷清，换做别人, 听不出这其中的暗示意味。 　　姜秒羞红脸, 戳穿他：“凌简越，我看你动机不纯！” 　　凌简越并不否认，用更加暧昧的语调道：“秒秒，那我就直说吧，我想……” 　　“打住！”姜秒赶忙阻断他的话, “凌简越, 你不知羞的！” 　　“我想和我女朋友增进感情, 有什么好羞的？”凌简越眉梢轻挑，故意问姜秒，“秒秒，你不喜欢吗？” 　　说完，他煞有介事地等她回答，眉目间略带轻佻。 　　明知他在犯浑，姜秒仍是被撩得心寸大乱，她打开车门落荒而逃：“我要回家了！” 　　凌简越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愉悦，没有拦她，就此打住。 　　姜秒没走两步，回头朝他喊了声：“周末我要看动漫！” 　　说完，她嚣张地一甩头，进了自家大门。 　　她是喜欢的。 　　凌简越顿了须臾，然后坐在车里笑了好一会儿。 　　姜秒进家先换鞋，她看见姜淮在今早穿的鞋，此刻规整地摆在鞋柜里。客厅里只有沈清芸，姜淮在应该在书房。 　　“妈，我回来了。” 　　“秒秒，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沈清芸看见她发的朋友圈，顺口评价，“小伙子挺帅的。” 　　姜秒听到“小伙子”三个字，险些趔趄，凌简越和这三个字格格不入。 　　“妈，我要跟你说件事。”姜秒当下急于想告诉沈清芸，姜淮在没出.轨。 　　“什么事？”沈清芸看着旁边刚坐下的女儿。 　　姜秒瞥了眼楼上，接着放低声音：“妈，根据我这一个月的观察发现，我爸和他秘书两人之间真没什么。” 　　出乎意料，沈清芸的面色极为平静，她只是“哦”了一声，仿佛与自己无关。 　　姜秒一怔：“妈，你不高兴吗？” 　　沈清芸的情绪的确不受波动，因为她知道关键原因不在于此：“秒秒，无论如何，我和你爸的婚姻确实出了问题。” 　　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冷静，逐渐想明白：就算姜淮在没有出.轨，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很难和好如初。 　　姜秒顿时发觉，是自己本末倒置了，而沈清芸说得没错。 　　在姜秒对姜淮在发生改观的同时，沈清芸变得越来越清醒。这是姜秒当初所希望的，但此时她却产生一种失落感。 　　她们没再继续关于姜淮在的话题，沈清芸在手机上翻出自己最近收藏的衣服、首饰链接，问姜秒哪件好看。姜秒给出意见后，沈清芸眉梢带喜道：“不愧是我姑娘，眼光随我。” 　　姜秒的笑多少有几分牵强，心里怅然若失。 　　楼上书房，姜淮在盯着姜秒发的朋友圈，面部神情紧绷。 　　照片中的男人，眉峰凌厉，目光清淡，唇边勾起一抹笑，有种玩世不恭的痞态。相较之下，旁边的姜秒满脸映着幸福，笑容纯真，正是陷入爱情中的模样。 　　姜淮在混迹商场多年，眼皮下辗转过不计其数形色各异的人，早在潜移默化中练就看人的本领。往往仅凭一面，甚至是一张照片，他便能对对方做出八九不离十的判断。 　　姜淮在看完这张照片就一个感觉：两人不合适。 　　女儿降不住这种男人。 　　最近几天，姜淮在总是不自意地想起这件事，开会时也在走神，身体里像横亘了一条鱼骨，令人不舒服。 　　他和姜秒同坐在车后排时，姜淮在几番欲开口问她男朋友的事，最后怕自己忍不住语气生硬，再度激起女儿的抵触心理，只得作罢。 　　姜淮在深有感触，最难的不是当老板，是难扮演好丈夫、父亲的角色。 　　这天下午五点多，姜淮在的老朋友们攒了个饭局，他从公司出发。 　　小胡开车驶出地下车库，看见路边停着的某辆车，小胡顺嘴说了句：“秒秒的男朋友又来接她了。” 　　原本靠在座椅上阖眼小憩的姜淮在，蓦然睁开眼，往前探了探身子，目光扫视窗外：“哪个？” 　　“姜总，就那辆黑色揽胜。”小胡忙指给老板看，“您看那车牌，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姜淮在望向那车牌，的确，本市的有钱人多了去，但这种稀有的清一色同号车牌，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 　　小胡见老板感兴趣，就着多说了几句：“姜总，我见过秒秒那男朋友，人长得很英俊，秒秒有眼光。” 　　萦绕在姜淮在心上的愁云，浓上加浓。 　　“停车。” 　　小胡先是一惊，随即领会老板的意思，连忙打方向盘，把车停在那辆揽胜前面。 　　揽胜的主驾驶位开着车窗，凌简越将手肘搭在上面，烟雾往外弥散，远处夕阳西沉，余晖洒过来，衬得他整个人慵懒倦怠。他看了眼时间，不出意外，至少还要十几分钟，姜秒才能下来。 　　接着，凌简越看见，前面刚停下一辆车，随即从那辆车上走下一位中年男士，男士气质不俗，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凌简越如有所感，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姜淮在看见他的那刻，几不可察地皱眉，对方那浪.荡公子哥的气质比照片中更甚。姜淮在见怪不怪，家境优渥，顶着张帅脸的小年轻，没几个不是这样。 　　在姜淮在的印象中，姜秒并不喜欢这种类型。 　　“你在等姜秒？”谨慎起见，姜淮在先与他确认。 　　与此同时，凌简越立即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调整了一下姿态，礼貌道：“是的。” 　　他准备下车，姜淮在抬手示意不用，他径直绕去副驾坐进车里。 　　开着车窗，车里的气压仍然在直线降低，凌简越先开口：“您是姜秒的父亲吧？” 　　“嗯。” 　　“您好，我是姜秒的男朋友，凌简越。” 　　凌简越能感觉到姜淮在对他不大满意，原因不难猜测，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不符合大多数父亲对女儿男朋友的标准。 　　两人在姜秒不知情的状况下相见，气氛微妙，但凌简越从情绪到外在表现，都是淡定的。 　　“你好。”姜淮在勉强压住心底的不快，问道，“你们交往多久了？” 　　说实话恐怕会令姜秒难堪，凌简越便从他生日那天开始算：“两个月左右。” 　　“家里是做什么的？”姜淮在仿佛在例行盘问。 　　凌简越不介意：“做港口生意。” 　　接下来不用姜淮在开口，他主动交代：“我比秒秒大一岁，在商大念财经专业，将来有意向从事相关行业的工作，目前正在一家金融企业实习。” 　　他讲话逻辑清晰，井然有序，既交代了基本情况，也隐晦地传达出——他并非不务正业，对未来毫无规划的人。 　　姜淮在再次正眼打量他，他是和姜秒同辈的人，按理身上难免该有青涩浮躁的年轻气，可凌简越没有，反而给姜淮在造成一种错觉，他们像在洽谈公事。 　　刚刚他抽烟时还有种轻浮感，此刻被完美掩去。 　　或许，姜淮在可以猜到，姜秒在工作中的成长，也免不了有眼前这位的功劳。 　　姜淮在的情绪极其复杂。 　　“我很喜欢姜秒，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在和她交往。”凌简越表态。 　　他既然明白对方的顾忌，便有话直说。 　　姜淮在倒没觉得他说虚话，只是朝着另一种方向担心：“我们家秒秒，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让我和他妈惯坏了，秒秒性格上的缺点，你知道吧？” 　　“嗯，她性格比较急，有时候会冲动行事。”凌简越坦诚，“我不觉得这是缺点，她会随着阅历的增加，自然而然改变。” 　　末了，他补充一句：“不改变也没关系。” 　　他真的不介意。 　　“你说的是其一，而其二才是最主要的。”姜淮在声音平稳，夹杂着沧桑，“秒秒的性格很倔，与人闹别扭之后，从来都是别人先和她服软。” 　　包括姜淮在。 　　姜秒从小到大都是，纵然她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也难免与朋友、家人之间产生矛盾，但无一例外，她从来不会先低头示好。 　　所以姜秒身边的朋友少，是有原因的。 　　“秒秒需要的，是一个能一辈子对她服软的男人。”姜淮在把话挑明。 　　对于性格温顺的男人而言，和姜秒美满和睦地度过一生，是件不难的事。但姜淮在看得出，凌简越内里是傲骨，并不总能有耐心去哄女孩。 　　如果说刚刚凌简越和姜淮在两人的隐形对峙维持平衡，那么在姜淮在说完这句话后，凌简越这边的气场弱了几分。 　　他无法反驳，也无法承诺。 　　事实如此，从他认识姜秒到现在，之前两人产生过种种矛盾，凌简越虽然谈不上卑微服软，但都是他先主动去化解矛盾。 　　姜秒一次都不肯示弱。 　　凌简越非常喜欢姜秒，但自问能不能一辈子对她服软，他觉得大抵很难做到。 　　所以他不能对姜淮在承诺。 　　他面上的情绪沉了几分。 　　“相爱容易相守难，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姜淮在惆怅地想起沈清芸，“热恋的时候，你侬我侬，什么都好说，可浓烈的感情总有淡去的时候，如果两个人不合适，后期双方都会很疲惫。” 　　姜淮在看来，凌简越和姜秒的感情很是薄弱，是一种缺乏根基的虚幻美好，用不了多久就会出问题。 　　凌简越舔了下后牙槽，他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想太多。 　　姜淮在点到为止：“我不会干涉你们的感情，我只有一个要求。”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不要伤害她。” 　　“不会。”这次凌简越答应得痛快。 　　他想象不出任何一种情况，他会去做伤害姜秒的事，哪怕分手也不会。 　　姜淮在下车，一分钟后，凌简越前面的车开走。 　　他烦躁地揉了下头发，拿起烟盒往外磕出一支烟，还不等点着，他看见姜秒笑吟吟地走来，又把嘴里叼着的烟放回去。 第49章 　　姜秒当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 刚坐进车里，她便像往常一样，说话透着活泼：“凌简越，我们等会儿去吃什么？” 　　凌简越收敛起躁意, 弯了弯唇：“去上次那家湘菜馆怎么样, 你不是喜欢吃？” 　　“好啊。”姜秒一口应下。 　　她心思单纯，加上凌简越向来情绪寡淡, 所以她丝毫没觉察到异常。 　　不过吃饭的时候, 凌简越主动提起碰到姜淮在的事，他想姜秒早晚都会知道。 　　“天呐！我爸主动去找的你？”姜秒惊得手里筷子都落了，她实在想不到姜淮在能干出这种事。 　　凌简越笑笑, 帮她拿了双新筷子。 　　“那你俩都聊什么了？”姜秒有点紧张。 　　“你爸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 　　凌简越把前半部分的对话给姜秒叙述了一遍, 但后面从服软的话题开始，他就打住了。无论是他还是姜淮在, 都不会想让姜秒知道这段带有硝.烟意味的对话。 　　姜秒乐乐呵呵：“稀奇，我爸居然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看得出，他很关心你。”凌简越平淡道。 　　“我发现我爸这人就是太端着了，他关心我，可是又不大大方方地表现在明面……”姜秒絮絮叨叨, 情绪是高兴的。 　　她似乎明白, 姜淮在的父爱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含蓄的表达方式。 　　凌简越心不在焉。 　　吃完饭，他把姜秒送回家。 　　“秒秒，回去早点休息。”他叮嘱道。 　　姜秒看着他，迟迟没有要下车的动作。 　　“怎么了？”凌简越问。 　　“凌简越,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姜秒假装生气地嘟了下嘴。 　　他们每次分开前, 他都会吻她的。 　　眼前姑娘抿着笑, 水灵的眼珠转来转去，显露羞怯的可爱。凌简越马上反应过来，心脏一颤，脉搏跟着加速。他解开安全带，上身探过中控区，手垫在姜秒的后脑勺上，将她压在车门上深吻。 　　五分钟后，车内是两人短促的呼吸声。 　　姜秒脸颊滚烫，她迎着冷气降温，等自己的状态恢复得差不多正常，她才下车：“凌简越，那我回去了。” 　　“好。” 　　直到姜秒进了家，凌简越的车还没开走，他慢吞吞抽了支烟，缓解燥火。这种燥，有接吻后的不满足，还有对那段话的憋闷。 　　想起姜淮在后来说的话，凌简越的眼中镀了层层寒意。 　　- 　　姜秒以为，姜淮在会和她提见过凌简越的事，可第二天两人一起搭车去公司，仍和平常一样，彼此沉默。 　　姜秒默默地想，她这性格绝对是随姜淮在更多。 　　八月初的天气，闷燥难耐，人走来路上，呼吸的都是地面反升的热浪。姜秒之前每周中午还有两三天愿意跑出去吃饭，最近她是完全不想下楼了，每天吃公司订的盒饭。 　　坐在工位上吃午饭的时候，姜秒听到同事们吐槽。 　　“又是回锅肉和糖醋排骨！” 　　“你们不觉得，这两道菜最近在公司出现的次数过于频繁了吗？” 　　“按理说餐标超了是好事，但我宁愿吃点素菜。”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回锅肉和糖醋排骨是姜秒最爱吃的菜，百吃不厌那种。她记得，姜淮在只会做三四道菜，有沈清芸爱吃的醋熘鳜鱼，还有姜秒爱吃的这两样。 　　姜淮在第一次做成糖醋排骨时，他兴奋地眉毛上扬，催着姜秒尝尝他的手艺。姜秒到现在都能想起，姜淮在当时期待和忐忑的表情，目光里满是慈爱。 　　姜秒忽然就吞不下嘴里的饭了，如鲠在喉。 　　后来她趴在桌上假装睡觉，胳膊处落下一小片潮湿的水痕。 　　平常不会刻意去回想从前的事，但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也许起源于别人随口的一句话，也许受到某个物件的触发，往事突然侵袭而来。如潮如涌，难以抵挡，最后彻底将人淹没。 　　里面的人却不会溺亡，而是在狂浪中清醒。 　　姜秒不想继续和姜淮在冷战了。 　　傍晚，姜秒加了半小时班，把手头的工作收尾。她去姜淮在的办公室门口瞄了一眼，看到他还在公司，姜秒便坐在一旁玩手机等他。 　　姜淮在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她坐在秘书的位置上，他不由一怔，下意识问：“你在这做什么？” 　　“看能不能蹭个车。”姜秒答话的时候，仍在低头看手机。 　　姜淮在滞了几秒后，返回办公室拿了份文件，再出来时，他甩出两个字：“走吧。” 　　姜秒收起手机，跟在他后面，一起朝电梯走去。她偷偷端详姜淮在的背影，四十好几的男人，脊背依然挺拔，满头乌发，不见沧桑，可姜秒在他身上看到了疲态。 　　父母的这段感情中，沈清芸处于劣势，所以姜秒总偏袒母亲，站在母亲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去揣测姜淮在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姜秒很久未见过他真正爽朗的开怀大笑。 　　是否，在婚姻中，姜淮在也有某种程度的委曲求全？ 　　回家的路上，车里如往常寂静，起初司机小胡不适应这种气氛，总觉坐如针毡，如今也习以为常。 　　姜淮在面上沉着板正，心里却不宁静，姜秒今天会主动等他，算是一种友好表态，着实让姜淮在有点激动。 　　他思忖着，找什么样的话题聊，才不会突兀尴尬。 　　姜秒陡然开口，把姜淮在和小胡都惊着。 　　“以后中午饭别总订回锅肉和糖醋排骨了，大家都吃腻了。”姜秒顿了下，音调减弱，“我也吃腻了。” 　　一句话，把姜淮在藏在暗处的关心戳破，车里的空气动荡焦灼。 　　小胡从后视镜里瞅了姜淮在好几眼，他都跟着莫名紧张。 　　姜淮在蓦然笑了，眼尾叠起细纹，顺着姜秒的话往下问：“那你想吃什么？” 　　自然而然的语气，不显局促。姜淮在也在摸索，和女儿相处更恰当的方式。 　　姜秒低着头，晃了晃腿，回答不过脑子：“牛排。” 　　有些撒娇意味，就像小时候，她从来想要什么就直接告诉姜淮在，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 　　旁边传来低声笑，姜秒斜着目光看去，姜淮在神色豁然，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都显露出愉悦。 　　姜秒伸手勾了勾鼻尖，自己也笑了。 　　小胡也跟着憨笑。 　　姜淮在并没有给出明确回答，但第二天中午，姜秒真的吃到了牛排。 　　公司里炸锅。 　　“我去，这外卖不会是送错了吧？牛排耶！” 　　“我刚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餐厅的西冷牛排意面套餐差不多要二百元一份！” 　　“那今天全公司的午饭岂不是要花大几千？” 　　“我有点慌儿，你们说这是不是散伙饭呀？” 　　“呸呸呸。” 　　…… 　　姜秒笑得噎住，连忙顺了口水。 　　再和姜淮在同乘一辆车时，她忍不住把同事们的话转给姜淮在，然后得便宜卖乖道：“你这种行为就是败家。” 　　迈出第一步以后，姜秒再和姜淮在交流，就要自然一些了。 　　“这是员工福利。”姜淮在冠冕堂皇。 　　“那是不是天天都能有这种福利？”姜秒和他贫。 　　姜淮在笑：“在你开学之前，应该没问题。” 　　姜秒内心震颤，感受到了传说中的“霸总”存在，想当年姜淮在用这种方式追求沈清芸，难怪迅速虏获少女的芳心。 　　“还是别了，我每天多吃点蔬菜好，健康。”姜淮在不心疼钱，姜秒心疼。 　　父女俩的关系就此破冰，每天上班的路途不再沉默，姜秒和姜淮在的共同话题不多，一般就围绕着公司的事聊几句。看似寡淡，实际上每次都将亲人间的感情更加拉近。 　　这天傍晚下班，姜秒搭姜淮在的车回家。 　　“你那个男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姜淮在第一次聊起凌简越。 　　姜秒不大习惯，分别和沈清芸还有姜淮在聊男朋友的事，是两种感觉。她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我们在烧烤摊上认识的，互留了联系方式，再慢慢了解对方。” 　　“讲讲看，你喜欢他哪方面？”姜淮在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生硬，他能看出女儿很喜欢凌简越。 　　姜秒头朝窗外，无意识地用手去抠车窗按钮，她喜欢凌简越的全部，但这种回答过于笼统，姜秒想让姜淮在了解，凌简越是个很好的人。 　　她怕姜淮在不喜欢凌简越。 　　“凌简越这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不着调，他靠谱，细心，坦诚，他对朋友讲义气，对我从来不说谎，而且还会包容我的任性。”姜秒记着凌简越所有的好。 　　“他成熟稳重，擅长开导人，我之前灰心丧意的时候，就是他把我拉出来的。”姜秒讲起这些，满心温暖。 　　姜淮在望向她，情绪复杂。她脸上的表情，正是处于热恋期的欢喜，在这个阶段，自然觉得对方哪点都好。姜淮在盼女儿能感情幸福，但接触过凌简越之后，他没办法不担心。 　　那是个过分理智，而且骨子里带着戾气的男人。 　　“他没有缺点吗？”姜淮在故意问女儿。 　　姜秒想了想，嘴角笑开：“凌简越学习不好。” 　　看她一副小女孩的天真样，姜淮在无奈。 　　“爸，你觉得他怎么样？”换姜秒问。 　　“还行。”姜淮在不好多说，未免女儿有心理负担。 　　姜秒不满地撇撇嘴，觉得这个回答有敷衍的意味，但她不作多想，靠在后排望着窗外发呆。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有父母对她的爱，有甜蜜的恋情，有事做，有期待，一切都很完满。 　　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车来人往，热闹也拥挤。姜秒每天上下班的途中，都能看到形色各异的生活情景：头盔上戴着竹蜻蜓的外卖员，坐在电动车后面吃辣条的小朋友，一群穿校服骑单车的少男少女…… 　　这世界包容了太多有趣的灵魂。 第50章 　　后排开着车窗, 姜秒迎面吹风，继续观察这烟火气息十足的城市。 　　“——嘭——” 　　巨大的一声碰撞。 　　车流经过行人路口时，其他车辆放慢速度，有一辆中型货车却没有减速, 似乎想趁行人没往过走之前冲过路口, 结果突然从盲区冲出一辆电动车，两车相撞。 　　货车将电动车撞倒之后, 没来得及刹住, 从骑行者的身上碾压过去。 　　鲜血汨汨流淌到地上。 　　事发突然，而姜秒目睹了整个过程，一霎那, 她脑中迅速闪过几个画面：车祸, 暗巷，狗…… 　　姜秒静止了片刻, 随后头痛欲裂，她抱头尖叫：“——啊——” 　　和之前的应激反应一样，她身子止不住地发颤，跟着冒冷汗。她闭上眼睛，眼前一片血红, 模模糊糊映出某些场景, 拉扯着她脑子里的神经。 　　姜淮在陡然悬起心脏，本能地将姜秒护在怀里，轻拍她后背，不住道：“秒秒，别怕, 爸爸在这……” 　　他的声音里带有慌张。 　　这声音似乎穿透时空, 在姜秒脑中起了连锁反应, 她猛然忆起一幕：当时她眼前天旋地转，失去意识之前，看到姜淮在红着眼来抱她，也是喊着“秒秒别怕”。 　　姜淮在感觉到怀里的女儿抖得厉害，她正处于某种巨大的恐慌中，姜淮在着急地催促小胡：“赶快离开这里。” 　　小胡被姜秒的反应吓到，随即也能理解，小姑娘估计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等路上行人都过去后，小胡赶忙驶离这片地方。 　　姜秒吓哭了，嚎啕大哭，不仅因为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而且她脑中闪现过的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才真正加剧她的恐惧。 　　她无法将那些画面完整相连，但她身体里带有情绪记忆，姜秒恍惚觉得，之前她好像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当时她也在痛哭。 　　听着女儿的哭声，姜淮在心痛不已。 　　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车开到家门口，姜秒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姜淮在直接把她从车上抱进家，鞋也顾不上换，让姜秒坐在沙发上。 　　姜秒的脸上泪水纵横，哭得眼睫毛都花了，她两眼空洞，像丢了魂儿一样。 　　沈清芸见到她这样，吓了大跳，忙问姜淮在：“秒秒怎么了？” 　　姜淮在紧锁眉头，满脸愁容地回答：“她看见一起车祸。” 　　不用再多说什么，沈清芸已经明白了实际情况，她搂住一旁的女儿，安抚道：“秒秒，咱们现在已经回家了，很安全，爸爸妈妈都在。” 　　沈清芸的语气像波澜的水面，努力克制也没办法保持平稳。 　　她心里有巨大的恐慌和担忧。 　　熟悉的环境和最亲的人，的确让姜秒动荡的情绪逐渐缓和，但她整个人显得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沈清芸和姜淮在坐在她左右，皆是面带忧色。 　　半晌，姜秒才幽幽吐出一句：“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她脑中再次浮现那个血腥的情景，忍不住又一阵寒颤。 　　“不一定，也许还能抢救回来，没那么糟糕。”姜淮在不得已说谎，“秒秒，你不要再想刚才的事了，我们来聊聊天。” 　　姜秒一动不动，连目光都没变过，话音孱弱缓慢：“为什么我脑子里会出现奇怪的画面？” 　　若隐若现，她再回想，画面已经变得不真切。 　　“什么画面？”沈清芸问完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我以前好像也见过一起车祸。”姜秒说话没有力气，处于惊魂甫定的状态。 　　她眨了眨眼，泪珠滚落，哽咽说：“我觉得心里很难过。” 　　沈清芸蓦然红了眼，把头偏开，不忍再看女儿。 　　姜淮在胸口压着一股沉重之气，温声对姜秒道：“秒秒，不要再想有的没的，这几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公司先不用去了。” 　　姜秒没有反应，脑子迟钝地运转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是该好好休息几天。 　　她真的吓坏了。 　　沈清芸没心情做晚饭，直接点了外卖，饭桌上的三个人各揣心事，谁都没有胃口，那外卖吃了不到五分之一。 　　“我上楼休息会儿。”姜秒起身放下筷子。 　　“秒秒。”沈清芸突然叫住她，“晚上妈妈陪你一起睡吧。” 　　恐怕姜秒晚上十有八.九要做噩梦。 　　“嗯。”姜秒没有拒绝，然后拖着沉重的身体上楼。 　　等她回房间后，沈清芸放下筷子，双手掩住通红的眼，肩膀从微颤到剧烈抖动。 　　姜淮在把手搭在她肩上，安抚她的情绪，可自己同样不好受。 　　姜秒坐在地毯上，缩在床边和斗柜之间的角落，她觉得这样很有安全感。屋里是夏天的温度，姜秒却觉得冷，以至于她打开了空调的暖风。 　　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开始认真回想，那些琐碎的画面到底来自于哪段记忆？ 　　手机响了声，凌简越发来消息：【秒秒，明天朋友们聚会，你要来吗？】 　　姜秒回复：【不了，这几天我想待在家。】 　　凌简越读完这条消息，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走出酒吧，然后给姜秒拨去电话。 　　姜秒接起，没有出声。 　　“秒秒，你怎么了？”凌简越产生不好的预感。 　　“我刚才看见一起车祸，那个人流了好多血……”姜秒没有继续说完，下意识将身体缩得更紧。 　　凌简越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他记得姜秒之前被狗和赛车吓到的反应，她胆子小，这次情况恐怕更严重。 　　凌简越舔了下唇，担心的语气：“秒秒，你现在还好吗？” 　　“嗯，我在家，我爸我妈都在。”这令姜秒心安。 　　如果凌简越也在她身边，就更好了。 　　凌简越显然不适合去姜秒家，毕竟他还没有正式拜访她父母，不过有家人陪在她身边，凌简越多少也能放心。 　　“秒秒，那你在家好好休息，要是想出来兜风的话，你随时告我。” 　　“嗯。”姜秒的嗓音干涩。 　　挂电话之前，她小声说了句：“凌简越，我会想你的。” 　　凌简越的心口一软，跟着温和道：“我也会想秒秒。” 　　结束通话后，他略有惆怅地点了支烟，缭绕的烟雾罩着眼前光怪陆离的街景，营造出朦胧感。隐隐约约，凌简越想起第一次见到姜秒的情形。 　　当时他就站在这个位置，女孩来找他帮忙，他下意识以为是对方的搭讪手段。第一眼见她，匆匆而过。 　　不想后来姜秒会成为凌简越时时挂在心上的人。 　　他再次想到姜淮在的那番话，蹙起眉心。 　　凌简越返回酒吧里，苏子瑜几人正聊得不亦乐乎。 　　苏子瑜：“秒秒明天来吗？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凌简越：“她明天不方便，下次吧。” 　　唐星俊：“别说姜秒了，放暑假以后，咱哥几个都没怎么好好聚过。” 　　裴凯应声：“可不，放假比上学忙。” 　　暑假过半，他们一直在帮忙打理家中的生意，跟着父母学商场上的经验之道。难得今晚大家都得空，忙里抽闲出来小聚一波。 　　唐星俊感慨：“我现在天天盼着开学，开学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放假。” 　　苏子瑜斜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 　　三人插科打诨，旁边的凌简越却默不作声，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神色不算放松。 　　裴凯问道：“简越，你有心事？” 　　凌简越抬起眼皮，顿了片刻，才冷然开口：“我在想，一辈子对另一个人服软，有多难。” 　　那三人面面相觑，似乎难以相信这是凌简越能说出口的话，唐星俊最先发话：“难，比登天还难。” 　　苏子瑜跟着发表看法：“我赞同，就说咱们这群朋友，从认识到现在，相互之间也难免发生些磕碰不愉快，最后还不是轮流互相让步？” 　　苏子瑜：“一辈子服软诶，那不是上下嘴皮一碰这么简单的事，久了谁都会失去耐心。” 　　凌简越没说话。 　　唐星俊反应过来：“简越，不会是姜秒让你一辈子对她服软吧？” 　　“不是。”凌简越否认，“但这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 　　姜淮在那番话是有道理的。 　　众人短暂沉默，后来裴凯说：“其实这事分人，有的人天性温和，让他一辈子对喜欢的人服软，不难。” 　　“——但是，简越，你不是性格温和的人。”裴凯实话实话。 　　唐星俊收敛不正经，压着语调道：“简越，这事行不行，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凌简越虚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动了动，手背的骨节将那杯酒水衬得清冷，他拿起玻璃杯，喉结滚了两口。 　　其余三人相信，此时凌简越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却听到—— 　　“以前不行，不代表以后也不行。”他嗓音清冽。 　　“我想试试。” 　　- 　　姜秒每次受到惊吓后，必做噩梦，这次也没例外。 　　她以前梦到过自己被车撞，而今夜的梦里，她梦见自己坐在一辆面包车的副驾，司机不要命似的超速驾驶，吓得姜秒惊声尖叫。 　　然后面包车重重撞上一个人，那人惊悚的面孔平展挤压在前车窗上，滑落时窗上沾满血迹。 　　姜秒从梦中惊醒。 　　她吓得坐起来，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几绺头发贴在脸颊处，她如同刚经历过溺水一般，用力地呼吸。 　　旁边的沈清芸一直没睡着，连忙打开台灯，看见把自己蜷缩起来的女儿。姜秒埋着头，她的背部在灯影中瑟瑟，不知是在哭还是发抖。 　　沈清芸揪紧心脏，拍抚姜秒的后背：“秒秒不怕，只是场梦。” 　　“可是梦境太真实了。”姜秒呜咽道。 　　从她有意识起，她不时会做噩梦，这些噩梦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姜秒像被一张隐形网罩住，她感受到压抑，却挣扎不开。 　　这张网越收越紧。 第51章 　　“秒秒, 可能是你最近上班太累了，你休息几天，妈妈带你出去旅行放松。”沈清芸没有问姜秒究竟梦到了什么，她隐隐能猜到, 并且她不愿女儿再触及不好的回忆。 　　姜秒心有余悸地咽口水。 　　“秒秒, 和妈妈说说，你想去哪里玩？”沈清芸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姜秒也努力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她想了下, 回答说：“荷兰，我想去看风车。” 　　“好，那咱们就去荷兰。”沈清芸答应她, 想起了往事, “我和你爸度蜜月的时候，去过荷兰, 那里不仅有风车，而且还有漫山遍野，各种颜色的郁金香，漂亮极了。” 　　沈清芸再忆起二十年前的事情，恍如隔世。 　　母女俩顺着旅行的话题延续, 沈清芸讲起自己喜欢的地方, 还有和姜淮在在旅途中遇到的趣事。姜秒听得入了神，她随着沈清芸的叙述，在脑中补充父母年轻时相爱的美好时光。 　　夜里的乌云逐渐散去。 　　姜淮在几近一夜未眠。 　　等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来，姜秒才勉强又睡了四个多小时，沈清芸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吃了午饭后, 姜秒帮沈清芸收拾家, 两人一起追综艺, 她尽量不去回想那些压抑的画面。期间，凌简越发消息问她怎么样了，姜秒回答好多了。 　　可她夜里还是会做噩梦，已经持续了三天。从梦里醒来，她每每一身冷汗，然后沈清芸就会陪她彻夜聊天。 　　姜淮在这几天早出早归，回家的时候顺手带些母女俩爱吃的甜点，话也较以往更多。 　　姜秒感觉到，家开始变得温馨，准确地说，她觉得姜淮在和沈清芸都在围着她转，导致姜秒都不习惯独处了。 　　她除了和凌简越聊电话的时候，会不好意思地避开沈清芸，再有去卫生间的时候，姜秒一个人呆在封闭的空间，心里面无端慌张。她以前泡澡能泡一两个小时，但这几天只是匆匆冲个澡，十五分钟都用不到。 　　姜秒还遇到件特别奇怪的事，有天她打开搜索栏想查个东西，底栏自动弹出最近的搜索记录，其中有一条是“如何判断自己的手机是否被监听”。 　　她吓了一跳，并不记得自己有搜过这么奇怪的东西，最后绞尽脑汁，姜秒才勉强想起，好像是她有天坐在马桶上无聊，突发奇想去点开搜索的。 　　姜淮在问沈清芸，姜秒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沈清芸每天留意女儿的状态，觉得姜秒除了睡眠质量不好，其他方面没有表现出异常。 　　姜淮在还是不放心：“要不带秒秒去看心理医生吧。” 　　沈清芸不赞同，眼里无神：“那样的话，要把以前发生的事告给心理医生，万一让秒秒知道或者怀疑怎么办？” 　　出于保护女儿的心态，沈清芸不想冒险。 　　姜淮在沉默。 　　姜秒接连在家闷了五六天，沈清芸怕把女儿憋坏，正好家里的冰箱空了，她开车带上姜秒去超市采购。 　　阳光灿灿，姜秒打开车窗，迎面拂过暖风，有一种久违的舒畅。姜秒的确憋坏了，她都记不起上次在家连续呆一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妈，下周我想和男朋友去美国看敏敏。”姜秒觉得自己的情绪缓和得差不多了。 　　“好啊，去找朋友放松一下。”沈清芸当然支持，“等你回来，到开学前应该还有点时间，咱们看看去哪儿玩。” 　　“行！”姜秒对剩下的暑假时光格外有盼头。 　　细细一想，去姜淮在的公司上班，她也算大有收获。从前父女俩缺少相互沟通，以至于产生种种隔阂、误解，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姜秒有更多机会了解到，她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工作日的超市，客流量不算拥挤，姜秒负责推车，沈清芸在货架前挑选商品。沈清芸是个精致过日子的人，买东西一定看好生产日期，新上市的产品，她会仔细研究配料表。 　　姜秒每次陪母亲逛超市，没有三四个小时根本出不来。可能因为连续好几天没出过家门，姜秒今天尤其有耐心陪沈清芸慢慢逛。 　　“清芸？” 　　听到声音，沈清芸和姜秒同时转头望去，看到了熟人。 　　“胡姐，这么巧？”沈清芸欣喜道，这人算是她多年的好友。 　　“胡阿姨好。”姜秒礼貌打招呼。 　　胡姐推着购物车走近，笑容慈和：“秒秒，阿姨好久没见你了，你又变漂亮不少。” 　　“谢谢阿姨。” 　　“清芸，秒秒的眼睛随你，大，双眼皮，水灵灵的。”胡姐夸起人来毫不含糊。 　　姜秒的印象中，这位阿姨特别会哄人，沈清芸耳根子软，喜欢听人夸自己，所以两人很合得来。她们这一碰面，恐怕能喋喋不休聊半个小时。 　　果然，两人迅速进入同一磁场，展开连连不断的话题讨论，从超市的特价活动聊到近来的生活，再到时尚流行。她们话题投机，语调中夹杂兴奋，不时伴随欢笑声。 　　当事人乐在其中，旁观者兴致缺缺，姜秒不止觉得聒噪，而且一直作为陪衬站在旁边，她忍不住掩嘴打哈欠。 　　“妈，胡阿姨，你们先聊，我去零食区逛逛。”姜秒决定解救自己。 　　离开两人后，她顿时耳根子变清净，再听到超市播报的广播声，她都觉得是美妙的。姜秒来到零食区，慢吞吞地挑选起来，她喜欢吃膨化食品，货架上有几款她没见过的零食，她随眼缘挑了几包。 　　旁边站着一位穿蓝色T恤的大哥，从货架上拿了几袋薯片。大哥的汗毛浓密，粗壮的胳膊上布满多于常人四五倍的汗毛，姜秒顺着往上瞥了一眼，看见大哥脸上长满络腮胡，显得他一脸凶相。 　　姜秒不自觉地有点怵，她假装选完零食，往别处走去，避开那人。她来到巧克力区，这边同样新出了很多她没吃过的巧克力，而且包装别出心裁，姜秒感兴趣地拿起研究。 　　余光里闪进一抹蓝色，她回头瞅去，居然又看见刚才那位大哥，正好大哥也往过看，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姜秒被他凶煞的气场吓到，连忙收回目光。 　　她放下手里的巧克力，故作淡定地转移到另一区域。 　　姜秒面对整排包装色彩缤纷的饼干，却无心挑选细看，她对着货架发呆，孤独和害怕感油然而生，明明周围是有其他顾客的。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再次感应到什么，姜秒一扭头，窒住了呼吸。那个大哥一手推购物车，一手端着手机，他正朝姜秒的方向靠近。 　　大哥看手机的姿势很奇怪，他挺直脖颈，头与身体保持直线，他将手机举到与头持平的角度，耷着眼皮看屏幕，手机背面正对姜秒。 　　大哥牵扯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脸上，诡异至极。 　　姜秒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脊背发寒，随后不适的感觉涌上，有厌恶和愤怒。她怀里抱着零食，零食袋子发出细碎的摩擦音，因为姜秒的胸腔在震颤，手已攥紧成拳。 　　然后，周围人听到零食哗啦啦掉落的声音。 　　滚烫的热血往姜秒头顶冲，她狠狠咬牙，带着满腔怒火冲到那男人面前，一把打掉他的手机。 　　“你为什么偷拍我！”姜秒怒声质问。 　　男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短暂错愕，再然后看着面前一脸愤怒的小姑娘以及周围人投来的八卦视线，男人也没好气：“谁他妈偷拍你了！” 　　姜秒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从刚才你就一直跟着我！我躲了你两次，你更得寸进尺了是吧？” 　　面对一脸凶相的男人，她不再露怯，凭借怒意吊起勇气，决心要和这男人理论到底。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莫名被泼了脏水，火冒三丈：“老子什么时候跟着你了？超市你家开的？老子愿往哪儿走往哪儿走！” 　　“嘴硬是吧？”姜秒冷笑，去捡起地上的手机，准备拿证据说话。 　　随即，她脸上的表情滞住。手机屏幕的内容不是照相机，而是网上的荤段子，难怪男人刚才会露出那种笑容。 　　姜秒僵了几秒，又不死心地打开相册，里面并没有她的照片。 　　“你他妈有病是吧？”男人一把夺回手机。 　　“可你刚才明明是把手机摄像头对着我的！”姜秒不能接受自己判断失误。 　　男人理直气壮地回她：“老子脊椎有问题，不能低头！老子怎么拿自己的手机，关你屁事！” 　　姜秒被驳得面红耳赤，再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刚才周围人投来的鄙夷目光，令男人不爽至极，眼下洗脱了罪名，他仍是一肚子火：“你个小姑娘看着长得不错，怎么脑子有病是吧？” 　　“有病趁早治，别满大街撒疯！” 　　围观的人群里窃窃私语，姜秒呆在原地，额角突突狂跳，她感觉四面八方投来如针如芒的目光，她全身被刺得难受。 　　男人得理不饶人，继续说了更难听的话，可姜秒的耳际只不断回响三个字—— 　　你有病。 　　你、有、病！ 　　姜秒眼前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地摇晃，耳边从一个骂她有病的声音，变成千千万万个骂她有病的声音，还有连连不断的嘲笑声。 　　吵得她头都要炸了。 　　“——啊——”姜秒歇斯底里地尖叫，捂住耳朵往外跑。 　　沈清芸听到人群的骚动声，她正往过走，就看到女儿疯了似的跑出去，她的心脏陡然一顿，几乎下意识的反应，她拔腿去追姜秒。 　　“秒秒！” 　　姜秒踉踉跄跄，一路上多次不小心撞到人，她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念叨“对不起”，路过的行人都在看她。 　　她捂紧耳朵也没用，那些嘲笑声仍旧在不断地回荡，姜秒疯狂地往前跑，她想逃离这里。 第52章 　　这种疯狂奔跑, 想要逃离什么的感觉，她竟然觉得很熟悉。大脑里仿佛有一个屏幕，上面闪着灰白雪花，再然后隐隐有了画面, 画面逐帧变得清晰。 　　姜秒突然停住了脚步, 眼睛瞪圆，透露出惊恐。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终于明白, 为什么自己会反复被相同的噩梦折磨。 　　七岁那年, 姜秒被人绑架过。 　　那会儿她刚上小学，身边有负责接送她的保姆，有时候小姜秒放学, 保姆会带她去逛玩具店或者超市。有一次在超市, 小姜秒好几次看到同一个叔叔，她还对那个叔叔露出笑脸。 　　后来就是这个叔叔, 有一次趁机袭击保姆，然后绑架走小姜秒。他开着一辆破旧的灰色面包车，把小姜秒带回偏僻的村子，将她锁在一间房屋里。 　　绑匪联系姜淮在，让对方准备赎金, 却没有马上告知具体的交易时间。小姜秒在陌生的环境里害怕极了, 她缩在床边的角落，一天一夜没有进食。 　　绑匪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暴富，有些得意忘形，第二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他打开房间门，拎着小姜秒的胳膊, 醉醺醺地喊她是“小财神”。 　　小姜秒铆足全身劲, 狠狠给了那人的胳膊一口, 然后不管不顾地往外逃跑。夜色浓墨，灯光昏沉，村里的每一条巷子大同小异，小姜秒分不清东南西北地四处逃窜。 　　绑匪骂骂咧咧地在后面追赶她，她很恐惧，边跑边哭。 　　不知哪里冲出一条大狼狗，狗直接扑倒了小姜秒，对着她乱吠，小姜秒哭着喊救命。 　　绑匪见状，笑呵呵地放慢脚步，然后他赶跑了大狼狗，将小姜秒拎回家里，二话不说左右扇了她两巴掌，力道之大，小姜秒摔在地上，扑了一脸灰土。 　　十九年来，那是姜秒唯一挨过的打。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绑匪急匆匆地开车带小姜秒离开，路上他和姜淮在通了电话，准备进行交易。原本姜淮在没有报警，只是找了几个朋友布局，结果绑匪快到约好的地点时，他看到路上有辆警车，连忙心虚地踩油门拐弯。 　　破面包车的副驾没有安全带，小姜秒受惯性影响，撞到右边的车门，她吃痛地捂着头，又听见绑匪愤怒地给姜淮在打电话：“妈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今天死也要拖上你女儿！” 　　绑匪红了眼，空出只手狠狠甩给小姜秒一巴掌，故意让姜淮在听到。 　　小姜秒眼前冒金星，脸上有一道红手印，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受过这委屈，当场就哭了。 　　姜淮在在电话里求绑匪不要伤害他女儿，绑匪冷笑着挂断电话。 　　刚才路上那辆警车，看到异常行驶的面包车后，紧随而上，姜淮在也开车追赶。 　　绑匪自知无路可逃，头上青筋暴起，丧失理智般大喊：“老子今天就不要命了！哈哈哈……”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笑声，绑匪将油门踩到底，无所顾忌地往前开，撞翻了路边的菜摊，连磕碰到几辆车，转弯过急的时候，有一边的车轮似乎都悬空起来。 　　惊悚的场景与大片里劫匪逃亡时如出一辙，而小姜秒作为第一视角的观众，亲身经历了这些。 　　疯了，绑匪彻底疯了。 　　小姜秒也吓疯了。 　　这场疯狂止于一声巨响，绑匪先是开车撞到了行人，车速过快，行人直接撞碎驾驶位的挡风玻璃。绑匪慌乱扭转方向盘，最后与另一辆车发生碰撞，前车被撞变形，主驾是最严重的部分，绑匪当场昏迷，鲜血从头上往外冒。 　　小姜秒的头也狠狠磕到前窗，感到厚重的钝痛，她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识。朦朦胧胧中，小姜秒听到有人叫她，她混沌着勉强睁眼，看到眼里含泪的姜淮在。 　　他不断地喊她“秒秒”，声音里有心疼，担忧，后怕。 　　随后，小姜秒再次陷入昏迷。 　　…… 　　灼灼烈日之下，姜秒周身冰冷。 　　她害怕狗，黑暗，小巷，赛车，原来是因为童年的遭遇。 　　发生那么大的一件事，她居然不记得，身边所有的人也绝口不提。 　　“秒秒……”沈清芸终于追过来，她体力不如年轻人，一路追赶姜秒，这会儿喘得上下气不接。 　　姜秒俨然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目光呆滞，眼泪跟着不受情感支配，径自滑出眼眶，在她脸上留下串串痕迹。 　　“秒秒，刚才是怎么回事？”沈清芸问超市的事。 　　姜秒已经不在乎她在超市发的那段疯了，泪水挂在她下颌处，她木然道：“妈，我想起小时候被绑架的事了。” 　　正在大喘气的沈清芸，倏然止住呼吸，她定定地望姜秒，褐色的瞳仁里逐渐放大不可思议。 　　人群熙攘的街头，母女俩宛如每分每秒加剧凝固的雕像。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又焦灼。 　　“为什么我会忘记？为什么你们不说？”姜秒不懂。 　　半晌后，沈清芸开口：“是医生的建议。” 　　当年小姜秒被送到医院，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后，医生确定她只是受了点外伤及轻微脑震荡，家里人这才放心。 　　可是小姜秒醒来后，她好奇地打量病房，问父母，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姜淮在与沈清芸诧异地对视一眼，姜淮在不动声色，试探道：“秒秒，你好好想想，为什么在医院？” 　　小姜秒摇头，她真的不知。 　　她独独忘记自己被绑架的事。 　　医生得出判断，小姜秒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潜意识选择性失忆，这是大脑对人自身的一种保护行为。医生建议，除非姜秒自己想起来，否则身边人最好不要对她谈起绑架的事，以免她再经历二次伤害。 　　所以姜淮在和沈清芸拜托身边所有的家人、朋友，千万不要提起姜秒被绑架的事，同时他们找关系压下新闻，使得这件事没有传播开。 　　值得欣慰的是，小姜秒康复出院后，性格仍然和以前一样活泼，姜淮在和沈清芸对她倾注了更多的关爱。 　　是在一年之后，小姜秒开始出现怕狗的情况，并在夜里做噩梦。姜淮在咨询了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姜秒被绑架的后遗症，她虽然不记得事件本身，但有潜意识和情绪记忆，只要尽量帮她避免受到刺激，基本可以让姜秒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姜淮在和沈清芸谨记医生的话，不让姜秒接触狗，也不让她玩刺激类的项目。十余年过去，姜秒偶尔难免有受惊和做噩梦的时候，但并未影响正常生活，她平平安安地长大。 　　父母逐渐放心，以为姜秒一辈子也能无伤大雅地度过，可命里注定有的劫，最终是逃不掉。 　　姜秒上大学后，毕竟不像念高中时每天回家，基本在父母眼皮下生活。尤其是这半年，她经历了前男友劈腿，受到狗和飙车的惊吓，再加上目睹了血腥的车祸，她频频受到刺激，精神终于超负荷。 　　出现问题便是无可避免的。 　　姜秒蹲下身子，想起自己最近的异常行为，她将手指抓进头发里，低声喃喃：“我到底是怎么了？” 　　沈清芸用手背抹了抹眼角，逼自己镇定，这个时候她不能软弱，她得成为女儿的依靠。 　　“秒秒，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用害怕，有妈妈在。”她心疼地摸姜秒的头发。 　　她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短暂地犹豫过后，沈清芸的手指越过姜淮在的名字，打电话给姜秒的舅舅。 　　“哥，你帮我约个心理医生，现在就去。” 　　“然后，我发位置给你，你来接我一下。” 　　半小时后，姜秒的舅舅开车赶到，大致情况沈清芸发微信跟他说了，他没有多问，直接往某心理咨询所去。 　　路上，谁都没说话。 　　突然袭来的童年记忆对姜秒冲击巨大，她记得自己度过了怎样胆战心惊的三天，她记得那三个巴掌落在脸上的火辣感，她更记得出车祸时，旁边的人满脸是血的模样。 　　姜秒平静地看窗外，她明白，自己出问题了。 　　超市里那个男人骂她有病，没错，她的确有病。 　　但她没有多余的情绪，恐慌也好，担心也罢。 　　已经糟得不能更糟了。 　　心理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姓陈，外表看起来温婉知性。她与人攀谈时，语气急徐有度，嗓音清润柔和，像悠扬的八音盒音乐，让人觉得很舒服。 　　在陈医生的咨询室里，沈清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出来，姜秒则呆坐一旁，像在等待宣判。 　　沈清芸知道的事毕竟有限，陈医生询问当事人：“秒秒，你方便讲一下，刚才在超市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秒配合地讲出刚才发生的事，回忆的过程中，她一手无意识地用力去按另一手的骨节。不一会儿，她白嫩的手背上赫然显出红。 　　沈清芸心疼不已，伸手阻止姜秒的小动作。 　　“我自己也不清楚，当时怎么会突然冲上去打掉他的手机。”姜秒记得自己当时很愤怒，可现在再回想，她觉得自己的行为表现过激。 　　她低头垂眸，去看手背上的红。 　　陈医生点点头，心里基本有了判断，她又问：“秒秒，你最近有没有出现一些和以前表现不同的地方？” 　　姜秒仔细想了想，如实回答：“我连续几天都睡不好，最近特别不喜欢自己独处，比如去卫生间。” 　　她的症状和陈医生想得完全符合，陈医生得出结论：“你最近严重缺乏安全感，神经过度紧绷，对外界警惕性高，甚至会表现出以往没有的攻击行为，这些都符合‘被害妄想症’的症状。” 　　陈医生的话犹如一锤定音，直接敲在姜秒心脏上。 　　姜秒默默品读这个名词。 第53章 　　“被害妄想症？”沈清芸完全没料到。 　　“对, 当年的绑架事件对她造成了严重的刺激，她潜意识选择遗忘，但深层意识里，刺激对她造成的伤害始终存在。比如秒秒怕狗、做噩梦, 其实都源于当初的绑架事件。” 　　“人在遭受剧烈的刺激之后, 脑部神经就已经出现损伤，但不同的人轻重不同。有的人没过多久就会出现异常行为, 也有的人能当一辈子的幸运儿, 还有一些人，神经的隐性损伤可以蛰伏十几年甚至更久。” 　　“秒秒就是这种情况，她现在的‘被害妄想症’属于当初绑架事件的后遗症, 目前处于从初期到中期的过渡阶段。” 　　陈医生将话说得浅显易懂, 没有代入外行人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她的声音清润平静，仿佛不是在传递令人难过的事实, 而是在叙述温暖的故事。 　　室内的布置同样温馨，整块落地窗设计，采光充足，墙面刷成饱和度低的暖色系，桌子柜子上摆放别具一格的小物件, 能吸引人的无意识注意, 从而令人感到放松。 　　被宣判之前，姜秒的心里还荡着点不安的涟漪，此时她彻底地静了。 　　这么多年萦绕着她的噩梦，她对自己存有的疑惑，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答案, 　　姜秒不挣扎, 不反抗, 全盘接受了。 　　也许她本就感觉到自己一直不正常，只是当下从专业人士口中得到确定。 　　沈清芸可没法做到像姜秒一样淡定，眼里顿时有了强忍的泪水，声音带颤：“陈医生，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建议接受系统的治疗。”陈医生回答，“像秒秒这种情况，还没有发展到终末期，只要她开始配合科学治疗，后期是可以做到像正常人一样的。” 　　姜秒捕捉到重点，嗓子有点干：“就是说，我没办法完全康复，变成正常人吗？” 　　陈医生犹豫了下，遵从客观原则回答：“这种病症不是没有过完全康复的例子，但要结合具体情况以及因人而异。” 　　姜秒受到过实质性的刺激伤害，伴随失忆症和长达十几年的特定恐惧症，治疗是一方面，外界影响也是一方面，存在多种不可控的因素。 　　“秒秒，先开始接受治疗，好吗？”陈医生劝她。 　　姜秒没有说话，她不确定治疗对自己是否有意义。 　　接受治疗，代表她怀揣希望，希望自己能彻底痊愈，可结果是不确定的，失望了怎么办？ 　　她不是勇于去奔赴渺茫希望的人。 　　姜秒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坏掉了。 　　沈清芸谢过陈医生，带女儿回家，从离开心理咨询室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心事重重。姜秒没有吃晚饭的胃口，回家就直接钻进被子里。 　　她开始想，自己和那些被医生告知得了绝症的病人有什么区别，后者活在对突然缩短的生命进程的恐惧或绝望中，姜秒也一样。 　　她恐惧下次出门，不知自己又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发疯举动，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发一辈子疯，她深感绝望。 　　这之前姜秒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她觉得自己是被命运偏爱的人，却最终没逃过天意弄人。 　　以后该怎么办？ 　　手机响起，姜秒看到凌简越的名字时，有瞬间觉得陌生，仿佛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凌简越：【秒秒，在做什么？】 　　他们每天都会互发微信或打电话，通常这种时候，姜秒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说些“我想你”之类的话，她心里都能甜出蜜来。 　　而此刻，姜秒看到凌简越发来的消息，下意识想逃避。 　　她硬着头皮回复：【陪我妈逛了趟超市，刚回家。】 　　凌简越笑意浅淡，姜秒能出门，看来是状态恢复得不错。他随即输入一行字：【你什么时候陪我？】 　　他有一周没见姜秒，早就想她了。 　　姜秒发了片刻呆，才心虚地回复：【过几天。】 　　她害怕，怕自己和凌简越在一起时，不小心让他看见她发病的状态。别说是凌简越，就算是其他任何认识姜秒的人，看到她今天下午在超市撒泼的模样，姜秒都会更崩溃。 　　面对随时会失控的人生，她从此以后，都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活着吗？ 　　姜秒痛苦地抓了把头发。 　　另一边不知情的凌简越，看到回复略有失望，但没有强求：【好。】 　　姜秒和他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借口说要去帮沈清芸收拾家，结束了两人的聊天。 　　她仰躺面朝天花板，愣神地望着吊灯，脑子里冒出一个新疑问—— 　　她和凌简越以后怎么办？ 　　泪水从两边的眼角滚落，顺着姜秒的太阳穴滑进她的头发里。 　　楼下，沈清芸坐在客厅等姜淮在，想和他商量女儿生病的事。墙上钟表的指针慢慢移向八点，姜淮在还没有回家，看来是外面有应酬。 　　到了晚上十一点，沈清芸仍然没等到姜淮在，她心平气和地去将客厅灯换成夜间模式，然后去到姜秒的房间。 　　姜秒毫无睡意，手机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紧盯屏幕，反复搜索与“被害妄想症”相关的资料。 　　夜色越深。 　　听到楼下有声响时，沈清芸还未睡着，她却没有出门去找姜淮在。半晌后，她轻声开口：“秒秒，你是什么想法？” 　　姜秒通过网络，更加详细地了解“被害妄想症”后，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黑暗中，她死气沉沉的语调道：“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害怕自己有一天在街上犯病，会被认识的同学看到，她不想大家背地里议论她是神经病。如果要姜秒面对那些熟悉的人对她投来的或同情，或嘲笑，或鄙夷的目光，她只会觉得生不如死。 　　她想活得体面，不想连尊严都被人踩在脚下。 　　虽然姜秒清楚，她往后的日子恐怕很难体面。 　　“秒秒，那我们出国吧。”沈清芸和女儿想到一起，从傍晚回来，她就在考虑，要怎么做才能把对姜秒的伤害降到最小。 　　“你去国外治病，妈妈陪你。” 　　姜秒下意识接受了这个提议，这里到处都是熟人，她真的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会觉得心理负担小一些。 　　“那我爸呢？”她问沈清芸。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姜秒隐隐有所预感。 　　“秒秒，我准备和你爸离婚了。”沈清芸意外的平静，“我已经想清楚了。” 　　“是因为我吗？”姜秒有点难受。 　　“不是。”沈清芸否认，“最近两个月，我都在思考这件事。以前我觉得自己放不下，现在没有那种执念了。” 　　沈清芸对姜淮在的感情，是一点点冷淡下去的。 　　是有原因的。 　　“秒秒，今天你出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依靠的人不是你爸，而是你舅舅。”沈清芸开始叙述自己的心声。 　　“以前吧，我大事小事都找你爸，开始时他从不怠慢，到后来他跟我商量，让我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重要的事，尽量别打扰他工作。” 　　“可我的世界里，经常分不清主次，觉得所有的事都是大事，慢慢的你爸好像有点烦我了。我也不想惹他心烦，所以后来遇到事，我都是找别人帮忙，再到现在，即使发生天大的事，我也不想找你爸了。” 　　讲起这些，沈清芸的每一个声调都轻缓优雅，不附带伤感情绪，古井无波。 　　姜秒却泛起了浓浓的心酸。 　　以前比她还任性娇纵的沈女士，仿佛忽然变得成熟起来。 　　“你爸曾经特别爱我，我仔细想过，应该是从他变得越来越理智开始，他就没那么爱我了。”沈清芸继续道，“真诚地热爱一个人，是件不可自控的疯狂事情。” 　　“太过理智的话，就不是爱。”她有此心得。 　　姜秒原本是站在沈清芸的角度难受，当她听到这句话，心里当即一“咯噔”，加重了伤感的情绪。 　　“是这样吗？”她不愿相信。 　　“是。”沈清芸笃定，“你想想你爸年轻时，他事业有成，必然是个理智清醒的商人，但即使这样，他在遇到我后，也会忍不住为我做许多疯狂的事。” 　　姜秒的喉咙里像是卡进一根刺，心脏隐隐抽痛。 　　“他爱不爱我，爱我到底有多深，我都是可以感觉到的。”沈清芸终于承认，“这些年我就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就拿你爸新换的秘书这事来讲，放以前，你爸会把我的感受放第一位，而现在，他的理智和原则在我之上。” 　　“就算不是不爱，也是没多少爱了。”沈清芸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很多，都快变成情感哲学家了。” 　　姜秒终是没有忍住，捏着被角低声哭出来。 　　沈清芸以为女儿是心疼她，连忙安慰：“秒秒，妈妈没事的，真的都想开了。” 　　姜秒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呜咽声，哭得肩膀一搐一搐的。 　　“不能全怪你爸，在这段婚姻里，我也是过错方。”沈清芸轻拍女儿的背部，边哄她边自我检讨，“我的确有很多不足之处。” 　　姜秒没法告诉沈清芸，她这么伤心，是因为她发现—— 　　凌简越并不爱她。 　　就到喜欢为止。 　　天色蒙蒙亮，母女俩仍未睡去，这晚将会是她们人生中一道鲜明的分界线，她们各自做出艰难又慎重的决定。 　　早上，姜淮在准点起来，发现餐桌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备有早餐，沈清芸和姜秒还没有起床。 　　姜淮在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九点多的时候，程倩给他打电话，提醒他上午有重要合作伙伴到访，姜淮在这才换鞋出门。 　　既然打算出国，沈清芸就要抓紧准备相关事宜，签证提早就为了旅行而办好，但她还需要亲自去处理一些事情。 　　“秒秒，你在家等我，我快去快回。”沈清芸不方便带上女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我就在家等你。”姜秒并不想出门。 　　作者有话说： 　　姜秒：他对我就到喜欢为止。 　　凌简越：并不是。 第54章 　　沈清芸离开后, 姜秒给唐敏打去电话。 　　她心里难受，有些话她只愿意和最好的朋友倾诉。 　　唐敏正在宿舍画设计图，她带上耳机，语气欢快道：“秒秒, 你要给我带来好消息了对不对？” 　　刚过了八月中旬, 按照她们之前的约定，姜秒马上就会来美国看她。 　　“没错。”姜秒强打起精神回道。 　　还好不是开视频, 不然她一夜未睡的憔悴面容, 怕是要吓到唐敏。 　　“啊啊啊！”唐敏兴奋地大叫，“我终于盼到了！” 　　唐敏：“我一人背井离乡在国外，最念想的就是能见到国内的亲朋好友！” 　　唐敏：“秒秒, 我老想你了！” 　　姜秒：“我也想你, 咱们都半年多没见了。” 　　唐敏：“就是说，上次见面还是过年时候的事。” 　　姜秒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 电话开免提放在床上，她犹豫了一下，有点不甘心地问唐敏：“敏敏，卫哲有为你做过不理智的事吗？” 　　话题转变得生硬，奈何唐敏沉浸在巨大的激动中, 一时没觉察到不对劲, 马上回答：“当然有！” 　　唐敏：“我俩刚谈恋爱那会儿，我挺作的，非要卫哲证明他爱我，然后月考时，卫哲在语文作文那给我写了封情书, 这事你记得吧？他后来还被罚当众读检讨。” 　　姜秒记得, 那件事对学霸卫哲而言, 的确够疯狂的。 　　唐敏：“还有卫哲刚去外地读大学时，我特别想他，就哭着打电话告他，卫哲当下就请假坐火车回来看我，十几个小时的坐票，给我心疼坏了。” 　　唐敏：“还有还有，我和卫哲吵架，那次我特别生气，我故意对他说，如果他肯穿粉色的毛衣在学校里走一圈，我就原谅他，我当时是随口说的，结果他真的做了，还录视频给我……哈哈哈。” 　　这事姜秒也知道，她那时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因为卫哲平常是个很注重个人形象的男生。 　　当然，唐敏也为卫哲做过许多疯狂的事。 　　唐敏一口气讲出了好多卫哲的糗事，她并不知道，电话那一边的姜秒，正在沉默地掉泪。 　　姜秒不想这么矫情的，可是当沈清芸和唐敏讲起她们的爱情时，她发觉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发言权。 　　她谈过两次恋爱，可她从来没被人爱过。 　　凌简越没为她做过任何一件超出理智的事，甚至也没说过爱她。 　　他的人生是一盘稳操胜券的棋局，姜秒不过是其中一颗可控的棋子，任他收放自如，而他从始至终都足够清醒。 　　姜秒一直没出声，唐敏奇怪道：“秒秒，你在听吗？” 　　“在的。”她没控制住嗓音里的哭腔。 　　唐敏停住了手中的画笔，脸上的笑容消失：“秒秒，你怎么了？” 　　“敏敏，我要去芝加哥了。” 　　“我知道啊！” 　　“我准备一直留在芝加哥了。” 　　唐敏久久愕然，并不觉得惊喜，因为这实在太反常。 　　“秒秒，什么情况？” 　　姜秒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部告给唐敏，然后问她：“我小时候被绑架的事，你知道吧？” 　　唐敏揪起心，她当然知道，知道那件事对姜秒的伤害有多大，所以她绝口不提。 　　“敏敏，我生病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姜秒没办法乐观，她哽咽着往下说，“我可能随时会对陌生人做出攻击行为，我没办法用完全正常的心态去对周围的事物做出判断，而且，精神病有遗传的概率，也就是说……我以后不能要小孩。” 　　姜秒不能让无辜的生命来承担这种风险。 　　这些是她从网上了解到的。 　　唐敏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更无法压住心里的难过和担心。 　　“我不能拖累凌简越……”姜秒抬手揉眼，后半句没忍心往下说。 　　“你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吗？”唐敏问。 　　姜秒抱紧双膝，往回缩脚，难受地回答：“是不能说。” 　　凌简越这人虽然清醒理智，但他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如果姜秒讲出实情，凌简越定会重新权衡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也做不出马上和姜秒说分手的事。而如果是姜秒在说出实情之后提分手，恐怕也会让凌简越觉得自责。 　　“我说出来，不是将他置于不义之地吗？”姜秒也的确不想让凌简越知道她生病的事。 　　唐敏尝试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秒秒，说不定凌简越愿意陪你度过这段难关呢？” 　　姜秒默了片刻，幽然开口：“不会，他对我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连爱都谈不上，更不用说是同甘共苦了。 　　“凌简越最爱他自己完美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已糟糕至此。”姜秒心里有答案，“他不会愿意被我拖累的。” 　　他没有错，只是没那么爱她罢了。 　　唐敏难过得说不出话。 　　“说起来，我和他才认识半年而已，感情不深也情有可原。”姜秒自我安慰，眸色黯淡，“我学不会爱人，也不配被人爱。” 　　以后真的不想了。 　　彼此沉默了许久，唐敏再开口道：“秒秒，你来芝加哥接受治疗吧，我会陪着你一起。” 　　“会好起来的。” 　　“嗯。” 　　- 　　沈清芸下午回家，给姜秒带了几道炒菜，两人从昨天中午以后，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顿饭。 　　饭桌上，沈清芸说道：“我订了五天后的机票，秒秒，这几天你抓紧收拾东西吧。” 　　“这么快？”姜秒对沈清芸的办事效率感到讶异。 　　“嗯，既然做了决定，宜早不宜迟。”沈清芸显出干练，“美国那边的医生我都联系好了。” 　　姜秒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碗里的米。 　　“秒秒，你和你男朋友……”沈清芸提起。 　　“我知道该怎么做。”姜秒放下筷子，再吃不进东西。 　　沈清芸点点头，没有多问，姜秒很清楚，母亲也是支持她分手的。 　　这事在谁看来，都觉得两人继续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时间变得紧促，姜秒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凌简越提分手，说“我不喜欢你了”“我厌倦了”这种蹩脚的谎话，肯定会引起凌简越的怀疑。 　　在想好理由之前，其实姜秒还没有作好要和凌简越分手的心理准备。 　　她有万般不舍。 　　无论怎么讲，凌简越都是至今唯一让她心动的男生。 　　姜秒很喜欢他。 　　如果没有生病的事，她愿意陪凌简越慢慢把喜欢熬成爱。 　　可是没有机会了。 　　姜秒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面对整柜子的衣服、书、杂物，她无从下手。这次出国，将会是一场漫长告别，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再回来。 　　所有的旧物，她都想带走，不过实行起来难度颇大。 　　磨蹭了几个小时，姜秒也没决定好自己到底该带哪些东西走，一想到她最终不得不割舍掉绝大部分物件，她心里面就像被人将弓弦拉满再倏然松手，弹回的弦狠狠抽痛她。 　　姜秒盘腿坐在地上，对着杂物久久发呆。 　　晚上，姜淮在没有赶在吃饭前回家，他这两天有难以推掉的应酬。饭桌上，就沈清芸和姜秒两人，话较以往少了很多。 　　吃完饭，姜秒继续收拾东西，手机响起。 　　凌简越打来电话。 　　姜秒晃了下神，才慢慢拿起手机，按了接通，将手机贴于耳边。 　　“秒秒。”他叫她。 　　只一天的时间，姜秒的心境已然天差地别，再听到凌简越的声音，顿时有种难言的酸楚和委屈堵在胸口。 　　她强作镇定，像以前一样叫他：“凌简越。” 　　“秒秒，方便出来吗？”凌简越望向二楼亮灯的窗户，脸上有淡淡的柔和，“我在你家门口，想见见你。” 　　姜秒怔了怔，随后立刻起身往楼下跑，拖鞋踩着木质地板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显出迫切。 　　她迫不及待想见凌简越，这是本能。 　　别墅到大门口有一段柏油小路，在这短暂的几十秒中，姜秒的心情同时夹杂着喜悦和悲伤，像万千翩翩蝴蝶从胸口往外飞，也像万千细密的针芒往心里扎。 　　透过雕花铁艺门，姜秒看见站在车旁的凌简越，他穿了件深色T恤和运动短裤，身影阔阔，英俊卓然。 　　姜秒总觉得自己有太久没见过他了。 　　凌简越看到姜秒的时候，积在心中的闷燥才觉舒缓，他直了直身子，往前又迈几步。姜秒刚一开门出来，直接撞进凌简越坚硬的胸膛里，被他有力的怀抱禁锢。 　　她搂紧凌简越，深呼吸，嗅到他身上熟悉的烟味。 　　姜秒第一次觉得，这味道不难闻。 　　“我们秒秒能忍住不见我，可我忍不住了。”凌简越埋头蹭了下她的发，语气似责实宠。 　　“才不是。”姜秒委屈地反驳，带着撒娇意味。 　　她知道自己有多想凌简越，却不得不有所顾忌。这一见到他，姜秒便觉得心里的难受和不舍更甚，她不想和凌简越分手。 　　“怎么不是了？”凌简越的心窝处柔软，语气带笑问她，“那你说说，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见我？” 　　姜秒的神情僵了一瞬，才与心上人见面的兴奋，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一半。因为她打算再见凌简越的时候，就提分手。 　　没想到他今晚会突然出现。 　　“后天是周六，正好你休息，就那天见吧。”姜秒做出决定。 　　“好。”凌简越同意，然后捧起姜秒的脸，眼里溺着深情，“秒秒最近在家闷坏了，我带你放松一下。” 　　姜秒翘起嘴角，眨了眨眼，硬生生忍住想哭的冲动。 　　凌简越真的很好，哪怕他不爱她。 　　她的眼里泛着湿漉漉的水气，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动人，凌简越凝视她，喉咙越发紧。姜秒感觉到，覆在她脸颊两侧的手心变得滚烫。 　　他的吻落下来，温软的唇轻轻相触，再由缓至急，向更深处缠绵。 　　毕竟是在自家门口，姜秒害怕被姜淮在撞见，不过多久，她心虚地推开凌简越。 　　凌简越了然，嘴角漾着坏笑，故意逗她：“秒秒，我没亲够怎么办？” 　　姜秒瞥到远处驶来一辆车，她觉得要是姜淮在出现，场面会有点尴尬，她刚要往回家跑，被凌简越抓紧手腕。 　　“秒秒，你还没回答呢。”他说着，故意侧头朝车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下次，下次。”姜秒紧张。 　　凌简越这才满意地放手：“周六见。” 　　“嗯。”姜秒忙往回溜。 　　走了一半的路，她听见汽车驶过的声音，看来不是姜淮在回来。她转头望去，凌简越还站在刚才的位置，见她回头，他懒散地抬了下手。 　　姜秒也朝他招招手。 　　再转过身后，她眼里泄出悲伤，撇紧嘴唇，眉梢跟着微颤。 　　他们还有下次，但没有下下次了。 第55章 　　以前姜秒嫌沈清芸在感情的事上优柔寡断, 但这一次，沈清芸拿出了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 　　隔天晚上，姜淮在没有应酬，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后, 沈清芸让姜秒先回房间。 　　姜秒沉重地关上房门,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尊重沈清芸的选择, 心里面却没法不难过。 　　她难得和姜淮在消除多年的误会, 拉近了父女间的感情，可又要面对别离。往后他们相隔千里，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 一家人真的不再是一家人。 　　人生究竟可以有多无可奈何。 　　“秒秒这几天好些没？”姜淮在问沈清芸。 　　沈清芸端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她将电视声音调小，女儿出了这么大事, 姜淮在有知情权，所以沈清芸决定实话实说。 　　她的神情有异于以往的严肃，姜淮在下意识紧张起来：“怎么了？” 　　“秒秒记起以前的事了，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患有‘被害妄想症’。”沈清芸该流的眼泪已经流了不少, 此时面对姜淮在, 她不露半分脆弱。 　　“什么时候的事？”姜淮在激动得一下站起来，“你怎么没告我？” 　　“不想打扰你工作。”沈清芸心平气和，“前天的事，我本来准备晚上和你说，但你连着两天都很晚才回来。” 　　姜淮在紧紧蹙眉, 分明对沈清芸的做法感到不满, 对上她的平静以及诡异的气氛时, 姜淮在动了动嘴皮，却没发出声。 　　他缓和下情绪，才又问：“医生怎么说的？” 　　“她建议秒秒接受治疗，秒秒同意了。”沈清芸说着从茶几上放着的书籍中拿出一份文件，“姜淮在，我们离婚吧。” 　　“我带秒秒出国治病。” 　　波澜不惊地语气，平地起惊雷。 　　姜淮在一时分不清在离婚和出国的两件事中，哪件最让他震惊。 　　“出国也没必要离婚吧？” 　　“是不相关的两件事。”沈清芸回答，“我们的婚姻早就出问题了，离婚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姜淮在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势减弱：“清芸，我没有背叛过我们的婚姻。” 　　他知道沈清芸始终都介怀这件事。 　　“嗯，也许吧。”沈清芸说不上信或不信，“但我们的感情变了，是不争的事实，不止你对我的感情淡了，我也一样。” 　　沈清芸：“回想这几年，我被这段婚姻折磨得很累，变得自己不像自己。我看得出来，你也很累。” 　　“没有谁对谁错，就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姜淮在敞着腿，双手交叉，一手拇指反复摩挲另一手的虎口，妻子的这番言辞，他无言以对。 　　感情尚有，可一起过了二十年，他们的婚姻逐渐走到了死胡同，早已失了相爱的初心。 　　尝试过争吵，沟通，转换相处模式，最终却都没有改善现状。 　　姜淮在默不作声，他是舍不得沈清芸的。 　　沈清芸看得出来，当她的理智占上风后，她对姜淮在并没有半分怨言：“我们的确有过一段美好的相爱时光，这些年你对我也不错。” 　　“好聚好散吧。” 　　气氛宁谧，姜淮在作沉思状，正经受思想和情感的双重挣扎。沈清芸作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把离婚挂在嘴边，所以有的话一旦开口，便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真的想清楚了？”姜淮在再次确认。 　　“嗯。” 　　“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姜淮在拿过那份离婚协议，躬身在上面签了名。他并没细看其中的条款，无论沈清芸想要什么，他愿意给。 　　“说完我们的事，然后来谈谈秒秒吧。”姜淮在再度开口。 　　“秒秒你不用担心，出国以后，我会一直陪着她。”沈清芸想了想，“你想她的话，也可以随时给她打电话。” 　　姜淮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静了一阵，然后语重心长道：“秒秒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出了这么大事，我也该陪她一起面对。” 　　“我和你们一起出国。” 　　沈清芸眼睫颤动，她的情绪直到听见这句话，才产生了波动。她没想到姜淮在能痛快地做出这种决定，她以为事业才是他心中的第一顺位。 　　她没理由拒绝，而且有父母一起陪在身边，对女儿的心理治疗有利无害。沈清芸现在就一个念头，希望女儿好起来。 　　“那我到了国外，发地址给你。” 　　“嗯，我这几天去把公司的事情交接好。”姜淮在起身，“没其他事的话，早点休息吧。” 　　熟悉的上楼脚步声，沈清芸听过上万遍，她听得出，此刻那脚步声沉重而疲惫。 　　沈清芸的眼眶渐红。 　　- 　　周六。 　　姜秒特意对着镜子，在眼眶周边多打了层粉底，为遮掩连夜没休息好落下的乌青。 　　每日每夜失眠，她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去。不知道自己生病之前，姜秒的纯素颜也是很能打的，短短几天功夫，她憔悴了几岁。 　　幸好有化妆品可以补救，她化了个全妆，用腮红提了气色，又涂了个正红唇色，便看不出端倪了。 　　出门前，姜秒对镜子练习了几下微笑，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露馅。 　　凌简越可是只聪明的狐狸。 　　她往大门外走，没有看到凌简越的车，她拉开侧边的小门走出去，目光逡巡半圈，然后看到了凌简越。 　　他双手抱胸斜倚着墙边，单腿松松打弯，重心全放在另一条腿上，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劲儿。他看见姜秒寻过来的目光时，轻挑眉梢，嘴角刚扬起的笑，忽而僵住。 　　姜秒今天穿了件桔梗收腰连衣裙，肩部是泡泡袖设计，显出纤细俏皮的少女感。她很少化这种偏浓的妆，还扎起马尾，清纯中透着一丝成熟气。 　　一时之间，凌简越的思维和目光同时定格。 　　“这么重视今天的约会？”他调侃道。 　　姜秒下巴一扬：“你还不是一样？” 　　凌简越今天穿了件墨蓝色衬衫，深色休闲裤，偏正的打扮将他的冷峻贵气往重压了几分。他身后的墙上垂满一片盎然的绿萝，朝气蓬蓬，沉稳与活力，相得益彰。 　　“当然，这么久没约会，怕女朋友忘了我的魅力。”凌简越淡哂。 　　恰到好处的微笑，不张扬不内敛，姜秒此刻的心跳是为他。 　　“不会，你最帅。”姜秒吐吐舌头，“尾巴别翘上天。” 　　凌简越向她伸出手：“走，约会去。” 　　姜秒握住他的手，一起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没两步距离。 　　“想去哪里？”凌简越问她。 　　“都行，你安排。” 　　“让我安排的话……”凌简越意味深长地止住后半句。 　　姜秒熟悉他这种痞坏的笑，以往她会羞恼地怼他或者拍他两下，这次她故意手肘放在中控箱上，支着下巴等他往下说。 　　她倒想看看凌简越是不是真的会那样做。 　　凌简越蓦然失笑，伸手捏了下姜秒的脸：“放心，你在家憋了这么久，当然要带你去兜风。” 　　“来日方长。”他说完后，换挡开车。 　　姜秒抬眸望他侧脸，眼里光芒潋滟，鼻子却开始泛酸。 　　他们没有以后了。 　　“凌简越，你最近工作都还顺利吗？”路上，姜秒挑起话题。 　　“挺顺利的，寒假应该还会来这家公司学习。”凌简越和她聊起，“带我的长辈，他理论丰富，实践经验也足。” 　　“秒秒，暑假快结束了，你定好去美国看朋友的时间没？”他问起这件事。 　　姜秒的目光心虚地左右闪了下，幸好凌简越在开车，他没注意到。 　　“还没呢。” 　　“这么不积极。”凌简越笑。 　　姜秒把头偏向窗外，神色不大自然。 　　“子瑜她们好久没见你了，嚷着让我带你过去聚会，你看你时间。” 　　“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后来车开到目的地，是一片湿地公园。公园里绿植茂盛，小径从两侧到上方，通通被参天树木遮掩，阳光不能完全透进来，所以温度宜人。 　　两人手拉手漫步在小径上，呼吸间皆是草木的清香气，这里就像纯天然氧吧，令人心情自然放松。 　　“你还会来这种地方？”姜秒惊讶，她当凌简越不是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以前还真没来过。”凌简越坦诚，“朋友推荐的。” 　　他专门带姜秒散心。 　　“我就知道。”姜秒没猜错。 　　“这附近有家小馆不错，是淮扬菜，晚上我们去他家吃。”凌简越说他的安排，“吃完饭再带你上山看夜景，你觉得怎么样？” 　　姜秒看得出，凌简越是作了精心安排的，她很喜欢，笑着应下：“好啊。” 　　虽然不好的结局已经注定，但姜秒的私心里，想多留一些与凌简越有关的回忆。 　　傍晚不太热的时候，他们还划了会儿船，姜秒拍了几张照片。凌简越说的那家淮扬菜馆，味道的确鲜美，整体虽然以清淡为主，但各有各的特色。 　　吃完饭后，他们开车来到山上，驶过环环绕绕的盘山路，最终车在一处观景台停下。偌大的观景台只有两三盏灯光，再无其他车辆，僻静得有些吓人。 　　姜秒和凌简越在一起时，她可以最大程度降低对外界的恐慌。 　　她莫名相信，他是可以保护好她的人。 　　想到这，姜秒心里泛起苦涩。 　　山上阒静黑暗，并无风景可言，当姜秒下车以后，她才看到真正的夜景。灯火璀璨的城市犹如一颗夜明珠，坐落在远处，像与这里隔开两个世界。 　　幽静中窥视繁华，与平日里身处繁华之中，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姜秒第一次这样遥望她生活的城市，充满了新奇感。 　　“好看吗？”凌简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看。” 　　“那就坐下来慢慢看。”凌简越拉着她走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两人一起坐进去。 　　这车的后备箱偏高，姜秒坐上去双脚不着地，她悠闲地晃腿，目光贪恋地望向这座城市。凌简越坐在她旁边，陪她一起静看风景。 　　姜秒最喜欢这样的时刻，他们的精神世界不是由外在的活动来充盈，而只发于本心，更深刻感受和喜欢人独处的细腻美好。 　　世间好风光，不及此刻。 　　只是夜色越深，姜秒就越难过，再美好的感受都是染着悲□□彩。 　　一个多小时过去，凌简越没想到姜秒可以看这么久，更没想到自己也觉得这一成不变的风景，可以很有看头。 　　“也许不是风景好看，是在于和谁一起。”他的声音冷清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感情。 　　没头没尾的一句，姜秒听懂了。 　　“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一直待到天荒地老。”姜秒的眼前起了层雾。 　　“那我陪你。”凌简越不假思索。 　　姜秒皱了下眉，喉咙里有点干。最后，她用故作轻松的口吻化解让她难过的气氛：“凌简越，是不是啊？” 　　“嗯，你喜欢的事，我都会陪你做。”凌简越扣紧她的手。 　　姜秒如鲠在喉，她没想凌简越会这么认真，她不敢再往下说，怕听到更动心的情话。 　　那样也只会更难过。 　　如果她拥有正常的一生，她会要凌简越陪她看尽世间美景，做尽一切快乐之事。但她的人生出故障了，她不能连累他。 　　何况姜秒深知，凌简越对她谈不上爱。 　　“秒秒。” 　　“嗯？” 　　“记不记得你上次答应了我什么事？”凌简越提醒她。 　　姜秒的大脑卡壳，随即明白他指的是哪件事。他们的目光在黑暗中对上，凌简越的眸中燃起浓烈的情绪，这样的隐形火光，一点点烧进姜秒眼中。 　　她双手勾住凌简越的脖子，寻着他的唇贴去。山上气温低，起初两人的唇带着凉意，不过须臾，辗转摩擦间，他们的唇边迅速升温，并继续将这种温度引至沸点。 　　凌简越一把抱起姜秒，让她坐在他身上，搂紧她的腰，加深亲吻。他的唇又顺着姜秒的脸颊，游移到她耳边，含住她的耳垂。 　　姜秒经不住他的撩拨，下意识道：“别……” 　　只是这道声音冒出来后，她才发现不像是抗拒，更像调.情。 　　凌简越停住了动作，眸里的火光有燎原之势，说话声音低哑而性.感：“秒秒，我想……” 　　“我身上不大舒服！”慌乱中，姜秒随口搪塞。 　　她以为凌简越是想发生进一步的行为，但她没办法以当下这种心境，去做那种亲密的事，还是和接吻有区别的。 　　凌简越怔了下，才明白姜秒的意思。 　　他原本要说的话是“我想成为让你永远可以依靠的男人”，但姜秒显然会错了意，被她打断后，凌简越原本的这句话重新咽回去。 　　她明显是排斥的反应，而且是本能的排斥。 　　理由蹩脚至极。 　　整天的温馨气氛，由此开始变质。 　　姜秒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过于强烈，后悔已然来不及。她清晰感觉到，凌简越周身的温度在下降，眸色里没了火光，取而代之的是深邃黑暗。 　　在彼此的心照不宣中，凌简越配合了她的谎言：“那我送你回家，你回去好好休息。” 　　姜秒默然点头，从凌简越的身上下来。 　　山色幽暗，星光点点，车往山下开，一路寂静无声。 　　身边人散发出低气压，姜秒知道，凌简越的心情不好，她刚才的反应确实伤人。 　　可姜秒没有多余的心思揪扯在这件事上，她在预设接下来的分手场景，想着想着，她将裙子攥紧在手心中。 第56章 　　车开回市区, 已是深夜，白天拥堵不堪的临江大道，此时顺畅无阻。路段限速八十，凌简越将车定在这个速度上, 扶着方向盘的手掌显出力道。 　　主驾开着车窗, 夜风凉凉，他有时会朝左偏头抻下脖颈, 却没有再往姜秒这边看。 　　灌进来的风, 将他前额的碎发往后吹拂，从姜秒的角度望去，凌简越露出完整的侧轮廓线, 眉骨、鼻梁、下颚尤为锋利, 攻击气十足。 　　“我想下车走走。”姜秒忽然开口，声音极低。 　　她胸口闷得难受。 　　凌简越没有说话, 直接在前面找地方停车。姜秒开门下车，往靠近江边的地方走，凌简越下车跟上。 　　两人依然没有交流，他也没像之前那样，去牵起她的手。 　　江边风大, 吹得姜秒的裙摆乱飞, 马尾也朝一侧扬起，她迎着风向用力眨了眨眼。她慢慢往前走，开始酝酿分手的话。 　　凌简越憋着股躁意，他一路上忍不住回想姜秒当时的反应，那种本能的排斥, 实在让他很不舒服。 　　他习惯性从兜里掏出烟盒, 斜着叼了支在唇边, 拢火点着。他通常不会在姜秒面前抽烟，这次烦躁难耐，他收住脚步，与姜秒保持开一段距离。 　　姜秒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更确定凌简越现在的心情很差。 　　她的脚步逐渐放慢，低头深吸一口气，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转过了身，迎上凌简越的目光。 　　他们相隔了四五米的距离，在姜秒心里，已经是天涯之远。 　　“凌简越……”她才开口叫他的名字，心脏便开始疼起来。 　　与此同时，凌简越把才点着的烟，直接掐灭，捻进手心里。接着他阔步朝姜秒走来，带着毫不犹豫的坚定，他握紧姜秒的手。 　　“没事。” 　　凌简越心里再不舒服，也还是不忍心见她难过。 　　姜秒的后半句“我们分手吧”，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只感到手掌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那手掌主人的目光，也是很温暖。 　　她好艰难才鼓足的勇气，顷刻不知去了哪里，姜秒再次面朝风向，努力忍住想哭的念头。 　　她舍不得凌简越的。 　　“江边风大，时间也很晚了，先回家吧。”凌简越温声道，并捏了捏她的手。 　　姜秒低下头，咬紧了唇。 　　分手的话，生生被她拖到最后一刻。两人拉着手往回返，即使没有交谈，但气氛并不再压抑。 　　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时，姜秒停下脚步。 　　凌简越回头看她：“秒秒，怎么了？” 　　“凌简越，我们分手吧。”姜秒一鼓作气，不敢直视他的表情，“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凌简越的身体明显一僵，呼吸短暂凝滞，姜秒猝不及防提出的分手，让他充满疑惑。沉默半晌，他嗓音冷冽：“为什么？” 　　“凌简越，我和你在一起，很没有安全感。”姜秒说出她想好的理由，“你有很多异性朋友，我以为我可以不介意，但我最终还是做不到。” 　　这注定不会是一场平和的分手，只有做绝，才能断得干干脆脆。 　　姜秒知道凌简越的底线是什么，她就是要踩着他的底线，要他生气，要他讨厌她，他也就能痛快地忘了她。 　　凌简越的脸色果然沉下去。 　　“我和多数女生一样，做不到不在乎自己的男朋友和其他女生交往密切，我还是不相信异性之间会有纯友谊。”有了开头，姜秒说后面的话也流利许多。 　　她摆出不爽的表情，抬头望向凌简越，并甩开了他的手。 　　姜秒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够让凌简越愤而转身离开。他蹙起眉，抿平唇线，眼里流露出不满。 　　他生气了，却没有就这样离开。 　　“凌简越，你知道我最不满你哪一点吗？”姜秒不得不继续撒泼，去挑战他的底线，“你敢让我看你的手机吗？” 　　她摆明了要找茬。 　　凌简越额头上青筋隐现，他舔了下后牙，显然在冒火。姜秒一直都清楚，凌简越不是好惹的人，尤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底线。 　　凌简越阴着脸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姜秒。 　　屏幕壁纸还是他们的初吻照，姜秒晃了下神，然后拿过凌简越的手机，她打开他的微信。 　　姜秒的头像被顶置在最上端，接下来一排聊天记录，全是女生的头像。正如姜秒所料，她准备借此小题大做。 　　“凌简越，我永远不知道你正在抱着手机和哪个女生聊天，我受够了！”姜秒提升语调，故意显出激动，“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只对女朋友一个人好，但你可以对很多女生好，我不想再受这种委屈了！” 　　她咬了咬牙，无惧凌简越眼里的愠怒，扬起眉毛，仿佛在告诉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吧，他该生气地离开了，姜秒祈祷。 　　她快演不下去了，也不忍心说出更难听的话。 　　凌简越的脸色难看至极，周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寒意，他皱眉望姜秒，姜秒一脸挑衅的神情。 　　他确实感到很生气了，但他在姜秒眼里看到强忍的委屈和难过，凌简越偏开视线，深呼吸，然后压着恼火道：“那你点开看看。” 　　声音冷冽。 　　姜秒错愕，接着目光一寸一寸从凌简越的脸上挪到手中的手机上，心跳猛然加速。对于凌简越和那些女生的聊天内容，她突然好奇，期待，也恐慌。 　　仿佛她手里拿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从上往下点开聊天记录时，姜秒的手指开始颤抖。 　　- 　　苏子瑜：【简越，我发现一家超赞的餐厅，你可以带秒秒去试试。】 　　苏子瑜：【[位置信息/]】 　　凌简越：【谢了，应该是她喜欢的口味。】 　　…… 　　凌简越：【有没有比较适合散心的地方推荐？】 　　何璐：【那可多了，我给你看我的收藏。】 　　何璐：【分享了一条链接。】 　　凌简越：【你觉得秒秒会喜欢哪里？】 　　何璐：【必看夜景！】 　　…… 　　乔乔：【简越，晚上有party，你来不来？】 　　凌简越：【不去了，要加班。】 　　乔乔：【哇塞，这么敬业？！】 　　凌简越：【嗯，我们秒秒也是这么敬业的。】 　　乔乔：【啧啧啧，又撒狗粮！】 　　…… 　　陈雅：【我下周去澳大利亚玩，用不用帮你和秒秒带什么？】 　　凌简越：【不用了，我俩也要去美国了。】 　　陈雅：【那我就祝你们度蜜月愉快！】 　　凌简越：【嗯，回来给你们带喜糖。】 　　…… 　　姜秒再也看不下去，紧绷了整天的情绪彻底失控，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她抬手捂住眼睛，肩膀轻颤。 　　她不知道，原来她在凌简越那些异性朋友眼中，已经成为类似“团宠”的存在。她更不知道，凌简越和别人的聊天记录中，三句不离她。 　　她看这些聊天记录时，心脏生疼。 　　姜秒恨命运弄人，她给不了凌简越好结局。 　　凌简越原本是极生气的，可他看到姜秒突然掩面痛哭，风一直在吹乱她的裙摆，使她纤细的身影更显单薄。 　　他没脾气了，跟着心疼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姜秒哭。 　　这姑娘平时倔得不像话。 　　真的是他做错了吧，让她受了委屈。 　　“秒秒，我很认真在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有尽力去做改变，你别哭了好吗？”凌简越放柔语气，向前一步，想给她一个拥抱。 　　姜秒向后退了一步。 　　“凌简越，对不起……”姜秒的声音混着哭腔和难受，“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凌简越愣住。 　　姜秒只好选择最俗套的剧情，与其让凌简越难过自责，不如她来当坏人的角色。 　　“我在我爸公司上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生，我们很聊得来，前一阵他跟我表白了。”姜秒抹了把眼泪，努力完成自己的最佳表演，“我想和他在一起。” 　　凌简越的表情少有地显出丰富变化，从难以置信到逐渐愤怒，目光凌厉如刀，像能把人刺穿。 　　姜秒怕他不信，继续道：“前几天我说我在家，其实是骗你的，我都是和他在一起。” 　　“凌简越，我对你的感情不假。”姜秒知道这点瞒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她又说道，“可我更喜欢他。” 　　凌简越攥紧拳头，寒意逼人。他再回想起姜淮在对他说过的那句“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要伤害她”，才发觉这更像是一种暗示，原来那个时候就有端倪了。 　　姜淮在做梦都想不到，他袒护女儿的一句话，弄巧成拙成了佐证。 　　再一想到姜秒在山上时对他下意识的排斥，凌简越便觉得能说通了。 　　呵，这样啊。 　　他不禁冷笑一声，眼神里夹杂讽刺和愤怒。 　　这种愤怒不同于以往，是被人背叛的愤怒。凌简越望着面前喜欢的姑娘，没想自己会看错人，更没想有朝一日这种烂俗剧情在他身上上演。 　　真够操.蛋的。 　　凌简越再想到自己付出的深情，更觉得像笑话，他在计划他们的未来，姜秒却在移情别恋，她拿他当什么？ 　　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凝结成冰，寒意渗进姜秒的骨髓，她全身上下没有丝毫温度，每分每秒的煎熬。 　　姜秒感觉得到凌简越快要压不住的愤怒，他面部的线条紧紧绷着，胸腔的起伏增大，指骨分明的拳头令人联想到血.腥场面。 　　他的人生从来是坦途大道，顺风顺水，他自恃掌控全局，满身傲气，本就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怎么能忍受背叛？ 　　姜秒心虚地抬眸看他，接着眼瞳一震，她看到凌简越眼中的戾气，他身上仿佛长出一根接一根的冰刺，那些是即将对付她的武器。 　　这样的凌简越很可怕。 　　从前他对她有多温柔，这刻就有多冷漠。 　　姜秒收回目光，看向地面，心口阵阵抽搐。 　　“你们发展到哪步了？”凌简越憋着怒火，进一步确认。 　　他仍然想知道，姜秒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姜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轻了没意义，往重了说又难以启齿。她咬住下唇，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的反应，在凌简越看来，已经是答案。 　　凌简越重重呼出一口气，自嘲似的摇摇头，最后冷然扫了姜秒一眼，从她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他果决转身朝车走去，脚步稳健利落，不带一丝留恋。 　　姜秒泪眼朦胧地望向凌简越的背影，他脊背依然笔挺，即使刚经历“背叛”，他仍散发出不容旁人小觑的骄傲。他是个体面的人，再生气也没有对姜秒说难听的话。 　　他们之间，是真的完了。 　　此刻大概就是诀别。 　　她再也见不到凌简越了。 　　往后山南水北，水北山南，你是你，我是我，再无我们。 　　想到这里，姜秒心痛到不能呼吸，她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手中捏住裙摆，脚下的步子抬了落，落了抬，却不能往前分毫。 　　她无法冲破命运的桎梏。 　　姜秒到底还是没出息地喊了一声：“凌简越！” 　　凌简越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半分停顿，他径直拉开车门上车，随即车开走。 　　姜秒蹲在地上抱膝痛哭。 　　- 　　出国这天，全家人都来机场送姜秒和沈清芸。 　　有姥姥，姥爷，舅舅一家，以及姜淮在。 　　姜秒原本有一堆想带走的东西，最后二十四寸的行李箱都没装满，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其它也可有可无了。 　　她和大家挨个拥抱作别。 　　姥姥：“清芸，秒秒，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姥爷：“秒秒，好好治病，过阵子姥姥、姥爷去看你。” 　　姜秒点点头。 　　她和舅舅一家拥抱完之后，最后是姜淮在，姜秒鼻子一酸，抱着他喊了声：“爸。” 　　姜淮在抱紧她：“乖，爸爸很快就过去陪你。” 　　“嗯。” 　　父女俩结束拥抱后，姜淮在走到沈清芸面前。两人已经结束婚姻关系，再次相对，彼此脸上反而都呈现出更多的坦然与友好。 　　姜淮在抱住沈清芸，拍拍她后背：“到了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好。”沈清芸微笑。 　　“秒秒，你还会回来吗？”表哥问。 　　姜秒摇摇头：“我不知道，看治疗情况吧。” 　　“表哥，帮个忙。” 　　她走过去，拉住表哥的手，拍了张牵手照片，然后发朋友圈，定位在机场。 　　做戏做全，谁都别留念想了。 　　不过姜秒觉得，她大概已经不在凌简越的好友列表里了。 　　她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把手机递给表哥：“表哥，帮我处理了吧。” 　　与过去告别，一切重新来过。 　　姜秒独白—— 　　我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并待我极好。 　　可惜我们只有两情相悦，没有白头偕老。 　　我的人生出了故障，前路未卜，吉凶难测，大概没有彻底痊愈的可能。 　　凌简越，你拥有完美的人生，我耽误不起。 　　有一天你会遇到真正对的人，你爱她，会把她放在原则和理智之上。 　　她也一定是懂爱，并值得你爱的人。 　　我真诚祝福你们。 　　不止如此，我还祝你拥有健康与幸福，祝你万事胜意，祝你一生自在如风，活得潇洒恣意，祝你与最好的朋友们友谊长存。 　　…… 　　不再见了。 　　纵然分开，不悔相遇。 　　作者有话说： 　　姜秒：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 　　对于两人的分开，我倾向于谁也没错。 　　简越已经在努力尝试改变，关于他够不够爱，在都市篇还会有插叙。 　　秒秒从来不是对爱情有信心的姑娘，生病加上父母的影响，她做这种选择情理之中。 第57章 　　六年后, 西南市机场。 　　国际航班出站口，旅客们站在行李传送带旁等候行李，其中有位身材高挑的栗色短发女孩，气质清丽, 她正在低头与友人发消息。 　　女孩的身旁贴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头嘟起粉嫩的嘴，奶声奶气道：“妈妈, 还有多久呀？” 　　“很快的, 柠柠再耐心等等。”女孩刚说完，便看到了自己的白色行李箱。 　　她两手拎住行李箱的扶手，费力将行李箱提到手推车上, 再把女儿抱到行李箱上。 　　“柠柠, 我们走喽！” 　　“哇喔！”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向着机场出口的方向去。刚出机场大门, 两人同时望见熟人，不约而同道：“秒秒！” 　　正值晚春时节，姜秒穿了件白色衬衫，搭淡黄色针织披肩，下身铅笔裤方口休闲鞋。她剪短学生时代留的长发, 此时头发刚过肩, 显得清爽干练。 　　“柠柠！”姜秒抱起柠柠，嗓音清甜道，“有没有想干妈呀？” 　　柠柠肉乎乎的小手搂住她脖子：“有，我每天都想秒秒。” 　　“柠柠真乖，秒秒也想你！” 　　柠柠是唐敏和卫哲的女儿, 是姜秒的干女儿, 过去三年里, 姜秒几乎全程参与了柠柠的成长。在芝加哥期间，姜秒和父母住的房子，紧挨着唐敏家。 　　“你们才分开半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半年没见了。”唐敏吐槽。 　　姜秒只比她们早半个月回国，她冲唐敏晃了晃脑袋，语调扬起：“唐小姐，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唐小姐现在只想赶快回家休息。”饶是头等舱，唐敏也是浑身困乏。 　　“知道啦。” 　　姜秒抱着柠柠来到停车的地方，拉开后门，让柠柠坐到后排，然后帮唐敏把行李放入后备箱，再坐进驾驶位。 　　唐敏坐到柠柠旁边，系好安全带后，姜秒开车驶入机场快速路。 　　“秒秒，你回国半个月，感觉怎么样？”唐敏问起。 　　姜秒边观察路况边斟酌，微微摇头：“一言难尽。” 　　“不过还是家乡最亲切。” 　　她在芝加哥生活了六年，那边的繁华程度和空气质量远比西南市好，可姜秒始终缺乏归属感，沈清芸和姜淮在亦是。 　　期间他们回来过西南市，之前都是短暂停留，这次往后，姜秒决定彻底回国发展。 　　“嗯，月是故乡圆。”唐敏赞同，她在国外求学八年，却始终心念国内，“赶年底前，我终于也能回来定居了。” 　　唐敏读完硕士后，就职于芝加哥一家知名建筑公司，与对方签的劳务合同还有半年多到期。 　　姜秒：“敏敏，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唐敏：“没多久，我和公司请了一周的假。” 　　一旁的柠柠插话：“我想爸爸了。” 　　“爸爸在上海出差，要明晚才能回来，等会儿回家，我们先和爸爸聊视频好不好？”唐敏哄柠柠。 　　“好。”柠柠乖乖道。 　　他们三人中，卫哲是最早回国的。五年前卫哲申请来芝加哥读法律硕士，在读期间与唐敏结婚，毕业后两人生下卫柠柠，他在美国律务所实习了两年，于半年前回国发展。 　　四十分钟后，姜秒开车驶入万水澜庭的地下车库，停好车后，她们往电梯间走。 　　“房子装好后，我还没回来看过，好期待啊！”唐敏的心情着实澎湃，摇了摇柠柠的手，“柠柠，马上就能回到我们真正的家了！” 　　柠柠仰起头，眼眸亮灿灿：“以后我们就住这里吗？” 　　“对，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温馨小窝，而且每天还能见到干妈哦。” 　　“太棒了！”柠柠高兴不已。 　　万水澜庭的定位是高端小区，于去年年初开盘，姜秒和唐敏看中了同一户型，买了楼上楼下。如当初所愿，她们和最好的朋友成为邻居。 　　卫哲实现了他男人的承诺，凭自己的努力付了这房子的首付，并只写了唐敏一人的名字。万水澜庭是去年年中交的房，唐敏本专业就是设计，她做好图纸后，由卫哲在国内负责跟进实体装修。 　　姜秒的装修设计图，是根据她的想法，唐敏帮忙做的，然后姜淮在和沈清芸帮她找人装修，她也是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新房。 　　唐敏站在自家门口，捂住砰砰狂跳的心脏：“我有种要开盲盒的感觉。” 　　“你绝对会喜欢。”姜秒笃定。 　　“三、二、一！”唐敏和柠柠喊出倒计时，随即拉开家门。 　　一室明亮，玄关处正对客厅及南向阳台，浅灰色大理石地砖光洁如镜，家具以原木色极简风为主，拼色布艺沙发增添了温暖的生活气。电视正对面是照片墙，记录了三口之家的欢乐时光。 　　姜秒面含浅笑，观察唐敏和柠柠的反应，这母女俩如出一辙，两人的目光掠过家中的每处角落，带着新奇、探究、以及隐隐的激动。 　　“你们喜欢吗？”姜秒明知故问，期待意料之中的反应。 　　唐敏以为自己会惊喜到尖叫，可当她真正踏进这家，看到图纸上的精心设计完美呈现在眼前，每一处崭新的角落都等待留下她与卫哲生活的痕迹时，唐敏油然而生幸福的感伤。 　　“秒秒！”她声音带颤，激动地搂住姜秒，“我终于熬到头了！” 　　她与卫哲恋爱长跑九年，其中一半时间都是异地恋，经历了多少辛酸离合，有过数次想放弃的念头，最终能坚持下来，真不是一句轻飘飘“坚持就是胜利”可以轻描带过的。 　　好难好难。 　　历经不易之后，迎接翘首以待的生活，更多了份珍惜。 　　柠柠也过来抱住姜秒的腿，懵懵懂懂：“我想天天都能见到爸爸妈妈，还有秒秒哦。” 　　姜秒一手抚拍唐敏的背，一手摸柠柠的脑袋，情绪被感染。 　　晚饭是在姜秒家吃的，她上午逛了趟超市，提前准备了唐敏和柠柠爱吃的食材。 　　“秒秒，我觉得你可以和叔叔阿姨一起开饭店了。”唐敏对姜秒的厨艺赞不绝口，问柠柠，“柠柠，妈妈和秒秒，谁做饭好吃？” 　　提及此，柠柠摆双手对准姜秒，天真率直道：“秒秒，我女神！” 　　姜秒笑弯眼，柠柠人小鬼大，常把她逗得捧腹。她给柠柠夹了块虾滑：“欢迎柠柠小朋友随时来蹭饭。” 　　在芝加哥期间，姜淮在和沈清芸没有工作的羁绊，两人就一起研究美食，姜秒的厨艺也在这两年飞速进步，他们常邀请唐敏一家来蹭饭。 　　“等卫哲回来，你们一起来我爸妈家吃饭。” 　　“好啊。”唐敏满心欢喜，又问道，“秒秒，你爸妈的感情现在这么好，考虑复婚吗？” 　　姜秒笑着摇摇头：“他们应该不会复婚了。” 　　六年前，沈清芸与姜淮在的婚姻走到尽头，姜秒以为那便是结束。后来姜淮在也到了美国，一家三口住在边郊的别墅，姜淮在经常远程处理工作，而沈清芸一门心思放在陪女儿治病上，两人谁都没刻意去关注感情的事，却在平平淡淡的相处中，重新找回恋爱时的相知相伴。 　　后来沈清芸自己总结：爱情讲究缘分，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结果。 　　“对我爸妈而言，一纸结婚证书没什么意义了。”姜秒从他们身上看明白这点，“他们难得找到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开心就好。” 　　未来他们也许会一直相伴，也许还会分开，但无论哪种结局，都不会让人觉得遗憾。 　　姜秒在这六年里，懂得了很多道理。 　　“也是，现在这样就挺好。”唐敏认同。 　　饭吃到一半，唐敏又想起什么：“对了，秒秒，你选好培训班的地址了吗？” 　　“我去看过几个地址，但还没最终敲定。” 　　姜秒准备开一家英语培训机构，这半个月来父母陪她去选址，其中有几个地方还不错，但姜秒总觉得差点意思，所以没有拿定主意。 　　“一定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唐敏建议，“毕竟上班本身就不是一件能让人特别快乐的事。” 　　姜秒听这话挺有道理：“不过我现在挺期待上班的。” 　　想开培训班这个念头，在她脑中已经酝酿了好几年，她为此专门念了教育学专业，现在终于到了放手一搏的阶段。 　　“搞事业的女人最酷了。”唐敏鼓励姜秒，对柠柠道，“柠柠，我们给秒秒加油！” 　　柠柠正握着勺子往嘴里喂饭，听闻马上放下勺子，摇着握起的小肉拳：“秒秒加油！你是最棒的！” 　　姜秒再一次被柠柠可爱到。 　　次日，卫哲出差回来，当晚六人一起在姜家别墅用餐，沈清芸和姜淮在共同下厨，做了满桌佳肴。 　　“这个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沈清芸感慨。 　　出国期间，这别墅是姜秒的舅舅定期找人来打扫，姜秒跟随父母回来，基本都是去姥爷家聚餐，这家里冷清了很久。 　　“虽然以前也没少来叔叔阿姨家蹭饭，但这次是大家第一次在国内团聚，感觉实在不一样。”卫哲同样颇有感触，端起红酒起身，“我敬叔叔阿姨一个。” 　　姜淮在和沈清芸笑容满面，两人已年近半百，越发显出和蔼之态。 　　“以后常来家聚。”姜淮在开口，带有几分煽情，“敏敏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秒秒最好的朋友，这些年她没少鼓励支持秒秒，叔叔阿姨心里挺感谢你的。” 　　“叔，瞧您说的，这话多见外！”唐敏不乐意道，“那好朋友就是要相互陪伴和鼓励的。” 　　唐敏：“再说了，秒秒对我们家柠柠多好！” 　　柠柠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秒秒好！” 　　围着饭桌的人都被柠柠一本正经的呆萌逗笑，其乐融融。 　　“敏敏，你爸妈还在青海呢？”沈清芸问。 　　“嗯，我爸这人，沉迷于赚钱无法自拔。”唐敏吐槽。 　　她们家在青海有座矿，唐父不放心下面的人，就亲自负责那边的事宜，而唐母则是“丈夫在哪，她在哪”。 　　姜淮在：“老唐事业心重，我知道。” 　　沈清芸瞥了他一眼，传达出“你不也一样”，要不是当年女儿生病，恐怕姜淮在到现在都舍不得放掉他的事业。 　　“人呐，只有经历了一些事，心态才能彻底有所转变。”姜淮在老气横秋道。 　　女儿生病的事，对他而言是人生中鲜明的转折点，他全心回归家庭，逐渐意识到没有比一家人健康平安地生活在一起更重要的事。 　　“有舍才有得。” 　　“老姜也变哲学家了。”姜秒忍不住打趣道。 　　姜淮在瞅了沈清芸一眼，举起手里的杯子，众人一起碰了杯。柠柠身高不够，急得站在凳子上，又把大家逗笑。 　　姜秒抿了几口红酒，听饭桌上的侃侃而谈，笑意浅浅，眼里泛着柔和的波。 　　过去这六年，她有失有得。 　　后面几天，姜秒又跑了两处地段，结果还是不太中意，只得继续在网上找出租信息。 　　一周后，唐敏带着柠柠回去美国。 　　作者有话说： 　　两人的六年会以插叙交代- 　　破镜重圆就是看“圆”的过程，男女主拉扯期会比较长的~ 　　本质上，这是围绕“爱”的故事。 第58章 　　姜秒选来选去, 实在没有特别满意的地方，最后她决定试着去看看一些超出她预算范围的写字楼。 　　她毕竟是第一次创业，心里面没多少底，所以在前期的计划中, 给自己控制了预算。 　　可事实证明, 贵的地方除了贵，没别的缺点。姜秒去看了几家商圈附近的写字楼, 发现不仅周围交通设施便利, 而且内部环境和视野等方面也堪称理想。 　　其中有两家，姜秒尤其满意，只是听到美丽的房租价格时, 她的小心脏颤了又颤。 　　姜秒在选址的事上, 前前后后跑了一个多月，她却没有想到, 最终拿定主意只用了半小时。 　　那天地产中介给她打电话，说某写字楼前年刚投入使用，目前入驻企业还不算多，可挑选空间非常大，而且该写字楼所处的地段, 已经开始形成商圈, 前景可观。 　　总之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且充满热情，姜秒被该中介小哥的敬业精神打动，于是和对方约好见面时间。 　　路上格外通畅，姜秒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十几分钟到达。这座写字楼叫恒石国际, 外观看起来和其他写字楼大同小异, 楼层高科技感强。 　　恒石国际正面临街, 旁边挨着一家大型购物中心，还有喷泉广场，周围各种大小饭馆，整体偏中高端。姜秒用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有几所中小学。 　　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不错。 　　中介小哥见到姜秒后，首先露出憨笑，表达歉意：“姜小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事，我也刚到。” 　　“您请。”中介小哥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姜秒走进大厅，小哥引着她往电梯间走，同时开始了专业的介绍。 　　他给姜秒递了一份恒石国际的图册，然后展开细说这里的种种优势。恒石国际总共有52层，电梯按单双层分为两侧，电梯间标有企业所在的楼层图。 　　姜秒扫了一眼，恒石国际目前入驻的企业大概只有十几家，包括传媒公司、科技公司、金融公司等，当然，也有其他教育机构，那是家全国连锁的辅导机构。 　　中介小哥保持均匀语速，连续不断地输出，姜秒记不住那么多，直接问了重点：“这里的租金大致是什么价位？” 　　姜秒这段时间跑了不少写字楼，心里有估计数，可中介小哥揭晓答案时，还是把姜秒惊了一瞬。 　　贵，寸土寸金的贵。 　　“二十五层以下，每五层是一个价位，从二十五层往上起，整层租的话，每多一层年租金再加五万。” 　　姜秒表面含而不露，实则心已经凉了半截，默默将这里Pass掉。 　　中介小哥看出她意向不大，仍然秉持专业精神，不放弃任何希望，他诚恳地给姜秒推荐：“姜小姐，肯定是楼层越高，视野越好，但您初次创业，我建议您可以去看看19层，这个价位是相对比较适合您的。” 　　“好。”姜秒从善如流。 　　来都来了，就当赏个风景吧。 　　19层整层待租，他们从电梯里出来，一边是大平层，另一边是分隔开的，适合规模较小的企业。 　　姜秒选择了大平层，反正她也没准备租这里，干脆看个敞亮的环境。 　　“姜小姐，这个大平层约三四百平方，有东南两个朝向，可以自由隔开办公室、教室。”中介小哥兢兢业业地介绍，“等您将来规模不断扩大，还可以把另一边也租下来，我认为十分适合您。” 　　“确实不错。”姜秒不可否认。 　　除了租金昂贵，没有任何缺点。 　　姜秒走到窗前，俯瞰周边的街景。十九层的视野中规中矩，谈不上饱览眼福，她站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喷泉广场。 　　有几个小朋友正在喷泉边嬉戏，你追我赶，满脸洋溢着开心。还有一对情侣正在对着喷泉自拍，女孩不断调整剪刀手的位置。有个人身穿章鱼怪玩偶服，下面有八条章鱼腿，他走路的时候，真的像一只章鱼在地上蠕动。 　　十九层不高，却刚好看得到楼下的烟火气。 　　姜秒莫名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被这平凡的场景打动到。她想，如果以后她在这里上班，工作烦闷之余，她往楼下望的时候，总会看到各种各样有趣的人，那样一定很解压。 　　好奇怪，她来这里才半小时不到，此时竟然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法，姜秒决定租下这里。 　　她很久没有冲动过了。 　　姜秒给姜淮在打电话，拨通之后，她声音不高：“爸，我看中了一处地方。” 　　姜淮在一听，当然高兴：“好事啊，你跑了那么多地方，一直也没个中意的。” 　　“可是……租金有点贵。”几乎超出姜秒三倍的预算。 　　姜淮在听出她的忐忑，当下霸气回应道：“秒秒，不用考虑了，就租这里。” 　　“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 　　姜秒不自然地摸了下耳垂，蓦然笑了，提起声调道：“爸，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的。” 　　姜淮在干咳两嗓子，语气端了端：“秒秒，你刚开始创业，不能把赚钱看得太重。重要的是，你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不断从实践中摸索出经验，经验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嗯，谨遵老姜同志的教诲。”姜秒抿唇笑道。 　　姜淮在无奈。 　　挂了电话后，姜秒转身，干脆地告诉中介小哥：“这里，我租了。” 　　中介小哥的第一反应不是谈成了一个单子后的兴奋，而是由衷羡慕：“姜小姐，看得出来，您和家人的感情一定很好。” 　　“嗯，很好。” 　　她最难的日子，因为有很好的家人和朋友陪伴，所以才能熬过来。 　　姜秒和中介小哥谈好签合同的日期，临别前，小哥鼓励她：“姜小姐，我相信您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加油！” 　　“借你吉言！” 　　选定了满意的地方，姜秒心里已有了一只雄鹰，亟待展翅翱翔。 　　签合同当天，是父母陪姜秒一起去的，姜淮在仔细帮她过了一遍合同，确认没问题后，姜淮在把钱打到对方账户上，姜秒签了合同。 　　选址的事至此尘埃落定。 　　在恒石国际的办公部走完手续流程后，姜秒带父母去19层参观。 　　沈清芸和姜淮在逛了一圈，没觉得这里与其他写字楼相比，有什么独到之处，就连姜秒自己都说不出具体原因。 　　“不错，交通便利，配套设施齐全，而且目前入驻企业不多，停车位也充裕。”最后姜淮在尬夸了几句。 　　沈清芸的话更加虚无：“选地方，眼缘很重要。” 　　这话说到姜秒心坎里了，她确实对这里有眼缘。 　　“总之你选到自己满意的地方，我和你妈就不操心了。”姜淮在背起手，环视一圈后，再次开口，“这里也不需要大装修，直接找人来做个功能分区，隔出几间教室和办公室就行。” 　　姜秒点头：“嗯，我有初步的想法，敏敏也给了我不少建议。” 　　估计有半个月就装修完了，她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招几个老师，同时开始宣传。 　　“行，放手去做吧，不用有顾虑。”姜淮在鼓励女儿，又自卖自夸道，“虎父无犬女。” 　　姜淮在有做生意的头脑和天赋，以前他会担心女儿可能变成一身公主病的娇小姐，但现在他对女儿有信心。 　　姜秒这些年的点滴变化，父母都看在眼里。 　　“秒秒，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有成本慢慢试错，总会找到对的方向。”沈清芸只希望女儿高兴。 　　从六年前姜秒生病以后，父母对她完全是鼓励式教育，让姜秒有时候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孩。 　　“爸，妈，你们放心，我对自己有信心。”姜秒渴望向父母证明自己。 　　两人点点头。 　　他们坐电梯下到停车场，恒石国际有三层地下停车场，目前只开放了一层。这里还可以办理专用电梯，姜秒觉得没必要多花那几万块钱。 　　走出电梯后，姜秒无意扫了眼楼层导图，看到目前所在楼层最高的企业是一家叫南和证券的公司，在49层。 　　她脑中闪过一个租金算式，最后得出答案：壕无人性。 　　接下来姜秒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培训班的准备工作中，确定好办公区分割图后，她找装修公司开干。同时，姜秒在网上发布了招聘信息，她所开的薪酬，不低于同行业平均工资。 　　姜秒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她不想当给员工画大饼的老板，而且第一年她没指望能回本，只想着先把口碑做出来，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反思改进，培训班慢慢肯定会起来。 　　为了开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姜秒大学毕业后，在芝加哥当地的培训机构实习了段时间，也算攒了些经验。回国以前，她就给自己的培训机构想好了名字——乐动英语。 　　前期投入成本最多的，除了房租以外，就是宣传部分。包括传统的发传单，姜秒还在附近车站、商场的广告牌上投入广告，也联系了电台广播，进行了较广泛的宣传。 　　姜秒这段时间格外忙碌，前脚跑部门办许可证，后脚去面试前来应聘的人。求职者大多都是刚毕业的学生，试讲的效果不甚理想，十个里面勉强能挑出一两个还不错的。 　　第一个被姜秒录用的员工叫乔言，乔言大学毕业后在深圳闯了两年，她才回西南市不久，找工作的过程不算顺利。姜秒看中她课讲得不错，专业水平过硬，而且有一定社会阅历。 　　招到乔言的时候，姜秒租的大平层基本已装修完，分割出大小教室，以及办公室和接待室，中间是公共办公区。姜秒配置了课桌、办公桌等，并找广告公司设计了乐动英语的logo。 　　她每天忙得脚不着地，但看着自己的公司不断发生新的变化，姜秒心里有被填满的充实感，她把全部的重心和期待放在创业上。 　　后面陆续又招进五名老师，一名财务，一名文员，加上姜秒和乔言，全公司总共九人，而且基本都是同龄人。姜秒不想以老板自居，与同事们产生疏离，所以她让员工叫她姜老师就行。 　　作者有话说： 　　恒石国际——宿命轮回的地方。 第59章 　　乐动英语正式开业之前, 姜秒和其他老师们确定了课程内容，做好课件，姜秒与大家互相交流了经验。她招的这批老师，都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 整体实力过关, 但在实践经验上有很大提升空间，包括姜秒本人。 　　为了做出好口碑, 姜秒不惜花重金请了业内的名师来传授经验, 并与老师们之间相互听课、评课。等一切准备得差不多了，她才敢确定开业时间。 　　在这期间，投放出去的广告也发挥出效果, 陆续有家长打来咨询电话。乐动英语主要面向中小学生, 课程模式有大班课、小班课，也有一对一模式, 分为平时班和假期班。 　　姜秒将前期课程的优惠力度放到最大，学生可免费试听两节课，一次交够整学期的学费，还可以赠送五节课。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阶段, 姜秒是血亏的。 　　但她很清楚, 人该把目光放长远。 　　乐动英语正式开业这天，距离姜秒初次来恒石国际，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恒石国际十九层，一出电梯便能看到喜庆的红色地毯和鲜花拱门，姜秒和其他老师们统一身着正装。 　　姜淮在和沈清芸都来了, 卫哲也专门来捧场, 并送上花篮。 　　“祝姜老板生意兴隆。”卫哲还捧了束鲜花, “这是柠柠在网上给你选的花。” 　　姜秒惊喜不已，接过鲜花：“晚点我给柠柠发个视频，谢谢她。” 　　前期联系好的家长，都在这一天赶来交费，看到乐动英语的环境，家长们尤其满意。 　　毕竟，很少有小规模的培训机构，会开在这种高端写字楼里。 　　家长们络绎不绝，老师们应接不暇。姜秒就怕这一天大家忙不过来，临时请了几个大学生帮忙。 　　姜秒给家长们倒水，乔言帮着端。 　　“姜老师，那个是你男朋友吗？”乔言探过来八卦的脑袋。 　　姜秒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卫哲。 　　“不是，他是我朋友，认识□□年了。” 　　“他蛮帅的，是单身不？”乔言眨了眨眼。 　　卫哲本身底子就不差，成为职业律师后，他身上的精英气息更加浓厚，的确是女孩们喜欢的类型。 　　“他已经是三岁孩子的爸爸了，而且孩子他妈是我发小。”姜秒答得一本正经。 　　乔言叹气：“唉，英年早婚，可惜了。” 　　姜秒笑了笑，端起倒好的水，去给家长们送去。 　　不远处，姜淮在和沈清芸的目光紧随着女儿，觉得新鲜，也欣慰。他们见到了姜秒崭新的一面，她在经历了蜕变与积累之后，此刻仿如正待冉冉上升的朝阳。 　　满身透着蓬勃和希望。 　　“秒秒好像真的长大了。”沈清芸尤其感慨，心里滋味万千，“我怎么又觉得高兴，又觉得怪难过的。” 　　姜淮在何尝没有相似的感触，为人父母，总是有种矛盾的心情，盼着儿女早点长大懂事，又舍不得他们褪去青涩懵懂。 　　“该是咱们放手的时候了。”姜淮在心有不舍，却是明白，“我们也陪不了秒秒一辈子。” 　　六年前，姜淮在与沈清芸毅然决然放下手中的一切，陪女儿去美国治病。 　　初到芝加哥那一个月，姜秒的精神状态糟糕至极，不仅严重失眠，而且经常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几小时，边发呆边流泪。她不愿意出门，且话也越来越少。 　　心理医生说，照这样下去，姜秒非但难以治好本身的被害妄想症，甚至还可能会出现抑郁症。 　　医生给开了些安定药，那段时间，沈清芸、姜淮在、唐敏每天轮流和姜秒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更多时候是他们自说自话。 　　唐敏讲起她们从小到大的有趣回忆，包括一起犯过的花痴，追过的明星。姜秒小时候爱听故事，姜淮在和沈清芸便买了故事书，像以前一样给女儿读故事。 　　在这种漫长温馨的陪伴下，姜秒的状况好转许多，然后开始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过程还算理想，姜秒前期有过几次犯病的迹象，但身边有父母陪伴，所以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半年后，姜秒的精神状态基本稳定下来，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她适当参加一些聚会活动，并开始跑步运动，保持心情愉快。 　　一年后，姜秒在芝加哥当地的大学就读，学的是教育专业，并进一步苦练自己的英语。 　　两年后，姜秒完全停用了治病的药物，开始转为半年一次复查。同时，她在学习上狠下了功夫，还拿了个末等奖学金。 　　大学四年间，姜秒的精神没再出现过异常，并顺利拿到毕业证。毕业后她在培训机构实习了八个月，接着开始准备回国的事宜。 　　她的被害妄想症基本痊愈，不会再做关于小巷、狗、车祸的噩梦，日常生活完全与常人无异。医生负责任地告诉姜秒，只要她之后定期复查，保持心情舒畅，避免连续受刺激，她完全可以等同于正常人。 　　精神类疾病，几乎很少有百分百治愈一说。 　　- 　　乐动英语正式开业第一天，总共有三十多名家长交了学费，另外还有几十个家长表现出强烈报名意愿，想再观望一下。 　　乍一看，似乎是个不错的开门红，实际上这些与姜秒前期投入的成本相比，不值一提。 　　姜秒已经很开心了，她想在这份事业中获取的成就感，并非与钱有关。 　　她给员工们准备了红包，一个一个发下去，并诚恳道：“往后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努力，争取早日让乐动英语在教育界享有盛名。” 　　“我有不足之处，也盼大家多多指教。” 　　老师们都是年轻人，虽然与姜秒相处的时间不长，也都能感觉到，她是个好相处的老板，而且为人真诚。 　　好老板千金难求。 　　大家纷纷响应。 　　“放心吧，姜老师，咱们一定能把乐动做大做强！” 　　“以后乐动发展起来，那我也是元老级的人物！” 　　“我就等着乐动开分部，我要去分部当校长！” 　　“定个小目标，先赚他个一千万！” 　　…… 　　一群干劲十足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为了相同的目标努力，展望未来，姜秒更受鼓舞，而且她喜欢这种团结和睦的氛围。 　　晚上，姜秒回父母那里吃饭。 　　饭桌上，沈清芸问了她几句公司的事，然后说出自己的决定：“秒秒，你这边也算稳定下来了，我准备和你爸去旅行。” 　　姜秒一听，欣然赞同：“好啊，你们准备去哪儿玩？” 　　“没去过的地方都想去一遍。”沈清芸顿了下，又补充道，“全世界。” 　　不是全国。 　　姜秒惊住，保持了动作静止。 　　沈清芸有点忐忑：“秒秒，你是不是不想我们走那么久？” 　　“当然不是。”姜秒马上否认，“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是有点惊讶。” 　　姜淮在开口：“年纪大了，看多了世事无常，我们想着趁现在身体还健康，到处去走走逛逛。” 　　年轻的时候，他和沈清芸就喜欢出去旅行，后来公司的事忙，加上感情出了问题，两人有十多年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他们在芝加哥陪伴了姜秒六年，期间就想着等女儿病好了，他们要一起再去看看未见过的山川美景。 　　姜秒清楚，父母这些年全身心为她付出，根本没怎么好好享受生活。现在他们做出这种决定，她比谁都开心。 　　“你们放心去玩吧，我这边没问题，真有需要帮忙的，我还可以找舅舅他们。”姜秒让父母放心，“你们想玩多久玩多久，注意安全。” 　　沈清芸和姜淮在相视一笑，彻底吃了定心丸。 　　两人开始为长途旅行作准备，姜秒也开始了规律的上班日常，其他人九点上班，她通常在八点半赶到公司。工作日的上午大家写教案，开教研会，准备课件，下午给学生上课。 　　别家公司的双休是周末，他们的双休是周一、周二，不过通常没什么事的话，姜秒休息日也会来公司。 　　她来恒石国际有两个多月了，和其他企业的人，也算混了个眼熟。第一次给姜秒留下印象的，是两个年轻女孩。 　　姜秒每天差不多固定的时间上班，她从地下停车场进电梯，电梯会在一层停留，进来几个人，电梯里仍算宽敞。相同的时间段，姜秒常碰到两个女孩，听她们彼此的称呼，一个叫小何，一个叫小孟，她们在同家公司上班，似乎租房也在一起。 　　第一次姜秒就注意到她们了，因为两人刚进电梯，直接按了49层。 　　南和证券的员工。 　　姜秒和恒石国际的保安短浅地打过几次交道，听保安聊起过，说南和证券也是三年前才创立的公司，这家公司发展势头迅猛，短时间内占领了行业高位，老板有钱有势。 　　南和证券的总公司在别处，这里只是一家分公司。 　　姜秒听听，也就当个故事略过了，毕竟和自己没关系。只是小何与小孟在电梯里的聊天内容，逐渐引起姜秒的兴趣。 　　她们聊天的话题杂七杂八，却时常提到一个叫“林总”的人，林总好像是南和证券的创始人。 　　一日，电梯里。 　　小何：“林总有多久没来咱们分公司了，我都想他了。” 　　小孟：“上次见他还是半个月前吧？人家大老板日理万机，怎么会顾得上咱们这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分公司？” 　　许是这姑娘的说话语气有些幽默，姜秒想笑，却没好意思。 　　小何：“真羡慕文姐，人家是总监，隔三差五还能去总部开个会，见见林总，不像咱们，就只能眼巴巴盼着林总到访。” 　　小孟：“林总这种高富帅，真的很难让人招架住，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有女朋友。” 　　小何：“林总的事，没人敢打听。” 　　小孟：“他看着就不好接近，而且眼光很毒。” 　　姜秒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心里默默接过一句“怎么个毒法”。 　　小孟：“你说林总一个月总共才来几次？那回直接就开了两个人，那两人确实业务能力一般，但善于溜须拍马。” 　　小何：“所以我每次虽然盼着见林总，但他真的来公司时，我也提心吊胆的。” 　　小何：“奇怪，你看小程那人，经常怠工偷懒，林总怎么没把他开了？” 　　小孟：“你忽略了重点，小程机灵，而且客户关系维系得好，业绩突出，他给公司创造了实际价值，所以林总睁只眼闭只眼。” 　　小孟：“要么说林总看人的眼光毒，毒就毒在这里。” 　　小何恍然惊叹了一声。 　　姜秒听到这，心里也有点佩服那个林总。 　　她这八卦还未听够，电梯到达19层，她只能意犹未尽地走出去。 第60章 　　又一日, 姜秒再次偶遇这俩女孩，她们的话题仍是关于林总。 　　小何：“林总昨天过来，我怎么觉得他又变帅了！” 　　小孟：“帅是帅，不过太严肃了, 我都没见他露笑脸。” 　　小何：“这个月咱公司的业绩排名倒数, 估计林总不高兴吧。” 　　小何不服气地补了句：“虽然是倒数，那也超过很多同行了。” 　　小孟：“林总的要求一向很高, 不得不说, 公司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林总肯定没少依靠家里的人脉，虽然人家是富二代, 但他本身也有实力, 有上进心。” 　　小何：“林总确实和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不同。” 　　姜秒听到这句话时，微微晃神, 隐约间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一瞬间就从她脑中划过。 　　对于姜秒而言，那实在是太久之前的人和事。过去六年，姜秒的心境已沧海桑田。 　　她平均每周和唐敏通两次视频，主要是想见柠柠，姜秒全程陪伴了柠柠三岁前的成长, 与这个小朋友之间的感情很深。 　　姜秒和唐敏闲聊, 谈培训机构的情况，分享生活日常，顺便把电梯里那两个女孩讨论林总的事，当段子讲给唐敏听。 　　唐敏开玩笑道：“这个林总经商有道啊，秒秒, 你有机会和人家切磋切磋。” 　　姜秒学着电梯里小孟的语气：“人家林总日理万机, 怎么会有空与我等闲杂人员切磋。” 　　她说完, 隔着视频两端的人都笑喷，这个话题也就带过了。 　　柠柠凑到视频前，语气软糯糯：“秒秒，我想你了，啵啵。” 　　柠柠撅起嘴，做了个亲亲的表情。 　　姜秒的心被萌化了，做了个飞吻的手势：“秒秒也想柠柠，亲亲。” 　　唐敏在一旁无奈，故意说道：“柠柠，你要这么想秒秒的话，我把你送回国好不好？” 　　柠柠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姜秒附和：“唐小姐，我求之不得。” 　　唐敏：“行，下月底我让卫哲来接柠柠。” 　　姜秒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愣了下，然后问：“你说真的？” 　　唐敏：“真的，九月份柠柠就要上幼儿园了，让她提前一个月回国熟悉下环境。” 　　唐敏：“我这边的工作要到年底才完，让卫哲先带柠柠，他爸妈也能帮忙，实在不行再请个保姆。” 　　“请什么保姆啊，有我这个干妈呢！”姜秒心花怒放，表情上写满激动，“我巴不得天天和柠柠在一起。” 　　“柠柠也是！”柠柠上演歪头杀。 　　唐敏轻轻用手指点了下柠柠的脑袋：“小没良心。” 　　姜秒和柠柠隔着屏幕互相比心。 　　乐动英语开课后，陆续又有几十名家长交了学费，姜秒还联系了专门的招生团队，照目前的进度往下走，再有半个月，乐动英语的学生人数就能突破百人。 　　不计投入成本的话，培训机构创业初期能达到这个招生数，称得上理想。 　　更理想的是，公司内部的人际关系和谐，大家各司其职，没什么勾心斗角的现象。偶尔有老师存在不良情绪，姜秒注意到，会马上与之沟通。 　　共事的过程中，大家逐渐形成凝聚力，彼此关系也开始熟络。 　　之前同事们顾忌到上下级关系，不好意思打探姜秒的隐私，慢慢地，大家放开一些。 　　“姜老师，你有男朋友吗？”问这话的女生叫陈桐，性格开朗外向。 　　其他人明显也对姜秒的事情感兴趣，期待她的回答。 　　“没有。”姜秒如实回答。 　　“不会吧？”大家都不太信。 　　乔言：“姜老师，你这种白富美都是单身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陈桐：“姜老师，你没少被人搭讪过吧？” 　　姜秒不能否认，她读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不少男生追过她，在路上她也被人要过联系方式，但她全部以自己有男朋友为由拒绝了。 　　“我是单身主.义。”姜秒表态，也不是说谎。 　　她欣赏程倩那种洒脱的出世入世态度，同时认为自己也很适合这种，她后来再没动过有关爱情的念头。 　　“我不想搞对象，只想搞钱。”姜秒眉眼一弯，语气诙谐。 　　大家哈哈一笑，然后产生共鸣：现有阶段先脱贫，再脱单！ 　　姜秒和同事们闲聊了会儿天，然后看时间，她约了一个开教育机构的老板，准备和对方取取经，该是时候出发了。 　　她坐电梯下停车库，电梯开门后，她边往出走，边低头在包里找车钥匙。姜秒半长不短的发从肩膀处滑落，遮住了侧脸。 　　最边上的专用电梯，正缓缓阖门，里面站着一个着深色西装的男人。男人身形颀长，肩背阔落，手工西装裁剪精致，将男人的肩膀及腰腹处衬得极富魅力，西裤平展笔挺，显出矜贵和凛冽的气息。 　　电梯门彻底阖闭的前几秒，一抹身影从男人的余光中闪过，未及眼底。电梯向49层缓缓上升，男人站得笔直，漠然面对明亮如镜的电梯内壁，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到达49层后，他阔步走出电梯。南和证券的工作人员见到来者，连忙问好：“凌总好！” 　　凌简越略略颔首，径直朝办公室走去。 　　见到大老板来，工位上的人挺直脊背，正在茶水间聊天的人也赶忙回去继续工作。 　　进办公室之前，凌简越对助理马平道：“叫董思文过来。” 　　“好的，凌总。”马平不敢怠慢。 　　小何与小孟隔空对望，默契地用眼神交流“凌总今天也很帅”“凌总估计是来兴师问罪的”。 　　董思文听说凌简越来了，首先关掉电脑屏幕，然后对着电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补了个口红，这才起身优雅地往过走，高跟鞋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是南和证券分公司的部门总监，今年二十八岁，是海归精英，业务能力精湛，所以很快升至高位。这边和总公司的对接工作，基本都是由董思文负责。 　　去往凌简越办公室的途中，董思文再次对着玻璃观察自己的形象，她穿着丝绸面料的V领正装，黑色包臀裙，身材曲线玲珑有致，一头波浪发散下，整个一熟女精英形象。 　　她认为凌简越那种成熟稳重的男人，喜欢的应该是自己这种类型。 　　凌简越办公室门是敞开的，董思文轻声叩门：“凌总，您找我？” 　　“坐。”凌简越正在看公司的报表和汇总。 　　董思文关上办公室门，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凌简越，心有怦然。 　　“董总监，我想听听你对于公司上个月业绩的看法。”凌简越声音冷清，直接开门见山。 　　董思文是聪明人，知道一定会被上司问及此事，已提前做了功课：“凌总，上个月我公司的经纪和投行业务并没太大问题，而财富管理业务方面受市场影响，出现了不可控的业绩下跌，但我认为这个现象不会持续很久，并且我有一些新想法……” 　　面对凌简越，董思文不敢马虎，讲得头头是道，且逻辑清晰，列出可行的措施计划。 　　凌简越提出了几个刁钻的问题，董思文勉强也应付下来。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二十分钟左右，凌简越松了松眉头：“董总监，就按你的想法往下走。” 　　“好的，凌总。” 　　“另外，这段时间把精力主要集中在钢铁和传媒板块上。”凌简越点了下她。 　　董思文不仅漂亮，而且是个有才能的女人。 　　凌简越对她有欣赏的成分。 　　“好的，我明白了。” 　　“先这样。” 　　董思文离开后，凌简越抽看了马平整理出来的客户资料，又刷新了几遍最新的股市动向。座位上坐久了，他起身至窗边活动了一下脖颈。 　　高层有着得天独厚的俯瞰优势，可窥见城市的大片风貌，窗外阳光铺满，可一幢幢冷色调的楼宇大厦依然不显温度，如同凌简越眼底的眸色。 　　手机响起，裴凯发来消息：【简越，晚上去周政那聚聚？】 　　凌简越：【行。】 　　夜幕垂下，城市上演灯火璀璨，纸醉金迷。 　　凌简越抵达某私人会所，会所布置是中式古典淡雅风，这是他朋友周政开的。周政是凌简越的中学同学，交情不浅，只是中学毕业后，周政出了国，到后面他回国，才与大家的关系重新变得密切。 　　推开包厢门，里面坐着两个人，裴凯和周政。 　　“简越。”他们打招呼。 　　凌简越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周政递来的烟，随即长腿交叠，靠坐在沙发背上，慢吞吞吐了口烟雾，慵懒至极。 　　他们随便聊几句日常，谈及自己公司的情况，周政额外提了嘴：“简越，你之前给我推荐的那几只股当真不错，都涨了。” 　　凌简越勾了勾嘴角，没什么笑意。 　　三人聊了没多会儿，都有几分恹恹的，裴凯把烟掐灭，感叹道：“现在人都聚不起来了，没劲儿。” 　　大学毕业后几年间，昔日的朋友们发展迥异，各有各的忙碌，大家难以像从前那样一群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拿关系最近的人来说，唐星俊在广东跟进地产项目，苏子瑜跟男朋友去南方组了乐队。 　　一众好友中，有不少已结婚，包括唐星俊。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孩，谈不上多喜欢，但两人的感情挺稳定。 　　“我前两天去看乔乔了。”周政突然开口。 　　凌简越和裴凯同时望向他，听到乔乔的名字，他们下意识心情沉重。 　　周政继续往下说：“乔乔的情况不太乐观，病情还在恶化。” 　　乔乔于去年查出患有白血病，当时朋友们都去做了骨髓配型，无奈没有能与乔乔配对成功的骨髓。乔乔一直等到今年初，才完成骨髓移植手术，但术后出现排异现象，病情并无好转。 　　裴凯捏紧了手里的酒杯，皱着眉道：“你们说，这几年怎么就没发生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呢？” 　　赚钱不算，因为他们从来不缺钱。 　　凌简越面无表情，又从烟盒里掏了支烟出来，他现在烟瘾极重。 　　暗黄色的灯光下，他锋利的轮廓线隐在飘渺的烟雾中，神色晦涩不明。 第61章 　　乐动英语遇到了开课以来的第一桩麻烦事。 　　周三下午的一对一英语课, 是陈桐给一个叫郭星辉的男孩上的。结果课上到一半，里面突然起了争执，大家正准备去看，只见郭星辉气冲冲地推门而出, 直接跑到电梯间。 　　姜秒先顾不上问怎么回事, 赶快去追郭星辉，怕孩子在情绪激动的状况下, 发生什么意外。 　　“别跟着我！”郭星辉朝她吼了一嗓子, 面色不耐。见电梯一时来不了，他干脆跑进消防通道，走楼梯下去。 　　姜秒跟着追过去, 边追边喊：“郭星辉, 有什么事你和老师说，先别乱跑！” 　　郭星辉根本不理会她, 十四岁的少年腿脚飞快，隔着还有三分之一的楼梯，直接往下跳。姜秒穿着平底单鞋，哪里跑得过他。 　　“郭星辉！你别跑了！”姜秒自知这种呐喊无力且苍白，可眼下根本没其他办法。 　　从十九楼追下去以后, 姜秒早已看不到郭星辉的身影, 她在心里默默吼了句“熊孩子”，接着马上给郭星辉的家长打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郭星辉的母亲说知道了，然后便挂了电话，似乎完全不惊讶。 　　其实也难怪, 郭星辉看着就是调皮捣蛋的孩子, 身上有逆反情绪, 他父母应该也知道自家孩子的情况。 　　姜秒担心郭星辉出事，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得先回楼上。 　　陈桐气坏了，情绪不稳地和同事们抱怨：“我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学生！” 　　郭星辉之前是在大班上课，他课上闲话特别多，总恶意打断老师讲课，严重影响了课堂纪律。 　　姜秒和郭星辉的家长谈过一次话，并建议郭星辉转一对一班，她可以额外赠送两节课，郭星辉的家长同意了。 　　这是陈桐给郭星辉第二次上一对一小课。 　　“这小孩的废话没完没了，上次就因为这，我的课多拖了半小时。”陈桐越说越气，“我累得够呛，也没指望他能感激我，结果人下课的时候给我来了句‘只有低水平的老师才会拖堂’，气得我直翻白眼。” 　　这件事陈桐没和姜秒提，姜秒全然不知，她给陈桐倒了杯热水：“陈老师，先消消气。”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乔言问。 　　“我让郭星辉给我翻译个句子，他嬉皮笑脸地说‘我是交钱来上课的，不是来回答你问题的’，我、我……”陈桐讲起来就血压飙升。 　　姜秒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陈桐当时气够呛，也有点冲动，直接回怼郭星辉：“你爱去哪儿上课去哪儿上，我还不教你了！就你这种小孩，没有培训班愿意赚你的钱！” 　　她一句话戳到了郭星辉的痛点，陈桐并不知，郭星辉已经有过两次被其他培训班退费的经历。 　　郭星辉站起来拍桌子，朝陈桐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讲课讲得就是垃圾！我不愿意听！” 　　陈桐刚大学毕业，年轻气盛，某种程度来讲也是半个孩子，她当时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了一句：“你才是垃圾！” 　　“你骂谁垃圾？”郭星辉怒吼，用手指着陈桐，“你再说一次！” 　　青春期的孩子情绪具有爆发性和冲动性，尤其是郭星辉这种爱捣乱，实际上自尊心极强的男生。 　　“你别用手指我！没教养！”陈桐很讨厌他这个动作，下意识用手去挡了一下。 　　“没教养”三个字彻底将郭星辉点炸，他把书往桌上一摔：“破培训班！垃圾老师！老子不上了！” 　　说完，郭星辉冲出教室，有了后来姜秒追他的一幕。 　　“姜老师，抱歉，我当时也有点冲动。”陈桐意识到自己有些话说得不妥。 　　姜秒试着代入陈桐的视角，其实可以理解她的心情，陈桐平时是个负责任的老师，姜秒不愿对她加以责怪。 　　“没关系，陈老师，这事不能怪你。”姜秒安慰她，“郭星辉这孩子确实有些问题，他不想在这上课的话，我直接给他退学费。” 　　陈桐本还有些委屈和愤懑，面对姜秒的善解人意，情绪很快便平稳下来。 　　“以后大家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我来想办法。”姜秒引以为戒，对所有人道，“上班赚钱是一方面，保持好心情也是重要的事情。” 　　这六年来，姜淮在、沈清芸、唐敏对姜秒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秒秒，你一定要保持好心情”。 　　将心比心。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什么下文，哪知第二天发生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并极其愤怒的情况。 　　次日上午，郭星辉的父母带着他，还有两三个亲戚，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杀来乐动英语，老师们被这情况整懵了。 　　姜秒满头雾水地迎过去，还不等她开口，郭母扯着嗓门质问：“你们凭什么打我孩子？凭什么骂我家孩子是垃圾？！” 　　郭母激动不已，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 　　办公室的老师们同时惊住，姜秒马上朝郭星辉看去，他站在后面，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冷漠地望向陈桐，显然这是他的报复手段。 　　“谁打他了！”陈桐不背这锅，理直气壮地否认。 　　郭父嗓门更大：“我家孩子昨晚回到家，整个半边脸都是红的，他说就是你打的！” 　　郭母：“我家孩子性格叛逆我知道，他以前也和老师发生过冲突，但他从没说过其他老师打他！还冤枉你了不成？” 　　郭星辉的家长昨晚就很愤怒，特意憋到今天才来，就是为了现场抓人，要个说法。郭星辉的父母极为生气，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吵得人耳朵疼。 　　“我说没打就是没打！”陈桐又气又急，红着眼问郭星辉，“郭星辉，你为什么撒谎！” 　　“我没撒谎！就是你打我的！”郭星辉带着尖锐的少年气，瞪眼道，“你还骂我是垃圾！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郭母气得往陈桐那冲：“你是怎么当老师的？凭什么动手打我家孩子！我说什么也要替我儿子出了这口气！” 　　一群人往过拥，姜秒和其他老师赶忙拦着，楼下的保安刚才就感觉情况不对，这会儿也赶了过来，三帮人挤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我都舍不得打我儿子，凭什么让他被你一个外人打？” 　　“你还敢扇巴掌？我今天也让你体会一下被人扇巴掌是什么滋味！” 　　郭母的情绪越发激动，势要帮儿子讨回这个公道，郭父和其他三个亲戚都是彪壮大汉，俩保安和老师们有点拦不住了。 　　“今天我要讨不回个说法，我就把这事闹到网上，看你们这破培训班还开不开得下去！”郭母义愤填膺。 　　培训行业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尤其乐动英语才开办没多久，要是经这么一闹，往后的路很难走。 　　姜秒明白，陈桐也明白。 　　这事最棘手的一点便是，大教室里安装了监控，而小教室有时会作为老师们的休息区，所以没有装监控，自然百口莫辩。 　　郭星辉正是拿捏住这点，才敢肆无忌惮地说谎。 　　“行，我让你打！”陈桐激动地喊了一嗓子，脸憋得通红，目光如灼，有种英雄赴义的悲壮。 　　无论如何，她不想拖累姜秒。 　　郭家人气势浩大，保安和老师们本来就拦得费力，眼下陈桐把自己主动往郭母那送，陈桐边激动道：“郭星辉，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我成全你！” 　　郭母一巴掌扬下去—— 　　“啪！” 　　耳光响亮，与此同时，喧嚣归于宁静。 　　众人皆愣。 　　这巴掌没落在陈桐脸上，而是落在姜秒脸上，她背身护住陈桐，巴掌从侧面打下。 　　郭母在气头上，用足了力道，姜秒被打得脸朝侧边偏，脸颊随即涌上火辣辣的灼痛，她抬手捂住脸。 　　她人生第二次被人打。 　　郭母没想到巴掌打在了姜秒脸上，诧异不已，激动的情绪当即褪去不少。老师们看见姜秒被打，都跟着蹙起了眉，陈桐微微张嘴，嘴唇发白，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模样。 　　郭星辉的眼底闪过惊慌，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保安也呆住。 　　大家以为姜秒会生气，她却很镇定，声音温细平和：“您可以先冷静下来吗？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沟通。” 　　“争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像是完全没把挨巴掌当回事。 　　郭母接触过姜秒几次，对这小姑娘的印象是：漂亮，有钱，性格温和。不小心打了她这一巴掌，郭母感到过意不去，跟着冷静了许多。 　　“来我办公室沟通吧，我会尽力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姜秒看出对方的态度变化。 　　郭家人没有再闹，相跟着进去到姜秒的办公室，姜秒让乔言去倒几杯水。 　　乔言担心地看姜秒的脸，不放心她一个人面对那群家长。 　　“没事，我有分寸。”姜秒说完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两个保安不敢走，怕再出什么事，就在办公室门口守着。 　　几名高壮的男人往姜秒办公室一站，给人压迫感十足，姜秒站在办公桌旁，不显局促和怯弱。她白净细嫩的脸上，此刻还隐隐显出红掌印。 　　“我是这里的老板，出了任何事，我都有负责任的义务。尤其是这几个老师，他们都是我亲自面试招进来的人，如果他们存在人品问题，那首先是我的失职，你们该问责的人也是我。”姜秒语重心长，表明态度。 　　接着，她诚恳对郭星辉道：“郭星辉，老师向你道歉，很抱歉让你在这里留下不愉快的回忆。” 　　郭星辉不自然地背过手，抖了抖腿，没有直视姜秒的目光，他别扭地回应：“姜老师，这事和你没关系。” 第62章 　　“怎么能没关系呢？你来我这上课, 交学费给我，我却没有给予让你满意的回报，我确实感到抱歉。”姜秒露出微笑，进一步问郭星辉, “在解决今天的事之前, 老师想先听听你的建议，你觉得乐动英语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郭星辉动了动嘴, 却没有说出个具体想法, 实际上他除了对陈桐有意见之外，对这个培训机构并不反感，尤其不讨厌姜秒。 　　“那好, 我们来解决今天的事情。”姜秒跳过上一个话题, 接着对郭星辉道，“你说陈老师打了你, 对于这件事，我非常难过，因为陈老师是我招进来的人，并且我们是工作上的好伙伴，所以她的错, 等同于是我的错。” 　　“我必须替陈老师承担错误。”姜秒表态后, 问郭星辉，“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老师会尊重你的意见。” 　　少年皱眉，他今天是冲着陈桐来的，结果害姜秒挨了打，他心里有愧疚。姜秒用一番逻辑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郭星辉不乐意, 却想不出辩驳理由。 　　姜秒的眼神过于真诚, 郭星辉的脸上浮现不自然，他偏过头：“算了，我不想追究了。” 　　顿了片刻，姜秒对郭星辉的母亲道：“我把学费全额退还给你们，你们看，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吗？” 　　郭家人听了这么一番情深意切的言辞，加上小姑娘的态度十分诚恳，沟通方式令人舒服，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为难姜秒。 　　“行，那就这样吧。”郭母同意了。 　　郭星辉看了姜秒一眼，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却没好意思开口。 　　姜秒办公室的门打开后，外面的老师、保安瞬间把目光聚集过去，提起紧张。只见郭家人与姜秒和和气气地走出来，去财务室退费，姜秒再把他们送到电梯间。 　　众人诧然。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 　　“姜老师，你是个不错的人，就是以后招人一定要好好把关，别坑了自己。”郭母进电梯前，说了句肺腑之言。 　　姜秒笑：“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郭星辉同学，再见！”电梯阖门之前，姜秒冲郭星辉摆了摆手。 　　少年抬了下手，又顺势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别扭地低下头，躲避姜秒的目光。 　　阖门的最后一刻，少年忽然抬起头，最后望了姜秒一眼。 　　老师们围过来：“姜老师，你是怎么处理的？郭星辉的家长就这么摆平了？” 　　刚开始闹得声势浩大，而且才过没多久，大家对姜秒的办事效率感到佩服。 　　“其实郭星辉的父母并不是不可理喻的人，他们只是护子心切，冷静下来以后，好好沟通就行。”姜秒这样认为。 　　父母对孩子的爱可以有多深切，姜秒最有感触。 　　陈桐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让姜秒敷脸：“姜老师，你干嘛要替我挨打，郭星辉摆明了是冲我来的。” 　　她显出自责，姜秒便开玩笑道：“在我的地盘，我还能让你挨打不成？” 　　陈桐蓦然哭笑不得，眼里泛泪花。 　　保安走过来，对姜秒道：“人没事就行，那我们也回去了，再有什么事，你随时给保安室打电话。” 　　“好的，麻烦你们了。” 　　乔言愤愤不平：“郭星辉这小孩真是坏到极致了，可恶！” 　　其他老师同样生气：“就这么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还得忍气吞声！” 　　姜秒没有说话，心里在做斟酌。 　　“姜老师，你脾气太好了，要换成是我，我非得炸！”有老师说道。 　　“姜老师，你不能总表现得这么温和，省得让个别家长把你当软柿子捏。”另一老师好意提醒。 　　姜秒笑而不语，心揣疑惑。 　　难道随时准备竖起浑身刺，与人针锋相对，便是强大吗？曾经的她是这样的人，争强好胜，遇事冲动任性，嘴不饶人。 　　可姜秒并不觉得那时的自己够强大。 　　她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软弱。 　　事情还没完呢。 　　两天后，姜秒去郭星辉的学校门口蹲人。他正在读初二下学期，没有晚自习，到了放学时间，一群穿校服的少男少女陆续从学校里出来。 　　郭星辉将双肩书包当单肩包背，单手抄兜，略扬起下巴，走路一副懒散的样子。他才出校门，便注意到姜秒的存在，不由一怔。 　　姜秒穿了一身运动装，包括脚上踩了双运动鞋，她将短发扎至脑后。她平时在写字楼穿正装居多，突然换了身休闲风，显得青春活力，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郭星辉见到姜秒的那刻，有些亲切和惊喜。 　　他面上不以为意地走过去：“姜老师，你是来找我的？” 　　“对。” 　　郭星辉想当然以为姜秒找他，要么准备指责他撒谎，要么是苦口婆心劝他改正错误，大人们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他用脚踢地面，故意不问姜秒为什么来找他。 　　“郭星辉，我越想越气，所以我今天就来找你了！”姜秒直奔主题。 　　郭星辉继续踢地，他就知道是这样，哪怕温和漂亮的老师也不能免俗。 　　“那天我没追上你，是因为我没穿运动鞋，今天我肯定不会输给你！” 　　郭星辉倏然抬起头，满脸问号。 　　姜秒半认真半神气的表情：“郭星辉，你敢不敢和我比赛跑步？” 　　郭星辉遮不住自己的震惊，一度怀疑她在开玩笑，可看她这身装束，她明显是有备而来。 　　少年的表情精彩极了，惊，惑，喜。 　　“你敢和我比吗？”姜秒激他。 　　少年最不经激，郭星辉浓眉一扬，拔高了声调：“开玩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姜秒声明：“我输了我请你吃西南市最贵的晚餐，你输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郭星辉根本不信自己会输，“姜老师，你这顿饭我吃定了！” 　　“郭星辉，要是你输了，也会愿赌服输，说话算话吧？” 　　“必须的！”郭星辉来劲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姜秒开车带郭星辉去体育场，这边有四百米一圈的塑胶跑道，下车后姜秒甩出规则：“谁先跑够二十圈算谁赢，行不？” 　　“二十圈？”郭星辉愣了下，怀疑地看她，“姜老师，你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姜秒随机拉来两个路人当裁判，路人热情地答应下。 　　姜秒和郭星辉做完拉伸后，两人站到同一起点，郭星辉俨然认真对待这场比赛，采用了体育老师教的蹲式起跑姿势，像模像样。 　　路人裁判喊“开始”，两人同时开跑。 　　郭星辉一下子就冲了出去，短短几分钟，甩开姜秒半圈，少年洋洋自得地转身朝她挥手。姜秒笑而不语，继续保持自己的节奏，匀速向前。 　　夏天的晚风格外惬意，姜秒边跑边注意身边的风景：操场上踢球的少年，站在滑板上的酷炫女孩儿，还有趔趔趄趄走路的小朋友…… 　　她想起了在芝加哥的时候，她经常在固定的路段晨跑，久而久之，不仅认识了许多跑友，就连经常碰面的上班族，他们也会主动和姜秒打招呼。 　　跑步对姜秒来说，是件快乐的事情。 　　自在如风。 　　半小时过去后，郭星辉渐渐体力不支，速度明显缓慢，跟着大口喘气。姜秒仍然维系最开始的跑步速度，不知不觉超过郭星辉。 　　姜秒跑到第十三圈的时候，郭星辉认输了。 　　“你确定？”姜秒可是觉得自己还能再跑二十圈。 　　郭星辉弯腰扶着膝盖，额头与T恤上满是汗水，反观姜秒，她状态平稳，连说话语调都不带变化。 　　“我承认，我输了。”郭星辉愿赌服输。 　　接着，他像平时在课上一样，插科打诨：“姜老师，你怎么比奥运冠军还能跑呢？” 　　“奥运冠军我可比不了，也就比你强点。” 　　“行行行，算你厉害！” 　　“你歇歇，然后咱们去吃饭。” 　　姜秒带郭星辉去他们家附近吃饭，姜秒问他学校里有什么趣事，郭星辉就给她讲。姜秒听着觉得有意思，回想起了自己的中学生活，青春的故事总是大同小异。 　　她没有提起输了比赛提条件的事。 　　最后两人从饭店里出来，是郭星辉主动提起的：“姜老师，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他心里有数，所以不像刚才吃饭时那般轻松怡然，他心虚地不去看姜秒。 　　姜秒站住脚步，还似平常的说话口吻：“我希望你能继续来上课，并且以后不在课上捣乱，课下你想怎么开玩笑都行。” 　　“郭星辉，我不用你道歉，也不会逼你向陈老师道歉。” 　　郭星辉把头偏向别处，心里不是滋味。 　　“你不必有心理负担，老师不会强人所难。”姜秒直至此刻，才露出几句心里话，“乐动英语是我第一次创业，这个培训班对我来说意义很重，遇见的每名同事和学生，我都觉得是难得的缘分。” 　　“陈老师也好，你也好，我都不想与你们的缘分只有短短一程。” 　　郭星辉没有说话。 　　姜秒知道，他听得进去这些话，只是习惯用嬉笑和叛逆表达情绪的少年，不懂怎么面对煽情时刻。 　　她也就此打住。 　　“不早了，老师要回家啦。”姜秒潇洒地摇了摇手，“咱们有缘再见！” 　　郭星辉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再望向另一边灯火明灿的街，他懊恼地拍了几下脑袋。 第63章 　　隔日, 恒石国际。 　　一辆黑色越野驶入地下车库，停好车后，凌简越拿起放在副驾上的文件，下车重重甩上车门。 　　他大步流星走向电梯间, 凝重的神色染着霜, 按下49层时，凌简越眸里的墨色更沉了几分, 面部线条如绷紧的弦。 　　当他以这副表情出现在南和证券分公司时, 员工们大气不敢出，猜测准是发生了不好的事，否则凌简越不可能突然出现。 　　他上次来, 才是一周前的事。 　　“凌总。”助理马平提心吊胆地打招呼。 　　董思文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墙, 看到凌简越过来，以为是找她的, 连忙起身出去。 　　“凌总。”董思文看到凌简越这副模样，心底也发怵。 　　“李柯是你们这的人不？”凌简越问。 　　他扫了眼办公区的职员，那一双双探究的目光连忙收回，其中某个人慌得抖了下。 　　“是我们这的人，怎么了？”董思文不明所以。 　　凌简越的眼神定在那道身影上,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狠意：“叫他进来。” 　　董思文和马平奇怪不已, 李柯只是个普通交易员，凌简越找他能有什么事？两人谁也不敢多问，马平赶快去叫李柯。 　　李柯战战兢兢去到老板办公室，才一进来，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凌简越正背对他站在办公桌前, 连背影都盛满怒意, 流露出危险气息。 　　李柯基本猜到要发生什么事情,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佯作镇定地问：“凌总，您找我？” 　　凌简越将手里的文件摔到桌上，声音不重不轻：“明知故问？” 　　才刚开口便已经不耐的语气。 　　李柯颤了一下，看清散落在桌上的纸张，上面有银行流水和通话记录。另外夹着几张照片，是他和其他金融公司高管在私人会所包厢里的喝酒照。 　　李柯将客户资料及公司内部信息泄露给同行，他自认做得足够周密，另外用别人的名字开的账户和手机号，与对方总共才见过两面，每次都是约在极隐秘的地方。 　　不想才半个月，就被凌简越发现，而且他直接找来本人问罪。 　　证据确凿，李柯无可狡辩，凌简越更不是会有耐心听狡辩的人。李柯慌得彻底，立刻求饶：“凌总，我是一时糊涂，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凌简越冷笑一声，肩膀微颤，他的目光扫来时，李柯当即噤声。 　　冷漠，不屑，狠戾。 　　李柯很清楚，凌简越是不能得罪的人，但在面临巨大的金钱诱.惑时，李柯斗胆起了贪念。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害怕得连吞口水，吓得一副没出息样：“凌总，我从南和创立初期，就来到咱们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您能不能别送我去坐牢？否则我这辈子就毁了……” 　　“别来这套。”凌简越轻飘飘一声，打断李柯，“你毁不毁，关我什么事？” 　　“敢做就要敢当。” 　　豆大的汗珠从李柯的额角处滑落，他此刻才悔不当初。 　　凌简越斜倚在桌檐处，双手抱臂，神色缓了缓，隐约间有些笑意，却比不笑更冷：“不过你放心，我没打算送你去坐牢。” 　　李柯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说感谢的话，只听凌简越接着道—— 　　“你上个月刚在溪龙湾付了首付，车贷也没还完，还有个在念书的弟弟，父母年纪一把还在打工。”凌简越慢条斯理，勾了下嘴角，“用钱的地方这么多，你得努力赚钱才是。” 　　话里的含义已不言而喻。 　　有时候生活的重担，可以比牢狱之灾更能毁掉一个人。 　　光是听到这些，李柯已经头皮发麻，他毫不怀疑，凌简越绝对有办法让他在同行业混不下去，离开了金融圈，李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该怎么继续还房贷、车贷？ 　　一系列现实问题扑面而来，李柯的情绪失控，声泪俱下地恳求：“凌总，求您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 　　凌简越沉下眉宇，语气淡淡：“有些事可以原谅，有些事不行。” 　　比如背叛。 　　马平叫人把李柯拉走，办公室里恢复清净。凌简越仍保持着倚桌姿势，心头的不快之意未散尽，他抬手捏了下眉心。 　　有人轻声敲门。 　　“进。” 　　董思文端着一杯热咖啡进来，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凌总，您消消气。” 　　“我监管不利，这事我也有责任。”董思文知道凌简越讨厌别人推卸责任，她干脆主动表态。 　　“与你无关。”凌简越回她。 　　向来谁的错就是谁的错，若不是凌简越人脉纷杂广泛，他也不会这么快发现李柯的事。 　　董思文觉得，凌简越最有魅力的一点在于他讲原则，是非分明。这男人虽然不苟言笑，脾气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行事从来有分寸，且坦荡。 　　“凌总，其实这么点小事，您打个电话告我，我来处理就好，没必要让您亲自跑一趟。”尽管董思文心里是高兴的。 　　凌简越没有说话，这破事的确不值得他跑一趟，但在知道这件事时，他下意识的想法便是，他要亲自处理。 　　董思文看了眼时间，临近中午，她问凌简越：“凌总，您中午要在这边吃顿便饭吗？” 　　“不用，我等会儿就走。” 　　“哦，好的。” 　　见没什么事，也不是适合聊闲话的气氛，董思文便识趣地离开凌简越的办公室。 　　凌简越烦闷地抽了支烟，之后拿起外套走人。他乘专用电梯下到停车场，坐进车里之后，他习惯性先拿起手机，刷了下财经页面，翻了翻朋友圈。 　　乏善可陈。 　　他把手机放到置物槽里，刚要扭转方向盘的动作倏然顿住，凌简越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上。 　　猝不及防。 　　竟然碰到她了。 　　来自于遥远记忆，并不再那么熟悉的人，甚至有一段时间，凌简越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起的人。 　　她剪短了头发，更瘦了一些，穿着件白色衬衫，领口是系带设计，上衣衣摆包进浅咖色西裤里，她精神气貌不错，看起来变成熟不少。 　　姜秒拎着两个手提袋，从一辆黑色越野车前经过，并未注意到坐在车里的男人，更未感觉到有双不友好的目光投来。 　　凌简越的思绪处于短暂空白，看着姜秒由远及近再走远，他才恍然收回目光，止住心里的错愕。 　　往事的一些碎片零星浮现在眼前，他突然觉得牙痒痒，手背上的骨节和青筋隐现，凌简越抬了抬眼，眼里的光愈发凌厉。 　　没再迟疑，他踩油门离开车库。 　　他们早就是陌生人了。 　　- 　　姜秒上午去了趟姥爷家，姥爷给她装了点水果，让她分给同事们吃。 　　在姥爷家的时候，姜秒和父母通了视频，他们正在挪威旅行，还给姜秒现场直播当地的美景，给她艳羡的。 　　从昨天见完郭星辉以后，姜秒的心情特别愉快，专门和唐敏打电话聊了这事，唐敏让她猜，郭星辉会不会回来上课。 　　姜秒不敢肯定，郭星辉一定会回来，但这小孩的事，在她这已经算了结了。 　　面对一个犯错的孩子，她尽力做了她可以做的。 　　上去以后，姜秒把水果分给同事们，随后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在车里，她坐电梯下去取。 　　电梯开门的时候，姜秒讶异了一下，赶上了吃午饭的时间，电梯里人不少，她还看见了“熟人”。 　　南和证券的小何和小孟。 　　小何：“这一上午，我小心脏扑扑狂跳，真吓够呛。” 　　小孟：“当时林总那脸阴的，我真担心他会把咱们全开了。” 　　姜秒内心冒出想法：瞅瞅这大老板给小员工们吓的。 　　她可一定不能变成这种老板。 　　小何：“你说这李柯胆子也忒大了，连林总都敢出卖。” 　　小孟：“人为财死嘛。” 　　小何：“反正这事搁我身上，我肯定不敢。林总那人，他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你，但你要得罪他，他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小孟：“对，尤其是背叛这种事，零容忍！” 　　小何：“我站林总。” 　　姜秒听着觉得有意思，未作多想，她去车里取回东西以后，顺便出去买了个饭。 　　过去两天，郭星辉那边没有一点儿动静。 　　姜秒想，大概就这样了吧。 　　然而事情峰回路转的发展最令人惊喜，周六上午，姜秒没课，她和几个老师们围在一起做教研。马上迎来暑假，许多家长趁这个时间给孩子报培训班，就要到了乐动英语最忙碌的时候。 　　“我想把三模块的课程拆分一下，其中有部分难点可以单另延展，作为拔高课的知识点去讲，你们觉得怎么样？”姜秒边翻教材边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再抬起头，看到其他老师都在朝她身后的方向望，且各个是诧异的表情。 　　姜秒回过头，看见站得笔直的郭星辉。 　　他扯开嘴角，笑容带有几分憨气，不如平日在课上那么张扬。可是姜秒看到他这个笑容时，心里当即暖化。 　　就像看到柠柠笑一样。 　　“姜老师。”郭星辉递给她一罐可乐，“我请你喝可乐。” 　　“谢谢。”姜秒笑着接过。 　　“我也请其他老师喝。”郭星辉手上提着塑料袋，跑到其他老师那，一人面前放了一罐。 　　老师们仍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难以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陈桐看着郭星辉，心里面忐忑，以为他又是要来找麻烦的。当他走过来时，陈桐直起身板。 　　郭星辉在她面前放了一罐可乐，然后又放了一罐。 　　“请你喝两罐。” 　　陈桐盯着可乐，嗓子里卡出两个字：“谢……谢……” 　　姜秒冲郭星辉比了个大拇指，郭星辉傲娇地别过脸，没一会儿，他又跑到姜秒面前：“姜老师，你看我带谁来了！” 　　郭星辉身后站着两个男同学，姜秒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姜秒。 　　大眼瞪小眼。 　　姜秒：？？？ 　　“我带他们来报名的，以后我们三个一起上课。”郭星辉冲姜秒浮夸地扬了扬眉，“惊喜不惊喜？” 　　超级惊喜。 　　他们去财务室交完费后，姜秒送郭星辉到电梯间，没刻意说起什么，她看出来，郭星辉今天已经很难为情了。 　　进电梯前，郭星辉沉不住气：“姜老师，我说话算话吧？” 　　“你做得很好。”姜秒必须得夸。 　　“老姜，我们缘分未尽啊。”郭星辉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姜秒抿起笑意，冲他摆手再见。 第64章 　　老师们之间炸锅。 　　“刚才那是郭星辉吧？我是不是看错了？” 　　“肯定是双胞胎兄弟！” 　　“对对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 　　陈桐：“他居然给了我两罐可乐诶！” 　　…… 　　等姜秒回来以后，一众老师脸上充满了求知欲，连忙追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姜秒把那天发生的事大概讲了下, 并特意强调, 让大家不要在郭星辉面前提这事。 　　小孩也是要面子的。 　　乔言：“郭星辉这小孩，我之前烦死他了, 但刚才看见他, 我突然还有点感动。” 　　姜秒：“郭星辉以前的捣蛋行为其实是一种渴望被关注的表现，他那天撒了恶劣的谎言，但他当时也表现出不安, 所以我觉得这孩子还有救。” 　　“绝大多数孩子的本质都不坏, 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理解，可能他会回报给你更多。”姜秒谈起她的看法。 　　大家若有所思。 　　乐动英语创办以来, 第一次让姜秒觉得有成就感的时刻，便是郭星辉的迷途知返。 　　连续很多天，她都沉浸在这件事带给她的快乐中。 　　郭星辉继续遵守承诺，他很少再在课上捣乱，上完课后和老师panpan们开几句玩笑话, 老师们经常会被他逗笑。连陈桐都说, 郭星辉挺有幽默天赋的。 　　姜秒默默吐槽：最好是，如果他不总给她发冷笑话的话。 　　这天下午姜秒去听了个讲座，回恒石国际停好车后，她刷着手机往电梯间走，看到郭星辉又发来冷笑话。 　　郭星辉：【在“对不起”中间加哪两个字最心酸？】 　　郭星辉：【对三, 要不起。】 　　姜秒：…… 　　一阵冷风卷着枯黄的树叶从她头上吹过, 冷极了。 　　她低头回复：【冷笑话大王, 你够了！】 　　姜秒最无语的是，她每次都会被这冷笑话逗乐，感觉自己的智商降了好些维度。 　　回完消息后，她抬起头，蓦然看到二十米开外，迎面并排走着的一男一女时，姜秒顿住呼吸，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脚下跟灌了铅似的，步子变得缓慢。 　　她真的没有再想过，会遇到凌简越。 　　他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久到让姜秒觉得，他们认识时，大概是上辈子的事。 　　只是孟婆汤失效了罢。 　　凌简越的变化并不大，如六年前姜秒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觉得这男人清隽，沉稳，矜贵。二十岁时就让人感觉成熟的男人，在二十六岁时并没有明显差异。 　　不过他在着装上更正式了一些，衬衫、西裤、皮鞋，手腕处卷起袖口，戴着一块商务风石英表。凌简越从上至下，一丝不苟的精致，他身板笔挺，走路带风。 　　明明是迎面走来，凌简越却像是将姜秒视为空气般，神色淡漠，不起一丝波澜。 　　他身边的女人亦是精致有加，不仅漂亮，而且显干练，两人很登对。他们上了同一辆车，随后凌简越的车与姜秒擦身而过。 　　姜秒想想也是，他们的确就是陌生人。 　　早就互不相干了。 　　她也仅仅只是惊讶而已，没想有生之年，会狭路相逢。 　　凌简越的车驶入车流，一旁的董思文在讲公司的事，他似乎心不在焉。 　　董思文难得逮到机会与凌简越独处，努力制造共同话题：“凌总，您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没什么特别爱好。” 　　“那您和女朋友约会的话，一般去哪里呢？”董思文稍加掩饰，“我想做个参考。” 　　公司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凌简越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董思文试着套过其他股东的话，也没得出个准确答案。 　　她只能拐弯抹角地打探。 　　“这个问题你问陈总更合适，他喜欢到处玩。”凌简越避重就轻。 　　董思文不好继续再问。 　　静默了片刻，凌简越突然开口：“恒石最近几个月，有哪些新企业入驻？” 　　董思文少见他问起与公司无关的事，于是十分仔细地在脑中搜索：“有新能源公司、游戏公司、还有两家做小额贷款的，还有……” 　　“对了，还有一家英语培训机构，规模挺小的。”董思文有印象。 　　小规模的培训班很少会开在这种租金昂贵的写字楼里。 　　“大概多久的事？”凌简越问。 　　董思文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那家培训班，她不确定的语气：“几个月吧。” 　　凌简越没再说话。 　　董思文没有多想，正好快到达她要去的地方：“凌总，您在前面把我放下就行。” 　　“好。” 　　“谢谢您，捎了我一段，要不然打车都不好打。”董思文的车这两天送去保养了。 　　“没事。” 　　晚上，周政的私人会所，三人局。 　　饭桌上，周政闲谈：“哥们最近看中一度假村的投资项目，简越，你帮着参谋参谋？” 　　“行，你把资料发我。” 　　“妥。” 　　裴凯：“我看见星俊在朋友圈发小可的视频，小家伙挺亲的。” 　　周政：“怎么？想要孩子了？你先谈个女朋友再说。” 　　裴凯惆怅地饮了口酒：“以前为了身边的异性朋友，我一直没谈恋爱，现在朋友们散的散，远的远，我对谈恋爱还是提不起兴趣。” 　　说起这个，周政就来气：“妈的，咱这群朋友散伙，还不是那个女人害的？” 　　他虽然没有全程参与，但朋友们的事，周政远在国外也一直牵挂着。 　　周政这人口直心快，尤其不会在兄弟面前拐弯抹角，所以当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合适。他和裴凯心照不宣地看向凌简越，他们一直避免在他面前提起与姜秒有关的话题。 　　凌简越神色平淡，手上夹菜的动作却停住，接着，他把筷子放下。 　　他舔了下唇角，冷然开口：“我见到姜秒了。” 　　裴凯和周政紧跟着放下筷子，准确地说，都有些摔筷子的意味，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裴凯：“什么时候？在哪儿？” 　　凌简越：“上礼拜见过一次，今天见了一次。” 　　凌简越：“我有个分公司在恒石国际，姜秒好像在那办了个培训班。” 　　周政：“简越，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她他妈还有脸回来？她当初做的那叫人事不？” 　　周政握拳捶了捶桌面，为朋友不平：“她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你那段日子是怎么熬的？咱好好的朋友圈子是怎么散的？” 　　他越说越火大。 　　凌简越烦躁地点了支烟。 　　平时不提姜秒还好，这一提起，裴凯也忍不住要多说两句：“她姜秒当初在前男友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结果她自己还不是朝三暮四？我看她和他前男友就是一路人！” 　　裴凯：“你是怎么对她的？她又是怎么对你的？做人可以不厚道，但不能没底线！” 　　他们做生意，交朋友，谈对象，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讲信守义，不做背叛这种龌龊事。 　　周政一拍桌子：“这口恶气必须出，我找人去整她！” 　　一直默不作声的凌简越，此刻才淡声道：“算了，我和她就是陌生人，不想再有牵扯。” 　　他把抽到一半的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 　　- 　　“什么！你见到凌简越了？！”视频另一端，唐敏的音调一下子提到天花板上。 　　“我都没你这么激动。”姜秒笑，她坐在餐桌前，刚吃完饭，碗都还没收拾。 　　“小点声，别吵到柠柠。” 　　唐敏：“那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姜秒：“在我们单位的停车场，我和他迎面走，我当时特别惊讶，他很淡定，就完全是对陌生人那种态度。” 　　姜秒记得，凌简越以前就说过“和前任分手就是陌生人”，他对杭小竹都那样了，何况是对她这个“背叛者”。 　　唐敏有点担心：“秒秒，你真的没事吧？” 　　姜秒摇摇头：“真的，过去了，我完全没有期待过要再遇见凌简越，今天纯属意外。” 　　唐敏：“他怎么会出现在你们那个楼里？” 　　姜秒思考过这个问题：“写字楼里有那么多家公司，他估计是来办事的吧，或者是来接女朋友？” 　　这两种可能对姜秒而言没差。 　　姜秒：“今天走在他旁边的那个女孩挺漂亮的，两人很般配，老实说，我替他高兴。” 　　她永远都不能否认，凌简越是很好的人，他值得拥有最好的，姜秒诚心祝福。 　　唐敏挠了下头，总觉得不安：“秒秒，我希望你不要再遇到凌简越了。” 　　姜秒的病情好难才控制住，不宜经受大的情绪波折。 　　姜秒：“不会常遇到的，你想我来恒石国际四五个月了，这才第一次碰见他，小概率事件。” 　　的确不能排除再遇见的可能，姜秒也想过：“不小心遇到的话，就当没看见好了，我别的不敢说，但我一定是个合格的前任。”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不去打扰凌简越的人生。 　　唐敏无奈地摇摇头：“对了，秒秒，你记得定期去复查。” 　　姜秒：“嗯，我爸妈前两天也打电话提醒我了。敏敏，你看他们的朋友圈没？就跟旅行博主似的。” 　　唐敏：“不能更羡慕了好吧！我还和卫哲说，以后我俩退休了也要去环球旅行。” 　　姜秒：“你想得真够远的。” 　　唐敏：“秒秒，告你个好消息！” 　　姜秒：“什么？” 　　唐敏：“卫哲下周来接柠柠，你们马上就能见面了，柠柠每天都喊着想秒秒。” 　　“啊啊啊！”姜秒激动到尖叫，“我可太想柠柠了！” 　　唐敏：“柠柠这次回国以后就不走了，再过三个多月，我这边的工作合同到期，我也能彻底回国落脚了！” 　　唐敏：“秒秒，我们要团圆啦！” 　　姜秒高兴不已：“好，到时候你们都来我家蹭饭吃！” 　　唐敏：“这是你说的啊，我得录下来。” 　　…… 　　两人足足聊了几个小时，才结束这通电话。想到柠柠要回来，姜秒又在网店逛到后半夜，挑挑选选买了一堆儿童零食和玩具。 第65章 　　第二天姜秒起迟了几分钟, 正因为这几分钟，电梯里比往常拥挤不少。 　　她又碰到了小何与小孟，听到两人吐槽。 　　小何：“咱这写字楼的上班族越来越多了。” 　　小孟：“只会更多，以后怕是挤电梯都费事。” 　　小何：“我要像文姐一样年薪百万, 我也花钱办个专用电梯, 就不遭这罪了。” 　　小孟叹气：“真想一夜暴富。” 　　小何：“能抱住林总的大腿也行。” 　　…… 　　姜秒觉得这俩姑娘特别有意思，她挤电梯的乐趣之一, 就是听她俩聊天。 　　暑期的学生多, 乐动英语比平常热闹了好几倍，老师们的课时增多，姜秒怕大家熬不住, 又招了几名兼职助教。 　　乔言偷偷告诉姜秒：“虽然是累, 但看见课时费，我老开心了。” 　　姜秒笑她：“财迷。” 　　乔言：“姜老师, 我觉得用不了多久，你就该把那半边也租下来了。” 　　姜秒租了十九层的一半，另一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企业入驻。以乐动英语现在的招生情况来看，说不定年底，姜秒就可以把另一半场地也租下来。 　　乐动英语的口碑做得不错, 学生会再介绍其他学生来上课, 姜秒逐渐减少了广告费的投入。 　　学生和家长变多，偶尔会遇到棘手的情况。 　　有一个学生已经来上过五节课，家长却突然要求退学费，指责乐动英语的老师教得不好，却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好。 　　姜秒不做强行买卖, 她同意给那名家长退费, 然而家长提出要求全额退费, 姜秒不能接受。 　　她和家长讲道理：“首先您免费试听过两节课，然后才报名交的学费，这代表您当时是认可我们这里的。其次您家孩子已经上完了五节课，每一节课我们是有质量保证的，其他家长和学生没有反应问题，说明课本身没有问题。” 　　“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老师上了课，付出辛苦，您家孩子也听了课，学到知识，您要求退这五节课的费用，实在说不通。” 　　家长不占理，没再继续无理取闹，但退费走人的时候明显不高兴。 　　姜秒没想到就此埋下祸端。 　　该家长回去以后，在家长群里连发了好几条颠倒黑白的消息。 　　【乐动英语就是骗子培训班！当初承诺无条件退学费，结果真到了退费的时候，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我家孩子说这的老师讲课水平很差劲！不如他之前辅导班铱誮的老师！】 　　【家长们，咱们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孩子的学习更是头等大事，大家一定要擦亮眼睛！】 　　姜秒读完这几条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匪夷所思，怎么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她感觉到自己开始生气时，先放下手机，让自己冷静一下。 　　不能生气，不值得，心情最重要。 　　默念三遍后，姜秒缓了缓，重新拿起手机。值得欣慰的是，还不等她解释，已经有其他家长帮忙说话。 　　郭星辉妈妈：【不可能！我和小姜老师打过交道，她人很好，对孩子也负责。我家孩子以前不爱学习，现在跟着乐动英语的老师，他每天背单词都变得积极了！】 　　家长1：【我家孩子也说乐动的老师有水平，课教得好。】 　　家长2：【我本人试听过，我能证明，这的老师教课绝对不比一些大连锁培训机构差。】 　　家长3：【乐动的几个老师虽然年轻，但都很负责任。】 　　…… 　　姜秒在群里回消息：【感谢各位家长的认可，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那名挑衅滋事的家长默默退了群。 　　让姜秒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进一步突破她的认知。第二天，那名家长带了一群人去乐动闹事，他们也不提退钱的事，只吵着说乐动英语是骗子培训班。 　　保安叫人把这群闹事的人拉走，闹事的人就站在恒石国际门口，遇到学生或家长，就告诉他们说“乐动英语是骗子培训机构”。 　　这种情况下，报警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保安找到姜秒，说这样对恒石国际的影响不好，让姜秒尽量与对方私下和解。 　　闹事的家长已经严重影响到来上课的学生，老师们都感到气愤，却想不到什么解决方法。姜秒无奈之下，决定以大局为重，同意给那名家长退全部学费。 　　家长却得寸进尺，要求姜秒额外再赔他们十万的误工费，否则决不罢休。 　　感情讹上她了？ 　　姜秒实在压不住恼火，第一次对家长不客气道：“行，那你们就闹吧，看谁耗得过谁！” 　　这群无赖实在不可理喻！ 　　她许久没有这样生过气了。 　　姜秒怕这群无赖会对学生的安全造成威胁，不得已先停了课，很多孩子的暑假班已经排满，后期没有时间补上课，姜秒只好给他们退学费。 　　仅过了一天时间，这件事便闹到网上，成为本地热搜。 　　“乐动英语是骗子培训班”的词条赫然醒目，发起者列举乐动英语种种模棱两可的“罪状”，并告诫大家不要上当。 　　他们还买了水军，短短几小时，网上出现铺天盖地攻击乐动英语的言论。 　　姜秒看到那些颠倒是非的评论，气得手抖。 　　她好不容易一点一点给乐动英语积攒起来的口碑，瞬间崩塌。 　　这是她的心血。 　　老师们焦急、愤怒，却无可奈何。 　　乔言无法理解：“这家长是不是疯了？买热搜和水军都不止十万吧？” 　　姜秒也觉得事态的发展有点奇怪了，还是说那家长想讹更多的钱？ 　　“天呐！姜老师，你快看热搜！”陈桐突然激动道。 　　姜秒的个人信息被泄露。 　　某网友：【这机构的老板是叫姜秒吧？我知道她，她原来在南大商务学院念了一年，后来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跑国外的野鸡大学去镀金了，呵呵。】 　　某网友：【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办教育了吗？各位家长一定要擦亮双眼，千万别坑了自家孩子。】 　　乐动的老师们和姜秒共事几个月，了解她的为人和能力，都坚决不相信网上的这种言论。 　　乔言：“姜老师，这种侮辱性质的人身攻击，可以找律师告他了！” 　　陈桐：“什么垃圾水军！为了钱毫无底线！” 　　姜秒的脸色逐渐苍白，身体里有种强烈的情绪在隐隐发作，似乎就快要控制不住，她咬紧下唇，手指甲嵌进手心。 　　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陈桐过来搂住她肩膀，安慰道：“姜老师，你别难过，我们都相信你。” 　　有老师后知后觉：“我怎么觉得，整件事像是有人精心策划，故意针对咱们乐动？” 　　“我觉得也是，哪有人成天不上班，光来闹事？” 　　“看看这网上的水军，明显是花了大手笔，摆明了想整咱们。” 　　乔言：“难道是同行？” 　　陈桐奇怪：“不合理吧，以咱目前的规模来说，对其他大的教育机构而言算不上威胁，要说同规模的机构，不至于下这么大血本整咱们吧？” 　　乔言想想也是：“那就奇怪了，这是得罪谁了？” 　　老师们议论纷纷，无从解惑。 　　姜秒回到办公室，她想独自静静。此时此刻，她一点情绪都没有，无论是愤怒还是难过。 　　突然就认了。 　　原来凌简越这么恨她。 　　- 　　学生和家长有在网上帮忙说好话的，可惜水军数量庞大，众人起到的作用杯水车薪。 　　这事传到姜秒身边的亲人那里，表哥特意打来电话，说找人帮她处理，结果热搜怎么都撤不下来，表哥也问她，是不是得罪谁了。 　　姜秒只说是同行，自己会看着办的。 　　晚点的时候，姜淮在打来电话：“秒秒，你那边怎么回事？” 　　他和沈清芸身在国外，听到这事的时候，两人着急坏了。 　　姜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这边暑假班招了很多学生，可能引起同行眼红了。爸，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姜秒：“你和我妈放心玩吧，这边有舅舅他们帮我呢。” 　　姜淮在：“秒秒，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你就不要看了。遇事别往心里去，更不要给自己压力。” 　　姜秒应下，话里带笑：“爸，你放心吧，我想得开。” 　　她的确想开了。 　　姜淮在多嘱咐了几句，他知道人生不会总一帆风顺，女儿以后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她会在这个过程中磨练出处理问题的能力。 　　姜淮在和沈清芸决定，暂时先不回去，等过几天再看看。 　　姜秒整理好思绪，不再去关注网上的评论，她临时给老师们开了个会。 　　“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的确已经对乐动的口碑造成不良影响，接下来肯定会有许多家长要求退费，并且之后一段时间我们的招生情况大概会面临困难。”这些是姜秒可以预料到的。 　　老师们露出凝重的面色，难免有些丧气。 　　“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保证，乐动不会倒。”姜秒承诺，这个时候人心不能散，“至少大家可以看到，有很多家长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说明我们前期的努力没有白费。只要继续用心坚持下去，乐动今天所损失的，他日一定能加倍收回来。” 　　她的这份底气，来自于她的父母。姜秒很清楚，无论她需要金钱还是精神鼓励，沈清芸和姜淮在都会支持她。 　　姜秒扬起笑容：“谁都不许颓丧，要振作起来。” 　　每个团队都有一个主梁骨，只要主梁骨不倒，其他人就不会丧失信心。对于乐动而言，姜秒就是这个主梁骨。 　　乔言第一个回应：“姜老师，有你这句话，我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陈桐：“对，我相信乐动肯定会渡过难关，成为行业翘楚！” 　　其他老师们都跟着响应，支持姜秒。 　　晚上，唐敏发视频来。这边与芝加哥有十三小时时差，她睡醒才看见国内朋友给她发的消息。 　　其他人不清楚这事内里的蹊跷，唐敏却是马上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视频才刚通，唐敏直接问：“秒秒，这事是凌简越干的吧？” 　　姜秒在父母、同事那边，都有故作坚强的成分，唯独对唐敏，她可以展露所有真实的情绪。 　　她把手机靠住茶几上的果盘，然后盘腿坐在地毯上，顺手把散着的头发扎起来。短时地思忖后，姜秒慎重回答：“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 　　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 　　唐敏激动：“那不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你前两天刚碰见凌简越，这培训班马上就出事。网上的评论我看见了，根本就是针对你的。” 　　姜秒没法反驳，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凌简越：不，这锅我不背。 第66章 　　唐敏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凌简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有必要做这么绝吗？” 　　姜秒低着头, 用手抠地毯上的花纹。 　　“我今天才知道，他这么恨我。”姜秒看到网上的一些话，说她说得很难听。 　　如果这件事是凌简越做的，说明网上那些话, 肯定经过了他的同意。 　　唐敏从视频上看得出来, 姜秒在难过。唐敏心里愤愤不平，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提凌简越。 　　姜秒保持抠地毯的小动作, 说话时也对着地毯, 像喃喃自语：“凌简越那个人，脾气是不好，但我没见他无缘无故针对过别人。现在他报复我, 其实我能理解。”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看, 我就是个可耻的背叛者。”姜秒眼睫轻颤，吸了吸鼻子。 　　“对于凌简越那样的人, 他肯定不能原谅我。”她记得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 　　唐敏气不过，冒出一句：“所以不能原谅，就要伤害吗？” 　　姜秒皱了下眉，然后又摇摇头，声音极低：“他心里有火气, 憋了这么长时间, 撒出来也好。” 　　“当我欠他的，还清了。” 　　唐敏揉了揉头发，心情抓狂：“好，秒秒，就当我可以理解凌简越这次的行为, 那如果他以后继续伤害你怎么办？” 　　姜秒的头逐渐更低, 低到唐敏只能从屏幕上看见她的发际线。唐敏记得, 姜秒刚来美国的时候，就是每天这样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别人都看不到她的脸，问她什么她都不说。 　　唐敏放缓语气：“秒秒，我们不提他了。” 　　接着，她听到姜秒细细弱弱的声音，不够真切，但她听清了。 　　“那样的话，我好像也没办法讨厌他。” 　　唐敏的目光定住。 　　姜秒埋着头自言自语：“我刚去芝加哥那会儿，每天都特别想凌简越，甚至一度觉得，没有他的生活我都没什么念想了。” 　　“然后我就努力回想，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对我不好的事，但想来想去，全都是他对我的好。” 　　以前姜秒无理又任性，在凌简越头上作天作地，他有阴过脸，但他从没凶过姜秒；每一次闹别扭，都是凌简越主动找她和好；他身边异性朋友多，但他从一开始就足够坦诚，避免所有可能造成误会的时刻；姜秒在姜淮在公司上班的时候，遇到过挫折期，凌简越会安慰她，鼓励她。 　　就连分手那天，他对姜秒表现出的耐心也是没话说。 　　姜秒能回想起来的，全都是凌简越的温柔。 　　“他哪怕做过一件对我不好的事，我都不会那么想他。” 　　所以现在，姜秒能做到把凌简越当陌生人，但做不到讨厌他。 　　- 　　恒石国际。 　　凌简越开车往地下车库拐，余光瞥到正门口站着一群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他不觉与自己有关，便正眼都没瞧去。 　　找停车位的时候，凌简越看到一处空位，瞥见空位不远处停着姜秒的车，他点了下油门，转而去找其他车位。 　　他去到公司以后，马平把上周的主要工作事项给凌简越作报告，完事后他准备离开办公室。 　　“楼下是怎么回事？”凌简越想起来，顺便问了嘴。 　　马平反应了一瞬，恍然明朗：“哦那个啊，和咱们没关系，是有家培训机构出问题了。” 　　他不认为老板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却见凌简越倏然抬起目光，直勾勾望来，马平一时间心里发毛。 　　“什么问题？” 　　马平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有家英语机构，好像因为退费问题和家长发生矛盾，这几天家长来闹事，都闹到网上了。” 　　说完以后，马平感觉凌简越的表情变了变。 　　“知道了。” 　　“好的，凌总，有事您再叫我。”马平离开。 　　凌简越平时很少关注与财经无关的新闻，眼下打开了微博，点开同城热搜。 　　排名第一的词条：#乐动英语是骗子培训班#。 　　前几条评论还算正常，家长控诉培训班退费难，指责老师教学水平低下，再往后面看，凌简越的脸色越发阴沉。 　　【我是和姜秒同一届的校友，我能证明，她以前是个私生活特别混乱的女人。】 　　【就我所知，姜秒谈过三任男朋友，都是无缝衔接那种。】 　　【她还劈过腿，当年商大学生谁不知道这件事？】 　　【这女人就是一破鞋，搞教育不是误人子弟吗？】 　　…… 　　后面的话更不堪入目。 　　凌简越把手机拍在桌上，没法再看下去，他捏紧拳头，再松开，然后拿起手机给周政打电话。 　　与此同时，凌简越站起身，玻璃窗上，隐约可见他面有愠色。 　　周政接起：“简越，怎么了？” 　　“姜秒那事是不是你干的？”凌简越问出这话，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对，是我。”周政承认得爽快，“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我他妈说过不要动姜秒！”凌简越没忍住，爆了粗口，“我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牵扯。” 　　周政：“所以这事我来办，与你无关。” 　　凌简越更恼：“你觉得姜秒会怎么想？” 　　只会认为是他做的。 　　“而且这种手段太下作了！”凌简越都觉得那些污言秽语看不下去，何况是姜秒。 　　“周政，你马上收手。”凌简越警告他。 　　周政听出他语气里压着的怒火，不想兄弟间伤了和气，怏怏道：“行了，我知道了。” 　　凌简越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他两手搭在腰际，情绪尚未平稳。这件事已经发酵了三天，要不是他今天来恒石，恐怕一直都不会知道。 　　他身边的人，早就不会再对他提起有关姜秒的任何。 　　他也不愿想起这个人。 　　只是这一刻，凌简越忍不住想，过去三天，姜秒是怎么过的？ 　　凌简越无从知晓，缓了片刻，他重新拿起手机，跳着看了些评论，下意识想寻找蛛丝马迹。 　　【你们谁再乱说姜老师的坏话，我撕烂你们的嘴！姜老师是我认为最棒的老师！我郭星辉拿命保证，姜老师的课入股不亏！】 　　【小姜老师，我们都相信你！】 　　【姜老师对学生的负责任，我们家长看在眼里，网上乱七八糟的人，你们别昧着良心说瞎话！】 　　【姜老师不止是好老师，也是我遇到过最有人情味的老板，你们为什么要伤害这么好的女孩？】 　　…… 　　看完这些评论，凌简越的情绪才逐渐缓下来，他再用这些文字里的描述去对应姜秒，心里不是滋味，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有一根细细的小钩子，勾着他往更陌生的地方去。 　　凌简越及时扯断了这根钩子。 　　- 　　如姜秒所料，有很多家长打来电话要求退学费。乐动英语处于风口浪尖上，尤其是对于刚报名不久的家长来说，双方信任基础不够，他们想及时止损。 　　姜秒没有挽留，让财务挨个给家长退了费。 　　这一波损失惨重，而且这几天完全没有新的咨询电话打来，连招生团队都联系姜秒，让等过了风头再考虑招新生的事。 　　风头恐怕要等很久才能过去。 　　对于会退费的学生，姜秒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实际结果比她想得要好点。在乐动学习两个月以上的学生，大多都选择留下来，很多学生还给姜秒发了鼓励的话语。 　　姜秒更加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老师们也都调整好心态，利用这段没课的时间，互相听课评课，研讨教学事宜，闲余时间聊聊学生。 　　陈桐：“郭星辉还挺仗义的，发动他们学校的同学，在网上帮咱们说好话。” 　　乔言：“说真的，我越来越喜欢这小孩了。” 　　陈桐：“没错，以前觉得他是讨厌鬼，现在觉得他是宝藏男孩。” 　　她们那边正在聊郭星辉，姜秒这边就收到了郭星辉发来的消息，她扑哧笑出声。 　　郭星辉：【蜀黍，我是孔融，我吃小的就行。】 　　郭星辉：【滚！离我的水果摊远点！】 　　培训班出事这几天，郭星辉每天都会给姜秒发好几条冷笑话，大概是觉得她心情糟糕，想让她高兴。 　　别看郭星辉在网上义正辞严为乐动和姜秒发声，私下里他却不好意思说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话。这孩子性格外放，情感却是偏内敛。 　　姜秒：【郭同学，你的冷笑话还挺好笑的。】 　　姜秒：【不过不用总给我发啦，老师的心情没受什么影响。】 　　郭星辉发来搞怪表情包：【骗人，你肯定损失了很多钱，不哭才怪！】 　　姜秒：【钱财乃身外之物，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郭星辉：【老师，那把你的身外之物都给我吧。】 　　熊孩子又开始贫了，姜秒手头不怎么忙，就和他贫了几句。 　　过了会儿，乔言突然跑来敲她办公室的门，语气里充斥着兴奋：“姜老师，保安室的人打电话来，说那群人撤走了！我看网上的热搜也撤了！” 　　姜秒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情绪波动，因为对方的报复目的已经达到，对她的伤害和实际损失都已造成。 　　撤人和撤热搜，不过是早或晚几天的事。 　　“好，那我们就联系家长，从后天开始恢复正常上课。”姜秒迅速做出工作安排。 　　“好嘞！”乔言和其他老师们充满干劲，觉得是熬过了难关。 　　其实这难关的压力都是姜秒在顶着，她没法估计出这波损失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弥补回来。 　　就一个想法：认了。 　　姜秒开始准备复课的事项安排，给老师们开会，补充具体细节。会议末尾，姜秒提醒大家，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要适当保持警惕心理，尽量避免与家长和学生产生矛盾。 　　她觉得，既然凌简越想报复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第67章 　　在群里通知完家长后, 姜秒继续备课。 　　卫哲的电话打来。 　　姜秒顿了下，恍然想到什么，连忙接起电话，激动得笔都甩掉了。 　　果然—— 　　话筒里传来甜糯的奶音：“秒秒, 你是不是在忙呀？” 　　“秒秒一点都不忙。”姜秒单手拿电话, 另一手开始匆匆往包里收拾东西，“柠柠, 你到家了吗？” 　　柠柠说国语的时候, 声音慢吞吞道：“是，我想秒秒，可是爸爸说你在忙, 只允许我跟你讲两分钟电话。” 　　姜秒听到卫哲在一旁提醒：“柠柠,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柠柠哼哼唧唧：“不行，我想秒秒。” 　　“柠柠乖, 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就回去找柠柠。”姜秒收拾好东西，拎上包往电梯间冲。 　　卫哲拿过柠柠的电话，声音沉稳利落：“姜秒，你别惯着她, 该忙忙你的。” 　　“我这边没什么忙的了。”姜秒忍不住摁了两次电梯按钮, “我都小半年没见柠柠了，见柠柠是头等大事。” 　　卫哲无奈：“那你路上小心。” 　　电梯里，姜秒目不转睛盯着楼层显示屏，忍不住心里的雀跃，几次踮起脚尖。尽管她自己都算不上完全成熟的大人, 却十分喜欢小朋友, 打从柠柠出生, 一路陪伴她三年，姜秒心底对柠柠倾注了许多疼爱，当她是自己的亲人。 　　电梯开门，姜秒一路小跑朝自己的车去，满脸洋溢着期盼与欣喜，发尾轻扬，显出与一身职业装不搭的轻率浮躁。 　　快跑到车前时，姜秒几不可察地怔了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拉开车门上车，动作利落地开车走人。 　　直到车开出一段路，姜秒敛去笑意，眸光瞥向后视镜。一抹笔挺的身影，立于某辆黑色车前，就在她刚才停车不远的地方。 　　那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姜秒拐弯后，彻底消失。 　　姜秒摇了摇头，不作多想。 　　凌简越是在停车场特意等她的，无论如何，事情因他而起，他觉得有必要和姜秒把话说清楚，给她个交代。 　　就算是陌生人，凌简越也不想产生这种没必要的误会。 　　看见姜秒出现的那刻，凌简越做好了准备，以为她会冲到他面前，挑眉瞪眼对他神气地放话“凌简越，我是不会怕你的，你要斗我就和你斗到底”。 　　姜秒是这种飞扬跋扈，绝不服软的性格，只要感觉到别人一点点的敌意，她就会竖起一身刺去作对抗。 　　刚刚却什么也没发生。 　　凌简越准备好面对她的兴师问罪，而姜秒淡定从容地略过他，仿佛不认为这件事与他有关。那份淡然，平和沉寂，不是装出来的。 　　姜秒也真正拿他当陌生人。 　　再次回想起那一幕，凌简越才发觉——她不是当初能一眼看透的姑娘了。 　　傍晚，南和证券的下班时间。 　　员工们陆续打卡离开，走前都忍不住好奇地往一个方向张望。董思文也觉得奇怪，她问马平：“凌总怎么还没走？” 　　凌简越以前来分公司，最多也没待超过半天的时间，今天居然在这待了一整天。 　　“我也不知道啊。”马平觉得邪乎，“你说咱们这边也没发生什么特别情况啊。” 　　董思文透过玻璃和百叶帘，隐约看到凌简越靠着桌子立于窗前，他双手抱臂，呈现出岿然姿态。董思文揣摩发现，通常凌简越心情不好或者思考事情时，他习惯这种姿势。 　　往往很久都不会动，旁人也不敢打扰。 　　四十九层的视野宽阔无际，远方斜阳正好，橘色霞光铺开在云层和楼宇间，逆光勾勒出凌简越宽阔的背影，隐含着几分孤独。 　　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进。”凌简越没有回头。 　　董思文推开门，不自意地蹙了下眉，因为扑鼻而来浓郁的烟味。 　　她试探地问道：“凌总，你还没走啊？是不是公司这边有什么情况？” 　　“没有。”冷清的声音。 　　“凌总，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董思文不放心，这情况实在诡异。 　　凌简越的语调了无波澜：“没有，你们回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董思文默了几秒，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凌简越面容俊朗，五官立体，侧脸尤其显出高眉骨和鼻梁，再到下颌线与喉结，深邃而性.感。 　　别说小姑娘们迷恋，就连自诩阅男无数的董思文，都难以抵挡凌简越的魅力。 　　奈何他总一副拒人千里的漠然。 　　凌简越在恒石国际待到夜晚，这一下午，他莫名想起许多从前的事。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去回想六年前的事情，可时隔多年后，有些细节他仍然还记得。 　　记得那姑娘走在黯淡小巷中一瘸一拐的样子，记得她剑拔弩张骂他是渣男，记得她在他车上睡着的乖巧样，记得她与他的异性朋友们相处甚欢，记得她说“凌简越，我喜欢你”，记得她抱着他撒娇…… 　　也记得她最后做了多么可恶的事。 　　没法原谅。 　　身后传来动静，凌简越的思绪就此中断，他回神望去，看到了巡楼保安。 　　保安是位四十岁出头的大叔，体格健壮，笑容带有憨态：“哟，老板，还没走啊。” 　　凌简越稍一点头，算作回应。 　　“行，那不打扰您了。”保安见没有特殊情况，准备离开。 　　“等下。”凌简越突然叫住他，“师傅，怎么称呼？” 　　保安闪过诧色，没想到的会被搭话，且不说这家证券公司背景雄厚，就连其他小企业，都很少有人会主动问他姓什么。 　　“我姓刘。” 　　下一刻，保安被凌简越的举动惊住，见这器宇不凡的男人打开烟盒，摸出一支名贵的烟叼在嘴边，又递给他一支：“刘师傅。” 　　刘师傅难免有些受宠若惊，两手接过烟，他布满茧的沧桑手掌与另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像您这么亲和的大老板可不多见。”凌简越之前不常来恒石，每次亦不作多留，刘师傅对他的印象大多来自于私下里的八卦。 　　第一眼看去，刘师傅不认为凌简越是好相处的人。 　　接过了烟，自然是要随便聊几句的，刘师傅本身也乐于和人聊天。 　　“恒石这边的安保做得不错。”凌简越先挑话头，语调疏淡，“刘师傅，你们平时挺忙吧？” 　　刘师傅：“没事的时候还行，就怕遇到特殊情况，像这几天，我们几个保安都累坏了。” 　　他们时刻盯着那群闹事的人，生怕出岔子，进出恒石的人，保安们都多了几分留意。 　　“我听说，是一家培训机构惹出的事？”凌简越漫不经心道。 　　刘师傅吐苦水：“可不是嘛，老板我跟你讲，我们最头疼的企业就是教育机构，一群孩子闹腾腾的，家长也事多。” 　　刘师傅：“这家培训班有意思，规模不大，还开在租金这么贵的写字楼里。” 　　凌简越幽幽吐了口烟雾：“看来老板挺有钱。” 　　刘师傅：“对，是个富二代，而且那姑娘长得也漂亮，最重要的是人不错。” 　　凌简越的眉梢轻挑：“怎么讲？” 　　刘师傅：“之前她的培训班，有个学生和老师发生矛盾，第二天学生家长带着好几个人过来讨说法，非要打那老师，结果您猜怎么着？” 　　凌简越侧头，目光值得考究。 　　刘师傅：“嘿，这姑娘仗义啊，护着她们培训班的老师，结果那学生家长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扇在这姑娘脸上。” 　　凌简越陡然紧眉。 　　刘师傅：“当时我也在场，不夸张地说，整个场面都凝固了。” 　　“然后呢？”凌简越问。 　　刘师傅：“小姑娘一点儿没发火，特别平静地和家长说‘咱们先冷静下来慢慢谈’。然后他们就去办公室交谈，谈了不到十分钟，再出来那家长就和和气气的了。” 　　刘师傅对这件事印象深刻，讲起来赞不绝口：“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办事有一套。” 　　凌简越微微晃神。 　　刘师傅：“更精彩的还在后面，那个学生本来已经办了退费，可是没过几天，我又见他出现了。我问那孩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他说‘我不想让小姜老师失望’。” 　　刘师傅：“这小姑娘是个认真做教育的人。” 　　凌简越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他无法将保安口中的姑娘与六年前认识的姜秒划等号。 　　她像是换了个人。 　　刘师傅说起来挺愤慨：“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谁故意针对她，我们去安慰她的时候，她还乐呵呵地跟我们说‘没事’。” 　　刘师傅：“老板你不常来，可能没见过那小姑娘，就咱这个写字楼里，好多男同志明里暗里跟我们打听她。” 　　凌简越短暂怔了怔，语气里带了丝讶异：“她是单身？” 　　刘师傅笑着摆摆手：“不是，听说有个男朋友在国外，不常回来。” 　　他并不清楚，这是姜秒避免被过多打扰的推辞，他觉得也难怪，这姑娘没有男朋友才说不过去。 　　凌简越抬起手臂想抽烟，忽然发现刚才听得过于专注，指尖的烟已经烧至末尾。他微眯起眼，重新点了一支。 　　应该就是当初和她一起出国的男人。 第68章 　　唐敏家在姜秒家楼上。 　　姜秒走出电梯时, 一眼看到敞着家门，坐在门口等她的柠柠。小家伙双手捧着肉嘟嘟的脸，望眼欲穿。 　　“秒秒！”柠柠眸光大亮，惊喜地张开双臂朝她扑来。 　　姜秒一把抱起柠柠, 亲了亲她的脸颊：“我们柠柠长高了, 也变重了，秒秒都快抱不动你了。” 　　“等柠柠长大了抱秒秒！”柠柠搂住姜秒的脖子, 蹬了蹬腿, 奶声奶气的，“我每天都在想你哦。” 　　姜秒的心里暖腾腾，抱着柠柠舍不得放下：“以后就方便了, 柠柠随时都可以下楼来找我, 我给你做好吃的。” 　　柠柠的眼睛又黑又亮，如水灵灵的葡萄, 拖长音调：“——好——” 　　“你们进家聊吧。”卫哲招呼姜秒。 　　姜秒抱着柠柠进屋，见客厅的地上摆着摊开的行李箱，卫哲正在收拾衣物。 　　“柠柠闹着要见你，我拿她没办法。”卫哲注意到姜秒的背包里塞满东西，“姜秒, 打扰到你工作了吧？” 　　“没有, 我今天没课。”姜秒的注意力全在柠柠这边，小家伙怎么都看不够。 　　卫哲停住了收拾东西的动作，拉了张板凳坐下，无端显出严肃：“姜秒，你那边需要帮忙的话, 就说一声。” 　　凌简越的事, 卫哲全部都知道。 　　姜秒无所谓地摇摇头：“没关系, 我能应付得来，而且这波麻烦已经过去了。” 　　卫哲的神情并未放松：“敏敏担心你，昨天翻来覆去一直和我讲这件事，整得我也挺担心的。” 　　“没事，我以后多小心点就行。”姜秒不以为意，“我没有放在心上。” 　　柠柠：“秒秒，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我去帮你打跑坏人！” 　　姜秒眼眸弯弯：“我们柠柠真厉害。” 　　她抱着柠柠聊了好久的天，疏散连日来心底的乌云。下午卫哲要带柠柠回爷爷奶奶家，姜秒便先行离开。 　　“对了，你这边要是顾不上柠柠的时候，就让她来我那里，我带柠柠。”走前姜秒特意说道。 　　柠柠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秒秒，你能带我去上班吗？” 　　卫哲严肃道：“柠柠，不可以的。” 　　姜秒捏了捏柠柠的手，笑道：“当然可以啦。” 　　“小朋友不能这么惯着。”卫哲说这话时，眼里却是慈爱。 　　“这可不叫惯，柠柠想我，我想柠柠，我们当然想在一起。”姜秒想起在芝加哥的时光，“柠柠两岁的时候，你们不还抱着她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他们是亲如家人的关系。 　　乐动复课以后，老师们的工作节奏逐渐回归正轨。学生总数减少了四分之一，短时间内也很难招到新生，姜秒的一些工作安排相对应的搁浅。 　　原本忙忙碌碌的暑假，突然就没那么忙碌了。 　　好在还有这么多留下来的学生，老师们热情不减，姜秒的初心犹在，这就是她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隐约吊着份不安，难以预料接下来凌简越还会不会继续报复她。姜秒偶尔会想，那天凌简越在停车场，是不是专门为了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过去一周，风平浪静。 　　姜秒的生活和从前一样，到点上下班，开会，备课，上课。她仍会在电梯里偶遇小何与小孟，听两人讲段子似的吐槽工作，也听两人提起，她们的林总最近来公司变得频繁了些。 　　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柠柠。 　　姜秒没再遇到过凌简越，她但愿到此为止了。 　　八月份的天气，燥热难耐，办公室里全天开空调，姜秒一步都不愿踏出空调以外的地方。中午的时候，她不想下楼去吃饭，或者点外卖，或者让同事帮忙捎饭。 　　这天陈桐和其他老师从外面吃完饭回来，几人兴致盎然，围绕着某个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 　　“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姜秒过去凑热闹。 　　“姜老师，我们刚才在楼下碰到一个超帅的男人，霸总范儿的，简直了！”陈桐激动得手舞足蹈，“我来恒石上班半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惊为天人的帅哥！” 　　陈桐性格开朗，有时说话带夸张色彩，姜秒听进耳朵，未往心里去。 　　她打趣道：“你没去要个联系方式啊？” 　　陈桐蔫了：“没敢，那男人脸上写着四个字。” 　　姜秒：“哪四个字？” 　　陈桐：“生人勿近。” 　　其他老师：“没错，那男人真的帅炸，就是太高冷。” 　　陈桐：“姜老师，真可惜你没有见到。” 　　姜秒并无兴趣，但不想破坏大家的好兴致，便开玩笑：“下次你遇到他，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冲下去看。” 　　陈桐：“好好好。” 　　姜秒下午没课，坐在办公室里昏昏欲睡，哈欠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工作效率。她起身抻了个懒腰，打算下楼买杯咖啡喝，楼下有家咖啡店她经常光顾。 　　外面的太阳毒得很，咖啡店在恒石国际斜对面，要穿过喷泉广场。姜秒将两手拢在头顶遮阳光，小跑着往过走。 　　面前冷不丁突然跳出个身影：“姜老师！” 　　姜秒吓得退后一步，定睛一看，原来是郭星辉，他正要去乐动上课。 　　“吓死我了，下次不许这么突然。” 　　“姜老师，你要去哪儿啊？”郭星辉问。 　　“我去买杯咖啡。” 　　“走，我请你！”郭星辉临时改变行路方向。 　　“不用，你快去上课吧。”姜秒催他。 　　“没事，还有二十分钟呢。”郭星辉单肩挎著书包，拿定主意似的大步朝咖啡店走去。 　　这孩子有时候主意很正，姜秒拗不过他，只好跑着想超过郭星辉，不能让他去付账。 　　郭星辉看出她的意图，索性开始奔跑，并得意洋洋朝姜秒道：“姜老师，短跑你是不可能跑过我的！” 　　“谁说的！” 　　姜秒不服气，涌上该死的胜负欲，她才放开跑没两步，发现自己穿的是裙子和单鞋，根本跑不开，只得懊恼作罢。 　　郭星辉已经跑进了咖啡店，点了两杯冰拿铁。等姜秒赶到时，他都付完了账。 　　“姜老师，我说得没错吧？短跑你不是我的对手。”少年倚靠在点单台前，颇为得意。 　　“那是因为我今天没穿运动鞋。”姜秒强词夺理，短跑她的确不行。 　　郭星辉看透一切地抖了抖肩膀，下战书：“姜老师，敢不敢再和我比一次？” 　　“不比，没时间。”姜秒怎么会参加必输的比赛呢？ 　　“姜老师，我看你就是不敢。” 　　“别激我，没用。” 　　“姜老师，你是不是觉得输给小孩会很丢人？”郭星辉又开始耍嘴皮子。 　　姜秒十次有八次贫不过他，干脆地转开话题：“郭星辉，单词背没？上周的语法都记住没？卷子做对多少题？” 　　郭星辉不上当：“姜老师，你要是跑赢我，我这个月把整本书的单词都给你背完。” 　　“郭同学，学习是给自己学的，不是给老师学的。” 　　“难道老师不该盼着自己学生多学点知识吗？” 　　姜秒：…… 　　这小孩忒能贫。 　　郭星辉的嗓门不小，咖啡店里整体雅致宁静，周围服务员和客人听见两人的对话有意思，都抿起笑意。 　　郭星辉：“姜老师，我有个好主意，你先跑，我等下拿着咖啡去追你，咱们谁先上去算谁赢，怎么样？” 　　“幼稚。”姜秒前一秒吐槽完，后一秒已经迈开腿往门口跑，边提醒郭星辉，“是你说的啊，背完整本书的单词。” 　　嗯，她是为了自己的学生好，绝对不是因为胜负欲！ 　　咖啡店里传来一些低低的笑声，尤其是郭星辉和点单台的几名服务员，空气里弥漫着活跃因子。 　　角落处，一道淡漠的目光瞥向窗外那抹身影，眼里并无笑意。 　　凌简越仅仅有一点儿好奇，现在的姜秒是哪种人。 　　- 　　南和证券内部近日不太宁静，员工们私下都在探讨，是不是公司要发生大事了。 　　以前一个月最多来两三次的凌总，这个月频频出现在分公司，本周几乎天天露面。 　　分部的事是董思文负责，她清楚公司的情况，而且凌简越来这边，也没找她谈工作的事。他往往会在办公室坐一会儿，然后出去，董思文以为他是走了，结果后面又见凌简越回来公司。 　　有员工在楼下的咖啡馆碰到过凌简越，有次中午，董思文见凌简越进了周围一家餐馆，她人跟进去以后，看到凌简越走进包厢，她便打消了搭讪的念头。 　　总之事出反常，难免人心惶惶。 　　这天有另外两个股东过来分公司找凌简越，赶到中午时间，说顺便一起吃顿午饭。两股东提议开车去某星级饭店，凌简越说楼下有家餐馆就不错，没必要远跑。 　　他们接受了凌简越的提议，并叫上董思文一起。 　　下楼以后，董思文才发现，这家餐馆就是她上次碰见凌简越那家，服务员看见凌简越，径直将一行人带到包厢。 　　董思文之前来过这家餐馆，感觉味道中规中矩，没想会合凌简越的胃口。她随意往窗外瞥了眼，从二楼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喷泉广场以及恒石门口那边。 　　两位大股东一个叫陈维，一个叫张和，都是三十多岁的已婚男人。两人年纪比凌简越大，却比凌简越更像年轻人，聊天时话题广泛，偶尔会开个玩笑。 　　董思文和凌简越打交道三年，从未见过他与人开玩笑，饭桌上旁人幽默打趣，凌简越也很少会笑。 　　“凌总，你来这种地方吃饭，是不是太屈尊了？”陈维调侃道。 　　“陈总说笑，我在哪儿吃都一样。”凌简越靠着椅背，手臂闲散地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说话间，他目光随意地往窗外掠了一眼。 　　几人点完菜后，张和问凌简越：“凌总，你最近怎么没在总部，跑来这边了？” 　　“总在一个地方待着，容易腻，换换新鲜。”凌简越懒懒的调子回应。 　　张和：“也是，这人就容易生腻，什么看久了都没意思。” 　　陈维坏笑着搭腔：“张总，你老婆看腻没有？” 　　话音刚落，两个中年男人心照不宣地大笑，笑声里显出几分油腻。董思文能混到今天的位置，自然见多了这圈子里明面正派暗里糜烂的男人，见怪不怪。 　　凌简越神色平淡，不搭腔，也不会伪笑迎合。 　　董思文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然后搭话：“凌总，咱这附近正儿八经有几家不错的馆子，下次我请你去尝尝。” 　　“其实我对吃没什么讲究。”凌简越委婉拒绝。 　　“这样啊。”董思文的笑容略显僵硬。 　　饭菜陆续上桌，四人边吃边侃侃而谈，主要是陈维和张和说得多。聊到公司相关，董思文合时宜地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凌简越则偶尔搭腔。 　　两个大股东今天不是无缘无故来找凌简越的，最近接连有几家知名证券公司被证监会查到违规操作，风头正紧，他们是来讨论这事的。 第69章 　　南和证券从三年前创立至今, 规模迅速发展起来，谁也不敢说其中完全没涉及过违规操作，但他们做得隐晦，懂得合理规避风险, 及时打点关系, 所以截至目前，公司没出过大纰漏。 　　张和：“咱这边也被同行盯着呢, 小心为上。” 　　陈维：“我开会和下面的人讲过了, 一定要仔细做好客户的审查工作，再一个监管好内部员工，里外都不能出问题。” 　　张和：“光宇科技和龙华地产这两家集团, 最近在搞小动作, 咱们有必要去找他们谈一谈。” 　　两家都是业内的龙头企业，是南和证券的重要合作伙伴, 老总们往来密切，不过两家企业都在外地。 　　陈维：“凌总，咱们一起去广东见见苏总？” 　　“我就不去了。”凌简越没兴趣。 　　张和：“陈总，你这话白问，凌总可不操心这种事。” 　　多数时候, 凌简越只负责打点关系。 　　陈维端起酒杯, 笑了笑：“也对。” 　　凌简越的视线再一次不经意落向窗外，忽而一滞，表情发生细微变化。 　　喷泉广场上有个小朋友正在玩水，她穿行在水帘中，笑得澄澈无邪。 　　三岁左右的小朋友。 　　姜秒一身浅色职业装, 肩上挎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卡通帆布包, 她半蹲在地上, 举起手机给小朋友拍照。她弯起眉眼，细细淡淡的笑意。 　　拍完照，姜秒动作娴熟地从包里掏出湿巾，帮小朋友擦脸。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皆笑容烂漫。 　　凌简越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耳旁再没听进饭桌上的人在聊什么，片刻后，他起身：“失陪，我去个洗手间。” 　　董思文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凌简越的情绪不对。 　　凌简越前脚刚走，几杯酒下肚的张和发出感慨：“这凌总，就是好命之人，同样是‘总’，看看人年纪轻轻，活得多潇洒。” 　　“就是说，出生在一个好家庭，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陈维有共鸣。 　　他们不能说凌简越不够优秀，而是任何圈子都不缺乏努力而优秀的人，凌简越没走什么弯路便取得一番成就，更多原因是他仰仗了家里的人脉。 　　张和：“这凌总，我就佩服他一点。” 　　董思文感兴趣：“哪点？” 　　张和：“年纪不大，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 　　董思文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作好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陈维：“我们取得一个阶段的成功时，便会渴望在下一个阶段获得更多，毕竟人是有贪念的。这凌总吧，早早达到自己预定的目标后，他就维持在这个阶段，不往前继续了。” 　　凌简越从大学没毕业前便开始精进自己的专业知识，一毕业后，他在金融圈有如破竹之势，迅速站稳脚步。之后他拉合伙人，共同创立南和证券，将公司做起来以后，便收慢脚步。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取得很多人终其一生追寻的成就。 　　他想要的体面，到此就够。 　　董思文有同感：“我能感觉到凌总挺‘佛系’的。” 　　凌简越是南和证券的创始人，对外却不爱抛头露面，有采访或业内演讲，都由其他股东或董事出面。于公司内部，凌简越主动将自己处于半架空的位置，主要大小事务有别人分担，他只做到心中有数。 　　凌简越处事低调，他的名字在圈内圈外都很少被人提及，像是查无此人，实际在幕后运筹帷幄。 　　张和：“凌总这么好命的人，我只见过这一个。” 　　顺风顺水，人生赢家。 　　董思文借机再次打探：“所以凌总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陈维缓缓吐烟雾，抖肩一笑：“说真的，我们也不清楚。” 　　张和：“他跟我们就是生意伙伴，不交心，不谈私事。” 　　他们也不在意，凌简越做事滴水不漏，家里关系网强大，是绝佳的合作伙伴，这就够了。 　　陈维：“而且凌总这人吧，不带随身司机和助理，你想打听他的八卦都没处去。” 　　董思文不免失望。 　　张和想起来一些事，笑容玩味：“不过凌总可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男人。” 　　董思文的目光一颤，下意识不相信，凌简越虽深藏不露，但一贯作风正派。 　　陈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凌总上大学时，妥妥一风.流浪子，听说他和许多异性暧昧不清，其中有任女朋友受不了这点，最后劈腿了。” 　　当年读商大的学生，基本都知道这件事，张和与陈维辗转听过几个大同小异的版本。事情过去多年，大家忙于自己的生活，当年的八卦渐渐被人淡忘。 　　董思文震惊到无以复加：“不会吧？我觉得凌总不像是那种人。” 　　陈维：“思文，你还是年轻。想想混到我们这种地位的人，只会表现出想让外人看到的一面，凌总年纪轻，但城府可不比我们浅。” 　　张和不以为意：“男人嘛，有几个真正不花心的？尤其凌总这样又帅又有钱的公子哥，根本不会把感情当回事，更别谈对谁真心。” 　　董思文再联想到凌简越对私人感情的事讳莫如深，她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他不像花心的人，更不像有真心的人。 　　在凌简越回来之前，他们把话题转到别处。等凌简越回来包厢坐下，经过董思文身旁时，她闻到刺鼻的烟味。 　　“我和你们一起去见苏总，正好我在广东有个朋友，我去找他叙叙旧。”凌简越凛然开口。 　　三人错愕，没想到凌简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改变了注意，陈维和张和眼里充斥着新奇，点头道：“好啊。” 　　董思文注意到，凌简越置于桌下的手在捏着骨节，他抿平唇线，神色绷紧，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气息。 　　“那咱走吧，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就不上去了。”陈维起身，并对凌简越道，“凌总，老实说，这家馆子味道真不行。” 　　凌简越勾了勾唇，了无笑意：“以后不来了。” 　　声音清冷至极。 　　一行人往恒石国际走，需穿过喷泉广场。 　　柠柠还在喷泉下玩水，姜秒和她商量：“柠柠，这会儿很热，我们先上楼，等傍晚再下来玩好吗？” 　　柠柠嘟起嘴，撒娇道：“秒秒，我可以再玩两分钟吗？” 　　“那还是可以的。”姜秒拿出手机计时，“好，我已经开始计时了。” 　　柠柠边踩水边问她：“秒秒，你晚上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呀？” 　　卫哲晚上有应酬，柠柠就在姜秒家吃饭。 　　“柠柠想吃什么？”姜秒问她。 　　“秒秒做的饭，柠柠都爱吃！”柠柠说着朝她比心，这是她的招牌动作。 　　姜秒架不住柠柠的可爱，弯腰朝她张开双臂：“柠柠乖，来抱抱。” 　　柠柠迈着小短腿朝姜秒扑来，姜秒一把抱起她，拿湿巾帮柠柠擦汗。 　　“秒秒，我可以吃个冰淇淋吗？”柠柠眸光炯然地盯着不远处的麦当劳。 　　“好，我们买冰激凌去。”姜秒抱着柠柠往麦当劳走。 　　她一直面朝喷泉有柠柠在的方向，没有注意到身后刚刚擦过的几人，此刻她恰好又与他们背道而驰。 　　凌简越面无表情地错过姜秒。 　　- 　　隔日，凌简越出差抵达广州，处理公事用了两天时间。 　　唐星俊在深圳，特意驱车来找凌简越，两人找了家清吧叙旧。如今的唐星俊一改从前的张扬浮夸风格，不仅着装偏正式，连谈吐和言行都变得稳重。 　　六年，足够让人改变很多。 　　不过两人见面才没多久，唐星俊便“原形毕露”，笑声肆意，声调时昂时低，伴随着丰富的肢体语言，恍若回到学生时代。 　　凌简越的神情姿态也明显放松，只有见到这些老朋友，他的眼尾才能卷起一些真诚的笑意。 　　“应付那些生意场上的人精，没劲儿透了！”唐星俊豪爽地闷了几口酒，抒发惆怅，“还是咱们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有意思。” 　　“真怀念那段时光。”唐星俊抹了把脸。 　　凌简越倚在沙发上，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耷拉着眼皮，也想起从前。 　　物是人非。 　　“妈的。”唐星俊突然冒出粗话，恨得磨了磨牙，“我听裴凯说，你见到姜秒了？” 　　“嗯。” 　　“真他妈，还有脸回来。”唐星俊说着直冒火，“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把你害成什么样吧？” 　　凌简越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朋友们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从小到大，谁也没见过那么颓废、死气沉沉的凌简越。 　　一个永远挺直身板的天之骄子，身后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凌简越捏紧手中的玻璃杯，眉心下沉。 　　“我最恨的，就是她毁了我们大家的友情。”唐星俊咬着牙说出这话，瞋红了眼。 　　当初所有朋友们都知道凌简越有多喜欢姜秒，两人不欢而散后，凌简越的状态很糟糕，异性朋友们纷纷感到自责，觉得两人的分手或许与自己有关。有了这道间隙以后，她们觉得难以再面对凌简越，都自觉地疏远了距离，从那以后，朋友聚会的人再也没齐过。 　　慢慢散伙儿了。 　　这是每个人心里的遗憾。 　　那曾是他们引以为傲，决定一辈子坚守的友情。 　　“姜秒根本不会明白，你为她做了多少事。”唐星俊握起拳头，仍为朋友感到不值和愤恨。 　　那时，尽管姜秒表现出不在意凌简越和异性朋友之间的密切交往，但是从两人正式互相坦明心意后，凌简越就已经开始减少了与异性朋友的单独见面。 　　凌简越原本想等大学毕业后，再开始着手准备工作的事，也是因为姜秒，他想要尽快让自己步入事业正轨，想给她真正的安稳和踏实。 　　一个一身傲气的男人，认真考虑起一辈子为另一个人服软的事。 　　…… 　　姜秒的背叛，让凌简越所有的付出都变成笑话。 　　也让他成为别人的笑话。 　　“不聊这些了，没意义。”凌简越抬手捏住眉骨，胸口处积压着难言的烦躁。 　　唐星俊：“周政整姜秒的事，我听说了，干得漂亮。” 　　唐星俊：“简越，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凌简越用舌尖顶了下侧脸，又自嘲似的笑：“是我先去招惹她的，我自作自受。” 　　“在我的世界里，她早就是陌生人了。”凌简越顿了顿，语调更冷，“我不会原谅背叛，更不会和有夫之妇牵扯不清。” 　　唐星俊一愣：“姜秒结婚了？” 　　“孩子都有了。” 　　唐星俊更气：“凭什么她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得这么好？真是便宜她了。” 　　凌简越喝掉杯里剩下的酒，转开话题：“子瑜怎么样了？你们不是不久前见过？” 　　唐星俊：“子瑜和男朋友到处乐队巡演，乐在其中。我带老婆孩子去看了场他们的演唱会，说实话，不好听。” 　　说完，唐星俊笑了，凌简越的唇角也漾开笑意，疏散了戾气。 　　聊到与朋友们有关的话题，令他们觉得轻松愉悦。把朋友们挨个讨论了一遍，最后，两人才聊到乔乔。 　　气氛当即变得凝重。 　　凌简越：“我前段时间去看过乔乔，她的病情一直在恶化。” 　　乔乔的父母带她去过国外的医院，那边的医生也没有更好的治疗建议，所以乔乔最后又回来西南市。她在医院办了个单间，长期住院接受治疗。 　　唐星俊双手搓了搓脸，眼眶一圈红，嗓音发哑：“乔乔是不是……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说得极为委婉。 　　凌简越沉默，等同于答案。 　　酒吧里音乐轻扬，暖光营造出淡雅与浪漫的氛围，别桌客人言谈甚欢，只有这桌的两个男人，浑身价值不菲的装扮，却流露出格格不入的颓丧。 　　“简越，我觉得自己很久没真正地开心过了。”唐星俊道出肺腑之言。 　　凌简越深有同感。 　　他追溯回想，自己上一次特别高兴是在什么时候？ 　　某个夏日午后，阳光洒在长满青藤的红砖墙上，凌简越倚着墙，旁边人家走出一个精心打扮的漂亮女孩。 　　女孩对他微笑，眼里分明有爱意。 　　他拉着心爱女孩的手去约会。 　　那一天，凌简越心潮澎湃。 　　也是那一天，他心如死灰。 　　作者有话说： 　　凌简越：她有孩子了。 　　姜秒：此人造谣！ 　　- 　　两人和好还要一段时间，差不多靠近结尾吧， 　　破镜重圆的拉扯期应该是最好看的（大概？） 　　这个阶段不为了虐谁，是为证明“唯爱彼此的人绝对不该错过”。 第70章 　　姜秒和父母进行视频通话时, 他们人在瑞士，沈清芸给姜秒看她买的新裙子，问漂不漂亮。 　　姜秒：“我妈是大美人，穿什么都跟仙女似的。” 　　沈清芸掩不住笑意：“秒秒, 你现在怎么跟柠柠一样, 净会说哄人高兴的话。” 　　柠柠嘴甜，会各种花式赞美, 姜秒觉得自己最近总和柠柠在一起, 的确受到她的影响。 　　姜秒：“那我妈就是漂亮，我还不能夸了？来，我问问老姜, 沈女士漂不漂亮？” 　　突然被cua到的姜淮在显出不自然, 余光瞥向沈清芸，再望向视频里饶有期待的姜秒, 姜淮在低咳两声：“……漂亮。” 　　姜秒和沈清芸笑得幸灾乐祸。 　　姜秒：“爸，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略略一算，这两人都跑出去玩了半年。 　　姜淮在：“年底前回去。” 　　沈清芸：“很多年没这么放开玩了，四处看看世界, 感觉哪里都好, 都玩不够。” 　　姜秒：“行，你们在外面玩开心，我这边一切都挺好的。” 　　她知道父母在外旅行，唯一的牵挂是她。 　　沈清芸和姜淮在从姜秒的表哥和卫哲那里侧面打听过，女儿的工作和生活状态都不错, 所以他们也能放下心。 　　沈清芸：“秒秒, 我和陈医生联系过了, 你记得去复查。” 　　姜秒：“好。” 　　陈医生就是六年前诊断出姜秒患有被害妄想症的医生，包括姜秒在芝加哥接受治疗的心理康复机构，也是陈医生推荐的。姜秒这些年接受治疗的情况，陈医生都清楚，姜秒回国后的复查也找她。 　　陈医生照例先询问了姜秒的近况，做了几个诊断测试，结果表明姜秒的心理健康状况良好。事实上，从姜秒四年前彻底停用药物后，她的病症没再复发过。 　　陈医生自然是医者仁心，乐于见到患者康复，她在这一行接触过不计其数的精神病类患者，很清楚他们饱受的折磨不比身患绝症的病人少。 　　陈医生：“秒秒，说真的，你的康复情况超出了我当初的预计，可以说是非常理想。” 　　姜秒的病症潜伏了十几年，类似的患者很少有在两年内达到临床康复的。 　　陈医生：“实不相瞒，我现在还会拿你当例子，鼓励其他和你情况差不多的患者。” 　　姜秒有些感触，她那时刚知道自己生病，便会在网上查相关病例的康复情况，给自己寻找坚持下去的动力。想到自己也许能成为别人的动力，姜秒倏然莞尔：“那我要继续加油，争取一辈子都不复发。” 　　陈医生：“秒秒，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吗？” 　　“我想想。” 　　接下来两分钟，房间里安静如斯，一室和煦日光，摇晃的摆件发出细微的机械声。 　　姜秒心里有了答案：“陪伴吧。” 　　“我能恢复到现在这种理想状态，主要原因得益于家人和朋友一路陪伴、鼓励我。”姜秒回想自己初到芝加哥的日子，那段时间不仅是病情，还有无法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她想过放弃自己。 　　她几次闪过，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念头。 　　那阵子太想念凌简越了。 　　是沈清芸和姜淮在，还有唐敏坚持不懈的陪伴，让姜秒安然度过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她重拾信心，积极配合治疗。 　　姜秒：“陈医生，我虽不幸，但也幸运。” 　　陈医生认同：“的确。” 　　她接触到的患者，极少有家境优渥，父母双方愿意舍掉所有陪孩子出国治病的，这方面，姜秒足够幸运。 　　陈医生：“秒秒，你谈恋爱了吗？” 　　她注意到，当她问完这句话，姜秒下意识捏了捏掌心，是一种潜在逃避的心理。 　　“不谈了。”姜秒扯出笑脸，“我又不能要小孩，也说不准哪天会再复发，别坑了人家。” 　　“秒秒，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复发的可能性很小。”陈医生鼓励她，“再说，现在有大把不愿要孩子的丁克家庭。”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介意这些的。” 　　姜秒笑了笑，目光垂落在桌面上，没再言语。 　　离开陈医生这里后，姜秒直接回了公司。这段时间都没有新生报名，打进的咨询电话寥寥无几，她便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研究教学上。 　　卫哲的工作忙碌，白天几乎没有时间带柠柠，卫哲的父母有时候会来帮忙带柠柠，可柠柠觉得在家没意思，总喜欢跟着姜秒。 　　柠柠凭借一身卖萌好本领，加上嘴甜，迅速成为乐动英语的“团宠”，不仅老师们喜欢逗柠柠，连学生都喜欢找柠柠玩。人多热闹，柠柠就更喜欢来跟姜秒上班了。 　　有柠柠存在的地方，一派欢乐。 　　乔言穿了条温柔风碎花长裙，柠柠跟在乔言后面：“言言姐姐，你这条裙子好漂亮，你是仙女吗？” 　　乔言故意问她：“那言言姐姐漂亮，还是秒秒漂亮呢？” 　　柠柠坚守底线，两手一叉腰：“我们秒秒是最漂酿（亮）的！” 　　办公室的老师们笑喷。 　　学生来上课的时候，书包里都装着零食，柠柠往门口一坐，没一会儿面前的零食就堆成小山。 　　学生1：“柠柠，叫声姐姐，给你糖吃。” 　　柠柠：“——姐——姐——好。” 　　学生2：“柠柠，你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好多好多零食。” 　　柠柠：“想把我带走，你要先去问秒秒哦。” 　　姜秒手一挥，故意道：“你们把柠柠带走吧。” 　　柠柠着急地跑过去抱住姜秒的大腿，急得哼唧：“秒秒，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郭星辉在旁边接茬：“没错，爱是会消失的。” 　　周围一片笑声，老师跟着学生们一起笑。 　　姜秒喜欢这种欢闹的氛围，她会不由地想起，凌简越那群很棒的朋友们，他们那样好的友情，现在也时常还会聚在一起吧？ 　　临近中午时，卫哲给姜秒打电话：“姜秒，我下午休息，准备带柠柠去儿童城玩，等会儿我去你那接她。” 　　姜秒：“好，你过来吧。” 　　卫哲：“正好中午一起吃个饭。” 　　姜秒：“行。” 　　他们在周围的快餐店吃的午饭，卫哲细心地帮柠柠把她不爱吃的葱花挑出来：“柠柠，等上了幼儿园，你就不许挑食了。” 　　柠柠乖乖点头：“好。” 　　卫哲二十四岁便当了父亲，那会儿帮孩子喂奶粉换尿布，从不手忙脚乱，他不止把柠柠照顾得好，而且还能顾及到唐敏产后的种种负面情绪。 　　卫哲和唐敏。 　　姜淮在和沈清芸。 　　姜秒看到了爱情最好的模样。 　　她想过，虽然她自己未能有幸得到爱情，但看到最爱的家人和朋友收获美满，也足够令她开心。 　　姜秒：“柠柠的幼儿园已经报上名了吗？” 　　卫哲：“嗯，等柠柠开了学，你也能松口气。” 　　柠柠每天缠着姜秒，虽然姜秒很乐意带柠柠，但卫哲还是觉得太过打扰她。 　　姜秒：“你不知道，柠柠就是我们公司的活宝，大家都喜欢她。” 　　卫哲头疼：“真不知道柠柠去了幼儿园是什么样。” 　　姜秒笑：“老师们肯定喜欢她。” 　　卫哲：“柠柠，你要是闯祸的话，小心妈妈回来收拾你。” 　　唐敏过两个月就回国了，她对柠柠比较严厉，所以柠柠最怕她。提到妈妈，柠柠连坐姿都下意识变端正。 　　吃完饭后，三人一起往出走，柠柠迈着小短腿跟上大人的步伐。 　　“我的车停在那边，我就直接带柠柠走了。”卫哲的车停在路边。 　　“行，你们路上慢点。” 　　“秒秒，抱一个。”柠柠撒娇。 　　姜秒把柠柠抱起来，柠柠肉乎乎的胳膊环住她脖子，难分难舍：“秒秒，我们又要分开了。” 　　姜秒搂着柠柠，轻轻拍她后背：“没关系，晚上柠柠可以来秒秒家玩。” 　　“——好——” 　　卫哲从姜秒那里接过柠柠：“姜秒，那我们走了。” 　　柠柠摆手：“秒秒，再见。” 　　“再见，柠柠。” 　　卫哲转身朝路边停着的车走去，柠柠趴在卫哲肩头，还在不住地对姜秒招手。姜秒微笑回应，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逐渐陷入失神。 　　总有几个时刻，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生病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和凌简越有一个好结局？ 　　他们会有一个像柠柠一样可爱的小朋友，凌简越也这样单手抱起小朋友，在分别时，他们一起和姜秒挥手作别。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姜秒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面。 　　不远处的地下车库出口，停着辆黑色越野车。 　　凌简越上午来这边，是找董思文谈公事。赶上中午饭点，董思文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凌简越没心思在这多留，便拒绝。 　　他驱车才从停车场出来，不想一眼便看到站在喷泉旁的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看到那男人，凌简越下意识踩了刹车。 　　他挺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男人，能让姜秒违背道德，选择抛弃他。 　　男人的身高和样貌的确还不错，留着爽利的寸头，着端正的职业装，身板笔挺，有精英气质。 　　随后凌简越看到，那男人抱着孩子离开，步履干脆，再没回头。姜秒久久讷然凝望，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情失落地垂头，单薄的身影略显孤寂。 　　那男人看上去不怎么爱姜秒。 　　凌简越蓦然冷笑。 　　关他屁事。 　　他果断收回视线，踩油门离开这里，眼里的墨色深了又深。 　　下午凌简越去医院看乔乔，唐星俊托他给乔乔带了点东西。乔乔住在血液内科的单人病房，凌简越走到病房门口，听见聊天声，有其他人正在探视。 　　凌简越没有打扰，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等了会儿。来看乔乔的是个年轻男人，凌简越听声音觉得耳熟，等那男人从病房出来，两人眸光一对，皆怔了须臾。 　　是乔乔的初恋男友，后来他劈腿别的女孩，乔乔领着朋友们去现场抓包。 　　凌简越揍过他。 第71章 　　乔乔的前男友感觉到尴尬, 并至今还记得凌简越揍他那拳有多狠，干脆连招呼也没打，径直往电梯的方向去。 　　凌简越未放心上，起身进病房。乔乔半躺在床上, 经过一年多的化疗放疗, 原本秀气开朗的女孩，如今脸上几无血色, 一身支离破碎的憔悴感。 　　“简越。”乔乔的声音透着无力。 　　“他怎么来了？”凌简越问。 　　“他从朋友那听说我生病了, 就过来看看。”乔乔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半开玩笑，“狗男人还有点良心。” 　　凌简越拉了张凳子在乔乔床边坐下, 睨了眼吊架上的点滴, 观察了一下乔乔的表情，才问：“不恨他了？” 　　那是乔乔的初恋男友, 两人当初爱得要死要活，终究是男方先腻了，背着乔乔偷偷勾搭上别的女孩。乔乔被伤得很彻底，说再也不想见那狗东西。 　　乔乔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斟酌了半晌, 回答道：“在我生病以前, 我特别恨他，甚至恶毒地希望他这一辈子都过得不好。” 　　“但是，你知道我刚才见过他以后，是什么想法吗？”乔乔看向凌简越，表情有些俏皮。 　　凌简越眉梢轻挑, 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想把这狗男人带走。”乔乔说完, 低低地笑了几声。 　　即使是生了重病, 乔乔仍像以前一样，保留幽默，喜爱开玩笑。凌简越扬了下嘴角，听出这并不全然是玩笑话。 　　“从生命进入倒计时开始，我就没有精力再讨厌谁了，只想用尽全力珍惜我还拥有的。”乔乔认真了几分，“我没有浪费情感的资本了，所以一切的情绪都由着本能。” 　　乔乔：“刚才他出现的时候，我本能是开心的。” 　　有过伤害不假，却也有过更多快乐难忘的相处时光，真情实意地相爱过。 　　凌简越略一走神。 　　“对了，星俊怎么样？你见到小可没？”乔乔知道凌简越去广东的事。 　　凌简越回过神：“我们是在广州碰的面，没见到小可。” 　　“这是星俊托我给你带的东西，有那边的特产，还有些特效药，说让你试试能不能有用。”凌简越从手提袋里把东西拿出来。 　　乔乔接过药盒，像收到珍贵礼物似的捧在手里，牵起微笑：“你们别为我的病费心了。” 　　“能试的都试过了，剩下的交由天命吧。” 　　凌简越不忍接这话，或者说，没法接。 　　乔乔：“简越，你呢，都还好吗？” 　　凌简越犹豫了一下，语气平和道：“没什么不好的。” 　　乔乔点了点头，她听说了姜秒回来的事，其实想问问凌简越的想法，可最终没有开口。 　　凌简越陪乔乔聊了会儿天，待了有一个多小时后离开。原本周政约他晚上过去喝酒，凌简越突然没什么兴致，便直接开车回家。 　　他还住在城郊森林公园旁的别墅区，每天有宋姨照料他的生活，父母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 　　凌简越快到家时，他的手机响了，稍顿了下，他接起电话：“哥。” 　　凌盛：“简越，我过几天回西南市办事，你对个时间，咱们见见。” 　　凌简越有时候会出差，凌盛提前打电话约他。 　　凌简越：“行，我知道了，到时候用不用我去接你？” 　　凌盛：“不用，我有人接。” 　　凌简越：“好。” 　　凌盛是他亲哥，比他大四岁，兄弟俩人感情不错。凌盛的事业心极强，商场上雷霆手段，得亏于他帮着父母打理港口那边的生意，凌简越才能无拘无束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父母不常干涉凌简越的私人生活，但凌盛身为长兄，不时都会过问几句他的私事。 　　凌盛回来忙完以后，和凌简越约在家吃饭，宋姨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做了满桌佳肴。 　　宋姨：“能看到你们兄弟俩同时在家，我心里真是高兴。” 　　她看着两个孩子长大，心里有感情，平时只有凌简越在家，宋姨觉得家里怪冷清的。 　　细看兄弟俩的眉眼，有三四分相似之处，不过凌盛长期所处的圈子，比凌简越的圈子更为复杂，所以三十岁的人，已经有了四十岁的老成持重。 　　凌盛：“宋姨，我爸妈记挂你，让我带句问候。” 　　宋姨：“我都挺好的，他们在那边辛苦，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凌盛：“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 　　宋姨：“好，那你们兄弟俩聊着，我去收拾下厨房。” 　　餐厅里只剩下凌简越和凌盛，两人动筷吃饭，相互问了几句生意场上的事。凌简越清楚，凌盛比他操心繁忙得多，自己则是在家族的荫庇下随心所欲。 　　一山更比一山高，在凌盛面前，凌简越的气势自然削弱。 　　凌盛：“简越，你的感情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 　　凌简越继续夹菜，答得随意：“还没。” 　　凌盛不动声色：“没遇到喜欢的，还是不想找？” 　　凌简越：“两者都有。” 　　凌盛放下筷子，拿过桌上的毛巾擦擦手，语重心长：“简越，爸妈不操心你别的方面，就是关心你的感情状况。” 　　凌盛：“我听宋姨说，你现在的烟瘾很大，该找个女朋友管管你了。” 　　凌简越没有接话。 　　沉默几分钟后，凌盛冷然开口：“不是还惦记着前女友吧？” 　　“没有。”凌简越不假思索。 　　凌盛扬了下眉，口吻老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值得留恋。” 　　“没什么好留恋的。”凌简越的语调也冷。 　　凌盛：“正好，有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女孩，你们见一下。” 　　无形的气势压迫，凌简越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挑眉应下：“好。” 　　凌盛：“你想约在哪里见面？我提前和人家说。” 　　凌简越的脑中闪过那天喷泉旁边的情景，有了主意：“就约在我分公司旁边的咖啡馆吧。” 　　凌盛：“好，你把地址发我。” 　　凌盛的办事效率速决，第二天就给凌简越安排好了见面，凌盛特意嘱咐他不要迟到，凌简越提前一小时到咖啡馆等候。 　　等待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做，凌简越给裴凯打电话闲聊。 　　凌简越：“忙不？” 　　裴凯：“可忙可不忙的，简越，你有事？” 　　凌简越：“就是没事才给你打电话。” 　　裴凯：…… 　　这是什么逻辑？ 　　裴凯：“简越，你这是有多闲？” 　　凌简越抬臂举着手机，随意地往窗外瞥，懒懒的语调：“在咖啡馆等相亲对象，你说有多闲？” 　　裴凯瞬间有了兴致：“简越，啥情况？你居然相亲？” 　　“我哥的意思，不好驳他。”说话间，凌简越看到姜秒从恒石国际的正门出来。 　　她喜欢来这家店买咖啡，凌简越有几次坐在店里，姜秒并没有看到他。 　　烈日正盛，姜秒抬手罩在额上遮挡阳光，步子迈得又碎又急，想赶快去到阴影处。 　　凌简越微微阖眼，语调中夹杂了生冷：“我哥说得没错，我该找个女朋友了。” 　　裴凯：“简越，我早就觉得你该找女朋友了。” 　　凌简越的嘴角扯起弧度，讽刺意味更重，却在下一刻，他突然起身往咖啡店门外冲。旁人的视角看去，一个周身清冷贵气的成熟男人，顷刻间像如临大敌般失控，风似的速度跑出咖啡店。 　　姜秒只顾着低头躲阳光，没看到侧边有一条金毛正朝她奔来。 　　凌简越注意到金毛的时候，本能起身冲出去，脑子还来不及产生想法，心先慌乱。 　　当他跑出咖啡店之后，忽而僵住脚步，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金毛摇着尾巴跑到姜秒跟前，姜秒俯身伸手摸了下它毛茸茸的脑袋，笑意盈盈：“大可爱，我没有好吃的。” 　　主人匆匆跑来，拉住金毛，和姜秒道歉：“不好意思啊。” 　　“没事。” 　　姜秒再次直起身子，眸光震颤，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敛去，整个人怔在原地。 　　距离上次见到凌简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是她第三次碰到他。 　　却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四目相对。 　　那双暗眸瞬间将姜秒带回遥远而熟悉的过往，他们曾数次这样望向彼此，眼里交织着情意。以前这样的距离，姜秒情不自禁就会奔去凌简越的怀里，然后他搂紧她，满眼泛起温柔。 　　恍惚间，好似时光倒流，空间更迭，又回到了从前。 　　那是姜秒看见便心生欢喜，想要去奔赴的凌简越。 　　相见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姜秒一时停留在错愕中，忘记转开视线，接着她看到—— 　　凌简越蹙起眉宇，他一脸漠然神色，冷冷地收回目光，阔步走进咖啡店，背影决绝。 　　就如分手那天，他走得利落干脆。 　　姜秒当时忍不住哭着喊他，他亦没有回头。 　　凌简越的这种反应，明显带着憎恶。姜秒回过神，打消了买咖啡的念头，返身回去恒石国际。 　　她不清楚，自己怎么又碰到凌简越了。 　　凌简越回到咖啡馆里重新坐下，手机与裴凯的通话还未中断，裴凯刚才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裴凯：“简越，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凌简越刚才跑得急，呼吸尚未完全平稳，没了聊天的兴致：“先不说了。” 　　他放下手机，冷眼扫向那抹往回返的身影。凌简越没想到，姜秒居然不怕狗了，他自然不知道她接受过脱敏治疗的事。 　　去保护姜秒是出于本能，对上她的眼眸时，凌简越心里翻涌起的恨意也是真。 　　冷静了几分钟后，他拨通凌盛的电话。 　　凌简越：“哥，那女孩我不想见了。” 　　凌盛恼了：“人家女孩已经在路上了，你让我怎么和人家交代？” 　　凌简越：“我这边临时有事，见不了。” 　　凌盛：“那我安排到明天？” 　　凌简越：“不用了。” 　　凌盛生气地压断电话。 　　作者有话说： 　　凌总的自我攻略进度：////// 30% 第72章 　　姜秒走进电梯里, 身上突然像卸了力，她无精打采地倚在墙上，情绪仍没有从剧烈的震撼中缓过来。 　　她将如今的自己与六年前的一切分隔开，仿如是两个有厚重屏障的空间, 而凌简越刚刚那一道锋利的目光, 仿佛把这道屏障劈开裂痕，令过往尽数浮现在姜秒的眼前。 　　那也是一种提醒, 让姜秒更深刻地明白, 凌简越有多厌恶她。 　　她抿起下唇，指甲不自意地抠进手心里。 　　电梯门再次打开，有人走进来, 姜秒才发现自己忘记按楼层, 她直了直身体，按下十九层。 　　看见姜秒空手回来, 乔言随口搭了句话：“姜老师，我还以为你去买咖啡了。” 　　姜秒勉强扯了个笑：“没有。” 　　乔言未放心上：“姜老师，卷子已经出好了，我发给你，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暑假接近尾声, 姜秒准备组织一场考试, 测试学生们的学习情况。 　　“哦，好的。” 　　根据不同的年龄段，老师们总共出了六套试卷，姜秒坐在电脑前确认试题，心思却总是控制不住地跑偏, 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忘不了凌简越当时的眼神。 　　心有余悸。 　　姜秒的情绪消沉到傍晚回家, 直到柠柠来家里找她玩, 她的状态才有所缓解。 　　柠柠端着一盘葡萄：“秒秒，这是爷爷买的葡萄，可甜啦，你尝一尝。” 　　姜秒摘下一颗放进嘴里，葡萄香甜可口，一点都不酸，她连连点头：“好吃。” 　　柠柠：“我就知道秒秒会喜欢吃的。” 　　姜秒：“我们柠柠最好啦。” 　　她抱着柠柠坐到沙发上，给唐敏拨通视频，她们几乎每周都要通两三次电话，随便聊聊各自生活中的琐事。 　　那边唐敏刚洗完头，把手机支在书桌上，她边擦头边和姜秒聊天：“秒秒，柠柠今天又去找你蹭饭啦？” 　　姜秒：“没有，柠柠是专门来给我送葡萄的。” 　　柠柠插话：“秒秒特别喜欢吃哦。” 　　唐敏笑：“柠柠，你眼里就只有秒秒。” 　　柠柠：“不是的，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柠柠一本正经，唐敏和姜秒被逗笑，姜秒抬手捏了捏柠柠的肉脸：“我们柠柠就是个小活宝。” 　　唐敏：“柠柠，快要去幼儿园了，你高不高兴呀？” 　　柠柠对幼儿园的概念不强，只是知道会有很多小朋友和她一起玩，她点点头：“高兴。” 　　唐敏做了个鬼脸：“到时候去了幼儿园，可别哭哦。” 　　柠柠：“我才不会！” 　　唐敏又问姜秒：“秒秒，培训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自从上次培训班出事后，唐敏一直担心凌简越会再对姜秒出手，所以隔三差五便会问她培训班的情况。 　　姜秒实话实说：“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招到新生，等暑假班结束，这边的学生还要少很多。” 　　培训班的财务严重赤字，现有学生那点学费，连每月的水电费、物业费、老师的工资都不够。 　　姜秒连续不断地拿自己的钱往进贴。 　　唐敏：“秒秒，难道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姜秒想过解决办法，无非就是再狠狠砸一笔钱猛做宣传，只要扩大推广基数，总能招来学生。但她有所顾忌，害怕自己这样做以后，凌简越又会用别的手段让她功亏一篑。 　　她不想冒这个险。 　　姜秒：“只能采用保守方式，慢慢熬时间熬口碑，总会有起来的一天。” 　　唐敏叹了口气：“太难了。” 　　姜秒笑了下：“我还没气馁呢。” 　　做教育是她的梦想，是她喜欢的事，所以哪怕遇到困难，她也愿意逆风而行。 　　姜秒：“敏敏，学生们真的很有趣，就我和你说老给我讲冷笑话那小孩，他能讲几百个笑话都不带重复的。” 　　讲起学生时，姜秒的脸上有了生动的色彩，俨然忘却白天发生的不愉快。 　　唐敏的湿毛巾搭在头顶，头发结成绺，语气忽而也跟着热烈：“秒秒，我把你转发给我的冷笑话给我们同事看，这边人他们get不到笑点，表情就是这样——” 　　唐敏拧起眉毛，眼睛呈现出三角状，唇线是下弧度，满脸的震惊和匪夷所思。 　　“哈哈哈哈……” 　　两人都笑喷了，柠柠也跟着咯咯笑。 　　唐敏：“他们的笑点和咱们不在一个频道上，谢天谢地，我马上就要回到亲爱的家乡了。” 　　唐敏拿起桌上的日历给姜秒看，日历上过去的天数打满叉：“秒秒，我天天都在倒计时。” 　　姜秒看到那日历也跟着变激动，她抱紧柠柠：“柠柠，我们很快就能和敏敏团圆了！” 　　父母安康，有自己喜欢的事业，每天能见到最好的朋友，便是姜秒得偿所愿的理想人生。 　　足够了。 　　柠柠还有不到一周就要去念幼儿园了，最近天天黏着姜秒。暑期班即将结束，有部分学生面临结课，姜秒和老师们忙着帮学生做课业总结，有时候顾不上柠柠。 　　好在柠柠很乖，从来不会乱跑，她跟着姜秒来了好几次培训班，一直没让人操过心。 　　姜秒在忙，柠柠自己坐在旁边玩玩具，她突然想起前两天在饮水机后面藏了袋零食，当即蹦蹦跳跳地去找零食。 　　饮水机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柠柠跑到门口，望了眼电梯间，看到有个电梯门正开着，她被吸引去注意力。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柠柠跑进了电梯。 　　她今天很无聊，大家都很忙的样子，顾不上陪她聊天。 　　大家也没有马上发现柠柠不见了。 　　电梯到达一楼，进来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两人顾着聊天，没分心思到角落的小孩身上。 　　柠柠仰起头，盯着其中一名男人手腕上带着的金色表链，她眨了眨眼，喜欢这亮晶晶的东西。 　　电梯到达某楼层，两名男人走出电梯时，柠柠也迈着小短腿跟了出去。 　　“您好，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前台迎面走来。 　　两个高壮的身影严严实实地遮住身后的小朋友，柠柠顺利混过前台，直到走进业务区，她才被人发现。 　　“这是谁家的小朋友？”有工作人员在她面前蹲下，“小朋友，你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吗？” 　　柠柠摇了摇头。 　　办公区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柠柠，柠柠稚气可爱，大家忍不住凑过来逗她，有几名员工看这小孩眼熟。 　　小何：“这个小朋友，好像是楼下英语培训班老师的小孩。” 　　小孟：“她好可爱哦，每次看见她我都想抱抱她。” 　　小孟把柠柠抱起来。 　　董思文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墙，发现外面的骚动，她踩着高跟鞋出去看情况。知道了怎么回事后，董思文叫人把小孩送下去。 　　“上班时间，客户来来往往的，你们都注意点形象。”董思文一向端庄，尤其在下属面前，保持自己的威严。 　　小朋友是挺可爱的，不过她的出现扰乱了员工们的工作秩序，董思文并不欢迎。 　　员工们被训话，都有些悻悻地，当他们再看到从董思文背后走来的人时，大家立即作鸟兽散，回到自己的工位。 　　那是比董思文更可怕的人。 　　董思文回过头，当即展开笑脸：“凌总。” 　　“没什么事，就是楼下的小孩跑上来，我让人……”董思文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其他员工偷偷瞥来的目光也皆是一震。 　　柠柠觉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当那个身形挺拔，面色冷峻的男人走来时，柠柠下意识也是害怕的。 　　对方却在她面前单膝蹲下，缓了缓脸上的肃色。 　　凌简越顿了下，忍不住抱起这孩子，敛去语调里习以为常的生冷：“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四周寂静。 　　董思文极少这样震惊。 　　平日不苟言笑的男人，做重大决策时杀伐果决，鲜少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情绪。可在这一刻，凌简越身上流露出温柔。 　　伟岸的男人单臂抱起小朋友，沉稳冷厉与稚气纯真形成强烈反差，也在凌简越身上显出一种别致的魅力。 　　旁人才知，原来他还有这一面。 　　柠柠感知到这人对她并无敌意，顿时眉眼一弯，嗓音甜甜道：“我叫卫柠柠。” 　　柠柠：“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柠柠的眸子晶亮闪烁，眼睫密长，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头上用彩色头绳扎了几个小辫。 　　这孩子长得很漂亮，但并不像姜秒。 　　“我叫凌简越。”他笑着回答了柠柠的问题。 　　柠柠点点头，觉得这名字似乎是耳熟的。 　　凌简越抱着柠柠去茶水间，拿了个棒棒糖给她。 　　“谢谢叔叔。”柠柠接过棒棒糖，她的眸光落在糕点上，弱弱地问了一句，“叔叔，我可以带一块这个走吗？” 　　“我们家秒秒爱吃的。” 　　凌简越眉梢一挑，问她：“秒秒是你妈妈吗？” 　　柠柠点头：“是的。” 　　在她的认知里，干妈也是妈妈。 　　凌简越恍惚须臾，然后叫马平：“你把这些糕点打包，等会儿带着小朋友一起送下去。” 　　马平张着的嘴里可以塞下一个苹果，以前公司里有人带小孩来，他也没见老板有特别反应，今天怎么这样反常？ 　　“好的。”马平不敢怠慢，连忙照做。 　　柠柠惊喜：“叔叔，你真是个大好人，我替我们秒秒谢谢你！” 　　“不谢。” 　　这小孩身上的古灵精怪劲儿，倒是挺像姜秒的。 　　马平打包好糕点后，凌简越抱着柠柠往电梯间走，路上柠柠喋喋不休：“我们秒秒就爱吃甜食，她又很怕疼，长了蛀牙也不敢去看医生。” 　　凌简越忽而想起姜秒以前不舍得把杏仁饼分给他吃的样子，眼里流出浅淡的笑意。 　　电梯上来以后，凌简越放下柠柠，马平领着柠柠进电梯。 　　“叔叔再见。”柠柠朝他摇手。 　　“再见。”凌简越回她，想了想，他又叮嘱了一句。 　　“柠柠，你和妈妈都要少吃甜食。” 　　“知——道——啦——”柠柠乖乖答应。 　　另一边，办公区的员工们炸锅，忍不住窃窃私语。 　　“天，那真的是凌总吗？他刚开始走过来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被他看见咱们懈怠工作，我差点以为要失业了！” 　　“你们觉不觉得，凌总刚才超级温柔？” 　　“有有有！超帅的好吧，我当时心跳都加速了！” 　　…… 　　董思文怔在原地，她比下面的员工接触凌简越更频繁，深知凌简越不是不分场合做不合时宜事情的人，也从没见他表现出过这种耐心和温柔。 　　是非常陌生的一面。 　　凌简越再从电梯间返回来时，恢复往常的冷清和疏离感。 　　作者有话说： 　　柠柠：秒秒是我妈妈。 　　凌简越：我特么哪能想到是干妈！ 第73章 　　姜秒是在十几分钟后发现柠柠不见了的, 当即惊慌失措，先是挨个把每间教室都找了一遍，确定柠柠不在，她马上给保安室打电话, 让帮忙查看监控。 　　姜秒急得快哭了, 按电梯准备下楼找柠柠，其他老师也跟过来, 准备一起下去找。 　　等电梯的时候, 姜秒焦急地跺脚，又咬了咬指甲，她脑袋里嗡嗡作响, 不敢想柠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电梯门缓缓打开, 姜秒正要往里冲，就看到站在里面的柠柠和马平。 　　“秒秒！”柠柠朝她扑来。 　　姜秒狂乱的心跳和思绪在瞬间落定, 一把抱住柠柠，又是生气道：“柠柠，不是和你说过，不许乱跑吗？” 　　她说话夹杂着颤音，柠柠感觉到姜秒生气了, 连忙认错：“秒秒对不起, 柠柠知道错了。” 　　姜秒抚拍柠柠的后背，虽是虚惊一场，却还是把她吓得不轻。 　　“柠柠跑到我们楼上的证券公司了。”马平解释道，把手里装糕点的袋子递给姜秒，“小朋友说你爱吃这个, 我就给你打包带下来了。” 　　姜秒看到糕点, 再看了看柠柠, 眼里起了一层雾气。 　　“谢谢。”她起身接过，“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马平：“没关系，小朋友很可爱，你以后一定要看好孩子。” 　　姜秒连忙点头：“会的会的，谢谢你们了。” 　　寒暄几句后，马平乘电梯离开。 　　姜秒拉着柠柠回办公室：“柠柠，我今天被你吓坏了。” 　　柠柠：“秒秒，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姜秒：“要记住哦！” 　　柠柠激动地分享：“秒秒，刚才有个叔叔，他长得好帅，人也很好，我一说你爱吃糕点，他就让我把所有糕点都带走！” 　　姜秒以为她说的人就是马平，没有多想：“那叔叔是个好人。” 　　“叔叔还告我他的名字，叫、叫……”柠柠绞尽脑汁，最终放弃，“我想不起来了。” 　　凌简越的名字对她来说太难记了。 　　姜秒把糕点分给老师们吃，晚上回家后，她特意打电话和唐敏提起这事。 　　姜秒一脸歉意：“敏敏，我特别抱歉。” 　　唐敏则全然不放心上，反倒安慰姜秒：“秒秒，这多大点事，写字楼里那么多监控，还有保安，不会有事的。” 　　姜秒抓了抓头发：“反正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唐敏在笑：“我们柠柠真是绝了，跑去人家公司，还给你顺回来一堆点心。” 　　说到这个，姜秒也忍不住笑了。 　　暑假最后几天，姜秒的工作琐碎繁杂，她怕看不过来柠柠，正好柠柠也开始准备去幼儿园的事宜，姜秒就没再带她去上班。 　　暑假结束，老师们的工作量直接砍半，突然松散闲暇下的日子，大家都有点不习惯。 　　姜秒利用这段时间到处去听业内讲座，找优秀的同行大佬交流经验，积极寻找自己培训班目前存在的问题，并与老师们一同商量改进的措施。 　　她相信，努力不会被辜负。 　　现阶段的日子固然难熬，等熬过去以后，就会苦尽甘来。 　　柠柠在幼儿园的表现可圈可点，幼儿园第一天开学的情景用一句话形容再合适不过——听取哇声一片。可柠柠非但没哭，还给其他小朋友讲冷笑话。 　　老师告诉卫哲，唐敏再讲给姜秒听的时候，给姜秒逗乐了。 　　姜秒偶尔也去接过几次柠柠，而柠柠隔三差五来找她蹭饭。姜秒下班以后没事便喜欢去逛超市，买新鲜的食材，研究给柠柠做好吃的。 　　这天她在某学校听完讲座后，顺便去逛了附近的大型进口超市，姜秒在国外时习惯用的一些佐料，普通超市买不到。 　　她也养成了沈清芸的癖好，买一个东西前仔细确认配料表和生产日期，尤其买儿童牛奶，姜秒一定会在货架上挑出最新日期的牛奶。 　　逛了一个多小时，姜秒推着的购物车都快满了，她往收银台的方向走。 　　正走得好好的，姜秒的肩膀上猛然一阵吃痛，接着她重心不稳地撞向旁边货架，脑袋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去，撞她的是个女生，那女生头也未回，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背影看去……甚至带着故意的嚣张？ 　　姜秒刚准备追上前讨个说法，那女生在走出十几米后，冷不丁回过头来。 　　姜秒僵住。 　　是白芝芝。 　　再一波陈年旧事袭入姜秒的脑海：勤学自强的少女，校园霸凌，凌简越的出手相助，少女的倾心，以及少女用她的方式守护凌简越…… 　　如今的白芝芝不像当年那样朴素，穿衣风格及打扮有了时尚感，妆容精致浅淡，却仍保留着沉淀下来的书香气息。 　　看得出来，她现在过得不错，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抵达到想去的地方。 　　姜秒下意识感到高兴。 　　她一直觉得，白芝芝应该得到幸福。 　　白芝芝看向姜秒的眼神，是毫不遮掩的憎恨，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再度转身离去。 　　姜秒明白白芝芝恨她的原因。 　　一如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秒心神恍惚地去结了账，然后开车回家，她本该如往常一样给自己精心准备一顿晚餐，此刻却没有心情。 　　遇到白芝芝以后，姜秒才想到一个问题，凌简越有那么多朋友，以后她再遇到其他人怎么办？比如子瑜、乔乔、何璐…… 　　是打招呼，还是不打？ 　　她们是否也会摆出敌对的态度？ 　　姜秒以为自己已与六年前做了了断，可当她再与凌简越重逢后，往事似乎开始一点一滴渗透她的生活，很多事情都难以逃避。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竭力保持住现有的宁静就好。 　　姜秒如履薄冰的自欺欺人彻底结束在九月份的某一天上午，她直接坠入冰洞。 　　仍是寻常的一天，姜秒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楼，电梯在一楼停留，她又碰到了小何与小孟。 　　她准备进入“听段子”模式，这俩姑娘的对话向来有趣。 　　小何：“这一个多月来，文姐每天换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 　　小孟：“还不是因为林总？” 　　凌简越来分公司的次数变频繁，董思文每天换着法表现自己。 　　小何：“你说这林总会不会对文姐也有意思了？” 　　要不然她们真想不明白凌简越为什么突然来得频繁了。 　　小孟：“不知道，林总的心思谁能猜透？” 　　小何：“反正文姐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当面喊人家林总，但有一天我听见文姐和马平聊天，你猜她背地里怎么称呼林总的？” 　　小孟：“怎么称呼的？” 　　小何突然放低了声音，悄声道：“文姐叫‘简越’，我当时直接打了个哆嗦。” 　　小孟压低嗓音，难以置信：“天呐，不会吧？你说他们……” 　　后面的话姜秒没再听进耳里，她在听到那两个字时，脑袋里“嘭”一声炸开，随即头皮发麻，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摇摇欲坠。 　　林……简越？ 　　所以是她一直听岔了，不是林，而是凌？！ 　　她们口中“看人眼光很毒”“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结果”的人，就是凌简越？！ 　　整一个惊天噩耗砸在姜秒头顶。 　　凌简越就是南和证券的老板，而姜秒在这半年多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出入同一栋写字楼。 　　难怪会碰上。 　　凌简越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在同一栋楼办公了。 　　姜秒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丝宁静也不复存在，内心是崩溃的，她没想过事情会这般巧合。 　　下午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姜秒感觉到自己朗读句子都带着颤音，她单手撑住讲桌，给自己找一个支点。 　　她的情绪状态不大好，心理医生教给她平复心情的方法，这会儿也不管用了。 　　姜秒如何都没法镇定下来，短短一天时间，她的内心经历了数场“自然灾害”：狂浪翻涌的海啸，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山崩地裂的火山喷发…… 　　晚上她跟唐敏提起这事，手里不安地握住一瓶冰水。 　　唐敏惊呆：“天！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姜秒心乱如麻：“敏敏，我今天差点儿觉得要崩溃了。” 　　她并不想再和凌简越的人生产生交集，结果却发现他们生活在同一片狭小的圈子，几乎无时无刻都会有碰面的可能。 　　照这样想，半年来她和凌简越只碰到过三面，算是少的了。 　　或许……是凌简越有意避着她？ 　　姜秒又想起，他那天在见到她时，果决飒爽的转身。 　　姜秒把冰水贴在额头上：“我快疯了。” 　　唐敏跟着着急，她觉得这样不是回事，可也的确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唐敏：“秒秒，要不你先别去上班了，出去玩放松一下，调节调节心情。” 　　姜秒摇头：“这样还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是暂时逃避而已。” 　　唐敏急得挠头：“我不怕别的，就怕他随时会再伤害你，毕竟你们现在离得这么近。” 　　姜秒之前给她讲过有仇必报的“林总”，唐敏综合各种角度考虑，都觉得凌简越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我再想想办法。”姜秒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敏敏，这事你先别告诉我爸妈。” 　　姜淮在和沈清芸要是知道了，绝对马上就得赶回来。 　　唐敏：“行。” 　　姜秒：“敏敏，先这样吧，我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 　　唐敏再三叮嘱：“秒秒，一定要注意心情，有想不开的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秒：“嗯，好。” 　　姜秒很久没做过噩梦了。 　　曾经缠绕她十几年的梦魇是关于漆黑小巷、恶犬、车祸的，后来她去芝加哥没多久，她所做的噩梦不再是这些。 　　而是有关于凌简越的。 　　梦里的情形是他们分手那天，凌简越眼里瞋满怒意，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煞，他恶狠狠对姜秒道：“姜秒，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接着姜秒便会惊醒，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阵子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直到后来接受治疗，姜秒才逐渐改善了做噩梦的情况，最近三四年，姜秒几乎很少再做噩梦，因为她每天都活在相对轻松愉快的氛围里。 　　这一晚，她又做了关于凌简越的噩梦—— 　　姜秒在车库等电梯，电梯下来以后，梯门缓缓拉开，凌简越站在里面，眸光如刃地望向她。 　　周围的灯光熄灭，独留电梯里那一盏，冷白光调如里面的人一样，毫无温度。 　　凌简越语调凝霜，一字一顿：“姜秒，我的报复才刚开始。” 　　姜秒惊醒，浑身冷汗。她掀开被子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抬头望向镜子，她眼里还有未散尽的惊恐，水珠顺着脸上的线条滑落，砸在洗漱台上，声音清脆。 　　她已然无睡意，打开电视发呆到往常的起床时间。 　　作者有话说： 　　姜秒：我得了“凌简越”恐惧症。 　　凌简越：抱抱秒秒。 第74章 　　开车前往恒石国际的路上, 姜秒惴惴不安，第一次对那个地方产生了排斥心理。在昨天之前，她对恒石国际的印象都如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像有命定的眼缘, 她喜欢这里。 　　姜秒知道, 她恐惧的是遇到凌简越。 　　匆匆停好车后，她快步走向电梯间, 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四周瞥, 直到进去电梯后，她才暗松一口气，感觉自己暂时安全。 　　到晚上下班前, 姜秒一步没迈出过十九层, 午饭和咖啡她都直接叫了外卖。在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是如此, 除了必须的上下班和出去办事以外，姜秒绝不下楼。 　　连同事们都看出她最近状态不对。 　　乔言凑过来问她：“姜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姜秒勉强编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好。” 　　乔言把这事放在心上，第二天给她带了香薰：“姜老师, 这个是助眠的, 你今晚试试管用不。” 　　姜秒接过香薰，心间泛起一股暖流：“谢谢，我试试看。” 　　乔言：“姜老师，你是大家的顶梁柱，一定要注意身体。。” 　　姜秒：“我会的。” 　　其他老师下楼买咖啡时, 会顺便带上姜秒的, 也让她多注意身体。不止老师们, 还有学生的心思也极其敏感，看出姜秒面色不对，课上偶尔出现小范围的躁动时，马上会有学生主动喊一嗓门维持秩序。 　　唐敏放心不下姜秒，晚上让柠柠去陪她睡，姜秒给柠柠讲睡前故事，两人一起讨论到底是孙悟空厉害还是奥特曼厉害。 　　有柠柠在旁边，姜秒夜里没再做噩梦。 　　姜秒感觉得到，大家都很关心她，她也在尽量调控自己的情绪。 　　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段生病的时光，不止是自己痛苦，还连累身边人跟着煎熬。 　　不可以再那样了。 　　没等姜秒想到根本的解决办法，办法先找上她来。 　　一周后的下午，乐动英语突然来了名访客，是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端庄的衬衫西裤，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 　　“请问，这里的负责人姜老师在吗？”男人站在门口，礼貌地问大家。 　　陈桐正好在门口接水：“您好，请问您是……” 　　男人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博智教育的老板，我想找姜老师谈合作的事。” 　　大家一听“博智教育”，眼睛都瞪直，博智教育是业内知名教育品牌，做全科目教育。 　　再一听要合作，陈桐连忙热情地迎接博智的老板：“姜老师在的，我这就带您去见她。” 　　陈桐敲了敲姜秒办公室的门，然后推开门：“姜老师，博智教育的老板来找你，说是谈合作的。” 　　陈桐朝她挑起双眉，眼里大放光芒。 　　姜秒正在写教案，听闻陈桐的话，紧接着看到她身后温文尔雅的男人，姜秒愣怔地起身。 　　她未反应过来，一个大型教育机构与一个小规模英语培训班有什么合作可谈？ 　　“您好。” 　　“姜老师，您好，我是博智的老板何伟。”男人主动自我介绍。 　　“您请坐。”姜秒给他倒了杯水。 　　何伟坐在沙发上，起先与姜秒客套了几句，接着直奔主题：“姜老师，我今天来，是抱着十分有诚意的态度，想与你谈一谈合作的事。” 　　姜秒迎上他的目光，隐约有种预感。 　　…… 　　二十分钟后，姜秒送何伟到电梯间，何伟与她告别：“姜老师，那我等你的消息。” 　　“好，您慢走。” 　　等人一走，老师们兴奋地围过来。 　　“姜老师，可以啊，博智这么大机构的老板亲自来找你。” 　　“快讲讲，到底是什么好事？” 　　“这何老板是图咱们乐动呢，还是图我们姜老师啊？” 　　一阵笑声。 　　大家自然而然都在往好的方面想，姜秒也不可否认这或许是件好事，但她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姜秒扬起笑容：“等明天开会时，我再告诉你们。” 　　老师们调侃了几句，没有为难她。 　　从何伟离开之后，姜秒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她艰难地下定决心。 　　晚上，她和唐敏聊天。 　　唐敏在家里赶设计图，听完姜秒的讲述后，她把数位笔往桌上一撂，端起手机，确定姜秒是认真的。 　　唐敏：“不是，秒秒，你真要把乐动转给别人？” 　　那是姜秒热爱的事业，她为其倾注了许多，无论情感还是金钱。唐敏很清楚，乐动对姜秒而言的意义。 　　姜秒抱膝坐在沙发旁，镇定地点点头：“嗯，我想清楚了。” 　　博智的老板何伟所说的合作，就是收购乐动英语，他们的目标就是一些走下坡路的培训机构，直接接手现有的老师和学生，再改名为博智的招牌。 　　乐动英语从出事以后，经营状况堪忧，何伟就是看中了这个情况，今天才来找姜秒。 　　姜秒：“我已经亏了好多钱，何伟开出的价格还算良心，把乐动转给他的话，我能回不少本。” 　　姜秒强笑：“就当及时止损嘛。” 　　唐敏拆穿她：“秒秒，你前一阵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只要坚持下去，就总有起来的一天。” 　　唐敏：“再说，钱的事算什么事啊。” 　　从小到大，她们都没为钱皱过眉头，单说沈清芸过给姜秒的几套商铺，也够她支撑乐动运营下去。 　　唐敏：“是因为凌简越，对吧？” 　　姜秒沉默，她在唐敏面前犯不着伪装。唐敏也没再说话，隔着手机的两端，气氛都变沉重。 　　过了会儿，姜秒的眼眶红了，嗓子里有颤音：“敏敏，我就是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姜秒：“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会在恒石碰到凌简越。” 　　她总会想起凌简越那天看她的眼神，充斥着明晃晃的厌恶，还有之前网上那些刺耳的话，恐怕也是他的想法吧。 　　姜秒害怕的，是再次撞上那样的目光。 　　姜秒：“再试想一下凌简越的心情，要是我有个劈腿的前任，和我在同一栋楼办公，我也会觉得膈应。” 　　凌简越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不想被人那样厌恶，更不希望对方是凌简越。 　　唐敏叹了口气，想安慰姜秒，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明白两方其实都没有错，只怪天意弄人。 　　姜秒后悔不已，喃喃道：“如果我当初知道凌简越的分公司在恒石，我肯定不会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唐敏和姜秒聊视频，能感觉到她心事重，明显不如之前开朗。唐敏想了想，选择支持她：“或许这样也好，省得互相别扭。” 　　姜秒就是这么想的。 　　唐敏：“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姜秒：“等缓一缓，还是继续做培训吧，下次我一定会慎重选地方。” 　　唐敏点点头：“秒秒，总之你觉得怎么能让自己开心，就怎么做吧。” 　　身为朋友，自然无条件支持。 　　姜秒并不开心，割舍自己辛苦创业的第一家公司，她心里挺难受的。 　　第二天，她给老师们开会，宣布了这个决定。姜秒说完后，大家陷入集体沉默，他们一个个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似乎等待姜秒说句反转的话。 　　异常寂静。 　　没有人愿意相信，等乐动被人收购后，乐动将不复存在。 　　姜秒预想到了大家的反应，她控制住想哭的冲动，放松语气道：“你们放心，我会和博智的老板沟通好，大家都会继续留在这里，工资也不会减少。” 　　她的话没有给大家带去丝毫安慰，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 　　姜秒亦然，这是她开过最艰难的会，也是乐动创立以来最消沉的时刻。 　　“那就先这样吧。”姜秒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喉咙间一阵酸涩，她匆匆散会。 　　接下来几天，姜秒开始和博智那边走交接流程。 　　- 　　凌简越并不是每天都来恒石，但来的频率的确比以前多，他有时候会在公司待到深夜，等他再离开，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有近一个月没再见到姜秒。 　　夜色渐沉，南和证券的员工们都已下班，偌大的四十九层只剩下凌简越一人。他习惯性倚着桌檐，边望窗外边抽烟，整座城市灯火繁盛，他眼里却未落进任何光芒。 　　“老板，还没走啊。”巡楼的保安刘师傅打招呼。 　　凌简越回神，淡声道：“还没。” 　　刘师傅掏出烟来，给他递了一支，讪讪道：“不是啥好烟，您别嫌弃。” 　　“不会。”凌简越抬手接过。 　　刘师傅有四五次晚上巡楼的时候碰到他，凌简越都会给他递支烟，借着一支烟的功夫，两人随意扯些话题。 　　凌简越并没再刻意拐弯抹角地打探与姜秒有关的事，只听刘师傅随便说些有的没的，他也不觉无聊。 　　刘师傅的固有印象中，做大生意的老板多不屑与他们这种底层人员交流，包括他起初见到凌简越的时候，也这么认为。不过接触几次后，刘师傅发现这年轻人不难相处，说话也就慢慢放开。 　　刘师傅：“还是你们这金融类的买卖好做，不像其他企业，遇到点小风小浪就撑不下去了。” 　　凌简越波澜不惊：“运气好而已。” 　　刘师傅感叹：“能一直有好运气，也不容易啊。” 　　凌简越幽幽吐了口烟雾，城市的夜景蒙了层亦真亦幻的朦胧感。说起来，他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好。 　　就栽过那么一次。 　　刘师傅：“说起来可惜，老板，还记得咱们上次聊过的那个英语培训班的老板不？” 　　凌简越抽烟的动作短暂一滞，接着不动声色道：“记得，她怎么了？” 　　刘师傅：“这姑娘勤勤恳恳的，为自己的培训班付出那么多心血，可惜遇到倒霉事，最后也没落个好结局。” 　　凌简越侧头看向刘师傅，语气不自觉加重：“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师傅：“培训班开不下去了呗，现在另一家机构过来接手，也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 　　原本懒散地靠在桌前的凌简越，陡然站直身子，眉头一紧：“她走了？” 　　不对，他今天还在地下车库见到姜秒的车来。 　　刘师傅：“现在还没走，但也就最近几天的事了。” 　　刘师傅对姜秒的印象很好，提及此事，语气里流露出惋惜：“我这几天见那小姑娘，感觉人都憔悴了一圈。” 　　下一刻，凌简越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刘师傅，我有事，先走一步。” 　　等刘师傅反应过来，高阔的背影已然离去。 第75章 　　十九层, 一半漆黑，一半通明。 　　夜深人静，公司只剩下姜秒自己。她最后仔细地在每间教室转了一圈，脑海中浮现昔日上课的情形, 心中感伤愈浓烈。 　　再走到公共区域, 她似乎又听到老师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嬉笑声。姜秒背手扶住桌子，上半身撑直, 两腿则虚虚地斜于地面, 她空洞的目光落向窗外。 　　不知不觉想起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在姜秒宣布要把乐动转出去的第二天，老师们一起找到她，当时乔言说：“姜老师, 我们知道乐动现在处于严重亏本的状态, 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我们愿意降低工资, 陪乐动熬过这个难关。” 　　陈桐：“是啊，我们看着乐动一点一滴成长起来，又遇上你这么好的老板，大家相处得很融洽，真的不想就这样散伙。” 　　其他老师：“姜老师, 乐动肯定能起来的, 现有的学生和家长都很认可我们。” 　　“姜老师，别放弃乐动好吗。” 　　…… 　　姜秒当时如鲠在喉，深为感动，也很温暖，她却没办法允诺大家。 　　这事不知道怎么也传到学生那边了, 学生们挽留她, 郭星辉特别生气, 他一改往日的不正经，直接冲进姜秒办公室，跟她吼起来。 　　郭星辉：“当初是你跟我说要珍惜缘分，为什么现在要放弃？” 　　郭星辉：“你要是走了，我马上就退学！咱俩就绝交！” 　　少年的情绪失控，吼完以后连课都没继续上，直接拎起书包离开。 　　姜秒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她比谁都不想放弃。 　　可是一想到凌简越对她的憎恶…… 　　姜秒垂下头，轻轻摇了摇，尽显惆怅之意。 　　凌简越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他隐在黯淡的光线处，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也如重逢后的很多次，他坐在咖啡馆或者餐厅，以一种冷漠的姿态看着她。 　　他无数次忍不住咬牙切齿，心里的声音是，绝对不会原谅她。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姜秒，她以前哪怕不开心，都是用张扬外显的方式表现出来，在凌简越心里，姜秒的名字等同于任性而嚣张。 　　如今的姜秒身上好像没有那种元素了，反倒带了种刻进骨髓的稳重，她站在那里对着窗外发呆，单薄的背影寂静而落寞。 　　当她低下头那刻，两侧碎发散落，实在惹人心酸。 　　凌简越没再犹豫，抬步走进去，又下意识放轻脚步，怕惊扰到她。 　　记得她胆子挺小的。 　　姜秒感觉到有人走进来，她自然以为是巡楼的保安，当她抬头望去，下意识站直，全身的神经系统绷紧。 　　怎么会是他？ 　　再一次对上凌简越的视线，姜秒恍惚感觉不真实，心里又接连泛起紧张，疑惑，警惕。 　　直觉来者不善。 　　凌简越看穿她所有的情绪，她戒备他，也害怕他。 　　害怕这个词令他产生瞬间怀疑，姜秒可是敢在他头上作天作地的姑娘，以前越是把他惹生气，她越是得意。 　　她害怕狗，害怕黑，害怕飙车。 　　现在也会害怕他。 　　凌简越的嗓子里似乎哽了某种情绪，稍缓了缓，他才哑声道：“要帮忙吗？” 　　这是六年以来，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姜秒仍没有放下警惕，凌简越问出的这句话，代表他知道她的情况，难道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吗？ 　　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看她的笑话吧，或者期望她说出恳求的话。 　　姜秒没法不这么认为。 　　“不用。”她客客气气地拒绝，并没有敌对的情绪。 　　凌简越全都看得明白，他无奈，只得将语气再放软：“遇到困难就放弃，怎么给孩子做榜样。” 　　都是当妈的人了。 　　姜秒身躯一震，眼睫颤了颤，分明听出这话音里的柔和与妥协，就像以前他与她说话，总是温柔的语气。 　　那句“给孩子做好榜样”，她自然以为是指学生。 　　所以他不是带着敌意来找她的？姜秒一时无法从这个认知中转变过来。 　　鼻子却有些泛酸。 　　“之前那件事不是我做的。”凌简越和她解释，却不能否认，“但算是因我而起。” 　　他的说话声调淡淡的，但姜秒听出了其中有歉意。 　　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凌简越从来都是坦荡的。 　　知道真相后，姜秒由衷感到轻松和庆幸，他好像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 　　她面有茫然，仍不知该怎么面对凌简越，总是很别扭的。 　　从来没有预设过他们会再见，还会再有交流。 　　“签了合同没有？”凌简越问她。 　　“过两天。”姜秒还在和博智走交接流程。 　　“不要签了。”凌简越直接替她拿了主意。 　　姜秒不明所以地看他，他也在看她，脸上没什么情绪。 　　“既然是喜欢的事，就坚持下去。”凌简越说这话时，不自然地抬手揉了下额角。 　　有一瞬间，姜秒感觉他们回到了从前，她在工作中遇到困惑时，凌简越会用妥帖的方式引导、鼓励她。 　　那是他们在一起时候的事。 　　此刻姜秒还没有适应凌简越态度的转变，也不知自己该用哪种态度回应他。在他们之间，她始终是理亏的一方，难免提着份心虚。 　　其实凌简越也不太适应，再面对姜秒，他的心情很复杂，难以用言语阐明。他也不是来找她寒暄或者重温旧情的，便直奔主题：“把你培训班的资料拿优盘拷给我。” 　　“事情因我而起，我来解决。” 　　对姜秒而言，只要知道凌简越不会针对她，她就有信心把乐动继续坚持下去。但凌简越既然主动找来，为这事和她开口，说明他心里过意不去，姜秒驳了他的意，大家都尴尬。 　　她默认了凌简越的提议，去办公室给他拷资料。 　　拷资料需要时间，姜秒的目光从屏幕上偏开，望向站在外面的凌简越。 　　重逢以后，还没有细致地打量过他。 　　凌简越正在看墙上贴的板报，他双手抱臂，站得端直，透着凛然正派的气息。六年前他身上多少还带着些散漫不羁，经过生意场的磨砺，他现在给人完全沉稳老练的感觉。 　　他将墨蓝色的衬衫扎进腰带，肩部及腰部显出和谐比例，西裤将腿型衬得修长笔挺，凌简越特别适合这种职场的成熟风装束，与自身气质相得益彰。 　　他还是简短利落的寸头，脸部线条流畅而锋利，尤其是眉骨和鼻梁，以前姜秒坐在副驾时，就喜欢看凌简越的侧脸。 　　姜秒突然想到小何和小孟对他的种种描述，顿时有点想笑。 　　这男人仍是不好惹的，大概只会对朋友好。 　　不知道他的朋友们都怎么样了。 　　凌简越似乎有回头望来的动向，姜秒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盯着电脑屏幕，资料就快要拷完了。 　　凌简越往姜秒那里睨了眼，很快便又挪开。 　　“给。”姜秒走出办公室，将优盘递给他。 　　凌简越展开手掌，手心向上。 　　姜秒晃了晃神，想起他以前总是这样摊开手掌，等她把手放上去，然后握紧她的手。 　　她把优盘放入他掌心。 　　凌简越握住优盘，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他就此告别：“走了，这两天会联系你。” 　　“嗯。”姜秒应了一声。 　　她对他的态度平和淡然，凌简越最后瞥了姜秒一眼，转身离开。 　　过了十几分钟后，姜秒拉电闸锁门，准备回家。 　　她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心情豁然开朗，凌简越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姜秒可以继续坚持她喜爱的事业，与一群可爱的人在一起。 　　她至少确定，凌简越不排斥与她在同一栋楼办公。 　　那样，最坏的结果就是做陌生人，姜秒做得到，也觉得挺好。 　　姜秒很多天没有给自己好好做一顿像样的饭了，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她从冰箱里取出食材，把散落的头发一扎，系上围裙，做了个照烧日式肥牛饭。 　　吃完饭洗了碗，晚上十一点多。 　　她算了一下时间，此刻唐敏那边应该到了中午的下班时间，姜秒打开微信，准备把好消息分享给她。 　　微信界面的“通讯录”那里，赫然显示一个红点，有人申请加她为好友。 　　黑色头像，L。 　　姜秒盯着那个头像怔了片刻，然后通过了好友申请。她现今用的微信号是六年前新申请的，除了家人和唐敏、卫哲之外，列表里没有一个人是六年前认识的人。 　　时隔六年，最不可能出现在她好友列表里的人，再次出现。 　　姜秒点开他的头像，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地域和个签，连朋友圈都是关闭状态。 　　等了几分钟，见凌简越没有发来消息，姜秒便给唐敏发去视频聊天。 　　唐敏正坐在工位上吃饭，她点的汉堡和可乐。 　　姜秒：“敏敏，少吃点这些对身体不好的食物。” 　　唐敏就着一大口可乐把汉堡咽下去：“这个吃起来最方便，社畜不易啊。” 　　她将来也有自己创业的打算，所以这几年在努力积攒经验。 　　姜秒笑：“等你回国，我给你搭配营养膳食。” 　　唐敏点头如啄米：“好好好。” 　　姜秒等她那边吃完，才道出重点：“敏敏，我决定不把乐动转给别人了，我要继续做下去。” 　　她把今天和凌简越的事情告诉唐敏。 　　唐敏震惊不已：“所以之前那件事不是凌简越做的？那是谁？” 　　姜秒想起他那句“因我而起”，大概也猜到：“可能是他朋友。” 　　唐敏仍处于愕然：“凌简越主动来找你，还要帮你？”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唐敏：“秒秒，他不会是……” 　　“不会。”姜秒知道唐敏想说什么，“没可能。” 　　从前都谈不上爱她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在她背叛感情的情况下，对她余情未了。 　　他可是凌简越。 　　姜秒：“他有他的原因，我没必要过度解读，对我来说，我只想把精力放在乐动上。” 　　不该动的心思，姜秒半分都不会逾越。 　　唐敏也觉得不太可能：“嗯，秒秒，反正这是个好事，恭喜你！可以继续在你热爱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她举起手里的可乐，姜秒拿起装满白水的玻璃杯，两人嬉嬉笑笑，隔着手机屏幕碰了个杯。 　　结束视频后，姜秒仍保持着蜷腿窝在沙发上的姿态，目光虚虚地定在半空中，脑海里空降一抹自我冷嘲。 　　她凭什么值得凌简越念念不忘？ 　　凭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就算有伤害，有误会，也还是阻挡不了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 　　爱始终带着仁慈和不忍。 第76章 　　“凭什么！”周政气急。 　　凌简越离开恒石后, 开车去了裴凯家，正好周政也在。听他说完要帮姜秒，周政实在无法理解。 　　“简越，你忘记她当初怎么对你的吗？忘记咱们这群朋友是怎么散的吗？” 　　“凭什么要帮姜秒！” 　　裴凯比周政冷静一些, 但显然也是不赞成的态度：“简越, 我也认为没必要，是她咎由自取。” 　　从来裴凯家, 凌简越指间的烟便没断过, 一支接一支，烟雾缭绕中，他紧锁眉头, 闲适懒散地倚在沙发上。 　　半晌, 才传来他冷冷清清的声音：“谈不上帮，事情因我而起, 该我来解决。” 　　“她对不起我是她的事，我也不想欠她什么。” 　　裴凯不爱听这话：“简越，你欠姜秒什么了？” 　　“行了，不聊她了。”凌简越岔开话题。 　　周政气不过，闷了口酒。 　　三人聊起别的话题, 空气里却始终萦绕着压抑感, 周政和裴凯心里憋火，也不好继续对凌简越的决定指指点点。 　　他一直是主意很正，坚定自我想法的人。 　　裴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名贵酒，三人举杯对饮，玻璃杯碰撞在一起, 声声清脆, 可惜好酒也解不尽心里的烦闷。 　　凌简越不知不觉握紧手中的玻璃杯, 用力到指节微弯，眼底冷沉幽深，想起刚刚那个问题。 　　不凭什么。 　　不凭他和姜秒在一起过，也不凭那是他真情实意喜欢过的女孩。 　　仅仅只是因为，凌简越不想姜秒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拥有无可挑剔的人生，他曾以为姜秒的出现不过是锦上添花，后来才知道，她是一种照耀，是以另一种光芒将他人生炫亮。 　　他们在一起时，凌简越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有用心珍惜姜秒的。 　　是她做了可恶的事，亲手灭了这盏光。 　　凌简越不能原谅她。 　　可他还是再次被那盏灯照亮，哪怕那盏灯如今是别人家的。 　　就算不时时相见，凌简越知道那盏灯在哪里，心里就隐隐有个念想。 　　好过这六年来的空空荡荡。 　　姜秒，你赢了。 　　- 　　凌简越认识几家上市教育机构的老板，他当晚把乐动英语的资料发给他们，麻烦他们帮忙提出意见，同时，凌简越又联系了一家广告传媒公司。 　　隔天上午，几家教育机构的老板就把反馈意见及调整方案发给了凌简越。 　　凌简越点开姜秒的微信，在发消息之前，他顺势进她的朋友圈扫了眼。 　　姜秒每周发两三条动态，大多是与培训班相关，偶尔有柠柠的小视频。她几乎不分享个人生活，没有自拍，也没有关于老公的日常。 　　朋友圈仅半年可见，再往下翻就看不到了。 　　凌简越想起，那天喷泉旁边，男人的毫不留恋及姜秒的黯然神伤。 　　失神片刻，他发消息给姜秒：【什么时候有时间，谈谈培训班的事。】 　　此时的乐动正洋溢着一派欢喜，老师们高兴得像是在开party。 　　乔言：“姜老师，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我们大家的！” 　　陈桐：“我宣布，今天就是过年！” 　　“姜老师，你的选择不会错的，咱们一起加油，把乐动做大做强！” 　　“我这几天都没睡好，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 　　姜秒心潮澎湃了整晚，不过和刚知道这个消息的其他老师相比，她则显得淡定许多。 　　“我买了披萨和啤酒，就当小小庆祝一下，等我重新做好规划后，我请大家聚餐。”姜秒率先拿起一听啤酒。 　　她心里憋着话，终于有合适的机会跟大家说出来：“能遇到大家，我很幸运。为了你们，为了乐动，为了学生，我会加倍努力的！” 　　陈桐：“姜老师，是我们一起努力！” 　　其他老师：“就是！” 　　大家热热闹闹地碰杯。 　　姜秒和老师们分享完这个好消息后，惦记着告诉郭星辉，这小孩正在生她的气，已经好几天不理她了。 　　姜秒：【在不？】 　　郭星辉：【不在。】 　　姜秒弯起嘴角：【不在就算了，本来还想和你分享个好消息。】 　　郭星辉发来一个鄙视的表情，又问：【什么好消息？】 　　姜秒：【我不会把乐动转给别人。】 　　郭星辉：【？？？！！！】 　　郭星辉：【你讲真？骗人的话你一辈子别想发财！】 　　姜秒心里吐槽，小鬼真幼稚。 　　姜秒：【童叟无欺。】 　　接下来她的微信被郭星辉的表情包轰.炸，姜秒瑟瑟发抖地退出与他的对话框，才看见凌简越发来的消息。 　　姜秒斟酌，她和凌简越恐怕都不想被人知道他们认识，于是她回复：【晚上七点，我这边，方便吗？】 　　这个点老师们都下班走人，保安通常也不在这个点巡楼，所以应该不会被人撞见。 　　凌简越：【可以。】 　　下班以后，姜秒守在乐动等凌简越，七点钟，他准时出现。 　　有了昨天的接触和提前的心理准备，姜秒今天再见到他，表现得大方自然许多。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凌简越合适，干脆略过这项，拿出待客之道，她给凌简越倒了杯热水，然后等他先开口。 　　凌简越明显发现姜秒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许多，昨天把话说开后，她没再表现出对他的害怕，举止落落大方，眼里尽是淡然。 　　不加做作，很真实的，对陌生人的态度。 　　凌简越省去没必要的话，把优盘放在她办公桌上：“一些业内同行的整改建议，你做个参考。” 　　“目前的主要问题是企业形象受损，其他方面做得不错。”凌简越对培训班并不了解，这些是他和教育机构老板交流，对方告诉他的。 　　的确感觉到，姜秒在事业上用了心。 　　六年时间，她成长得未免过快了些。 　　姜秒把优盘插在电脑上，弹出文件夹，里面分了几个子文件夹，是各个顶尖教育机构的名字，里面包括他们企业内部的运营方式和教研文档。 　　这些都是内部保密资料，一般情况不会外传，而且又是顶尖教育机构，自然有很多可以借鉴学习的东西。姜秒仿如打开了百宝箱，里面琳琅满目的财宝闪闪发光，令她眼前一亮。 　　惊喜值爆表，姜秒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搓了搓手心。 　　凌简越轻轻勾起唇角。 　　在姜秒抬起头之前，他敛去笑意，恢复往常的寡淡。 　　“谢谢。”姜秒客客气气地道谢，理应如此。 　　凌简越略一颔首，不疾不徐道：“品牌形象的问题我来解决，你只需考虑怎么提升自己内部的教学质量。” 　　“好。”姜秒按他的建议来。 　　“你看下文档里，有没有问题，及时沟通。”凌简越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端起姜秒给他倒的水，动作温吞地喝了口。 　　姜秒没和他客气，认真查看文档，看有没有需要详细了解的地方，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一目十行，不敢过多耽误凌简越的时间。 　　“怎么想起当老师的？” 　　办公室里极静，冷不丁冒出清淡的一句，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姜秒停止滚动鼠标的动作，目光仍定在屏幕上，内容却未及眼底。 　　从昨天到刚才，他们寥寥几句的交谈都与工作相关，姜秒没想打探凌简越的任何事，亦不觉得他会对她的事感兴趣。 　　大概是无聊，随口问问吧。 　　“以前有个孩子说我适合当老师，我就放在心上了。”姜秒坦诚回答，“那个小孩……” 　　她下意识想说“你也认识”，话到半中间顿住，她拐了个弯：“挺可爱的。” 　　不该再涉及他们的过往。 　　姜秒想当老师的想法，起初就是源于小英，还有陆坤曾说过的那句“用生命影响生命”。 　　她看向凌简越时，他微微偏头，用探究的目光回应她，神色略复杂，他不会听不出半中间的话锋陡转。 　　他冷清地“嗯”了一声。 　　凌简越以前怎么也没想过，姜秒会从事教育行业，她性格急遇事冲动，要是面对不懂事的孩子，不得天天鸡飞狗跳？而现在，她处事沉稳不慌，井井有条。 　　他挺想问问姜秒，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不合适。 　　“我这没什么问题了，文档里都写得很详细。”姜秒都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忘记凌简越做事向来稳妥。 　　“那行。”凌简越起身，顿了顿，他问姜秒，“你有没有考虑过做成人英语？” 　　姜秒瞪了瞪眼，表示惊讶，这个她完全没想过。 　　她摇摇头。 　　“成人尤其是商务英语培训，市场还没有饱和，你这地理位置不错，可以考虑看看。”凌简越提了一嘴，点到即止。 　　“好。”姜秒出于礼貌回应。 　　她送凌简越去电梯间，见他刷卡按了专用电梯。两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姜秒没准备再多言，她看向楼层显示，余光瞥到亮洁瓷砖墙壁上倒映出的两抹身影。 　　凌简越单手抄兜，身姿挺拔林立；姜秒则双手搭于腹前，被旁边人衬得娇小可爱。 　　恍如隔世。 　　“我分公司在四十九层。”他突然开口。 　　“嗯。” 　　看来她是知道了。 　　“我不常来。”凌简越看得出姜秒对她的疏离，把话敞开说，省得她顾虑。 　　姜秒听懂他的用意，不过她认为这种疏离是双向的，下次再碰面，凌简越大概还是拿她当陌生人。 　　电梯到达十九层，凌简越阔步走进去。 　　“慢走。”姜秒礼貌道，抬头望去，身体不由一僵。 　　凌简越端端立于正中央，顶光洒下，他精致立体的五官在面部投下阴影，冷峻气息愈沉，而他直直地望向姜秒，眼里光芒柔和。 　　姜秒的心脏紧缩，下意识收回视线。再继续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多想。 　　电梯门缓缓阖上。 　　凌简越的背部靠住电梯内壁，神色瞬间黯然。 　　无论那个男人对姜秒好不好，看起来她是一点儿都不留恋他们的过去了。 　　六年里，你有没有一刻想念过我？ 　　作者有话说： 　　凌总的自我攻略进度：////////////70% 　　不曾拥有彼此的时刻，只要心里没想过别人，也没想伤害对方，应该就算挺甜的？ 　　嗯，就是这样，没错！ 第77章 　　一周后, 寻常的清晨，姜秒开车前往恒石国际。 　　在某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再一抬头, 看到斜对面商场的巨大广告招牌换了内容, 正是关于乐动英语的宣传。 　　巨幅设计得简约清爽，一眼望去, 色彩加起来不超过五种, 却详略得当，令人耳目一新。 　　姜秒盯着那巨大的广告牌，怎么也看不够, 还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她清楚这个黄金地段的广告位价格不菲。 　　是凌简越安排的。 　　绿灯亮起, 后面的车辆鸣笛，姜秒这才回过神, 连忙踩油门往前开。沿路她稍加留意，发现靠近恒石国际五公里范围内的公交站牌广告都是关于乐动的宣传。 　　这就是姜秒本来的方案，砸钱做推广，只要宣传面够大，不愁招不来学生。 　　姜秒几乎每天是最早到公司的人, 老师们陆续到来, 今天大家见到姜秒的第一句话都是大同小异—— 　　“姜老师，你这是下血本了吧！” 　　“我早上打车来的，听见广播里在放咱们乐动的广告，给我激动坏了！” 　　“我妈在商场门口看见乐动的广告，还专门拍照发给我, 问是不是我上班的地方！” 　　“怎么有种一夜爆红的感觉？” 　　…… 　　面对大家的兴奋, 姜秒笑着搪塞几句, 也就不了了之，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中午的时候，姜秒收到几个学生发来的微信：【姜老师，我们学校的学生，人手一份乐动的宣传单！】 　　乐动英语的宣传铺天盖地地砸出去，当天下午就有了效果，文员接到好几个打来咨询的电话。次日开始，断断续续有家长过来详询。 　　乐动在遭遇重创一个多月后，由此开始慢慢回血。 　　姜秒和老师们激动不已，一边忙着接待家长，一边展开课程升级讨论。有优秀同行的内部资料借鉴，她过往面临的一些难题，跟着迎刃而解。 　　日子变得忙碌起来，这忙碌却令人兴奋。 　　老师们都说乐动这是否极泰来，涅槃重生，上天没有辜负努力坚持的人。 　　姜秒心里明白：事在人为。 　　她以为凌简越也就做到这份上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才让姜秒真正领教到他的广泛人脉。 　　裴凯以前就说过，基本没有凌简越办不成的事。 　　这天姜秒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Hedy老师的助理，想邀请乐动当主办方，办一场讲座。 　　Hedy是教育界知名的英语老师，主做中学生英语，编撰过多本英语教辅书，可以说提起他的名字，至少百分之八十的中学生都听说过，更遑论教育机构的老师。 　　姜秒刚接到这个电话时，还以为是骗子，直到对方说是受朋友凌先生所托，姜秒才恍悟。 　　她当真没想到凌简越还有这层人脉。 　　事实上对方只是知会姜秒一声，其他全部不用她管，从场地到宣传，都有人负责。场地直接租用恒石国际的会议厅，凭Hedy老师的名气，估计当天座无虚席。 　　老师们知道乐动请来Hedy老师办讲座时，再一次抒发对姜秒的崇拜之情。 　　乔言：“姜老师，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陈桐：“姜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搞一张明星的签名照？” 　　姜秒：…… 　　她受之有愧。 　　Hedy老师开讲座当天，到场的不止有学生，还有很多同行老师，大家都想借此机会与业内大神来个近距离接触。现场爆满，很多人是站着听完Hedy老师的演讲。 　　演讲结束以后，姜秒近水楼台，和Hedy老师合了张影，对方甚至主动热情地加了她微信好友。 　　她很清楚，是借了凌简越的面子。 　　Hedy老师的讲座，乐动作为主办方，由此声名大噪。之前与乐动有关的负面消息已经全网清空，加之公众对这些舆论事件的忘性极大，乐动算是彻底“洗白”了。 　　报名缴费的学生激增。 　　姜秒粗略地算了一下，以乐动目前的师资和教室，学生名额很快就将爆满。老师们都觉得是时候把十九层另一半场地租下，姜秒深思熟虑后，暂时没有同意。 　　她跟大家交流了自己的想法：步子一下迈得太大，容易出问题。凭乐动现在的实力和精力，不足以支撑庞大的学生群，如果盲目为追求利益而扩大规模，却无法在短时间内补充上合格的老师，不敢保证教学质量，随时都可能影响到口碑。 　　也会丢了初心。 　　姜秒想一步一步稳稳地前进。 　　学生人数招满后，姜秒便不再招收新生，转而开始招聘补充新的老师，给新老师做培训，然后研究现阶段存在的问题。 　　沈清芸和姜淮在听说了她培训班的情况后，两人在视频里乐得合不拢嘴。 　　姜淮在：“秒秒做生意的天赋随我。” 　　姜秒义正言辞：“爸，教育不是生意。” 　　姜淮在宠溺地依她：“好，秒秒说得对。” 　　沈清芸不放心：“秒秒，现在学生多了，你注意别累到自己。” 　　姜秒：“嗯，我会的。” 　　姜秒：“我这边都挺好的，你们放心玩吧。” 　　除了父母以外，唐敏、卫哲、柠柠以及姜秒的亲人们，全都轮番恭喜她，她隐隐尝到了成功的滋味。 　　姜秒不可否认，这成功是走了凌简越的捷径。 　　从上次见完他以后，半个多月过去，姜秒一直在忙培训班的事，等稍微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她开始犹豫，自己该不该和凌简越道谢。 　　于理，应该。 　　于他们的关系，凌简越未必想被她打扰。 　　总归是个大人情，姜秒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妥当表示谢意的方法。 　　- 　　凌简越和陈维、张和等几个股东在总公司开会，说是开会，其实就是几个股东坐在一起谈天侃地，聊一些大型企业的动向，包括其内部的家族纷争及旗下公司的风吹草动，这些都可能影响到股价波动。 　　总体而言，南和证券的发展蒸蒸日上，偶尔遇到棘手的情况，最终也妥善摆平。 　　凌简越的手机响了，是马平打来的电话，他接起。 　　马平：“凌总，恒石这边有一份您的快递。” 　　凌简越的快递从来不会邮寄到分公司，情况特殊，马平才特意打电话告知。 　　凌简越心头刚要泛起疑惑，随即马上想到什么，他告诉马平：“放我桌上，我等会儿过去。” 　　挂了电话后，凌简越起身拎上外套：“各位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话毕，他已经走到门口，拉开会议室的门。 　　众人目送凌简越的背影离开，张和表情玩味道：“你们觉不觉得，凌总最近有点儿不一样？” 　　具体也说不上来哪不一样。 　　陈维调侃：“凌总刚才那样，就跟急着去见女人似的。” 　　其余人赞同：“对，是这种感觉！” 　　“不知道凌总到底喜欢哪种女人。” 　　“我更好奇，凌总背后藏了多少女人。” 　　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大家都没少听说凌简越曾经的风.流事迹，加上生意场上的接触，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 　　南和证券总公司到恒石约半小时车程，凌简越到地下车库停好车，然后往电梯间走去。 　　迎面而来一个男人，那男人正在打电话，手上按了车钥匙，车库里的某辆车发出“嘀”一声。 　　凌简越侧目睨他，恰好那男人也看向他，视线相撞的瞬间，有隐形硝烟弥漫。 　　凌简越将目光平移开，冷然与对方擦肩而过，忍不住紧起拳头。 　　卫哲走到车前，单手抄兜回头望去，那道走远的身影仍是盛气凌人，他低头轻笑。 　　“敏敏，你猜我碰到谁了？”他正在和唐敏打电话。 　　“谁呀？”唐敏好奇。 　　“凌简越。” 　　“啊？！”唐敏震惊。 　　卫哲的朋友给他送了好几箱葡萄，他自己也吃不完，就送来恒石让姜秒分给同事们，没想就碰上了凌简越。 　　他在姜秒的朋友圈里见过凌简越，虽然是六年前的事，但身为姜秒的朋友，卫哲对凌简越可谓印象深刻。 　　唐敏：“凌简越不认识你吧？” 　　“嗯。”卫哲当然不认为凌简越会认识自己，他回想起刚刚的对视，话音里带了探究和笑意，“该怎么说，感觉这男人……” 　　“戾气挺重的。” 　　像是随时准备打架的模样。 　　唐敏不安：“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放心秒秒和他在一栋楼办公。” 　　她当初仅在视频里和凌简越匆匆打了个招呼，并不了解这男人，但从姜秒回国后，唐敏听到关于“林总”的事迹，她便觉得凌简越挺危险的。 　　四十九层，南和证券。 　　凌简越的桌上规规整整摆着一个书籍大小，高二十厘米左右的快递盒，他掂了掂重量，不轻。 　　拿裁纸刀划开外包装盒，里面是一个朱红色磨砂质感的精致礼盒，凌简越盯着礼盒审视良久，手指不经意地一下一下敲击桌面。 　　以前姜秒没送过他什么东西。 　　他还挺期待的，在脑中做了一番猜测后，凌简越伸手拨开礼盒上的金属卡扣。 　　打开礼盒的刹那，他还未完全漾开的嘴角僵住，随即“啪”一声再次扣上礼盒。 　　凌简越气得捏了捏眉骨。 　　里面是一箱子金条。 　　呵，姜秒真够有“诚意”的。 　　冷静了几分钟后，凌简越叫马平进来：“你把这个给十九层的老板送过去。” 　　“一定送到本人手里。” 　　马平看着那个打开的快递盒，心里翻起浓浓的八卦欲，什么情况？十九层老板，上回那个小孩的妈妈？ 　　上一次凌总对那小孩的态度就很反常，难道…… 　　马平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惊恐的表情，凌简越不满地睨他：“你少往乱七八糟的方向想。” 　　“呃……没有……”马平心虚地抱起桌上的快递盒，“我这就送去。” 　　电梯里，马平看着怀里敞开的快递盒，内心蠢蠢欲动，他很好奇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怎么能这么沉？ 　　内心经过了一番短暂挣扎后，马平小心翼翼地将礼盒打开一道缝隙，随即惊得打了个嗝。他连忙将礼盒扣好，又把快递箱压了压，抬头瞄了眼监控。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他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马平去到姜秒办公室时，态度比上次见面恭敬了许多：“您好，这是凌总让我拿给您的。” 　　姜秒看到那个盒子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怀揣诚意和凌简越致谢的，但他不接受，姜秒也没办法了。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马平露笑脸，“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好的。” 　　马平临走前，似乎不放心，特意悄声告诉姜秒：“您放心，我这人嘴巴很严的。” 　　姜秒怔了下，接着明白他指的应该是她和凌简越认识的事，这人还挺有趣的。 　　“哦，好的。” 　　马平前脚走，姜秒后脚收到凌简越发来的微信：【不必。】 　　姜秒就把这事撂下了。 　　作者有话说： 　　简越看到一盒金条，血压飙升。 　　秒秒（无辜脸）：你不喜欢吗？ 第78章 　　晚上她和唐敏聊起来这事, 唐敏问她准备怎么处理那些金条。 　　姜秒：“我打算存到银行里，以后给柠柠当嫁妆吧。” 　　唐敏尖叫了一嗓子：“好我的天，你这干妈真是财大气粗。” 　　姜秒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孩子, 赚再多的钱最终也是捐出去，把金条留给柠柠是一份心意。 　　唐敏：“秒秒, 我买好回国的机票了。” 　　姜秒：“哪天？！” 　　她也在算着与唐敏团聚的日子, 知道她还有半个月左右就回来了。 　　唐敏：“17号，秒秒，你也要来接我好不好！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一晃她们半年多没见, 唐敏不止想卫哲和柠柠, 也特别想念自己的好姐妹。 　　姜秒同样激动和期盼：“当然好！” 　　唐敏蓦然眼眶一红，吸了吸鼻子, 脸上又是要哭又是要笑的表情：“终于结束了。” 　　异地恋的痛苦，思乡的痛苦。 　　路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却是终于熬过了所有的苦。 　　姜秒动容，她在芝加哥生活了六年，尽管有父母陪在身边, 她还是时常觉得孤独。想念姥姥姥爷, 想念西南市的大街小巷，她甚至会惦记家里院子的花开得怎么样了。 　　她尚且如此，何况是在国外呆了八年的唐敏，唐敏没有家人陪在身边，与卫哲恋爱长跑, 一半都是异地恋, 遇到了委屈难过, 也是自己咬着牙抗。 　　不想家才怪。 　　乐动的学生招满后，每天上课前后的一段时间，十九层变得比以前喧闹许多，姜秒在办公室都能听见学生们的嬉笑声。 　　新招的一批学生里，有几个男生的性格像郭星辉，他们很快就玩到一起去。几人课下没有正形，课上却有分寸，姜秒挺欣慰。 　　柠柠听说乐动来了很多大哥哥大姐姐，找姜秒撒娇，想和她一起去上班。前阵子姜秒忙不过来，最近适应了节奏后，她答应周末带柠柠去乐动。 　　周六早上，姜秒开车，柠柠坐在旁边。 　　姜秒：“柠柠，喜欢幼儿园的生活吗？” 　　柠柠：“喜欢，但我更喜欢和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玩。” 　　姜秒：“但是哥哥姐姐们都要上课，没办法一直陪你玩哦。” 　　柠柠：“那柠柠就自己玩，反正能看见秒秒，柠柠也开心。” 　　这小孩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每次都让姜秒感觉像掉进了糖罐里，借着等红灯的时间，她摸了下柠柠的小脑袋。 　　下车以后，柠柠背着她的米妮小书包，拉起姜秒的手，她的步子小，姜秒放慢步伐配合柠柠的速度。 　　柠柠：“秒秒，今天星星哥哥会来吗？” 　　她说的是郭星辉，郭星辉喜欢搞怪，又爱讲笑话，所以给柠柠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姜秒：“星星哥哥是明天的课，今天不来。” 　　柠柠：“秒秒，那我明天还可以跟你一起来吗？” 　　姜秒：“这个你要问爸爸的意见哦。” 　　说话间，她们来到电梯间，姜秒一眼看到了在等电梯的凌简越，登时脚步变得迟缓。 　　今天是周末，他们证券公司不是休息吗？ 　　工作日这个时间段，姜秒能碰到其他公司等电梯的人，而周六的此刻，电梯间只有凌简越。 　　姜秒犹豫该不该和他打招呼，短暂思索后，她觉得还是算了。上次凌简越帮她，是事出有因，并不代表什么。 　　前几次碰面，他都是陌生人的态度。 　　她站在了离凌简越最远的一部电梯前，几个电梯都停在较高楼层，姜秒耐心等待。 　　柠柠歪着脑袋看凌简越，恍然想起：“你是那天抱我的叔叔吧？” 　　一道稚嫩的童音划破电梯间的沉寂，姜秒听到这话，惊诧地转头看去。 　　凌简越抱过柠柠？！ 　　凌简越转过身，对着柠柠笑了下：“小朋友，你记性不错。” 　　他的笑意慵懒浅淡，却是时隔六年，姜秒再一次见到他笑，她下意识攥紧了柠柠的小手。 　　她心里有疑惑，但不想当着凌简越的面问柠柠。 　　柠柠：“叔叔，谢谢你那天给我的糖和点心，我们家秒秒很喜欢吃。” 　　一道雷打在姜秒的头顶上，她已然反应过来，柠柠跑到楼上那天，她声称人很好的帅叔叔，原来是凌简越！ 　　“不客气。”凌简越温和地回应，目光从柠柠那里上移到姜秒脸上。 　　看来她才知道这事，他微微动了下眉。 　　姜秒的腿有点软，她强作镇定。事已至此，她不好再装作不认识，干巴巴地道了句：“点心不错，谢谢。” 　　“不谢。” 　　柠柠感觉不到姜秒的窒息，继续充当有礼貌的孩子：“叔叔，你人真好，有时间来我们家吃饭吧，我们秒秒做饭是一绝。” 　　姜秒头皮发麻，挤出两声干笑：“童言无忌。” 　　你别当真。 　　凌简越失神了一瞬，继而勾起嘴角，笑意不甚明显，以此作为回应。 　　他重新面向电梯。 　　姜秒也偷偷捂住柠柠的嘴，柠柠很聪明，已经觉察到气氛不对。 　　眼看着电梯快要下来，姜秒暗松一口气。 　　“柠柠的爸爸是做哪行的？”凌简越的声音冷然响起，像随口一问。 　　姜秒怔了怔，回答：“律师。”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凌简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凌简越略一颔首，正好电梯下来，他抬步走进去。电梯阖门的同时，他耷下眼皮，面色跟着变阴沉。 　　在他消沉低落的这六年，却有另一个男人在姜秒身边，参与了她的蜕变，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 　　他怎么输得这么狼狈？ 　　- 　　电梯里，柠柠仰头看姜秒：“秒秒，你怎么了？” 　　姜秒靠在电梯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面混乱，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没事。”她言不由衷地回应柠柠，笑意牵强。 　　乐动的老师和学生们好久没见到柠柠，柠柠才一出现，便被大家团团围住，她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糖，分给大家吃。 　　姜秒心不在焉地在位置上坐下，手机接连响了两声，她拿起来看，不由一愣。 　　凌简越：【[对方向你推荐了一张名片]】 　　凌简越：【上次柠柠说你有龋齿，这个牙医的水平不错。】 　　姜秒盯着这两条消息久久凝神，仿佛感受到海浪翻滚撞击在礁石上，她的心脏也跟着阵阵颤动。 　　半晌后，她轻轻摇头，然后回复：【谢谢。】 　　别想太多。 　　不会的。 　　姜秒的龋齿有两三年了，她喜欢吃甜食，尤其有种科学的说法是，适当吃甜食可以令人心情愉悦，结果她吃出了蛀牙。 　　只是后牙的侧边有了个小洞，姜秒怕疼，一直没敢去补牙。 　　周一乐动休息，姜秒去了凌简越推荐的牙科医院。牙医叫到她，她惴惴不安地躺在牙椅上，牙医仔细检查了一番，告诉她不是大问题。 　　“小洞不补，大洞吃苦。”牙医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牙医拿着手持电钻帮她清理龋齿，姜秒的心脏跟着那细小的嗡嗡声震颤，牙上有种酸酸凉凉的感觉。 　　特别顺利地补完了牙，用了还不到二十分钟。 　　姜秒对着镜子咧开嘴，看着刚修补完整的牙，也卸下一小桩心事。 　　挺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就拖了两三年？ 　　以前也有很多人告诉过她，补牙并不疼。 　　日子按部就班，姜秒时常仍会在电梯里遇到小何与小孟，听她们聊琐碎的话题。偶尔她们再聊到“林总”，姜秒会暗笑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会是凌简越。 　　在小何与小孟的口中，凌简越仍是个不近人情，令下属生畏的老板。从她们口中，姜秒推测她第一次重逢凌简越的时候，走在他旁边的女人应该就是文姐。 　　姜秒在地下车库也碰到过董思文几次，那是个飒爽利落，走路生风的女人，她从妆容到服饰都精致端庄，目光始终直视着正前方，有一种傲气劲儿。 　　她们从没有过视线相交。 　　- 　　凌简越去医院看乔乔，乔乔不在病房，他问了护士，才知道乔乔的病情前两天出现感染情况，人在重症监护室。 　　他赶去ICU，看到了乔乔的父母坐在走廊的排椅上，两人皆显露出心力交瘁的疲惫感。 　　白芝芝也在，她正在陪乔母聊天。 　　一旁的乔父先看到凌简越，起来打了个招呼：“简越。” 　　“叔，你坐。” 　　乔乔没生病之前，乔父是个精神抖擞的生意人，从女儿生病开始，乔父肉眼可见的变得愈发沧桑，头上冒出多半的白发。 　　凌简越又和乔母打了个招呼，接着对上白芝芝的视线，两人淡淡一点头。 　　六年前凌简越拉黑了白芝芝的联系方式，四五年里两人没再碰过面。他从裴凯口中得知白芝芝毕业后进了一家知名外企，而白芝芝也是从其他朋友那里辗转了解凌简越的事情。 　　乔乔刚住院的时候，凌简越和白芝芝碰过一面，当时还有不少其他朋友在，两人并没有交流。 　　“阿姨，您要多注意身体。”白芝芝安慰乔母。 　　乔母的眼睛是红肿的，白芝芝的眼尾也泛红，凌简越见这情况，心头的乌云更重了一层。 　　有些事显出端倪后，就知道最糟糕的情况随时可能出现，但不代表他已经作好心理准备。 　　“乔乔不让我和她妈告诉你们。”乔父声音沙哑，“说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没必要让你们再跟着费心。” 　　凌简越坐在椅子上，敞开双腿，胳膊肘搭在膝盖上，他将额头沉在掌心中，重重地呼了口气。 　　压抑难耐。 　　坐在对面的白芝芝望向凌简越，眼底流露出心疼。她一年前再次见到凌简越，就感觉到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的身上有了颓气。 　　白芝芝十六七岁认识凌简越，少年一身蓬勃生长的傲气，看似淡漠疏离，实则充斥着热血义气。他在人群中，永远是最瞩目的存在。 　　他一直活得潇洒自在，坦荡无畏。 　　凌简越的骄傲从来不令人讨厌，他有与生俱来的资本。 　　白芝芝觉得他一辈子都该是那样的人，所有人都觉得。 　　可最终，凌简越的骄傲被姜秒毁了。 　　她没法不恨。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ICU外面的走廊一片寂静, 过了二十分钟后，乔父开口道：“简越，芝芝，你们回吧。” 　　“不用再特意过来了。”乔父哽咽道, “乔乔不会想让朋友们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凌简越站起身, 嗓音略哑：“叔，要有需要帮忙的, 随时开口。” 　　“好。” 　　凌简越和白芝芝往电梯处走, 隔了六年的第一句话，并不好开口，两人也都没有寒暄的心情。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 凌简越问她：“去哪, 我捎你一段。” 　　“不用，我坐地铁更方便。”白芝芝并不贪恋这种没意义的相处。 　　凌简越没再说话, 目光投向远处，等她先走。 　　白芝芝仰头看向凌简越，就算过去这么多年，她仍然没再遇到另一个人，能盖过他在她心中的风光。从刚才起, 她心里就憋了话, 不说不快。 　　“前一阵我碰到姜秒了。” 　　听到姜秒的名字，凌简越看向白芝芝。 　　“我还是很讨厌她，真的非常讨厌她。”白芝芝毫不遮掩自己的态度，坦坦荡荡地迎着凌简越的目光。 　　反正也瞒不过他什么。 　　“姜秒真的很可恶，当初那样对你。”白芝芝强忍住眼泪。 　　为什么拥有别人的不可企及, 拥有很好的凌简越, 却要伤害他？ 　　凌简越偏开目光, 下颌线到脖颈绷紧，他按捺住烦躁：“芝芝，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别再把精力放在我身上。” 　　“凌简越，我就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这是白芝芝的真心话。 　　默了几秒，她忍不住问：“你有后悔遇到姜秒吗？” 　　凌简越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直到最近，他才有了确切的答案。他舔了下唇角，一字一顿道：“我只后悔一件事。” 　　“当初不该放她走。” 　　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姜秒留下来。 　　白芝芝眸光震颤，充满不可思议，难以相信这是凌简越会说出来的话。 　　姜秒到底哪里好？怎么能在她做出那么可恶的事后，还让凌简越念念不忘，连原则都丢弃。 　　望着凌简越离去的背影，白芝芝眼前被泪水模糊成一片。 　　凌简越在这六年里见过数不清的女孩，其中比姜秒优秀的大有人在，可凌简越就是没遇到个能动心的。 　　他不是容易动心的人，就像当初遇到姜秒之前，也仅仅只是对杭小竹有零星点的好感。 　　过去六年，凌简越充斥着不甘心，他想等哪天再见到姜秒，确认她不过如此，他也就彻底死心了。等真的再见到姜秒，凌简越反而更确定—— 　　别人真的不行。 　　有的人，遇见了就是宿命。 　　重逢也是。 　　- 　　乔乔是在一周后离开的。 　　正值深秋，满目凋零的枯黄，秋风卷起落叶，阵阵萧瑟。 　　时别六年，昔日的好友们再次聚齐，却是在乔乔的追悼会上。一众友人着深色正装前来吊唁，个个面色庄肃，纵使见了久未谋面的好友，也露不出半分笑意。 　　吊唁厅里冷气沉沉，周围堆满花篮，正中间挂着一幅彩色照片，这是乔乔的要求，她不喜欢黑白照，希望朋友们能记住她最灿烂的一面。 　　乔乔的追悼会除了近系亲属外，只邀请了中学时代的好朋友们。 　　大家一个接一个将寄托哀思的黄色菊花放到桌上，再默默凝望照片上的乔乔，追忆往昔。 　　起先何璐靠在苏子瑜的肩膀上低声啜泣，苏子瑜还能忍着悲痛安慰她几句，后来苏子瑜也绷不住了，索性抱着何璐一起哭。女孩们的情感细腻脆弱，一个个的早就红了眼。 　　他们都还年轻，生离死别经历得少，何况是与挚友分别。 　　白芝芝端端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桌上的小黄花，想起以前上学时，她是班上唯一不会打扮自己的女孩，乔乔就带她回家，教她化妆。乔乔还会故意和她比考试成绩，明知会输，输了以后，乔乔就会以愿赌服输为由，送白芝芝漂亮的裙子。 　　这些女孩们，都对白芝芝很好，她们关心她，也懂维护她的自尊心。 　　泪水从眼眶里滚落，白芝芝眼睫低垂，并不想理会。 　　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只指骨修长分明的男人手掌。 　　“谢谢。”她接过纸巾。 　　她没有想开口的意向，也并不需要人安慰。裴凯在白芝芝旁边站了一会儿，便默默地离去。 　　当初班上的男生寥寥无几，这会儿都凑在吊唁厅门口抽烟。男人的情感大多隐忍克制，就算悲痛已经堆满心头，他们也不习惯在人前落泪。 　　凌简越一身熨烫妥帖的黑色西装，扣子系得整齐，将腰部勾勒出精湛的线条，双腿笔直修长。他手指间夹着烟，薄唇慢悠悠且懒散地往外吐烟雾，眸里覆着哀色。 　　唐星俊的烟抽完了，周政又给他递了一支。 　　“真够无能为力的。”唐星俊满腹惆怅，眉头拧在一起。 　　“谁说不是。”周政接腔。 　　他们这波人，家世优渥，从小锦衣玉食，见识过父母在生意场上的风云诡谲，也经历过不少事，但总体而言，他们的人生顺风顺水，没怎么遇到过摆不平和无能为力的事。 　　唯独在生老病死前，他们束手无策。 　　裴凯叹息：“乔乔还这么年轻。” 　　唐星俊：“以后大家一年两次体检安排上，早发现早治疗。” 　　周政睨了眼手里的烟，语调自嘲：“就咱们这烟瘾，指不定哪天就进ICU了。” 　　唐星俊把叼在嘴边的烟拿下，兀自念叨：“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我还想看着我们家可可长大娶媳妇呢。” 　　裴凯半笑不笑：“这人有个念想，他就不一样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凌简越微微掀了下眼皮，神色略一恍惚。 　　过了会儿，乔乔的母亲过来叫他们，说乔乔生前给好友们录了一段视频。 　　几人把烟掐灭，相继回到吊唁厅。 　　视频是半年前录好的，当时乔乔还可以下地走路，精神气色尚可。视频中她化着全妆，穿着洋气的裙子，还戴了一顶时髦的假发，十足的靓丽大小姐，一点儿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女生们才一看到屏幕上满面微笑的乔乔，便忍不住又拿起纸巾擦拭眼角。 　　乔乔笑着对镜头比了个心，语气欢脱：“我最最亲爱的好朋友们，你们是不是都来看我了呀？” 　　“要是有谁没来，我会拿小本本记下他的名字，然后去梦里找他！”她活泼搞怪的样子，一如当年在学生时代。 　　有几声带着厚重鼻音的笑声传来，冲淡了萦绕在大厅里的悲伤气氛，每个人全神贯注地望着屏幕，感觉到乔乔就像是在他们面前一样。 　　乔乔自己笑了一会儿，然后端了端表情，仍带着笑意：“好啦，我知道你们都会来看我的。”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段旅程，我们遇到的所有人，都是与我们搭乘同辆车的旅客。我们去往同一个目的地，虽然每个人下车的时间不一样，可最终都会在目的地重逢。” 　　“这一程，我就先下车了。”乔乔没有流露出悲伤，反而是轻松的状态，“我的好朋友们，我在终点等你们，希望你们都晚一点再来找我。” 　　“我这一生的旅程虽然有点短，但没有遗憾。”乔乔笑得明媚，“因为我有一群最棒的朋友，我们一起度过了美好难忘的青春岁月，令我每每回想起过去，都觉得酣畅淋漓。” 　　“对我来说，人生不在长短，在于尽兴。” 　　“能遇到你们，是我最幸运的事。” 　　乔乔歪头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有文采的人，这几句文绉绉的话已经把我肚子里的墨水都用光了，我还是直白点和你们聊天吧。” 　　大家眼里裹着泪意，忍俊不禁。 　　乔乔：“芝芝，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我们这群人里真正最优秀的，你努力，也坚韧，好像不会被困难打倒。还记得我刚失恋那段日子，你每天给我灌鸡汤，我当时特别受用，现在回头想想，其实有的鸡汤……挺毒的，哈哈哈。” 　　白芝芝捂着泪眼笑出来。 　　乔乔：“子瑜，我初一时第一次见你，你一头短发，黑半袖外面套了个牛仔马甲，我当时就觉得这姐们肯定不好惹。没想到你脾气比我还好，闹别扭的时候，也总是你让着我。你乐队的歌我都听了，唐星俊说你的歌难听，我帮你反驳他来。” 　　唐星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乔乔你怎么出卖我”，他心虚地看向苏子瑜，苏子瑜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大家笑。 　　视频中的乔乔似乎猜到会发生什么事，幸灾乐祸：“唐星俊这人就是嘴欠儿，但仗义没话说。你现在当了爸爸，一定要给可可做个好榜样。” 　　唐星俊难为情地揉了把头发。 　　乔乔：“我最讨厌的人是周政，他初一把我作业本的名字改成他的交给老师；高一时给了我一张假的演唱会门票，害我被保安拦在外面；高三时更可恶，他竟然直接跟我说我考不上好大学，还不如出国。” 　　乔乔顿了顿：“不过周政也不算一无是处，隔壁班有女生吐槽我衣服不好看的时候，他直接怼了回去，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你美，你是天仙，你穿啥都好看，你简直可以原地出道，你自己信不’，人小姑娘差点气哭。” 　　周政抬手捂眼，大家心照不宣地笑。 　　那是很多年前，周政无疾而终的暗恋。 　　因为乔乔喜欢高一年级的学长，她始终也没明白周政的心思，当他是哥们儿。 　　乔乔给每个人都留了言，最后到凌简越。 　　乔乔：“简越，咱们这群人里，你最成熟，大家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时，都会问你的意见，你好像不需要别人替你操心。” 　　所以乔乔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唯有一句真诚祝福：“简越，我祝你得偿所愿。” 　　周围的气氛蓦然回归沉寂。 　　凌简越喉咙酸胀。 　　作者有话说： 　　秒秒：凌简越，我也祝你得偿所愿。 　　简越：所愿是你。 第80章 　　追悼会结束后, 大家去周政的会所一聚。 　　乔乔留下的那段视频，令每个人的心头添了不少慰藉，就像她说的，大家最终会在同一目的地再次相聚。 　　活着的人, 该继续好好活下去。 　　朋友们难得再聚到一起, 彼此聊天的话题涵盖广泛。 　　周政问苏子瑜：“子瑜，你下一站去哪里巡演？” 　　苏子瑜：“武汉。” 　　何璐凑过去：“我过段时间也要去趟武汉, 说不定咱们能在那聚。” 　　苏子瑜当然高兴：“好啊。” 　　裴凯：“星俊, 你什么时候回广东？” 　　唐星俊：“我本来说回来想多待几天，可小家伙闹着想爸爸，我两三天就回去了。” 　　唐星俊：“你们有时间去那边找我, 我保准好吃好喝招待。” 　　周政调侃：“行, 参照总.统的标准来。” 　　唐星俊一挥手：“小意思。” 　　大家许久未见，聊天的话题闲不下, 包厢里喧嚣吵闹的情景像极了曾经在教室里课间活动的时候。 　　凌简越坐在一旁，耷着眼皮略显疲态，话也很少，只有朋友问起来，他才简短地回几句。 　　裴凯看了眼凌简越, 接着目光在包厢里逡巡一圈, 没有看到白芝芝，他起身走出包厢。 　　白芝芝正站在走廊上对着窗外发呆。 　　“芝芝，工作上都顺利吗？”裴凯走过去。 　　“挺顺利的。” 　　“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有保姆照顾她。”白芝芝工作忙，放心不下母亲, 就请了保姆。 　　问完工作和家人后, 裴凯想关心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这些年白芝芝也刻意疏离了他们，他担心自己问多了令她产生反感。 　　他和白芝芝并排面向窗外，窗外是会所的院子，院子中央竖着人工假山景观，水流潺潺，旁边栽有两颗梧桐树，断断续续有叶子坠落。 　　独属于秋天的伤感。 　　“芝芝，如果当初最先冲进教室里的人是我，会不会结局不一样？”裴凯无数次做过这个假想。 　　白芝芝的眸光晃了晃，依然平静：“可人生没有如果。” 　　裴凯黯然。 　　晚饭也是在会所吃的，周政直接对外停业，让服务员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四十多号人坐在一起，喝酒叙旧，插科打诨，闹闹腾腾。 　　唐星俊举着酒杯，大喊痛快。 　　朋友们聚在一起就是高兴。 　　还不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凌简越突然站起身，语调平和道：“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院子里顷刻安静下来，他们都能看出凌简越今天的心情很糟糕，他一整天也没说几句话。 　　他想走，谁都不好挽留。 　　等凌简越离开，周政才开口：“乔乔走了，简越心里难受。” 　　“由他去吧。” 　　凌简越的情绪多不外露，大家和他做了十几年朋友，倒很少见他消沉，更不用说是感觉到他的悲伤。 　　上一次见他这样，是六年前。 　　当时也是朋友们第一次把凌简越和悲伤联系起来。 　　苏子瑜忽然问了一嘴：“简越和姜秒现在是什么情况？” 　　“呵。”提起这个名字，周政忍不住冷嗤。 　　“我怕简越还会再栽到姜秒手里。”裴凯有种直觉。 　　“咣！” 　　唐星俊手里的酒瓶重重落在桌面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他的脸色跟着拉下来。 　　其余人噤声。 　　- 　　姜秒回国以后，仍然保持一周两到三次的夜跑习惯。她住的万水澜庭紧挨江边，顺着江边的行人道，每天都有人来这跑步。 　　深秋的夜晚，江边凉风阵阵，姜秒跑完十公里后，出了一身汗。她带了件轻薄的速干长袖，跑步时系在腰间，等跑完后穿上，避免着凉。 　　从养成跑步的习惯后，姜秒的体能和耐力明显增强，这几年她连感冒都很少得。她顺着行人道快走，慢慢调整心率和呼吸节奏，边拉伸胳膊。 　　她习惯性舔了舔刚补好的牙。 　　嗯，仅用十天养成的习惯。 　　夜晚来江边散步的人很多，有小情侣，有带娃的，还有遛狗的，遇上特别亲人的狗，姜秒会停下来专门逗一逗。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上。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肩膀平阔，身形颀长挺拔。他正面朝江面，下巴略扬，从喉结到额头形成一道立体曲折的轮廓线。男人不时抬起手，指间的猩红明灭，风将他额前的发与烟雾往后带，越显得他岿然林立。 　　这是姜秒第一次在恒石国际以外的范围碰见凌简越。 　　他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有些落寞和阴郁。 　　姜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凌简越，印象中，无论生气还是高兴，他总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是把骄傲刻在骨子里的人，不会被任何压倒。 　　他就那样定定地凝视江面，连呼吸的幅度都轻不可察。 　　鬼使神差的，姜秒朝凌简越靠近。大概是身边来往的行人太多，直到她走到他旁边，凌简越都没有察觉到。 　　“凌简越。”姜秒叫了他一声，底气孱弱。 　　好久没当面叫过他的名字了。 　　那低柔的一声，让凌简越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他闻声侧头看去时，还未敛去原本紧绷的神色。看清面前站着的姑娘，凌简越一怔，眉宇间的沉重散去。 　　“你怎么会在这？”他的语气里有惊喜，跟着弯起唇角。 　　下一刻，凌简越又蹙眉，见姜秒只穿了一件薄如丝巾的外套，他把烟叼在嘴边，抬手解自己的西装纽扣。 　　“天冷还穿这么少。”他咬着烟，声音略含糊。 　　姜秒被他这一举动惊得心脏颤了瞬，连忙摆手：“不用，我刚跑完步，身上挺热的。” 　　凌简越关心则乱，这才仔细看清姜秒的鼻尖上有细密的汗，脸颊泛着刚运动完的红润，他停住手上的动作。 　　他印象中，姜秒不是个爱运动的人，这六年她的变化好大。 　　可他一点都没参与。 　　“你没事吧？”姜秒试探地问他，怕显得唐突，她解释了一句，“我看你的状态不大好。” 　　只是表示一下人之常情的关心，应该没问题吧？ 　　“是不大好。”凌简越没有否认，又问她，“一起走走？” 　　姜秒点了下头，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她没有开口再问，如果凌简越愿意，他自己会说。 　　从前他们也会经常一起，手挽着手在江边溜达，周围的风景变化不大，只有临街的一些店铺换了招牌，但一些老牌饭店、商店都还在。 　　“你还记得乔乔吗？”凌简越忽然问起。 　　他的朋友，姜秒当然都记得：“嗯，我记得在她家吃过饭，她感谢朋友们帮忙。” 　　“她怎么样了？”姜秒挺想知道他那群朋友的情况，只是他不提，她不好贸然问。 　　“今天刚参加完她的追悼会。”凌简越低沉道。 　　姜秒浑身一僵，顿住脚步抬头看他，心里下意识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而同时，她明白凌简越为什么会看起来颓丧。 　　也只有朋友的事，会把他变成这样。 　　凌简越回头，平淡的面色中透着伤感，他看出姜秒眼中的震惊和疑惑，告诉她：“白血病。” 　　姜秒已经开始难过，那一群女孩年轻又有趣，对她也很好，她喜欢她们。冷不丁得知乔乔去世，她心里真不好受，实在很惋惜。 　　她能想到凌简越有多难受，他可是把朋友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姜秒喉咙酸胀，这种事不好安慰，尤其是对凌简越。她继续迈开脚步，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接下来一段路，两人彼此沉默，可是和姜秒一起走了这么段路，凌简越压抑了几天的情绪，似乎有了一个倾泻口，在缓慢疏解。 　　也不知走了究竟有多久，凌简越看了眼时间，心里有些无奈，他问姜秒：“你住哪里？” 　　姜秒抬头看了一眼，她站的位置可以望见万水澜庭，就给凌简越指了一下：“那个楼。” 　　那个楼盘的开发商是上市公司，凌简越知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步行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离开江边以后，风小了许多，可深夜的温度偏低，期间凌简越问了姜秒一句冷不冷，她摇了摇头。 　　路边的店铺多已打烊，路上车流减少，越深的夜，越显得路灯迷蒙。姜秒的内心是宁静的，直到凌简越突然问出一句——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了无温度的语调，是他惯有的语气，可这一句简单的话本身就包含了太多，往往是沉淀于心很久后的宣之于口。 　　姜秒脑海中冒出她初到芝加哥的那段时光，还有后来的治病，再到求学、实习。 　　“挺好的。” 　　日子难过，幸而都过来了，也始终有家人、朋友陪在身边。 　　姜秒知足了。 　　看她的反应，凌简越便知，她过得不好。 　　他自然而然联想到那个男人，心里刚疏散出去的压抑，又翻倍返还回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姜秒家小区门口。 　　“我回去了，你路上……” 　　“秒秒。” 　　姜秒的话音倏然卡住，嘴还保持着最后一个音节的口型，她眸光颤颤巍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心跳却乱了，鼻子也酸了。 　　凌简越心里压满了情绪，感觉快要透不过气，直到忍不住叫出一声“秒秒”，才觉得好受点。 　　他明知道不合适，可还是没忍住问她：“可以抱一下吗？” 　　想再抱抱他的秒秒。 　　现在是别人家的秒秒。 　　此刻，姜秒感受到凌简越身上的脆弱，这个词与他实在格格不入，因为他有最完美的人生，活得坦荡胜意，也傲气也凌厉。 　　乔乔的去世，对他而言打击太大。 　　姜秒自认坦荡地靠前几步，轻轻抱住凌简越，与此同时，凌简越环紧双臂，将她圈在怀中，下巴抵住姜秒的头顶。 　　他身上有种冷冽，却已不是姜秒所熟悉的气息，是另一种陌生香烟味，还混着衣橱的杉木气息。 　　姜秒用力眨了眨眼，安慰他：“都会好起来的。” 　　会过去的，就像她曾经也有一段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来的日子，最终也走出去了。 　　拥抱持续了半分钟左右，姜秒将放在凌简越腰际的手垂落，他也心照不宣地放开她。 　　“不早了，你路上慢点。”姜秒礼貌道别，然后转身往小区走，没再回头。 　　凌简越目送她背影离开，再抬眼望向幢幢高楼的万家灯火，想象其中一盏灯光下，有一个男人和可爱的小孩在等姜秒回家。 　　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嫉妒。 　　- 　　姜秒的眼里蒙上泪意，她在想，乔乔是个那么开朗幽默的女孩，可命运好残忍，让她早早离开人世。 　　不止是凌简越，其他好朋友也一定很难过。 　　她回家后，才看见唐敏给她发了视频，她跑步的时候没有听到，这会儿回拨过去。 　　唐敏接通，看见姜秒的这身装束就知道：“秒秒，你刚跑完步回来吗？” 　　姜秒：“对，我刚到家。” 　　唐敏：“你今天比平时晚啊。” 　　姜秒犹豫了一下：“我碰到凌简越了。” 　　她把刚才的事讲出来，不过省略了最后的拥抱，那不该是重点。 　　姜秒：“我和你说过，凌简越把朋友看得最重，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消沉。” 　　唐敏能理解：“这事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唐敏：“秒秒，我是想提醒你，记得后天来机场接我！” 　　姜秒没有忘：“唐小姐放心，当你从机场一出来，保证马上能见到卫哲、柠柠、还有我。” 　　想到唐敏就要回来了，姜秒心底的压抑被冲散一些。 　　唐敏：“秒秒，后天见！” 　　姜秒：“后天见！”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唐敏搭乘的航班将在周二下午抵达西南市机场, 卫哲给柠柠的幼儿园请了假，下午三人一起赶往机场。 　　路上，卫哲去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 　　柠柠坐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兴高采烈地晃荡小短腿, 嘴里哼着刚学会的儿歌, 满脸荡漾着欢喜。 　　卫哲专心开车，显得镇定如常, 姜秒忍不住问他：“卫哲,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和平时一样。”卫哲的回答很寡淡。 　　姜秒才要说他没劲，又听卫哲接着道：“和平时一样，想她呗。” 　　对卫哲而言, 只有见到唐敏和没见到唐敏的区别。 　　外人眼里的卫哲, 公私分明，态度严谨, 专业能力强，但鲜少与人开玩笑，符合多数人对律师的刻板印象。但姜秒清楚，卫哲在唐敏面前可以是截然不同的形象，玩浪漫讲段子哄媳妇, 样样不落。 　　“我从来没想过和唐敏会有另一种结局, 我很早就清楚这一天到来只是迟早的事。”卫哲从开始就认定唐敏，所以本科毕业后努力争取出国，乐于年纪轻轻承担起父亲的角色。 　　姜秒一直都为唐敏开心，能被自己爱的人坚定不移地爱着，是极其幸福的事。 　　芝加哥的航班落地, 唐敏是最先起身往舱门走的乘客, 等舱门一打开, 她背着随身包就往外面冲去，急着去见想念的人。 　　这里有她牵挂的一切。 　　念高三时，有一天唐敏下了晚自习，当她走出校门看到站在路边的卫哲时，她就是怀揣这种不顾一切的心情奔向他。 　　取完行李后，唐敏拉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往外走，一眼看到抱着鲜花的卫哲和拉着柠柠手的姜秒。 　　柠柠张开双臂，朝她扑去：“——妈——妈——” 　　唐敏跑去迎她，一把抱起柠柠，在她小脸上亲了几口：“我的小柠柠，把妈妈想坏了。” 　　“那老公呢？”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唐敏的目光顺着面前的鲜花移到卫哲的脸上，他眼眸炯然，脸上浮着令她亲切而安心的微笑。 　　唐敏当即湿了眼眶，嗓子里说不出话，直接往卫哲怀里钻。卫哲一手捧花，一手抱着妻子女儿，在唐敏额头上落下一吻。 　　站在不远处的姜秒，眼波澄澈荡漾，也忍不住想为这种喜相逢的时刻潸然。 　　唐敏把柠柠放到卫哲怀里，望向姜秒时，她边皱眉边微笑，似乎感触良多，然后她过来抱住姜秒，哽咽道：“秒秒，我回家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姜秒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嗯，月是故乡圆。” 　　这是唐敏之前说的话，姜秒深以为然。 　　回家的路上，唐敏和卫哲坐在前排，姜秒和柠柠坐在后排。 　　唐敏用手肘支着扶手箱，专注盯着卫哲的侧脸：“老公，这几天我们约会去吧。” 　　“好。”卫哲专门把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都预留出来，准备好好陪唐敏。 　　在漫长的飞机旅程上，唐敏就做好了计划：“以前咱们常去吃饭、约会的地方，我都想再去一遍。” 　　卫哲应下：“没问题。” 　　柠柠天真地问道：“爸爸妈妈，我这几天是不是不用去幼儿园了？” 　　唐敏回过头看柠柠，用最温暖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柠柠，我和你爸爸约会，没你什么事的。” 　　“你乖乖去幼儿园就好，爷爷奶奶接你下学。” 　　柠柠的小嘴微微颤抖，黑亮的眼眸里闪着不可置信。 　　姜秒和唐敏被她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妈妈，你对我的爱消失了吗？”柠柠发出灵魂拷问。 　　唐敏扬了下眉：“爸爸妈妈才是真爱，柠柠只是意外。” 　　柠柠气了几秒后，不服气道：“哼，我才不怕，我还有秒秒爱我！” 　　“等秒秒以后找了男朋友，他也会对我好！” 　　三人被柠柠的童言稚语逗笑，姜秒没往心里去，现在和柠柠解释她不打算找男朋友，柠柠也听不懂。 　　爱情早就不是她人生中的必备选项了。 　　“秒秒，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唐敏问。 　　“我爸说年底前会回来。”姜秒算了算，“这也快了，就两三个月吧。” 　　唐敏：“真好，到时候我们又能一起去叔叔阿姨家蹭饭吃了。” 　　姜秒也想吃父母做的饭了。 　　接下来几天，唐敏和卫哲开启二人在西南市的“蜜月旅行”，重温恋爱时的轨迹，游乐场、电影院、艺术馆、地摊到星级饭店，可雅可俗。 　　姜秒的朋友圈快被唐敏的秀恩爱刷屏了，她一个不落地点了赞。从唐敏回来以后，姜秒的生活也有了改变，以前只能隔着视频和好友聊天，现在楼上楼下两分钟的事，随时见面畅聊。 　　培训班的情况一切顺利，姜秒定期会请家长帮忙反馈意见，家长和学生都表示满意。尽管目前的学生名额已满，但每天仍然有咨询电话打进来。 　　姜秒将乐动的内部教材作了升级，以防有疏漏的地方，她还专门找了业内更权威的专家帮忙校对。新一批老师接受完培训，筛选出去一些人，留下来的老师随时可以带班上课。姜秒觉得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考虑租下十九层的另一半当教室。 　　她也想起凌简越的建议：成人英语。 　　如果市场有需要，姜秒认为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上次见凌简越，是一周前的事，姜秒偶尔会想，不知道他的状态好点没。 　　她在电梯里碰到小何和小孟，从她们口中辗转听到一些有关凌简越的事。 　　小何：“凌总的烟瘾也太大了，我见马平没两天就往他办公室放一条烟。” 　　小孟：“凌总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啊。” 　　小何：“是啊，文姐从他办公室门口路过好几次，她往里探头，也没敢进去打扰。” 　　小孟：“我真好奇，凌总对女朋友会是什么样。” 　　小何：“反正不像有耐心的人，我觉得他女朋友都不敢跟他撒娇。” 　　…… 　　姜秒也想不出，凌简越和他后来交的女朋友会怎么相处。 　　六年，他身边总会有其他女孩的。 　　不知道有没有遇到真正爱的人。 　　- 　　晚上，柠柠在姜秒家吃饭。 　　她给姜秒讲幼儿园小朋友的事，边不动声色地把青椒往外拨，柠柠不爱吃蔬菜。 　　青椒掉在桌子上，柠柠佯作可惜：“妈妈说，掉在桌子上的菜就不能吃了。” 　　姜秒点点头，又给她夹了一块更大的青椒：“我们吃盘子里的。” 　　柠柠小嘴一撇，快要哭出来了。 　　姜秒：“柠柠，不可以挑食。” 　　柠柠叹气，但还是乖乖皱着眉咬了口青椒。 　　过了会儿，柠柠感慨：“秒秒，我觉得我的存在是多余的，爸爸妈妈只想过二人世界。” 　　姜秒真不知道她小脑袋瓜里胡思乱想什么，倒觉得有趣：“柠柠的爸爸妈妈很相爱，但他们也一样爱你。” 　　柠柠由此及彼，突然想到：“秒秒，你有被爱过吗？爱情的爱。” 　　姜秒被米粒呛住，转过身咳嗽了几下，然后顺了口水，柠柠的问题把她惊到了。 　　柠柠瞪着探究的眼睛，在等她回答。 　　姜秒不想撒谎，她摇摇头：“没有。” 　　她没有遇到像姜淮在对沈清芸那般长情的男人，也没有遇到像卫哲对唐敏一样坚定不移的男人，她没成为过谁的不可或缺，没有感受过热烈不留余地的爱。 　　也没人对她说过爱。 　　柠柠放下勺子，认真的难过起来，嘴里念叨：“为什么呢？我们家秒秒这么好，怎么会没人爱呢？” 　　姜秒笑着安慰柠柠：“没关系呀，秒秒现在过得也很开心，不是一定要被人爱才会幸福。” 　　柠柠埋头抠着小手，自言自语：“可我希望秒秒被人爱。” 　　听到这句话，姜秒心头涌上酸楚。 　　吃完饭后，柠柠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姜秒在厨房里刷碗。她手里拿着海绵，一圈圈在碗里打转，满手都是泡沫。 　　姜秒心不在焉，手上的碗一直没换，后来她把碗放下，双手撑住料理台，低头对着水池里没刷完的碗发呆。 　　手机响起，将她胡乱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这种情况多半是家长打来的，姜秒拿毛巾把手上的洗洁精泡沫擦干，接起电话：“你好。” 　　“姜秒。”冷清低哑的男声。 　　姜秒呼吸一滞，蓦然往高抬起头，讶异的目光定在了半空。 　　是凌简越。 　　他怎么打来电话？ 　　没等姜秒开口，凌简越的声音再次凛然响起：“你选男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像是嘲讽，又像是告诫，似乎还带着强烈的不满？ 　　姜秒一头雾水，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对面已经挂断。 　　她的心脏猛然狂跳。 　　凌简越将手机揣进兜里，目光直直掠向正在用餐的某对男女，他微微眯眼，将衬衫的袖口往上卷，并将手表摘下。 　　今晚，他和几个上市公司的高管来这家饭店用餐，饭毕从包厢下楼。经过大厅时，凌简越无意间看到那个男人在和另一个女孩用餐，他脚下步伐一顿。 　　那男人给对面的女孩夹菜，女孩脸上露出撒娇似的笑，那男人又给她递了张纸巾，神色举止间皆是宠溺。 　　很显然，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凌简越胸腔里登时燃起怒意，碍于身边跟着几个高管，他忍着恼火走出饭店。等高管们各自驱车离开，他给姜秒打电话，说出那句话。 　　是不甘，更是愤怒。 　　既然选择别的男人，总该选个像样的，对她好的吧？ 　　那男人又凭什么不珍惜姜秒？ 　　凌简越再次返回饭店，阴沉着脸色，大步流星，径直向那桌男女走去。有人注意到他，下意识觉得这男人满身危险气息。 　　唐敏先看到气势汹汹走来的凌简越，诧异惊呼：“凌简越？！” 　　卫哲回过头，与凌简越对上视线，登时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卫哲轻轻蹙眉。 　　凌简越一滞，看向唐敏，疑惑道：“你认识我？” 　　六年前他们仅有过一次短暂的视频聊天，凌简越早已对唐敏没印象，孰不知，他在姜秒和她周围人那里极有存在感。 　　唐敏初次见凌简越本人，迅速打量之后，她心里冒出想法：真人比照片还帅，就是太凶了。 　　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敏不喜欢在气势上输人一等，她拿纸巾擦嘴，随后大方起身作自我介绍：“你好，凌简越，六年前我们没在芝加哥见成面，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凌简越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名字：“唐敏？” 　　唐敏诧然，没想到凌简越还记得她，她点头：“对。” 　　凌简越睨了眼卫哲，意识到可能有误会，只是眼神里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 　　“这位是我先生，卫哲。” 　　凌简越有点乱，他误会了？明明柠柠亲口承认姜秒是她妈妈，而柠柠对卫哲明显也很亲近。 　　“柠柠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俩的。”唐敏和卫哲异口同声。 　　凌简越仍然觉得奇怪，但眼下他更想知道另一件事，他问唐敏：“当初和姜秒一起出国那男的呢？” 　　唐敏脸色一变，下意识与卫哲视线相接，卫哲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随即夫妻俩有了默契。 　　凌简越看出两人反应古怪，他耐着性子等答案。 　　“抱歉，这是我朋友的隐私，我不方便透露。”唐敏客气地拒绝回答。 　　凌简越沉着面色点点头，表示理解。 　　“打扰。”他说完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秒秒：没有被爱过。 　　其实有很好的人一直都爱你。 第82章 　　唐敏重新坐下, 正要和卫哲讨论这事，见卫哲锁眉盯着一处，唐敏顺势望去，发现凌简越竟然又返回来了。 　　她不由警惕地看他, 毕竟唐敏并不了解凌简越。 　　凌简越平复了一下情绪, 语调有所缓和：“我就问一个问题。” 　　“姜秒现在是单身不？” 　　唐敏怔住，紧紧望着凌简越, 想探究他问这话的用意, 并迟疑自己该怎么回答。 　　“是。”卫哲抬眼，回答了他的问题。 　　在等待答案的几秒钟，凌简越心里吊着份忐忑,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他似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谢了。” 　　这就够了。 　　唐敏这次直至确认凌简越真的离开，她才激动地扭回头问卫哲：“凌简越刚才问那话是什么意思？” 　　“天, 他不会还……”唐敏都觉得难以置信。 　　卫哲了然于心：“已经很明显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在地下车库碰到凌简越，对方会对他投来极不友好的目光，感情把他当情敌了。 　　唐敏惊愕不已，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可能吗？” 　　凌简越显然是相信了姜秒当初真的为了另一个男人抛弃他，彼此又分别六年, 这种情况下, 怎么可能有人还会惦记前任？何况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他们当初才认识半年，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基础。”所以唐敏一直觉得，姜秒和凌简越短浅的缘分早就结束了。 　　姜秒也这么认为。 　　“敏敏，感情深不深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卫哲比唐敏淡定。 　　唐敏还处于震惊当中，认知彻底被颠覆, 她甚至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问卫哲：“你觉得, 凌简越有可能一直在等秒秒吗？” 　　“在明知道姜秒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情况下。” 　　卫哲不了解凌简越，思考判断更为严谨：“敏敏，他是不是还喜欢姜秒，很快就会有答案。” 　　看凌简越刚才的架势，他明显是要有行动了。 　　“我们应不应该告诉他真相？”唐敏问卫哲的意见。 　　卫哲摇头：“这件事说与不说，都应该在于姜秒，我们尊重她的决定就好。” 　　唐敏认为在理。 　　她本来想马上打电话告诉姜秒这事，可又特别期待看到姜秒知道后的表情，所以唐敏打算等会儿直接去姜秒家。 　　“还吃什么饭啊，快回啦！”唐敏拉起卫哲，“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秒秒！” 　　半小时后，唐敏按响姜秒家的门铃。 　　姜秒正在陪柠柠看动画片，心里面琢磨着凌简越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听到门铃响，她起身去开门。 　　“你们今天这么早就约完会啦？”姜秒打趣道。 　　“是啊，今天大有收获，所以提前回家。”唐敏朝她扬扬眉。 　　姜秒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唐敏过去抱起柠柠：“柠柠，你先和爸爸回家，妈妈跟秒秒聊会儿天。” 　　“好。”柠柠听话，和姜秒道别，“秒秒，我们明天再见。” 　　“嗯，柠柠晚安。” 　　大门一关，唐敏迅速转身，一脸兴奋：“秒秒，你绝对猜不到刚才发生了多么戏剧的事情！” 　　唐敏原封不动地把现场经过描述了一遍，着重强调语气：“秒秒，凌简越误会你和卫哲的关系，你没看见他刚才多凶，要不是我叫人及时，他和卫哲可能就要打起来了！” 　　“他问我们，当初和你一起出国的男人怎么样了，我没有告诉他。后来凌简越就只问了一个问题，问你是不是单身。” 　　“秒秒，他这摆明了是余情未了啊！” 　　姜秒这才知道，凌简越那通电话的含义。 　　她抱膝坐在沙发上，听唐敏的讲述就像在听天方夜谭，觉得充满荒谬。在这六年间，姜秒没动过一丝一毫凌简越忘不掉她的念头，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所有牵扯，都在六年前划上句号。 　　六年里，姜秒是有想起过凌简越，想他一定有了新的生活，她怀揣祝福的心思。 　　哪怕是重逢以后，凌简越对她表示出一些近乎友好的关心，姜秒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她清楚凌简越是个原则极强的人，他以前就明明白白说过，他的世界没有破镜重圆。而姜秒也满足于当下的生活，这种生活里很少出现不可控因素，她活得安心自在。 　　“不太可能。”姜秒仍然不信。 　　唐敏也没把话说绝对，只是试探地问：“秒秒，如果，我是说如果，凌简越真的一直没忘记你，他要追你，你会怎么办？” 　　姜秒维持抱膝的姿势，微微倾斜脑袋，似在认真思考。半晌后，她的眼睫动了动，冷静地回答：“可是我的病也许不会好，哪天再复发了怎么办？” 　　这就是当初她要与凌简越分开的原因，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彻底解决。 　　“敏敏，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那段失恋的日子对姜秒而言很难捱，她没有勇气再来一遍。 　　凌简越对姜秒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因素，这六年间他们已隔开万水千山，她不了解现在的凌简越是怎样的人，也没有精力去了解。 　　唐敏陪着姜秒一起陷入沉默。 　　直到夜深，唐敏才幽幽然道出一句：“秒秒，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这一晚，姜秒睡得不踏实，幸而也没做噩梦。 　　次日，她照常开车去恒石国际，心里想的都是与培训班有关的事：把租场地的日期定下来，调研成人英语的市场，现在老师变多，人事结构也应该有所调整…… 　　姜秒的车驶入地下车库后，原本停在门口位置的一辆黑色越野车跟上。姜秒停好车下来，往前没走两步，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这么巧？”凌简越脸上有缱绻的笑意，是姜秒曾经很熟悉的笑容，重逢后她一直没见他这样笑过。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那天好很多。 　　“早。”姜秒当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正常问候。 　　她淡定从容且客气疏离，纵使凌简越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秒，她亦是平静如常。 　　也是，她早就对他没感情了。 　　凌简越内心苦涩一瞬，继而姜秒往电梯间走，他收敛步伐迎合她的脚步。 　　“姜秒。” 　　“嗯。” 　　他叫她，她便应声，除此之外不多问，不多想。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电梯间，凌简越率先帮姜秒按了电梯，忽而提起一件事：“上次柠柠请我去家里吃饭，我最近都有空，你定个时间吧。” 　　姜秒：？？？ 　　她忍不住侧头望凌简越，好奇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的目光无辜且真诚，俨然一本正经，姜秒记得凌简越以前就是这样，经常道貌岸然地讲些让她脸红的话。 　　大哥，我并没答应你啊！ 　　凌简越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继续煞有介事道：“毕竟是柠柠的一番心意，不好让孩子失望。” 　　他说话的模样好端正，正到让姜秒错觉他当真是在讲极其严肃的事。 　　姜秒的眼睛里堆满震惊加无语，凌简越只觉得她这副模样可爱至极，他强憋住笑意，上半身呈双手抱臂的姿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衬衫衣袖。 　　她才要开口婉拒说不方便，凌简越又用一句话把她的拒绝堵死：“上次的金条我没收，请我吃顿饭应该不为过吧？” 　　怎么说姜秒也的确欠凌简越一个人情，他的这要求不算过分，姜秒拒绝的话，倒显得她小家子气。 　　“那就周一吧。”她拿了主意。 　　“好。”凌简越心满意足地勾了下嘴角。 　　姜秒从明亮如镜的电梯门上注意到他的微表情，神色略一恍惚。如今的凌简越，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存在，可刚才那一下，姜秒错觉回到了大一的时候。 　　那时，任她蛮横无理，他总是笑得风轻云淡。 　　“凌总。” 　　董思文刚进电梯间，见到凌简越在，她心下一喜，主动打招呼，脚下踩出清脆的高跟鞋声音。 　　姜秒看到她的时候，不由自主往旁边迈了一步，站离凌简越远点。 　　凌简越保持抱臂的姿势，对董思文略一点头，他再回过头时，发现姜秒远离自己，他有些无奈。 　　董思文并没有发现姜秒的存在，也完全不认为凌简越和那个女孩之间有什么联系，她边等电梯边搭讪：“凌总，你吃过早饭没？” 　　“还没。” 　　“那上去以后我叫份外卖吧。” 　　“都行。” 　　这边的专用电梯先下来，董思文抬手拦住电梯口：“凌总，你先。” 　　凌简越没跟她客气，进电梯前回头看了眼姜秒，她无波无澜的模样。 　　董思文进电梯后，看到凌简越脸上有随和的笑意，她愣了下，感觉今天的凌简越与往常不同。 　　少了阴郁气。 　　“凌总，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董思文关注凌简越，对他的变化一目了然。 　　“嗯。”凌简越承认，抿了下唇。 　　“是有好事发生吗？”董思文好奇，她印象中凌简越的笑容总是不甚真心，近乎生硬或者习惯性勾唇。 　　此刻他的笑意却是发自肺腑那种。 　　“嗯。”凌简越的唇角再一翘，意味深长道，“明确了人生最大的意义。” 　　这次，不会再放手了。 　　- 　　姜秒到办公室刚坐下，便收到凌简越发来的微信。 　　凌简越：【刚才那个，就是普通同事。】 　　他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便是如此，凌简越会解释清楚所有可能造成误会的情况。 　　但那时他们是情侣，现在什么也不是。 　　姜秒也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往暧昧方向发展，她想了几种回复，都觉得太过刻意，最后干脆就当没看见。 　　她单方面把这条消息删除。 　　上午姜秒给老师们开会，汇总了近期的教学问题，以及进行集中研讨。新教材快要校对完，等教材回来后，大家需要重新准备教案。下午姜秒去恒石国际业务部把十九层另一半场地的合同签下，紧接着联系设计公司。 　　等这边教材的事忙完，她准备开始调研成人英语市场，等做完调研后，再考虑是否开办成人英语。 　　姜秒给自己定的小目标是，两年内实现盈利，连带买房的钱一起还给父母。 　　她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想让姜淮在和沈清芸以她为傲。 　　周一休息。 　　姜秒上午逛了趟超市，既然答应请人吃饭，就该做点对方喜欢吃的，过去这么长时间，她还记得凌简越的口味。 　　傍晚的时候，姜秒家门铃响起，她过去开门。 　　“秒秒。”柠柠一见她就要抱抱。 　　“柠柠，等会儿你就能吃到你爱吃的鳕鱼排了。”姜秒专门给柠柠准备的。 　　“谢谢秒秒。”柠柠奶声奶气道。 　　唐敏和卫哲换鞋进家，唐敏边问姜秒：“你请凌简越吃饭，我们一家来真的合适吗？” 　　这问题她昨晚就问过了。 　　“我答应请他吃饭，可没答应只请他一个人吃饭。”姜秒早就想好了，她给唐敏交底，“有你们在，我还能自在点。” 　　要不然只有她和凌简越两个人在家，姜秒想想都别扭死了。 　　唐敏端了盘水果，回应她：“行，反正能蹭饭我就高兴。” 　　卫哲发出不满：“是嫌我做饭不好吃？” 　　“那不能！”唐敏一秒变脸，笑意绵绵，“你就是当代厨神。” 　　姜秒无语，继续去厨房忙活，食材配料都准备好，燃气上炖着鱼，等会儿直接炒菜也快。 第83章 　　手机铃声响起, 凌简越打来电话。 　　“我到你们小区正门口了。” 　　万水澜庭禁止外来车辆进入，凌简越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然后给姜秒打电话。 　　姜秒：“你稍等，我下去接你。” 　　凌简越：“嗯, 不着急。” 　　十分钟后, 姜秒在小区门外见到凌简越。他难得没有穿衬衫西裤，上身花灰色针织衫, 下身卡其裤搭英伦短靴, 休闲风装束衬得他整个人比往常有活力，是耳目一新的英俊。 　　姜秒认识凌简越的时候在晚春，分开的时候是夏天, 所以从来也没见过秋天的他是什么样。 　　她的视线忍不住在凌简越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随即不动声色地转开。 　　“车停哪里了？”姜秒随便寒暄一句。 　　凌简越指给她看：“那边。” 　　她点了下头，刷门禁卡, 和凌简越一起进了小区。姜秒住的楼靠后面，路上两人没刻意找话题，凌简越打量周围的绿化，所有的设施近乎崭新。 　　“这小区建好没多久吧？” 　　“嗯，去年开盘的。” 　　凌简越若有所思, 冷不丁问：“你去年就回来了？” 　　姜秒发现他很会抓重点：“不是, 今年初。” 　　“这小区的安保还行。”凌简越从进来就关注这点，女生一个人住也能让人放心。 　　“嗯，很安全。”姜秒当初也看重这点。 　　他们搭电梯上楼，姜秒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提前告知凌简越：“柠柠他们一家人也在。” 　　“好。”凌简越并不意外。 　　“我带了点心, 你可以和柠柠一起吃。”凌简越把手里的手提袋递给她, 嗓音低沉地强调一句, “是你喜欢吃的。” 　　他记得姜秒所有的喜好。 　　姜秒的目光落在他极好看的手掌上，脑中不自意冒出他们第一次见面，凌简越用打火机帮她燎断毛线，她就注意到他的手掌。他一说点心，姜秒猜是杏仁饼。 　　“谢谢。”她接过手提袋。 　　姜秒打开家门，指了指地上她出门前准备好的男士拖鞋：“你穿这个就行。” 　　“嗯。” 　　柠柠看到凌简越，从沙发上跳下来，热情地跑过去：“叔叔好，我们又见面了！” 　　凌简越弯腰抱起小家伙，心里对这孩子有种自然的亲切：“嗯，谢谢柠柠上次的邀请。” 　　柠柠一脸纯真：“不客气哟，欢迎叔叔常来玩。” 　　凌简越郑重地点点头：“好，叔叔答应你。” 　　卫哲、唐敏、姜秒：？？？ 　　三张脸大写的懵。 　　唐敏怕姜秒尴尬，连忙解围：“凌简越，我们家就在楼上，欢迎来做客。” 　　凌简越记得，姜秒以前兴奋地和他提起，说以后买房子要和最好的朋友住一起，原来她真的实现了。 　　“你们先聊，我去炒菜，很快就好。”姜秒脱下外套，利索地进厨房戴上围裙，接着传来油烟机的声音。 　　卫哲起身打招呼：“你好。” 　　知道他和姜秒没关系以后，凌简越自然没了敌意，态度客气：“你好。” 　　沙发是凹形摆位，凌简越选择可以看到厨房的位置坐下，细致地打量起姜秒家的装修摆设，想到这是她生活的地方，每一处凌简越都想多看几眼。 　　期间，他的目光几次移向厨房，看到姜秒动作娴熟地炒菜撒调料，很日常化的一幕，却令凌简越心里生出别样的滋味。 　　电视上在播放动画片，柠柠看得聚精会神，卫哲手肘支着沙发扶手，面上不显情绪，唯有唐敏坐不住，总想找点话题聊。 　　她不了解凌简越，想探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是凌简越先开口的，他问唐敏：“唐小姐是做哪行的？” 　　“建筑设计。”唐敏回答，“你叫我唐敏就行。” 　　“方便问下，你就职于哪家公司吗？” 　　“我刚回国，工作还没落实。” 　　凌简越点了下头，又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唐敏抬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说，她客客气气回应：“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自己的工作规划，也完全有能力做到。” 　　“欠人情总归是不好的。”唐敏微微一笑。 　　凌简越两句话探出姜秒这朋友不好收买，也就收起自己那点多余的心思，没再多言。 　　姜秒把菜都盛好后，喊唐敏：“敏敏，来帮我端一下菜。” 　　唐敏才要起身，凌简越已经站起来：“我去。” 　　他走了过来，姜秒不好拒绝，侧身给他让开路。厨房的料理台上摆了七八道热菜，还有两盘凉菜，凌简越看到那些菜的品相，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他期待，也心酸。 　　如今的姜秒，从工作到生活面面俱到，遇事处变不惊，似乎完全不再需要别人操心。 　　凌简越很难想象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一手端起一个盘子，姜秒提醒他：“烫。” 　　“没事。” 　　姜秒家是六人餐桌，宽边各坐两人，长边各坐一人，柠柠坐主座，唐敏挨着卫哲坐，剩下自然就是凌简越和姜秒并排坐一起。 　　“开吃吧。”姜秒率先动筷。 　　“好。”唐敏一家不客气，他们和姜秒熟络，几年里一起吃了有上百顿饭。 　　凌简越最后动筷，把菜送到嘴里，他慢慢咀嚼，味道确实不错，可越吃心里越觉得难受。 　　这是他第一次吃姜秒做的饭。 　　很早以前，她就在他预定的未来里，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凌简越想象过姜秒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模样，但现实是，他并没能参与到那段时光。 　　柠柠自豪地问凌简越：“叔叔，我们家秒秒做饭是不是特别好吃？” 　　“是。”凌简越勉强笑了下，借势问旁边的人，“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姜秒把菜挑到碗里，淡然自若，回答时没有看凌简越：“大概两三年前吧。” 　　柠柠乐开怀：“从我生下来，妈妈就经常抱着我去秒秒家蹭饭，姜爷爷和沈奶奶做饭也好吃哦。” 　　“柠柠，你的话有点多哦。”唐敏怕柠柠一不心多说出什么，适时制止。 　　“所以你们这几年都在一起？”凌简越问。 　　他缺失姜秒这六年的空白，他想慢慢填补，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对。”姜秒承认。 　　三人都能感觉到凌简越话里的探问，不过凌简越意识到自己的城府在此刻发挥不出作用，他们的口风一个比一个紧，似乎对他有所警惕。 　　大家聊些不咸不淡的话题，随后唐敏把话题推到新的层次，变被动为主动。 　　“凌先生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想必人生一定多姿多彩。”唐敏故作感叹，“身为同龄人，我们真是羡慕不来。” 　　凌简越就着她话里的试探，顺水推舟，稀松平常的语气：“谈不上多姿多彩，感情一直是空白状态。” 　　姜秒拿筷子的动作轻轻一滞，眼皮跟着跳了跳。 　　唐敏半信半疑，打趣道：“凌先生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要说你这种条件的男人，身边不会缺女孩才对。” 　　唐敏说着故意对卫哲道：“不过你们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就是了。” 　　卫哲虽然知道她这话是针对凌简越，但还是略不满地睨了眼唐敏，并给她夹了块肉。 　　凌简越干脆把头转向姜秒，直截了当地表态：“我这些年一直是单身，你信吗？”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对面的两人惊住，饶是卫哲也没料到，凌简越能这么直白。唐敏的血液沸腾起来，这是什么，是爱情啊！她特别希望姜秒和凌简越立地修成正果！ 　　当然，姜秒的想法最重要。 　　凌简越的这一问，无声引燃导.火线，只差姜秒的表态，气氛就可轰然炸裂。他直勾勾盯着姜秒，等她的回应。 　　场面静止，连柠柠都感觉到气氛不对。 　　姜秒正低头吃饭，听闻身边人说的话，她的眸光在碗里的米粒上转了一圈。仅怔了几秒，她咽下嘴里的饭，然后抬头迎向凌简越的目光。 　　两人坐得挺近，姜秒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也包括他眼底毫不遮掩的真诚，坦荡，以及希冀。 　　一如从前。 　　他好像没怎么变。 　　可是姜秒变了，她露出浅笑，不卑不亢道：“我们谈不上多熟，我不好妄作判断，免得失礼。” 　　她紧接着道：“不过我非常感谢你之前的帮助，我培训班现在发展得很顺利。” 　　姜秒把话题转回来，算是婉转提醒凌简越，今天请他吃饭仅是表达谢意，没有其他心思。 　　凌简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随后挪开目光，淡声：“那就好。” 　　这顿饭后面吃得可谓静悄悄，偶尔传来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柠柠目光疑惑地从四个大人身上扫过，他们都是一脸平静，气氛却无比凝重。 　　柠柠乖乖吃饭，食不言。 　　吃完饭后，凌简越没有多留，起身告辞：“不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姜秒：“嗯，我这边还要收拾碗筷，就不下楼送你了。” 　　“不用送。” 　　“你路上慢点。” 　　“嗯。” 　　凌简越面上表现得自然，不过姜秒清楚，刚才她在饭桌上的话，足够引起他的不快。他有他的骄傲，就像从前，凌简越再喜欢她，也不会把自己放到卑微的位置。 　　爱情与他自己相比，不值一提。 　　姜秒也是拿准了这点，不用把话说绝，就能让凌简越知难而退。 　　卫哲抱着柠柠先回家，唐敏在厨房和姜秒一起洗碗，姜秒低着头仔细擦洗手里的碗，不知道的人见到，会以为她手里的碗刚出土的名贵古董。 　　她太过平静，唐敏反而担心：“秒秒，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姜秒：“能有什么想法，和以前一样。” 　　凌简越很好，他的人生也很好，她耽误不起。 　　有些念头一旦松动，便会如江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姜秒必须从开始就牢牢捍卫住自己的城墙。 　　唐敏无声地叹了口气。 　　刷完碗后，唐敏准备回家，姜秒看到茶几上的手提袋，让她等等：“这是凌简越拿的点心，你带回去一些。” 　　姜秒找来干净的食品袋，手提袋里一盒是杏仁饼，另一盒是冰皮糯米滋，上面贴着张便签“吃不完记得放冰箱”。 　　是凌简越的字迹。 　　字如其人，隽秀工整，遒劲有力。 　　姜秒克制得好好的情绪，在看到这张便签时，突然绷不住了，泪水顷刻夺眶而出。她双手捧着脸弯下腰，肩膀轻轻地一抽一抽。 　　半晌后，唐敏听到她呜咽的声音—— 　　“我要是没有生病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秒秒：我也很想拥有他。 第84章 　　接下来几天, 姜秒果然没再见过凌简越，也没再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如她所料。 　　姜秒把重心放在培训班上，确定了十九层另一半的装修方案后，她即刻找人动工。新教材已经送去印刷, 她开始调研成人英语市场, 就恒石国际附近来讲，只有一家成人英语培训机构, 而青少年培训机构却大大小小有十几家。 　　成人英语的前期投入成本比青少年英语高, 所涉及到的专业性更强。这方面姜秒有资源，她在国外念大学时，认识的几个同学, 有在一线城市做成人教育的, 姜秒可以和他们请教经验。 　　日子过得忙碌，留给胡思乱想的时间自然就少。 　　所以姜秒完全没有想到, 凌简越还会来找她。 　　姜秒下班后回家，刚走出电梯就被吓了一跳。她家门口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凌简越。 　　他一身休闲装束，后背倚着墙, 长腿略略弯曲, 一副懒散的姿态。看到姜秒时，凌简越站直身体，抬了抬下巴，唇角一扬：“回来了？” 　　有些吊儿郎当的语气。 　　姜秒没忍住把错愕写在脸上，同时这一刹那,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 　　凌简越不该再出现了, 不是吗？ 　　等等……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万水澜庭的安保严密, 从正门到家里需要两道门禁，他怎么进来的？！ 　　姜秒惑上加惑。 　　凌简越看出她的心思，竖起食指转了转，上面挂着两把钥匙，他漫不经心道：“这小区挺好，我喜欢，现在我也是业主了。” 　　“不巧，咱们还是同一单元。”他轻佻地扬了下眉，眼神却分明无辜。 　　“你在开玩笑吗？”实在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姜秒现在有多震惊。 　　同一个单元？！ 　　她当然不知道，凌简越为了和她买到同一单元，联系了好几户业主，加了高价才买到。 　　她的反应在凌简越预料中，他抿了下唇，眼里溺着笑：“你不是说我们不熟吗？以后当了邻居，慢慢就熟了。” 　　在姜秒愕然的目光中，凌简越向她靠近，俨然郑重地抬起手：“你好，新邻居。” 　　姜秒看他的手掌，再看他一脸的真诚，心里面感到崩溃，竟说不上是惊吓还是……惊喜。 　　他怎么还会来找她呢？ 　　她当然没有和他握手，只是在稍稍走神后，点了下头，然后绕开凌简越，去开自己家门。 　　“我渴了，可以去邻居家喝杯水吗？” 　　身后传来他清淡的询问，姜秒盯着门锁的目光更一低，手握紧把手，挣扎了片刻后，她才艰难地说出一个“好”字。 　　她给凌简越倒了温度正好的水，他象征性喝了几口，喝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秒没有愚钝到以为凌简越真的是来喝水的，她也没有特意招呼他，而是像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回屋换好居家服，姜秒洗手进厨房准备晚饭，任由凌简越自己坐在沙发上。 　　又怎么能真当他不存在？ 　　姜秒只是在这些年学会了不露痕迹地掩饰情绪，其实从刚才见到凌简越的时候，她心就乱了。 　　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更加乱。 　　凌简越走来厨房，靠在一旁的料理台上，并不打扰姜秒，只是安静地望着她。现在的姜秒虽然令他觉得陌生，但仍然对他有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姜秒继续忙自己的，没有刻意理会凌简越。 　　在这一方天地，是不会被外界打扰的二人世界。 　　表明风平浪静，实则各有各的暗自汹涌。 　　凌简越全神贯注地盯着姜秒，看她熟练地洗菜切菜，井井有条地将配料备好，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面前的食材上。 　　很久没细致地近距离端详过她了。 　　以前她散下的长发快能到腰部，现在发刚及肩，多数时候，姜秒用发圈把发尾拢在脑后，清爽利落。凌简越也见过她和学生、同事谈笑的模样，但她笑起来时，少了曾经那份神气和张扬。 　　那张面孔变化不大，肤色白净，眉毛细弯，耳垂和鼻尖小巧玲珑，唇形轮廓好看。以前姜秒的眼睛很有神，无论生气还是高兴，总能让别人迅速感知她的情绪。 　　凌简越想起姜秒以前对着他满眼都是喜欢的样子，蓦然喉咙发紧。 　　“秒秒，对不起。” 　　姜秒眸光震颤，紧接着被凌简越从后面抱住，他双臂环紧她肩膀，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姜秒感受到颈部一阵温热的气息，不由后背绷直。 　　她没明白，凌简越为什么突然道歉。 　　他哪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秒秒，是我不好，以前让你受委屈了。”他嗓音带着困倦和歉疚。 　　姜秒头皮发麻。 　　凌简越哪里有错？他以前事事都照顾她的情绪。 　　明明是她不对。 　　凌简越细数自己的不是：“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不够细心去照顾你的感受，都是我不好。” 　　所以她才会喜欢别人。 　　所以她后来才会在别人那里受了更大的委屈。 　　凌简越一想到这些，胸口处就像灌了铅，又闷又痛，也更加自责，他心疼地将姜秒抱更紧一些。 　　姜秒的眼尾泛起红，她忍着鼻酸皱紧眉。 　　“秒秒，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凌简越的说话声有卡顿，像是强忍着巨大的痛苦，“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姜秒咬紧发抖的唇，心脏隐隐抽疼。 　　凌简越，你以前也对我很好的。 　　你没做错任何事。 　　凌简越怕她会说出拒绝的话：“秒秒，不用急着给我回答，我追你，你也不必有负担。” 　　“我们慢慢来。”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好温和，姜秒瞬间想到从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喉咙里充斥着酸胀感，难过得说不出话。 　　“如果你最后还是喜欢别人，我不会缠着你不放。”凌简越帮她想好所有的可能。 　　“秒秒，你以后要挑个对你好的男人。” 　　别再受委屈了。 　　凌简越身上所有的骄傲都溃不成军，将自己置于低位。 　　姜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凌简越，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她低声哽咽地问，总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 　　她永远记得凌简越是怎样骄傲的男人，也多次见证过他对原则的坚守，姜秒从不觉得自己会是特例。站在他的角度，明知道她是背叛感情的人，却说想重新开始。 　　是报复吧？ 　　这个问题像利刃刺入凌简越的心脏，他忍着心疼，气息落在她耳侧：“秒秒，我舍不得。” 　　就算恨到牙痒痒，也没想过伤害她。 　　永远不会。 　　他感觉到手臂上滴落一小片冰凉，也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微微发抖。 　　姜秒慌乱从洗菜盆里拿了颗洋葱出来，从中劈开一刀，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洋葱辣眼睛。” 　　下一秒，凌简越放开她，伸手接过姜秒手里的刀，嗓音低哑：“我来。” 　　姜秒借机落荒而逃，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手撑住水台，手指不知不觉用力抠住边缘。她还在发抖，在想凌简越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好像很坚定地要再次走进她的世界。 　　他好像……是非常喜欢她的。 　　姜秒措手不及。 　　久久放空，等她再出去，凌简越已经把炒好的菜端上桌，碗里盛好米饭。他坐在餐桌前，餐厅暖黄色吊灯照下，柔和了他冷峻的五官，他带着笑意等她吃饭。 　　这一幕让姜秒格外想哭。 　　很久以前她幻想过的情景。 　　姜秒过去坐下，刚拿起筷子的手顿住，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两盘菜上，宫保鸡丁，爆炒牛肚。 　　菜色寡淡，牛肚似乎不熟，显然凌简越没有焯水。 　　“要不我叫个外卖？”凌简越自己也觉得这菜不太能吃下去。 　　“不用了。”姜秒猜测这是他第一次做饭。 　　她以为再难吃也是吃得下的，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味觉承受能力，牛肚怎么也嚼不烂，胡萝卜脆生生的。 　　“凌简越，你做饭好难吃。”姜秒忍不住小声吐槽。 　　凌简越刚才就在观察她的表情，等她终于觉得难以下咽，他赧然一笑：“那我从明天开始学做饭。” 　　“每学会做一道菜，我就来给你做，你帮我提意见，怎么样？”凌简越制造机会。 　　姜秒明知是个圈套，却没有说拒绝的话。 　　算是默认了。 　　后来，他们还是叫了外卖，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没有交流。 　　这是六年来凌简越吃得最欢喜的一顿饭。 　　他不知道，姜秒也是。 　　两人正吃着饭，门铃响起，姜秒猜到是谁，起身去开门。 　　“秒秒，我刚买的零食，给你拿来一些。”唐敏抱着一大袋零食就往进走。 　　看到凌简越在姜秒家的时候，唐敏僵住脚步。 　　“你好。”凌简越主动打招呼。 　　唐敏怀里抱的零食掉在地上，她茫然地看向姜秒，用眼神传递“这是什么情况”。 　　姜秒挠了挠眉心，一时不好解释。 　　唐敏反应快，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电灯泡，她按捺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淡定对姜秒道：“零食给你拿来了，我就先回了。” 　　临走之前，她给姜秒目光示意“我晚点再来找你”。 　　吃完饭凌简越帮忙收拾了碗筷，他挽起衣袖打算刷碗，被姜秒阻止，她觉得凌简越刷不干净。 　　见时间不早，凌简越没多打扰姜秒：“那我先回了，你早点休息。” 　　“嗯。” 　　她送他到电梯处，看着他坐上电梯，在关门之前，凌简越对她抬了抬手，表情随和：“秒秒，再见。” 　　到电梯门关上，“再见”两个字都还卡在姜秒嗓子里。 　　她还没习惯凌简越再次入侵到她的生活里。 　　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唐敏给姜秒发微信，确定凌简越离开，她马上飞奔下楼，一见到姜秒就激动地问：“秒秒，什么情况？！” 　　姜秒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唐敏听，她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凌简越和咱们成邻居了？”唐敏惊叹，“他为了追你真是煞费苦心啊！” 　　姜秒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回想起凌简越说的那番话，她胸口压抑得难受。 　　“他竟然和我说对不起。”她觉得这是荒唐的。 　　他从来没有对她不好过，他们在一起时，他一心一意地对她好。 　　“我当初把事情做绝，就是希望谁都别留念想，可他竟然还想和我在一起。”姜秒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我是应该拒绝他的。”她像是自言自语，“可我高估了我对凌简越的抵抗力。” 　　当他抱着姜秒说想重新开始时，她紧紧咬住唇才克制住没说出“好”。 　　从头到尾，她心里也只喜欢过凌简越一个人，何尝不想拥有与他共度的余生呢？ 　　唐敏：“那就和他在一起啊！” 　　在她看来，事情就这么简单。 　　姜秒的顾忌并未消除，害怕有一天病情再复发，害怕终究还是失去。而且这些年她将爱情排除在人生的选项外，现在突然要让她再面对爱情，她心里充满恐惧。 　　她比过去的自己成熟，但没有过去的自己勇敢。 　　唐敏知她心忧，思考后告诉姜秒：“秒秒，也许你的病的确还会复发，但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万一凌简越是爱你的呢？” 　　爱可敌万难。 　　姜秒倏然望向唐敏，眼里闪过惊诧，紧接着视线变得模糊。 　　她没想过。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裴凯家门铃响起, 他开门看见是凌简越，有些意想不到。 　　自唐星俊回广东到现在，裴凯有半个月没见凌简越了，上一次见面, 他的状态还很消沉。 　　此刻他的精神面貌恢复许多。 　　“简越。”朋友来访, 裴凯高兴，“怎么这么晚过来？” 　　凌简越只“嗯”了一声, 没有多说, 轻车熟路地走到裴凯家冰箱旁，打开冰箱拿了罐冰啤出来，再坐到沙发上, 一腿搭在另一腿上, 姿态放松。 　　裴凯看出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简越, 有什么好事？”裴凯从冰箱里又抱了几罐啤酒过来。 　　“你呢，最近怎么样？”凌简越不答反问。 　　裴凯：“老样子呗，没有特别好，也没什么不好。” 　　没劲就是了。 　　说着，他嘴里叼了根烟, 又给凌简越散烟。 　　“不抽了。”凌简越没接。 　　裴凯足足怔了半分钟, 然后把自己嘴里的烟拿下，盯住凌简越：“啥情况？” 　　他们从高中就开始抽烟，差不多有十年烟龄，何况这几年属凌简越的烟瘾最大。 　　凌简越温吞地喝了口啤酒，然后用一句话回答了裴凯刚才所有的问题：怎么这么晚来？有什么好事？啥情况？ 　　“我要追姜秒。” 　　是来和朋友分享的。 　　意料之中, 裴凯并没有为他高兴, 表情先是惊讶, 再到不解，最后是压着恼火：“简越，你没事吧？追姜秒？” 　　周政要是在，听了这话，绝对已经开始骂人了。 　　裴凯：“简越，你的记性应该没有差到，需要让我帮你回忆六年前发生的事吧？” 　　姜秒的背叛，众人的嘲笑，朋友的离散。 　　这其中无论哪一点，都不能令人原谅。 　　“我都记得。”凌简越知道裴凯想说什么，再提起这些事，他脸上没有了阴鸷，反而云淡风轻。 　　“但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主意。” 　　裴凯气得站起身，点了一支烟，鲜少爆粗口的他忍不住冒出一句：“他妈姜秒到底有什么好？” 　　能让凌简越做到这种份上。 　　这问题凌简越听了很多遍，答案没有意义，重点是他心里的人就是姜秒。 　　恨过，以为不会原谅，可最后还是缴械投降了。 　　裴凯连着抽了五六支烟，愤懑得不想说话，原本见了朋友是高兴，现在心里只有添堵。在他抽烟的时候，凌简越面前已经空了三罐啤酒。 　　有半小时的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简越，你真的能做到不介意吗？”后来裴凯问。 　　姜秒为了别的男人抛弃他，这种事换成谁都忍不了，何况是凌简越。 　　别人触了他的原则，哪怕是朋友，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撇断关系。 　　而背叛已经不是原则问题了。 　　沉默。 　　凌简越敞着腿，胳膊搭在膝盖上，他耷拉着头，裴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后背突起的肩胛骨线条，以及他的小臂绷着力。 　　啤酒罐在他手里被捏变形。 　　几分钟后，才传来凌简越狠恶的语气：“我他妈介意得要死。” 　　“姜秒以前多闹腾一姑娘，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让我知道那男的是谁，更别让我知道他对姜秒做了什么。” 　　凌简越的额头和手背上青筋暴起，恨恨地咬牙。 　　裴凯愕然，他问得可不是这个。 　　- 　　回去的时候，凌简越叫了代驾，他端坐于后排，并无半分醉意。他侧头望向寂寥的夜色，冷然而清醒。 　　他在想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沦陷至此。 　　恨了姜秒六年，再次见到她时，凌简越也秉持着绝不会原谅的态度。 　　可那一面之后，他分明开始增加去分公司的频率，不可避免地对姜秒有了好奇。他去咖啡店、餐厅，其实就是为了碰见她。 　　以为她有孩子的时候，凌简越有一种恼羞成怒的心理，他答应去广东出差，答应大哥去相亲，都是带着赌气成分。 　　他以为那男人对姜秒不好，他第一反应气得是姜秒不会看人，而不是觉得她活该。知道姜秒就要离开恒石时，凌简越是彻底慌了，怕以后她又音信全无。 　　那时候，他就明白自己迈不过姜秒这道坎了。 　　看见卫哲和唐敏在餐厅吃饭，凌简越愤怒，但他给姜秒打电话时，何尝没有一种卑微的窃喜？像是觊觎别人家的东西已久，只为伺机而动。 　　得知姜秒是单身的那刻，凌简越的世界天光大亮。 　　什么原则，骄傲，自尊，都不重要了。 　　她爱过别的男人也没关系。 　　他确定，他只想要姜秒。 　　凌简越从那晚开始戒烟，他想要做更好的男人，想为了心里的念想，活得更长久。 　　这些年的恨，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牵挂？ 　　不是他不介意姜秒的背叛，而是她的过去和未来，凌简越只能选其一。 　　他想要姜秒的未来。 　　- 　　翌日，凌简越醒来，宋姨已经做好早餐。 　　桌上放了一杯蜂蜜水，有醒酒的作用，通常凌简越前一天深夜才回来，宋姨便默认他喝了酒。 　　“宋姨。” 　　“怎么了，简越？” 　　“我今晚会早点回家。”凌简越顿了下，又说道，“宋姨，你教我做菜吧。” 　　宋姨过于惊讶，一时忘了回答。 　　餐桌前的凌简越若无其事地吃着早餐，仿佛刚才那句话并无特别。 　　“行。”宋姨答应，“想学哪道菜？” 　　凌简越记得，姜秒那会儿说宋姨做的饭都好吃：“都学，先从宋姨你最拿手的菜开始。” 　　宋姨笑容和蔼：“好。” 　　片刻后，她问：“简越，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她看着凌简越长大，熟悉他的起居日常和生活习性，可以说是比凌简越父母还了解他的人。 　　“还没，正在追。”凌简越坦然道，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是那个女孩。” 　　他清楚身边多数人都不会支持他这个决定，但他确定要做这件事，就会坦坦荡荡的。 　　“挺好的。” 　　关于姜秒的事，宋姨多少知道些，她的看法并不尖锐，而是觉得凌简越自己的想法最重要，他是有主见的人。 　　宋姨明显也能感觉到他最近的状态比先前好，他似乎连烟都戒了。 　　“那姑娘说我做的带鱼好吃，下午我买点带鱼。”姜秒是凌简越唯一带回家的女朋友，宋姨对她印象深刻。 　　“好，麻烦宋姨了。” 　　凌简越今天要去另外一家分公司，路上他给马平打去电话。 　　“凌总。” 　　“我订了一些水果和零食，估计上午到，你分一半送去十九层。” 　　马平一听十九层，当即神经一绷，连忙应下：“好的凌总，我保证第一时间送到。” 　　自从上次金条事件，马平便认定凌简越和姜秒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他观察周围后，手拢着话筒悄声说：“凌总，您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事。” 　　“知道就知道。”凌简越不在乎。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马平：…… 　　话虽如此，马平还是不敢高调声张，等零食到了以后，他从公司的杂物间取了个小推车，拉着零食水果去等电梯。 　　正巧董思文办事回来，看到拉着推车的马平，她奇怪：“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下去趟，帮老板送点东西。”马平含糊其辞。 　　“哦，那你去吧。”董思文没有多想，往办公室走去。 　　马平暗松一口气，想等董思文知道凌简越和姜秒的关系，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平时看似清冷禁欲的大老板，也许有一个秘密情人和私生女，这绝对是爆.炸新闻。 　　准确地说，马平好奇全公司人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他拉着零食走进乐动英语，大家在同一栋楼办公，老师们看到他，难免觉得眼熟。 　　乔言认出来马平：“你是上次送柠柠下来的那个人吧。” 　　马平：“对，我这次是来送零食的。” 　　乔言看着这一推车的零食，疑惑是什么情况。 　　姜秒的办公室敞着门，听到动静后，她走出来，看到马平和一堆零食，姜秒当即猜到怎么回事。 　　“姜老师，这些零食你们分着吃。”马平直奔主题，在众目睽睽下，他稍往前探身子，小声道，“凌总送的。” 　　姜秒下意识不安地看了眼其他老师，心情有点像是怕被人知道一段见不得光的恋情，其实是怕真被大家问起她和凌简越，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关于他的事情，无从对外人道起。 　　“姜老师，那我先走了，回见。”马平适时告辞。 　　“好，麻烦你了。” 　　等马平一走，姜秒立刻被老师们的问题团团包围，陈桐直白地问：“姜老师，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在追你？” 　　“送这么多零食，他可真有心。” 　　“姜老师，他是在证券公司上班吧？” 　　大家误以为马平在追姜秒，姜秒否认：“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普通的人情往来。” 　　乔言不信：“姜老师，我记得他上次还专门带了好多点心给你。” 　　姜秒：“那是给柠柠的。” 　　“好啦，你们把零食水果分一分，继续工作吧。”姜秒及时中止大家的揣测，“我正在忙新教材的课件，先不和你们聊了。” 　　她故作坦然地回到办公室，走了会儿神后，她给凌简越发微信：【谢谢。】 　　几分钟后，凌简越回：【邻里邻居的，不用客气。】 　　姜秒读这条消息时，完全能想象出凌简越嘴角漾着点坏笑低头打字的模样，以前他正经里透着些许不正经的样子，最让姜秒心动。 　　现在好像也是。 　　可她还是没有想好，该不该重新开始这段感情。 　　那边凌简越等了十几分钟，确定姜秒不会再回复，他才放下手机。分公司的事处理完，凌简越紧接着和家装公司确定设计图。 　　他刚买的万水澜庭那套房子，前业主仅装修了一部分，凌简越不喜欢那种风格，准备重新装修。 　　两天后，凌简越和家装公司的人约在万水澜庭签合同。 　　家装监理：“凌先生，按您这套房子的面积和装修要求算，工期大约需要两个月。如果您着急住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凌简越：“不着急，慢慢装，越慢越好。” 　　家装监理一脸问号。 　　“每天有点变化就行。”凌简越就这要求。 　　他觉得姜秒不会很快答应他，甚至会强硬地拒绝他，到时候凌简越还能借着来看装修进度的由头常来万水澜庭转转，借机偶遇姜秒搭个话。 　　反正这房子一时半会儿也住不进去。 　　凌简越做好了长期追求姜秒的准备，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姜秒自己慢慢明白—— 　　他是可以让她完全信赖和依靠的男人。 　　跟家装公司的人签完合同后，凌简越看时间，下午四点多，他没有开车，直接步行去了旁边的超市。 　　他在生鲜区买了新鲜的带鱼和虾，宋姨特意告诉过他怎么挑带鱼。 　　买完主食材，凌简越又去熟食区逛了逛，他之前逛超市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刻却觉得这是件挺温馨的事。 　　买完熟牛肉，凌简越推着车去往收银台结账。 　　不远处，唐敏和卫哲也在逛超市，唐敏看到凌简越的时候，特意和卫哲确认：“那是凌简越吧？” 　　卫哲：“自信点，把‘吧’去掉。” 　　“我去！” 　　唐敏无以表达自己的震惊，发微信给姜秒：【秒秒，凌简越已经搬来万水澜庭了？！】 　　姜秒下课后才看到消息，心下一惊，这才几天工夫，应该没这么快吧？ 　　姜秒：【我也不清楚。】 　　唐敏：【我在咱楼下的超市碰见他了，他一个人推着购物车。】 　　这倒让姜秒想起另一件事，凌简越说要学做饭，学会了做给她吃。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不会就是今天吧？ 　　姜秒手里还有点工作没完，偏偏心里总惦记这事，没法静下心来。距离平时下班还有半小时，她干脆拎上包走人。 　　回到万水澜庭，姜秒出电梯的那刻，心脏悬起来，有些紧张忐忑，还有点莫名的期待。 　　凌简越真的在她家门口，地上放着超市购物袋。 　　入了冬，他穿着件黑色夹克，里面是高领毛衣，脖颈修长，下颌线明朗，但身上那种攻击气息淡了许多。 　　姜秒看到凌简越，心里面闪过慌乱。 　　“回来了？”凌简越和她打招呼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这一幕情景已经上演过无数遍。 　　姜秒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从小英家补完课出来，看到站在巷子里等她的凌简越，她心里生出的欢喜。 　　还有她在姜淮在公司上班的时候，知道凌简越在楼下等她，让姜秒觉得上班都变得快乐。 　　过去这么多年，她再一次体会到当初的感觉。 　　“你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姜秒面上淡定从容，走过去开门。 　　“下次。”凌简越不想影响她工作。 　　他们略过了心照不宣的搭讪，进家后，凌简越把夹克挂在衣架上，然后拎着购物袋进去厨房，流利自然。 　　作者有话说： 　　凌总的自我攻略进度：////////////// 100% 　　满分达成！ 第86章 　　姜秒换好鞋后仍站在门口, 望着衣架上的男士夹克，听见厨房里传来开水龙头的声音，心里腾升异样的感觉。 　　她去卫生间洗净手，走去厨房问凌简越：“要帮忙吗？” 　　凌简越没推辞, 转过身把沾满水的双手抬到姜秒面前：“你帮我挽下袖口。” 　　于是姜秒在他灼灼的注视下, 伸手拉住他的毛衣袖口，往上翻一圈, 再一圈, 露出他的腕骨和一截硬朗的小臂。 　　凌简越低眸看着姜秒，眼里清波荡漾，唇角勾起弧度。仅是能这样和姜秒相处, 他便觉得很满足。 　　帮他挽完袖子, 姜秒站在一旁看他收拾虾。凌简越的气质并不适合居家风，却正因为这种反差, 衬出了另一种魅力。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熟练，甚至有稍许笨拙，可他的神色很专注，是用心在做。 　　姜秒有被感动到。 　　她突然也想问问凌简越，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油焖大虾和红烧带鱼是宋姨的拿手菜,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凌简越挑起话题, 打断了姜秒的思绪。 　　姜秒当然没忘：“宋姨做饭很好吃。” 　　“你最喜欢吃什么？” 　　姜秒指了指泡在盆里的带鱼。 　　凌简越笑了，宋姨说得果然没错。 　　收拾完鱼和虾后，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腥味，凌简越让姜秒去客厅等他。 　　姜秒坐到沙发上看手机，心思却并不在手机上。半小时后, 凌简越端着两盘热菜放上餐桌, 还有一盘他切的熟牛肉, 每片的厚度都不一样。 　　姜秒想笑，这个男人总是呈现出无所不能的强大，却也有不擅长的事。 　　“尝尝看。”凌简越盛好饭，在餐桌前坐下。 　　“好。”姜秒闻着味道就觉得香，她夹起一块带鱼，低头先抿了口汤汁。 　　是宋姨做的味道。 　　“好吃。”姜秒的眸子一亮。 　　得到她的肯定，凌简越这才安心地拿起筷子，他见姜秒吃得香，登时有一种充实的满足感。 　　他跟宋姨学了好几遍，直到宋姨说没问题，他才敢来做给姜秒吃。 　　“听说你把十九层的另一半也租下来了？”凌简越问起。 　　“嗯。”姜秒犹豫了一下，“我在考虑做成人英语的事。” 　　“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专业人士不？”凌简越知道她在这个区域并无经验。 　　“不用，我有认识的同学可以请教经验。”姜秒并不想再借助他的力量，“我能做好。” 　　“嗯，你会的。”凌简越说着，将剥好的虾放到姜秒碗里。 　　姜秒很喜欢他的鼓励和尊重别人，随着凌简越的再次靠近，姜秒在他身上找回越来越多的熟悉感。 　　尤其是他对她的好。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姜秒觉得剥虾这个行为太过亲昵。 　　“我说过，你不用有负担。”凌简越继续手里的剥虾动作，声音温和。 　　姜秒躲开他的目光，夹起他剥好的虾吃下去。 　　“你买的房子是装修好的吗？”姜秒委婉地问他。 　　“不是，刚开始装。”凌简越又给她剥好一只虾，“短时间内住不过来。” 　　他知道他这么快住过来，会让姜秒不安，他没想给她压力。 　　姜秒的确暗松一口气。 　　吃完饭后，凌简越没让她动手，自己把碗捡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刷碗。姜秒瞥了眼厨房里的身影，略一晃神，她还没有习惯被人这样悉心照料。 　　而且那人是凌简越。 　　刷完碗他没有多留，临走前他问：“秒秒，下次想吃什么？” 　　姜秒本来想说随便，可凌简越的神情是在期待她说出具体答案，她想了想：“排骨。” 　　凌简越笑：“好。” 　　出门时，他顺手带走了厨余垃圾：“秒秒，再见。” 　　“再见。” 　　姜秒在凌简越身上找回另一个熟悉的记忆点——分寸感，他表了想和她在一起的态度，却不会过多打扰她，不让她感到别扭。 　　他对她是有耐心的。 　　六年的时光不算短暂，毕竟他们当初才认识半年而已，姜秒以为他们之间的沟壑不可逾越，可是她心里的天秤好像已经开始向凌简越倾斜了。 　　凌简越并不会每天都来找姜秒，但他的关心开始从各处渗入到姜秒的生活。 　　每天都会有咖啡送来乐动，包括所有老师的份，却是姜秒最喜欢的口味。 　　除此之外，乐动不时收到各种零食、甜点，老师们都以为是姜秒买的，乔言调侃她培训班才刚开始盈利，让她别大手大脚的。 　　姜秒不好和老师们多解释什么。 　　她给凌简越发微信：【你不用再送咖啡和零食了。】 　　凌简越：【已经付了三个月的钱，应该退不了。】 　　姜秒：…… 　　她的生活开始有了除工作以外的期待：上午的咖啡，随时会到的甜品，家门口可能突然出现的凌简越，还有电梯里小何与小孟的对话。 　　姜秒从她们口中了解到凌简越的新动向。 　　小孟：“不知道凌总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那天我见马平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笑了。” 　　小何：“哪种笑？我以前见过凌总笑，那笑容冷涔涔的。” 　　小孟：“最近可不是，凌总那笑明显是发自肺腑。” 　　小何：“咱公司的人都讨论，说凌总戒烟了。” 　　小孟：“真的假的？他之前那烟瘾，我看着都怕。” 　　小何：“真的，我偷偷问马平来。” 　　小孟：“天，你说一个男人突然开始戒烟，那是为了什么？” 　　小何：“还用问？为女人呗。” 　　小孟：“那得是哪种女人，才降得住咱们凌总。” 　　小何：“想不到，完全想不到……” 　　…… 　　姜秒听进耳朵，下意识默念“不是我不是我”，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冒粉红色的气泡。 　　凌简越戒烟这事，挺让她惊讶的。 　　他不是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人，这是姜秒和他在一起时的印象。 　　她也没想过要他改变。 　　几天后，姜秒收到凌简越的微信：【晚上吃排骨？】 　　姜秒：【好。】 　　凌简越：【要不要叫上柠柠他们？】 　　姜秒惊喜：【可以吗？】 　　她担心凌简越做不来那么多人份。 　　凌简越垂眸低笑：【当然可以。】 　　他还记得，以前姜秒眉飞色舞地和他描述，说她期待以后和好朋友做邻居，能经常一起吃饭聊天，热热闹闹的。 　　是她喜欢的生活。 　　姜秒发来一个小人鼓掌的表情包。 　　凌简越盯着表情包笑了。 　　传来敲门声，他抬起头，看到办公室门没关，董思文站在门口。 　　“凌总。” 　　凌简越点了下头，示意她进来，同时恢复平常的淡然神色。 　　董思文进来：“凌总，我来和您请示一下工作安排。” 　　“嗯。” 　　公司有些时候会遇到特殊的客户，董思文拿不定主意，便向股东们请示意见，正好凌简越这段时间总来公司，她当面请教也方便。 　　凌简越给完建议后，董思文离开前，忍不住问他：“凌总，你是不是……恋爱了？” 　　他刚才对着手机笑意温柔的画面被董思文完整捕捉，结合凌简越最近的反常，董思文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 　　“有这么明显？”凌简越话音里似有无奈之意，“正在追求，还不算恋爱。” 　　不过他已经单方面进入恋爱模式了。 　　董思文没遮掩住自己的惊诧，紧接着对那个未知的女孩充满了好奇和下意识的嫉妒。 　　陈维和张和说凌简越没有真心，董思文本来也这样觉得，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女孩？ 　　“董总监，明年上海那边会派去一个区经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看看。”凌简越谈公事的态度对她道。 　　董思文眼里闪过一瞬失落，随后红唇一勾，笑得明艳：“好啊，我当然有兴趣。” 　　“董总监，你能力很强，前途无量。”凌简越不吝赞赏。 　　“谢谢凌总。” 　　- 　　傍晚。 　　唐敏和卫哲去幼儿园接完柠柠，直接过来姜秒家，唐敏见凌简越还没来，再次发表惊奇：“凌简越居然会主动叫我们来吃饭，真够稀奇的。” 　　“我也没想到。”姜秒边抱着柠柠边回答唐敏。 　　唐敏：“不过话说回来，秒秒，这不就是我们曾经期盼过的生活吗？” 　　那时姜秒正和凌简越谈恋爱，她跟唐敏聊起未来的生活，就是盼着每天下班后能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偶尔组个麻将局。 　　她好像和凌简越也提过这件事。 　　唐敏：“我接触凌简越不多，但我直觉他这人挺靠谱的。” 　　姜秒承认：“他是个可靠的人。” 　　唐敏笑着提起陈年旧事：“亏你当初还把人家当渣男。” 　　姜秒想起刚认识凌简越的时候，她做了很多蛮不讲理的事，年少轻狂又莽撞。 　　两人正聊着天，传来敲门声，卫哲起身开门，和门外的凌简越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柠柠从姜秒怀里跳下来，奔去凌简越：“简越叔叔！”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凌简越给柠柠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所以柠柠每次见到他都分外热情。 　　凌简越抱起柠柠，柠柠嘴快：“妈妈和秒秒正在说你，你就来了！” 　　凌简越神色温和，略略扬眉，问柠柠：“秒秒说我什么？” 　　姜秒来不及阻止柠柠，柠柠稚嫩的嗓音道：“秒秒说你是个可靠的人！” 　　场面一度静止，姜秒尴尬地挠了下沙发，唐敏和卫哲相视一笑，同觉得有趣。 　　凌简越将目光转向姜秒，笑意愈深了几分，眸色也深。 　　深情的深。 　　姜秒心口怦然，慌乱中灵机一动，扭转局面，化被动为主动：“我实话实话，你办事就还……挺靠谱的。” 　　凌简越做了然状，眼神却像在说“嗯，我都懂”。 　　姜秒埋头看手机，不再理会他。 　　等凌简越拿着食材进去厨房，唐敏对姜秒做了一个无声狂笑的表情，姜秒一脸窘然，用口型道“我被柠柠害惨了”。 　　“秒秒。” 　　姜秒还没说完，听到凌简越叫她，她转头望去，他正站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的无声口型。 　　大概是看见了吧。 　　姜秒觉得更窘了。 　　“秒秒，过来帮我下忙。”凌简越叫她。 　　“哦。”姜秒起身过去厨房。 　　唐敏一脸八卦地坐到卫哲旁边，悄声道：“听见没，凌简越叫‘秒秒’。” 　　卫哲淡定道：“听见了，叫了两遍。” 　　唐敏：“哲哲，你觉不觉得凌简越像这家的男主人？” 　　卫哲：“别人觉不觉得我不清楚，看样子凌简越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唐敏捂住嘴偷笑。 　　厨房里。 　　凌简越把排骨放在煮锅里焯水去腥，姜秒帮忙准备其他配菜，等凌简越把排骨炖上后，他挨着姜秒一起备菜。 　　姜秒洗好菜，看凌简越切菜，准确地说，她在看他的手。他的手掌有种力量感，以前牵着她的时候，她心里总很踏实。 　　“还说我什么了？”凌简越冷不丁问。 　　姜秒的太阳穴突突跳，克制自己镇定：“也没什么了。” 　　“那你说说看，我这人还有什么优点？”凌简越憋着坏笑，有意逗她。 　　今天的轻松基调，从柠柠那里开始奠定，尤其是凌简越看到姜秒和唐敏偷偷互动的模样。 　　可爱得要命。 　　“帅，有钱。”姜秒敷衍他。 　　“看男人呢，不能只看外表和钱，还得看内涵。”凌简越继续拐弯抹角地自夸，“最重要的是，用情专一，对你好。” 　　姜秒眉心一跳。 　　“不巧，鄙人全占了。”凌简越一本正经。 　　“凌简越，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姜秒把刚洗好的菠菜往案板上一甩，水溅到凌简越的胳膊和手背上。 　　身旁的男人低声笑，手上开始切菜。 　　姜秒承认，凌简越说的都是真的。 　　就是因为他这么好，所以她才没法彻底忘掉。 　　也再没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一个小时后，正式开饭，唐敏夸赞：“看品相就知道味道不错，今天有口福了。” 　　姜秒：“你哪次来没口福？” 　　唐敏：“是是，秒秒说什么都对。” 　　卫哲给柠柠把小排上的肉剔下来，柠柠咬了一口，嘴边沾满汤汁，小家伙满足地点头：“好吃！” 　　“下次再给柠柠做。”凌简越自然地接过话。 　　“好！” 　　卫哲拿了两罐啤酒，递给凌简越一罐，两人举起啤酒隔空示意了一下，各自仰头开喝。 　　唐敏看向他俩，又看向姜秒，无声地笑了。 　　姜秒虽然只吃过几次宋姨做的饭，但是味觉印象深刻，吃着凌简越做的菜，她马上就能回忆起从前的味道，还有那时在一起的感受。 　　当时姜秒所期许的未来，就是此时此刻的情景。 　　灯火可亲，友人相聚。 　　从知道自己生病以后，她就没敢想过还会有这一天。 　　吃完饭后，唐敏一家识趣地先离开，给姜秒和凌简越留下独处的空间。今天的碗筷多，两人一起在厨房收拾，凌简越负责刷，姜秒负责擦。 　　他们闲散地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等收拾完已经不早，凌简越叫的代驾到了小区门口。 　　在他走之前，姜秒给了他一张4S店的汽车保养卡：“就当是谢谢你每天点的咖啡。” 　　她细白手指间捏着高级保养卡，等对方接过去。 　　凌简越又气又想笑，笑姜秒和他分得清楚，气她每次送东西都这么实在。 　　“秒秒，下次能不能送我点不实用的？”凌简越略表不满，但还是接了过来。 　　姜秒没多少送异性礼物的经验，尤其像凌简越这种成熟男士，送瓶折星星不合适吧？ 　　“你路上慢点。”她生硬地别开话题。 　　凌简越语气无奈：“嗯，知道了。” 　　姜秒送他进了电梯，重新回到家后，似乎觉得这家里还萦绕着温馨的氛围，眼前又浮现五个人一起聚在餐桌前吃饭的情景。 　　还有囿于厨房里忙碌的高大身影，明明是气场清冷凌厉的人，却染了一身烟火气。 　　她定定地愣怔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凌简越发微信：【谢谢，我今天很开心。】 　　是和平时不一样的开心。 　　是六年前才会有的开心。 　　凌简越：【秒秒，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秒秒：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简越：秒秒说得对。 第87章 　　姜秒第二天去恒石国际上班的时候, 在停车场遇到凌简越。 　　“早。”凌简越和她打招呼。 　　“早。” 　　两人相跟往电梯间走去，工作日的早上有不少上班族，电梯间站了七八个等候的人。 　　姜秒挑了处宽松的位置站着，凌简越挨着她旁边, 他双手抄兜, 站得笔挺。 　　专用电梯先下来，凌简越抬眼望了下其他电梯所在楼层, 问姜秒：“要不跟我坐这个？” 　　“不用。”姜秒拒绝, 想到什么，她忍住嘴边的笑，“搭普通电梯的快乐你根本体会不到。” 　　凌简越侧过头, 捕捉到姜秒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眉梢挑了下，目光变得探究。 　　直到专用电梯门快关上, 凌简越也没进去。 　　姜秒对上他的目光，似在好奇。 　　“那我得体会一下。”凌简越压着笑意低声道。 　　有两部电梯下来，人群分散开进去，姜秒刻意与凌简越隔开了一点距离，怕碰到熟人不好解释。 　　凌简越眼底藏笑, 由着她去。 　　从地下车库上电梯还不算拥挤, 可电梯在一层开门后，人们鱼贯而入。凌简越不得不往后靠，看到被挤在对角的姜秒时，他轻轻皱了下眉。 　　“凌总？！” 　　与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不可置信。 　　小何与小孟看到凌简越, 眼里同时流露出惊恐, 因为她们觉得, 凌简越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跟见了鬼似的。 　　凌简越略略一点头，作以回应。 　　小何与小孟不敢与他搭话，更不敢像平时一样讨论八卦，两人鬼鬼祟祟用眼神交流。 　　小孟：凌总怎么会来挤普通电梯？ 　　小何：不知道啊，大概是专用电梯坏了吧。 　　小孟：我好慌。 　　小何：我也慌。 　　…… 　　凌简越的角度看不到那两人的表情，何况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姜秒身上。 　　姜秒站在门口的角落，余光能瞥见小何与小孟丰富的眼神交流，她抬手摸了下鼻尖，极力克制住想笑。 　　整个电梯里，只有她一人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到达十九层，姜秒像往常一样出电梯，没有回头看凌简越。 　　凌简越看到她抬手掩嘴的动作以及轻轻震颤的背影，心里疑惑，却又莫名想笑。 　　“姜老师，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陈桐见姜秒一脸灿烂，忍不住问道。 　　“刚才在电梯里看到一个帅哥被挤在角落里，感觉挺惨的。”姜秒没说完就又开始笑。 　　陈桐没抓住重点：“有多帅啊？” 　　姜秒：“特别帅。” 　　陈桐：“姜老师，原来你也会花痴啊！” 　　陈桐：“那我跟你说，有机会你一定得见见我们上次在楼下碰到的帅哥，简直帅得惨绝人寰！” 　　…… 　　姜秒心里冒出下意识的想法：在她这里，凌简越就是最帅的。 　　进到办公室后，她收到凌简越的消息：【所以是什么快乐？】 　　姜秒：【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凌简越对着这句话若有所思，重新回想刚才在电梯里的细节，好像隐隐猜到一些。 　　哑然失笑。 　　十九层另一半的装修进度已接近尾声，姜秒开始购置办公器具。她请的市场调研团队给出了反馈信息，姜秒分析过后，认为成人英语可做，马上又联系了在上海那边的同学，约好时间过去讨教经验。 　　接下来姜秒会把重心放在成人培训这边，她提乔言做了青少年英语部的负责人，下面又细分了两个教学组，各选出一名组长，大家分工明确。 　　乐动创立到现在过去八九个月，终于稳稳地走上正轨，姜秒被同行当做优秀的学习对象，各种业内交流会经常请她去分享经验。 　　凌简越平均每周会来姜秒家两次，一次是只有二人世界的晚餐，一次是包括柠柠全家在内。一来二去，凌简越和卫哲之间也变得熟悉，两人有时一起讨论财经或热门时政。 　　姜秒和凌简越的关系很微妙，两人之间有心照不宣的温情，但凌简越不会得寸进尺，他让姜秒明白他的心意，然后给她细水长流的耐心。 　　就像当初，虽然他们认识第一天就确定恋爱关系，可实际他们的交往进度很慢。姜秒开始时不相信会和凌简越有结果，最终却因为他而渴望天长地久这件事。 　　现在她的心意也在疯狂偏向他。 　　眼下姜秒准备去上海出差，正好也当是去放松一圈。 　　十二月初的上海，气温偏低，湿冷的寒气直往人骨子里渗。姜秒订了外滩附近的酒店，夜晚可以观赏到黄浦江上最繁华的一段夜景。 　　她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没过多久，沈清芸发来视频：“秒秒，你在上海吗？” 　　姜秒：“嗯，我来这边找同学。” 　　沈清芸：“秒秒，你好久没出远门了吧？可以在上海多玩几天。” 　　姜秒：“我都买好回程机票了，而且现在是冬天，外面挺冷的。” 　　沈清芸：“秒秒，你看妈妈现在穿的是什么。” 　　随着镜头的挪动，视频上显示沈清芸穿的是连衣裙，姜淮在穿着半袖和短裤，两人正坐在冷饮店，桌上摆着椰汁。 　　沈清芸：“我和你爸在马尔代夫呢！” 　　好一口狗粮。 　　姜秒：“妈，你好像晒黑了。” 　　沈清芸花容失色：“啊？是吗？” 　　她连忙掏出防晒往脸上和身上涂，姜淮在拿过手机，看到女儿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坏笑，他抬眼瞄了眼不知情的沈清芸，没有拆穿姜秒。 　　姜秒：“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姜淮在：“这个月就回。” 　　姜秒：“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早就想他们了，又不愿意催他们。 　　姜淮在：“等回去了，叫敏敏他们一家过来吃饭。” 　　姜秒下意识想到凌简越，她还没有和父母提起再次遇到他的事，想等他们关系明朗了再说。 　　这一刻，她想带凌简越去见父母。 　　姜淮在：“秒秒，怎么了？” 　　姜秒回过神，点点头：“好啊，柠柠早说想吃你们做的饭了。” 　　聊完视频后，姜秒看见凌简越给她发了微信：【秒秒，哪天回来？】 　　姜秒告诉他航班时间。 　　凌简越：【到时我去接你。】 　　姜秒没有拒绝：【好。】 　　她在上海待了两天，参观了大学同学所创办的成人英语机构，服务对象多是商务人士，他们在工作中常会接触到国外客户，请翻译成本高，他们更愿意投资自己，也能提升自我竞争力。 　　成人英语的重点在于口语交际，尤其是偏商务风。大学同学很热情，给姜秒拿了一堆内部参考资料，鼓励她大胆去做。 　　这一趟交流学习，姜秒收获颇丰，坚定了要做成人培训的想法。 　　她踏上返程。 　　航班降落在西南市，姜秒刚出机场就看到凌简越。 　　天气寒冷，他穿了件长款咖色毛呢大衣，长身林立，潇洒卓然。 　　凌简越身形高大，很适合穿长款外套，姜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穿，因为以前她没有见过冬天的凌简越。 　　明明是熟悉的人，却又能在他身上找到新的惊喜，姜秒感觉神奇。 　　旅途奔波结束，一回来就能见到凌简越，她心下盈满欢喜。 　　“累不累？”凌简越迎向姜秒，接过她的行李。 　　“才三个多小时，不累。” 　　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凌简越把行李箱放到车后面，姜秒坐上副驾，她好久没坐过他的车了。 　　上一次，还是他们分手那天。 　　“要不要先去吃饭？”凌简越问她，正好是晚上时间，“还是想回家吃？” 　　“就在外面吃吧。” 　　天气寒冷，姜秒想吃火锅了，家里的食材不多，而且吃完的味道要好几天才能散尽。 　　“火锅怎么样？”她问凌简越。 　　凌简越淡声：“正中下怀。” 　　他没问姜秒想去哪家吃，等到了地方，姜秒才发现是他们以前来过的店，她说过这里味道不错。 　　“他们家还在啊？”姜秒发表惊讶。 　　“你盼着人家倒闭？”凌简越故意反问。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是在异国他乡治病和求学的六年，对姜秒而言十分漫长，长到让她觉得足以沧海桑田，世事皆变。 　　可原来爱吃的店还在。 　　身边的人还是凌简越。 　　隔了这么多年没来，火锅店的味道肯定是有些变化，或者姜秒的口味变叼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热气腾腾的火锅。 　　吃得太撑，她想散步消化一下。 　　两人沿着街边的路走。 　　冬日的景象总显得萧索，树干枯枝，不时刮来一阵冷风，行人缩头缩手。 　　他们刚吃完火锅，胃里暖和，凌简越本身耐寒，姜秒则因为锻炼而体质不错，两人闲庭信步。 　　姜秒现在和凌简越独处时，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凌简越，你的朋友们都怎么样了？”姜秒一直记挂这事，直到此刻才问出口。 　　“星俊去了广东，已经娶妻生子，子瑜和男朋友组了乐队，到处巡演，白芝芝在外企，何璐接管家里的工厂……”凌简越把他们的情况大致告诉姜秒。 　　姜秒点点头，过去这么久，大家的生活变化的确不小。 　　“那大家现在都这么忙，很多人不在西南市，你们还能常常见面吗？”姜秒记得他们以前隔三差五就有聚会。 　　她没有发现，当她问完这句话后，凌简越脚下的步子顿了瞬。 　　姜秒更不会想到，他们那群朋友在六年前就支离破碎了。 　　罪魁祸首是她。 　　“现在常能见到的人也就是裴凯，还有一个你没见过。”凌简越避重就轻。 　　姜秒点了点头。 　　两人正往前走着，突然从旁边店里跑出来一只小狐狸犬，冲他们吠个不停。 　　姜秒觉得小狗可爱，准备停下脚步逗逗它，却感觉到手掌传来一阵温暖。她紧跟着低头，看到凌简越正牵起她的手。 　　他的暗眸警惕地盯紧小狗，同时收紧掌心力度，将姜秒往自己身边拉。 　　是本能的反应，凌简越忘记姜秒已经不再怕狗。 　　姜秒错愕地望向凌简越，当即从他略显紧张的神色中，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 　　手心里温度连了电流似的窜到她心脏上，再到她的眸光，俱是颤动。 　　仅过了几秒，凌简越就想起姜秒上次和金毛互动的场景，他低头看她，这姑娘果然淡定如常。 　　不，准确地说，她眼里的惊讶来自于他。 　　“凌简越，我已经不怕狗了。”姜秒小声告诉他。 　　危险解除，凌简越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姜秒尝试轻轻往回收手，他亦不肯放开。 　　“秒秒，我能不放手吗？”凌简越嗓音磁沉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 　　手里的温度越来越滚烫，他的视线同样灼热，令姜秒心脏跳得飞快。 　　凌简越的心里涌入许多情绪，他凝着姜秒，忍不住要告诉她：“秒秒，我从来没想放开你的手。” 　　“以前是，现在也是。” 　　姜秒的眸光垂在地上，眼睛里一点点泛进酸楚。 　　- 　　她最终也没有给凌简越准确的答复，在她沉默了一分钟后，凌简越放开她的手，说了两句话。 　　“没关系，秒秒你慢慢想。” 　　“我会等。” 　　他不想让姜秒有丝毫的勉强。 　　作者有话说： 　　请不要惊扰我爱的人，等她自己愿意。—《圣-经》 　　慢慢来是一种诚意。 第88章 　　回家以后, 姜秒把唐敏叫下来聊天。 　　唐敏：“秒秒，去了趟上海，感觉怎么样？” 　　姜秒：“去学习经验的，没怎么玩, 上海你不是也去过吗, 繁华都市。” 　　唐敏：“等明年暖和点了，我想带柠柠去迪士尼, 到时候咱们一起吧, 你叫上凌简越。” 　　提到凌简越，姜秒捏了捏手心，手掌隐约还留有他的温度。 　　唐敏：“秒秒, 你和凌简越的关系, 你想好了吗？” 　　姜秒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我要和他在一起了。” 　　唐敏脸上浮现出“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 　　“我好像感觉到……他是爱我的。”姜秒说出那个字的时候, 有点难为情，也有点不确定。 　　可她确实有了这种感觉。 　　凌简越可以原谅她的“背叛”，他六年里没再找过别的女孩，他戒了烟，他还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习性…… 　　他脾气不好, 可姜秒能回想起来的, 都是他对她的万般耐心和柔情。 　　凌简越曾经坚不可摧的骄傲和原则，都为她打破。 　　姜秒感觉得到。 　　他们分手的时候，姜秒没想过会再见到凌简越，更没想能成为他人生的特例。 　　她一直都不是对爱情特别有信心的人。 　　她这些年笃定自己要单身一辈子，是因为她知道和凌简越没可能了。 　　而现在, 是凌简越啊。 　　凌简越再次走进姜秒的人生, 她忐忑万分, 也有另一种深刻的感受——喜出望外。 　　“可我……还是有点害怕。” 　　姜秒没法想象，要是再失去一次凌简越，那怎么办？ 　　- 　　从上海回来后，姜秒马上着手准备成人培训班的事，在网上发招聘帖，联系团队研发课程，按照初步的计划，等过完年就可以开始招生。 　　姜秒没有问过凌简越有关他公司的事，她清楚金融圈拼的是人脉资源和财力，凌简越有这方面的优势，事业自然差不了。 　　她在电梯里听到小何与小孟讨论，说南和证券明年有上市的计划。 　　到了十二月中旬，寒冬降临，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 　　姜秒忙碌之余，会和同事们聊聊八卦，刷刷手机。她关注了家楼下超市的小程序，上面每天都发布当日特价商品。 　　这天她看到带鱼搞活动，突然就馋起凌简越做鱼的味道。稍微纠结片刻，她给凌简越发微信：【我家楼下的超市，带鱼今日特价。】 　　凌简越读到这条消息时，短暂愣怔，随着扬起唇角，快速打下回复：【我去买，今晚吃带鱼。】 　　回完消息后，凌简越再次看了一遍姜秒的上条消息，回味无穷。 　　姜秒开心地回了个表情包。 　　晚上，凌简越做了姜秒心心念念的带鱼，姜秒也炒了两道拿手菜，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饭。 　　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话题并不丰富，经常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晚饭。 　　但姜秒已经习惯了凌简越坐在她对面，他会往她碗里夹菜，她余光注意到他吃饭的动作极为优雅，以及她偶尔抬起头，会对上一双满含情意的眸光。 　　这样的生活，姜秒很喜欢。 　　正吃着，凌简越倏然一笑，眼里多了丝戏谑：“我这算不算应了一句话，‘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她的胃’？” 　　姜秒的耳根隐隐发烫，嘴上不服：“我做饭可比你好吃。” 　　“嗯，秒秒最厉害。”他的口吻跟哄小孩似的。 　　姜秒投去不满的目光，可对上凌简越眼里的笑意，她又迅速收回视线。 　　“对了，你买的是哪个户型？”她随便扯了个话题。 　　“和你这个面积差不多大，也是三室一厅。”凌简越顿了顿，“要不等会儿带你过去看看？” 　　“好啊。”姜秒同意了。 　　姜秒家在二十七层，唐敏家在她楼上，凌简越买的是二十二层，吃完饭后，他带姜秒下楼。 　　房子正在装修中，地上到处散落着工具和材料，看样子刚把前业主铺的地凿完，姜秒脚下总能踩到碎石子。 　　“这个户型我之前看过。”她当时也纠结了一番，最终买了现在房子。 　　“万水澜庭已经清盘了，我买这套房子费了不少心思。”凌简越话里有深意。 　　姜秒听懂了，睨了他一眼，边往里屋走边问他：“你准备装修成哪种风格？” 　　凌简越从手机上翻出装修效果图，分别对应给姜秒看：“这是客厅，我打算做成原木色电视墙，到时候直接安装投影仪……” 　　姜秒认真听他描述，眼前跟着浮现出实体效果，说到投影仪，她记得凌简越那会儿为了方便看电影，他专门在家打造了私人影厅。 　　结果每次看电影，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回想起这些，姜秒心里有异动。 　　凌简越又带她去看主卧，边提醒她注意脚下，他给她看主卧的效果图：“这个应该是你会喜欢的风格。” 　　这话不由激得姜秒心又跟着一颤，她看了眼效果图，的确是喜欢。 　　“这是你家，关我什么事。”她口是心非。 　　凌简越捕捉到姜秒的躲闪，他熟悉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害羞，唇角扯起弧度，语调多了分暧昧：“怎么无关？” 　　“这家的女主人只会是你。” 　　玩笑的语气说真心的话。 　　姜秒招架不住他这么直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索性选择逃避，往另一个房间去。在凌简越看不到的角度，她勾起笑意。 　　凌简越笑着跟在姜秒身后。 　　“这间是儿童房。”他继续介绍，“整体会以浅蓝色基调为主，风格也偏向卡通……” 　　姜秒的神色发生微妙变化，耳边传来短暂的嗡鸣，浮躁的心思跟着冷却沉静。 　　她没再听进去凌简越后面的话。 　　等凌简越介绍完后，再看向姜秒，她已经完美掩饰好自己的异常。 　　最后一间是书房，姜秒耐心地听完全部介绍，不失礼貌地评价了一句：“都挺不错的。” 　　“喜欢吗？”凌简越问她。 　　姜秒保持得体微笑：“应该没几个人会不喜欢。” 　　凌简越盯了她几秒，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没法具体形容。 　　看完房子后，两人站在电梯间，姜秒按了上，然后按了个下，落落自然。凌简越略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下行电梯先来。 　　“秒秒，那我回了。”凌简越进了电梯。 　　“嗯，你慢点。” 　　姜秒回家后，手机响了一声。 　　凌简越：【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姜秒鼻子泛酸，找了理由：【不是，想起明天有很多工作，心里压力大。】 　　凌简越坐在车里沉思了一阵，确实想不出其他理由，只好回：【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解决不了的事告诉我。】 　　姜秒：【嗯。】 　　姜秒坐在沙发上发了阵呆，随后拨通姥爷的电话：“姥爷，我想过你那住几天。” 　　姥爷听罢，高兴不已：“好啊，秒秒你过来吧，陪姥爷下下棋聊聊天。” 　　姜秒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第二天上班时直接装进后备箱，下班后去往姥爷家。 　　姜秒每周都会来看姥爷，姥姥姥爷都宠她，知道她要过来住，晚饭备得比平时丰盛许多。 　　姥爷不怎么问她工作的事，只问她和同事们关系处得好不好，每天过得开心不。饭桌上又聊起沈清芸和姜淮在，姥爷乐呵着，几番表达出对女婿的满意。 　　姜秒生病后，姜淮在义无反顾地放下事业，陪妻女出国，姥爷对此尤其满意。 　　虽然姜淮在和沈清芸现在并无实际婚姻关系，但姜秒的姥姥姥爷并不在意，认定姜淮在是沈家的好女婿。 　　姥爷：“选男人，就得选有担当有责任心的。” 　　姜秒附和姥爷：“没错！” 　　姥爷慈眉善目：“我们秒秒一定也会找到这样的好男人。” 　　姜秒埋头吃饭。 　　饭吃到一半，她接到凌简越打来的电话。 　　“秒秒，还没回家？” 　　凌简越觉得放心不下，结束公司的事情后，想着过来看看姜秒，结果她不在家。他等了半小时，仍没等到人。 　　姜秒：“我在姥爷家吃饭呢，这几天都会住在姥爷家。” 　　间隔了几秒，那边才传来低沉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 　　她就此挂断电话。 　　晚上，姜秒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院子里透气，手里捧着姥姥刚给她沏的姜茶，专门能预防感冒。 　　姥爷在她旁边坐下：“秒秒，你有心事吧？” 　　“嗯。”姜秒承认，她瞒不过姥爷。 　　“想聊聊不？”姥爷询问她的意愿。 　　姜秒微微侧头，眼里的焦点逐渐涣散，道出自己的心事：“姥爷，我想和一个人在一起，但我又很害怕我们不合适，最终还是会分开。” 　　“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要在一起。” 　　昨天凌简越提到了儿童房，语气里不无憧憬，他期许的应该是完整的三口之家生活，那一刻姜秒有种被人从美梦中摇醒的感觉。 　　她害怕，害怕凌简越会失望。 　　他是喜欢小孩的，从他对柠柠的态度便能看出来。 　　“秒秒，那你和他沟通过你的想法没？”姥爷问。 　　姜秒摇摇头，她还没有勇气告诉凌简越真相。 　　凌简越已经接受了他以为的事实，让他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什么事，相当于重新在他身上划开一道血口，他又要愈合新的伤口。 　　而姜秒也非常介意让别人知道她生病的事。 　　那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可带过的，是很多个日夜不寐的精神折磨，有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就是生活在地狱。 　　姥爷：“秒秒，你只需要想清楚，是坦白会让你更难过，还是错过那个人让你更难过。” 　　姥爷的话浅显通透。 　　姜秒手里捧着滚烫的茶杯，眼里涌上热泪。 　　她舍不得再错过凌简越一次。 　　作者有话说： 　　凌·委屈·简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89章 　　唐敏一家刚吃完饭,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研究跨年去哪玩，柠柠坐在垫子上耍玩具。 　　门铃声响起。 　　唐敏和卫哲奇怪，谁会突然过来，他们知道姜秒去了姥爷家。 　　卫哲开门, 看见站在门口略显惆怅的凌简越。 　　“打扰你们不？”凌简越礼貌问了句。 　　卫哲一笑：“你来都来了, 我们还能拒客不成？” 　　唐敏看到凌简越，先是惊讶, 接着戏谑道：“稀客啊！” 　　“简越叔叔！”柠柠见状朝凌简越扑去, 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抱起。 　　卫哲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你是有事吧？” 　　凌简越敞开腿坐在沙发上，两手交错，拇指绕了几圈, 他沉重地斟酌后开口道：“我想问问, 姜秒怎么了？” 　　“秒秒怎么了？”唐敏疑惑，看向卫哲, 卫哲也是不知情状。 　　看样子，姜秒没和他们提。 　　关于她的事，凌简越没法沉住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感觉她不太对劲，她突然说要在姥爷家住几天。” 　　唐敏顺着一想：“秒秒是很少在姥爷家住。” 　　唐敏：“那你没直接问她怎么了？” 　　凌简越：“问了, 她不肯说。” 　　唐敏恍然：“难怪你会来找我们。” 　　卫哲出主意：“那你从头讲讲看, 你是怎么发现姜秒不对劲的？有没有具体事件？我们帮你分析。” 　　唐敏连连点头。 　　凌简越还是第一次需要别人帮他分析情况，不过没辙，他实在担心姜秒。这件事不能弄明白，恐怕他今晚睡不着觉。 　　“昨天她主动给我发消息，跟我说超市的带鱼搞活动, 我就去买了带鱼, 晚上做给她吃。”凌简越讲起这事, 心头冒出点甜意，“那顿饭吃得挺和睦的。” 　　卫哲：“后来呢？” 　　凌简越：“吃完饭我带他去看我刚买的房子，看完房子以后，她就不太对劲了。” 　　唐敏皱起眉，满脸不解。 　　卫哲理性判断：“那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段时间，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做或者说了引起姜秒不高兴的话？” 　　凌简越在来之前已经想过了无数遍，都没有发现端倪：“总不该是那句‘这房子的女主人只会是你’吧？” 　　除了这句，他确定自己再没说过任何不妥的语言。 　　“那不能。”唐敏马上否决。 　　凌简越从唐敏的反应中提取了重要信息，事实上他也感觉到，姜秒的心意在向他靠拢，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 　　卫哲：“你把你们看房子时的细节讲出来，我们才好帮你判断。” 　　凌简越只好采纳他的建议：“房子正在装修，地上堆的杂物多，我让她注意脚下。她还说她之前也看过那个户型，又问我打算怎么装修，我给她看效果图，然后给她具体讲每一间的布局，从客厅到主卧，再到儿童房和书房，就这样。” 　　讲完以后，凌简越还是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而当他再次对上卫哲和唐敏的视线时，发现两人的表情从刚才的八卦探究转为严肃。 　　轻松的气氛变了味。 　　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通过他刚才的叙述。 　　凌简越是个聪明人，有些事自己想不明白，可一旦有了外界的反馈，他再稍加思考，便猜到大概。 　　他的脸色阴下来。 　　客厅里开着电视，正在播放某连续剧，人物的对话基本没停过，柠柠坐在地上对着玩具碎碎念。 　　并不安静，但在场的三名成年人陷入无声对峙，低气压弥漫。 　　“所以是因为这个，那男的和姜秒分开？”凌简越语调生冷，不自觉地捏响指节。 　　结合姜秒如今的变化，他没法不往这方面想。 　　“不是。”卫哲冷静地告诉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件事等姜秒想清楚，她会亲自和你说，我们说不合适。” 　　凌简越顶了下腮帮，没有说话。 　　唐敏：“凌简越，你想和姜秒在一起的话，你们未来的生活可能会和你理想的生活有差距。” 　　“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你到底更爱你自己，还是更爱姜秒。” 　　“如果你更爱自己的人生，我劝你现在放手，对谁都好。” 　　凌简越深呼一口气，胸腔堵满压抑。 　　“秒秒和我说，她没有被人爱过。”一旁的柠柠突然插话，她对着手里的毛绒玩具自言自语，“秒秒这么好，为什么没人爱她呢？” 　　凌简越拧紧眉宇，心脏传来阵阵刺痛。 　　- 　　还有一个月不到，中小学生就该放寒假了，乐动英语将迎来最忙碌的时刻，老师们纷纷开始提前做准备。 　　姜秒把青少年部交给乔言负责后，她带的课也相应减少，把重心全放在成人培训上。刚招了两个带商务课程的英语老师，姜秒忙着从外面请人做培训。 　　她还是最初的信念，用良心把口碑做起来。 　　快到圣诞节了，正好那天是周一，乐动的休息日，老师们商量着怎么过节。 　　乔言：“姜老师，你准备怎么过圣诞啊？” 　　姜秒：“还没想好呢。” 　　圣诞节在美国是隆重的节日，过去六年的圣诞节，姜秒和父母还有唐敏一家都会去参加华人聚会，过得红火又有气氛。 　　她今年刚回国，父母还在外旅行，所以姜秒也没想好安排。 　　陈桐：“姜老师，要不跟我们一起去滑雪吧。” 　　姜秒：“我滑雪总摔跤，就不去了。” 　　陈桐：“好吧，那等过圣诞的时候，我送你平安果。” 　　姜秒：“好啊。” 　　她最近还住在姥爷家，估计圣诞节也会在姥爷家过。她这几天没和凌简越联系，也没在恒石的停车场看见他的车，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平安夜这天，姜秒让老师们提前下班，他们说商场今夜不打烊只打折，早就没心思工作了。 　　姜秒结束手上的事，拉闸锁门，搭电梯下停车场。走到自己的车旁时，她停住脚步。 　　凌简越的车停在旁边，他双手抱臂斜倚着车门，一身休闲装扮，懒懒散散的惬意姿态。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视线落在姜秒身上，似乎已等待多时。 　　姜秒见到他的那刻，眸里的光闪了闪，是惊喜。 　　下一刻，又有点忐忑。 　　坦白的话，她还是没下定决心。 　　凌简越朝她走来，隔着衣服拉住姜秒的手腕：“秒秒，我们过节去。” 　　不由她拒绝，带着几分强硬的态度。 　　姜秒任由他拉着自己上了车，凌简越的车，系好安全带后，他们出发。 　　“去哪里？”她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凌简越没告她，轻松的语气，“保留点期待感。” 　　从他说这句话开始，姜秒感受到了过节的气氛，她确实有了期待。 　　街上特别热闹，商圈中心竖起巨大的圣诞树，上面环绕挂着摆饰的灯带。周边人头攒动，多是小情侣，很多女孩头上戴着亮灯的麋鹿角发箍，举起手机摆各种POSE。 　　这是姜秒第一次和凌简越过节日，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完美避开圣诞、元旦、春节、情人节等。 　　车一路开出市区，往郊外及更偏的地方驶去，窗外的夜景逐渐荒芜，再看不到节日的欢庆气。 　　视野里少了可看的景色，姜秒的注意力自然就匀到其他地方，比如她感觉到车里过于静谧。路面不平且光线薄弱，凌简越专注开车，姜秒打开电台广播。 　　正在放圣诞节名曲《Merry Christmas》，轻快活泼的曲风马上将沉寂一扫而光。 　　接下来进入蜿蜒曲绕的山路，姜秒不由想起分手那天，凌简越带她上山看夜景，那是他们分开前最后一幕温馨的时刻。 　　想起那天的事，姜秒心里止不住地泛起酸涩。 　　最终，他们来到了山上的度假村。与刚才偏僻黢黑的山路相比，度假村像掩埋在深处的世外桃源，也许是夜色的关系，一眼望去，度假村没有边际。 　　“来泡温泉吗？”姜秒知道这种度假村主打温泉项目，“我什么都没带。” 　　“想泡温泉？下次再来。”凌简越话语里有笑意，说完，他下了车。 　　姜秒一脸茫然地跟着下了车。 　　她没说她想泡温泉啊…… 　　他们路上开了两三个小时的车，此时是晚上九点多，两人都没吃晚饭。度假村有一幢仿古风建筑的三层楼，里面包括餐饮住宿及温泉。 　　“先吃饭吧。”凌简越拿主意。 　　姜秒点点头，由他安排。 　　两人去往度假村的餐厅，今天是节日，来度假的游客不少，餐厅并不冷清。度假村毕竟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饭菜味道令人不敢恭维。 　　吃完饭后，凌简越似乎特意在餐厅多滞留了一会儿，等到十点半，才说我们走吧。姜秒猜不到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其实比起未知的期待，她更喜欢的是和凌简越在一起。 　　冬天本就寒冷，何况是十二月夜晚的山上，山风凛凛，刮在脸上都疼。凌简越从后备箱拿了两件厚外套，递给姜秒一件，自己又拎出一个运动包。 　　他们向另一条方向走，与度假村主楼背道而驰，凌简越不说去哪，姜秒也不问，就默默跟在他旁边。 　　穿过小径，又步行攀爬了一段石阶，姜秒看到另一片开阔的视野，是大片的平地，停着相隔分布开的房车。周围只有几盏昏灯，然而这么冷的天，还有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聊天。 　　“今晚我们住这里。”凌简越告她。 　　姜秒再次环视一圈，确定周围没什么观赏景致，不像刚才那段路，她还见有人点篝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唱歌。 　　光线不甚清晰，但姜秒疑惑的反应被凌简越尽收眼底，让他想起以前莽撞中透着天真的姑娘。 　　“抬头。” 　　姜秒按照他的提示抬头，眼睛睁圆，保持住仰头的姿势。 　　满夜空繁星，明亮不一，错落分散，在漆黑无遮的夜幕下，星星美得令人心醉。 　　姜秒仰头观星，眸子亮莹莹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小脸惨白，她身上却透着股兴奋劲儿。 　　旁边的人在看她，眸光亮如星。 　　知道她会喜欢。 　　“过去坐下慢慢看。” 　　在一处房车前，凌简越拉来两张椅子，从包里拿出暖手宝给姜秒，然后两人挨着坐下，一起看星星。 　　姜秒沉迷于眼前的夜色，不再觉得寒冷。城市光污染重，她平时也不会想专门爬山看星空，所以很久没有欣赏过这样的景色。 　　她以前就觉得，凌简越挺浪漫的。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只看星星，彼此不说话。姜秒耳旁有山风的呼啸，有远处游客偶尔传来的欢笑声，以及身旁的呼吸。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总想些风花雪月的事。”凌简越突然开口，声音清冽。 　　姜秒侧头望他，他并未显出情绪，神情和他的语调一样淡。 　　可他这句话扰乱了姜秒的思绪。 　　“现在心里装着一个人，却想带她看星星，陪她逛菜市场。” 　　“秒秒，你说这是为什么？” 　　漆黑夜色，四目相对，姜秒心间一颤，他的这个问题明显带着预定答案，如他目光里有她前所未见的坚定。 　　姜秒明白，但她说不出口。 　　喉咙发紧。 　　凌简越仅仅只是要她明白，不需要她回答。 　　“秒秒，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诗人是谁吗？”他又问。 　　姜秒摇摇头，她当然不知。 　　“裴多菲。” 　　“听说过。”姜秒听着耳熟，但想不起他的代表作。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写过一首短诗，你肯定也听过。”凌简越目光赤诚，念出那句脍炙人口的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姜秒恍悟：“原来是他。” 　　她马上理解凌简越喜欢裴多菲的原因，这首诗与他本人高度契合，姜秒从以前就感觉得到，凌简越身上有玩世不恭的散漫，他对世事的态度多是很潇洒的。 　　他说过，他追求无拘无束的人生。 　　姜秒明白，所以她当初才选择不做他的羁绊。 　　听凌简越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姜秒产生失落，所以，他最爱的仍是他自己吧？ 　　“秒秒，你是不是也觉得可以写出这种诗的人，一定是潇洒不羁，放浪形骸的？”凌简越问她。 　　姜秒短暂思考后，点点头。若不是发自肺腑的感慨，诗人笔下怎有如此的恢弘？ 　　凌简越蓦然弯唇，接下来才是重点：“但你并不知，这位将自由排在人生第一位的潇洒诗人，他在二十三岁时遇到她的未婚妻尤利娅，然后给这位姑娘写了一首诗。” 　　姜秒错愕，同时预感到什么，胸口扑通扑通震颤。 　　“那首诗叫《我愿意是急流》。”凌简越念给她听，“我愿意是急流/是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路上、岩石上经过/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全诗共五小节，重章叠唱，回环往复。 　　凌简越的嗓音磁沉中有温润，念诗时像在娓娓道来一个美好的故事，姜秒听到后来，手托着腮望他，入了神。 　　他是个气场十足的男人，身上有压不住的锋芒，所以令人觉得不好招惹。可他此刻好温顺，上身后倾向椅背，目光往下垂落，薄唇轻缓张合，深邃的五官被星光柔和。 　　寒夜凛冽，独独这里有一方温暖天地。 　　动人的不是诗，是他。 　　“秒秒，你能听懂这诗吗？”念完诗后，凌简越话锋一转。 　　姜秒慌乱地收回目光，急中生智道：“一知半解吧。” 　　她后面根本没听。 　　“简单来说，就是诗人真挚热烈地表达出他愿为爱人付出一切。”凌简越揭晓主旨，顿了顿，又道，“他的心境变化，就像这世上另一个我。” 　　“秒秒，我也可以。” 　　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惊起姜秒心里的狂风骤雨，她攥紧了缩在袖子里的手，再抬头看夜空的时候，那些星星仿佛披了层朦胧的雾气。 　　凌简越没再打扰她看星星。 　　到了午夜十二点，山上有人放了几簇烟花，夜空中绚丽烟火绽放，色彩映照在两人的脸上，照亮他们眼中淡淡的笑意。 　　“不早了，你休息吧。”凌简越起身，山里风冷，再这么坐下去，他怕姜秒感冒。 　　“包里有日用品和睡衣。”凌简越把手中的包给她。 　　“凌简越，晚安。” 　　“秒秒，晚安。” 　　姜秒晚上睡觉的地方，就是身后这辆房车，她上车后，凌简越帮她关好门。 　　她把东西放下，房车的内部环境和旅馆差不多，床、电视、书柜、卫生间一应俱全。姜秒没住过房车，有些新鲜，正准备洗漱时，她听到凌简越的声音。 　　“秒秒。” 　　他还没离开？ 　　姜秒准备去开门，又听到他说：“不用开门，我就说几句。” 　　她在门前站住脚步。 　　一门之隔，凌简越背倚在车前，整理好语言后，他讲出不好当着她面前说的话。 　　“秒秒，对我而言，有没有孩子真的无所谓。” 　　姜秒呼吸一滞，她盯住车门，逐渐头皮发麻。 　　“这些年，我过得不好。”凌简越的声音有点哑，夜色下的身影寂寥而失落，“因为很想你。” 　　“所以无论贫穷也好，疾病也好，我都不想再失去秒秒了。” 　　姜秒眨了下眼，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秒秒……”凌简越哽咽了一瞬，才说下去，“我会毫无保留地爱你。” 　　你不是没人爱。 　　你是我至死不渝的唯一选择。 　　姜秒听到凌简越说出那个字，所有的焦虑不安回归宁静。她强忍住，才没有哭出声，因为在努力克制情绪，所以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有冲动想立刻去拥抱凌简越，告诉他所有真相。 　　在姜秒的手落在门把之际，凌简越再次开口：“秒秒，早点睡吧，我们之间的事，你慢慢想。” 　　随后，他离去的脚步声渐远。 　　姜秒想，她需要冷静一下。 第90章 　　这晚, 她做了美梦，梦里有星星，有凌简越。 　　她没定闹钟，直接一觉睡到次日上午九点多, 姜秒睡眼惺忪地拿手机看时间, 意外看到凌简越给她发的消息。 　　凌简越：【[图片/]】 　　照片是今早的日出，他居然起这么早！ 　　姜秒马上掀被下床, 洗漱完出门, 她刚出去就看到坐在凳子上玩手机的凌简越。 　　“早。”凌简越打招呼。 　　“你怎么起这么早？” 　　“没睡着。” 　　难怪他看起来懒洋洋的，估计他睡不惯房车。两人下去餐厅吃饭，谁都没再提关于昨晚的事, 可凌简越说的情话还在姜秒脑海里回荡。 　　她的心意已经坚定。 　　回程的时候, 姜秒不放心凌简越，提出她来开车。 　　“正好, 我还没坐过秒秒开的车。”凌简越饶有兴致地坐进副驾。 　　“凌简越，你在车上睡会吧。” 　　“不了，我帮你看着点路。”凌简越不了解姜秒的开车水平。 　　姜秒胸有成竹：“放心，我开车很稳。” 　　以前都是凌简越开车，她坐副驾, 现在两人换了位置, 感觉很奇妙。姜秒专心看路，偶尔能从余光感应到凌简越的视线，他好像对她会开车这件事特别感兴趣。 　　她终于忍不住：“凌简越，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我要说不能呢？”轻佻的语气。 　　姜秒差点忘了这家伙有一个特点，他能在正经和不正经间切换自如, 昨晚念诗时深情款款, 这会儿又像个不务正业调戏姑娘的公子哥。 　　凌简越见她放弃挣扎, 也没真的得寸进尺，稍微收敛了些。对于所有姜秒不曾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模样，他都想细致深究。 　　想弥补缺失的这六年。 　　一路开回市里，姜秒犹豫是去恒石取回自己的车，还是直接回家。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给你做。”凌简越提议，又似不经意地补充了句，“怎么说也算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 　　姜秒便直接开车回万水澜庭，凌简越问她用不用去超市买食材，她记得冰箱里还有不少肉和菜，就说不用。 　　此时才是中午，回到家后，姜秒顺手打开电视，暗自发愁怎么和凌简越度过这个漫长的下午。 　　“秒秒，我有点困，能在沙发上睡会儿吗？”凌简越在回程的路上就有些昏昏欲睡，勉强撑回家。 　　他面露疲惫感，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常弱，姜秒才想起他整宿没睡，又觉得他问这话的时候显得可怜兮兮，怪有趣的。 　　“你去次卧睡吧。”姜秒哪忍心让凌简越睡沙发。 　　“凌简越，你不用定闹铃了，我做好晚饭叫你。” 　　凌简越疲倦的脸上扯起笑容，神色懒散而温情，嗓音里含混了一点撒娇意味：“秒秒真好。” 　　就像是在外奔波忙碌了整天的丈夫回到家，从妻子那里获取到慰藉一般。 　　他人已经进了次卧，姜秒仍僵在原地，回味他刚刚说那四个字时的语气。 　　姜秒突然有了新感触：她不是只希望单方面得到凌简越的爱，她也想成为他的依靠。 　　那个男人并不永远都是无坚不摧的，他也有软弱和疲惫的时候，他也会需要温暖的关怀。 　　姜秒也想做付出的那方。 　　她过去关次卧的房门，凌简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他睡相优雅，身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轻轻起伏。家里温度高，他脱去了毛衫，穿着件黑色T恤，露出肌肉线条硬朗的手臂。 　　姜秒不自知地抿起了笑，然后动作轻缓地关上房门。 　　她从冰箱里拿出肉解冻，通过厨房的窗户向外望，外面天色昏沉，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一般而言，圣诞节都会下雪。 　　下午四点多，外面果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姜秒站在窗前，内心隐隐雀跃，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是和凌简越在一起的下雪天。 　　姜秒做了毛血旺和可乐鸡翅，又拌了个凉菜。做饭的时候，她不时望向窗外，雪势渐大，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雪。 　　厨房的窗户也起了层雾。 　　把饭菜端上桌后，姜秒过去敲了敲次卧的房门，试探地叫了声：“凌简越。” 　　熟睡中的凌简越隐隐听到姜秒的声音，人还没完全醒神，嘴上已经做出回答：“我在。” 　　嗓音含混，显然刚醒。 　　“吃饭了。” 　　凌简越的头还很沉，他站起身，边往门口走边捏了捏太阳穴。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饭香，姜秒正仰头看着他。 　　她穿着居家服，头上戴着拢碎发的发箍，脸庞小巧素净，眼睛微微弯成月牙。 　　凌简越愣愣地盯着姜秒，像个痴汉。 　　“吃饭了。”姜秒又说了一遍。 　　“好。”他这才去洗手。 　　吃饭的时候，有几个学生和家长给姜秒发节日问候，她一一回复，顺便刷了个朋友圈，看到乔言她们发了滑雪的照片。 　　“下雪了。”她告诉凌简越。 　　凌简越这才把注意力转向窗外，看见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他略一晃神，再看向姜秒。 　　这是和她在一起的下雪天。 　　“秒秒，圣诞节快乐。” 　　姜秒怔了下：“嗯，圣诞快乐。” 　　吃完饭，凌简越去厨房刷碗，姜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默默思忖着某些事。 　　下雪天路滑，开车危险，而且凌简越没有休息好，姜秒怕他出事。 　　想留他住下，这话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秒秒，外面的雪下得挺大。”凌简越刷完碗在她旁边坐下，状似无意地来了句。 　　姜秒内心发出一声了然的笑。 　　“是啊，明天估计就能堆雪人了。”她故意憋着坏，装听不懂。 　　凌简越抬手摸了下眉骨，继续暗示：“下雪天开车回家是不是挺危险的？” 　　“还行吧，你不是‘车神’吗？”姜秒到现在都记忆深刻他带她玩赛车的事。 　　凌简越会意到她指的哪件事，意味深长道：“秒秒，你还挺记仇的。” 　　姜秒憋不住笑了几下。 　　“凌简越，那你晚上睡次卧吧。”她不逗他了。 　　“谢谢你好心收留我。”凌简越从善如流。 　　姜秒又忍不住笑了会儿。 　　现在到睡觉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电视上没什么好看的，凌简越提议看个电影，姜秒就找了部口碑挺高的漫威电影。 　　关了客厅灯，房间里的光线全靠电视和窗外，姜秒的注意力也在这两处，她盯着电视看会儿，再盯着窗外看会儿。 　　不由自主地想到两件事。 　　姜秒以前去凌简越家看过四五次电影，其实只有第一次是心猿意马看了部完整的影片，后来每次电影才开始不久，凌简越的手就已经不老实了，姜秒很快就被他撩.拨得意识迷乱，接下来发生的事顺理成章。 　　就像凌简越所说：年轻时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沉迷于风花雪月。 　　不止是他，姜秒也一样。 　　此情此景，凌简越同样想到了以前发生的事，那时他敢肆无忌惮地“非礼”姜秒，是因为知道她不讨厌他这么做，是情侣间的情.趣。 　　重逢后的无数次，凌简越对姜秒也有过那种念头，但他不敢真那样做。分手那天，姜秒对他本能的排斥，他记忆犹新。 　　他怕姜秒还是会那样排斥。 　　所以每次他都克制，连牵手、拥抱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凌简越都会忌惮。 　　他也不确定，姜秒心里有没有彻底忘掉另一个男人。 　　凌简越的视线从电视上逐渐滑落到地面，无声无息的失落在他眼底蔓延开。 　　姜秒目光混沌地落在窗外的飘雪上，想到第二件事。 　　“芝加哥每年这会儿也会下雪，不过半天时间，积雪就能没过脚背，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滋滋的声响。”她描述芝加哥的雪，声线忽而拉平、放低，“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黯淡中，凌简越侧头看向她，姜秒抱膝坐在沙发上，呈现出一抹静止的暗影，她轮廓外是窗外飘洒的雪，动静相宜。 　　“什么？”凌简越静静地凝视她的轮廓。 　　姜秒嗓音发涩道：“我在想，要是凌简越在就好了。” 　　他们的相识从晚春跨越到初秋，唯独没有冬季，她站在芝加哥的街头，总会想，冬天的凌简越是什么样，要是能和他一起看雪，该有多好。 　　凌简越蓦然愣住，喉结下意识滚动，他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凌简越，这六年，我特别想你。”说到最后两个字，姜秒已然泣不成声。 　　压抑许久的情绪一旦有了宣泄口，便覆水难收，姜秒干脆放弃遮掩，任由自己失声痛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像心里怀揣求而不得的遗憾。 　　“凌简越，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她抽抽噎噎，终于道出心里话。 　　几乎毫不迟疑，凌简越起身冲到姜秒身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心里惊慌的不安定，直至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怀里的姑娘，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接着是心疼。 　　“那就再也不要分开。”短短几个字，像是从他嗓音里颤出来的。 　　坚定决然。 　　凌简越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受宠若惊，因为这份失而复得，他惊喜万分。 　　他重新拥有姜秒。 　　凌简越用指腹帮她拭去泪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展露出自己的无助和恳求：“秒秒，别再离开我了。” 　　“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我，我会……” 　　最后一个“改”字，被姜秒突如其来的亲吻吞掉。 　　姜秒双手环住凌简越的脖子，将他往自己这边压，仰头贴住他的唇，给予他热烈的吻，这亲吻是她毫无保留的赤诚。 　　她想给凌简越一切。 　　凌简越只怔了须臾，反应过来后，手掌箍住姜秒的后脑勺，翻倍回应她的吻，压抑着的情绪和冲动全部爆发。 　　疯狂地想要她。 　　气息交错，周遭开始升温…… 　　久违的失控感。 　　姜秒在他耳畔道了句：“凌简越，我爱你。”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她要他知道。 　　凌简越身上肌肉绷紧，心脏跟着骤缩，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他给予她热烈的回应：“秒秒，我也爱你。” 　　持续到后半夜，凌简越搂着姜秒，关心地问：“秒秒，你累不累？” 　　“还好。”姜秒不得不承认，她消耗了大量体力。 　　凌简越亲吻她的额头。 　　“凌简越。”姜秒唤他的名字。 　　“嗯？” 　　姜秒搂着他，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喃喃道：“那时分手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等她完全做好心理建设。 　　“没关系，都过去了。”凌简越环紧她的肩膀，嗓音温润，“既然是让你不开心的事，就不必再提。” 　　“那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秒秒，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好到无可替代，好到让凌简越甘愿舍弃所有，也还要再次坚定地走向她。 　　姜秒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凌简越，你后悔过认识我吗？” 　　“没有。”别人也这么问过凌简越，他的回答都一样。 　　“哪怕可以重来千次万次，我还是会在那个夜晚选择走向你，问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如果没能遇见姜秒，他的人生该有多遗憾。 　　姜秒现在十分确定，在那个她以为荒唐的夜晚，她遇到了真爱。一见钟情是他，矢志不渝也是他。 　　“凌简越，我们真的不可以再分开了。”她不可以再失去凌简越。 　　“秒秒，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这六年，他人前风光无限，人后郁郁寡欢，自己最清楚心里空落落的滋味有多难捱。 　　他们倾诉衷肠，毫无保留地坦诚相待，生怕再失去对方。 　　除了那件事，等姜秒想好，她一定会告诉凌简越。 　　隔日是周二，乐动的休息日。 　　姜秒先醒来，睁开眼便看到枕边还在熟睡的凌简越，他均匀的呼吸落入她耳际。姜秒用目光细细描摹他明朗的五官轮廓，眉眼越来越温柔，心跳跟着变得不平稳。 　　也许很久很久之后，她还是会为这个男人疯狂心动。 　　她起身准备去做早餐，小心翼翼地刚准备翻身，凌简越就醒了，迷迷糊糊中，他将姜秒扯进怀里，抱紧她。 　　“饿不饿？”他的声音还没有清醒。 　　“有点。”昨天折腾到很晚，运动量不比姜秒跑步少。 　　“我去给你做饭。”凌简越捏了下眉心醒神，然后把脸探到姜秒面前，满眼暧.昧，“秒秒，先给点鼓励。” 　　平日稳重自持的他，此刻像极了幼稚鬼。 　　姜秒仰头在凌简越唇角啄了一下，他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心满意足地爬起来穿衣服。他穿T恤时，脊骨深陷，肩胛骨往下的两侧线条突显，力量感喷薄而出。 　　姜秒挪开目光，脸颊隐隐燥热。 　　作者有话说： 　　【本章某部分经过锁后修改，整体不影响】 第91章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去逛了趟超市, 凌简越推着购物车，姜秒细细挑选商品，她每次回头和凌简越说话，都能精准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他卷着笑意听她讲话。 　　站在姜秒眼前的男人, 俱是她从前熟悉的温柔。 　　买完东西后，凌简越提着两个装满的大号购物袋, 姜秒一身轻松, 还在超市门口买了两串糖葫芦，准备带回家吃。 　　开门后，她让凌简越先进, 等他把购物袋放到地上, 姜秒又把他拉到门口。 　　“怎么了，秒秒？” 　　姜秒握住凌简越的手, 指了指电子锁：“要不要录个指纹？” 　　凌简越深深望向她，心里一乐：“秒秒，我这算不算上位成功了？” 　　“算……算是吧。”姜秒说话莫名不利索了。 　　录完指纹后，凌简越失笑，颇具深意地道了句：“第二次了。” 　　他攻略了两次姜秒, 都不容易。 　　姜秒听懂了, 抿唇跟着笑，然后羞赧地转身进家。 　　下午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这次是真真正正地一门心思看电影，姜秒挑了部荡气回肠的爱情片，网上有不少影评, 说看这电影要提前备好纸巾。 　　电影过半, 姜秒仍没有感受到任何泪点。 　　她靠在凌简越肩膀上, 哈欠连连。 　　家里门铃响起。 　　“应该是敏敏。” 　　“我去开门。”凌简越没让姜秒动。 　　他起身过去开门，姜秒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觉得电影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唐敏有次强烈给她安利过某部影片，姜秒不记得名字了，正好问问她。 　　姜秒扭头，却见凌简越手搭在门把上，他处于一个静止状态，视线凝在门外。 　　门外的两人同样双双露出诧异的神色。 　　“秒秒，妈妈……”听到门把松动声，沈清芸已急不可耐想告诉女儿，给她带了好多礼物，在对上陌生男人的目光时，她的话音倏然刹住。 　　沈清芸错愕地望凌简越。 　　姜淮在亦然，而且他一眼就认出凌简越，所以比沈清芸还诧异。 　　“妈，爸？！”姜秒看到门外的父母时，瞳孔震惊。 　　沈清芸和姜淮在于一小时前抵达西南市，两人思女心切，回家放了行李便直接赶来万水澜庭。他们有这边的门禁卡，没提前告诉姜秒，是为了给女儿一个惊喜。 　　没想惊喜变惊吓。 　　“叔叔，阿姨。”凌简越连忙打招呼，与姜淮在视线相交时，两人眼里同时出现一种复杂情绪。 　　六年前他们有过一场不友好的交谈。 　　姜秒的目光在男友和父母间来回切换，这个情况令她措手不及，短暂的僵持后，姜秒决定先给父母一个拥抱。 　　太想他们了。 　　“妈。”姜秒过去抱住沈清芸，然后又抱住姜淮在，“爸。” 　　亲人久别再聚，煽情气氛浓厚。 　　进屋后，沈清芸和姜淮在坐沙发正中央，姜秒和凌简越坐在侧边的贵妃椅上。凌简越手搭在膝盖处，指腹有意无意摩挲，纵是从小见惯各种场面，但经历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他预想的见姜秒父母，该是挑个日子隆重登门拜访，而不是此情此景。 　　凌简越心里不由发虚，害怕给两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事已至此，姜秒决定坦然面对：“爸妈，这是我男朋友，凌简越。” 　　也是赶得巧，她和凌简越昨晚才确定关系，要不然姜秒很难和父母解释，为什么她会和异性在家中独处。 　　姜淮在从容淡定地点点头，已经猜到这个情况，而沈清芸从见到凌简越起，心里就开始犯嘀咕，再三打量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猜测他和女儿的关系。 　　现在姜秒亲口承认，沈清芸脸上溢满喜色，毫不遮掩自己对凌简越的满意。 　　最重要的是，女儿谈恋爱了。 　　沈清芸对姜秒当初的那个男朋友已然没有印象，自然没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叔叔阿姨，我今天也没有特别准备，失礼了。”凌简越态度恭谦，“改天我专门再去拜访两位。” 　　他显出一丝丝拘谨，被姜秒觉察，她暗自好笑。 　　你凌简越也有今天。 　　“好，没问题。”沈清芸热情应下，又埋怨姜秒，“秒秒，你也是，谈了恋爱怎么不告我们。” 　　姜秒赧然：“我们也是刚开始交往。” 　　“挺好，挺好。”沈清芸兴奋地连应两声，眉梢带喜地去看姜淮在，结果发现他一脸镇定。 　　要不是当着凌简越的面，沈清芸非要问问他“女儿谈恋爱了，你怎么这么淡定”。 　　“你是做哪行的啊？”沈清芸为人父母，免不了俗，想详细了解女儿的男朋友。 　　凌简越：“我是做券商的，和秒秒在同一栋楼办公。” 　　沈清芸：“那真是缘分不浅，当初我们秒秒看了几十处地址，都没个满意的，后来她去恒石，不到半小时就拿定主意了。” 　　沈清芸欣慰地笑：“看来有些事是注定的。” 　　凌简越和姜秒对望一眼，凌简越的眼里有瞬间闪过“你不会是早知道我在那里吧”，姜秒瞪了瞪眼“天地良心，我没有”。 　　是真的有缘。 　　沈清芸高兴，话题一直未断，凌简越耐心回应，且坐姿端正，谈吐优雅，极力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姜淮在未掷一言，不动声色地扫向姜秒，她正侧头望凌简越，眼里光芒潋滟。 　　兜兜转转一圈，没想到又绕回来了。 　　凌简越看时间差不多，直了直身子：“秒秒，你和叔叔阿姨聊着，我去准备晚饭。” 　　他说话时盯着姜秒，余光却注意到另一边突然投来的两双目光。 　　“你会做饭？”沈清芸讶然。 　　小伙子不仅长得帅，有礼貌，且事业有成，竟然还会做饭，沈清芸随之冒出念头：自家姑娘捡到宝了。 　　凌简越淡笑着点了下头，表现自然，似乎不是了不起的事。 　　姜秒看穿他的心机，笑而不语。 　　“我去帮你。”她跟着凌简越钻进厨房。 　　“惊喜不惊喜？”她问。 　　凌简越挑起眉梢，风轻云淡：“难不倒我。” 　　姜秒故作严肃凑近他：“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错话了。” 　　“哪句？”凌简越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姜秒。 　　分明紧张了。 　　见这姑娘面带戏谑之意，凌简越回头睨了眼厨房门口，确定不会被客厅的人看到，他迅速低头轻咬住姜秒的唇，以示惩罚。 　　姜秒扶住旁边的料理台。 　　客厅里。 　　沈清芸压低嗓音问姜淮在：“秒秒谈恋爱了，你怎么这么淡定？” 　　“还行。”姜淮在淡淡道。 　　“那小伙子我看不错，你觉得呢？” 　　“嗯。” 　　“我跟你说，我出去玩都没现在这么高兴。” 　　沈清芸喋喋不休，姜淮在从旁听着，他不是不高兴，只是心里的滋味比较复杂。 　　好在上午去了趟超市，晚饭比原本预计的多出三道菜，都是凌简越做的，姜秒帮忙打了个下手。 　　吃饭的时候，沈清芸对凌简越的厨艺赞不绝口。 　　凌简越表现出宠辱不惊的淡然，姜秒却感觉到，狐狸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这顿饭其乐融融，深得姜秒的心。虽然带凌简越见父母的方式猝不及防，但姜秒觉得未必是坏事，反正她认定凌简越了。 　　饭后不久，沈清芸拉着姜淮在准备先回，姜秒意外的是，凌简越主动提出和他们一起下去停车场。 　　这家伙还真不怵。 　　“秒秒，明天见。”临走时，凌简越和她打招呼。 　　“嗯，再见。”姜秒和他共处了整整两天两夜，眼下要分开，她心里生出不舍。 　　她送三人进电梯，看到凌简越和她父母站在一起，姜秒冒出温馨的念头——他们都是她的家人。 　　姜淮在和凌简越今天的交流很少，仅有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电梯里，姜淮在通过壁面睨凌简越，这个年轻人沉默下来时，气息和以前一样冷沉，他经历六年的磨练，想必更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但凌简越在姜秒面前的表现，姜淮在看在眼里。 　　他提出要一起下来，姜淮在猜测没那么简单。 　　果然，面临分别的时候，凌简越身姿笔挺地站定，眸光幽深，口吻郑重：“叔，之前您提过的那件事，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回答，我能做到。” 　　一辈子对姜秒服软。 　　那时候凌简越就已经有这个想法。 　　不是失去后才更珍惜，是他一直都珍惜姜秒。 　　姜淮在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他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凌简越的肩膀：“有空来家吃饭。” 　　沉稳的语调中流露出几分和蔼。 　　“一定。” 　　上车以后，沈清芸才问出疑惑：“你们以前认识？” 　　“他就是秒秒的前男友。”姜淮在此刻才告诉她真相。 　　沈清芸张了张嘴，惊诧至极。 　　- 　　姜秒叫唐敏下来聊天，正好把沈清芸和姜淮在带回来的特产分给她。 　　听完凌简越见姜秒父母的事后，唐敏连拍膝盖叫绝：“交往第一天就见父母，也是没谁了！” 　　对于姜秒和凌简越交往的事，唐敏毫不惊讶，完全在意料之中。 　　唐敏：“秒秒，采访一下，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姜秒仔细回味，在度假村看星星那个晚上，听凌简越念情诗时，就有种恬淡的温情在她心里涓涓流淌，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细水长流的幸福。 　　不再有任何顾忌，确定他们的相爱可以排除万难，确定不管发生什么事，凌简越都不会离开她。 　　姜秒的嘴角漫开笑意：“感觉有人在真诚热烈、坚定不移地爱我。” 　　“我也爱他。” 　　“心里很踏实。” 　　她不必羡慕任何人，她有最好的凌简越，凌简越给了她最好的爱情。 　　包容，长情，坚定，还有温柔。 　　唐敏由衷为姜秒感到开心，不禁想到另一种可能：“秒秒，或许凌简越以前就是爱你的。” 　　那样的话，那时他就不会介意姜秒生病的事，也就没有六年的分别。 　　姜秒屏住呼吸，眼睫微动，在蜜罐里泡了两天的心脏再次泛起酸涩，她摇摇头：“可那时，我真的没感觉到他爱我。” 　　二十岁的凌简越，意气飞扬，潇洒翩翩，眉眼间皆是傲气，他清醒理智，坦荡重义，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爱情对他而言，像是多了一记调味，可有可无。 　　姜秒是这么觉得。 　　其实她也不大懂，六年前对她谈不上爱的男人，怎么现在爱得如此深刻？ 　　不懂。 　　作者有话说： 　　【上章部分锁前内容如下】 　　气.息错乱，姜秒重新体会到被攻.城略地的滋味，她沦.陷得彻底，手顺着凌简越的肩膀滑下，落到他腰际的皮带上，不甚熟练地去解金属扣。 　　他的手掌从她的衣.摆探.进去，灼.热的温度从前游.移到后，去解姜秒的暗.扣。 　　凌简越直接面对面抱起姜秒，将人往主卧带，双双跌落在柔.软的床上，他一手护在姜秒背上，一手压住床减弱冲.击感。两分钟后，衣物散了一地。 　　姜秒感觉自己像湖面上的浮萍，随风激起的波澜沉沉落落，风时急时缓，她破碎又拼合，去适应这种狂澜。 　　耳际传来闷.厚的喘.息，她曲起手臂从后揽住凌简越结实的肩膀，情意最浓时，姜秒在他耳畔道了句：“凌简越，我爱你。”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她要他知道。 　　凌简越身上肌肉.绷.紧，他把头埋下去，气息蛊.惑：“秒秒，这时候讲这种话，是会出大事的。” 　　姜秒挑.衅地轻.咬他的耳垂：“那也爱你。” 　　这是凌简越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也是胜于一切的调.情，他用行动给予她热烈的回应。 　　持续到后半夜，这场疯狂和旖.旎才结束，凌简越搂着姜秒，意犹未尽：“秒秒，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我歇会儿。”姜秒不得不承认，凌简越的体力和耐力惊人。 　　“好。”他亲吻她额头。 第92章 　　周三早晨, 姜秒准备打车去上班，她的车还停在恒石国际。 　　拿起手机，看到凌简越的微信：【我在楼下，送你去上班。】 　　姜秒火速收拾完下楼, 凌简越递给她一份早餐：“正好路上吃。” 　　“谢谢。” 　　美好的一天从见到凌简越的早上开启。 　　到达恒石国际停车场, 下车后，凌简越自然而然牵起姜秒的手, 一起朝电梯间走。姜秒的手心里传来踏实的温暖, 心里还没有完全习惯，微微紧张地睨了眼周围，担心碰到熟人。 　　“秒秒, 你得开始习惯了。”凌简越捏她的手。 　　“习惯什么？” 　　他的声音蓦然压低：“用不了多久, 整栋楼的人都会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姜秒的后背渗入凉意。 　　别说是和整栋楼最财大气粗的企业老板谈恋爱，就算是姜秒和其他小公司的老板交往, 也足够成为这栋楼的八卦热点。前不久有两家公司的职员谈起恋爱，这事都传到乐动英语的老师们口中了。 　　电梯间里有不少人，姜秒紧张地挣开凌简越的手，小声道：“容我适应几天。” 　　凌简越虚虚握了下变空的手心，心里冒出某个想法后, 他的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普通电梯下来的时候, 他跟着姜秒一起挤进去，姜秒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电梯上行到一层，人群占满空间，凌简越又被挤到角落里，姜秒暗自偷笑。 　　“凌总？！” 　　打招呼的不是小何与小孟, 是南和证券的其他职员, 他们见到凌简越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震惊到无以复加。 　　凌简越微微颔首。 　　电梯里的气氛略显诡异，其他公司员工的讨论声也莫名放低。 　　到达十九层，姜秒装陌生人准备离开。 　　“秒秒，想好晚上吃什么，发微信告我，我去超市买。”凌简越忽然开口，嗓音清润温和。 　　姜秒身躯一震：？？？ 　　南和证券员工：？？？ 　　电梯里的其他人：…… 　　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怦然炸裂。 　　姜秒定了几秒钟，然后含糊地“嗯”了声，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故意的，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电梯门阖上。 　　南和证券的员工偷偷睨向凌简越，眼里溢满探究意味，而他们又不敢光明正大地问。 　　“刚追到的。”凌简越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们没问出口的疑惑。 　　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这件事半小时内，在南和证券内部传开，大家互发微信消息时，全部以“惊！”开头。 　　【惊！凌总的女朋友竟然是楼下英语机构的老师！】 　　【惊！凌总下班还要回去给女朋友做饭！】 　　【惊！凌总主动追的人家！】 　　…… 　　有人不小心把消息发在有董思文在的群里，董思文看到后，只觉荒谬，训斥员工上班时间不务正业，训完后她还义愤填膺对马平道：“他们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什么谣也敢造！” 　　马平清了清嗓子：“那个……董总监，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真的？” 　　他一个人背负着老板的秘密太辛苦了，现在终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马平仿佛卸下压在心头的巨石。 　　董思文盯住马平，一秒，两秒，三秒……确定他没有开玩笑，董思文惊诧地捂住嘴。 　　“马平，快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对于凌简越的八卦，她也抱有浓厚兴趣。 　　- 　　姜秒是想来个缓冲期，凌简越倒好，直接一步到位，让她退无可退。 　　乐动英语的老师们是隔天知道她谈恋爱的事。 　　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凌简越直接来十九层找姜秒。 　　老师们先见到凌简越，对于突然出现这样一位气质卓然，清隽贵气的帅哥，大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乔言：“您好，请问您找……” 　　凌简越客气道：“我找姜老师。” 　　陈桐想起来什么，马上冲去姜秒办公室，激动地拉住正专注备课的姜秒：“姜老师，我之前和你说在楼下见到一巨帅的男人，他来咱们这了！找你的！” 　　陈桐兴奋得面色红润：“你见了就知道，我绝对没夸张！” 　　姜秒手里的笔掉在桌子上，她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她硬着头皮走出办公室，先看到老师们个个脸上按捺着八卦欲，接着看到凌简越，他笑容恬淡，朝她望来的眼神有明晃晃的深情。 　　他永远坦荡无畏。 　　不过在姜秒眼里，凌简越现在像极了急于昭告天下的上位者，巴不得所有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秒秒，中午一起吃个饭？” 　　来都来了，还装模作样问她的意见。 　　老师们听到这陌生帅哥温淡地喊出“秒秒”时，惊得瞪圆眼，再齐齐望向姜秒，看她什么反应。 　　姜秒静静地与凌简越对视几秒后，倏然莞尔，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明眸善睐：“好。” 　　既然知道他什么意图，总不能让他失望。 　　何况，当姜秒看见凌简越时，是情不自禁想要去靠近他，一如从前。 　　凌简越扣紧她的手，眼里的情意更浓。 　　迎着其他老师惊诧的目光，姜秒略显羞怯地介绍：“我男朋友，凌简越。” 　　陈桐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等姜秒和凌简越离开后，办公室里炸锅。 　　“天，他居然是姜老师的男朋友！” 　　“见没见他刚才看咱姜老师的眼神，都快拉出糖丝了！” 　　“这两人配一脸好吧！” 　　有老师隐隐对凌简越的名字有印象：“他好像是楼上南和证券的老板。” 　　陈桐：“果然，一看就是高富帅。” 　　乔言：“咱姜老师也是白富美啊。” 　　大家在津津乐道地八卦后，得出结论：绝配。 　　两人谈恋爱的事，在恒石国际内部不胫而走，各家公司虽然平时没什么活动往来，但在同一座楼内办公，私下没事也会讨论哪家公司什么情况。 　　南和证券的实力不用多说，乐动英语从搬来恒石，因为规模小而入驻租金昂贵的写字楼，也成为旁人茶余饭后捎带的话题，所以姜秒和凌简越谈恋爱，妥妥地收获了一波关注。 　　有次保安刘师傅来巡楼，碰到姜秒的时候，笑呵呵地告她：“姜老师，其实楼上那大老板早就注意你了，老早就从我这套话，了解关于你的情况。” 　　刘师傅后知后觉。 　　姜秒暗自偷笑，他们并不知道，她和凌简越很早以前就认识。 　　她还在车库碰到了董思文，她们之前也碰过几次面，不过都是姜秒单方面注意到她，董思文走路目不斜视。 　　但这次，姜秒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下。 　　董思文从三年前见到凌简越，就对这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倾了心，但凌简越从来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他油盐不进，董思文也不敢贸然追求。 　　凌简越对个人情感状况三缄其口，后来陈维说，他私生活不堪，董思文似乎也倾向于相信，否则很难解释凌简越为什么从不直面回答自己是否单身的问题。 　　直到不久前，凌简越开始表现出种种反常：频繁来恒石，偶尔露出真心笑意，戒烟，他还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在追女孩…… 　　董思文才明白，凌简越从不直面回答他是否单身，就是为了不给别人制造丝毫幻想机会。与其说他一直单身，董思文反倒有另一种感觉——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她终于见到那个女孩，女孩的气质清新爽利，成熟中不失天真，经常和孩子们相处的人，多是心性单纯开朗的。 　　董思文见到姜秒的那刻，心里释怀了。 　　以前的凌简越孤独颓丧，好像金钱和地位都不是他向往的，现在有能让他觉得人生有意义的女孩陪在身旁，当真不错。 　　董思文觉得，凌简越应该得到幸福。 　　她对姜秒露出友善的微笑。 　　那姑娘闪过讶然后，也笑了笑。 　　- 　　元旦来临，旧年收尾，新年伊始，正是走动人脉联络关系的高峰期。 　　凌简越这阵子比较忙碌。 　　姜秒也忙，成人英语的课程已经定下来，老师们的培训会在农历春节前结束，等春节一过，马上可以开班。姜秒联系了广告公司，准备开始做推广宣传。 　　元旦当天，姜秒和父母一起去姥爷家吃的团圆饭，沈清芸已将她恋爱的事告之全家人。饭桌上，姜秒被家里人轮着问了一圈，姥爷还让她有机会领男友来家里吃饭。 　　沈清芸也惦记着让姜秒叫凌简越来家里，当知道他和唐敏一家也熟悉后，沈清芸提议干脆把他们全叫来家里吃饭，她和姜淮在喜欢人多热闹。 　　姜秒给凌简越发微信：【明晚有时间吗？我爸妈想叫你来我家吃饭，还有唐敏一家人。】 　　凌简越收到这条信息之前，已经答应了朋友的聚会，不少朋友赶假期回来西南市，大家约好明天聚一波。 　　随即，他回复姜秒：【好，有时间。】 　　他再给裴凯发了条微信：【明天我晚点过去。】 　　假期最后一天，凌简越带礼品来到姜秒家，算正式拜访她的父母。大家之前都见过面，而且渊源可追溯到六年前，沈清芸和姜淮在待凌简越如同熟悉的客人，未有过多礼节套话。 　　唐敏和卫哲带着柠柠过来，柠柠见到沈清芸和姜淮在，朝两人颠颠地跑去，讲了一堆哄人高兴的话。 　　晚上，沈清芸和姜淮在做了一桌子菜，姜淮在特意拿出珍藏的好酒。 　　“我爸妈做饭更是一绝，你尝尝就知道了。”姜秒颇为得意地告诉凌简越。 　　凌简越坐在她身旁，有姜秒父母在，他的坐姿不像平日那样闲散。 　　“那我这个未来女婿有口福了。”他低声回应，嘴角淡淡的笑意。 　　“想得美。”姜秒心里在笑，嘴上却说，“等你入赘我们姜家，得天天干活，包揽三餐。” 　　“不是不可以。”凌简越神秘地凑近姜秒耳旁，“那要看秒秒怎么‘奖励’我了。” 　　他刻意咬重那两个字，轻佻的调戏。 　　姜秒最架不住凌简越这种不正经，耳边被他的气息扫过，跟着变滚.烫，她瞋了他一眼，伸手拧他胳膊。 　　凌简越不以为意地笑。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饭桌上, 大家都兴致盎然，凌简越、卫哲陪着姜淮在酌了几杯，沈清芸讲起他们旅行中的趣事，又感慨光阴如梭,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我们秒秒就从小孩长成大姑娘了。”沈清芸跟着喝了点酒, 心里冒出感慨，“我现在有时经过秒秒的房间, 都会产生她正在书桌前写作业的错觉。” 　　唐敏乐了：“秒秒, 去给阿姨表演个现场写作业。” 　　姜秒：“那还不简单，我每天备课跟写作业没差。” 　　众人笑，凌简越宠溺地看她。 　　提起自己的女儿, 沈清芸一时半会儿止不住, 把姜秒从小到大的典型事迹拎出来讲了遍，糗事在她口中都能成赞不绝口的佳话。 　　属凌简越听得最认真。 　　姜秒内心：妈, 给我留条底裤。 　　说着说着，沈清芸的表情有点不对劲，眼角湿润：“我们秒秒打小是个好孩子，没做过害人的事，命运不该这么对她……” 　　沈清芸刚刚进肚的几杯酒, 现在开始入侵神经, 激活了她多愁善感的本质。 　　凌简越蓦然抬起目光，神情变肃。 　　他想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秒滞住，唐敏和卫哲下意识看向凌简越，姜淮在同时注意到所有人的反应，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他用手肘碰了下沉清芸的胳膊, 提醒道：“清芸, 你喝多了。” 　　沈清芸觉察到气氛后, 马上转开话锋：“秒秒现在能找到对她好的男朋友，我心里挺欣慰的。” 　　凌简越显然感觉到，所有人都刻意在遮掩某件事，他能想到的自然是与那男人或者姜秒不要小孩的事有关。 　　他看得出来，姜秒非常喜欢小孩，凌简越没问过她不要小孩的原因，不想揭她伤疤。 　　他的确不介意这件事，但与姜秒有关的，他其实都想知道。 　　默了几秒，凌简越再次弯唇，语气温和：“您放心，我会对秒秒好的。” 　　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说完，凌简越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姜秒的眼睛忽然酸涩。 　　这顿饭后面，大家吃得意兴阑珊，沈清芸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破坏了气氛，就没再提姜秒的事了。 　　从始至终，只有柠柠不明状况，吃得开开心心。 　　回去的时候，唐敏开一辆车，姜秒开凌简越的车，分别回万水澜庭。 　　她感觉到，凌简越情绪低落，他在望窗外，姜秒便没说话打扰。 　　车停在万水澜庭门口，姜秒不放心凌简越：“要不你晚上住这吧。” 　　“不了，我等会儿还约了裴凯他们。”凌简越拒绝，“秒秒，你把车停车库吧，我打车过去。” 　　姜秒的手不自意地握紧方向盘，再开口时，嗓音发涩：“凌简越，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告诉你当初……” 　　她话没说完，凌简越突然凑上来，双手捧起姜秒的脸颊，封住她的唇。姜秒中断思绪，全部感官集中在亲吻上，凌简越的唇起初带着凉意，在热烈的辗转游移中变滚.烫，裹挟着酒气。 　　短暂的怔忡后，姜秒回应他的热吻，两人心里那点儿情绪，最终都被这个绵长的吻化解。 　　“秒秒，没关系，真的。” 　　“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你不会再受委屈，其他都不重要了。” 　　凌简越与她近在咫尺，两人气息相织，姜秒眼里蒙着一层水雾，还有未褪尽的旖旎，惹得凌简越怜爱又心疼。 　　“秒秒，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相信我就好 。” 　　姜秒哽咽地“嗯”了一声。 　　她会说的，会告诉凌简越一切的。 　　可真相会比现在更残忍，不止是给他添新伤，也是在揭自己的旧疤。 　　姜秒觉得那是段难堪的过往，她介意被人知道。 　　“乖。”凌简越揉了揉她的发，扯出笑容。 　　他下了车，站在路边拦出租，姜秒坐在车里望着夜色下高大的身影，眼泪无声。 　　二十分钟后，凌简越出现在周政的会所。 　　“简越，怎么来这么晚？”周政刚想让他喝酒，又见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 　　其他朋友们也把焦点移到凌简越身上，奇怪他怎么会迟到。 　　凌简越和姜秒复合后，还没有和裴凯他们提过，眼下当着众多朋友的面被问，他没有撒谎：“我去见姜秒的父母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包厢内归于宁静，众人愕然，心情不约而同地变得复杂。 　　周政紧紧拧眉，脏话已经写在脸上。 　　裴凯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表现得最淡定。 　　凌简越波澜不惊地迎接所有无声的质疑。 　　沉默持续了有一分钟以上，何璐最先打破僵局，她扬起笑脸，调侃道：“简越，你这效率可以啊！” 　　气氛随之松动，其他朋友们也有了响应—— 　　“那可不，咱简越的魅力没得说！” 　　“照这样下去，明年我们就能喝上喜酒了吧？” 　　“自己喜欢最重要啦！” 　　…… 　　毕竟是凌简越的个人选择，朋友们不好说扫兴的话，或者说不忍心。 　　这些年真实的凌简越是怎么过的，大家门儿清。 　　他自己觉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大家玩笑打趣的话中，没人提姜秒的名字。 　　周政没说话，裴凯给凌简越散了支烟，凌简越的烟瘾戒得差不多了，而此刻心绪万千交错，他没拒绝。 　　熟悉的尼古丁入肺，凌简越蹙了蹙眉，这些年他习惯用烟来消解惆怅，可几乎没有不惆怅的时刻。 　　因为一直都放不下姜秒。 　　“子瑜和星俊没回来？”他问。 　　裴凯：“嗯，差不多再过半个月，他俩都能回来，然后一直待到年后，到时候可以多聚聚。” 　　凌简越幽幽吐出烟雾：“嗯。” 　　裴凯：“你和姜秒什么时候好上的？” 　　凌简越：“没多久，上个礼拜。” 　　裴凯：“那你这都见家长了，效率是挺快。” 　　凌简越默然，想到今晚饭桌上戛然而止的话题，眸色暗了暗。 　　裴凯：“你和家里人说了没？” 　　凌简越：“提了嘴。” 　　前两天他和父母通了视频电话，凌盛也在旁边，他顺口问起凌简越的感情状况，凌简越说了实话。 　　当初两人分手的原因，凌简越没详细和家里人提，只说不合适。现在得知他和前女友复合，父母表示挺高兴的，凌盛的表情意味深长，但也没多说什么。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周政，终于忍无可忍：“简越，以前的事，你就这么过去了？” 　　“嗯，过去了。”凌简越耷下眼皮，淡声道。 　　“简越，劈腿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周政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怕激怒凌简越。 　　凌简越依然垂着眸光，无动于衷，没有显露敌对的气场。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这次我会做到最好。” 　　言外之意：姜秒就不会爱上别人了。 　　“操。”周政气结，索性更直白地问，“你真不介意她爱过别的男人？” 　　凌简越咬了咬牙：“我介意我本来可以不让这件事发生。” 　　周政彻底无语，烦躁地闷了口酒。 　　裴凯也没再说话。 　　- 　　再有半个月，就将迎来中小学生放寒假，届时是所有培训机构最忙碌的时刻，乐动也不例外。 　　十九层的另一半已经装修完毕，姜秒给成人培训的定位是精品班，收费偏高，前期报名的人数不会太多，所以还会空出几间教室，她留给青少年部。 　　寒假班招生已开启，凭借乐动英语攒下的口碑，陆陆续续又招来近百名假期班的学生。 　　进入年终阶段，凌简越那边要忙的事务也不少，他最近基本没来恒石，但只要他不出差，每周都会去给姜秒下厨，经常还有唐敏一家。 　　姜秒理想的生活状态大抵如此：有事做，有人爱，有期待。 　　唯一可惜的是，她后来再在电梯里遇到小何与小孟，两人见到她齐齐噤声，或者欲盖弥彰地聊些别的话题，姜秒再也听不到有关“林总”的八卦。 　　转眼迎来寒假，来乐动上课的学生比往常翻了几倍不止，好在老师们提前都做好充足准备。 　　忙碌翻倍，课时费自然也翻倍。 　　乔言激动地搓了搓小手，笑嘻嘻道：“我准备好干票大的了。” 　　陈桐：“再努力两年，我就能给自己买辆甲壳虫了。” 　　她特别迷甲壳虫那种萌萌的车型。 　　姜秒打趣道：“放心，你一定能美梦成真。” 　　陈桐：“姜老师，借你吉言！” 　　姜秒把青少年部交给乔言后，打来找她的陌生号码变少许多，这天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孩。 　　“你好，请问是姜秒老师吗？”对面问。 　　“你好，我是。” 　　“姜秒，你能听出来我是谁吗？”对面突然变了语气，带着俏皮。 　　这人认识她？姜秒听这声音确有几分耳熟，但她没能成功对号入座，只好试探地问：“你是……”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任舍友是谁！”对面给出重点提示。 　　“迟灿？！”姜秒马上猜到，语调里提起惊喜，“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姜秒念商大是第一次住校，迟灿是她第一个舍友，两人谈不上是特别亲密的朋友，但关系始终处得不错。 　　迟灿：“我从别人那打听来的，你办的培训班挺出名的。” 　　姜秒想起，半年前乐动出过负面新闻，当时还闹上热搜，那会儿应该就有商大的同学猜出是她了。 　　姜秒：“迟灿，你在西南市吗？” 　　迟灿：“没，我现在在成都定居，年后可能会去趟西南市。” 　　姜秒欣喜：“好啊，你来了我请你吃饭。” 　　迟灿：“秒秒，年后有个商大的校友会，到时你也过来吧。” 　　原来她回西南市是为了校友会，姜秒听闻心生为难，声音变低：“我只在商大读了一年书，连毕业证都没有，不能算校友吧……” 　　迟灿：“谁说的！当初你一声不吭地离开，不止是我，好几个同学都觉得遗憾。再说这校友会就是大家私下里联络感情，又不是多正式的场合，你来呗。” 　　校友会一般是毕业生自发组织的，一方面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也是为稳固拓展人脉资源。商大从来就是贵族学校的代名词，学生家底都不差，基本处于平行社会阶级。 　　姜秒想了想，去见见以前的同学，好像也没什么：“行，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吧。” 　　迟灿：“好嘞，秒秒，到时候见！” 　　姜秒：“嗯，好。” 　　挂断电话后，迟灿添加姜秒为微信好友，把校友会的具体信息发来，时间是正月初六，地点在某酒店宴会厅。 　　姜秒和商大那群同学只相处了短短一年，不过到现在她还能记起一些名字，不知道大家都过得怎么样了。 　　放了寒假，培训班的老师们耗尽精力，学生们却各个活力爆棚，不仅因为放假，还有即将迎来的春节。 　　郭星辉刚买好过年衣服，就发来照片问姜秒：【姜老师，我新衣服好看不？】 　　姜秒：【好看。】 　　郭星辉：【真敷衍。】 　　姜秒：【没有，真的好看。】 　　郭星辉发来嬉笑的表情包：【姜老师，你仔细看看这上衣，有什么特点？】 　　姜秒将图片拉大，就是件普通的工装风外套，没看出任何特别，她实实在在地回复：【看不出来。】 　　郭星辉：【你看，衣服的口袋是不是特别大？】 　　姜秒再一看，还真是。 　　郭星辉发来一段语音，洋洋自得的语调：“过年肯定会收红包收到手软，不准备个大口袋的衣服怎么行！姜老师，我是不是特别机智！快！夸！我！” 　　姜秒一整个无语住了。 　　幼稚鬼。 　　学生们听说姜秒谈恋爱，都好奇不已，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他们心里漂亮有趣又有钱的姜老师。 　　放寒假后，凌简越第一次来乐动找姜秒。 　　他刚出差回来，到家换了身衣服后，过来等姜秒下班，想晚上一起在外面吃。 　　来的时候，他给老师们都带了手信，在此之前，凌简越也时常让马平下来给老师们送零食水果。乐动的老师们私下开玩笑，说在一家公司上班，享受两家公司的福利，赚大发。 　　老师们对凌简越的印象极好，起初他过来，大家还不大习惯，久而久之，再见了面都会大方地打个招呼。 第94章 　　凌简越来早了, 姜秒还没有下课。 　　另一间教室，陈桐给郭星辉和他的几个同学补小课，赶上课间休息，几个男生出教室活动, 顺便打个水。 　　姜秒的办公室敞着门, 凌简越坐在沙发上刷手机，长腿交叠, 一只胳膊闲散地搭在扶手上, 他面无表情时，周身散发出肃穆感。 　　他即使不穿西装，也自带浑然天成的霸总既视感。 　　男生们路过时, 好奇地讨论：“那个帅哥是谁啊？” 　　郭星辉不以为意：“一看就是搞推销的。” 　　他都见过好几个了, 打扮得精干利落，人也长得不错, 开口没几句就开始推销各种东西。 　　凌简越的眉心一跳，掀起眼皮望去，对上少年无惧无畏的坦然。 　　他内心一声冷笑：呵，我是推销的。 　　很好。 　　这辈子也没这么无语过。 　　另一男生：“这不会就是姜老师的男朋友吧？” 　　郭星辉拍拍胸脯：“不能够，咱姜老师不是那种只会看脸的肤浅女生。” 　　“有道理！”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回到教室, 郭星辉还特意回头瞅了凌简越一眼, 少年满脸狂妄气，根本不在意那冷冽咧的目光。 　　凌简越连手机都没心情看了。 　　其他老师笑而不语地等着看好戏。 　　下课，姜秒拿着教材和水杯回办公室，自然地与凌简越打招呼：“你来多久了？” 　　“不久。” 　　凌简越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在看正对面挂的世界地图, 微微扬着下巴。虽然没道理, 但姜秒就是觉得他这副模样像在与人怄气。 　　姜秒多看了他两眼：“凌简越, 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这时，郭星辉和几个男生进来姜秒办公室，他们刚才回到教室后，产生意见分歧，有人认为那就是姜老师的男朋友，而郭星辉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他们是来验证答案的。 　　姜秒正准备问郭星辉有什么事，凌简越已经起身走来她身旁，扬着淡淡的笑意：“秒秒，等会儿想吃什么？” 　　几个男生：…… 　　秒秒，他居然叫姜老师秒秒。 　　郭星辉不死心，挣扎问道：“姜老师，他不是你男朋友对吧？” 　　姜秒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郭星辉：“他是啊。” 　　郭星辉石化：“不，他不是……” 　　凌简越挑眉，郑重其事：“不好意思，我就是。” 　　望着小鬼露出一脸被雷劈的震惊，凌简越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姜老师，你变了，你变得陌生了！”郭星辉咆哮着冲出办公室，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姜秒：？？？ 　　办公室外，目睹全程的几名老师，笑得人仰马翻。 　　当姜秒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后，她坐在凌简越的车上笑到岔气：“他……他居然说……你是推销的，哈哈哈哈……” 　　郭星辉，不愧是你，将来驰骋喜剧界的谐星。 　　凌简越见她笑这么开心，想着就不跟那小鬼计较了。 　　姜秒笑完以后，想起凌简越刚才在郭星辉面前的表现，她吐槽：“凌简越，你也挺幼稚的。” 　　“你以前就该知道这点的。”凌简越边开车边不经意地回她。 　　姜秒突然笑不出来了。 　　是，她知道。 　　凌简越年纪轻轻却沉稳老道，凡事通透，但姜秒看到的他，不止这一面。 　　她骂他渣男时，他像个混球似的笑着反问她是不是渣女。 　　她拉着杭小竹一起出现，他会气急败坏。 　　陆坤和她表白时，他险些失态。 　　她被狗吓到，他跟着紧张担心。 　　玩赛车时，他有意无意耍帅。 　　…… 　　比起凌简越对她的好，姜秒反而想不出自己为他做过什么。 　　她对着窗外失神。 　　吃完饭，凌简越送姜秒回家，车开到万水澜庭楼下。 　　“秒秒，我今天受到了创伤，恐怕需要人安慰。”他斜倚着座椅，带有一点无赖意味，煞有介事地看姜秒。 　　姜秒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才有鬼，她是喜欢和凌简越做那种事的，但她脸皮薄，多数时候被他三言两语挑.逗得面红耳赤，却不知怎么回应。 　　今天，她想来点不一样的。 　　姜秒抬起手指，勾了勾凌简越的下颌，学着他轻佻的语气：“那你跟姐姐回家吧。” 　　她的动作和语言满是暧.昧，却做不出勾人夺魄的表情，眼里一汪澄澈，对凌简越来讲，这种生.涩清纯才是最无法抵抗的。 　　刚回家关上门，姜秒就被凌简越摁在门上强吻，一路吻到卧室，途经的空气中弥漫欲气。 　　凌简越倾身而上，将姜秒压在身下，箍住她两只细白的手腕，细密的亲吻顺着她耳际往下，另一只手不安分地碰触到她的肌肤，轻轻摩挲。 　　姜秒完全被他控制住，丧失主动权，只能任由他肆意放火。凌简越的唇印在她身上时，她禁不住一阵瑟缩：“凌简越，你放开我的手。” 　　她发出的声音自己都觉得羞愧。 　　“是姐姐说要带我回家，那就该作好心理准备。”凌简越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际。 　　姜秒失语。 　　一波接一波的激荡袭来，她感觉自己又轻又软，与凌简越保持同节拍律动。黑暗中，两种气息与两声低哼共同交错。 　　“凌简越，你能不能克制一点！”很久之后，姜秒气息不稳地嗔他。 　　这家伙身体里仿佛蕴含无限能量。 　　凌简越的唇贴在她耳边，沉声回应：“秒秒，我克制了六年。” 　　姜秒的胸口发闷。 　　在凌简越相信她和别的男人出国以后，他仍没去找别人。 　　就这么一直惦记她。 　　姜秒放手的时候，她是相信凌简越会过得更好的。 　　“凌简越，我会帮你都补回来的。”她低声喃喃。 　　晦暗的光线中，姜秒的眼眸亮如烈日下的清潭，明澈中柔情潋滟。 　　凌简越会意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后，产生更强烈的反应，他与姜秒十指紧扣，共赴新一轮的欢.愉。 　　完事后，姜秒筋疲力尽，像只温顺的小猫匐在凌简越怀里。 　　“秒秒。” 　　“嗯？” 　　“我爸妈他们过年会回来，我想带你见他们。”凌简越和她商量的语气。 　　以前他就提过想带姜秒回家的事，不过都被她婉拒，因为那时姜秒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她不确定他们的感情可以维持多久。现在不一样了，她确定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好。”姜秒答应。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凌简越低头吻了吻她。 　　“对了，你听说商大校友会的事没？”姜秒突然想起来。 　　“你怎么知道？”凌简越疑惑，按理说，她和以前的同学应该都没联系才对。 　　所以姜秒一点儿都不知道，在她走后，他经历了什么。 　　凌简越不想让她知道。 　　对于他的担忧，姜秒浑然不觉，轻松的语气回答：“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舍友迟灿打来的，她跟我提起校友会的事，我一开始拒绝了，不过后来想想，去见以前的同学也没什么……” 　　姜秒细碎地讲了好多话，她看不见，凌简越的面色逐渐暗沉。 　　等她讲完后，凌简越再次和她确认：“秒秒，你要去？” 　　“嗯，我已经答应迟灿了。” 　　凌简越隐隐不安，但他没理由阻止姜秒的决定，更不好让她失信于人。 　　就算阻止她不去校友会，也阻止不了她和迟灿私下约见。 　　“凌简越，你会去吗？”姜秒问他。 　　“不一定，看情况吧。”凌简越没想好。 　　“喔。” 　　这件事不在凌简越的可控范围内，他只好祈祷别让姜秒听到那些事。 　　事情过去那么久，应该不会再有人提了。 　　- 　　年前，姜秒陪沈清芸置办了两车年货，自己家和万水澜庭留了两份后，又给姥爷和舅舅送去两份。 　　姜秒和凌简越一起逛街，给他选了两身衣服，自己也买好过年的衣服。而且，她还把要去凌简越家拜年的礼盒提前备好。 　　定在初二去他们家。 　　柠柠放寒假后，跟姜秒撒娇，说想念大哥哥大姐姐了，姜秒就带着她上了几天班。柠柠每来一次，都能收获满满一袋子零食回去。 　　她摆手说不要不要，学生们更觉得柠柠可爱，不由分说地把零食塞给她。 　　乐动年前的课上到腊月二十七，在放年假前，姜秒给老师们都包了四位数的红包，除此之外，还根据老师的业绩发了年终奖。 　　虽然截至目前为止，姜秒还没有完全回本，不过照着当下的形势发展，明年一季度就可以实现盈利目标。 　　放假那天，老师们一起聚餐，意兴盎然。 　　乔言给姜秒敬酒：“感谢能遇见姜老师这么好的老板，从我工作以来，乐动是唯一一份让我觉得上班也能很快乐的工作。” 　　其他老师表示赞同，乐动的工作氛围友好，老师们之间偶尔产生不愉快，姜秒会及时从中疏解。最主要的是，姜秒好相处，不给员工画大饼，会实实在在地发福利。 　　大家闹着让姜秒说两句。 　　姜秒抬手挠了挠额头，偏煽情的即兴发言，她并不在行。 　　“我就说两件事吧，第一希望大家能继续高高兴兴地在乐动上班，第二就是——咱们共同努力，发家致富！”她就是这么俗。 　　“好耶！”老师们共同举杯。 　　临近过年，大家的状态都洋溢着喜气，在一起的时刻格外温情。 　　工作以后，姜秒习惯写个人计划和总结，包括以周、月、年为单位。放假开始，她在家写个人年终总结，提及最大的收获，她脑中只有三个字—— 　　凌简越。 　　感谢命运让他再次来到她的人生。 　　姜秒会觉得，之前所有的苦难都没关系。 　　有他就好。 　　- 　　除夕夜，姜秒一家去姥爷家过年。虽然她前几年在国外，但春节基本都会回国，然后在姥爷家吃年夜饭，当晚直接住在姥爷家。 　　前几年市区出台烟花爆竹禁令，年味儿跟着变淡，但姜秒的表哥会偷偷在院子里放几簇小型烟花，哄逗两岁的女儿高兴。 　　姜秒把烟花视频分享给凌简越：【凌简越，新年快乐。】 　　凌简越：【秒秒，新年快乐。】 　　他正在家吃年夜饭，除了父母外，还有哥哥、嫂子，以及五岁的侄子。 　　凌盛瞥了眼凌简越，调侃他：“是在和你那个再续前缘的女朋友聊天？” 　　凌简越不置可否，默认。 　　凌盛：“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 　　凌母：“痴情是优点。” 　　凌父：“说明那姑娘确实不错，才能让简越挂念这么久。” 　　凌盛：…… 　　父母从宋姨那边了解过凌简越这些年的日常状态，放心不下他，眼下凌简越谈了恋爱，状态改善，还戒了烟。 　　甭管那姑娘怎么样，凌简越喜欢，父母就不会反对。他们做生意，风里浪里闯过来，很多事早就看淡，凌简越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父母通透开明，会尊重他的意愿。 　　大年初一，凌简越这边随父母去给老一辈亲人拜年，他给姜秒转了笔红包：【给秒秒的压岁钱。】 　　跨过了新年，姜秒来到二十六岁，在外，她是独当一面的姜老师，而在家人面前，她始终是孩子。 　　父母、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包括其他一些长辈，每年春节仍会给姜秒包红包。 　　现在又多了一个凌简越。 　　姜秒眉欢眼笑地收下：【谢谢凌老板！】 　　凌简越：【凌老板爱你。】 　　姜秒自己也没想到，当她看到这句话时，对着手机傻笑了半天，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红着脸回：【秒秒也爱凌老板。】 　　土甜土甜的。 　　作者有话说： 　　双手合十，孩子不想再被锁了…… 第95章 　　正月初二, 凌简越来接姜秒。 　　沈清芸知道女儿今天要去见男朋友的父母，前一晚就开始帮姜秒选衣服，宽慰她不用紧张，沈清芸自己却显得更紧张。 　　姜淮在没发表意见, 只是他的脚步数次从姜秒身旁经过。 　　其实姜秒的确有些紧张, 毕竟是从没经历过的场面。 　　“凌简越，我有点儿慌。”路上, 姜秒袒露想法。 　　“有我在,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凌简越回她。 　　嗯，霸总的标配台词有了。 　　姜秒的心思的确开始慢慢安定，长久以来, 凌简越给她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 就是可靠，他几乎会把所有事控制到让她心安的程度。 　　姜秒以前就猜想过, 凌简越的父母是怎样的的人，最后她觉得，凌简越能在半放养式的环境中成长，却没有变成只会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公子哥，且三观端正, 那他父母也一定是很好的人。 　　的确如此。 　　凌简越父母的穿着打扮端庄得体, 丝毫不显雍容华贵，凌父面目祥和，唯独一双眉目炯然有神，凌母是标准的瓜子脸大美人，才见到姜秒, 就亲和地称呼她“秒秒”。 　　“叔叔, 阿姨, 过年好。”姜秒恭恭敬敬地拜年。 　　两人一早就备好红包，递到姜秒手上。 　　凌父：“新年快乐。” 　　凌母：“秒秒本人比照片上更漂亮。” 　　他们以前在凌简越的朋友圈里见过姜秒的照片，觉得小姑娘很合眼缘，又听说性格好，家境好，简直觉得自家儿子撞上大运，才遇到这么好的姑娘。 　　眼下见了本人，凌简越的父母更是满意不已。 　　姜秒消除了心头的忐忑，目光一转，才注意到凌盛。 　　凌简越：“秒秒，这个是我哥。” 　　兄弟俩的相似度颇高，而凌盛看起来更有几分凶相，姜秒看到他比面对凌简越的父母还紧张。 　　“新年好。”她礼貌地打招呼。 　　凌盛睨见她的局促，轻轻笑：“新年好。” 　　让他弟弟惦记这么久的女孩，他终于见到了，女孩谈不上美得不可方物，气质上确有不同之处。 　　落落自然，成熟中尚存天真。 　　凌简越揽过姜秒的肩膀：“进屋去，外面冷。” 　　姜秒准备好迎接长辈的“例行询问”，哪知进家之后，凌简越的父母根本没问她多余的问题，只招呼她吃水果，让她不用想太多，宽心谈恋爱就好。 　　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凌母拉着姜秒去打麻将。 　　姜秒：“阿姨，我不太会打。” 　　凌母：“没事，我教你。” 　　她们和凌简越的嫂子还有凌盛凑成一桌，凌简越坐在姜秒身旁，教她看牌、出牌。 　　打麻将有一玄学，就是新手的手气普遍都好，姜秒完全应了这个定律，糊了三四次龙，屡屡鸿运当头，她越玩越开心。 　　凌简越的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频频侧眸望姜秒，剥零食喂她吃，笑里带着宠溺。 　　凌母：“秒秒运气这么好，我们简越以后跟着沾光。” 　　凌简越听闻，借势抱住姜秒：“嗯，沾沾我们秒秒的好运。” 　　姜秒羞得看了眼凌母和凌简越的嫂子，她们笑意温善，凌盛则是用怪异的目光瞥向凌简越。 　　他的家庭氛围很温馨。 　　就像姜秒以前接触到凌简越的朋友圈，她羡慕他有一群很棒的朋友。 　　姜秒不禁再次感叹，世上就是有这么幸运的人。 　　希望她的凌简越能永远幸运。 　　- 　　正月初三。 　　凌简越来姜秒家拜年，唐敏一家也过来了，姜淮在和沈清芸给柠柠准备了红包。 　　姜淮在还递了个红包给凌简越。 　　凌简越开始时没好意思接：“我就不用了。” 　　他早就过了收压岁钱的年纪，潜意识里觉得只有小朋友和女朋友才会在过年时领红包。 　　“收下吧。”姜淮在没对凌简越多说客气话，表情也是别扭的。 　　姜秒用胳膊碰了碰凌简越：“让你收你就收下。” 　　凌简越这才没再推脱。 　　姜秒昨天刚学会打麻将，还没过够瘾，她拉着凌简越和唐敏、卫哲打麻将，柠柠坐在沙发上，像个小大人一样和沈清芸、姜淮在唠嗑。 　　几人边打麻将边聊天。 　　姜秒：“敏敏，你们家那边的亲戚都走完没？” 　　唐敏：“快别提了，初一初二去了好几户亲戚家拜年，比上班还累。” 　　不止是她这边的家人，还有卫哲家那边。 　　姜秒：“我倒还好，都是他们来我姥爷家。” 　　唐敏：“没结婚前，我和你情况差不多，结婚后就变得繁琐了。” 　　卫哲的目光从桌上的牌挪向唐敏，调侃道：“和我结婚委屈你了？” 　　唐敏立马换上明媚的笑容，冲卫哲眨眨眼：“怎么会？和哲哲结婚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卫哲扬扬眉，表示满意。 　　姜秒：“你俩又秀恩爱！” 　　她已经习以为常，吐槽一句也就带过了，怎知旁边的凌简越突然不咸不淡地冒出句—— 　　“秒秒，你想结婚的话，我现在就去给你搬民政局。” 　　他说这话时俨然一本正经，还在看桌上的牌。 　　其余三人停住打牌的动作，不约而同望向凌简越，卫哲的表情和昨天凌盛看凌简越时一模一样。 　　姜秒的眉毛微微震颤，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如此高贵优雅的男人，是怎么说得出这么土的话来？！ 　　凌简越，你真的变了…… 　　唐敏最先发出一阵狂笑：“秒秒，凌简越比我还秀！” 　　凌简越的目光这才不疾不徐向姜秒扫来，仿佛带着邀功的意味“秒秒，我做的怎么样”。 　　姜秒没眼看，转开话题：“该谁出牌了？” 　　晚上吃完饭，姜秒送凌简越到大门口。 　　她想起三天后校友会的事，问他：“初六的校友会，你去吗？” 　　“不去。”凌简越答得干脆。 　　毕业后每年都有校友会，他没有去参加过，他和那群校友非但没多少交情，甚至谈不上有愉快的回忆。 　　“为什么？”姜秒不解。 　　她知道凌简越只喜欢和朋友聚会，他不感兴趣的社交都会拒绝，但姜秒以为，如果她去校友会的话，凌简越也会去。 　　凌简越不好讲出实情，用了委婉的说辞：“那天我有私人聚会，时间冲突了。” 　　他这么一说，姜秒便没再多想，她当然知道朋友在凌简越心里的地位。 　　“好，那祝你聚会愉快。”姜秒拉住凌简越的手，舍不得他。 　　凌简越低眸对上她的笑脸，原本无波无澜的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他抬手抚过姜秒的脸颊，同样舍不得她。 　　姜秒抱着凌简越难依难舍了一会儿，然后目送他驱车离开。 　　后知后觉，姜秒突然想到，凌简越现在几乎很少和她提起关于朋友们的事了。过年这段时间，子瑜他们应该都在西南市，而凌简越并没提起要带姜秒去见大家。 　　姜秒低着头发了会儿呆，联想到之前被人恶意攻击的事，她似乎反应过来—— 　　凌简越的朋友们讨厌她。 　　此时，凌简越的车已经开出姜秒家所在的区域，左侧敞着车窗，正月里凛冽的风刮进来，他心里的烦躁无处缓解。 　　不在可控范围内的事，令他难安。 　　比如姜秒去参加商大校友会。 　　- 　　正月初六。 　　前一晚迟灿特意给姜秒打电话，提醒她不要忘记校友会的事，姜秒以防万一，给自己多定了两个闹铃。 　　她到达酒店时，迟灿就站在门口，她披散着棕色长发，穿了件浅粉色的貂毛短外套，搭配短裙长靴，腿型修长性.感，肩上挎着某高奢品牌包包。姜秒乍一眼望去，还以为这是哪家的豪门阔太。 　　相比之下，姜秒的呢大衣铅笔裤装扮则显得中规中矩。 　　“姜秒！”迟灿一见到她，先上来给出拥抱，语气激动，“我们好久没见了！” 　　六年，确实够久了，姜秒再见到旧时回忆里的人，油然而生重逢的欣喜。 　　“秒秒，你好像都没怎么变。”迟灿将她从上至下打量，姜秒的穿衣风格一直偏素雅。 　　“你的变化好大，我差点没认出来。”离得近了，姜秒细看迟灿，发现她不仅鼻梁变得高挺，而且唇形也和从前不一样，“你是不是……” 　　“我做了医美。”迟灿大方承认。 　　说着，两人已经走进酒店大堂，往电梯间去，校友会定在三十七层的宴会厅，据说可容纳上千人。 　　“秒秒，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迟灿说起来不免有责怪，“我知道时好难过。” 　　“我那时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姜秒笑了笑，没有细讲。 　　迟灿想起她走前发的那条朋友圈，又想起后来学校里的种种传闻，虽然很好奇，但她没继续问下去。 　　姜秒摆明了不想说，迟灿也不想因为这点事影响重逢的喜悦。 　　她聊起别的：“咱商大的学生果然财大气粗，这酒店就是咱校友家的，人直接赞助场地和餐饮，够豪气的。” 　　姜秒打趣道：“‘皇家商务学院’可不是浪得虚名。” 　　两人才出三十七层的电梯，便看到宴会厅门口摆满花篮，悬起横幅“商大校友聚，共叙同窗情”。 　　宴会厅里的布局和婚礼现场差不多，场地规模颇大，分为两层，摆了有大几十张餐桌，门口直对舞台和大屏幕，上面写着“欢迎商大20xx-20xx届校友”，时间跨度是近五年的毕业生。 　　跨度再大，就缺少情分和共同话题了。 　　到场的人分散错落，一眼望去宴会厅满当热闹，昔日的校友，如今毫无例外都是各界名流，打扮得时髦亮丽。 　　姜秒当初算得上是商大的“名人”，尤其是她和凌简越的分手传闻，一度甚嚣尘上，而她本人并不知情。 　　看到她来，不少校友面露诧然，暂停与身旁人的交谈，偌大的宴会厅里，空气的流动仿佛变缓慢。姜秒觉察到大家的关注，其中不乏几张眼熟的面孔。 　　老同学上来与她打招呼，问起姜秒出国的原因，她都巧妙避过，他们便没多问，更不会自讨没趣提起凌简越。 　　商大无人不知，两人当初的散伙并不愉快。 　　一晃六年，大家的变化都不小，虽然姜秒只在商大念了一年书，但再见到同学们，心里也会有亲切感。 　　她想起杭小竹，那时她们的关系相处得不错。姜秒目光巡视一圈，没有看到杭小竹，便问迟灿：“你还记得杭小竹吗？” 　　迟灿：“当然记得，你不告而别后，杭小竹还跑来宿舍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 　　迟灿：“她后来嫁到上海了，现在怀孕七个月，所以没来。” 　　姜秒好奇：“我记得她那会儿交了个男朋友，是和那个人结婚的吗？” 　　迟灿：“没错没错，就是他！他对小竹特别体贴！” 　　听闻杭小竹最终落得幸福归宿，姜秒也觉得高兴。 　　宴会厅的餐桌逐渐坐满多半，姜秒挨着迟灿和当时同年级专业的校友坐一桌，大家都学的是英语，可现在真正从事与英语专业相关的人并不多。 　　迟灿：“秒秒，我真没想到你会去当老师。” 　　姜秒托着下巴，问她：“那你觉得我适合做哪行？” 　　迟灿：“去当个美女翻译多好，不像老师辛苦又操心。” 　　姜秒笑：“我更喜欢和孩子们相处。” 　　迟灿也笑，又问她：“秒秒，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姜秒点点头，正准备说她和凌简越复合了，突然有拍话筒的震颤声通过音响发出来，大家的注意力转到台上。 　　台上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商大的校友，可能性格爽朗外向，他自发担起主持人的角色。 　　“人生最珍贵的感情除了亲情、友情、爱情外，还有同窗情，我们都是商大学子，曾经‘聚似一团火’，如今‘散作满天星’。各位亲爱的同学们，很高兴我们在毕业后的数年，再次相聚于此！” 　　发言者字正腔圆，嗓音浑厚，说出来的话有点水平。 　　大家捧场地鼓掌，声音如雷。 　　那人继续发表活跃气氛的言语，说是等会还请了知名音乐团队为大家现场奏乐。 　　姜秒正听得专注，余光瞥见一抹身影朝自己走来，她如有所感地望去，随即怔住。 　　是孟西远。 　　曾经有阳光少年感的男生，现在给姜秒的直观印象是他变成熟了，星眉剑目，气质稳重。 　　姜秒想起两人不愉快的分手场景。 　　“姜秒，你过得好吗？”孟西远来和她打招呼。 　　上来就是老土的开场白。 　　只是年少荒唐已经过去，大家现在都是体面的成年人，姜秒心里对孟西远早已没有任何感觉，包括埋怨。 　　“挺好的。”她客气回应。 　　“我听说你开了家培训机构，挺不错的。”孟西远继续搭讪。 　　“嗯，还行。”姜秒顺便问了句，“你呢？” 　　孟西远：“我在自家公司上班，电子行业。” 　　姜秒点头：“那也不错。” 　　两人似乎再没什么可聊的，姜秒觉得与他对视尴尬，又把目光转到台上。 　　孟西远从她们这桌拿了个干净玻璃杯，倒了半杯白酒，他抿了下唇，开口道：“姜秒，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今天和你赔个不是。” 　　姜秒愣住，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 　　“真的，我后来觉得很愧疚，今天和你正式道个歉，我这心里的坎才能过去。”孟西远朝她晃了晃玻璃杯中的酒，“我干了，你随意。” 　　虽然姜秒早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但在看到他仰头灌进那几口酒后，她突然有种彻底都了了的感觉。 　　所有事都画上圆满的休止符。 　　孟西远这么爽快，姜秒也不是忸怩的人，她拿起白酒往自己杯中倒，想着喝一点意思下。 第96章 　　忽然, 台上的说话声中断，接着众人像被传染似的，次第扭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安静如斯。 　　姜秒的视线遁去, 瞳孔张了张。 　　凌简越来了。 　　还有裴凯和唐星俊。 　　三人的到场方式并无特别, 只是从他们出现的那刻，犹如港片中□□大佬登场, 逐帧慢放, 自带磅礴气势，风声萧瑟。 　　凌简越穿了正装，气质周正, 他无视所有意味不明的目光, 径直朝姜秒走去。 　　姜秒手里的酒水溢到桌上，她才慌乱回过神, 随着凌简越的出现，她心跳得好生猛。 　　他不是不来吗？ 　　所有人怔怔地望着凌简越，无形中营造出紧张感，大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找姜秒“报仇”。 　　在凌简越即将靠近姜秒时, 孟西远往姜秒身前挡, 警惕地看凌简越。 　　凌简越冷嗤：“有我这个正牌男友在，还轮不到你这个前男友当护花使者。” 　　孟西远惊住，眼里流露不可置信。 　　同时，周围几桌听到这话的人，一片哗然。 　　迟灿这桌同学们直接炸了, 面面相觑, 震惊加不解。迟灿差点尖叫, 但迫于凌简越的气势，她及时咬紧牙。 　　什么情况？！当初分得那么难看，劈腿了还能复合？！ 　　众人甚至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凌简越？ 　　姜秒怔怔地抬头看凌简越，世界骤静，她只看得到眼前这个男人。 　　凌简越单手搭在她肩膀上，稍稍下压，借力端起她刚倒满的酒，眯了眯眼，唇角勾笑，对孟西远道：“秒秒的酒，我帮她喝。” 　　说完，他仰起头，喉结滚动。玻璃杯见底，凌简越唇上覆着层水光，再次扬了扬嘴角。 　　众人的下巴又往下掉了掉。 　　姜秒耳膜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凌简越与孟西远无声对视几秒，最后孟西远退后一步，朝姜秒微微颔首，干脆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转身离开。 　　众人的目光却仍未从凌简越身上挪开，在座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却无一例外，被他这么一出给震惊到。 　　坐在姜秒另一侧的男同学，识趣地默默让出座位，凌简越也不客气，痛快地坐到姜秒身旁。 　　桌上的其他人无形中感受到了压迫气息。 　　刚才那一幕过于有冲击力，姜秒尚未完全回神， 　　“怎么见到他那么客气，见了我就是陌生人？”凌简越侧着身，胳膊搭在桌上，饶有兴致地问姜秒。 　　他眸色里卷着戏谑，语气轻佻又带几分真意，他这副板正的痞样，像极斯文败类。 　　姜秒拿他说过的话回敬他：“‘分了就是陌生人’‘我的世界没有破镜重圆’，这话是谁说的？” 　　凌简越还真没法反驳，不气不恼道：“你怎么这么伶牙俐齿？” 　　“谢谢夸奖。”姜秒故意听不出这话的褒贬。 　　凌简越气笑。 　　“你不是说不来吗？”姜秒问。 　　“想来就来了。”凌简越语调散漫。 　　“行，您自便。”姜秒有点赌气，他来都不提前告她。 　　她就是一点点撒娇的小心思。 　　旁人继续愣怔，迟灿的好奇心已经顶到天花板，她也不敢当凌简越面问姜秒怎么回事。 　　迟灿犹记，出了那事后，凌简越煞气四方，旁人经过根本不敢看他那种。 　　不远处，裴凯和唐星俊目睹了一切。 　　裴凯犹豫：“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唐星俊冷冷地望向姜秒，按捺住恼怒：“打个屁招呼，老子和她没话说。” 　　姜秒当初给凌简越造成的伤害，还有直接导致他们这群朋友散伙，这些事在唐星俊这里过不去。 　　他甚至一忍再忍，才没有冲过去痛骂她一顿。 　　是给凌简越面子。 　　裴凯和唐星俊在就近一桌坐下，唐星俊不满道：“我真不明白，简越今天非来这里干嘛？还嫌不够让人看笑话？” 　　凌简越原本的确没想来，他对这些所谓的校友，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就算平时在交际场所碰见，他都不会打招呼。 　　他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姜秒，想着他如果在场的话，旁人应该不会乱说什么。 　　纵使会面对令他不愉快的人，想起厌恶的回忆，凌简越还是来了。 　　他要来，裴凯和唐星俊自然奉陪。 　　裴凯：“咱不满归不满，简越认定她的话，咱也不能这么僵着。” 　　唐星俊：“不行，老子真咽不下这口气。” 　　从凌简越到场后，整个宴会厅的氛围都变了，台上的主持人本讲得激情澎湃，灵感源源不绝，这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了，干脆撂下话筒，回到坐席。 　　众人天南海北地开阔畅聊，也演变成窃窃私语的八卦，时不时投去探究的目光。 　　表面什么都没变，实则以姜秒和凌简越为焦点，渐次传播诡异的气氛，暗流涌动。 　　姜秒没想那么多，她和迟灿继续聊天，把凌简越晾在一旁。她看到裴凯和唐星俊一起过来，想着凌简越会去找他们，因为他实在和这桌校友格格不入。 　　打他坐下，整桌人明显局促，交谈变得小心翼翼。 　　见凌简越不走，姜秒小声提醒他：“你不适合坐这里。” 　　“我挨着女朋友坐，有什么问题？”凌简越反问。 　　姜秒委婉道：“我在和同学聊天，顾不上你。” 　　“你聊你的，不用管我。” 　　姜秒莫名觉得，今天的凌简越有点儿不讲理。 　　她心里也有点小情绪，就真没再理凌简越，一心一意和迟灿聊天，凌简越就支着胳膊坐在旁边安静地听。 　　像是被冷落一样。 　　迟灿不安道：“秒秒，要不你还是和他说说话吧。” 　　姜秒回头看了眼凌简越，心里有不忍，但又觉得别扭，她干脆拿起手机，随便刷新闻看。 　　“秒秒，真没有想和我聊的？”凌简越主动示好。 　　“我们随时都能聊，又不差这一会儿。”姜秒的目光没有离开手机，委屈巴巴道。 　　她今天来校友会，的确是想和迟灿叙旧的，而凌简越坐在这里，所有人都很别扭。 　　感受到姜秒那一点点的委屈后，凌简越只得妥协，放软语气：“好，秒秒，我们回去聊，我先走了。” 　　姜秒抬头看凌简越，他已经起身，温和地对她弯了下唇角，然后往门口的方向走。 　　他的背影依然宽阔笔挺，却流露出孤独感，这一刻，姜秒倏然鼻酸，她起身欲去追凌简越。 　　同一时刻，见凌简越被冷落半天后，他怅然离开，唐星俊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愤而拍桌起身：“妈的，老子不能忍了！” 　　裴凯来不及拦人，只见他向姜秒冲去。 　　“就他妈你大小姐知道要面子，凌简越的脸面就无所谓了？”唐星俊来到姜秒面前，高声怒斥。 　　他眼里瞬间瞋满红血丝，压抑许久的愤怒全线爆发，尤其是憎恨的人就在眼前，唐星俊几乎要咬碎牙。 　　姜秒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唐星俊。 　　周遭骤静，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来，坐在稍远些的人急迫地站起身，探究这边的情况。 　　凌简越转回身，一把拉住唐星俊的胳膊，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简越，你怎么不想想姜秒当初把你害得多惨？”唐星俊的怒意已经爆发，就没有收敛的道理，“今天谁也别嫌丢人，一次把话说清楚！” 　　他声嘶力竭，情绪失控。 　　“什么意思？”姜秒茫然，耳边出现嗡鸣声。 　　她在问“害惨凌简越”是什么意思。 　　凌简越阴着脸要拉唐星俊离开，却被怒火攻心的唐星俊奋力甩开，他指着姜秒吼道：“你他妈装什么傻！你跟别的男人说走就走，你有没有考虑过凌简越的感受！你知道他后来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们这群朋友是怎么散的吗！” 　　“姜秒，都是你害的！”唐星俊吼出这句话时，激动到身子震颤。 　　凉意从脚底往上蔓延，姜秒周身掉入冰洞般寒冷，她知道凌简越这些年不好过，但…… 　　他的朋友们散了？ 　　因为她？ 　　姜秒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倏然放张，头顶一阵接一阵地发麻。 　　那是凌简越生命里最珍视的友情。 　　因为她而散了？ 　　姜秒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虽不明就里，但知道唐星俊绝不是凭空捏造。 　　她咽了下口水，眸光颤颤地转向凌简越。 　　他绝口未提此事。 　　“够了！”凌简越吼唐星俊，爆发怒意。 　　“不够！”唐星俊豁出去了。 　　“姜秒，你扪心自问，从你认识凌简越第一天起，他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他的！” 　　“你但凡有一点良心，你都不能做那种混账事！” 　　唐星俊不吐不快，犹如咆哮的猛兽。 　　“唐星俊，闭嘴！”凌简越高声制止，抬手箍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外带。 　　他控制了一下情绪，说话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发抖，他对姜秒道：“秒秒，他是胡说的，你不用理会。” 　　姜秒第一次在那双深眸中看到躲闪。 　　凌简越说谎了。 　　“我要听他说完。”姜秒的话音里有哭腔。 　　无论真相有多残忍，她要知道。 　　要知道关于凌简越的一切。 　　虽然她此时此刻全身每一个细胞里都装满恐惧。 　　恐惧……关于凌简越的灾难。 　　她亲手铸造的。 　　“唐星俊，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凌简越也失控，眼里带着危险的警告。 　　裴凯见局势不妙，赶忙帮着把唐星俊往外拉。 　　唐星俊却不管不顾，盛怒之下有股顽强的蛮力，他继续发泄自己的不满：“姜秒，你他妈被别的男人甩了，再回来找凌简越，你拿他当什么！” 　　话音未落，唐星俊趔趄地摔到地上。 　　凌简越给了他一拳。 　　那一拳挥得又硬又快，姜秒看得胆战心惊。 　　“老子让你闭嘴！”凌简越爆发，彻底和唐星俊翻脸。 　　“简越，你……”裴凯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小学时偶尔一言不合会动个手，但上中学开始，兄弟之间谁都没再互相动手，伤过和气。 　　裴凯下意识冷眼睨向姜秒。 　　“凌简越，你为了这么个女人和我动手？！”唐星俊难以置信，他此刻俨然失去理智，起身冲向凌简越，两人厮打在一起。 　　场面彻底失控。 　　姜秒傻眼，她从未经历过这么剧烈的震撼，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大脑中的血管绷紧，似乎随时都能炸裂。 　　眼前模糊一片。 　　裴凯上前拉架：“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别在这里丢人行不行！” 　　两个说出去有头有脸的社会精英，在一众人面前发疯打架，实在不像话，传出去都是笑柄。 　　唐星俊：“他凌简越丢的人还不够多吗？在座的这些人，他们有几个当初没在背后嘲笑过凌简越的？说他被人带绿.帽子！” 　　一群年少轻狂的二世祖，因为融不进他们的圈子，而恼羞成怒地出言诋毁，造谣生事。他们达不到凌简越的高度，便盼着他有朝一日跌落，终于让他们等到了凌简越的笑柄。 　　女朋友劈.腿。 　　他们将这件事当作趣谈，生出各种不堪入耳的版本。 　　因为是真的，所以凌简越无力反击。 　　“凌简越本该一生清白！是姜秒给他留下了污点！”唐星俊恨得咬牙切齿。 　　“老子不在乎！”凌简越额头上暴起青筋。 　　“凌简越，我看你是疯了！” 　　“老子这辈子都不能再失去姜秒了！” 　　凌简越吼完这一句后，他和唐星俊两人同时停止厮打，他背对着姜秒的方向，向下沉着头目光低垂，他的脊背压得很低。 　　此时此刻，这个骄傲的男人只剩一身狼狈。 　　宴会厅静得落针可闻。 　　姜秒缓缓抬起泪眼，目光扫过那些坐在席位上衣冠楚楚的看戏者，想象他们中的多数人，当初用比此时更恶劣千百倍的心态去嘲笑凌简越。 　　十九岁时的姜秒，行事冲动，缺乏面面俱到的思考能力，她在朋友圈发那张照片时，只想到让凌简越干脆彻底地忘记她，却没想到那会变成一把利刃，直接插进他的傲骨里，让他变成别人的笑话。 　　她无法想象出，那时的凌简越，是如何面对一众尖锐的嘲讽。 　　他曾意气风发地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让别人看低他，无论任何方面。 　　而他唯一经历的不幸，是姜秒带给他的。 　　她毁了他。 　　怎么可以这样？ 　　不可以！ 　　众人正疑惑这出闹剧会如何收尾时，却见姜秒突然利落地抹了把眼泪，转身跑开。 　　她不是往门口的方向跑，而是有话筒的台上。 　　姜秒拿起话筒，带着哭腔喊道：“我没有劈.腿！我没有背叛过和凌简越的感情！” 　　一片哗然。 　　她说出的这句话，比刚才发生的所有都更令人震惊。 　　唐星俊和裴凯倏然望向台上的姜秒。 　　凌简越仍是背对的姿态，低落的眸色，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姜秒在帮他挽回尊严。 　　当初发生的事，他深信不疑。 　　姜秒知道仅凭一句话，不会有人相信，她必须说出真相。她握紧话筒，声音仍是止不住的发颤：“我那时候精神状况出现问题，是七岁时遭遇绑架留下的后遗症，大一暑假那年发作了。” 　　“我当时会做出一些自己不能控制的行为，会在街上对陌生人发起攻击，所以我出国去治病。”姜秒怕大家不信，有理有据，“在科大心理诊疗所陈莹医生那里有我的病例记录，我去芝加哥的治疗机构也是她推荐的，可以查得到。” 　　此时有几百双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姜秒最介意让别人知道她生病的事，却选择在一众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因为心下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可以嘲笑她。 　　不可以嘲笑她的凌简越。 　　“我是因为生病才离开凌简越的，那张照片和我牵手的人是我表哥。”姜秒泣不成声，“我真的……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凌简越的事。” 　　凌简越在刚刚听到那些叙述时，脊背一点一点挺直，他动作机械地转过头，望见台上低着头擦眼泪的姜秒，她无助的样子惹人心疼。 　　凌简越窒住呼吸，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她，眼里布满血丝。 　　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真相。 　　是一种认知颠覆。 　　心脏逐渐抽痛，愈演愈烈。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台下的校友们无不愕然，他们望着台上哭成泪人的女孩，本有人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此刻顿觉索然无味。 　　裴凯和唐星俊也处于巨大的震惊中。 　　“从始至终，我只爱凌简越，没想过再找别人。”姜秒面部朝地，涩着嗓音喃喃道。 　　遇见过这么好的凌简越，她又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别的男人。 　　“凌简越，我只会爱你。”姜秒又重复了一遍。 　　她想说的，还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却生生卡在嗓子眼里。 　　眼泪不住地流淌，姜秒感觉她快被自己的泪水淹没，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顾不上觉得丢人，只是心里好自责。 　　是她把凌简越害成这样的。 　　一只骨节鲜明的手掌圈住姜秒的手腕，紧接着，她被一股力量带动。凌简越无视所有人的目光，面色沉着冷峻，挺直腰板带姜秒离开。 　　他难过，也骄傲。 　　当姜秒说她从始至终只爱他的时候。 　　这是足够凌简越骄傲一生的事。 　　姜秒一手被他牵着，另一手用手背拂眼泪，他们走到电梯间，凌简越将她扯进怀里，手掌扶着她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胸口。 　　姜秒的耳畔传来凌简越厚重的喘.息以及节奏强烈的心跳声。 　　“秒秒，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凌简越的喉咙里仿佛哽了东西，每一个音都发得极其艰难。 　　他的嗓音喑哑到让姜秒觉得他快哭了。 　　姜秒心疼地抱紧凌简越，抵着他胸口边哭边道歉：“凌简越，对不起……” 　　“秒秒，我没关系的。”凌简越抚了抚她的发，头埋下一些，“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凌简越，你有那么好的人生，我不想耽误你。”姜秒抽抽噎噎地坦白。 　　这是其一，其二是她觉得凌简越那时并没那么爱她。 　　她没提后者。 　　“没有你，我的人生怎么能好？”凌简越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 　　姜秒听到这句话，联想到凌简越这六年过得不好，她涌上新一波自责，难过得说不出话。 　　这六年，她好想念凌简越。 　　电梯到达本层，凌简越圈住姜秒的腰身往上一提，直接把她抱进电梯里。姜秒继续伏在他胸口抽泣，她不是轻易流眼泪的人，但今天发生的事，她的情绪很难消化。 　　凌简越心疼地搂紧姜秒，仰头抵向电梯壁面，才勉强能让呼吸流畅，他的眸色里覆满哀伤。 　　真相并不比谎言让他好过。 　　他们开车回万水澜庭，一路沉默。两人身上均散发出消沉的气压，自责，伤心，痛苦如藤蔓般，将他们一圈又一圈绕紧，令人窒息，又令人想发狂。 　　姜秒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回家后凌简越心疼地抱住她，温声安慰道：“没关系的，秒秒，你不要自责。” 　　他用指腹帮她拭去眼泪，又吻了吻她的唇角，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会轻易破碎的至宝。姜秒在凌简越心中，是独一无二的珍贵。 　　此时此刻，他们带着巨大的遗憾和恐慌，都觉得彼此亏欠了对方好多好多。他们都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弥补心中那份缺憾。 　　他们卸下所有的秘密，至诚至真地面对彼此。他们确定无疑，彼此所有的一切，只属于对方。 　　过去，现在，未来。 　　矢志不渝。 　　…… 　　“秒秒，你那时会对狗和飙车产生应激反应，都与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有关吗？”凌简越温声问道。 　　“嗯，但那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姜秒告诉他，“绑架过后我受了刺激，忘记了那件事，直到后来发病才记起来。” 　　凌简越想了解她被绑架时的经过，但最终没忍心问出口。 　　也不敢问姜秒，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久久沉默。 　　凌简越把脸埋在姜秒的锁骨处，片刻后，姜秒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肩上滑落，耳际传来低沉的呜咽声。 　　她呼吸一顿，继而垂下眼睫。 　　她只能看到凌简越的头顶，但她确定，他哭了。 　　“秒秒，如果那天你喊我时，我回头去找你，是不是你就会告我真相？”凌简越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破碎的颗粒感。 　　他说的是分手那天。 　　姜秒哭着喊他，但他没有回头。 　　姜秒心脏紧缩，她仔细想了想，其实她也不能确定答案，但大概率，她可能会。 　　如果那时凌简越回头，姜秒也许真的要不管不顾，自私地让他留在她身边。 　　因为当她忍不住呼唤凌简越的名字时，她心里的防线就已经濒临崩溃。 　　但现在说这些，只会让他更难过。 　　姜秒把手放在凌简越的脸颊上，轻抚他的耳廓和头发，安慰他：“其实我这些年过得还好，我有疼爱我的父母，还有关心我的朋友，他们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真的还好。” 　　除了非常非常想念你。 　　“秒秒，可是我过得不好。”凌简越哽咽道，“本来这六年我也可以陪在你身边。” 　　陪她度过她人生中黑暗难熬的时光。 　　姜秒回想，她那时并没有信心，她说出实情的话，凌简越会愿意不离不弃。 　　记忆中，他待她极好，但关于“爱”这件事，她无迹可寻。 　　“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凌简越混着哭腔，抱紧姜秒。 　　为什么那天他没有回头？ 　　为什么没有坚定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从遇见姜秒那天，她在凌简越心中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凌简越，不该遗憾。”姜秒的眼睛再次泛酸，“我们最终并没有错过。” 　　因为你，每一次都温柔而坚定地走向我。 　　作者有话说： 　　深爱会让人失控，简越会，秒秒也会， 　　简越的六年不易，但秒秒是值得念念不忘的人~ 　　因果已了。 　　- 　　*本章某部分经过锁后修改（就接吻、拥抱都过不了那种），整体不影响。 第97章 　　过完初七, 春节就算结束了。 　　上班族开始返岗，带着种种期许，开启新的征程。 　　乐动成人英语的广告已经全面投放，陆续打进来几个咨询电话, 姜秒制定的策略是前期可免费试听一节课, 前十名缴费的学员享受八折优惠活动。 　　广告投出去一周后，招来六名学员, 基本都是附近的上班族, 其中有一名学员就在恒石上班，是楼上外贸公司的员工。 　　为了打造良好口碑，姜秒花高价从同行那边挖来经验丰富的老师, 这老师不仅可以带学员, 还能对内进行教师培训。 　　他赚了翻倍的钱，姜秒省了心, 双赢局面。 　　二期的成人班姜秒准备自己带。 　　这天姜秒从外面办事回来，她刚踏进乐动的大门，老师们就催着让她过去财务室看看。 　　姜秒满头雾水地走进财务室，竟然看见凌简越。 　　财务：“您的学费我真不敢收。” 　　凌简越手里捏着张银行卡，他用卡磕了磕桌面, 语气不满：“为什么不能收？” 　　财务为难：“您和姜老师商量过没？” 　　凌简越：“我来提升学习,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财务：“反正我不收。” 　　凌简越：…… 　　两人僵持不下时，姜秒走进来，财务跟见了救星似的：“姜老师，你快管管你男朋友吧！” 　　“他说要来学英语，还要一次交够十年的学费……”财务瑟瑟发抖。 　　听闻情况后, 姜秒极其无语地睨凌简越。 　　那厮一脸无辜, 耸耸肩膀：“有什么问题？” 　　姜秒：“我不收你。” 　　凌简越双手抱臂, 挑眉问：“为什么？” 　　姜秒：“庙小，容不下大佛。” 　　凌简越：“学生想学，老师哪有不教的道理？” 　　姜秒：…… 　　凌简越耍起无赖时，她当真没辙。 　　“这事就这么定了，学费我直接让人来交现金。”凌简越果断拿了主意，并朝姜秒伸出手，换了态度和语气，“秒秒，一起去吃个午饭？” 　　姜秒锁眉撇嘴盯了他几秒，凌简越笑着冲她扬了下眉梢，她缴械投降，把手放进他掌心：“好，吃饭去。” 　　目睹全程的财务：感觉受到了亿点点伤害。 　　吃饭时。 　　凌简越：“秒秒，讲真，你的课我一定报。” 　　姜秒：“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来学习的，别闹了。” 　　凌简越严肃脸：“没闹，看你为主，学习为辅。” 　　姜秒被他气笑了。 　　校友会之后，凌简越身上的“幼稚”属性变得更明显，会和姜秒撒娇耍赖，会在亲热的时候叫她“宝宝”，还会有诸如今天出其不意的行为。 　　凌简越不仅想对她好，而且换着不同的方式哄她开心。 　　姜秒的确非常开心，因为她可以有幸独占凌简越只属于她的那一面。 　　吃完饭后，凌简越送姜秒进电梯，他则去了车库，下午还有别的事要忙。 　　路上，裴凯打来电话。 　　“简越，星俊明天回广东。” 　　凌简越略微走神，不过须臾，他淡声：“好，知道了。” 　　校友会结束后，他和唐星俊有半个月没见面，当天的事闹得极难看，唐星俊大概是觉得自责，朋友聚会都避开凌简越。 　　他们做了二十几年朋友，第一次闹这么僵。 　　下午结束完公司的事，凌简越开车去唐星俊家。 　　两人碰面时，唐星俊不自然地挪开目光，返身进家，留下敞开的门。 　　他大剌剌地敞着腿坐下，揉了揉后脑勺，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 　　越是关系最好的朋友，越不好讲出难为情的话。 　　“明天走也不告我，是打算绝交了？”凌简越散漫问道。 　　唐星俊抓了抓头发，眼光躲闪，别扭地开口：“我不是怕你还在生我气嘛。” 　　凌简越轻笑一声，扯起嘴角：“咱们什么时候有隔夜仇？” 　　唐星俊听他这话，便知道事情过去了，心里窃喜，面上还是忍不住稍微吐槽了下：“毕竟现在情况不同。” 　　“在你心里，没有比姜秒更重要的了。” 　　凌简越“啧”一声：“唐星俊，你够酸的。” 　　唐星俊憨笑。 　　尴尬就此缓解，唐星俊这才开口：“简越，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抱歉。” 　　“过去了。”凌简越云淡风轻。 　　他不会不明白，唐星俊是心直口快，单纯出于对朋友的袒护。 　　“我是真没想到，姜秒那事会有这么个隐情。”唐星俊摩挲双手，心里过意不去。 　　“我也没想到。” 　　“这事……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唐星俊唏嘘。 　　害惨凌简越的人的确是姜秒，但现在看来，她那时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细小行为却能引起蝴蝶效应。 　　并且，姜秒承受的痛苦，或许不比凌简越少。 　　有的事，很难定责谁是谁非。 　　“那天，我听见姜秒在台上当着所有人面说她只爱过你的时候，你猜我当时什么想法？”唐星俊问。 　　凌简越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真他妈浪漫。” 　　凌简越弯唇，目光里流露出浅淡的柔情，随后，他的笑容散去：“但我当时的心情，是难过大于惊喜。” 　　当他决定义无反顾地爱姜秒时，就已经不在乎她的过去了，不在乎她是否爱过别的男人。 　　所以当凌简越知道，他这六年放不下的姑娘，她心里的人也一直是他时，他生出的那种遗憾没办法被任何填补。 　　“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 　　想回到那一天，握紧姜秒的手。 　　- 　　正月结束后，姜秒去找陈医生复查，凌简越陪她一起去的。 　　诊疗室里，陈医生对她进行一系列测试，问起她的生活近况。末了，她告诉姜秒：“你现在的状况非常理想。” 　　准确地说，姜秒近几年的状态都不错。 　　只是这一次，陈医生看出了点不一样的，她笑容和煦，目光穿过玻璃门，看到坐在等候区的英俊男人，然后再次看向姜秒。 　　“遇到那个人了，是吗？” 　　遇到了真正爱她的人。 　　“应该说是重逢。”姜秒纠正，继而低头笑。 　　她对别人谈起凌简越时，总带着几分羞怯心思，像极懵懂少女与人分享初恋的模样。 　　陈医生莞尔，送上祝福：“恭喜。” 　　她送姜秒出诊疗室，姜秒顺便互相做了介绍：“这位是陈医生。” 　　“陈医生，他是我男朋友，凌简越。” 　　凌简越起身，礼貌地对陈医生道：“陈医生，你好，感谢你这些年对秒秒的照顾。” 　　他说话的神态语气，就像是姜秒的家长。 　　“应该的。”陈医生笑，并善意地提醒，“秒秒的确需要人多照顾些。” 　　凌简越会意，揽过姜秒的肩膀：“放心，我会的。” 　　诊疗所里的阳光明灿充足，他深邃的五官覆着一层淡淡的柔和，眼里的温情被放大，姜秒对上他的眸光时，内心怦然。 　　即使他们已经在一起，可她还是会在很多个寻常的时刻，对凌简越心动不已。 　　乐动英语的青少年部已经开始实现盈利，成人部陆陆续续招了二十几名学员，二期班即将开课。 　　南和证券今年铱誮计划在上交所上市，凌简越近期的出差频率增加，但只要他在西南市，再忙都会抽空和姜秒一起做饭，招待柠柠一家人。 　　唐敏的工作得以落定，她凭借名校背景和出色的履历，进了西南市数一数二的建筑类企业。她计划再攒两年经验和人脉后，开始自己创业，做工程项目。 　　卫哲有时需要出差，恰好赶上凌简越也不在的情况，唐敏就带着柠柠在姜秒家睡，两人一聊就到了后半夜，从上学时的事讲到现在的生活。 　　最终她们一致认为，眼下就是最理想的生活。 　　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与心仪的男人相爱，随时能见到最好的朋友。 　　姜秒的生活充实无比，赶上休息日，她会回父母家吃饭，有时还要陪沈清芸一起去姥爷家。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姥爷开始修剪院子里的杂草，他喜欢亲自做这种颐养性情的琐事。 　　阳光正盛，沈清芸打着太阳伞站在一边，娇气地念叨：“爸，你就不能等傍晚再除杂草？” 　　“清芸，你进屋陪你妈去吧。”姥爷想耳根子清静些。 　　“什么嘛，爸你嫌我烦？”沈清芸看出来。 　　姥爷：“也就姜淮在受得了你。” 　　沈清芸接不上话，稍晃了晃身，伞柄在手里转了一圈，脸上有绷不住的笑。 　　姜秒都看不下去了：“妈，你回屋吧，我在这帮姥爷。” 　　“那行吧。”沈清芸同意，不忘嘱咐，“秒秒，别累着，多喝点水。” 　　“知道啦。” 　　沈清芸走后，姜秒接过姥爷手里的花草剪，学着姥爷的样子剪掉杂乱的枝桠。 　　姥爷欣慰：“秒秒，你妈让我和你姥给惯坏了，但你这孩子却很懂事。” 　　姜秒笑了，标准的小朋友被大人夸奖后的笑容。 　　姥爷：“说实话，姜淮在比我会教育孩子。” 　　姜秒认同，姜淮在是一位很好的父亲，曾经父女之间有过间隙，但在她去姜淮在公司上班的那个暑假，姜秒真正明白，姜淮在的父爱是“润物细无声”。 　　他关心女儿，却不过度溺爱，盼她有自食其力的能力。 　　那样才能在逆境中生存。 　　姜秒收纳了父母的各一部分性格，她有时骄纵任性，但分寸有度，年少遇事莽撞冲动，但也听得进去劝。 　　灼灼烈日下，姜秒和姥爷就着这个话题多聊了几句。 　　“姥爷，有没有小点的修花剪？”姜秒拿着手里的大剪子，十几分钟后，感觉手腕泛酸。 　　“有啊，好几把，你去杂物间自己挑一把。” 　　“嗯。” 　　姥爷家的地下室用来储放杂物，家里的保姆定期打扫，所以里面的灰尘并不多。杂物室靠墙摆着一排柜子，放些小物件，地上则堆着大小不一的纸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姜秒按照贴签找到放修花剪的纸箱，挑了把重量合适的剪刀，她拿着剪刀准备离开。 　　经过某个柜子时，姜秒停下脚步，她看见了自己六年前使用过的手机。 　　离开前，她在机场把手机交给表哥，让他帮忙处理，原来这就是他的处理方式。 　　姜秒拿起那个手机，手机没电无法开机，她顿了顿，将手机揣进兜里。旧手机和她现在用的手机使用的充电线一样，晚上回家后，姜秒给旧手机充上电。 　　她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可能就是单纯好奇手机还能不能开机。 　　十五分钟后，手机顺利开机。 　　姜秒诧然发现，短信、未接来电那里全部都显示带数字的红点，她先点开短信，里面数条垃圾信息，还有一条高额话费充值成功的提示。 　　应该是表哥给她交的费，所以这号码还能用？ 　　姜秒怀揣发现宝藏的惊喜心思，点开微信，需要重新登陆，她用验证码登录，结果……真的登录成功了？！ 　　微信显示99+条未读信息。 　　她迅速翻动浏览，熟悉的名字一个接一个落入眼底，姜秒那时离开得突然，所以大家都在问她怎么回事，包括大学和高中同学，还有……凌简越的朋友们。 　　姜秒没勇气点开他们的消息看。 　　蓦的，她呼吸一滞，眼睛瞪圆，流露出惊诧。 　　有一条熟悉的黑色头像发来的未读消息，姜秒那时就以为他已经把她删了。 　　凌简越：【姜秒，你过得好吗？】 　　时间是五年前的夏天，大概是他毕业的时候。 　　姜秒瞬间红了眼眶，她呆了一会儿，似乎仍觉得难以置信，她尝试发送了一个句号过去。 　　消息发送成功。 　　她悬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发颤。 　　对面很快回来两条消息。 　　凌简越：【？】 　　凌简越：【是秒秒吗？】 　　姜秒潸然。 　　原来，不是经历离别后的再重逢，才让凌简越对她用情至深，而是，她很早以前就是对他而言超出原则之外的存在。 　　就算分手时闹得那么难看，他都没舍得删掉她。 　　姜秒不知道的事还有许多。 　　比如那时凌简越就已经开始减少与异性朋友单独碰面的频率，比如凌简越决定为她一辈子服软，再比如，凌简越其实去芝加哥找过她。 　　姜秒出国后，凌简越托人去姜淮在的公司打听过，那人捎回的话是“姜秒举家和男朋友去芝加哥了”。姜淮在公司的同事是根据姜秒临走时发的朋友圈推断的，而给凌简越传话的人没有更细问那男人是谁。 　　所以，对于姜秒劈.腿这件事，凌简越没想过还能有别的隐情。 　　分手那年的冬天，凌简越去了芝加哥，他一身黑色呢大衣，穿行于人头攒动的华人街。他有一丝不愿直面的念想，隐隐期待遇到某个人。 　　后来断断续续，凌简越又去过几次芝加哥，他站在夜里的街头抽烟。烟雾迷蒙，他的神情晦涩不明，试想经过的某辆车里，会不会坐着姜秒。 　　其实他也有别的方式可以打探到姜秒的消息，凌简越没有那样做的原因，是害怕听到对他而言残忍的事。 　　那样，就真的一丝幻想都不能存了。 　　六年，凌简越真的恨姜秒，也真的想她。 　　毕业那天，他喝得多了些，趴在洗手间里吐了半天，然后倚着墙发出那条消息。 　　姜秒，你过得好吗。 　　怕你过得好，更怕你过得不好。 　　这世上有人做三分的事，就敢大言不惭地说成是十分的爱意；也有人做七八分的事，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怕把爱意表达得廉价，只说成喜欢。 　　凌简越是后者。 　　作者有话说： 　　*上章被锁部分如下 　　于是回家后，他们将所有的压.抑爆发在颠.鸾.倒.凤中。 　　凌简越和姜秒疯.狂地回应彼此，似索.取，更似给予，暴风骤雨般激.荡，却像一场热烈的狂.欢，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弥补六年来的缺失，弥补心里的亏欠。 　　他们都觉得自己欠了对方好多好多。 　　凌简越滚.烫的吻细.密地落遍姜秒全身，而姜秒大胆地做了她之前没做过的事。 　　这是一场极.尽纯粹的欢.愉，他们卸下所有的秘密，至诚至真地面对彼此。他们确定无疑，彼此从身到心只属于对方。 　　过去，现在，未来。 　　矢志不渝。 　　缱.绻过后，两人皆是一身汗，心里憋闷着的情绪得以发泄。 第98章 （完） 　　南和证券。 　　董思文即将去上海担任区域经理, 她最近忙着和新总监交接工作。 　　陈维跟张和过来了，他们跟董思文聊了会儿，叫她中午一起吃个饭。 　　张和扫了眼凌简越的办公室：“凌总今天没来？” 　　“凌总在楼下学习呢。”董思文边收拾东西边回答他。 　　陈维与张和露出不解。 　　“他女朋友的英语课。” 　　两人震惊。 　　他们听说了凌简越谈恋爱的事，但并不知道他和女朋友的相处方式如此……独树一帜。 　　清新脱俗。 　　董思文笑, 打趣道：“陈总, 张总，事实证明, 你们看人的目光并不是百分百准确。” 　　南和证券的员工无人不知, 凌简越就是“黏妻狂魔”，在办公室坐不了多一会儿，他就要带着水果点心去十九层, 哪还有往日的高冷矜贵。 　　大家私下里, 直接称呼姜秒为“老板娘”。 　　十九层。 　　成人部二期班已经开课，由姜秒负责授课, 这个班是十五人制的精品班。 　　现在硬生生变成十六个人。 　　有一个人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凌简越西装革履坐在最后一排，手肘支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秒看，别人念句子或者互动的时候，他仍岿然不动。 　　姜秒单手拿教材, 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 实在忍无可忍，她用眼神示意凌简越“你收敛点”。 　　凌简越不以为意地抬抬眼皮，勾起抹散漫的笑意，笔在指间流利地打转，他像个吊儿郎当的学渣。 　　姜秒由此及彼, 仿佛窥见高中时期的凌简越。 　　凌简越望着站在教室前方的女孩, 她脸上带着克制的羞恼, 讲课时字正腔圆，一眉一眼极其认真。有学员向她提问，她思考时目光落在窗外，眸子轻盈闪亮，肤如凝脂，鼻尖和嘴唇小巧有致，优雅中带着可爱。 　　她一颦一笑，都在牵动凌简越的心。 　　可惜他没能在中学时遇见姜秒，现在两人身处同一间教室，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弥补了缺憾。 　　下课后，姜秒气恼地对凌简越道：“以后你不许来了！” 　　“我非来不可。”凌简越强势道。 　　姜秒：“我叫保安把你撵走。” 　　凌简越：“我一挑六不是问题。” 　　姜秒：…… 　　“晚上想吃什么？”凌简越换上哄人的语气。 　　姜秒开始点菜：“带鱼，排骨，虾，还有你前几天拌的那个凉菜。” 　　“好。”凌简越宠溺地应下。 　　晚上，姜秒下班回家，凌简越已经做好饭菜，在家中等她。桌上摆着红烧带鱼，油焖大虾，冬瓜排骨汤，凉拌拉皮，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这么多，两个人吃得完吗？”姜秒担心浪费。 　　“我本来想叫唐敏一家过来，但他们今晚去柠柠的奶奶家了。”凌简越也觉得两个人吃不完，“剩下的放冰箱。” 　　“只能这样了。” 　　“你最近还出差吗？”姜秒问他。 　　“下周可能会出，两天左右。”凌简越想了想，“秒秒，你有事？” 　　姜秒没有否认：“嗯，你一定要把十七号晚上的时间留出来。” 　　“行。”凌简越答应，试探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保留点期待感不好吗？”姜秒拿他说过的话回敬他。 　　她给凌简越准备了一份“惊喜”。 　　凌简越无奈道：“好，我拭目以待。” 　　“你楼下的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姜秒想起这茬，距离上次去，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硬装部分都完事了，家具可以慢慢选。”凌简越想到什么，笑里带了玩味，“秒秒，我打算一间当主卧，一间当书房，最后一间做私人影厅，你觉得怎么样？” 　　“私人影厅”四个字让姜秒没法不往歪处想，她对上凌简越的视线时，确定果然不是自己想歪了。 　　这厮就是故意的！ 　　某件事上，姜秒答应他会把这六年的缺失都弥补回来，凌简越当真记在心上并努力践行。 　　两人又是折腾到后半夜才睡。 　　- 　　春暖花开的时节，沈清芸和姜淮在开始做新的旅行计划，两人今年想在北美洲旅居一段时间。 　　姜秒和凌简越交往后，父母知道有可靠的男人陪在她身边，似乎对她再没有多少放心不下的。 　　乐动开始盈利后，姜秒把本金转给姜淮在，当是赞助父母的旅行花费，算尽了一份心意。只是比起他们的付出，姜秒这点心意实在微不足道。 　　向来低调沉稳的姜淮在，特意把这件事发在朋友圈，不无自豪。 　　姜秒翘首以盼的十七号到来。 　　下班以后，她开车带凌简越前往目的地，在路上她就止不住地心潮澎湃，想看到凌简越惊喜的表情。 　　“凌简越，你绝对会超级惊喜。”姜秒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 　　凌简越侧着身，表示期待地点点头，逗她：“那万一不是超级惊喜，你得‘补偿’我。” 　　姜秒：…… 　　“凌简越，我和你讲正经的，你别开车！” 　　凌简越无辜的语气：“正在开车的人可不是我。” 　　姜秒握紧手里的方向盘，纤瘦白皙的手背上骨节突显，如果不是考虑到安全问题，此时此刻她的这双手大概会在凌简越的脖子上。 　　恶趣味得逞的凌简越自顾笑了会儿，气息不稳道：“好了，秒秒，我不逗了你。” 　　“无论秒秒准备了什么，我都会觉得惊喜。”他认真道。 　　快到目的地时，姜秒对他说：“凌简越，你闭上眼睛，我让你睁眼时你才能睁。” 　　“行。”凌简越依她，闭上了眼睛。 　　姜秒停好车，下车后绕到副驾驶车门前，她抓住凌简越的手：“闭着眼下车。” 　　凌简越握紧她的手，乖乖照做。 　　看他乖成这样，姜秒忍不住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角，在凌简越差点忍不住睁眼时，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眼。 　　“这个不是惊喜。”她告他。 　　“是惊喜。”凌简越笃然。 　　姜秒笑，然后搀着他往前走，遇到有台阶的地方，她就放慢脚步，提醒凌简越小心。 　　“小学时，我看到班上的同学玩一个关于信任的游戏，一人蒙着眼，然后由另一人牵着走，最后谁走得远算谁赢。”凌简越有感而发，“当时我觉得很无聊，没有参与。” 　　“不过现在我知道玩那游戏是什么感觉了。” 　　“什么感觉？”姜秒问。 　　“我觉得我能赢定他们。”凌简越嗓音温润，“只要旁边的人是你。” 　　姜秒因这句话而陷入疯狂心动。 　　不等她回答，周围的人已经绷不住了，发起一阵热烈地起哄，喧闹异常。 　　凌简越猛然睁眼，紧接着愣住。 　　这里是一片草坪地，周围搭起架子挂满暖黄色灯串，摆着几张餐桌，上面堆满零食和啤酒，还搭了个简易的舞台。 　　凌简越以前和朋友们在这里办过party。 　　而此时，他的好朋友们都在，大家笑容明灿。 　　苏子瑜：“凌简越，原来你这么会讲情话！” 　　唐星俊：“我小时候说要和你玩这个游戏，你拒绝我的理由是信不过我！” 　　裴凯：“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凌简越先是一怔，随即唇角扬起弧度，笑得优雅又感动。 　　姜秒在一个月前有了这个念头，想把凌简越的朋友们都叫来，一起办场party。当时姜秒并不是很有信心，因为大家现在天南海北，有各自的生活，难以像学生时代一样肆无忌惮。 　　她私下里联系了裴凯，裴凯把这个想法转给朋友们时，大家欣然赞同，最后结合所有人的时间安排，聚会定在十七号这天。 　　无论再过去多久，这段友谊都不会在他们心中磨灭。 　　“凌简越，惊喜吗？”姜秒歪着脑袋仰头看他，明眸善睐。 　　凌简越的喉结滚了滚，对她点点头，眼里似有万千星辰。 　　惊喜于朋友们的相聚，更惊喜于姜秒为他费尽心思。 　　他时常觉得，他对姜秒已经爱到极致，却又在一些时刻发现，他还能更加爱她。 　　“秒秒，我想死你了！”苏子瑜甩着一头脏辫朝姜秒扑来，给予她大大的拥抱。 　　姜秒亲切地抱住苏子瑜，其他女孩也过来和她拥抱，她们那时都很喜欢姜秒，姜秒也觉得她们是非常有趣的女孩。 　　“秒秒，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和我们说。”何璐轻轻拍她后背，“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会的。”姜秒哽咽了一瞬。 　　苏子瑜迫不及待地给姜秒塞了张CD：“秒秒，这是我的个人专辑，还没对外发售，送你个珍藏版！” 　　姜秒受宠若惊地接过：“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她理解的珍藏版，是独一份那种。 　　唐星俊嘴欠道：“你千万别想太多，这CD我们人手一份。” 　　苏子瑜瞪了他一眼：“唐星俊，你不说话会死？” 　　姜秒被逗乐：“子瑜，我会好好珍藏的。” 　　苏子瑜：“等会儿我给你们演奏现场版，我带了吉他来的。” 　　其他人：“子瑜，你快放过我们的耳朵吧。” 　　只有姜秒乐呵呵地点头，满脸期待。 　　凌简越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俯身在她耳边道：“秒秒，别抱太大期待。” 　　姜秒眨了眨眼。 　　“简越，你怎么也这么讨厌！”苏子瑜满脸不乐意。 　　她不管不顾，气冲冲地去拿吉他调音，边愤愤道：“我今天誓要一雪前耻！” 　　大家嬉嬉闹闹，恍若回到从前。姜秒心里也莫名有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因为当初就是这群人，让她感受到一群真朋友聚在一起，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他们是凌简越的骄傲。 　　姜秒骄傲他的骄傲。 　　“有空的话，还是要和朋友们多相聚。”她对凌简越道，郑重强调，“异性朋友也没关系。” 　　凌简越笑意温柔，与她十指紧扣。 　　“咳咳。”苏子瑜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她拨动了几下琴弦，“各位亲爱的好朋友们，接下来子瑜将邀请你们欣赏一段天籁之音。” 　　姜秒注意到，大家的表情极其丰富多彩。 　　“真有那么难听？”她问凌简越。 　　“你马上就知道了。” 　　姜秒决定给苏子瑜捧场，无论多难听，也一定要表现出“如听仙乐耳暂明”的陶醉。 　　凌简越低眸睨她，脑海里缓缓输入两个字：天真。 　　苏子瑜开口第一句，姜秒脑中登时蹦出一个网络潮词：跪了。 　　像是混着民谣的说唱曲，不伦不类，但苏子瑜唱得十分忘我，尤其是中间“嘿！”“嘿！”的部分，她会往前晃晃下巴，甩飞一头脏辫，酷气十足。 　　姜秒忍住想吐槽的心思，坚定要给苏子瑜捧场的念头。 　　直到唐星俊和周政两人走到她面前，姜秒并不认识周政。 　　周政：“姜秒，之前攻击你培训班那件事，是我做的，今天和你赔个不是。” 　　唐星俊：“校友会的事，我做得不妥，也跟你道歉。” 　　姜秒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以前白芝芝那件事，后来唐星俊和裴凯也专门给她道歉。就像凌简越所说，大家以后免不了经常见，谁都别落心结。 　　“我没有怪你们。”姜秒真心的。 　　凌简越接腔：“我们秒秒不是肚量窄狭的姑娘。” 　　周政和唐星俊“啧啧”两声，唐星俊道：“知道了，你们家姜秒天下第一好，行了吧？” 　　“那可不？”凌简越俨然骄傲。 　　姜秒的脸颊隐隐发烫。 　　裴凯跟着坐了过来，几个男生喝起啤酒，谈天说地。台上的苏子瑜全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继续热情满怀地歌唱，至少姜秒看出来，她真心喜爱音乐。 　　这样一群人，还和当初一样有趣。 　　“乔乔应该也能看到我们吧？”周政突然冒出一句，并往夜空望去，神情并不哀伤。 　　短暂地沉默后，大家跟着点了点头。 　　姜秒失神，想起了曾经那个特别爱笑的女孩，心里仍不免感到惋惜。 　　“姜秒！” 　　音乐声骤停，苏子瑜突然叫她，姜秒吓了一跳，目光往过扫去。 　　全场寂静，周围的灯光熄灭，只有台上的屏幕亮着。 　　【姜秒，我们赢了。】 　　姜秒愕然望着屏幕上的这句话，马上想到她和凌简越初次相见时的赌约，紧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到—— 　　凌简越单膝跪地，手上捏着一枚戒指，眸光坚毅闪亮。 　　“我会用余生坚定不移地爱你。” 　　“秒秒，我们结婚吧。” 　　姜秒惊住，下意识抬起手捂住胸口，心脏跳得好快，而她处于浑浑噩噩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状态。 　　凌简越怎么会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 　　这场聚会不是她给他的惊喜吗？ 　　她余光感受到周围人的祝福和淡定，顿时恍悟，原来凌简越早就知道她今天的安排，并特意准备了求婚！ 　　姜秒措手不及，完全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玩浪漫这套，凌简越无敌。 　　她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唇线紧抿，神情是前所未见的执着坚毅，更衬得他英气逼人，唯独那双眼眸，淌满温柔与深情。 　　这是她最爱的凌简越。 　　姜秒鼻尖一酸，对他扯起笑容，颤颤地伸出手。 　　凌简越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戒指嵌进她的手指，然后起身，站得笔直，他朝她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 　　“你老公，凌简越。” 　　初见时，他的自我介绍是“你男朋友，凌简越”。 　　姜秒咬住嘴唇，偏头一笑，眼泪跟着掉下来。 　　“幸会。”她握住凌简越的手。 　　何其有幸，能与你共度余生。 　　在友人的欢呼声中，姜秒与凌简越热烈拥吻。 　　-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七年。 　　有种说法是，人的细胞每七年会完全更新一次，就是说你不再是七年前的自己。 　　全部重新改变。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姜秒觉得，她一定变得更爱凌简越了。 　　她这一生有过不幸，但更多的是幸运。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关心自己的朋友，还有让她相信爱情的凌简越。 　　他给了姜秒确信无疑的爱，她不会再羡慕任何一个女孩。 　　而对于凌简越而言，他的一生都极其幸运，他从来没有觉得姜秒是她的不幸。 　　因为她，凌简越更加确信，他就是人生圆满的赢家。 　　- 　　后来，他们都做过关于平行时空的梦。 　　是分手那天的情景。 　　凌简越视角—— 　　他当时很气愤，离开得果断干脆，即使听到身后那一声伤心欲绝的呼唤，他仍未回头，只留给姜秒决绝的背影。 　　他驱车离开。 　　好似什么都没变，像注定的宿命般。 　　梦里的凌简越奋力挣扎，想要跳脱出某种束缚，最后他成功了——他在下一个路口调头。 　　他只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放开姜秒的手。 　　姜秒视角—— 　　她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凌简越了，所以没能忍住悲痛，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回头。 　　可凌简越没有回头，背影潇洒决然。 　　望着那辆车驶离后，姜秒急得像无措的小朋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难过她彻底失去了他。 　　姜秒哭了没多久，一道身影覆在她面前，紧跟着那人蹲下身，嗓音清润温和：“秒秒，你怎么了？” 　　姜秒泪眼婆娑地抬头，见到是凌简越，他的眼里流露出心疼。 　　就是这一刻，姜秒所有的防线崩塌，不顾一切地告诉他：“凌简越，我生病了。” 　　凌简越将她揽进怀里，只说了一句话：“我不能失去秒秒。” 　　无论发生任何。 　　——END——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