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综武侠]没死快起来挨揍》作者:柳箐欢   文案:   《玄中记·说狐》:“狐,五十岁,能变化谓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   然而,人家狐狸都会又奶又毒又魅惑;   晏亭这只狐狸只能奶,毒学不会,魅惑还0。   晏亭仿佛是个捡来的,一窝里就他又怂又有点社恐,可他容貌出挑又喜欢出风头……   1   面对致命的攻击——   别人要么死要么反击;   只有他,面若寒霜一袭白衣,潇洒地错步避开,无人能伤他。   靠算卦无限闪避的他:qwq影响我装逼啦,走开走开挡我镜头了!   2   面对受严重伤害的人——   别人摇头说救不了;   只有他,冷静地拨开众人,上前伸手,不过半炷香,重伤的人又活蹦乱跳。   奶点满了的他眼睛一亮:到我出场了!   3   飞刀、灵犀一指、流云飞袖、御猫……   晏亭掰着手指数数,惊恐的发现:   原来社恐到没什么好友的他现在好友越来越多,手指头都不够数了!   ……交流障碍也被治好了。   就好怪。   ◇【食用注意】   ①.涉及武侠较多,ooc预警   (香帅/四条眉毛/探花飞刀/苏大楼主/四个捕快/御猫五鼠)   ②.全程1v1,cp游少侠he   ③.时间线打乱,为剧情服务   ④.本文又名《缺胳膊断腿瞎了重伤了我都能救》《一个都别想残/死》《明明能靠脸吃饭的我因为太爱钱而干起了大夫的活》《没死(被治好)快起来(继续)挨(别人的)揍》   内容标签: 七五 武侠 江湖恩怨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亭 ┃ 配角:接档《身为警校组同期的我还有活路吗》 ┃ 其它:武侠   一句话简介:在线看假高冷奶妈抢输出的活:P   立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作为侠者应该行侠仗义,给予他人庇护。 第1章 存活+1   江南,小镇。   月落星沉,不少百姓都于这时醒来,就为了做上些吃食拿到街上去卖,赚几个钱糊口。   他们不担心卖不出去,只担心糊口钱像煮熟的鸭子一样——飞了,毕竟要说他们这些百姓每天最担心的事情,那就是这小镇上有江湖人来。   这群江湖人打斗时候牵连到他们这些小摊贩的,有几个会出钱赔偿呢?多数时候怕是连人都找不见!   江湖势力恒河沙数,也因此乱象丛生,就连京城这天子脚下的地方,明面上都有六扇门、神侯府两个分庭礼抗,暗里还有以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为首的江湖势力盘踞。有人的地方便存在纷争,他们互不相让已是常态。   京城如此,全朝领土范围内的江湖势力便更不用说了,到处都有地头蛇。   ——察觉不到有多少江湖势力?   ——他们人多到你丢一块石头,都怕是大隐隐于市的某某宗门高手。   但有一种人,江湖中绝大部分势力都不会去招惹。   那就是大夫,并且是医术高明,还有自保能力的大夫。   茶楼中。醒木一出,全场皆静。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须发皆白、拿着烟杆的老人。   穿着朴实长褂的老人手撑着台子,吐了个烟圈出来:“近几月,忽而出现一人,来历成谜,这人外号‘医仙’,其医术之高超,斗南一人,在座的各位可知此人?”   原来他是个说书人。   不等各位说些什么,老人旁边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便脆生生道:“自然知晓!医仙本名晏亭!”她笑容明朗,目光明亮,带着几分欢快。   老人点头:“晏亭此人,可起死人而肉白骨,至多半炷香尔,因而又号‘半炷香’。”   姑娘又笑:“什么病都行吗?”   “什么病都行。”老人答,他抽了口烟,不讲话了。   在座的哪里还不懂?掏/出几个钱,叫嚷着让他继续说下去。   ——原因无他,医仙晏亭行踪不定,纵使装扮十分好认,但他轻功卓绝,绝大部分人听风声到后,他早已离开不知几何了。   所以有谁不想多听几句有关他的消息呢?   老人拿到钱,立刻张开了刚刚还像是蚌一样紧紧闭着的嘴:“这‘半炷香’的名号由来,还有一说法。”   两条辫子的姑娘已然站过去了:“什么说法?”   众人这才知道,她也是说书人之一。   “不论是重伤还是中/毒、甚至连别人无法治疗的恶疾,他都能在半炷香内令人痊愈,更别说他曾道‘与阎王抢人,半炷香足矣’,也因此他被人叫做‘半炷香’,谁也不敢得罪他……谁能保证日后求不到他头上呢?”   ……   “爷爷,他来这边了?”酒馆、茶楼里的说书多是在下午,像他们这样天蒙蒙亮就赶来说书的,委实少见,说书结束后,两条辫子的孙小红忍不住咬唇问道。   她脚步轻灵,俨然是会武功的。   原来这老人就是她的爷爷,也就是传说中武功高强的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敲敲烟杆,内息悠长:“他当然要来。”   “为什么?”   “因为有人邀请了他。”   孙小红:“谁?”   “江南首富。”   “江南首富?”   “没错。”,老人又吐了口烟出来,“好了,这里可不需要我们了。”要去下一个地方说书了。   *   小镇的这条街上,不仅有各种各样的小摊,还有一座小楼。   一座充斥着花香,以‘永远不会关门’出名的小楼。   因为它的主人愿意为每一个上楼的人提供帮助,他就是这样好心的人。   而今日在这栋楼不远处,多出一个小小的摊,那是卖糖画的,客人现点,摊主现画。   只是这摊主不仅毫无干劲地坐在带扶手的木椅上,甚至还拄着胳膊打了个哈欠。没有人打扰他,周围的摊主见他模样,还小心地挪远了些。   不说那木椅上有极其精美的雕刻,就说摊主这青年一身的毛领白衣,里面是金色压的边,外衫是红色压边,手腕处还有薄如蝉翼的黑色护腕,光看这打扮就不是个好惹的。   他身上的穿着又有谁没看见?又有谁看不出他不好惹?他是否也是那什么江湖中人?会带来麻烦的吧……   大家都这样想着,就自以为不显眼的小心避开。   衣着自然不是唯一的原因,另一显著原因在于他的头发。   有些老人是鹤发童颜,但他不一样,半脸黑色狐狸面具下没覆盖住的脸显然皮肤白皙没有褶皱,俨然是弱冠年纪,可看他一头银白色的,还并非是老人头发的银白,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了。   说句实话,没有当街叫‘妖怪’已经是小镇民风淳朴了。   可枯骨生/肉的医仙晏亭也正是因为这头如同绸缎般的银白长发才被猜测为不出世的仙人——归隐山林多年出山的那种——难不成练武功走火入魔能有这样美丽的头发吗?   正因为这头白发,这青年摊主,也就是晏亭,面前没有一单生意,他金色的眼眸透过狐狸面具上留出的孔洞向外看去,看人生百态,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   好无聊啊,他还没有起身吗?他自己做早点的吗?心理活动极为丰富的晏亭面无表情的想。   他此行江南,自然不是闲逛的,而是收到了来自江南首富花家的邀请,他们愿意花重金请他出手医治。   彼时他正在京城,听得一耳朵锦毛鼠白玉堂找御猫展昭要切磋的故事,方才摇了两下折扇,就被揪住了。   他行踪不定,本也不应该如此容易被找到,可最有意思的是,花家寻他不到,无奈通过陆小凤寻到司空摘星后,向他下了个单:偷晏亭的扇子。   晏亭出名的不只有他的头发、衣着、医术,还有他的扇子。   那是一把摸不出什么材质的折扇,黑色扇面,上面隐约能看出是狐狸踏着祥云的纹路,下有红绳坠俩铃铛,于他手中之时,便无声响,但若是别人拿走了,还没有足够高深的武功,就能听得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但饶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早有准备,也还是被晏亭反手扣住了手腕,一推一搡之间,就把他制服,还顺便向正巧那日带领巡逻小队的展昭报了个案。   于是司空摘星就被拎去帮公孙先生公孙策识别药材了——满一周才准走。   司空摘星:QAQ   司空摘星能如何?他不敢跑,跑了是要被御猫亲自叼回来的!   可好在,消息带到了。   晏亭一听这要被治疗的是花家老七,向展昭问过花满楼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心中纵然有底,仍觉得百闻不如一见,便打算不提前送拜帖。   他要看看平日里的花满楼是什么模样,才决定治不治——虽然他已打定主意要治了。   这就是他在江南小镇卖糖画的缘由。   他跑了半个晚上,才从京城到江南。   是了,他是用轻功跑过来的。   这里人都叫它轻功,实际上对晏亭来说不过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浮空之术罢了,他甚至还能用扇子放于脚底:这便是御剑之术了。   晏亭,具体年纪他已然记不太清楚了,因为他是一只狐狸,只不过不是普通的狐狸,是一只修仙的天狐。   《玄中记·说狐》中有说过:“狐,五十岁,能变化谓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   他便是这种群中的一只,超过百岁又未到千岁,只不过他这一窝四只天狐,他是老幺,其他的都又会奶又会毒又会魅惑,还消息灵通,而他只点亮了奶这个天赋,毒学不会,魅惑又为零。   也因此他经常被兄姐们捉弄,便练就了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三只天狐又怕他无自保之力,还摁着他揍,他便在拜了好师父后同他学会了在心里算卦躲避攻击。   ——那折扇便是兄姐们为他锻造的,甚至能承受比他修为高一阶的修仙者一击。   然后……然后晏亭便在这里卖起糖画了。   他暂时被踹到了这个低维低武力的小世界——大哥晏合决定的,说让他多看看,机缘到了就来接他——他这个武力值一般的,到这边都可以横着走了,所以他真的在多走几个地方,躺平等着兄姐接他。   可他是天生就爱美丽的狐狸,纵使魅惑上是没什么天赋,他也渴望着被人关注。   但问题也正在这里,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善交流,于是他把自己保卫起来,身周便像是入冬一般寒冷,配上抿得紧紧的嘴角,显得他愈发不好接近。   不过高压之下还是有勇士的。   有个身着劲装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少年意气风发,眼神有光,腰侧悬着一把剑,那是他家传的鱼肠剑。   晏亭了然。   这个人实在是很有辨识度,他自然认识:藏剑山庄少庄主,藏龙老人的儿子。   “老板,来一个糖画!”少年武功不俗,却也只是相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不俗,只不过他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反倒是颇为自得,不过也不失为少年人的可爱。   轻微社恐,自然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晏亭直起身体,折扇被换到左手,右手悬于摊上:“三文。画什么?”   他不喜与陌生人交流,自然浑身紧绷,就连脸色也比平日里更冷些,活像个冰山。   游龙生却不在意,掏/出钱后倒是紧紧盯着他,眼神中有着深意,带着几分傲气朗声道:“画半炷香!”   外号“半炷香”的晏亭便头也不抬地画了一个巴掌长的竖。   游龙生紧紧盯着的对象换成了他手中这只裹着糖浆的竹签:“……”   作者有话说:   *里引用,《玄中记·说狐》乃东晋作家郭璞所著   注:这个藏剑山庄是飞刀那本原著里的   主角绰号很难听,我知道qwq,取名基本都靠随机取名的我不想说话()   作话很长   说在前面_(:з」∠)_   1.三年前的预收了,这个人设和综武侠格格不入,别问我三年前的我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写的时候我骂骂咧咧呜呜呜呜,文案内容和文名感觉和内容都不是那么符合了……本来一个辅助,写成了输出(捂脸)   2.因为综的多,所以以七五的皇帝为主(求不考据qaq菜的是我!)   3.尽力想写武侠风格了,但我以前写过的是综英美和综漫的(沉痛),掰了几章失败了()   4.说是社恐更像是交流有心理障碍,至少主角多了一个师父(吹口哨)   5.因为原著包含很多故事,本文预计最多30w,所以只涉及几个最想写的故事,当然也要魔改……人物真多,这一本综武侠就够了,真的把握不住呜呜呜   6.开文大吉,本章前100两分评有小红包!最重要的是:晚九日更   ——   读者“甜点碧眼名侦探猫猫”,灌溉营养液+1 2021-12-13 08:49:15   读者“丙”,灌溉营养液+5 2019-06-13 00:19:35 第2章 存活+2   天已大亮,一坐一站两个江湖人隔着摊子对望,彼此都能看得清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   少年年轻气盛,自然觉得对方是挑衅他,可又看了看晏亭手上一摇一摇的折扇:重点在下面两个晃起来无声响的铃铛,这一手就能表明晏亭武功极高,纵使他面容看上去不过二十许,游龙生也终究是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他肯定是要讨教一下的……但年轻人就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憋了几息,这股火气平息不下去,他仍旧没忍住,捏着手里的木签:“你看不起我?!”   晏亭握着扇子没有说话,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幸好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摊子,不然他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的,不是故意不说,只是会下意识咬紧牙关,这话便怎么也挤不出去了。   可游龙生不这么觉得!   他是藏剑山庄少庄主,藏龙老人又是他爹,在江湖上总有不少人会卖他一个面子的,毕竟他就喜欢管上一管那些闲事的!   少年目眦欲裂,彼时他手握鱼肠剑,忍不住就要拔/出,想要比划比划——   “游少侠……”晏亭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为了阻止游龙生在街道上拔/剑,他直起身子还伸出手用扇子按住对方的手臂,距离近了,他的嘴唇动了两下,到底是说不出话了。   一头银白色长发披散下来的青年目光闪烁,金色的眼眸被垂下的眼帘挡住,那摄人心魄的感觉便在少年的心里打个转后消逝了,可少年看得分明,青年的唇翕动了两息,似是有什么要说与他听。   少年总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一腔热血,也同样有才子佳人这样的爱情幻想,他们总觉得定是能遇到自己的命中注定。   可他们的情感也是最热忱的。   是热烈、是不加掩饰的。   一瞬间的心动对象很容易被他们当做是命定之人,年纪、性别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一件大事,因为他们迫不及待的要证明自己已然成熟,是稳重的人,自然也会飞蛾扑火一般,拼命的对人好。   晏亭:“……”   七八百岁的青年人早已收回折扇,可这游龙生也不知从哪里搬来一个凳子,非要坐在他一旁,他浑身僵硬,只好闭目养神,在体内运转内功修炼。   可这人目光灼灼,他实在是应付不了,又因为对方没做出任何不妥当的行为,他又不好出言斥责,更别说……近到他快说不出话了!   他,晏亭,怕生。   晏亭现在的主要任务便是扮演一个木头人,希望能不为外物所动,只可惜少年人从不知道什么叫遮掩,大大方方瞧着他,也不在乎身周那些人好奇的目光。   游龙生:“晏亭。”少年忽然开口了,带着几分说不上的雀跃,和他掩盖不住的倾慕眼神。   少年人本就不必压抑自己,更别说他有个足够好的靠山,他大抵是还未曾收到过拒绝,目光是年轻、有活力、生机勃勃的。   ——正是晏亭想敬而远之的类型。   可晏亭本身就因为修仙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感,仿佛不拉他一把,他下一息便要架起浮云腾空飞起。   他毕竟本体是一只天狐,还是本该有魅/惑天赋的天狐,脸自然是顶好看的,鼻梁英挺,薄唇抿起,浑然生人勿近的气势在他不自在地微收下颚的动作下骤然停滞,他喉咙滚了滚:“嗯。”   为何叫名字?理应叫‘前辈’才是!想想真实年龄,心里很是不满的晏亭继而想到:要是与人争论便要说不知几何的话……嘶,态度极其不坚定的他一瞬间就放弃了。   他控制住全身的肌/肉才忍住不要往后缩,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体面。   游龙生在他这个年纪武功不俗,剑法也看得过去,剑法好,眼力自然也是有的,平日里他可能眼力都没这么好,可今日他几乎全部心神都在晏亭身上,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晏亭的僵硬。   他眼前一亮:难不成他其实很不擅长与自己接触吗?!也许这就是晏亭会戴面具的原因吗?   少年的想法是本着自己的,下意识的偷换了概念,把‘很不擅长与人接触’换成了‘很不擅长与自己接触’,不过没关系,少年人总是不听劝的,碰壁了才会觉出这原是死胡同!   游龙生俊朗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一闪而逝,他又凑近了一点:“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晏亭:“……”   距离近了,这个薛定谔社恐的家伙开始慌乱了,他扇子也不摇了,脚跟在地上一跺,整个人连着椅子竟然离地一尺,脚尖在地上又一点,椅子便带着他硬生生平着挪远了三尺,然后安安稳稳地落下,几乎没掀起灰尘!   这便是拒绝了。   游龙生目光一黯,又忍不住为他这精妙的一手在心中叫好。强者总是有一些特权的,于是他老老实实闭了嘴。   晏亭一天没见花满楼下楼,他便一天都要坐在这里。他是只狐狸,却不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既然答应了,他便一定要做到才是。   因而他就在这里不吃不喝的挺了一天,顶着游龙生灼灼目光坐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了。   不过差别就在这里,晏亭是修仙者,他已到达辟谷境界,但游龙生不是,就算他修习了内功,直到傍晚他都没有进食这一点就够他受的,他却仍是挺住了。   他一次次碰钉子以后竟意外的有耐心,许是晏亭的脸真的让他很是好奇。   只是下一秒,他见晏亭猛然抬头,他顺着目光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惊慌地跑过来。   目光有神,却也带着惊慌、恐惧,她似乎是怕急了,这街道也窄,她路过摊子的时候便伸手一掀——果蔬便滚落一地,眼见着那些无法阻挡她身后不远处目露凶光的男人,便抬手再一掀,又连着掀起好多个摊子!   一时间街道上一片狼藉。   晏亭本要飞身而起,可他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小姑娘若有若无地瞟着那栋小楼,又看摊主不会被误伤,他便坐了回去,装作自己只是个体验生活的公子哥一般。   君子慎独,而他总要想办法测一测的。   浑身都是正义感的游龙生差点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他瞧见晏亭坐在这里不动,他本着慕强心理,觉得该跟随晏亭做法才是,便也没动。   晏亭给人的感觉就是清高的、不食烟火的,可他身上又很违和的有着慵懒气质,看着他就整个人忍不住放松。   上官飞燕看到他也是愣了一息,短暂犹豫后很快改了手下掀摊子的方向,避免上面的糖浆掀到他身上。   谁看见俊美的人不会手下留情呢?肯定有能忍住的人,但上官飞燕说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还是喜欢看美人的,所以她又怎么忍得住呢?   而且上面是滚烫的铁板!万一让人毁容了怎么办?   若要是女子她还会嫉妒,可遇见了这样的美人又是个男子,她当然是不会嫉妒的,因为她相信自己的魅力!   因此,掀飞摊子她便冲进了那栋敞着门的小楼,那拿着一把大刀的大汉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他和旁边不远处的游龙生,脚下一顿,却还是追上女孩,要冲进二楼。   游龙生急切的低声道:“晏亭!”   少年人没有叫他前辈,大抵是因为心里潜意识想拉近距离,不想如此生疏。   可晏亭到底活了七八百岁,游龙生这点年纪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闭个长关,这孩子就已成枯骨,所以他未曾理睬,反倒是脚下一踏,顺手扔出十两银子让游龙生去赔偿那些摊主,自己窜上小楼窗外,悄无声息。   何止是声响,就连那呼吸都仿佛没有了!而扇面巧妙的顺着身体腾飞的方向,就连一丝一毫的风都没有惊起,更不用说声音了。那铃铛,自是也没有声响的。   游龙生藏住眼中的惊艳,却也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帮不上忙——至少晏亭露的这一手他便无法做到——低头把银两掰成碎银,补偿这一小条街道上的摊主。   他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十两银子分摊下来,也足够补偿了。   真是有够细心的。游龙生发完银两,忽而理解了那些乐于助人的侠者,因为他得到了许多诚挚的感谢——虽然是借花献佛的。他扶起晏亭的糖画摊子,手搭在腰间的鱼肠剑上,缓慢但坚定地走向小楼。   游龙生认定了晏亭,那总是要跟在他身边去看一看他眼中的江湖的,更别说,他自觉晏亭应该不讨厌他跟着。   少年人肩背挺直,锋芒毕露,他此时就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恨不得让晏亭的目光吸附在他身上,不挪开才好!   不过晏亭此刻还看不见自己,因为他还在二楼的阳台上扒着,静静的听,没有搅合楼内理应发生的事情。游龙生本不该知晓这些,但他毕竟不是个毫无武功的普通人,自是能听到楼上并没有晏亭的声音响起。   反倒是那之前冲上去的壮汉满脸惊惧地冲了下来,与他擦肩而过,而壮汉手上的刀,已然是不见了。   游龙生刻意加重了点脚步,好叫那花满楼能听见,这才拾阶而上,站在了二楼。   那小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带着惊惧与些微被打扰到的不满,她脆生生道:“你是谁?!”   游龙生瞟她一眼,没有说话,直直盯着花满楼。   花满楼已坐回桌旁,摸到茶杯,斟出了三杯茶来:“来者是客,阁下已旁观许久,不打算出来吗?”   游龙生不免有些震惊,又马上恍然大悟。   不愧是花满楼,好一个花满楼!   而小姑娘,也就是上官飞燕,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作者有话说:   金鹏王朝的部分分了好几天写,也不知道有没有bug(写的时候没觉得有)   主要就是不想让她骗人得意qaq   快来看看我的接档文!   ◆接档《身为警校组同期的我还有活路吗》文案:   栗栖琉生,男,22岁,正面临大危机:刚恢复上辈子记忆,发现自己是警校组同期。   现在人在楼下,俩同期一个在身边一个在楼上。   问题来了:   1.他现在只记得主要人物真实身份和个别角色的便当时间、原因;   2.楼上的同期马上要殉职了;   3.楼上的和身边的是幼驯染;   4.身边的是他喜欢的人。   求问:该怎么办?犯人到底是谁?!   #怎样才能保全我的同期#   #还是说我应该先保全自己#   #拒绝5-4=0#   顺便一说,这世界真柯学……   ——感谢在2022-03-26 00:12:51~2022-03-28 16:2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七夜花雨 10瓶;月泠疏 5瓶;希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存活+3   小姑娘的脸色变了,游龙生自然是看见了,但他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因着自己武功不够,没发觉晏亭罢了。   游龙生目光灼灼,他只是听得花满楼这么说,也想看看晏亭会如何进来,又如何应答。   毕竟阳台上也放着不少的花盆,其中不泛有名贵品种,也着实考验轻功。   可晏亭是普通人吗?   那必然不是,他连人都不是。   他是个修仙者,别说是轻功,就连腾云驾雾,他也并非不能表演一番。   所以他轻松地翻进了小楼,而那些理应被劲风刮过而显得萎蔫的花朵仍旧盛放着,没有一瓣花瓣落下。   但即便是来人有这样高深的轻功,还是被花满楼发现了,上官飞燕在心中赞叹的同时,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青年,忽而发觉了什么。   晏亭被发现自然是有原因的,不如说除了花满楼,再没有几个能像这样发现他的人了。   ——如今是春天,微风拂面,这便是他被察觉的缘由。   他能动作轻柔到把风随他所用,可他却着实没必要改变风的方向,或是打造一个无风地带……所以,有风吹过,而风越不过他,他自会被察觉。   花满楼笑了:“阁下轻功卓绝,花某甘拜下风。”   晏亭立在原地并无寒暄的意思,不过将将两秒,他便退到角落,让自己离开阳台口,待到他身周三尺都没有人,他整个人似乎自如很多。   这也无怪他,任谁有三个喜欢捉弄人的兄姐,都不会希望身周有陌生人的,换句话说,他的社交恐惧和些微的交流障碍,来源正是兄姐们——毕竟哪有天生是不擅长交流的呢?   兄姐们一同训练魅/术和毒/术,不免要冷落他,能一同的便就只有医术,后来晏亭拜师父亲旧友,修习剑法,见面自然少了,所以他们变着法地捉弄他,反倒让他戴上了面具,很难忍受身周三尺内有陌生人了。   一靠近,心理压力使然,他的嘴总是很难正常工作的。   于是他在进楼后,便退到角落,这时候,他才缓缓道:“说谎。”   这样直白的话语一出口,上官飞燕脸色便更白了几分,所幸她方才也很是不自然,此刻便不明显。   游龙生堵在了楼梯口,他目不斜视,看上去胸有成竹。   今日小楼的客人实在很多。   “阁下何出此言?”花满楼与传言中一样,是顶好的脾气,他和和气气地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杯。   “她所说,皆乃谎言。”,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开口了,说话时候细微的偏头动作让他面具上的一点灿金色更加显眼,他盯着上官飞燕的脸,“她心怀恶意。”   她并没有说谎,但这不重要。   因为这出追杀本身便是一场闹剧,从头至尾都是演出来的,她的演技是针对花满楼的,若不是身旁有人,怕是敷衍到连神色都不想摆了。   也便是说,他们的相识都是有预谋的、是骗/局。   游龙生便又错开一步,挡住楼梯口。   花满楼的眼睛往这边动了动,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这是为何?女子名声是很重要的,若阁下并无能说服在下的缘由,那勿怪我不客气,至少我要讨个道歉才是。”   游龙生很生气。   他自当是觉得,晏亭有何必要骗人?难道他还要无故贬低这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吗?这与他名声哪有半分好处?   这本就是不合理的,更别说,在他眼里,晏亭已是百般千般的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更别提晏亭虽是男人,但他本就容貌出挑,哪怕不摘面具,这也是不容争议的事实。   ——他紧紧盯着的对象变成了花满楼。   花满楼是个瞎子,别的感官自然要更出众一些,这目光毫无掩饰,只会让他感到不适。他仍然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脊背挺直,‘看’向晏亭。   竟然是丝毫不顾可能会拔/剑的游龙生了。   少年人目光一凛,手指微微动弹,又归于平静。   上官飞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可脚下悄悄后退了半步,脚尖朝向楼梯,小腿绷紧。   花满楼的耳朵轻微地动了动。   三尺,就是晏亭个人的安全距离,让他主动说话难,可若是回答问题,他便能自如一些。   “不过是个人见解罢了。”,青年摇摇手上的折扇,铃铛没有丝毫声响,他极为快速的过了一遍话,“她知晓你看不见,可她装作不知晓,是有何居心?而青衣楼的主人我或许不知是谁,我却知他绝不会追杀她。江湖人都知,我绝不会说谎。”   的确如此,自晏亭入江湖以来,他未曾说过一句谎话。   好,耍帅成功!他忍不住勾出一个细微的、几乎是不存在的笑,却没想到看呆了游龙生。   晏亭本人并不知晓他在江湖上是如何名声,可游龙生是知晓的:那就是个冰块,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   可今天,他看见这个冰块脸露出浅浅的笑,薄唇掀起弯弯弧度,整张脸便瞬间变得艳丽起来,他下意识挪开眼睛红了脸。   花满楼因着晏亭的话陷入沉思,可他也忍不住道:“事关重大,阁下叫我如何相信你?”   两边似乎都有理,这叫他如何辨明?   游龙生见他犹豫不决,便道:“半炷香晏亭有何必要骗你?他比之你,可缺什么?”   虽说他说得也在理,可并不是谁名气大,便更有理。花满楼自然也知这个理,但心中总会忍不住有一点偏向,更不用提,这人是晏亭!   晏亭可是神医!医术精湛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何种疑难杂症拿到他面前都能在半炷香内治好!而且他道德感出乎意料的高,他觉得是恶者的,便不施救。   于是有人因为被救,反倒宣扬起自己是个绝对的好人,一时间这变成了江湖潮流。   可现在的晏亭,他站在这里听游龙生说‘他比之你,可缺什么’,他倒是恨不得冲上去大叫一声才好。   他缺啊!很缺啊!缺钱!   那些灵石之类的,到这里被不识货的人一看,也不过是普通的石头,他一个修仙者又怎会有人间那些金银首饰、流通货币呢?而且就算再有钱的人,也只会是希望自己的钱更多啊!   他看向游龙生的眼神一时间充满了幽怨,倒是脸板得死死的。   上官飞燕脚尖仍旧朝外,她眼珠一转,便想好了说辞,梗着脖子道:“不说我本就不知道他是个……瞎子,你说青衣楼不会追杀我便不会吗?你有名便占理了不成?”   与其说是说辞,不如说是针对晏亭说话的内容进行反驳,不过是诡辩罢了。   可她的话,游龙生和晏亭二人听见了,却仍旧没分她个目光,而最应该听清楚的花满楼,此刻也不免呼吸粗/重,按压在桌子上的手指用力又用力,险些掰下块木头下来。   上官飞燕不满地撇嘴,忽觉这是个顶好的机会,纵身奔着楼梯一跃,身姿轻快地出了小楼,远处还传来她扬声的话:“任我怎么说都没理,不信便不信,哼!”   声音里的活泼,还带着些许娇嗔的语气,全都被在场三人忽略了。   游龙生见晏亭不再关注这小姑娘,他便稍微错开一步,在她从身侧窜出的时候未曾阻拦。   而晏亭?他此刻的目光都在花满楼身上。   这眼中的关切,任谁看不得生出几分醋意来?更别说游龙生本就心高气傲,在江湖上也没吃过什么苦,他冷哼一声:“指不定是装给你看。”   这下晏亭便不得不看他了:“游少侠。”   游龙生便安静了。   花满楼心情平复,他也不在意上官飞燕了,又露出温润的笑意:“是我失态。”方才的事情便翻篇了。   青年的嘴颤抖了下,他几度想开口,又闭上了。   他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游龙生忽而轻声‘哎呀’了一下,引得两人看向他,他懊恼道:“摊子都是她掀翻的,凭什么是晏亭赔偿!十两呢!我刚才应该拦着她的!”   作者有话说:   三尺=一米,用这个常见的换算   其实他这只是隔一米很正常了   普通人半米内算亲近距离,陌生人离我近就不太舒服   ……我写一次‘半炷香’,脚抠一次地   游少侠,好像一只乌云盖雪(摸下巴)   ——感谢在2022-03-28 16:28:34~2022-03-29 15:3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提拉米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存活+4   游龙生的话忽然就变得十分符合他的年纪了。   这种有活力的表现放在这个傲气的少年身上,倒是一点都不惹人讨厌。   就算他身份再不错、家底再厚,他也知道正常百姓一年的消费都用不上多少,十两其实很多了!   而且一放晏亭身上,他便觉得是特别特别多了!   游龙生磨了磨牙,替晏亭不值:“下次见到我一定把银子要回来!”然后他便忍不住把目光投到面具青年的身上。   晏亭偏开头,耳朵有些微的红。   少年这样的懊恼听到花满楼耳朵里,便让他忍不住笑:“那这十两我倒是不好替她偿还了。”   不过他仍旧是不打算说些有关自身眼睛的话。   大概是害怕希望成空。   游龙生却已然道:“晏亭就在你面前,你会不想问问吗?”   花满楼脸上的笑意淡了:“想,我如何不想?”   “那为何不问?”   “若是没希望,便不会失望。”   “懦夫!”   花满楼苦笑道:“或许。”   当希望距离越近的时候,若是问询后得到否定的回答,失望反而更大,更别说他从未想过要强迫别人为他治疗眼睛——   而且晏亭这个人,如果想治,定是会自己提出的;若不想治,问询又有何用?   晏亭看够了,忽而开口:“束缊举火,不会有人比你父亲做得更好。”   花满楼怔然,眼睛微阖,嘴角几次压下,终是扬起:“两位不如在我这里歇息一晚?客房还是有的。”   游龙生看看晏亭的眼睛,便走去把蜡烛点上。   花满楼听得到他做了什么,于是又笑:“不过是些家常菜,委屈二位了。”   “不需要。”,晏亭在烛火下的脸庞变得朦胧,他斩钉截铁道,“今晚住便住了,但这饭我不便吃。”   小楼主人愣了一下,旋即微笑应声:“好。”   游龙生‘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晏亭宛若腾飞的雄鹰一般,瞬间‘飞’出窗外,带着楼下不明所以的人们的惊叹与赞美。   他跟着到了窗边,按住窗框,却已不见晏亭人影!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晏兄也许是想吃些别的,他内功深厚,不必担忧。”,花满楼安抚道,“你若想吃,便自去就是了,客房会为二位收拾出来的。”   游龙生本想瞪他一眼,又忍住,想起他才是遭受骗局的那个人,这才平缓心情:“不必。”   然后又憋出了句:“谢过花公子。在下游龙生。”   *   晏亭自是没有远去的,他在周围徘徊,也许是天色尚早,他未曾发觉一个偷鸡摸狗之辈——他当然也不单纯是为了抓小偷,而是想起大哥晏合嘱咐的‘这小世界有你的机缘,多看看’,他便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在周围探查一番才是。   能给予他机缘的人或物,应该与平常的有哪里不同,多看看总是没错的。   所以若是发现麻烦,他都能够主动凑上前去。   而头顶上还有小世界盯着,他连御风都不敢不落地,只能假装是极为出色的轻功……更别说法术了,他的医术都是卡着小世界底线的,若是医治时候发光,那恐怕他下一息便会被遣返了!   因着另外两个姐姐强调是关乎一生的大机缘,他师父又着重点出要‘顺从内心’,他这才能静下心等待他们来履行接他的约定。   也因此,他行踪不定。   “好麻烦啊……”   望着夕阳完全落下的方向,他恍然想起一件事:“陆小凤!”   时间也差不多了。   青年一袭白衣,上有红金点缀,面若寒霜,从房脊奔袭而过的时候,仿佛天上仙。   待看到这一幕的人揉过眼睛,再定睛看过来,他哪里还在原地?   晏亭带着一身花香,飘进了小楼的二楼,他中气十足道:“陆小凤!”   游龙生他二人刚用过晚饭,见他进来不免一愣,少年皱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在哪?”   花满楼侧耳倾听,又动动鼻子:“晏兄,他应是未曾来过?”   晏亭离他们很远,可被这么盯着,他仍旧忍不住退后,激动的音量也归于正常:“你是他朋友。”   “是。”   “总有麻烦会找上他!”   “……没错。”   晏亭斩钉截铁:“他近期定会来找你。”   游龙生眨眨眼,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游巡。   “的确如此。”花满楼苦笑。   花家的七少爷深居简出,搬出家中时间也并不长久,除去家人,来找他的只会是陆小凤。   陆小凤不好找,那在他这里等陆小凤便是。这是常人想法。   可若是脑筋灵活些的,自然也能想到,他们对彼此如此重要,而花满楼又颇有好名声,利用他的善心间接把陆小凤骗过来,又有什么不可?   花满楼是没第一时间意识到,可他又不是个傻子,在晏亭点出之后,他便想通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对上官飞燕的好感也只是变成无感罢了,他确实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晏亭表情未变,语气却变得恨铁不成钢:“你对每一个人都太好了。”   游龙生傲气,也不免赞同地点头。   经过一顿饭的共处,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生出对花满楼的恶感。   不愿意提的话题,对方很快就察觉到,从而轻巧的越过这个话题;若是有喜欢的、在意的话题,他便陪着聊,还会微笑倾听,光看他的表情就知晓,他绝无糊弄之意。   花满楼笑了笑,不打算如何反驳——因为除非他是个木头人,才会察觉不到对方话语中的关切——他无神的眼中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在获得好意的人中,也许有真正需要帮助的。”   这点笑意若是普通人就会错过了,可两位习武之人眼神好得很,便精准捕捉到了。   游龙生为他不平,更直白些:“他们就算是真的被你帮了,也不一定会感激你的!”   他是傲气,是年轻,背景也雄厚,会忍不住呛声,可他同样受到了少庄主的待遇,自然是学过如何管理山庄的,在他看来,帮助就该得到回报,得不到回报的,帮了也无用!   是足够天真的想法,那与其说是必定得到回报的帮助,不如说只是利益交换罢了。   晏亭瞧瞧他,安静垂下眼眸。   少年说得在理,只是他想听听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心情,想要寻求一个足够说服他的答案,可直觉告诉他:你不会失望的。   “总有人会感激我的。”花满楼含笑道。   游龙生:“谁?”   花满楼笃定:“陆小凤。”   出乎意料的回答,但并不惹人讨厌。   他不是完全不寻求回报的,只不过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家人和朋友罢了,家人帮忙自是不需要回报,而朋友之间,于他也只是一句感激的话,这便足够。   “叫我晏亭。”晏亭忽然冷冷的说。   花满楼失笑:“那便叫我名字罢。”   这句话一出,方才还很和气的游龙生锐利的眼刀立马横了过来。   *   就寝时间。   晏亭走进为他准备的房间。虽是临时打扫,却也五脏俱全,不缺什么,甚至有些摆件可以说得上精致。   但他的目光全然被床吸引了。   他走过去,摸了摸被子。   有点软。   又拍了拍。   蓬松,应该会很暖和。   没抵抗住本能的晏亭摘下面具,放下折扇跳上/床,把自己盘成一团,护住要害,果断抛弃修炼,与周公相会。   第二天一早,门就被敲响了。   “外面……客人……”隐隐约约的声音。   因着自己武力根本就是小世界上限的程度,晏亭也不觉别人能杀他,所以休息的时候他会放松警惕似乎也不难理解——反正也能把自己奶满——他还没太清醒,蹭蹭尾巴,轻声应了一下。   敲门声大了些,大抵是因为对方发觉他醒了。   晏亭迷迷糊糊站在床/上,抖了抖耳朵,变成平常模样,这才过去开门闩。只不过门外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无言。   他恍惚间意识到,是别的人——!   青年霎时后退到三尺之外,猛然清醒,又发觉自己没戴面具!他顿时呆在原地,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门外的人看他如此表现,吓得立刻冲进来:“晏亭?!”   可他越近,青年便退得越快,不过几步间,他便退到窗边,身后贴着窗户。   ……是游龙生。   晏亭的眼睛忍不住去瞟床边的面具,可因着它此刻在少年旁边,他很快收回目光,低低下瞥,手扶窗框。   该、该如何做?   晏亭:QAQ   作者有话说:   晏亭:我是一只小狐狸~本体好舒服~   束缊举火:比喻求助于人。也比喻为人排难解纷。同“束缊请火”。   ——感谢在2022-03-29 15:37:47~2022-03-30 15: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泠疏、玳漠.舟、丶奈何亦是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存活+5   游龙生发觉了晏亭的目光落点,伸手拿起面具,作势要递,可晏亭浑身汗毛顷刻竖起,居然僵住了,而后他立刻推开窗户窜上房顶。   少年一惊,直接扒住窗户侧身仰头去看:“晏亭?”   晏亭已经缓过来了,他没有露面,声音却从上面传来:“别上来!”   冰冷冷的,又像是一开始游龙生遇见的那个人了。   他有些失落,垂着头应了声,把探出的身子收回来,忽而发觉对方也许是不愿意把脸给别人看,他恍然道:“面具我放在这了,我出去等你!”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马上有客人要来了,观其目标是这里。”   这地方不算偏,却也不是非常繁华的地段,不然住在这里的花满楼耳朵会受罪——是以他们能判断出目的是这小楼。   话说回来,游龙生能理解不想让别人看脸就是晏亭的逆鳞,可失落还是失落,他蔫头耷脑地走出房间,还顺带关上了门。   叹了口气,少年又忍不住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如此昳丽,眼睛是摄人心魄的金色,又因着没睡醒而有些茫然——他的心不争气地怦怦直跳,他伸手按住心口,眼睛中的光越来越亮!   他果然没看错人!而且如果是晏亭的话,即、即便同为男人,他也不是不能将就!   少年自顾自地做出了决定。   晏亭若是知晓,怕是要后退一大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啊。”   他见过的同性道侣多了,同为男人自然对他是没有任何冲击力的,他只会客观的考虑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只是他这种摘下面具就社恐到别人看他都难受的,他基本便直接否定了。   然而,他不仅不知晓此事,还为少年的贴心感到满意。少年带上门后,他便半遮着脸从房顶翻落进来,白衣在朝阳下甚至有些许炫目。   戴上面具,心里感到安全,他晏亭便又是那个荣辱不惊的神医了。   他以往在修仙界几乎不出门,见人也只是亲人与师父、同门,什么样的脸看几百年也不会有波澜了,他便从未戴过面具。   此行到小世界找机缘,约摸着是师父觉着生人太多,这才塞给他了一个炼制好的面具。   之前没有还好,戴过几个月面具享受了不用被看脸盯着的安逸,忽然摘下他一下子就蒙住了……   有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意思了。   师父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里的人有些热情,怕你招架不住,还是送你一副面具。’   这话恐怕都是师父的道侣教他说的。   等一下,刚刚游少侠说什么客人?   “客人……?”   晏亭抬头看看太阳朝向,晏亭不理解,晏亭大为震撼。   什么样不靠谱的客人会在早上这个时间来?难不成还要管人家一顿饭吗?   晏亭打开门,走到平日花满楼会待的地方,他看见闭着眼睛的花满楼把头转向他的方向,睁开眼睛又很快闭上,颔首示意:“要用一点早点吗?”   “不。”青年本想用一点的,桌子上的早点种类丰富,大抵是花满楼差人去买的,只不过外有客人,兼之在这样的时间到来,很难让人有好感,他便放弃了想法。   一旁的游龙生显然做好干饭准备了,只不过晏亭没下来他们便不好先开动,他眼睛在晏亭身上扫了眼,定格在身前的早点上。   花满楼察觉,会意道:“游少侠,请用。”   游龙生矜持地颔首:“花公子,请。”   青年人经历早上一遭,心情并不美妙。   他站在窗户那堆被花满楼精心侍/弄的花盆旁,冷眼观那缓缓驶来的马车,扭头面无表情却带着点不满:“你难道要管他们一顿饭吗?”   过了半天了,他又很喜欢面容出色的——作为本该有魅/惑天赋的天狐喜欢好看的不是很平常吗——面对这两人,他已经能够在戴面具的前提下,平心静气地接受注视了。   他方才那句话是说给花满楼的。   在座两位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教养自不必多说,虽说或多或少有着江湖人的洒脱,但亦秉承着礼仪,自然知晓于早饭时间来拜访的行为其实是很没有礼貌的。   各家用饭时间各有不同,却也会聚集在每个时间段内,因而驾着马车来访又恰巧没打算避开这个时间段的客人,显然是个比较自我、任性的客人。   除非客人当真有什么要事……那也不会驾这么慢的车了吧?   花满楼笑了笑,并不在意:“并无不可。”   游龙生咽下口中的食物,端起茶水漱了漱口,这才毫不客气道:“挑这时间来,也未曾提前送拜帖,何须招待一顿饭食?既然选在此时来,想必已经用过了。”   他已观察出晏亭对他们兴致不高,甚至有些厌恶,心中便有几分心上人被冒犯的不满,再叠加对方礼数不周,他自然感到不快:“花家家大业大,自是不差这一顿饭钱,却也没必要去当那冤大头!”   若是花满楼一人,他大抵不会在意,可这还有另外两位他自己邀请的客人,更别说其中一人于他有恩,他作为主人家,最怕的便是无法兼顾客人。   花满楼苦笑着放下碗筷,摸了摸鼻子:“游少侠所说在理。”   游龙生一锤定音:“不速之客。”   随着马车声近,窗边的青年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花。   花满楼看向那边,睁开眼睛。   游龙生也快速而不失礼地填饱肚子,同样看向那边。   只听得车轮声渐渐近了,又见到青年再次吸了吸鼻子,低头看花盆,然后他在顿住几息后,猛然翻出窗外,窜上房顶。   还不等两人出声询问,便听见了一声被抑制住了的‘阿嚏’……两人面面相觑,均不理解。   游龙生迟疑:“昨日并无此异状……”   花满楼同样不解:“……”   他动动鼻子,努力了也只闻到淡淡花香。   “阿嚏!”   花满楼和游龙生:“……”   少年愣住:“花公子,是你的花有问题?”   青年温润道:“今日并无新开的花。”   言下之意,昨日晏亭无事,今日也当无事才是。   二人不理解,那马车声在此刻也停止了,有一十二三岁的少女走下来,挎着篮子,篮子里是五彩缤纷的花瓣。   游龙生在二楼看见,皱眉:“多此一举。”   要追心上人,自然要无条件支持心上人了。他想。   花满楼听得描述,也懂了:“怕是用了花香相冲的花种,而晏亭鼻子太过灵敏。”   他的嗅觉已然很是灵敏,他察觉不到的气味,晏亭居然能察觉,这内功绝对在他之上。   说话之间,那花瓣与鲜花被铺在地上,还有些许飞进小楼,顿时花香浓郁到连花满楼也闻到了。   他动了动鼻子屏息憋住了,忽而又听得头顶一声:“阿嚏!”   憋的这口气瞬间散掉,花满楼失笑:“难为他了。”   游龙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请问花公子在吗?我们公主想要见你。”   游龙生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   房顶。   晏亭面无表情地蹲在房顶,姿势看上去格外的像马上便能端起碗吃饭的,就差往他手里塞上一副碗筷了。   他本体是只白色狐狸,听觉嗅觉自然都比人类灵敏,哪怕是其他感官都比旁人更出色的花满楼也绝无比上他的可能,这便是种族优势了。   他一直引以为傲,可此刻,他捂着鼻子,透亮的金色眼眸中瞳孔竖起,被花香逼/出兽瞳。   晏亭喃喃道:“……怎会如此?”   他揉了揉鼻子,苦哈哈的半封闭嗅觉和听觉,让它们变得与花满楼的差不多,没有超出人类范畴——不然恐怕谁在他鼻尖放一束鲜花,他便能上演当场去世的奇特场景。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他便感到一阵恶寒……等下?   青年站起身,于高处俯视街道,见到那十二三岁的少女挎着的篮子,目光一顿,又毫不留恋的移开目光,观察周围三人随从后,目光定格在身着黑色,衣着华丽的女人身上。   女人没有束发,反倒披散下来,脚踩在鲜花上,显得她超凡脱俗。   晏亭用内功感受气息:花满楼和游龙生已经下到一楼,很快就要出小楼了。   他蹙眉,放开嗅觉一瞬间又封上。   青年纵身一跃,从楼顶轻飘飘落到小楼敞开的门前,隔着三尺外伸手:“还钱。”   花满楼:“……”   游龙生:“……”   上官丹凤:“……什么?”   晏亭一头银白色长发飘荡在身后,衣服上金红色的压边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可他执意伸着的手破坏了这份美感:“还钱。”   作者有话说:   晏亭:公主还不还钱!   昨天作话那句话应该用‘小毛驴’的音调唱出来()   —— 第6章 存活+6   这幅场景虽有些滑稽,但光看构图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小楼大门内,走来两位风姿卓绝的人,一人少年,一人青年,门外杵着位仿佛要羽化登仙般脱俗的白发青年,马车前,有位绝色的女子站在鲜花上,身后是位十二三岁清秀活泼的少女,更远些的三位随从光看背影也还过得去。   不明所以的百姓好奇的看了看,意识到这些都是江湖人士,看够热闹又连忙走了。   三位随从……不,应该说是家臣或是下属,他们在后面似是要上前,又实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没有贸然开口。   这三位其实正是在江湖上有几分薄名的独孤方、玉面郎君柳余恨和断肠剑客萧秋雨。   他们并无动作,倒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上前一步:“无礼!我是上官雪儿,这位是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公主,丹凤公主极少出门,又怎会欠你钱财不还?”   “……”晏亭不为所动,伸出的手仍旧滞在空中,眼睛瞥了她一眼,直勾勾看这位公主。   花满楼和游龙生一人闭眼,一人心有所属,倒是对丹凤公主的美貌不为所动。他们虽才与晏亭相处半天,却知对方不会无的放矢,自然静观其变。   而且心中也多多少少揣着几分明白了。   可在上官丹凤看来却不是这样啊!   上官丹凤,也就是伪装成丹凤公主的上官飞燕,她此刻有一丝的慌乱,她克制住面部表情,优雅而不失礼的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是哪里来的还钱一说?”   昨日这江湖有名的名医晏亭就说青衣楼楼主绝不会追杀上官飞燕,今日又做出这样举动,难道他知晓了他们的计划?不,除他二人外,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所以,是他的直觉吗?还是单纯的诈她?   晏亭眼神中涌动着诧异,他面色很冷,语气却是理所当然的:“上官飞燕是你什么人?”   上官雪儿嘴唇翕动,本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还亮了,她瞟了眼身前的上官丹凤,闭上嘴,可是眼中喜悦还是透露出来。   上官丹凤维持体面,嫣然道:“是我表妹,她怎么了吗?”   这次是游龙生明白过来后说的话:“昨天上官飞燕一路撞了不少摊子,是晏亭帮忙赔偿的,一共十两。”   他笑了:“既然都是亲戚,就是一家人了,你还是什么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想来是不会赖账吧?”   ‘晏亭’二字一出,后面三位下属露出‘果然’的神色,显然完全确定了青年身份:这一头绸缎般的银白色长发与金色的眼眸很是难以假扮。   毕竟也没有人愿意自己拥有银发和金眼吧?晏亭本身刚出现的时候,可是会被叫做‘怪物’‘妖怪’的!不过现在也有人把他当做神明之类的。   但他们也开始为难。   众所周知,晏亭容貌堪称绝色,而他医术高超不说,轻功卓绝,那一把折扇的铃铛从无人听得响声过,因而武功也绝不会低浅,早期试图攻向他的那些侠士就没能碰到过对方衣角!   ——他们虽有薄名,却也不是傻子。   上官丹凤听见‘晏亭’后微微皱眉,似是诧异青年身份,又似是不解她表妹的消息,却还是端庄道:“她已经两三个月没有消息了,还活着便很好了……你们昨天没有让她赔偿吗?”   上官雪儿在这里,上官飞燕又扮演的是丹凤公主,这位公主一向很是在意两个表妹,对他们自然很好,她现在是丹凤公主,当然不能摆脸色,也不能说出不符合身份的话。   她想起这件事,觉得此刻上官雪儿大概已经把疑惑表在脸上,又轻悠悠的叹了口气:“真没办法,只能我帮她还了。”   她很穷,至少明面上很穷。   但上官雪儿不太了解,她身上也没钱,自然要看看身后的三位属下,其中一位长相清秀皮肤白皙的青年上前一步,掏/出十两银子轻轻放到女子手中。   女子把银两递给晏亭:“这便还清了。”   晏亭点点头,他收下银两,立刻后退三步,退到那花满楼和游龙生身后,不再说话。   这举动怎么能不让‘上官丹凤’心里一轻?她又怎能没意识到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想来是晏亭找不到上官飞燕,想着找亲戚还钱也不是不行?   她便又是那个超凡脱俗的公主了。   此刻,游龙生也退了半步,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晏亭,你为什么管她要钱?”   晏亭垂眸,不愿靠近他,隔着三尺逼音成线,直入他耳:“等她走后再与你们分说。”   俊朗少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晏亭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他在心里旋转跳跃闭着眼,疯狂为自己夸夸!他刚刚好帅哦!一身气势相当冷凝——真是太帅了!   喜欢被关注的天性让他忍不住开始夸赞自己,但是同时,他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轻浮爱财表现感到尴尬,他方才到底是怎样的心理,才能去主动要钱啊!   呜呜。   被关注会欢喜,不被关注他也欢喜,他是这样麻烦的性格真的是很对不住了啊!   晏亭,陷入了短暂自闭。   *   上官飞燕原本没想到计划会这样不顺利,她到花满楼的小楼这天,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晏亭会在这里。   晏亭在这,花满楼的眼睛岂不是有救了?而且她被揭穿,虽然离开前放了狠话,但是她连留宿的理由都没有了,她真的能够演好上官丹凤和她自己两个人吗?   心里怀揣着担忧,她面上还是嫣然:“这位公子便是花满楼花公子吧,丹凤此行前来是听闻花公子与陆公子交好,而我有要事想请陆公子帮忙,奈何寻不到踪迹,便只能贸然上门拜访。”   不行,之后定要回去找他问一问才是!计划可不能受阻!   以她本来计划,是并无带上官雪儿来的打算,可昨天一别,她实在是拿不准晏亭的态度,他在一开始便对自己有敌意,现在借由他们的口提出上官飞燕这个身份,雪儿定会想去探一探的。   丹凤这个表姐平时对雪儿这么好,她扮做丹凤又有什么是问不出的呢?上官飞燕得意的想。   她本也不想开门见山提出请求,可若拐着弯问,怕又要被晏亭点出……他的目光让她总觉得自己被什么野兽盯上了,后背发凉。   花满楼仍旧闭着眼,温和的说:“原来是陆小凤的客人,但他并没有固定来访的时间,哪怕我亲自去寻,也是寻不到的。”   游龙生笑了,他虽后退半步让于主人家,却也因着晏亭的态度对面前一行人生出几分警觉来:“想找陆小凤的人多了,花兄又不是江湖人,江湖事自然要江湖毕,这点规矩还不懂吗?他是好脾气,但我在这你就别想占到便宜!”   意气风发,不计后果,不过在场的剩下两名靠谱的成年人也的确不害怕会有什么报复。   花满楼无奈:“看来花某要让上官姑娘失望了。”   没有称呼为‘丹凤公主’的必要。   什么金鹏王朝?近几十年可没有这样的王朝。被带的警觉的花满楼不能理解一位国家已经亡国几十年了的公主来找陆小凤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帮她家找当年的叛徒吧?   而现在我朝群狼环伺,上有辽(契丹)与其领土内的女真,左上有西夏,左方有吐蕃诸部,左下还有大理,不过大理国力弱,关系不至于好却也不僵硬,倒是不用太担心。   当今重文轻武的程度虽是并不极端,但这也是多方劝谏的结果,当今在最近倒是重视起江湖的武力了。   他花家自有能文的,亦有能武的。北方的战事甚至还没平息,他家中有兄长在外征战,朝中也有兄长任文官,那出自万福万寿园军功最盛的威武将军,现也在北方征战……此时冒出一个什么公主,他没直接扭送府衙,都已十分仁慈了。   但前不久,藩属党项政权首领李元昊脱宋自立,自称皇帝,想必很快在小范围冲突平息后,会有大面积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爆发。   花满楼实在不能用平常心对待这位公主。   而游龙生呢?   他三观颇正,家中老父又心系国家,常念叨着学武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精忠报国。   不难想象,若有一日国家需要,就算他是藏剑山庄的独苗,也会被老父亲毅然决然地送上战场。   丹凤公主也因此铩羽而归。究其根源,她毕竟不是本国的人,又怎能感同身受呢?   晏亭毫不意外。   他看着窗外,忽然道:“今日的上官丹凤就是上官飞燕。”所以他才要让她还钱。   花满楼已有猜想:“是味道?”   “是味道。”,晏亭点头,“我们要等一个人……不,等两个人。”   游龙生好奇道:“陆小凤?”   “是,也不是,也许是三个人。”   花满楼苦笑:“我不是陆小凤,实在不擅长猜谜。”   游龙生冥思苦想,摊平放弃。   晏亭收回目光,轻轻提醒:“来了。”   作者有话说:   啊我去,忘记放存稿箱了……   契丹西夏等等,是大概这个样子,我查的宋的地图,也查了本文官家宋仁宗的生平和年份,现在差不多1039年左右(不太重要,用到会提一下,当背景用)   (苏梦枕我记得原著设定是苏轼的孙辈,但现在苏轼还是个孩子(1037年生人)所以设定他早出生了_(:з」∠)_)   ——感谢在2022-03-31 17:12:15~2022-04-01 21:1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泠疏、丶奈何亦是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存活+7   晏亭那句有点迷的话一出,剩下两人都忍不住侧耳倾听。   花满楼懂了。   他认同地点头:“的确来了。”   游龙生毕竟年轻,武功要低一些,过了几秒他才道:“是个小姑娘?”   花满楼又点头。   晏亭却道:“因为年纪而被区别对待……没有人会开心的。”   游龙生想说话,猛然想起那些倚老卖老的所谓前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晏亭又道:“也是能和你成亲的年纪了。”   游龙生:“……”   他决定以后绝口不提年纪这回事。   谁叫他从家里出来闯荡江湖,其实也有一点庄主想让他成亲的缘由在里面呢?   花满楼实在是很体谅这个年轻人,他比之游龙生至少大了半轮,不再谈论年纪这个话题,却仍旧忍不住发笑。   自从游龙生发觉这两人脾气好得很,根本不容易生气以后,也开始放飞自我,他没好气道:“别憋着了,笑吧!”   在花满楼仍旧忍着没笑出声后,他看着两人,反而自己笑了起来。   正巧这时,客人也到了。   来人武功一般,因而她是正正经经从大门走上来的。   ——是上官雪儿。   她性格开朗,还挺灵动的,但一上来面对三个高个子男人的注视,也的确会感到不适。   不过三人都不是凶神恶煞之类,又都名声不错,上官雪儿马上就放开局促:“我是来找晏亭的!”   她的语气太不客气,花满楼虽不太在意,可晏亭看上去有点在意,更别说游龙生了:“你说话也实在很不客气。”   他现在是不因为年纪看轻上官雪儿,可很明显,他也并不打算用她年纪还小这个借口放过她不礼貌的行为。   正如晏亭所说,她这个年纪显然可以成亲了,又是那丹凤公主带来的人,怎么会不懂礼貌呢?   上官雪儿也终于知道他们身上的那股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晏亭和游龙生是江湖中人,花满楼只能说是半只脚踏进了江湖,可这样三位在江湖上都有几分威名的人物,竟更像是那京城中的王孙公子!   比起江湖人会有的洒脱,他们更喜欢温婉贤淑的女人。上官雪儿如是想。   她还很年轻,而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很在意面子的,可在场的三个人居然都不给她面子。   可她到底有求于人。   她咬咬唇,低下头把声音放到正常音量:“晏大哥,雪儿来是有事情想要请教,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一瞬间,她便把两人的关系拉亲近了许多。不知道有谁不在意,但是他游龙生肯定不在意!   晏亭相当在意辈分,因为他是家中老幺……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当然辈分也是。   那他期待弟弟妹妹,便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了。   一时间,青年的目光柔和了不少,他轻轻点头:“说。”   上官雪儿:“你昨日见到了我姐姐?”   花满楼手中握着折扇,轻缓地扇风,嘴角噙笑,却睁开了眼。   “如果上官飞燕是你姐姐,那我便是见过。”   “她还好吗?”   “很好。”   游龙生:“还有精力掀摊子,我看她好得很。”   上官雪儿:“你!”   她似乎想瞪他,最后忍住了,嗫嚅道:“那、她有没有提到她为什么不回来?”   青年从面具孔洞处露出来的金色眼眸盯着她,其中竟然一丝一毫的情感都没有,他冷漠道:“你倒不如问问你的丹凤公主,为什么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两个人不能同时出现在你面前?”   这还是暗示吗?几乎是明示了。   上官雪儿尽管在之前有点猜想,可乍一听到,顿时脸色煞白,备受打击。   她晃了两晃,稳住了:“……原来是这样。”   她本要直接离开,想起礼仪,匆匆道了声谢,又急着离开,连道别也变得仓促。   晏亭看着她的背影,不声不响。   游龙生忽然高声警告:“不要贸然求证,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他这人矛盾得很,一边嫌弃上官雪儿占据晏亭的时间,一边又担心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傻乎乎求证,会害死她自己,便出声提醒。   花满楼吞下要说出口的话,但笑不语。   哼。   嘴硬心软的少年转过身,询问:“下一个客人是谁?”   花满楼有了猜想:“陆小凤?”   “陆小凤。”   *   然后两人就十分自然的在这里住了下来,竟是理所当然的要掺和进这件大事里来。   时间来到两日后的上午。   游龙生自觉他与晏亭武功差距太大,天天刻苦练剑,而今日更特殊一点,他磨了两天,让晏亭同意给他喂招。   经过相处,他们知道晏亭武功高深,据晏亭本人说:条件允许甚至可以不用进食;也知道了他不喜欢有陌生人待在他身周三尺内,不然他便控制不住自己。   花满楼慢悠悠地点头,表示他不会贸然靠近。   至于游龙生?这个看脸的家伙虽也很希望心上人不讨厌他,但控制不住好奇,因为他还年轻,远不如另外两位沉稳。   所以他今日实在没控制住,小心的趁着晏亭发呆的时候悄悄靠近——晏亭知晓,好奇是不可能被压抑的,而且游龙生的年纪相对于他的又实在是太小,他自己都好奇了几百年还是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游龙生居然真的成功了。   游龙生张口便说:“晏亭,你会对什么样的人心动啊?”   晏亭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就算他知晓会有这么一遭,也终究是抵不过身体本能反应,他僵住了,开始胡思乱想:即便是我真的很俊,也不用靠这么近说话吧?   他猛然反应过来了:啊,自己允许游龙生满足一下好奇心了,不然天天防着他也很累!   而且,吃亏的不一定是自己。   游龙生缓慢地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问题。   青年身体紧绷,但他的脸稍微侧过来了,想必是缓过劲来听见了。   在游龙生期待的目光下,他紧紧闭着的嘴微微张开:“不是人也可以。”   旁观的花满楼以前多用耳朵听声辨位,因而治好了,也经常闭上眼睛加强听觉——他还要一段时间来习惯用眼睛辨明方位。   而此刻他吓得睁开了眼睛,这足以证明他的震惊。   游龙生也傻了:“什么?”   晏亭想得很简单。   因为自己也不是人,所以对方是不是人也无所谓……虽然他不可能喜欢上未开智的动物,但不代表他不会对妖修动心,只要脸好看,他喜欢那就完全可以。   晏亭的声音因着身体特意压抑逃离的本能而变得冰冷,他总结道:“我喜欢便好,不是人也可。”   一时间,这里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花满楼睁大了双眼,讪讪地转过头去,平复心中的惊诧。   哦……原来晏亭男女不忌,这倒也并无大碍,他也没资格指手画脚……不是人……等会,不是人……?难不成他还要担忧晏亭爱上一只路边的猫?!   游龙生哑口无言:“……”   他、他本该为自己在晏亭的择偶范围内而高兴,可是他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些许的担忧——!!!   他的内心欲哭无泪,可表面上是面若寒霜的冷面少侠。   这位冷面的少侠眼神发直,放轻脚步,却很快速地离开了晏亭的身边,让自己退回三尺之外。   游龙生飘飘忽忽宛若梦游一般:“去练剑,如何?”   晏亭道:“好。”   看,最后吃亏的并不是他,还能一劳永逸解决相关问题,何乐而不为?   两位心神大震的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到来,可他注意到了。   有位青年伴随着花香的味道与奔袭的气息,带着他的大红披风出现了:“花满楼!”   还是陆小凤重要一点。晏亭旋即吞下了还未出口的后半句话。   ……若是物体,他也不介意。   毕竟也不是没有玉器修成妖的修士。他想。   晏亭扭头看看窗外,瞳孔竖起:他发现了第三位客人。   作者有话说:   第三位客人是另一个片场的,猜猜?   ——感谢在2022-04-01 21:11:29~2022-04-02 17:4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泠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存活+8   其实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很多,也足够精彩。   三天前。   晏亭刚刚才到达花满楼这里。   不过他这个神医既然在这,又观察明了花满楼的秉性,自然说明前后因果,紧接着相当迅速地为他治好了眼睛,然后花满楼便给家中去信。   信中本已写了感谢他爹花如令和家人们的关怀,又写明晏亭的医术的确卓绝,堪称仙术——任谁知晓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瞎眼能在半炷香治好,都不会觉得那是普通医术的,因而花满楼对晏亭敬重有加,若是晏亭的话听起来离谱,他也要先考虑考虑是否可行的。   因着他的小楼中有两位客人,他不便现在回家,家中繁忙,他亦无需谁来探望,他得空便会自行回家的。   这是他本来的说辞与计划。   只不过翌日,丹凤公主的来访让他彻底不打算在送离两位客人后离开了。他写了第二封信,加快速度送回家中,说明情况,亦不愿让家人卷入其中,又强调两位客人也不愿对此事坐视不理,他们武功实在高强,反复嘱咐,让家人不要来找他。   在国家大事面前,谈儿女情长便已落了下乘……不,对于每个人来说,他们自己做出的决定皆为有意义的,只不过花满楼的兄长们精忠报国,他自是不想让小人有机可乘罢了。   金鹏王朝也许与现在朝廷无法相比,也并无复国意愿,可他们总要探查一番的,因此才会在这里等待第二位客人。   因为陆小凤信任他,正如他信任陆小凤,他知道陆小凤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定是会亲自来查看一番的!   而陆小凤也的确是在听到消息后,立刻启程赶过来——不过在启程之前,他花了点银子把被迫要识别七天药材司空摘星从公孙策那里‘买’回来了。   ——司空摘星老识别错很像的药材,而且开封府其实真的也不是那么富裕,毕竟边境常年不安定。   陆小凤从展昭那里得知晏亭要去往江南,目标还是花满楼,然后又得知晏亭被司空摘星偷折扇未遂,他便打算带上司空摘星赔罪:哪有人愿意得罪妙手回春可肉白骨的大夫啊,万一哪天真要有求于人怎么办?   司空摘星不服:“我赔过罪了!他肯定不会在意的!”   陆小凤满心兴奋:“那便去看看奇迹!”   “有什么好看的?”   “你分类药材的惩罚还有六天!”   “……去去去!去还不行吗?!陆小鸡你威胁我!”   “我可是花了银子的!”   “我又不缺这点银子!”   “那你怎么没想着把自己赎出来?”   “我可是小偷!名声再响也是小偷!我没被投进大牢,多亏我名声响,而且东西都还回去了!我要是自己花银两,被定为行贿我就彻底走不脱了!”   陆小凤忍笑:“嗯!”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给他肩膀一下。   陆小凤:“谋杀啊——”   司空摘星:“闭嘴!”   其实司空摘星能被放走的原因之一,是锦毛鼠白玉堂正在与御猫展昭开启猫鼠之战,本来开封府的顶尖武力就不是很够,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自然是不想再分精力给司空摘星了。   *   因而,花满楼的小楼在迎来红色披风的陆小凤之后,又晃悠进来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衫的青年。   ——这就是等的第三位客人,只不过他来不来,在之前还很难说。   他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灵动不已,看上去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侠士,大概一身功夫都在手上,他什么武器都没带。   一看就和晏亭这种人不一样。   晏亭他明明学的是剑法,却为了能耍帅出风头从而选了折扇进行练习。他师父为此不发一言的注视他,他这才讪讪道:“一寸强一寸长,一寸短一寸险。”   他师父看穿了他想法,但也没说什么,所以晏亭这才一直握着这把刀剑不入、水火不侵的折扇。   他看着青年的脸发了几息的呆,又好奇青年脸上似乎有面具,就立刻被游龙生叫了:“晏亭!”   银白色长发随着晏亭转头的动作滑下肩膀,自然垂落在身后,面具的绳索是赤红色的,藏在发间,足够有反差和冲击感。   游龙生呆住了。   他猛然想起之前见过青年的真容,一时间竟好像透过面具,看到了青年真实的模样,再一看此刻青年的金色眼眸正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溺死在里面。   晏亭等了一等:“游龙生?”   游龙生假咳一声:“无、无事。”   他本来真的很担忧晏亭会看上那个相貌平平的青年的,明明他自认自己的脸是相当不错的,肯定很符合现在审美!   “哦。”晏亭转过来,又看了眼司空摘星,这才去看陆小凤。   “怎么回事?”而在刚刚,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已经悄悄地凑近,小声问花满楼。   花满楼闻言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去见这位他从没能看见过脸的友人,反倒笑了:“你听见了。”   陆小凤:“……”   他可疑的沉默了。   司空摘星毫不犹豫掀他老底:“我都听见了!更别说他了!”   没错,他花满楼是不好说有关别人的话,终究是不太好,可若是他们自己听见,那便没关系了——晏亭武功比他高,肯定会知晓他们在附近,这便是默认了。   陆小凤最近认识了个新朋友,他摸鼻子的动作,便是从那位朋友那里学过来的,他觉得这个动作有时候用来表示他的无奈也是真的很管用。   他略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承认:“我的确听见了。”   所以说,他们完全听见了,关于晏亭这个人的性取向很怪这件事,他们已然完完全全的意识到了。   虽说不至于疏离,但是多少还会有些许的在意,即便陆小凤笑起来,脸上如同眉毛般的胡子也没有以往那样神气,反而有些蔫。   晏亭肯定道:“你害怕我。”   司空摘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花满楼脸上也有着笑意,陆小凤苦笑:“是,也不是。”   游龙生看不惯他这说话方式,直截了当:“他怕你看上他。”   花满楼笑着睁开眼睛,一点也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果然,陆小凤的脸顿时苦了,他愁眉苦脸的,装作实在很窘迫的模样:“这位游少侠,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这种事情哪里是能够放到台面上说的?”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笑意,面向晏亭:“晏神医,你看在我把这个偷王带来赔罪的份上,原谅我的冒犯吧。”   他这一耍宝,游龙生哪里还能冷着个脸?他第一次见陆小凤,却已忍不住对他生出好感。   晏亭已然撤到了角落,眼睛兼顾窗户与楼梯两个方向,远离他们,闻言也忍不住开口澄清:“我本就没与他生气,你也并无冒犯,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他态度如此坦率,反倒让陆小凤浑身不自在。   花满楼解围:“大家既已知晓彼此身份,便不多介绍了,坐下来歇一歇吧。”   “有人来了。”不等众人点头,银发青年忽然道。   之前所说三位客人都已经来过,还有谁要来?总不能是这两天又来了一次的上官丹凤公主?   陆小凤好奇:“谁?”   花满楼笑了:“看来我这小楼可以改做客栈了。”他在这里八个月,都没有过这么多人来访。   司空摘星和游龙生看看身周,也忍不住笑。   的确,这人也委实太多了。   晏亭侧耳倾听:“速度极快,腿法高明。”   陆小凤脱口而出:“神腿追命崔三爷!”   与他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楼下人爽朗的声音:“叨扰了!”   作者有话说:   陆小鸡:有点担心他看上我,但似乎又不是很担心?   晏亭:你不符合我审美。   陆小鸡:?   晏亭:你不够好看。   陆小鸡:……   花七童:(忍笑) 第9章 存活+9   “哟!这不是陆小凤吗?”,这位神腿追命崔三爷如同他的声音一样豪爽,却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冒犯,距离刚好,他略一拱手,道,“花七公子,失礼了,在下神侯府追命,姓崔,崔略商。”   他这么称呼花满楼,也是因为朝中还有两位花公子,不拘小节的便叫他们的排行,追命也这样习惯了。   花满楼于是径直看向他:“崔三爷光临寒舍,在下不胜欣喜。”   崔略商哈哈一笑,摸出腰间酒葫芦:“在场大家都是江湖人,花七公子也是半个江湖人,我与你兄长又是旧识,也就不端着了,我这人还真适应不了那些规矩!”   花满楼善解人意道:“三爷果真爽利,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崔兄叫我‘花七’或是‘七童’便好,我的几位哥哥都是这么叫的。”   一来一往,瞬间拉近了距离,崔略商这才看看其他的人。   而其他几位发觉来者是崔略商,心中既有‘居然是他’的惊叹,又有‘也应该是他’的了然,毕竟这位的名号可是追命,虽不用武器也未曾练过掌法,但他是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之一,因着第三位拜入诸葛正我门下,被尊称一声‘三爷’。   这位的名号简单明了,让人一看,便能看出他作为捕快,速度一定是相当快的,腿上功夫了得。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被他盯上的犯/人,就绝不可能再从他这里逃走!   他的追踪术和自创的喷酒都是相当强的,水平高到让人不得不相信,江湖大了,什么样的人才都能有。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进而才摸到花满楼这里的?   那他的消息也的确是足够灵通了!   当然,此时他们互相看看,确认身份了,才能好好坐下来交流一下情报,花满楼也能真正的用眼睛看他的老朋友和新朋友们:在座这么多人,武功不泛与他比肩,甚至超越的人,他完全没有闭上眼睛保证平时实力的必要。   陆小凤也终于有空凑近观察花满楼的眼睛了。   相识多年的老友,眼睛能透进光,而且变得明亮,又怎么能不让人欣喜呢?   他甚至忍不住去扒他的脸,一边摸一边道:“花伯父知道了?”   “知道……正是家父想办法请来的晏神医。”花满楼垂下眼眸,又想起好友就是想看他眼睛,忍着不适近距离看陆小凤——要他说,陆小凤脸上细细的绒毛,他都看见了!   司空摘星在一旁,缓缓地转开了头。   他本来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想起方才听到的关于晏亭性取向的话,顿时他就不自在了。   游龙生也默默移开眼睛。   他们本该夸一夸晏亭果真医术高明的,可他们现在也实在是无法夸赞得出口啊!   只有崔略商来得晚,没听见,他疑惑的看看几位微妙的反应,还有站在离桌子很远地方的晏亭,挠着头问:“你们怎么都这个反应?”   然后他嗦了口酒,差点没喷出去。   陆小凤意识到他的行为不妥当,连忙松手坐回旁边的凳子上,看了看晏亭,青年理解了他的询问,点头回应,他这才道:“因为他们方才得知晏神医男女不忌。”   “噗咳咳咳——”崔略商咳嗽了一下,忍住了。   他缓过劲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走过大江南北,什么新鲜事没见过?不过稀松平常罢了。   晏亭知晓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喇叭,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这算什么秘密,倒也不介意他们知晓,因为如果他的卦象没算错的话,他们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合作之类的关系。   陆小凤朝崔略商挤了挤眼睛,狡黠道:“他连对方不是人都可以!”   这新鲜事他还真没见过!   崔略商这口酒到底是没保住,倒是陆小凤眼疾手快,挪开果盘糕点盘子,一掀桌布全数挡住!   不愧是四条眉毛、三只手的陆小凤!   游龙生愣了一下,虽反应过来,但也没能出手——因为花满楼已然用折扇压下他摸向鱼肠剑的手——不过他也自认没办法做得像陆小凤这么好,倒也是服气。   少年自然是自傲的,年少轻狂是绝大部分人都会有的时期,只不过现在他的身周全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哪一个拎出来都比他强,他便消停了。   司空摘星?这位是梁上君子,纵使剑法不如他,也是因为这位不用武器啊!这位的武功未必比他低,而他的轻功能比上偷王之王吗?也必然是不能的。   游龙生彻底对陆小凤服气了。   崔略商顺气后向花满楼拱手道歉,后者摇摇头表示他不在意,于是这位又好奇为什么晏亭站得那么远:“晏神医,你为何站得如此之远?”   晏亭:“……”   现在不算他,桌子旁已然有五个人了,他真的十分不想凑近。被动触发类型的社恐致力于自己身周一米内都要是无人的!   而且离得近,显然他会莫名的想开口怼走所有在他身边的人。   他暂时不想开口,花满楼便笑着解释:“他不喜身周有人。”   崔略商看看这位大名鼎鼎他却第一次见的晏神医,神情淡漠,面若冰霜,看上去就不是好相与的,他了然点头:“得罪了。”   晏亭微微摇头。   崔略商也就不在意了,他直接问道:“各位聚集在此,是为何啊?”   陆小凤:“自是为了来看看七童的眼睛。”   司空摘星名声再响,他也只是个小偷,因而在面对捕快的时候,总是有些心虚的,他声音较低:“自然是被陆小鸡拽过来给晏先生赔罪的……”   怎么说呢,他这种只偷有趣东西,之后又会还回去的小偷,不伤人性命,说明他本身对生命抱有尊重,他这样的人反而对晏亭抱有崇高的敬意,下意识的用了‘先生’二字。   他忽然住了口,强调:“可我已赔过罪了!”   晏亭闻言,虽没有人看向这边,他仍旧下意识点了头赞同。   崔略商毕竟是名捕,众人都很配合,当他看向游龙生的时候,游龙生微微撇开头:“只是不想让某个心地善良的傻子交付全部的信任罢了。”   花满楼温和道:“我会尽力不交付的,还请游少侠在这方面对我多加照顾才是。”   自古直球克傲娇,古人诚不欺我。   游龙生迅速瞥回目光,看着面前的木头桌面,嘀咕道:“谁要照顾你,自己照顾自己还差不多……”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忍住笑,只不过肩膀的抖动着实有点出卖他们,游龙生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崔略商道:“我已明了在座各位在这的原因了,我也不瞒着各位,我追命腿法不说顶尖,自认也是一流,追踪自然不在话下,那我的消息也通常会灵通一些。”   所以他才会摸到这。   “金鹏王朝。”   崔略商点头:“金鹏王朝。”   陆小凤摸了摸两撇小胡子:“我本以为只是冲着我来,可我的确担忧他们为什么在此档口要找寻宝藏。”   ——在这种北方战争快要平息的档口。 第10章 存活+10   在场的六位都沉默了。   真的这么巧吗?就赶在这么几个月?   几位一时间抱着沉重的心情,生怕因为处理不好此次事件而引发新的冲突,而且这笔钱财又绝对不能流入到辽那边。   不论如何,都不能流入……   那首先便要交换情报,至少要让他们的情报获取变成同样进度才可。   ……为何如此之巧?   在交换情报之前,他们又陷入了担忧之中。   *   “为何如此之巧?!”上官飞燕其实也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第一次按照计划结识花满楼,用上官飞燕这个身份给他留下好印象,然后在翌日用上官丹凤的身份登门拜访,拜托花满楼给个信物,好让她找到陆小凤后,有法子让陆小凤前来,借他之手,铲除掉其他两位武功高强、为人正直的王朝家臣。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   她急了,站定以后跺跺脚又开始转圈。   可第一日,她没想到晏亭会速度这么快,出现在江南一带,她还掀了他的摊子,第一面就不是好印象,在二楼时候又被听了她演戏的全程,还说她骗花满楼!他居然知道她与青衣楼楼主有关系!她离开前挽救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假装是被冤枉的,可花满楼会信吗?她不确定。   第二天她扮做上官丹凤去拜访,有关表妹上官飞燕的话还没出口,便被晏亭搅和了!他向她要钱,却并非要去找上官飞燕,是真的认为表亲戚帮忙还钱天经地义吗?她当时安心了,可回来一想,她自己也不信!   晏亭、晏亭,又是晏亭,都是晏亭!就该想法子除掉他才是!   可他是神医,即便是她的毒/针,也无法致对方于死地!   在那之后第三天,她又去过一次花满楼那里——以上官丹凤的身份,可他们听了个大概,却没有要动身去金鹏王居所的意思,她已然明示,可他们更没有要给信物的意思,她还能更加直白地索要不成?   上官飞燕焦躁地咬指甲:“陆小凤……”   这条线走不通之后,她立刻放飞大批白鸽,去找陆小凤,并且连夜赶路,只当自己是求门无路再求一人的落魄公主,所幸就算他们凭借晏亭管她要钱知道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是一人,她也可以装作是上官丹凤扮演的上官飞燕!   与她上官飞燕有何关系呢?   就算她以上官飞燕本来的身份出现,她也大可以全都推到上官丹凤身上,是公主逼迫她去做的这些事情!   可现在她的确要思考一下,如何能顺利进行这个计划……雪儿年纪还小,便是知道她们俩是一个人扮演,她怎么能知道是谁扮演谁?再用言语进行误导,那些人很快便会觉得是这孩子人小鬼大,偏生要撒谎!   而关于北方形势这件事,上官飞燕即便是从小生长在宋朝内的,可她连家中亲戚都能下手,本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对这里是一点家国情怀都没有。   更何况北方战事即将平定,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反倒是觉得和平会到来,到时候江湖人腾出空来,便让他们看到她这出戏,万一被他们翻出真相又该如何?   她的确是特意选定了这个时间,这并不是巧合,只不过她是利己思维的深思熟虑后,选择了这个时间。   她完全不认为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她背后的那个人当然也不觉得是问题。   上官飞燕又咬了咬指甲,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不如就让他和他老板说一声,试一试,也许便能成功呢?顷刻毙命的话,哪怕晏亭是大罗金仙,也是要救不回来的!   而且那个人又对她这么用心……   这只江南的燕子,决定半按着计划走,只不过还要推上那么一把。   对了,大智大通这个人,她可得先除去他,她不能赌他到底知不知道金鹏王朝的事情!   上官飞燕放走手中的鸽子,要找寻大智大通,之前要再次去找陆小凤的计划便自动的无用了,毕竟他们若想要得到情报,那大智大通和百晓生就是两个很好的情报源,而百晓生……他暂时可不在这附近。   那便是只有大智大通了!   少女绝美的脸上,泄露出些许的阴狠。   *   陆小凤忽然一拍大腿道:“大智大通!”   消息灵通的陆小凤自然也有他的渠道,而从京城赶来的崔略商当然也在来之前稍微找过百晓生,只不过百晓生知道的并不多,他只是复述了当初那个逃亡的故事,而且那三位大臣也成为了江湖中的高手,剩下的百晓生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们都知道金鹏王朝的事情了,不过是上官丹凤公主自己说的:三个家臣纷纷背叛大金鹏王,然后便拿着那四分之一份财宝偷偷溜走,再也不联系,金鹏王皇族一脉找寻不到他们。   而现在大金鹏王清贫,几乎无法养得起家中人,听起来是背信弃义之事,可当年几位大臣能护着小王子逃到中原来,都没想着自己逃跑,自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操/守,如今他们真的会不念旧情吗?   崔略商毕竟是捕快,他从故事中提炼,提出了以上疑问,可在场的人无人能给他解答。   几位怀抱着疑问,同意了中午用完午饭就出发去找大智大通的意见,花满楼立刻吩咐小厮帮他准备五匹马——这里的数没有司空摘星的份。   司空摘星虽然感到好奇,但是还是拒绝与他们同行,他绝对不要出现在明面上,走到哪身份换到哪才是他正常的生活方式,他也会从中找到乐趣。   而且他们考虑过了,反正不可能从中脱身,再思及三位老臣如今武功高强,若是这三位老臣想杀人灭口,他们单独走倒不如一同走了,也不会被逐个击破,有些情报他们也的确是需要共享的。   ……不过这里轻功差一点的便只有游龙生了,还好他们不用双腿去,不然即便是路程不那么远也吃不消。   几位还想给出马匹的钱,花满楼摇摇头拒绝了,他们也就没有坚持。   然后,崔略商收敛笑容,忽而露出一个略有些严肃的表情,他低声道:“晏神医,我还有一事要说。”   晏亭便没直接回屋修整,抬眼看过来:“何事?”   崔略商道:“天子脚下那块地方,既有我们神侯府,又有衙门六扇门,亦有那开封府、六分半堂盘踞……自然也有那金风细雨楼!”   晏亭了然。   其他几位顺着他的话语,猛然想起了这件事,纷纷露出佩服等等的表情,神色复杂,又十分敬佩。   陆小凤更是摸了摸他的两撇眉毛模样的胡子,直接道:“苏兄实乃我辈楷模。”   崔略商拱手:“我也是受人所托,望晏神医能出手相救。”   晏亭‘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垂下金色的眼眸,然后抬眼看他:“你呢?”   鼎鼎有名的追命忽而愣住了,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又不敢相信,不过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必须,他斟酌着说:“还是苏公子的要命些,我功夫已成,并无必要……他快死了。”   他是捕快,吃的公家粮,自然要维护百姓才是。   晏亭顿了一息,把折扇尖端朝向他,指尖用力,仿佛一言不合就要与他打一架般,气势瞬间外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4 18:06:42~2022-04-05 17: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泠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存活+11   一时间,二楼的空气仿佛停滞了,好像在场所有人都是敌人,哪怕他们才刚刚结盟。   当然不至于急转直下——   下意识防备的也只有陆小凤、司空摘星和崔略商而已。   花满楼还有闲心摆手:“崔大哥放松,他不过是……”   游龙生平淡的接了下半句:“想为你治病。”   追命愣了一下,就见晏亭抓着那把扇子——要他说,那扇子离他得有一尺多远——隔着半臂距离对着他扇扇扇,一下又一下,那缥缈的白色雾气便从扇子尖端出现,继而飘入追命的身体里。   追命:“???”   整个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他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满头问号,可偏生他的确能感受到上身逐渐能用上力!   大概是一个高大青年惊诧的表情太有意思,除去晏亭还是面无表情:他的手离追命可是只有半臂距离,其他人在一开始的惊叹过后,便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陆小凤也松了一口气,他笑:“没想到晏兄是如此神奇的治疗方法,怨不得大家称呼你为‘医仙’!”   司空摘星这次没与他唱反调,他咋咋呼呼的,甚至用轻功在屋里一蹦三尺高来表示他有多么震惊:“任谁见到,都不会觉得你是人的!”   陆小凤反手就给他脑袋来上一巴掌:“怎么说话呢?!”   看起来相貌平平,但眼睛亮得惊人的青年安静下来,不好意思的对晏亭赔笑:“抱歉抱歉,是我失言,晏兄别放在心上啊!”   晏亭:“……无妨。”   他收回折扇,重新遮挡住下半张脸,后退一步,仿佛都要退到窗外去。   这么一折腾,他脸上便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   治病的时候,他离崔略商有半米之远,却也已经不想说话了。   要说他最开始来这边的时候,本来更加不好交流,即便是在他身周三尺外与他搭话,他也多半不想理,想牢牢闭上嘴,可这江湖多得是自来熟的人,那偏要和你说几句话,比划两下,不回答会被当做挑衅,回答亦会被当成挑衅。   晏亭:……   他初来乍到,能有什么法子?左不过是把他们都戏耍后痛揍了一顿。   后来也遇见能够沟通的人,比如对他释放善意的叶秀珠,又比如被他救了一命的中原一点红,他这才由社恐变成变相的社牛。   ……说多了都是泪。   他都要怀疑小世界里这边来的不是机缘,而是劫难了。   “之前,晏亭便是如此为花公子治好眼睛的!”   晏亭从思绪里回神,发觉说话的是游龙生,那一副骄傲的样子仿佛是他治好了花满楼一般,可他只是在炫耀自己曾经看过晏亭治病。   其他年长的几位都宠着他,笑意盈盈,谁也未曾点破。   还没被江湖和时间磨灭的灵气实在是很难得,而且他也并不惹人讨厌。   还很小孩子气。青年摇摇头放下折扇:“你不是还要我喂招与你吗?时间还很充裕。”   游龙生眼睛一亮,收敛那宛若孔雀开屏般的骄傲,连忙道:“快!”   他忽而高兴起来,双手一拱:“各位,失陪了!”   晏亭也向各位点头示意,终于没从窗户走,小心绕开在场的人,然后让楼梯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司空摘星耸耸肩,也告辞了。   他宁可一路易容偷偷去,也不想骑马同行!一看他们这一行人就没有一个不出众的,他本就要会扮演每一个人,融入百姓才让他舒坦!   那便只剩下陆小凤、花满楼、崔略商还在二楼,他们面面相觑,最终由陆小凤提议出去转转——花满楼是主人,总不好主动提议的,家中还有其他客人——他们便走上了街,顺势讨论了一下中午吃哪家酒楼的菜。   走出老远,追命猛然愣住:“苏公子的病……晏神医还未曾表态。”   陆小凤猛然笑出声,花满楼也没忍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他们便是这样含笑看着追命,让追命下意识摸摸脸,是看他脸上没刮干净的碎胡子还是看他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他不拘小节,倒还是十分有可能的。   追命:“……啊。”   四大名捕中最年长的一位终于缓过神,他喟叹道:“原来如此。”   还用特意说明吗?   晏亭连他这样未曾主动求医的人都愿意医治,是因为他声名在外?是因为他做过的事情,和他方才说过的话。   那苏公子做过什么样的事,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用说吗?   崔略商自嘲:“是我着相了。”   花满楼道:“没见面前没人会知晓,晏先生与传闻中一样,能被他医治的人,当真皆为善人。”   陆小凤挤眉弄眼打趣崔略商:“你可以回去和六五神候还有几个师兄弟显摆了!”   崔略商灌了口酒,朗声道:“世叔可不会羡慕我的,师兄弟也不会,他们可……”并无病痛……   他猛然一拍身旁陆小凤的肩膀:“无情!”   因着无情这位捕快虽然年轻但是气势却很足,对于自己不能行走这件事十分坦然,追命也习惯了,一时间反而没有想到——因为在他眼里,无情是个能力强到仿若健全的人。   花满楼哑然,也想起了这回事。   陆小凤嗷一声原地起飞,被追命激动下的手劲吓了一跳,拍的他怪疼的:“无情什么无情!崔三爷犯不着下死手吧!疼死了!”   然后他冷静下来反应过来无情是谁:“若是能治好,出行的可能也不会是你和冷血了。”   崔略商笑了笑,满是洒脱与不羁:“这么多年我也看够了这山水,该轮到无情了,况且他处理文书的能力可比我们强多了,没准还会被世叔拉着不放!”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无情的轮椅固然暗器和机关众多,可出行不便,再也不能站起,甚至没有感觉,年轻人哪会一点幻想都没有?   他们回去还得记得问问晏亭才是。   陆小凤忽然道:“晏亭他不是刚从京城过来吗?”   追命苦笑:“他在京城不过待了一个多时辰而已,他行踪不定,那时我们没有他到来的消息,无情还忙着审讯,等晏神医碰上展兄弟后,他便连夜离开京城了。”   花满楼笑道:“为时不晚。”   追命附和:“是啊,为时不晚。”   陆小凤勾住他的肩:“提前道声恭喜了!记得帮我带到!”   花满楼也让他帮忙带一句。   追命朗声笑道:“若有那日,定会带到!”   *   另一边,游龙生和晏亭一同往小楼后面走,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晏亭的剑术。   晏亭却在想那位苏公子。   苏公子是谁?   是金风细雨楼的第二任楼主苏梦枕,人们称赞起来都要说一句:梦枕红袖第一刀!   苏梦枕的身体因为各种原因,弱到连长途奔袭都不可以,全靠武功高强才平衡了重疾与体质羸弱的问题,可他心系家国,一辈子碌碌无为他自己又接受不了,总要做一些他能做到的事情。   “我辈若不出头,焉有出头之日!”   他宁可年纪轻轻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在他的金风细雨楼中安稳度过余生。   他带着他那宛若艺术品的红袖刀,率领金风细雨楼精锐,为军队提供协助,全然以收复失地,恢复中原为己任。   他做到了驱除鞑虏,也正因如此,他暂时还没法亲自来请晏亭。   晏亭喃喃道:“我得治他。”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得治这位苏楼主,这个伟大的人总会有所作为的。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   “红袖一刀……”青年摩挲着手中折扇,忽而对与天下第一刀的相见有些期待。   作者有话说: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这句是原著还是评语我忘记了   苏梦枕这个人,我明明也不是很了解,他却成为我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晏亭现在属于是外挂加速了(?)   ——感谢在2022-04-05 17:49:11~2022-04-06 19:4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逍遥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存活+12   晏亭武功之深,在场无人能够看出他的上限,他实在是很强,强到无人敢冒犯。   游龙生在两招之内便败退,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了。   由于他本来就知道自己比不过晏亭,如今晏亭用扇子施展剑法还能败他,他自然知道双方武力差距,可正因为如此,他整个人实在很是兴奋!   少年见猎心喜,偏生又很好强,认输了但没有被挫败,反倒是拾起他的鱼肠剑:“再来!”   晏亭脾气甚好,此刻也并无他事,他便抬起折扇,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折扇直指游龙生:“那便来罢。”   他的武器短,也因此更灵活,可对练时候距离便更近了,他在靠近游龙生的时候几乎无法言语,游龙生眼睛一亮,反倒忍不住靠得愈发近了。   鱼肠剑与折扇相交,近身之时,双方的武器几乎交错出火花,游龙生顿时愈加欢欣,与晏亭错身的时候他紧紧盯着晏亭的金色眼眸,恍惚间见识到了野兽,压迫感无法言喻!   转身错开,武器在最后碰撞,发出了‘叮’的一声,也把游龙生震清醒了,他再定神去看,却望进一双无比正常的人类之瞳。   游龙生愣住,勉强笑道:“抱歉……”   他算是知晓为何晏亭只喜欢躲避,很少与人交手了。   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他那神奇的一剑之距的不自在吗?   他一边忍不住思维跑偏:这要是他有了心上人该如何?一边又忍不住酸:要是他能陪伴在晏亭身边便好了……   “到此为止,今日的午饭恐会早些。”青年收手后撤,远离了游龙生后,才如此说到。   方才相错之时,他们距离当真是十分近,晏亭顿时大脑宕机,不至于说不出话,却浑身都僵硬了,仿佛是个提线木偶一般,身体还能动完全是出于本能。   ……不过要是多来这么几次,他觉得他那应激反应迟早得被治好了。   *   “驾!”呵马之声在寂静之处响起。   官道上,五匹马先后从山体侧面转出,每一个人都低伏在马背上。   马是好马,骑手技术也很高超,一行人迅速赶路,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更早一些到达,他们要找一个人,不,是两个人——大智大通,即大智和大通。   也许是那么分的,也许并不是这么叫,但他们合在一起的确叫‘大智大通’。大智大通是两位年老的前辈,知晓的情报极多,问一个问题收五十银两,不收银票,而他们的行踪,只有一个人能找到。   一个吃喝/嫖//赌样样放不下的人。   “龟/孙子大老爷!”陆小凤让其他人就等在外面,他自己熟练地窜进一家赌//场,从里面揪出了一个贼眉鼠眼的人。   他们日子赶得巧,这位龟/孙子大老爷还没花完自己的钱,也就不用花钱赎他出来,倒是省下一笔开销。   花满楼失笑:“怎么会有人起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名字?”   游龙生也实在好奇。   追命灌了口酒,笑道:“因为他又是龟/孙子,又是大老爷!”   龟/孙子大老爷自己也笑:“我没钱等人赎我的时候我便是龟/孙子,有钱那我便是大老爷了!年轻人阅历浅,还要慢慢探寻这江湖的有趣之处才是!”   他竟以前辈的姿态对花满楼说教!   花满楼含笑点头:“前辈说得对。”   花满楼竟也以后辈的姿态应答!   追命惊奇的瞪大眼睛,险些被酒水呛到,他气顺后喟叹道:“无怪你兄长如此宝贝你了。”   他这样好的脾气,又如此谦逊,怎么能不让人想把他保护好,让他自由自在呢?   追命拍拍胸脯:“既然我追命在这,他们想伤你便要先越过我!”   花满楼刚想推辞,就听得这位崔三爷小声:“要是你哥知道我在场你还受伤了,他这护犊子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得来找个由头与我切磋……”   可在场的无一不是耳聪目明的,哪怕背景嘈杂,离得近的几位也收之入耳,忍不住发出爆笑。   他们的氛围过于轻松,哪里像是来查什么关乎国家的陈年旧案?   可若是有人靠近,便会发觉每一个人都是戒备的、克制的,即便是绝对安全地方的短暂休息,也总会有一人在警戒。   轮流警戒,在除去谈笑的时间外,他们竟宛若军队一般,旁人若见了还能夸上一句‘纪律严明’。   他们随着这位龟/孙子大老爷跑到郊外一个洞穴处,这洞穴入口极窄,即使是最瘦的游龙生看看这入口也知晓自己进不去,但这位身材矮小的龟/孙子大老爷不仅能进去,还嘱咐道:“一个一个问题问,一个问题五十两银子,规矩你们都知道吧?”   陆小凤点头:“放心!”他在怀里掏了掏,摊开手,手心中赫然是五十两银子。   他等里面有人说‘可以了’,立刻扔进五十两银子:“现在的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是不是一个人?”   “是。”   “金鹏王朝当年护着小王子逃亡的老臣背叛他了吗?”   “没……啊!”   几人顿时惊了,可无人能够进去,他们不免焦急:“怎么回事!”   “是/毒!蛇/毒!”里面传来不知道是大智大通哪一位的痛呼声。   追命飞身而起追去:“就在附近!”   他追踪术了得,让他去是再好不过了。   晏亭早已扒拉开前面几位,沉稳道:“我来。”   其实按理来说本该没有施救的必要了,因为既然有人放了毒/蛇进去,那必定选的是能够让人顷刻毙命的蛇,可唯一的变数便是晏亭。   他扒拉开前几位之前,便因着人命关天,折扇打开冲着洞口扇了多次,稀薄的白雾迅速涌入洞口,竟是要隔空医治大智大通!   任谁看了还能觉着有效?难道还真是神仙了不成?   然而半蹲在洞口的晏亭猛然反应过来,他方才触碰了陆小凤和游龙生两人!   晏亭正在瞳孔地震,只有手上动作不停,机械的继续扇。   陆小凤没抱希望,他叹道:“有人不想让我们知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花满楼也没了笑容:“可我们已然知晓,几位老臣从来没有背叛过。”   “不!”大智大通其中一人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一向淡然的老人声音里竟能听出几分愤恨,他察觉到有人不想让他说继而要害他性命,而此刻他的性命竟也当真被晏亭隔着半个山洞吊住了,他大声道:“上官木没有背叛,背叛的是上官瑾!”   陆小凤敏锐地抓住重点:“上官瑾不是三年前就死去了吗?”   忽而冒出一似乎要仗剑天涯的傲气青年,他背脊挺直:“假死!”   气氛轻松了点,因为这人是——   “司空摘星!”   青年也不傲气了,他狡黠地眨眨眼,嘿嘿一笑。   他跟上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跟上来的。   游龙生犹豫一息:“还能接着问吗?”   他问询的目光看向晏亭,后者浑身僵硬地缓缓点头:“能救。”龟/孙子大老爷虽不是什么顶好的人,却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情报商罢了,为了这次情报,他不会因着自己医治的条件故意不救的。   虽说他是妖身化的人形,做了剑修,可本质上他还是认同弱肉强食的,在场几位已被他划到自己‘地盘’,护短的白狐狸早先便暗搓搓的要把他们扒拉进自己这边,自然要想办法护住他们!   他的心里有只白色小狐狸在抓耳挠腮,因为在大智大通说‘既然能治好,便继续问就是了’后,陆小凤凑近滚了五十两银子下去:“当初四位如今身份都是什么?”   大智大通一人忍不住道:“你这一个问题实在很是占便宜。”   陆小凤也不反驳,屏息聆听。   大智大通果然继续说话了:“内务府总管严立本如今是珠光宝气阁的主人阎铁珊,大将军平独鹤拜入峨眉门下,现已是掌门独孤一鹤,上官木化名霍休,暗里掌控青衣楼,现已被上官瑾所杀,并且替代了身份。”   至此,这场阴谋已然宣告破产。   ……   龟/孙子大老爷很快重新爬了出来,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虚弱的说:“我要躲上一段时间,别再来找我了!”   众人点头,没有拆穿他。   “我本要去请西门吹雪的,可一来你们的武功已经足够,二来也委实没这个必要了。”陆小凤叹道。   可不是吗?没有人背叛过,只不过是有人想谋取不属于他们的钱财罢了。   谋财便算了,竟然还害了命!养出一群白眼狼!   花满楼:“你待如何?”   陆小凤示意他们靠近,然后低声道:“那便给剩下两位去信来对峙吧。”   既然是阴谋,那么他们何必一脚踏进去呢?要他说,一力破万法多好啊!   刚回来已然听完答案的追命道:“不错!清官难断家务事!让他们自己断岂不是美哉?”   司空摘星神秘一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邀请函:“诸位请看——”   他晃晃手:“——这是什么?”   花满楼轻声念道:“珠光宝气阁。”   作者有话说:   文案回收(?)   晏亭:rwkk什么毒能比过法术   ——感谢在2022-04-06 19:46:26~2022-04-07 19: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天糖制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逍遥 10瓶;丶奈何亦是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存活+13   这张请帖一出,大家都不免惊讶,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瞌睡来了送枕头。   陆小凤怪叫一声:“你哪弄来的?”   傲气青年仰头:“偷来的!”   追命:“偷?”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想起他这尊大佛在这里,连忙道:“我是听闻这要送到陆小鸡和花公子你们手里,我观他们行进太慢,便自作主张直接拿过来了。”   追命这才道:“我姑且当做没看见。”   青年赔笑,然后又道:“等去了山西,想必那位严立本的管家霍天青很快便会来请你们。”   霍天青啊……这个人可是天禽派掌门天禽老人的老来子,辈分很高,是江湖名宿商山二老的小师弟,也是关中大侠山西雁的师叔。   追命:“罪魁祸首是一位姑娘,大抵是哪位上官姑娘。”所以她也参与了,那自然没有追踪的必要了,幕后黑手便是这两位上官,一位是假死后假扮成上官木的上官瑾,一位便是上官飞燕或上官丹凤。   “是上官飞燕。”几人捋顺了整个事件后,直截了当道。   太好猜了。   若是本身上官丹凤缺少钱财,而当年的小王子又还活着的话,那岂不是向离得近的那位严立本借一下便足够了?当然,他们想收回也完全可以,毕竟人家从没有背叛过,一直都在等小王子有需要的时候来提供所有他能够做到的帮助。   正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才会有替人身份这回事,也会有这些阴谋产生。   陆小凤喟叹道:“果真是上官瑾拿着一份的话,那上官丹凤那一脉岂不才是没什么钱财?”   花满楼也叹:“的确如此。”   “那现下便写信给独孤一鹤吧……信件被劫又当如何?”陆小凤忽然很是不放心。   晏亭犹豫两息:“我救过峨眉四秀里的叶秀珠,送一封信绝不是问题。”   游龙生:“可问题不在信,既然计划败露,霍休又有一整个青衣楼,严立本身边只有霍天青,他如何抵挡得住别人偷袭或者是灭口?”   崔略商也道:“这种事情我见过的多了,况且霍天青又未必是忠心的!”   陆小凤叹息:“不错,他辈分高,身份又如此出众,何必给人当管家?如今天禽派式微,他更不可能放下门派不管,不然那商山二老和关中大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然而皆说家丑不可外扬,也不至于一点风声没有,更别说还有情报极为灵通的大智大通和百晓生了!   最后,一致决定由晏亭去送那封信,而崔略商因为之前说要护着花满楼的话,不好擅自离开,倒是花满楼笑道:“你既不放心我,我便与你同去好了。”   陆小凤晃了晃这份请帖:“也不能少了我!”   司空摘星摇摇头,几个起落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想必下一次见到又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了。   游龙生看看晏亭,青年错开他的目光,撇过头去,漆黑的面具承受他的视线,他只好道:“我与你们同去。”   这江湖真危险,阴谋诡计众多,他能活到现在可真亏江湖人都愿意卖他和他身后的藏剑山庄一个面子。   不能多思。他隔着衣服把寒意搓出去,扭头与他们一起出去。   晏亭之前说他半个晚上从京城跑到江南,那自然也能在明天早上与他们汇合,追命几人叹息,知晓要熬一整个晚上才能赶到山西了,而几人对于方才晏亭隔着那么远就能救下大智大通的‘医术’权当是看不见,只字未提。   他们在路上反倒是在意起另一个问题。   起初是崔略商调侃的问他:“晏神医,我们是朋友了吗?”   他们不过相识半日,晏先生全程都未曾有一个笑脸,朋友未免是有些过了——但他们都知道,晏亭脾气是真的很好,那这将要暂时分别了,他自然忍不住想问上一问的!   就像这次金鹏王朝的事情,陆小凤知道了,总是要因为好奇和责任感而管上一管: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青年回头,正巧有光洒落下来,他澄澈的灿金色眼眸竟仿佛归于透明,这种剔透感美得令人窒息,他抬眸道:“是。”   得到肯定后,众人惊奇的看他,崔略商得进寸尺的闹他:“那晏兄也不必离我们那么远吧!”   青年静静地看着他,不语。   崔略商立刻很有求生欲的说:“晏兄不想说便不说!不想靠近便不靠近!”   青年银白色的长发在光芒下白的仿佛是它在发光,他的眼眸平静的回视他:“我怕你怕我看上你。”   这句话着实是有些拗口,可又的确是这么回事。   晏亭面无表情的开玩笑让他们吓到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轻松和愉快。   ——因为他们已然认识到,晏亭的武功是他们中最高的一个,既然武功最高的人都不觉得这次事件能够解决,他们又何必多思呢?他们做到他们能想到的最好了。   武功最高?晏亭除去轻功和医治以外什么都没有做?   可他从没有因为气息而主动暴/露过自己的存在……若花满楼闭上眼睛,没有风的协助,他便听不见晏亭在哪,可若他睁开眼睛便会发现,晏亭从始至终都在那里!   没有呼吸,没有脚步声,便是寻常多数大夫身上会有的药材味道,也是没有的,当然更是没有体/香之类的味道。   他像是自由的风,又像是一抹空气,像是河岸边静静生长的芦苇,还像是花丛中盛开的花朵。   他的确在那里,但又好像不在那里。   所以几位在听大智大通回答还有做出重要决定的时候,从未主动让他去做什么,更是会下意识先看看他的反应。   他们此刻感到轻松,倒也无妨——他们断不会因此而忘记他们即将面对什么。   但是……   陆小凤一下子跳起来:“谁偷了马?!”   几匹马正吃着饲料,偶尔打个响鼻,甩甩尾巴,悠闲地姿态让人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可本该拴着五匹马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四匹了!   雪上加霜的是,丢的那匹是晏亭来时骑的那匹!   作者有话说: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本来是金老先生文里的,因为很喜欢,知道的人比较多,所以用了   点击翻页就看晏神医一晚从南走到北(唱起来了)(假装把法术当轻功) 第14章 存活+14   马是花满楼差人去买的,那卖家一见这是花家的下人,再听得急着用还要赶路,数量又多,尤其是买马不是租马,卖家又怎会卖不好的马呢?   他自然是要卖上好的马匹——马匹越好,那价格越高,他能赚的岂不是更多一些?毕竟他们也不敢养太多,这马匹还只是相对普通马中的好马。没见北方战争马匹还不够,骑兵少,无法补上空缺吗?   所以马可能并没有多好,但它一定是极贵的,要的可急,普通人家又养不起,自然是贵。   ——养一匹马的地可以用来种能养活二十五个人的田。   这么一形容,游龙生便先惊呼出声。   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众多,显然是赶路的,偷马便算了,只偷一匹,也不知是真的急用,还是没胆子偷更多。   几位面面相觑,最后花满楼轻轻笑着解围:“看来这位兄弟是知道我花家是有名的皇商才来偷的,很有眼光,便是送与他又有何妨?”   陆小凤也笑:“也许是位女中豪杰也说不定!”   追命一看这也不知从何查起,他们现在又有要事在身,他只好双手抬高过眉毛,向着京城所在方向遥一拱手:“之后我定会向官家诉说你们的功绩,想必官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些马匹的钱一定会用另外的方式补偿回来的,其他人也会论功行赏。   晏亭见他们冷静,这才说:“不用马。”   要他说,这几个人见丢的是他用的那匹,竟然比他本人还激动!   游龙生跟他们这几天已经完全放飞自我,毕竟哪一个是会特意说谎或者哄骗的武林前辈呢?哪一个都不是!   他没好气道:“不用马,跑着去吗?腿不想要了?”   他的关心委实很特别,若是脾气大的人怕是会忍不住,可被他‘说教’的这位,虽是前辈,但脾气又好,他只是静静道:“要。”   游龙生:“那就骑马!”   花满楼和游龙生可能不是特别清楚,但追命和陆小凤却忍不住笑,因为这两个人算了算花满楼第一次见到晏亭的日子,又和他出现在京城那天对比——显然他最多只用了一个晚上,便从京城到了花满楼这里。   那没有马匹的买卖或者是租借记录,加上此刻他的语气无比自然,那定然真的是内功深厚,纯粹用轻功跑过来的!   虽然听上去十分荒谬,但这正是事实!   晏亭态度自然,理所当然道:“不。”   游龙生最恨这种不注重自身的人,他刚要蓄力开火,便被陆小凤和崔略商拉住了:“晏兄可是一晚上便能从京城到江南的高人,你可别掺和了。”   少年愣住,怔然:“当真?”   晏亭:“非也。”   少年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听得青年认真纠正:“是半个晚上。”   游龙生:“……放开我吧。”   两个靠谱的青年人闻言松手。   他沉痛道:“我知我武功不够高深莫测,却未想到竟如此低微!”   在此刻,他有些许的像耍宝时候的陆小凤。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笑,崔略商也忍俊不禁,为面前这个——年纪小到他若成亲早都能做他儿子的——少年感到好笑,他灌下最后一点酒:“你年纪还轻,未来长着呢,你怎知你以后不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侠!”   他看起来竟意外的慈祥——   游龙生骄傲挺胸:“我自当有如此信心!”   没有信心,没有野心,没有实力,教他父亲藏龙老人如何放心把藏剑山庄交给他?   有朝一日,他不再是藏剑山庄少庄主而是庄主了,他也便有能力了。   至少也是守成的实力。   花满楼鼓励他:“会有那一日的。”   崔略商没了酒,有些闲不住,摸着下巴琢磨起另一件事:“你的脸,我能看吗?”   他补充:“不能便算了,我只是好奇。”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忍不住好奇,颇有些期待。而游龙生看见过,想要再一次看见,又很怕他不自在,只好抿抿嘴不语。   之前就提过,晏亭脾气是当真很好,不论是称呼和言语上些微的冒犯,亦或者是失礼的行为和要求,他全都没生过气,这次他也还是没有动怒。   ——也有他师父说过保持心态平稳方能从对手的招式中找出破绽的缘故。   这对他来说,是无伤大雅的请求,游龙生那天他会有那个反应纯粹是因为他还不甚清醒,亦无半点准备,且离得极近,对方还不明状况而‘步步紧逼’……晏亭在他们越来越失望的目光下,后退几步道:“可以。”   崔略商:“不行便……啊?”   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委实有几分好笑,晏亭微微低头,一手握住面具,一手抬高放于脑后,肩颈被带动,隐约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平时这里被他领口处的毛领挡得严严实实——绳结被解开了。   修仙者没有丑的,至少也因着洗髓伐经要占一条眉目清秀,晏亭本身又是美貌到出了名的天狐,容貌自然是顶尖的,他从几位身上扫过目光的这一动作,堪称顾盼生辉。   短暂的安静过后。   陆小凤道:“晏兄使我想起一人。”   花满楼接道:“一个名人。”   崔略商:“一个勇冠三军的名人。”   花满楼微笑着缓缓背出:“戏有代面,始自北齐。神武帝有胆勇,善斗战,以其颜貌无威,每入阵即着面具,后乃百战百胜。”*   “——高长恭。”陆小凤接道。   崔略商也点头:“更有名的称呼,当属‘兰陵王’。”   他忽而长叹:“我算是知晓你为何要戴面具了!”   “因为他不戴面具,连半条街都走不出去!”陆小凤表情严肃,振振有词。   但不过两息,自己便撑不住笑了。   崔略商道:“比我见过的什么武林第一美人还要出色!”   花满楼提醒:“但是晏先生是男子。”   “这不重要,美还分性别吗?”,陆小凤摆手,“武林第一美人?是那位龙夫人的义妹林仙儿?”   崔略商咂咂嘴:“弱柳扶风的黄毛丫头而已。”   他都能当那孩子的爹,这让他如何看待?   他又没有那什么美人配英雄的想法,更不觉得一个丫头片子称得上第一美人,也不觉得自己算英雄,自然是只觉得她这年纪太小,被捧得这么高,怕是摔得也很惨,只不过看她也很是享受,他便未曾多言。   晏亭游历这几个月,只听得近些年的事情,未曾翻阅史书,朝中形势更是只知这几个月,因而十分无措,他忍着想窜出去躲避的冲动,垂眸戴上面具,很是茫然。   陆小凤闻言也并未失望,只是若有所思。   花满楼握着扇柄,合着的折扇扇尖拍到另一只手手心:“我听闻大漠有一位石观音……”   这事当属关注江湖各方势力动静的崔略商最为了解:“她不允许有人比她更美丽,她要么杀了比她美丽的人,要么便毁去其容貌。”   陆小凤认真道:“林姑娘比她还要美?”   崔略商摇摇头:“不曾见过,何来比较?”   他补充说:“她未曾进入中原,待我先处理手上事情,再去大漠走一遭也不迟。”   他实在是个合格的捕快,总会考虑别人,更会把危险掐在源头。   而且他并不打算把他们牵扯进来,相信在场的几位也听懂了。   他又说:“我今日收到消息,我师弟已然动身去陈州了,到时他处理完必会与我会和,之后我们再去大漠,你们不必担心。”   他虽看起来不拘小节,但实在是很体贴,于是几人纷纷点头,便要与晏亭作别——谁知道阎铁珊(严立本)那边是什么情况,若上官飞燕的消息先一步到,便全完了——不过他们即便是耽搁了这一会,骑马配上提起轻身之法,也会比信鸽快,更不用说上官飞燕那二流武功的轻功了。   临走之前,晏亭定定看着花满楼,似乎是在等什么无声的承诺。   花满楼愣了一下,委实没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晏先生?”他总是对这位大夫很尊敬的。   晏亭在马下仰头看他,慢慢的说:“等回江南,要给我治病的钱。”   是,他是要找他的机缘,但他在治遍天下好人的同时——姑且把这个当目标——更要钱!   作者有话说:   养一匹马的地可以用来种能养活二十五个人的田   这是真的,可以问一下度娘,宋那时候两个跑马的地方都不在手里,一个在现在的东北,一个在现在的西北,也就是说一个是在当时的辽和西夏诸部(具体的忘记了,感兴趣可以查一查),另一个是在还未收复的燕云十六州   一开始实行了帮国家养马的政策,一户人家能领养一匹,养成有赏金,但是百姓入不敷出,马又无膘,不适合行军打仗,南方又多旱和涝,没粮食又养了病马,导致流民增加,政策就废除了   戏有代面,始自北齐。神武帝有胆勇,善斗战,以其颜貌无威,每入阵即着面具,后乃百战百胜。   是描写兰陵王高长恭的,出自唐朝段安节的 《乐府杂录·鼓架》   马丢了和大漠有关 第15章 存活+15   晏亭这一句听起来俗气十足的话,却给了他们这群人一个强效的镇定效果,本特意避而不谈的医术和神奇的轻功在他们如今看来,仿佛也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大事了。   他这句话的冲击力就仿佛是把人从高处的天空上拽落下来,触碰到了地面。   也是这样,他们才敢继续相交——不过他们其实也想过这是否是什么另类的妖精报恩,要他们说,志怪小说不全都是这样子的吗?   更别说几位都已打算回去后买几本志怪小说,看是否有共同之处了:能被多本书同时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有用、真实的,大抵是有事实基础的。   花满楼俯视晏亭,不免失笑:“当然记得,花家可都是商人。”   他们是皇商,讲究信誉,自然不会赖账,而且能用钱交易清楚的买卖,显然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正面阳光的他,眼中光芒璀璨,周身也沐浴在光辉之中,像是在昭示他同样光辉的未来。   陆小凤也帮腔:“花家肯定不会赖账,你大可放心!”   游龙生动了动嘴,想想家中情况,还是闭嘴不语。   崔略商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酒葫芦:“可我没钱支付你的诊金……”   而且还有无情的那一份呢。   晏亭道:“你们的不用。”   因为是他主动去看诊治好的,所以他不收,花家的是他们之前便谈好了价钱,因而才会收。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是非常讲信用的人了。   哪怕他如此区别对待,花满楼也含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崔略商更不好意思了:“我欠你个人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一定得叫我才好!”   若这巨额诊费会成为一个人乃至家庭的负担,那便违背他施救的初衷了。晏亭也知晓这些钱财对花家并不算什么,这才会收下——而他本也是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他凭心意收费,又哪敢有人说一句不是呢?   没错,他不过是凭借心意收费罢了。   晏亭点头:“好。”   不过基本上用不到对方……顶多会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对赚钱有点想法。   陆小凤笑眯眯道:“那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游龙生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几人纵马离去,只看得见淡蓝色和月白、深灰的衣衫,还有赤红色的披风,一同在空中飞舞飘荡。   好不肆意。   *   肆意与洒脱被他们带走,热闹也随他们而去,而对此时的晏亭来说,只余安静,还有一种随之而来的‘果然’,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去去,又归于他这七八百年来的平淡。   修仙,修的是仙人,是本我,亦是孤独,只有耐得住孤独的人,方能通过修仙的独木桥。   就像渡雷劫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去扛,便是这么个道理。   可修无情道的人,还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晏亭自身,也是又渴望被关注又会为此感到害怕的矛盾性格。   他微微垂下眼眸,把折扇揣起,脚尖轻轻一点,瞬间腾飞三尺有余,竟不知他如何在空中借力,又轻轻一点,便飞掠那三层高的酒楼,只在屋脊踩了一脚,忽而飘然远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不免发愣,看得一旁经过的普通百姓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吗?还是错觉?   但等他们再定睛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   晏亭几步便错开了众人视线——还好楼顶没有规定不准借力让江湖人行走——很快窜出这条街,又远去了,消失在城外条曲折的道路上,消失在远处雄伟的山川之中。   很明显,他不打算走寻常路,至少他不打算走官路,在他眼里,比起那尘土飞扬的官路,他宁可翻山越岭。   不过这边的山也没有很高,至少大部分是,这也方便他施展轻功了。   峨眉山?是个很近的地方,今晚他便能到!   到不了他也别叫什么修仙者了,顶多能叫一句修行者罢了。   *   半天前,珠光宝气阁附近一间破败的神庙中。   “天青……你帮我个忙可好?”,上官飞燕倚靠在霍天青怀中,柔声说道,“这计划实在是变数太多,你是我最后的办法了……不然计划便要失败了,那我与你的承诺,自然也……”   她未曾说完,但是想必霍天青完全能明白她的意思。   霍天青,天禽派武林奇人天禽老人的老来子,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深得‘凤双飞’的绝学真传,早已跻身在一流行列,哪怕是展昭、西门吹雪等人与他一起,恐怕都只会是平手。   而这样的人,与有名的前辈水母阴姬、李寻欢、石观音、上官金虹等人相比,也是有一战之力的,至少能够拖延一段时间。   青年武功高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性格又是一等一的好,办事能力强,而责任感更不用多说,可就是如此青年才俊,此刻的他,竟然甘心听命于一个只想着利用他的女人!   也幸亏,并无其他人看见。   男人心里门清,可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如果清楚对方的算盘便能躲过避开,也不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说法了。   霍天青揽着她的肩膀,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上官飞燕为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不过两息后,她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与情绪:可不能沉溺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之中,男人哪有钱重要?有钱的话,会有多少男人呢——   她抿抿嘴控制住嘴角不要上扬的过于明显,她娇声道:“天青果然是最能理解我的人!”   霍天青忍不住露出一个‘得逞了’的笑,他低头去看少女,只看到发旋,但他也完全不会感到生气,反而轻声与她说:“对,我才是最理解你的人,所以你定要多来看我才是。”   上官飞燕的武功和霍天青一比那简直是不能看,完全可以说是不值一提,因而霍天青一边说着话一边手忍不住太高在她肩颈处徘徊的时候,上官飞燕如同有了预警的猎物一般,察觉到危险,姿态放得更加低,这才哄得霍天青的手离开了她脆弱的脖子。   她才敢提出她的备用计划:“天青,还请你与阎铁珊透露陆小凤的消息,他不是经常会很好面子,请人去赴他的宴席吗?这正巧是一个机会!”   霍天青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好。”   明明他是答应了,却仍旧给上官飞燕一种说不上的危机感,似是野兽的占有,似是猎手的垂涎……她低眉顺眼的又贴上去抱紧他。   不然的话,她真怕自己说出让他不满意的话,让她永远属于他。   什么样的人永远会属于另一个人?   当然是死人。   上官飞燕不想活着吗?她想,她当然想,她还想活的更好!   她并不想当死人,所以此刻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安安静静的、无声无息的……   ……   阎铁珊发出请帖,要送于陆小凤和花满楼手中,他却是不知,其实晏亭也在的。   而看过请帖,连夜带着陆小凤亲笔的和追命署名的信件,在刚刚亥时的时候,爬上了峨眉山门,站在了独孤一鹤的门外。   青年轻轻敲门:“独孤一鹤,可在?”   作者有话说:   原著霍天青是上官飞燕的棋子,这个女人只爱钱,霍天青喜欢她,而且她答应帮他复兴天禽派   还帮她消耗了独孤一鹤的内力,他武功极高   看的时候真想掐她!   这个亥时指的是21-23点   大家小时候都背过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吧,一个时辰=两个小时   子时是从前一天的23点到第二天的凌晨1点,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一个代表两小时,递推就能算清所有时间,比如午时就是11-13点   ——感谢在2022-04-09 18:59:36~2022-04-10 20:1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落明寒 6瓶;丶奈何亦是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存活+16   独孤一鹤自然是在的。   但来人在如此晚的时候来访,这代表对方绕过了峨眉派的守卫与巡逻队,再精准地找到他的屋子,甚至游刃有余地敲门询问,如此胆量,岂不是依托于自身实力才会有的?来人很强,这如何不让他心惊?   而在来人没敲门、开口之时,他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此人武功之高,如何能用言语来形容?   独孤一鹤甚至在瞬间想到,如果他都拖不住此人,今夜峨眉是否还会存在?   他居然还有些庆幸,苏少英此刻并不在峨眉派中,反倒是出门历练,而四秀也在今日早些时候被他遣出去,四人一起,也不至于一瞬落败,更不至于不给他面子留她们性命!   这股压力,只有正面来人的人,才能够理解,正如独孤一鹤此刻的感觉一样。   外面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在门口又敲了一遍门:“独孤一鹤……先生?”来人语带苦恼,好像很在意如何称呼他,又很是不想称呼前辈的感觉。   的确,如此高深的功力,又怎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不愿称呼他为前辈,也许是因为他的年纪也并不小!武功高强拥有驻颜之术的,也并不在少数!   独孤一鹤发觉此人很有礼貌,也并非是杀/人前的装腔作势,他握住枕边的武器,轻轻地握紧,像是低伏在草丛中的猎豹,静待追击时刻。   外面又有声音响起:“抱歉,在下深夜来访有失礼数,但实在有要事相告,可否容我详说?”   他的话很是合情合理,独孤一鹤身为掌门,自然也有他的决断与魄力,不过一顿,他便回道:“自然,只是要劳烦小友稍等片刻了。”   “无妨。”   对方真的安静下来,继续等待。   独孤一鹤的心定了,松开武器,但没让它离自己太远。   他本已准备就寝,身上自然穿的是寝衣,他迅速穿戴好,正了衣冠,再度握紧他的刀剑,这才拔去门闩:“让小友久等了。”   安静站于他门外的,居然是一位面貌年轻,发色却是纯白的青年人,他本以为会是一个老怪物,能有声音年轻已是很不容易,未曾想见对方外表也如此年轻!   他眼光自然很好,看得出面前这个人武功比他高,只是他下意识先入为主认为对方是一个老前辈——年轻人不是没有武功高的,但能高到他这种地步,绝对是举世罕见!   而且依他所见,这人是那个晏神医,也即是救人只需半炷香的晏亭,他曾经救过他徒弟叶秀珠的命,为她解过剧/毒。   一想到这,再一想及与此人有关的传言,他不免放下心来:“原来是晏神医,不知夜半来访所为何事?”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是不敢怠慢的。   因为医毒一家,能下/毒自然能解毒,能解毒的自然知晓毒理,这方才能对症下药,更何况这人武功如此之高,独孤一鹤只觉自己立时死在这,也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对方的确有这个实力。   不过……   独孤一鹤摸了摸胡子:“你离我如此之远是为何啊?”   晏亭:“……”谢邀,这是社恐的安全距离。   他当然不能这么说啊!   于是青年并未提及这茬,反倒伸手从怀中慢慢掏/出——快点他倒是怕独孤一鹤条件反射来一刀——一封信,封面上是‘独孤一鹤亲启’。   这个鬓间头发已白的老人看看这封信,又非常小心的瞟了一眼晏亭捏着信封的手,伸出手:“……这是?”   晏亭道:“是陆小凤写的信,还有崔三爷的署名。”   “崔三爷……”,独孤一鹤恍然,“是追命?”   “嗯。”青年轻轻应声,离得还很远,但手只捏着信的一角,手臂也直挺挺的,一副恨不得能离他更远些,隔空给信件的架势。   “也罢。”独孤一鹤接过信后,青年的手如同被烫到一样,飞快的往回收,搞得他都忍不住尴尬。   但等他拆开信件看完之后,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整个人都开始发傻,一边感到难以置信,一边又有一股愤怒在胸膛之中窜涌,他的声音不知不觉的时候便有些哑了:“这是真的?”   “我骗你又有何用?”晏亭已然握着折扇,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独孤一鹤的笑容发苦:“是啊,有什么用呢?在意这些的不过是我们这些老臣罢了,如今……也只余下老夫与那家伙了。”   他既然能做到隐姓埋名多年,财宝分文未动,自然不会因为皇族死了而失去忠心,他仍是忠心的,不过是没有能够效忠的人罢了。   他并非皇族,当年的两位皇亲也是一人背叛一人身死,现在上官飞燕背叛,便只余上官雪儿了。   可当年的小王子与丹凤公主生活就算真的拮据,也并未请求帮助……他们是真的没有复国之心。   “也好、也好。”   独孤一鹤似乎是宽慰自己,可也对此事释然了,但是:“上官瑾和上官飞燕,他们合该一死!以慰小王子和公主的在天之灵!”   他们合该一死。   这是一位坚守了几十年秘密的老臣最后的尽忠,再之后,他便只是独孤一鹤,是七位少年侠士的师父,是一派掌门罢了。   晏亭:“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我带你用轻功,但我只用扇子拽你,我实在不喜与别人接触,你用内功护体,明日清晨我便能够带你到达,亲自报仇;二是我先走一步,你骑马赶路,只不过你到之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仅此区别。”   这是他来这边这么长时间说得最长的一段话,长到他说到一半都想过要直接放弃,自然也转过头利用折扇遮挡住视线,似乎很是不好相处,光看周身气势便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独孤一鹤仿佛没听懂:“啊?”   不,他不是没听懂,只是有些太奇幻了,他无法在第一时间与面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而且如果只是自己便算了,晏亭居然还能带人,做出如此承诺还表情十分自然与轻松!   由此可见此人内力多么深厚!   独孤一鹤想明白晏亭的话语,心中的愤怒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他道:“现在便走!”   他大步流星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我先交代一下重要的事,还请容我半炷香的时间。”   晏亭点头,便仍是一身点缀着红金色的白衣,霎时间宛若蝴蝶一般,腾飞而起,顺风而飞,眨眼间消失在深沉夜色中。   独孤一鹤一看,哪里还会心存侥幸?直接招来按理该巡逻到附近的巡逻队伍,又遣他们去叫三英外的另外两英,看时间实在不太够,干脆挥手:“算了,老夫自去便是。”   这些弟子便傻乎乎的看他走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应道:“是!”   是有什么事,才会这么急呢?   *   翌日凌晨。   独孤一鹤站在珠光宝气阁附近地方的地面上,神情有些恍惚:这该是多么高深的功力……居然真的到了!   不过是半个晚上罢了,他自己身体都被冷风吹打的有些麻木,只是脊背仍旧挺直,不愿意下面子罢了,可看晏亭——   青年在月光下看起来仿佛是水面波光粼粼一般,会有白光不断划过的长发,此刻在太阳初升之时,暖橘色的朝阳洒落,看上去倒像是金色的了。   他的气息还是平稳的,面具下露出的一点鼻子,鼻翼部分压根没有呼吸粗重的翕动,他游刃有余。   这一晚上,独孤一鹤发现了很多地方奇妙的景色:只要不是他自己用轻功,他总会有很多时间去看的,他更是从没听到身前仿佛在飞的晏亭功力不足,感到疲惫、负担的声音,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气: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怀疑的看了看晏亭的白发:是真的后生吗?   他如此年纪看上去都是四十许,不过是他武功不够高深,不然的确是能够驻颜有术的。   晏亭忽而被边上的小摊夺去目光,他的折扇在手中越握越紧:“独孤先生,天色尚早,不如先吃一碗馄饨?”   独孤一鹤的随着他看去,看到了一家支在路边街道上的小摊。   两三个破旧木桌,摆着长条椅子,木桌被一遍遍擦拭,干净的宛若被抛光了,很是……破败的模样。   只有锅中冒着腾腾热气,老板腼腆的在旁边笑,一看便是一个老实人的形象。   他的双手短粗而糙,茧子厚重,颜色黝黑……   是再普通不过的摊子,是因为真的饿了,还是同情,亦或者是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   独孤一鹤无法判别,因而他点头:“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把年纪了,左不过就剩一条命了,既然已承了对方的情,便不要想那么多才是!   所以当陆小凤他们来的时候,在路边见到两个端着碗吃馄饨的奇怪‘爷孙’组合,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陆小凤他们:“……”真的很是不正常!!!   就在此时,晏亭放下手中碗筷,露出只剩下汤底的碗,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司空摘星。”   花满楼了然的笑了。   众人也意识到了,一起望向馄饨摊的老板。   ——果然,老板的目光灵动,一看就是那司空摘星! 第17章 存活+17   独孤一鹤闻言望去,发现自己居然是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传说中的偷王之王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晏亭破天荒夸赞了一句:“馄饨很好吃。”   “我只负责下,哪里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馄饨?”,司空摘星看天色还早也没什么客人,对他们招手,“都来吃一碗吧,天色还早。”   陆小凤竟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不错,天色还很早,昨晚连夜赶路也还没来得及吃饭,吃一碗倒也无妨!”   花满楼从腰间的钱囊中,拣出一两碎银,竟是要直接给这店老板了!   司空摘星也道:“这么多都够吃上百碗了!”   追命笑了:“哪里给的是馄饨钱,给的是你打晕老板的钱!”   司空摘星用那还伪装成黑粗短的手指在嘴前挡了一下,示意他不会再提了,他缩缩脖子,利索地下了四碗馄饨的量,在热气蒸腾中,闭严了嘴。   游龙生撑着脸:“你为什么来了?”   之前真相便已明了,他委实没有必要再跟上来了,毕竟他这武功只是一流中层的,掺和进来也不过是更招人记恨罢了。   他自己这个一流底层的,不过是想跟着晏亭罢了,而他本身也有背景后台,自然能够如此张扬,可是司空摘星不一样,他除去有几个朋友,根本就是一个独行侠,当然怕人记恨,他学习易容术未必也不是因为这实在是很容易躲开追杀。   陆小凤也是如此,可他有一个好友:妙手朱亭,也有另一个好友:剑神西门吹雪,更有一个重量级的好友:江南首富家的幺子,而且花家前面几个哥哥,要么经商有成,要么闯荡武林,要么在朝中为官,文官武将,各有一人,他本身又很强,这才能逍遥这么多年。   实际上他少年时候本来是与西门吹雪一个性格的,终究是被这江湖磨平了棱角,变得圆滑。   陆小凤自然也是担心他好友的,于是他帮腔道:“你来干什么?这里已用不着你帮忙了!”   他实在是很想直接把司空摘星气走,这样便不用掺和了!此次实在是牵扯甚大,他又如何能不担忧他相识多年的朋友?   司空摘星愣了一下:“好哇你个陆小鸡!我在这是碍你事了吗?好,我走便是了,如你愿了!”   这个偷王之王如此说道,然后竟然直接放下手中的活计,还放下了银钱:放到老板收钱那里的位置,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手,然后直接运起轻功腾飞起来,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内。   追命也明白陆小凤的意思,他道:“虽然你的担忧也有几分道理,但我还在这呢。”   陆小凤赔着笑:“名捕快的名头自然是好用的,但……”周围还有其他武功高强的,便说那晏亭就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他的担忧,是为了什么?   他此时竟也说不出了。   他只是感觉对方不在这里会比较好,硬要说,他也无法明说这股感觉的缘由,只能苦着脸吞下这些已然到了嘴边的话。   晏亭都看在眼里。   明面上离开的话,那些在暗处的人自然知晓,司空摘星并没有参与这次事件,而更别说他本人也是有目的而来的。   游龙生用谴责的目光看陆小凤,花满楼也是但笑不语,温柔的目光静静看着他,仿佛是想用目光告诉他:你的做法有问题。   陆小凤只好举手认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去道歉的!”   然后,他说:“那个,没有人管一下馄饨吗?”   只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人起身了——独孤一鹤和晏亭一同起身了,然后晏亭又坐回,伸手示意——这位峨眉山掌门人,便真的为他们把已经漂浮在水面上的馄饨们捞出来,一点一点的认真盛好,甚至还数了数个数。   怎么说呢?陆小凤还是颇感诧异的。   追命年轻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事,更何况他还好喝酒,酒又总和下酒菜连着,他下个馄饨自然也是手到擒来;花满楼甚至能在未被医治的时候自己做饭,这馄饨自然也不算是大事;游龙生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陆小凤可是没想到,独孤一鹤与晏亭似乎是会做饭的,便是不会做饭,至少也稍有了解。   这不怪他会惊诧,因为他陆小凤自觉是一点饭都不会做,只会吃饭的饭桶!   ……而且晏亭一副仙人模样,很像是他那个出门在外只吃白水煮蛋的朋友,独孤一鹤也是世外高人的样子,他就该出现在各种演武场,教导徒子徒孙,演示剑法、刀法。   不过,他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陆小凤甚至感觉更亲近了!   他凑近了坐到独孤一鹤旁边——长条椅子能够容纳两人同坐,桌子更是四人桌——与这位老人搭话:“独孤前辈,既然来了就表明你已看过了信,信了吧?”   独孤一鹤缓缓点头,他斟酌着话语:“老夫委实没想到,会有那狼子野心的人在小王子身边,如今老夫也只想在最后送他们一程……便以他们的性命当做祭品吧。”   一夜过去,他的愤怒已然消退,只不过是因为被风吹的麻木,到现在还并未缓和。   追命当做没听见。   他毕竟是四大名捕之一,是捕快,是朝廷的人,是为皇帝尽忠的人,他自然不应无视这种杀/人的预告,可他也自然不能够任由对方留下两位上官皇亲的性命,不然这笔财富,便是有主的。   所以他当然要当自己听不见,甚至还要当一个聋子才好!   其他人自觉拿走一份馄饨,自找地方坐下了。   这桌子相对而坐,横向还能超过三尺,可若纵向同边而坐,自是在三尺范围之内了。   没人坐到晏亭的身边,这让独孤一鹤明了之前他说的话是真的。   不过,方才还在被担忧的司空摘星在很远的地方停下后,其实一点也不生气,他不过是故意配合,然后在明面上远离这里罢了。   正如陆小凤了解司空摘星一样,司空摘星也很了解陆小凤:陆小鸡的眉毛一挑,他都知道陆小鸡要干什么!   也许事情的具体细节,他会被陆小凤瞒住,但这样的担忧,他也实在是很受用。   “对不住了,陆小鸡!”   他可还有委托在身上!   所以哪怕陆小凤是好意,司空摘星也还是要回去的。   *   独孤一鹤与晏亭隐藏在暗处,上前敲门的只有陆小凤、花满楼与游龙生、追命。   峨眉剑法飘逸灵动,而独孤一鹤将刀法与剑法相结合,创造出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绝学,兼顾了刀的大开大合与剑的灵动清秀。   此刻他已全神贯注,提防着不知会从哪里窜出的敌人……也许是霍天青,也许是上官飞燕,他不能确定。   天色尚早,门却是霍天青这个管家亲自来开的。   好戏,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说: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独孤’是‘孤独’   ——感谢在2022-04-11 20:34:11~2022-04-12 20: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泠疏、禾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存活+18   时间实在是还很早,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倒是早餐的摊子都已开了。因着困倦与街道上的安静,无人吆喝,只静静等待着熟客到来,偶尔也能够等来新的顾客,便又给自己拉了一个回头客来。   也正因为如此,这里还没有别的客人来,只有他们一行人。   霍天青开门的时候也被他们吓了一跳,介绍自己身份后立刻道:“你们竟来得如此早?”   陆小凤的笑容看上去有几分贼兮兮的:“因为实在是很想见识一下珠光宝气阁!便迫不及待连夜赶来了!”   霍天青闻言看向花满楼,后者的笑容完美到无懈可击,花满楼微微颔首:“的确。”   这位珠光宝气阁的管家便不好说什么了,他又看向游龙生,看看少年腰间的剑:“这位是……莫非是游少庄主?”   少年矜持地颔首承认自己的身份:“霍前辈好眼力,在下便是游龙生。”   霍天青又看向追命,立刻便认出了,这是鼎鼎有名的、皇上亲封的四大名捕之一:“这位便是三爷吧?久仰久仰。”   “哪里,不过是有点薄名罢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崔略商晃晃腰间的葫芦,看模样已经空了,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霍天青失笑,保证会给他填满酒葫芦,然后迎他们进来,吩咐人准备好茶水,顺便问起是否用过早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笑着说:“看来只能在中午好好招待你们了。”   因着请帖发出不过一日,剩下几位客人甚至无法在今天赶到,恐怕得在第二三日到达,所以时间定在了第三日的午时,未曾想过会有这么早到达的客人。   霍天青一边摸不准他们是什么态度:上官飞燕前几日离开现在还没回来过,也没有信鸽传信,一边去叫他的大老板阎铁珊。   心中的不安一直萦绕着他,让他忍不住用大拇指一直反复轻抠蜷缩起的食指,他挂着温和的笑容,端的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也是个称职的管家。   难道是计划败露了?   难为他一个人一直在珠光宝气阁附近,信鸽不比人脚程快多少,出去送请帖的人也迟迟未归,他现在可以说得上是只有自己能依靠,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心惊?   他心里惊异,而这计划事关重大,因而他没有亲自去叫阎铁珊,走到半路上就叫另一个下人去叫他们的大老板。   ——他实在是担不起这个风险。   霍天青尚且年轻,武功又高绝,天禽派虽然没落,但也不是一点人都没有,他便是不认又如何?全推到上官飞燕身上又如何?   本想直接运起轻功离开的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哪怕上官飞燕是他的情/人,他心中偏向她,却也不免觉得这次计划太多不可说的漏洞,尤其是……有关花满楼的部分,还有追命居然也在这里!   说到底他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把光复他们天禽派的重任交托在上官飞燕的身上?   这本身便不甚合理。   于是他不走了,如果这群人真的是来揭发他们计划的,哪怕只是发现了上官飞燕那边的计划,他都要自曝。   霍天青止下步伐,又差人为阎铁珊上早点,便守在平时天气好用来见客的凉亭中,静静等候。   只是这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像是处刑前的最后一顿饭了。   青年把自己的食指都抠红了,又忍不住想,平日里大老板对他有哪里不好?他的衣食住行皆被包圆,他又是大老板身边武功最高的一位,自己若是有事想要出门,大老板也从不在意,放他离去:哪怕身边并无他保护,也许不是很安全。   国内如今形势也还不是很好……   霍天青忽然间变得很清醒。   在这种紧要关头,上官飞燕是为什么要找这些财宝?是只为了自己吗?那……   孤独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之一。   因而他在这里胡思乱想了这么多,当陆小凤他们到来的时候反而觉得有几分释然,忽而觉得这是解脱,这让他相当放松。   青年笑道:“各位请坐下稍等,时间还早,大老板刚刚起身,怕是要稍微用点早点才能过来,还请各位谅解。”   追命摇头。   花满楼笑着说:“本是我们不对,来得太早,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是等一等罢了,并无大碍。”   游龙生微微颔首,陆小凤也笑着附和。   霍天青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就这样,站在亭子的道路口处,也不靠近,只是守着,然后任凭别人再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坐下来。   几位在他身后对了个眼神,什么也没说。   不过是一刻钟,大老板阎铁珊便来了,他进入亭子之前,甚至还很高兴的与霍天青打了个招呼,后者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噙着笑意退到远处,不发一言。   高处的独孤一鹤轻声道:“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坏事。”   晏亭垂下眼眸,好似是在思量着什么:“他的确是个好孩子。”   听到‘孩子’二字,独孤一鹤眼睛一亮,他证实了心中想法,此刻十分高兴:“老夫门下的三英四秀也都是好孩子,若他日有缘遇到,还请晏先生能帮衬一下。”   一头雾水的青年不理解他的情绪为什么忽然高涨,但还是道:“好。”   然后又听得他说:“老夫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晏亭:“……当问。”   独孤一鹤:“你还能活多久?”   晏亭:“……”真的很失礼啊这个问题!   他叹道:“很多年吧。”   难道让他说,他能活不知道多少年吗?以他如今修为与之后可能的提升,成千上万年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毕竟有哪只能立得住脚的妖修,会简简单单死掉呢?   ……   结果自然不出所料,阎铁珊果真从没有背叛过,他说他虽然靠那笔财宝发家,却在赚回来等量的钱之后,一直为他们保存着,就等着什么时候小王子他们有复国的想法,他再还回去。   他的情绪激动,声音是掩盖不住的尖细:“要是那日醉/酒我留下上官木就好了!他就不会死了!”   “上官瑾居然假死!他居然还占着上官木的东西不放手!”   他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而后他忽然反应过来:“霍天青!我平日待你不薄,为何、为何要——”他说不出口了。   他本就是个阉/人,能有如今,全靠当初的大金鹏王提携,然后护住小王子逃跑到了中原,他们老臣又各自隐姓埋名,他的身边有死士,却没什么真心相待的人——他面无白须,在一开始有的是人不愿意与他相交,如今有了成就便再没有人会低看他了,碰上的霍天青,居然是为了夺取他的财宝与性命而来!   霍天青虽是他管家,却是个能与他平辈相交的人,也不会用异样眼光看他,并且还愿意保护他,这已经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   这位年纪很大的老人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霍天青低头:“大老板,是我对不住你。”   他现已知晓,上官飞燕的表姐当然没有看不起她过,更不曾苛待对方,反倒是他们谋财害命,又不难得知上官飞燕一开始出现在花满楼附近,演一出追杀的戏码便是为了博取花满楼的同情,骗取人家的感情。   从开始到结尾,他都知晓了,更是已然明白,若是真的计划成功,他也绝不会被容许活着,他握紧拳头:“我……我为大老板最后做一件事。”   他还有那些门人,他还不能就此倒下。因此,他有一个计划。   待他说完计划,游龙生其实是不太相信的,若他有情有义,又为何一开始便要来卧底?可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愿意相信,追命捧着装满了酒的酒葫芦,也默认了。   “……我仍相信他。”,阎铁珊的表情欣慰,可夹杂着些许痛苦,“天青,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珠光宝气阁的管家了,你自由了,你可自去复兴你的天禽派,而你我之间也不必再有联系。”   仅仅只是赶走而已,这实在是很轻的处罚。   霍天青站得笔直,却因为心境变化,竟显出几分佝偻来。   *   临近午时,上官飞燕进了地界。   因为霍天青蹲守到了她的行迹,知晓她是此刻才赶来,到山西的路途其实并不遥远,只是对上官飞燕来说,功力不够,马匹又不是上好的:她自然是想所有钱都是她自己的,骑术也一般,比陆小凤他们那些常常骑马的自是差了很多。   霍天青不给上官飞燕去见她另一个同谋人上官瑾的机会,他直接拉住上官飞燕:“出大事了!”   “你怎么在这?等我吗?”,诧异过后,上官飞燕也焦急道,“是出大事了!我要离开一会!”   霍天青温声哄她:“我的事情很急,飞燕,先听我说好吗?”   一个优秀男人的眼中全都是她,这怎么不让人心动呢?上官飞燕犹疑了一瞬间:“可他们找到大智大通了!我没能杀掉他!”   霍天青:“原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细微的破空声在此刻响起,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时到了上官飞燕的身上,美丽的少女也顿时瘫软倒地,面色青白,嘴唇乌紫。   她的眼睛瞪大,仿佛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竟、竟然……”   作者有话说:   文里的霍天青更清醒一点() 第19章 存活+19   顷刻间,如花一般的少女便要身死,她的眼睛在诉说着不甘心,她在求救。   霍天青本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他看着少女的眼睛,也实在说不出拒绝她的话,因为此刻的她太过可怜、太过可悲,青年想到以往的温存,此时竟也有些伤感与不舍。   花朵凋零的太快,他全然没有去寻找凶/手的心思,因为他若离开,便再也看不见活着的上官飞燕了。   青年附身,撑住少女的脑后:“飞燕……”   “治不了?”,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陆小凤下意识看向晏亭藏身的方向,可他又猛然想起,对方绝对不会治疗一个坏人——虽是以晏亭的标准评判的坏人——他又补救,“抱歉,你本也没有救她的必要。”   江湖人不放心晏亭也在于这一点,对方的标准是什么样的?他现在的标准还算是正常,可若是某一日他的心态变了……毕竟恶人也不是一开始便是恶人的。   晏亭若是知道了,怕只会在心里笑说他们想得太多,他要是真的变了,首先便要被师父打个重伤再说。   霍天青听得陆小凤仿若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话,猛然抬头:“她、能救她吗?!请出手救救她吧!”   花满楼轻轻蹙眉,偏开了头。   即便是恶人,那也是人命,他总是这样心软。   游龙生也有些不忍,但一想过她做的事情,便说不上不忍了。   追命没有第一时间去追偷袭的人,反而紧紧盯着上官飞燕:她死了,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司空摘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瞳孔地震:“她、她她她——”   陆小凤:“她什么她?”   司空摘星:“我接到的委托是要偷走她啊!”   上官飞燕还努力呼吸,残存着一口气。   陆小凤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因为这听上去太过巧合,也太过荒谬,霍天青却在此时道:“……我知道,是她自己雇佣你的,你大可不用费力了。”   自己雇佣别人偷自己,这要求属实是很有趣,可加上之前的计划,这阴谋的气息无论如何都是遮挡不住的,仔细想一想,又有谁不知道,这样能够让别人忍不住去怜惜她呢?   瞧,有人针对她!   于是几位又沉默了。只不过下一息,他们全都震惊地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霍天青压抑着的痛呼声,而他本人也立时因为这个变故,变得同样脸色苍白嘴唇乌紫,瘫倒在地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也中毒了!   再一看,明显是上官飞燕手上的毒/针做的孽!她竟然是宁可带走一个一起,也不愿意便宜了别人!   追命‘啧’了一声:“好狠的心!”   陆小凤也忍不住道:“以往听最毒妇人心,我还没什么想法,是我草率,以后我还要更注意才是。”   游龙生:“能在江湖上行走还不吃亏的女人,又怎么会是好惹的?”   花满楼眉头轻蹙,表情严肃,显然他是连半点笑容都挤不出了。   几位也不能不在意了,早就凑到霍天青跟前,不让上官飞燕与他再挨着:天禽派的独苗苗不应该因此而死,这未免滑天下之大稽!   暗处的独孤一鹤险些要扑出去,可他又想起追命之前的嘱咐与部署,他倒不急这边了,冲晏亭示意后,顺着之前暗器的方向,悄悄追了出去。   霍天青表情痛苦,他也很是诧异,艰难道:“这……这是为何?!”   可他的表情随之释然了,听得他们说话,也像是终于想通了,之前说‘上官飞燕不是个好人’的话都感觉空泛,即便他理解了,也未曾真的感到戒备,因为没有距离感,但此刻,他用生命感受到了这句话的真实!   他以后不会对女人避如蛇蝎,却也不会放松警惕,更会恨着上官飞燕,时不时要想一想她,让自身保持清醒。   他对上官飞燕不是全无爱意,也许会在她死后为她可惜,认为她是一抹不败的月光,不过经此一遭,他心如止水,情绪平复,反倒是让毒/素扩展的还慢了些。   晏亭扶了扶自己黑色的狐狸面具,从暗处飘然出现:“让开。”   他走近霍天青,又在隔着一米多的地方半蹲在那,只有胳膊伸得很长又很平,完全是奔着哪里最短便向着哪里伸手的态度去的,他抿着嘴的模样看起来小心翼翼:“不过是毒罢了,这世上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霍天青看清了他,顿时发觉他是晏亭,整个人的表情更加轻松,甚至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由爱生恨,瞪视旁边的上官飞燕,眼中满是挑衅。   上官飞燕躺在地上,浑身发冷,又全然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霍天青:“该……”死的。她已没有力气了……那是她的飞燕针,毒/性自然也是极大的,她曾经为它骄傲,因为它几乎无解,见效很快,可如今它在她自己身上起作用了!   她如何能甘?心中又如何能不愤慨?   可恶!凭什么上官丹凤出生便什么都有!不过是差半条血脉,我拥有什么便要自己去挣!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霍天青你又凭什么能被人救,我明明那么努力,为计划花费了多少心力!   为什么……是我还不够心狠吗?凭什么你活着,我要死去?为什么,杀了我的是他……   在失去意识前,她居然奇异的觉得,身体霎时间暖和了。   而她闭上眼的一瞬间,面前出现了两个缥缈的影子。   其中一个影子道:“我自问待你不薄!飞燕,你为何——”   ——人在做,天在看,这可不是什么哄人的笑话。   *   之前他们便知,罪魁祸首是山西富儒霍休,不如说,是被上官瑾顶替了的上官木的表面身份,他还接手了上官木的青衣楼。   阎铁珊如何能不后悔?他若不与上官木醉/酒,上官瑾又怎能杀了上官木?练童子功的上官木又如何能输掉?   因而在他与独孤一鹤独自见过后,他们立刻便做出决定,独孤一鹤埋伏在暗处,等计划结束,便一同去捉这位胆大包天的叛徒!   不过现在计划搁浅,倒也不用在意围剿的事情了,独孤一鹤顿时在拜托晏亭后飞掠出去,去追那位同样武功高强的人。   那定是上官瑾!   上官瑾原本不在他的那栋小楼里,而六扇门的众位在追命去了趟、亮出腰牌后,与他配合,着一捕头率领其他巡捕暗中围起小楼,更是派遣了一位擅长追踪之术,轻功卓绝的捕快,蹲守‘霍休’,保证‘霍休’抓不到这位捕快,还甩不掉他们,也别想逃出这地界!   然而为了不被发现,这位捕快跟得很远,不敢靠近,自然没能阻止毒/针,他甚至都只看到‘霍休’有个扬臂的动作!   但他立时便意识到了他跟踪的人要逃跑,也跟了上去,给身后人在各个地方留标记,耽搁了一会儿的独孤一鹤也正是因为这些标记,才顺利跟上。   他还在从这位捕快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对被吓到应激的捕快点点头,然后提着他的武器发力,冲上前去,活像是寻仇的。   也确实是寻仇的就是了。   “上!官!瑾!”   随着他的叫喊,前面的人像是知道已无处可逃,便停了下来:“你这是何必呢?”   闻言,独孤一鹤的愤怒都是一滞,须发已白的老人家是峨眉掌门,却也在之前是一个没落王朝的家臣,而他当年的小主人,并未因别人寻仇而死,更不是被新的国家皇族赶尽杀绝……   ——因家人背叛而死!   他死之前,该是多么难以置信与绝望啊?   这叛徒居然还敢如此说话!   “便让你领教领教我的功夫!”他的七七四十九式绝学,他要在这个叛徒的身上一个一个的用过!   作者有话说:   上官飞燕真的很毒,她自己的飞燕针没有解药 第20章 存活+20   不提那边的大动干戈,这边的霍天青被治好后,还会有别的想法吗?当然不会。   他利索的谢过晏亭,又问他需要什么报酬,晏亭却知,他这坚定的眼中,也含着些微的后怕,他在后怕着自己的濒死,却也思考着:晏亭的诊费向来难以捉摸,他要怎么付上这笔诊费?   阎铁珊武功也并不低,只不过他便是不忍,最多也只是看着,他一直在暗处,才是最忍得住的那个人,可他也着实不希望霍天青会被要高额的诊费。   理智上知道要远离,不要再去想,可情感是说割舍便能割舍的东西吗?   他皱紧眉头,甚至想要为霍天青出这一份可能会有的巨额诊费:听说晏亭的诊费不菲,天青实在应该留着那些钱财去光复他的天禽派。   便是花满楼和陆小凤,也不免略微紧张,游龙生却很信任晏亭,也不觉得信任毫无道理。   因为在他看来,晏亭的确是个很温柔的人。   银白色长发的青年退后几步,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思考报酬,然后便也很郑重的说:“报酬便是,你永不为恶。”   “竟——!”霍天青愣住了,唰的一下抬起头,可他看到对方金色的眼眸,便知晓晏亭是认真的。   他同样郑重回答:“好!”   然后举起手立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永不为恶。”   在他本就不打算继续那些不好的计划的时候,他便已经不会惧怕这样的约定,如今不过是这样小小的要求,便让他还掉一条命的恩情,他怎会不愿?   上天见证,契约已成。   晏亭收回折扇点点头,很是满意方才那个由小世界见证的誓约,他也知道,这便是极限了。   阎铁珊更是恨不得出来感谢晏亭,忽而又察觉此举毫无必要,他便顺着之前独孤一鹤走的方向,沿着他所做下的标记用起轻功飞奔而去。   要他说,这最后的复仇怎么能落下他?这可是他藏了一辈子的秘密!这笔钱财他也保管了一辈子,如今竟……   他如何能甘心?   于是他便赶到他们动手的地方,力求能赶上这一次的围剿!   晏亭已在方才远远望到霍休背影一眼,觉着他大抵不会是他的机缘——以他们一族爱美的看脸,师父如果掐算出他的机缘是一个皮相不够好的人,定是不会放他下来和他的机缘相看两相厌的——因而对追不追全然没有兴趣。   花满楼从来不愿意见到生命在他面前流逝,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就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陆小凤也因此没有提他,只是道:“我跟过去看看。”   追命对此事显然十分关注,不如说他更关注他们战斗之后的那些财宝,即便知晓与北边战事没什么关联,可如此庞大的数在眼前晃,他若上报后,免不得要被皇帝问责。   他见这有晏亭和游龙生,想着大抵不会有危险,便打过招呼,一双腿在瞬间就舞得只能看见残影,人更是远去,可见其轻功高深,更能窥探到其腿法之精妙。   霍天青犹豫一秒,还是没有跟上,从旁边退走了。   游龙生实在是好奇,留在原地也忍不住张望,可见花满楼与晏亭立在原地,也便装作自己十分沉稳的模样,看得怪好笑的。   “便去一看吧。”花满楼失笑,如此道。   所有人又都聚在一起——司空摘星见没了生意,已然跑掉了,他还是不想干白工的,更别说,面前还有追命这个捕头——围观这一桩甚至不能说是私人恩怨的寻仇。   为什么不能说是私人恩怨呢?因为这牵连到一个覆灭了的小国皇族,但这两位要清理门户的老臣,也是亲自要解决这个叛徒,这意味着,金鹏王朝这个盛极一时的国家,在之后便会只有一位皇族了。   便是那位十二三岁的上官雪儿。   她此刻还住在大金鹏王原本的住址,恐怕还不知晓此番变数,还没见识到自己的亲姐姐与爷爷到底有多么的狠心,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呢?   话又说回来,独孤一鹤武功的确高强,他的剑法刀法也着实精妙,他的确是一个天才,一个能在壮年时候学习新的剑法还能与之前学过的刀法相结GV网 址扣九二四零二八五二五合的武学天才,因而他所教导的弟子,实际上根骨也是不错,天赋也很好,只不过这些青年是被他当做孩子在养的,成就定是很难有他这样高。   ——这也便意味着,独孤一鹤的实力虽称不上是天下第一,却已是顶尖的水平。   然而,他对面的霍休的武功竟然不在他之下,与他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还隐隐有要压制他的感觉,独孤一鹤知晓,如果这个上官瑾所扮演的霍休一心要跑,他没有办法阻拦!   但上官瑾不知因为什么,反倒停下来与他打起来。   如果是打着能够杀掉他们所有人的主意来掩盖自己的秘密,那果然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上官瑾忽而大声道:“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打吗?!”   独孤一鹤动作一滞,他说:“不好奇。”   不能好奇,这位上官瑾在几十年前便是一个能够隐忍的人,嘴皮子向来很厉害,是能够舌战群儒的狠角色,他实在不应该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分心。   可这一瞬间,便足够这位上官瑾逃脱了!   他竟然是以和独孤一鹤一战而放松对方的警惕,假意自己并不会走,反倒是要孤注一掷,然后在对方松懈的一瞬间喊出一句用来迷惑的话,从而让自己脱身!   独孤一鹤气得差点把刀当小李飞刀丢出去,他又在地上留了标记,飞快地追上去,不过耽误的这段时间也足够阎铁珊追上了,他坠在独孤一鹤身后十尺处一同追赶,而地界的边缘,有不少会武功的衙差在,他们只求能阻挡一时便可,并未要求阻拦住。   以他们的实力也不足以阻拦住,但的确给上官瑾造成了干扰,上官瑾脚下一错,一个个淬了毒的针在他的发力下,进了那些人的脖颈、手臂、腿部,甚至还有人的眼睛被他戳瞎了!   后出发但已然追上的追命愤恨不已,脚下一震,飞起几块碎石,他一一踹起,奔着上官瑾身上各种穴位弱点而去!   陆小凤和花满楼游龙生他们,也是看得心惊,游龙生更是气得运气重了,脚下踩碎了一根树枝,摸着自己的鱼肠剑,恨不得现在就给对方捅个透心凉。   晏亭、晏亭他本质是个剑修,但的确是个医者。   而且这些衙差的身上……他想了想,能参与如此机密任务的,都是身家清白没有案底的好人,只辨善恶,恐怕都是好人!   晏亭一看这骤增的工作量,怎会不感到生气?   青年脚下如同幽灵一般,飘飘渺渺,无法捉摸,他的眼眸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成了竖瞳,这一幕被十分擅长察觉周围人情绪的花满楼转头看到,这位善解人意的花七童愣了一下,随之用他的折扇挡住下半张脸,藏住自己的表情,并且向晏亭温和点头。   晏亭的怒气涨停了。   花满楼的好友不多,因为他不常出门,也因为出门不便,但他仍旧有一些好友,一些他真心相交的朋友:尽管相处时间很短。   他这样温柔的处理方式,这样的态度,又怎么会没有真心相交的朋友呢?   晏亭敏锐的发现他的行为,抿抿嘴,内心忍不住变得柔软再柔软,在这一刻,他才完全把花七童当成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之前的一个病人。   花满楼这个人,总是会很体贴,也总不会用他所做的事来当做自己的功劳,为自己邀功。   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很浮,晏亭若是提出离开,谁也不会觉得离开了他,他们的相处会有什么不一样,可他没有离开,却如同给了他们后盾。   所以他以为他在帮助每一个人,可事实上是每一个人都在迁就他,晏亭忽而觉得这世界上,好人是真的很多。   那便更不能容许他们因好人的逝去而伤心了。   晏亭眼神一厉,捏着打开的扇子,一边拇指一边四指张开,死死握着,然后做出要丢它出去的动作——   花满楼:“……晏兄的姿势果真奇特。”   陆小凤脚下踉跄,险些扑到地上。   游龙生目光呆滞,看着青年略显豪放的姿势,陷入沉思。   ——只见晏亭左手前伸,右手抬高,做出一个投掷的姿势,还是扇骨朝天……然后便‘唰’一下扔了好远出去!   倒不是说不能这个姿势扔……暗器,不,明器,只是人家要么指间夹暗器,往外一扔,要么暗器朝向另一边肩头,也往外丢,这个姿势看起来属实不是那么常规。   不论是飞镖还是小李飞刀,可能都不想这么被扔。   可就是那个看似不可能会中的扇子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越飞越快,愈来愈偏,从立着被扔出去变成了扇面朝天。   它以极速从众人身边过去,却无人敢空手去拦,除非不想要这胳膊了。   然后,越飞越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跑动的上官瑾后脚跟处一削,旋转着带出血液,甩到附近的地面上后,又旋转着越飞越高飞回了晏亭的手中。   不知扇面是什么材料,上面干干净净的,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诡异的有着流光般的质感。   晏亭便这样摸着这令人不寒而栗的扇子,站定在伤员旁边,微微低头,隔着面具与这些诧异的人一一对视,表情冷漠:“不过是挑了脚筋罢了,何至于如此惊诧?”   他的态度实在过于冷硬,还有着不把生命当回事的漠然,身上非人感极重,已然有人倒吸凉气,好像在为他的模样感到害怕。   晏亭高兴的手上扇扇子的动作都大了两分:“还不报你们的仇吗?都看我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提醒,那两位老臣便已经与上官瑾刀剑相接了。   陆小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晏亭:“你总是这样。”   花满楼微微笑:“的确。”   游龙生也恨恨道:“他从来都是这样!”   晏亭:“……?”   他感到不解,低头一看,几位中/毒倒地的衙差也是用如此目光来看他的。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赞同。 第21章 存活+21   晏亭实在很迷惑。   他一边在手上治疗这些中/毒的衙差,一边让自己像个高手一样——维持表面冷漠。   他绝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失控!   陆小凤叹息道:“你总是离我们很远,因着你不适应,我们也都很照顾你。”   花满楼没有说话。他也总是很体贴的,但这次他不愿直接指出晏亭的游离,但也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的态度。   要不是因为晏亭受不了别人离他太近,游龙生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他勉强维持着一个山庄少庄主的矜持与礼仪:“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你也不必把所有事情一个人担,更不用做着好事还想让我们疏离你。”   追命连酒葫芦都不摸了,也很不赞同,他见三位老臣打得正狠,他便分心与这位晏神医道:“挑断一位恶贯满盈的恶人脚筋,可算不上是心狠手辣,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没能第一时间追上,为什么你帮了忙还想让众人误解你?”   晏亭犹豫了两息,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   是说他没有这么想过,还是说也没有疏远他们,或者说也没让别人误解他?   他只是看到血有一点兴奋……也是觉得有仇报仇,典型的野/兽本能反应与修仙者思维,这两个理由他哪个都不能说。   算了,他又不在意他们的看法,完全影响不到他,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了。   可他的沉默在其他人看来正是说到了点上,人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会相信自己脑补的东西,便是晏亭说了真实的理由,他们也可能会用‘你编了个这么离谱的理由真是辛苦了’的目光看他。   还有可能的是:原来他还会开玩笑啊?   陆小凤不敢靠近,也无法靠近,但他实在是很想给晏亭一个拥抱。游龙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只要晏亭还戴着面具,他总不至于爆发的!   游龙生运起轻功落到银白长发青年的面前,他犹豫了一息,猛然上前跨了一大步,瞬间越过对方的安全距离,给了青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晏亭整个人僵的像一块木头,他在反应过来后连忙收起尖利的折扇,又艰难地抬起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面具还健在,立刻恶狠狠道:“放开!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可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与恶狠狠的语气配在一起,简直是分外好笑,哪怕是几个中/毒还未被治好的衙差也忍不住发笑,愉快的氛围环绕着这里。   而他的恶语相向,每一次都是在别人靠近时候才会说的,游龙生自认已然看明了,他得意道:“你别想这么轻松摆脱我们,我们都与你是朋友了。”   陆小凤也见缝插针道:“没错,都已经是朋友了,抱一下不为过!”然后他也厚着脸皮环住了晏亭。   晏亭的手发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耻的。   他说:“我和你们不同!”   他是长生种,是修仙者,于他们不过一过客尔,如何能深/交?待他离开那日他们又该如何?徒增伤悲罢了。   陆小凤笑:“是是是,晏神医医术高明,自然与我们不同。”   晏亭:“……”   他气结。   他带着自己不是那么合群的舌头,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只憋出一句:“不是,这个不同!”   花满楼等陆小凤松手,也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恰到好处,很快便松开了。   倒是游龙生在他身上腻腻歪歪,死活不松手。   追命也凑了热闹,嘴上说着自己并不习惯与人亲近,然后手上却给了他一个炙热的拥抱——这位糙/汉的胸膛比游龙生的宽广,也比少年人体温要高——如果说他是火山,游龙生便是温泉,花满楼可就是那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晏亭的手垂了下来。   最可恶的是,他们都是好人,还都该死的不让人讨厌!   啊,这样也未尝不好……他可是试图推远他们了的。   青年手上仍旧是医治衙差,可他对其他几位拥抱过他的同性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嘴角只上扬了一点点的那种——他轻缓而清晰的说:“莫要忘了,我可是男女不忌的。”   这次,他很快便推开了粘在他身上的游龙生,这让他十分欢欣,因为这代表着他们中间总会有一小层隔阂的,他们听进去了。   然后专心医治。   事实上呢?也当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么回事!   青年的笑容实在炫目,眉眼都比往常弯了一点,眼神中还有着调侃的笑意,如同流星般一闪而逝,他金色的眼眸竟在此刻如同天上那轮耀眼的日轮,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他的美有一点雌雄莫辨,却能够让他人认出他是一名男子,如此矛盾,笑时昳丽,不笑时又冰冷的宛若高岭之花。   不得不说,即便是方才手刃叛徒的两位老臣都不免走神了一息。   这种模糊的性别的美,是每一个人都能体会到的一种美丽,无关审美,只要见到就不会忽视,总要被摄走心神的。   哪怕隔着那黑色的、占据了小半张脸的狐狸面具。   晏亭不知道的是,他看似没有的魅/惑天赋,对那些修仙者是一点用都没有,可对这些普通人,先天便有了一层好感。   他此刻还傻乎乎的为自己的‘威胁’成功而沾沾自喜。   ——不过这点也分外可爱便是了。   *   金鹏王朝的事情已经结束,追命也在此处盯着后续,晏亭见无他事了,追命又走不了,他决定先与花满楼回一趟花家,取了他的报酬,陆小凤想想最近也没有其他的约定,便兴高采烈要一同去。   七童的父母便是他陆小凤的父母!   花满楼笑着说:“我可没有你这样一个兄弟!”   陆小凤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到底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当然,游龙生这个尚且年轻的少侠一心只想跟着晏亭,他发觉晏亭这个人十分有趣,而他又美其名曰:“不能让晏亭再疏远我!”   几个人都拿这小少爷也无甚办法,只能接受了他跟着——反正他们其实也不在意他跟着,多了不少乐子。   上官瑾的住所最终被充公,里面有太多的无价之宝,他的那栋小楼,机关与毒众多,被众人合力打散,里面挖出了许多宝藏,青衣楼也被六扇门想方设法打散,有的看能不能充军,有的便被当做死士训练,更有一些被放了自由,只是若官家需要还是要召集的。   那些钱财最后被两位大仇得报本该快意,但实际上是心灰意冷的老臣点头,充了国库,他们俩本来保存的那一笔,也都被他们交出来,倒是让官家最后能记他们一功。   不知道金九龄得了什么风声,作为六扇门的捕头,他在场倒也正常,得知了前因后果后,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又去查别的案了。   但是比那更可怕的事情是,这些因为数量庞大而分为很多批次运送,甚至特意挑月落星沉那时押送,走得更是官道的财宝,在进行最后一批押送的时候,失窃了。   并非是脚步杂乱、人物繁多的失窃,反倒是在极短时间内失窃、并且没有任何脚印的失窃!   没有人死亡,只是来窃的不知是几方人,只知道是至少两方人起了争执,而其中一人,有着络腮胡子,还在道路中间绣着花。   更是绣出了整个押运队伍的瞎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5 17:33:39~2022-04-16 17:3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钍钍钍钍钍试剂、提拉米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存活+22   不过那些,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晏亭,还跟随着花满楼和陆小凤两位,带着个小尾巴游龙生,赶去了江南花家。   追命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会去陈州一趟,他的师弟冷血冷凌弃现在怕也是到达了,赈灾情况想必也调查清楚,他回程的时候帮忙捎带折子,定比那八百里加急还快上一筹!   那个金鹏王朝最后的遗孤上官雪儿,两位老臣犹豫许久,又考虑良多,由阎铁珊出面收养了。   ——他们还在金鹏王原本的住处,挖出了上官丹凤公主的尸/体,浑身僵硬,宛若还活着一般,一看便是中了皇室的毒/药/石美人。   最后也安葬了她,至于当年的小王子,无人知晓他被葬在哪里,或许是毁尸灭迹了,两位老臣已然并不是很在意了。   他们本就都有各自的生活,大可不必为此再赔上晚年的生活,他们也是人,也很想活着,不过如此罢了。   *   江南花家。   花满楼的父亲花如令年轻时候也闯荡过江湖,也算有几分薄名,他人缘很好,因而便是隐退江湖也并无大事,反倒是让他白手起家把花家做到了首富,可以说也是一代传奇了。   而别人家大都重男轻女,他们家却小子太多,导致很希望有一个妹妹,可最后也只是有了七个小子,花满楼便是那最小的孩子,小名七童。   花满楼眼睛在小时候便失明了,在能看到色彩后失明,无疑是很大打击,他没有因此怨怼,反过来十分懂事的安慰兄长与父母,他的哥哥们便更加宠爱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看一看才罢休。   他是个很温暖的人,可想而知能养成他这样人的家庭也很温暖,他们如今正是要到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庭中来。   当然,他们并没有加入的意思,只是对方的家庭太过温暖……不如说是热情,热情到令人害怕,令晏亭想起被他大哥晏合二姐晏仪三姐晏含团团围住的时候。   四个白团子在那里转来转去,一个躲三个追,远远看起来倒是如同糯米团子一样。   如果很好奇为什么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人’,那大抵是因为想要他们学会成为‘人’,学人的仁善、宽宏与拼搏。   晏亭一出生,他的魅/惑能力便几乎没有,他的父亲便起了个能让他立住的字当名字,不过实际上,天狐中若是有那没了天赋能力的孩子诞生,便意味着他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像是人。   ……不过这些,晏亭本人并不知道。   他的兄姐们很热情,花家的人自然也很热情,晏亭差点落荒而逃。   他们家的景色也很美,有着漂亮的树与假山、池塘,里面还有几尾锦鲤,更别说还有亭子、石桌石凳、木桥了。   很漂亮,便是那观赏的花都仿佛比别处的更加娇艳,晏亭一走一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驻足,然后便见游龙生紧张兮兮的说:“很好看吗?”   晏亭很是疑惑地看他,点头。   游龙生愈发紧张:“全都好看?”   晏亭不语,仍旧点头。   花家几个好奇的看看,花如令也没说什么:难道要让他说把这些搬到晏先生的家里去吗?晏先生的家在哪?真的会需要这些石头吗?便是差人为他运送石头,也不过是给人添了麻烦吧!   游龙生见晏亭点头承认‘全都好看’,反而放松了,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花满楼懂了,忍不住发笑,陆小凤也懂了,他看看眼神迷蒙的晏亭,小声点了晏亭一下:“他怕你喜欢上这些哩!”   晏亭:“……”   他忍不住道:“我的确很喜欢。”   陆小凤忽而发现了逗他的乐趣,他的眼睛与他的表情总也不像是会变得一致的,他又小声的几乎用气音在说:“是那种伴侣的喜欢——”   晏亭‘哦’了一声,恍然。   可他不喜欢这些未开智的死物,这并不在他的择偶范围内。   身旁不远处的少年模样俊朗,此刻脸上的笑容却是有几分傻兮兮的,眼中满是欢喜。   把这一幕收入眼中的晏亭,想起这个宛若绵糖一般软糯的人类,内心也柔软了,他忍不住思维发散的去想:‘他好像以为他拦住了我,避免我对这些死物产生好感……大抵是很有成就感。’   七八百岁未曾与谁相恋的白狐,在此刻忽然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前辈为人类‘前仆后继’了,因为他们毫无波澜的生活里,闯入了一簇跃动的火苗。   火苗是如此明亮,又如此弱小,如此耀眼,又如此短暂。   不得不说,他的心被触动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好像多跳了一下。   ……   但是。   他在花家,连第一个晚上都没撑过,直接在晚饭后跑掉了。   原因无他,不过是他们太好客了罢了!   晏亭带着那个装着他诊金的小木盒,快快、快快地溜掉了,临走的时候还记得‘揣’上了游龙生。   被‘揣’走的游龙生:!   虽然很欣喜,但是这会不会太失礼了?   晏亭金色的眼眸很是耀眼,总有一种不能直视的威严感,此刻他难得柔和眉眼:“我留下了礼物。”   只是声音还冷冰冰的。   游龙生闻言毫无怀疑,毕竟晏亭的确从不说谎话,他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也很是自信,做过的事情自然会认,没做过便不认,活得是君子坦荡荡。   少年知道对方留下礼物,必定就是对花家来说有用的礼物,他连忙收拾好东西,与晏亭一起走了。   只不过他很是好奇:“你不换衣服的吗?不会脏吗?”   晏亭:“……不会。”   当然不会!这可是十分耐脏的衣服,是哥哥送的礼物!而且他又用‘武功’护着,自身更是除了运行周天外,什么都不做,别说出汗了,连沾染灰尘都很难!   游龙生:“哦。”   不就是不喜欢换衣服吗?也可能他非常喜欢这件,所有衣服都一个样,假装自己没换衣服!他武功又好,不换衣服也不会脏的,还是不要戳穿了。   晏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赶往京城。   ——陆小凤与花满楼还在花家,索性最近并无什么大事再与他们有关,便留下了,想要多待几日。   说实话,他们是听说了京城中的一猫一鼠打得火热,可这与他们何干呢?这种鱼他们无关的事情,自然少掺和一点比较好,尤其是如今他们已然掺和了一件大事!   更别说,陆小凤此刻的注意力在他们人手一块的小石头上。   这石头正是晏亭留下的礼物,晶莹剔透,是浅淡的颜色,中间仿佛有什么活的东西在游走一般,脉络十分漂亮,似是玉石又不是任何一种已出现过的玉石,而它又坚不可摧。   是晏亭留下的纸条上写着的:坚不可摧,可庇佑人,更能够调理身体,延年益寿。   几位都见识过他治病的本事,对此深信不疑,也许这中间是这位医仙用什么手段调出来的药也说不定?   花满楼催着他在家的几位兄长揣着,花如令更是很高兴的把它握在手里:哪怕石头并不值钱,他也会如此高兴,因为这正代表着,这位医仙也愿意花时间找到这些如此相像的石头,用同一手法制作出,哪怕是骗他,他也不觉对方送这些有着美好祝愿的石头是冒犯。   更别说,晏亭本就没有必要骗他们,他是他们一家的恩人,什么都不送他们也不会介意,而且他握着它,真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劲头,身体也轻了起来,连膝盖都没有往常那样疼痛!   花如令爱惜地摩挲了下漂亮的石头,郑重的说:“以后一定要与晏先生保持友好的关系。”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花满楼也握了握石头,体会到精妙之处,他笑道,“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陆小凤也道:“太温柔了。”   *   两个离开的人赶路过后,在天黑前找了个地方露宿,晏亭靠坐在树枝上,抬头看天,观察了云的形状,忽然道:“今夜无雨,明日将会晴空万里。”   在另一根树杈上的游龙生也不问缘由:“看来今晚不用担忧被淋成落汤鸡了。”   晏亭:“你不问我?”   游龙生:“我相信你。”   处世未深沉迷修炼的小狐狸抬起‘爪子’,捂在了心口。   轻飘飘的,暖洋洋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作者有话说:   他们真的能在晚上看云的形状判断晴雨,我:一点也看不明白   ——感谢在2022-04-16 17:37:06~2022-04-17 17:1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丶奈何亦是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存活+23   京城,是天子脚下,两大帮派在这里盘踞,三方朝中势力更是呈三足鼎立之势,而晏亭他们现在正要到这样一个地方去。   去干什么?   自然是为人治病。   治什么病?   治那无情的下肢瘫痪,脊柱下无知觉!   不说神侯府,他晏亭就算是皇宫也是能进去的,只要还有人推崇他的医术,只要他的医术仍旧能化腐朽为神奇,能活死人/肉白骨,他自然是哪里都去得。   尤其是前不久,官家方才找回自己的生母,他的母妃年纪大了,早些年流落之时又心痛无比,日夜以泪洗面,如今不光是眼睛不好,便连那往日贫困时候落下的病根都要时不时发作来折磨她一番。   官家正是心疼母后的时候,如何不想找人为她调理、治病呢?   诸葛正我正巧手头忙着,便差铁手把晏亭和游龙生迎进去,而铁手听过他们来意,也便去叫无情了。   许多人都知道铁手铁游夏这个人,不仅因为他是名捕,更因为他的一双手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谓是掌法巅峰的道标,刚能碎石,柔可如风,而他本人更是一个仁慈的人,曾经凭一人之力举万斤铜壁御洪,拯救灾民数百人。*   他正是这样一个让人如此钦佩的人,钦佩到只要听到他的名头,信任便交付了两分,若发现是对方本人,案件里涉及的人便不免会放心地交给他,而恶人更是闻风丧胆。   以他的性格,亦可推断出,他曾经可惜过无情的腿,可他也会为无情感到骄傲,因为他哪怕足不出户,不能日行千里,走遍我朝国土,也能靠本事在朝中有着赫赫威名,于百姓而言更是可以信任的人。   铁手与无情都是值得被好好对待的英雄。   铁游夏年纪尚轻,谦和有礼,面貌普通,喜着一身黑衣,乍一看与追命看起来似乎差不多,可多相处一会儿便能发现,他比追命更加随和儒雅一些,既有江湖侠义,又有武官之威,是恰到好处的平衡。   他态度相当好,不仅夸了无情,还顺便夸了铁手干得漂亮,在最后又夸赞晏亭医术高明,然后这才说:“还请晏先生尽力而为,无情师兄已伤了多年,也许为时已晚,便是医治不好,也无妨的。”   他掩饰的实在是太过出色,哪怕是晏亭在此刻也才勉强看出他笑容中的苦涩,又像是期待又像是怕无望,便在最初不报希望,避免过于失望。   晏亭便给他打了包票:“这天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你尽可放心。”   铁手被安慰到了,他的笑容轻松了点——不论是什么样的大夫,只要他对自身医术足够自信,总会让人多了几分安心的   ——他深深地作揖……   纯白色长发的男人宛若老鼠见到猫一般,反应极大,不仅避开这一礼,还远离了铁游夏。   铁手有些茫然:“?”   他想了想,看看面无表情却好像很紧张的晏亭:“是晏先生不想受礼吗?那我不做就是了。”   晏亭以为自己颤颤巍巍打开折扇轻轻扇风,他努力镇定:“不是。”   不过,他以为就只是他以为,其实他的手很稳,是名副其实医者的手,若有人试图挂在上面,也未尝不可。   他正是那种肩上可跑马的稳如磐石的类型。   游龙生实在很欢喜看他窘迫的模样,尽管其他人压根没看出他窘迫:“他受不了身周一剑范围内有人存在,并非针对你。”   铁游夏便笑:“原来是这样,那也实在是很不方便,晏先生很辛苦啊。”   怪不得他们三个人竟然站了三个角出来,距离又很远,态度又都很好,完美诠释‘貌合神离’。   晏亭闻言便扭开头:“也没有。”……没有很辛苦。   铁游夏是真的很温柔,善解人意还很贴心为人解围,这样内心仁善的人,又怎么会不是好友遍天下呢?   因而他的师兄无情与他关系也不错,这并非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正巧此时,无情来了。   无情本名盛崖余,他心细如发,感情细腻,平日里冷静而寡语,可当一直念想着的执念居然能变成真实,任谁也不免感到惧怕……不,是惶恐,惶恐这是虚假的,是白日做梦,是海市蜃楼,是那永远遥不可及的幻境。   他听到了后面几句话,表情还是一成不变的,他冷若冰霜,只是对晏亭点了点头:“晏神医。”   他没法站起身,便只能如此打招呼,最多拱拱手罢了。   他的冷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仿佛一眼便是亘古;晏亭的冷像是冰山上的雪莲,虽高又远,可却并非遥不可及。   两人分开看的时候都只会给人一个‘冷’字的印象,可一旦同框而站,便是两种不同的、分层次的冷了。   互相打过招呼后,晏亭又站得远远的,伸出绷得笔直的手臂,扇子尖端勉强够到无情的木头轮椅,看得无情都感到好笑。   铁手铁游夏更是虚虚捂住嘴,掩盖了一下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晏亭视若无睹,他的精力全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要不是世界意识盯着,他也不会想要凑这么近好吗?上次在大智大通栖身的洞/穴,他还能假装是石壁没有吹走白雾,这次无甚遮蔽物,他定不能如此莽撞了。   不然他师父定是要来找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喝上一杯茶,顺便好生与他理论。   天知道一个剑修为何如此唠叨……天恐怕也不知道。   无情的确察觉到他的腿逐渐有了一点知觉,他的眼中免不了闪过惊诧,不过他并未贸然动弹,反而平静的问晏亭:“晏神医果真医术高明,不过此前我等没有听说过晏神医在江湖走动,只是近几个月才有所动静,我能知晓是何缘由吗?”   晏亭想了想,分心道:“我只走动了这几个月。”   无情又道:“第一次见晏神医这样的医治手法,我几乎要错认成仙术,晏神医的头发又很出众,若不是见晏神医脚还在地上,我已把你供做仙人了。”   他这话属实是他平日里不会说的,一看便不是他性格能说出的话,而且他面无表情的说,就像是敷衍了。   铁手摸摸下巴,背脊挺直没有说话。   游龙生却听懂了。   他委实觉着有些委屈晏亭了,可无情也不过是坚守职责罢了。   晏亭毫不谦虚道:“未尝不可。”   他本就算得上是仙人,的确如此,又未尝不可呢?   这糊弄人的功夫属实高明,还温和笑着的铁手挑了下眉毛,无情“……”了两息,道:“先生真是说笑了。”   “哦。”说真话没人信,说到底也是小世界的灵气匮乏导致的,晏亭应了一声便专心医治。   他忍不住想,人便是这样有意思的,他们提出质疑,你不承认便觉得他们想的是真的,可真承认了便又觉得你在开玩笑。   不过也无所谓啦。   晏亭可是一只天生便有人性的、宽宏大量的小狐狸!   他心里的小狐狸已经开心地转起了圈,还抖了抖耳朵。   治疗快要结束的时候,无情又轻声道:“劳烦神医专程走一趟,不过在下可否知晓,传闻中晏神医救人的善恶标准是什么?”   晏亭回手指了自己金色的眼眸:“我的眼睛。”   游龙生偏头,忍俊不禁。   他发现晏亭已然比以前开朗很多,比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不愿怎么开口的模样好了太多,可他们不过才认识没几天。   也许是因为一起参与的事情过于重大,也许是之前他们的话起作用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我的眼睛’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破绽百出,这个答案过于简单,比起那种‘我依律法判断’之类的,要更加随性。   可比那些完美的答案要更加的真心,也显得更加可信一些。   无情答道:“原来如此。”   医治结束了,晏亭收回折扇:“医治的报酬,便……帮我找一家酒楼吧,我想花钱去赚点钱。”   开酒楼是要一个酿酒证的,开食肆却不需要,两者的区别也正在于此,晏亭想要赚钱,却不想自己开一家,那找一家酒肆食肆的投点钱,翻新菜式,每个月拿钱岂不是更好?   京城寸土寸金,他那刚到手的几万两银票在这里可是买不下一块好地段的酒楼。   若说去盘空的、出兑的、经营不善的酒楼……那便更难了,这可是京城,干不下去的酒楼早就干不下去了,当今已登基这么多年,才干不下去这属实很是巧合了。   无情尝试起身,不过几息,便已然习惯了双腿的存在,他下意识先摸了摸袖子与怀中,这才安心应道:“这点小忙不在话下,若当做酬金还你,是我们占了便宜。”   晏亭:“你帮我,便是两清,连追命那份一同付了。”   铁手心情愉悦地略一拱手,想着还有未曾告破的奇案,便先行告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顺便差人去告知世叔。   “好,那我领你们去便是。”无情心情愉悦,想着手头无甚要事,还能走脱——世叔知他可能会激动,早已先揽了工作去——他便打算陪他们去。   况且,众人已见到晏亭入了神侯府,便是假装没治好,也没有可信性了。   想看,他大大方方与他们看便是了,他腿好了,宵小之辈就更要收敛想要犯事的心!   如果能让蔡京有所顾忌,这才最好不过。   连那元十三限都能在行动前考虑到他,便更好不过——有能把他捉回的机会就好了,可他武功高深,也许已无人是其对手。   不过……   无情似乎笑了一息,嘴角很快抹平:“晏神医很喜欢钱财,是也不是?”   晏亭特意去盘酒楼当然是要赚钱的,他很喜欢钱,不嫌弃钱多,却嫌弃钱少,拥有很多钱,便总是想要有更多钱,最好全都是金闪闪银闪闪的,能把他埋进去最好了!   他摸了摸中指处的戒指,这个芥子空间里其实还有很多钱,很多金闪闪银闪闪的,他最喜欢的钱!   “自然。”晏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然后他补充道:“但人总是贪心的,我也总是想要更多钱,银两多了才安心。”   无情:“我这里有一笔更大的买卖,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做?”   晏亭:“什么买卖?”   “去讨官家欢心的买卖。”   “不去。”   无情忍俊不禁,笑意浅浅:“不是真的欢心,而是你若治好了他在意的人,自然会有钱拿。”   虽然官家的钱也不多就是了。   “成交!”   作者有话说:   *里的话是真的,改自百科   晏亭:天大地大,钱最大!   嘶,好多哦!么么!   ——感谢在2022-04-17 17:12:16~2022-04-18 19: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雯雯 6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存活+24   “这处如何?”无情停在一处名为‘玉轩楼’的酒楼处,抬头看着上面的牌子道。   平心而论,这栋酒楼足足有三层,也算不上矮了,里面声音也是很嘈杂的,说明生意其实是很不错的,可这样的……晏亭感觉自己并没有必要掺和。   所以他沉思了两息:“这种,我这点钱应该不够……吧。”他不是很确定。   无情:“晏神医想投多少钱?”   晏亭:“我想投十万两白银。”   “那已然足够了。”   游龙生也道:“这很多了。”   晏亭转了转中指的戒指,微微垂下头:“这些,我攒了好几个月的。”   游龙生:“正因为几个月就已这么多,才说明你厉害。”   他出来游荡江湖,别说赚钱了,净往外掏钱了,他又不愿意去/赌/场那种地方,自然只能花一点少一点。   无情点头:“依靠自身获得如此多的钱财,你该以自己为傲才是。”   他又放轻声音道:“这是官家庇护的,你大可不必担心这里会被人打砸,上面也很关心这里,你只管投钱等着分钱便是。”   等晏亭去宫中治好了那位的身体,这点小事情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无情又说:“你去治好那位的身体,官家自然不介意你分一杯羹。今日还早,离落宫锁还要一段时间,又是御前带刀侍卫御猫展昭在宫中当值,你今日入宫去,这是一个顶好的时机。”   他拿着腰牌道:“等下我领你去宫门前请示。但我需提前知会一声世叔,再要问问开封府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他们是否有需要带给展护卫的东西,我还得知会他们你能够治好那位……当初的案子是他们经手的。”   他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一大段一大段的,他说完自己的喉咙都下意识滚了滚:“见笑了。”   游龙生一手摸着鱼肠剑,一手摸着下巴深思:“是位大人物呢。”   晏亭可不在意那个,他对这些不关注,他只会在意:“是好人吗?”   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无情都没有那么大岁数,这让他如何说?宫中那些算计,不身在其中如何能知?   他顿了几秒:“我不知道。”   那位夫人回来也不过几个月,当年又是在他人算计下被打入冷宫,进了冷宫的人,自然就不会再被人在意,放在心上,更何况她进冷宫的原因着实奇特,当时天子十分生气,自然不会留存她的消息。   游龙生倒是说:“果真是宫里那位的话,当年她是有名的宠妃,既已受宠,应是有争宠的手段,但不一定会害人,但……谁也说不准。”   无情等他说完,才道:“慎言,不可背后妄论。”   但他之前不也是没有阻止吗?游龙生腹诽一句,但还是没有戳穿他,反而道:“晏亭,你就当你是去省这十万两了。”   晏亭远眺了眼皇宫的方向,闭眼摇头:“北方战争平定还需时日,我朝重文轻武,想要钱便只能增加税收,南方要么洪灾要么旱灾,朝廷前段时间又要给陈州赈灾,百姓给不出钱,朝廷往外给钱,两块养马的好地方一份在西夏,一份在辽,我怎么还能管他要钱?”   国库空虚,如何能有钱,如何能要这么大一笔钱?十万两白银都已经是莫大的数值……了,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游龙生一言难尽地看他:“你说的都对,可现在国库不空虚了。”   晏亭:沉思.jpg   无情倒是还不知晓此事,当时追命离开也不过是听到了些风声,没想过还能捞一大笔回来。   为复国做准备的财富,那可想而知会有多少,总之肯定不会少,便是逃亡,当年也是安排好了所有事情才让小王子逃出来的,与其说钱财可能会丢,不如说根本就是完好无损,一丝一毫都没有少的带回来了。   游龙生便几句给他解释了个大概,然后提起追命:“算算时间,他该回来了,让他之后回来亲自和你说吧。”   无情垂眼,仔细思考,想起了世叔的确提到过,追命师弟有写过折子回来,只不过因为事关重大,他便没有多问,想是今日世叔呈给官家以后,他便能知道具体的事情了。   然后他便放松下来:“那这十万两……”   他看见了,晏亭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精彩万分——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的,可是那眼睛里的情绪变得非常复杂——无情敢说,他的眼神中,有着懊恼,还有对钱的渴望,可他闭嘴不说话的样子也实在是有趣。   晏亭犹豫许久:“……”   一到金钱有关的东西,他总是不能够那么果断,也不能够那么理智的思考。   毕竟,那可是钱啊!   那可是钱啊!   是钱!   晏亭这样一个银发的俊美青年,他的外貌实在是非常出色,昳丽到都能称得上是艳丽了,而似乎什么都不缺的他,此刻居然在愁自己的钱不够多,想要更多的钱,可他能根据自己劳动拿到的报酬,却在此前被他自己否定了……他正为此而懊恼。   游龙生忍不住笑:“没关系的,官家不会知道的,你大可以要这笔钱,这可是应该付给你的诊金。”   无情当做没听见没看见。   晏亭似乎感到十分可惜,他闭了闭眼睛:“五、五万两……”   好像非常心痛的样子。   无情点头:“便如此罢。”   游龙生笑了一下,拖长音道:“晏亭——”   晏亭便道:“好。”   他脚下脚步不停,但此刻忍不住发出了真诚的疑问:“他会给我吗?”   他已打算先要钱了。   他的性格属实是很有意思,说他爱财,宰富人,他却又会免费为穷人治病;若说他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他反倒是不愿意救不在他好人标准内的人;可要说他救下来的人,却也不完全是好人,也有龟/孙子大老爷这样的,因这他们之前的需求,特意救下来的。   然而,能薅当今的羊毛,对晏亭来说,简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游龙生忍俊不禁,调侃他:“你是想开口就要钱吗?他不给你,你又能如何呢?”   晏亭平静的说:“那便不治了,这不是急病也不是要命的病,不要这份机缘,离开这里便是。”   说到底,需要治疗的那位,也许并不是一个好人,打破一个医者的规定,自然需要一些代价,毕竟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且这国家能有多大呢?纵使身处这里只觉得渺小,可这么大片地方却找不到也拦不住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的修仙者,更不用说晏亭这样修炼了几百年的剑修了。   他不要这份机缘,离开就是了,谁又能找到他呢?   哪怕它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他所说即为真实,因而表情比平日更显严肃,就仿佛他现在点了头,便能真正的、永久的不回来了。   游龙生不解其中之意,可他十分敏锐的意识到了晏亭的情绪变化,也意识到了那份内心的惶恐,他上前跨了一大步,扯住了晏亭的衣袖!   京城人多乃是常事,晏亭习惯了身边的嘈杂,对人口密集这样不得不接受的点,让他一直忍受,反倒勉强能够接受了,这忽然来这么一下,他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已然是一大进步!   而且还没有发抖!   浅蓝色衣衫的少年诧异地看了看自己拽着的衣袖,然后发觉这样很不礼貌,又怕晏亭感到厌恶直接割袍断袖,便直接松了手,然后用眼巴巴的目光盯着晏亭:“不要走……官家也许会给你钱呢?”   晏亭:“给了便给了,他是皇上,若命令我治好别人,不打算给钱,我还能明面上抢吗?”   他这便是闹情绪的话了。   玉轩楼能让他插一杠,投点钱,已然很是不容易,他毕竟是草民,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他再要那么多银两,恐怕总会被腹诽,再赶他出去。   他说:“……抱歉,人无完人。”   他总会很奇怪的在金钱上纠结,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毕竟他本人甚至不是人。   而且他治人也很看心情,他拿了定金去找花满楼的时候,即便先听了好名声,也要自己去试试,这边还没治呢,他便琢磨着用钱打通他自己的治疗准则了。   游龙生犹豫一秒,想起家中的老父亲藏龙老人和需要他这个独苗扛起的藏剑山庄,咬咬牙:“家中尚有薄产,我铸剑养你!”   虽说藏剑山庄的铸剑术已经失传,无法铸出鱼肠剑这样顶尖的好剑,但铸造普通的兵器还是没问题的。   无情:“……”   倒也不必上演一出戏折。   而且……   无情忽然插话道:“私铸大量兵器,有谋反嫌疑。”   游龙生:“……”   *   大漠边。   楚留香与胡铁花已经到了这边陲小镇,旁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再干净的人进去也要变成黄土沙做的。   他们是来找姬冰雁的,要一同入这吃人的沙漠去。   其实前几日,与楚留香分别的那个扎木合的孩子黑珍珠,本来说自己难以离开这里,因为她把她的马送回去了,可是比那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这个鞭子用得很好的黑珍珠出去晃了一圈回来,居然多了一匹马!   而黑珍珠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我有马了。”   然后这人便略一点头,飞身上马,不打算与楚留香再见,至少现在不想再见,她要淡了她现在形象在他脑中的印象。   剩下的楚留香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找到胡铁花,再去找姬冰雁!   楚留香一行三人马上要进入大漠了,但竟然奇异的发现了另一伙同样要入沙漠的人,而他们的方向,显然是奔着楚留香他们来的。   姬冰雁敏锐的发觉这一点,他道:“这件事,你告诉别人了?”   “是。”楚留香点头。   胡铁花立刻蹦起来:“那你还叫我们去干什么?!你有其他更信任的人了!”   姬冰雁已然意识到楚留香说的人是哪方的人,他翻了个白眼:“脑子留着不是给你当摆设的。”   “你!”胡铁花也很想生气,可那几个人已然快到达他们的面前。   楚留香摸摸鼻子,苦笑了一声:“你们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是你们最好的朋友,只是……我给京城那边传了信。” 第25章 存活+25   ——传到哪了呢?   ——神侯府。   即便他楚留香再喜欢劫富济贫,他也知晓国家安稳才是他那些生意能够延续的关键,那为何之前无花和南宫灵他们做下错事的那个时候,偏偏要是战争收尾的时刻呢?   这如何不让他起疑心?是否是因为动手的人并不在意国情呢?也即是说,不是宋朝的人。   而且虽然国内重文轻武,武林的力量却越发强盛,为何战争仍旧频发?不过是力量不足以让人忌惮,武林入世的又少罢了。   因而他们这些江湖人,最为敬重的便是那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   苏楼主不在朝中,却仍旧率领那些武林人一起对抗辽国,守住国线,如此仗义爱国如何不让人钦佩?   而正因为国情如此,那些入了朝的武林人士,如诸葛神侯、四大名捕、御猫展昭、锦毛鼠白玉堂、花家两位兄长、万福万寿园的文官武将,反而在一部人中备受崇敬,一小部分瞧不起他们为朝廷做事,但绝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态度。   按理说,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失窃,还毒/死了丐帮帮主,本不应该与他楚留香有关,可奈何他们觉得这天底下只有楚留香与司空摘星能偷得,而司空摘星凑巧那几日去了京城,嫌疑便在他身上了。   ……楚留香不解,可神水宫的那群人就认准了他一个人,说是别人做的,他们不信!   这是什么局?是为他楚留香设下的局吧?!   因而,他写信告知了神侯府。   楚留香的速度很快,在他查清了那五具尸/体的事情之后,搞清了天一神水是谁偷的,罪魁祸首又死去了,而现在有新的问题困扰着他——他要去寻找他收留的三个妹妹:宋甜儿、苏蓉蓉、李红袖。   她们被带进了大漠……正是那个黑珍珠干的好事!   案件是查明白了,连着尸/体一起交给了附近的衙门,如今倒是有着更麻烦的事情了。   到来的几个人中,其中一人身着颇为褴褛的深色劲装,腿部修长有力,腰间挂了酒葫芦,脸上有点胡茬,说不上是络腮胡子,一瞧便是四大名捕中的追命。   另一个人是俊朗少年模样,一身浅蓝色衣服,腰间佩戴了有些古朴的剑,看模样……是鱼肠剑,这个少年人,定是游龙生。   最后一个人是——   哪怕在白天都宛若月华般的长发披散,皮肤白皙,黑色面具与它红色的绳结在他脸上形成强烈的反差,金色的眼眸透过面具的孔洞露了出来,仿若泛着金光一般,十分美丽。   只凭借这头在日光下宛若柳色的长发,他们便足以判断出这个拿着折扇的人,是有名的神医‘半炷香’——晏亭。   这位神医有着与‘妙手’朱亭同样的名字,只是他们姓氏不同,所涉及的领域也截然不同。   朱亭是机关的高手,晏亭是治病的好手,只不过一个无力自保,一个有力自保,仅此而已。   若说起专业不专业,那自然是在他们自己的行当里,是顶尖的水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人拉高了整个行当的水平。   姬冰雁冷着脸,看上去十分之冷漠,仿佛一点也不关心他们三个人,可手中已然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还有一个好友……说是下属也可,说是朋友也罢,他知道那个值得尊敬的朋友,以前是一位武功不错的人,当然,现在的武功也许仍旧很不错,能从手上的茧子看出,这位在很多年前应该是足够有名的剑客。   这个人的名字,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这个人的外号叫做石驼。   他以前定是个健全的人,只不过他在经受折磨之后,现在是个又聋又哑的瞎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在大漠里找寻到方向!甚至能与骆驼沟通,仿佛他真如同他的外号一般,是一匹石头雕刻而成的骆驼!   姬冰雁紧绷着脸,嘴角微微下撇,已然十分在意。   胡铁花咋咋呼呼的,他便是再长时间不行走江湖,他也知晓面前这三个人,哪怕游龙生武功只勉强跻身于一流,名声不显,可几十年前的藏龙老人足够有名,他佩戴的鱼肠剑自然也足够有名,因而游龙生也同样会有名。   这个看起来十分粗犷的男人忍不住大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表现的像是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了一样的熟稔。   追命与他是同一类型的人,不过追命的心更细,观察力更强,不然他也不会是捕头了。这位老大哥笑出声:“幸会幸会,阁下可真够热情的!在下崔略商,你们也可以叫我外号追命!”   两位自来熟的人开了个好头,其他几位便介绍了彼此,最终要一同进入沙漠去。   其实本来还会有冷血一同前来,因为冷血本来接到的命令便是去视察陈州情况后再去寻楚留香——安乐侯的折子很少递回,那些官员们的折子也都是一切安好,可之前国库空虚,国内平均两年一灾,这连具体情况都没写明的折子,如何能让当今安心?难民不安置,别的地方治理又会变成什么样?   可陈州情况实在特殊,欺上瞒下十分严重,冷血无法抽身,他的那折子由处理完金鹏王朝事情的追命带回京城递给当今,当今震怒,派了有青天之名的开封府尹包拯来,还赐了尚方宝剑。   而冷血十分不适应,却也特意暴露了身份,住进了招待他们这些视察官员的地方,以防安乐侯愈发过分,静静等待包青天的到来。   那这份探查沙漠的任务,自然而然的便交给了赶回京城的追命,而在京城还没走的两个人,自然也成为了他的‘挂件’。   晏亭:这个楚留香什么的,我还没有一个好理由见过,也许是机缘呢?而且若是连这些乐子都不掺和,那也没什么可以玩的了,难道我在这待着什么都不做吗?回去一定会被师父骂的。   游龙生:晏亭要来?那我也来!   追命:一个是顶尖高手,一个是一流高手,都有自保能力,便是带上也无妨,关键时候他出手保下游龙生便是了!晏亭?晏先生不保护我便不错了。   这仨人,一带一带一,和拔萝卜一样,拔/出一个带了一串,便成了如今六人同行的局面。   当然,还有那位石驼和另一位仆从一起跟随。   顺便一说,晏亭成功地薅到了皇帝的羊毛,满心得意,还给酒楼投了钱,顺手根据他们那边贪吃的饕餮口味改了改菜谱:哪怕是做菜的时候多一个步骤,结果都会差别很大,总之,一切都很不错,晏亭就等着每个月分给他一部分流水。   他们还说好了,若是三个月钱没被取走,这些钱便全都给酒楼了。因为那个时候,晏亭也不在小世界中了。   只不过,晏亭盯着石驼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看得出,这个人武功其实很强,可是他又聋又哑又瞎,如今能理解别人的意思恐怕只能靠触摸,而这个石驼经常在骆驼旁边,摸着他们的皮毛,就仿佛他也是一头骆驼一样。   比起人类,他可能更希望自己也是一头骆驼,并且还没有人类那么多的算计。   他大概被人类伤害过。   楚留香和胡铁花闻言看向姬冰雁。   姬冰雁抿了抿嘴:“他不愿意说。”   晏亭便不多问,直接点头:“你缺钱吗?”   然后一连串的说:“我能治他,你会出钱吗?”   姬冰雁的目光闪了闪:“多少钱?”   晏亭看看旁边的追命,肉/痛地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万两。”   “——白银。”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要用金子,毕竟一般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钱。   姬冰雁:“五千两。”   追命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他忍不住发笑,恍惚一时间忘记他来大漠是为了那盘踞在这里的害虫石观音,便是游龙生也用手握拳,战术捂嘴。   胡铁花目瞪口呆,楚留香只觉得毫不意外。   晏亭:“!”   他诧异地看了眼姬冰雁,下意识上前一步:“三万两!”   石驼‘看’过来了。   与其说他是‘看’过来,不如说是他的头转向了这边,似乎是察觉到他们争论的东西与他有关——哪怕他并不能听见。   姬冰雁寸步不让,眼神锐利:“六千两!”   有关钱的事情,那必须算事!哪怕是一两银子他都要争一争!他铁公鸡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姬冰雁不像直接暴富的皇帝和一直很有钱的花家那样大方,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小气,他的理由是:我是白手起家,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赚的,花钱当然要小气一些!   不过他为朋友花钱却格外大方,就比如他们方才遇见的时候,他才刚卖掉华贵且舒适的马车和上好的马匹,换了几匹相对来说十分廉价的骆驼和大量的水和干粮,就为了在沙漠中有能够代步的坐骑。   晏亭:“两万五千两!”   两个人就着给人治病需要收多少诊金这件事,弄得和市场卖菜的一样,讨价还价。   偏偏两人从外表上来看,都是面色冷清的冰山,但是谁能想到呢?两个人都是爱财如命的小气鬼。   楚留香不是个没钱的,他每个月救济百姓的便靠他那些铺子里赚的钱,他笑着看这俩人吵起来,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与后面的游龙生对上眼神,顿了下,下意识颔首。   胡铁花却真是个没什么钱的,他不过是吃穿都够用便罢了,平日里都是不修边幅的,他此刻便懵了。最后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钱,穷人对富人的事情只要听着就好了。   最后,他们以一万两白银的价格成交,然后姬冰雁还说他现在没有一万两,等回来时候再说。   晏亭:“……”   他看了看在一旁的石驼,又看看身后的追命和游龙生,只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作者有话说:   柳色:像柳树芽一样的浅黄色   啊对,我上章写了黑珍珠有马了吧?之前晏亭丢的马是她顺走的,因为只有她自己需要,所以顺走了一匹,她留给楚留香的那匹马后来自己跑回去了   21号要v啦!连着两天万更!晚9不见不散~   看看我的接档吧!最近热情高涨,好喜欢柯南!   ◆接档《身为警校组同期的我还有活路吗》文案:   栗栖琉生,男,22岁,正面临大危机:刚恢复上辈子记忆,发现自己是警校组同期。   现在人在楼下,俩同期一个在身边一个在楼上。   问题来了:   1.他现在只记得主要人物真实身份和个别角色的便当时间、原因;   2.楼上的同期马上要殉职了;   3.楼上的和身边的是幼驯染;   4.身边的是他喜欢的人。   求问:该怎么办?犯人到底是谁?!   #怎样才能保全我的同期#   #还是说我应该先保全自己#   #拒绝5-4=0#   顺便一说,这世界真柯学……   ——感谢在2022-04-19 15:31:00~2022-04-20 18: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纯安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存活+26   既然已经谈好, 姬冰雁又是楚留香的朋友,晏亭也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不医治的事情,而且为了之后考虑, 他甚至要提前医治好。   晏亭等着姬冰雁与石驼商量好, 再用他那法子医治, 只是他离得远远的姿态与扇扇子那样不靠谱的架势……难免让不明所以的人质疑他的医术。   胡铁花便跳了起来:“奇也怪哉!我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医治法子,你莫不是在耍我们?”   楚留香没能按住他,便歉意的向他们摇头, 姬冰雁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也紧紧盯着晏亭的动作,说到底,他其实是很在意的。   追命和游龙生两人都为晏亭打包票,他们解释说他治疗的方式与常人理解的不太一样, 但是还是非常有效的, 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口碑了。   胡铁花愣了一下,明明是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却能在此刻透露出他脸上的红晕:他脸红了!   这位纠结了不过两息,便因为本身的耿直性格开口道歉:“对不住!是我妄下论断, 误会你了!”   在他眼中,那位冷清的青年知识抬起眼眸瞥了一眼他, 情绪难辨,青年眼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 那漂亮的雪色睫毛扑闪了一下, 青年轻轻应声:“嗯。”   胡铁花瞬间慌了:“那个……是我不对, 但你也总得给我点反应吧!”   晏亭疑惑的分过来目光:“什么反应?”   楚留香:“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晏神医其实不在意, 或者……他已经原谅你了?”   胡铁花:“啊?”   他猛然反应过来,跳脚了:“好哇你个老臭虫!是在看我笑话不是?”   说话间,这俩便又闹起来了。   “多谢。”姬冰雁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终于说了一句话。   晏亭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因此转头颔首:“拿钱办事而已,不用言谢。”   有什么好道谢的呢?这只是个钱货两清的交易罢了……毕竟最难还的是人情债。   之后也不一定有交集,还是用钱来还债最好了。   石驼便是再不修边幅不注意形象,也能看出他往日风采,就比如如今他已感到好受很多,耳边也逐渐听得到声音,他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说:“把他的眼睛先蒙上。”   他宛若石头一般的心,在此刻感受到了许久都没有过的激动。   他其实也想过能有这一天,他如何不想呢?他原本可是天之骄子啊。   可他也想过,他还有触觉和感觉,也不是非要恢复不可。   恢复视觉、听觉、说话能力后,他会变回那个剑客……然而他虽然未曾屈服,却也还是很害怕石观音,他能再拿得起剑去当他的大剑客,却没有勇气面对石观音。   他听了这个离他很近的人的话便知道,强光对刚恢复视觉的人很不友好,可他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石驼恨不得现在便能看看这沙漠的样子,看看一直予他支持和理解的姬老板!   他的嗓子有些哑,但他知道,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发声了!   “先喝口水。”那个冷冷的声音如此说到。   然后石驼又听见他说:“可以了。”   石驼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手中因为激动无法自已而一直在颤抖,他一把扯下那块蒙在他眼睛上的白色软布(游龙生‘哎’了一声:“眼睛会受伤的!”),脊背挺直,这一刻他竟然仿佛是一座山一般巍峨不可动摇。   他矗立在那里,身着普通仆人衣衫,眼睛被光亮刺得发疼,生理刺激出的清透眼泪流淌过他逐渐有了岁月痕迹的脸。   人如剑一般锋利,手如磐石一般稳当。   他的眼神锐利不已,嗓音因常年不说话变得嘶哑而粗粝,有一种在用刀尖在骨头上镌刻什么的锋锐感:“我……是……石驼……姬老板,原来你长这副模样。”说到最后,他已然再一次找回了舌头的存在。   这次手颤抖的是姬冰雁了。   石驼拱拱手,又与晏亭道过谢后,道:“在下,华山派皇甫高,见过诸位。”   胡铁花从来都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他一听,霎时间就震惊了:“华山七剑之首?!”   追命与他外表类型相近,却因为阅历更多与年岁更长而沉稳,他同样拱手回礼:“久闻皇甫兄大名,未曾想能在这里见过,真是幸会。”   也怪不得他会在这里。   要是他意气风发少年时,被人废了招子、耳朵又口不能言,他也会想待在边陲小镇,绝不愿意让往日里认识他的人认出他来!   游龙生年纪尚小,当年他只是略有耳闻,晏亭是刚来几个月,压根没听过,两个人茫然的呆愣住。   华山派在十几年前受到重创,几乎覆灭,不过那时倒是有枯梅大师支撑——华山派掌门皆是女子,早些年在华山七剑都失了踪迹的时候,正是枯梅大师一力撑起华山派,至今已有三十年,华山派虽不如往日强盛,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啃上一口的。   因为枯梅大师早些年还有一个外号,人称“铁仙姑”,她的脾气和她的骨头一样硬。   楚留香和姬冰雁自然是听说过皇甫高的大名,毕竟当年他们已十岁多了,前者说着恭喜的话,后者也终于平静下来:“恭喜……但还要请你帮我们最后一个忙,与我们一同走一趟沙漠,我要帮我的朋友找回他的三个妹子。”   皇甫高的能力极强,能在沙漠中找到水源——这便是在沙漠中最需要的能力了,他闻言点头:“本也是我的职责,我自然会跟去,请诸位也暂时称呼我为石驼罢,此行回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追命忽然道:“你可是很熟悉大漠?”   石驼点头:“的确如此。”   “那你可知,石观音?”   “……”   石驼的脸上猛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满头冷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刚刚那个铁骨铮铮的人,竟然在此刻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从前只是听过传言的他们全然意识到了石观音到底有多可怕。   楚留香想起,石观音正是让那位任夫人自毁容貌的可怕的人物。   游龙生未曾见识过石观音的可怕之处,也未曾听各位正道前辈说过,此刻便不免好奇,他低声道:“石观音做了什么?”   石驼的耳朵好了,他自然听得见!   他还在颤抖,但是幅度已经变小,他拒绝别人的搀扶与安抚,背脊慢慢的又变得笔直,他坚定的说:“我来告诉你!”   当年,华山派与黄山世家有了矛盾,后来发展成仇恨,石观音原本是黄山世家的幸存者李琦……说到这,石驼苦笑一声:“我当年不该心软放过她。”   李琦漂洋过海逃出了这里,再回来便是好几年后,她为仇恨灭了华山派,又遇皇甫高,便把他带回沙漠,想让他屈服在她的美貌下,他不屈服,便被折磨,直到他又聋又瞎又哑,才成功逃脱出来。   众人听着,神色各异,却忍不住想同样的事:这样的折磨,无怪乎他刚刚对石观音感到害怕,能逃出来当真是太好了。   石观音在沙漠建了据点,种植了用来控制人的罂///su///花,她抓了许许多多的俊美男人,尤其喜爱武林新秀,控制人心,诱其屈服,玩腻了便扔在一旁让他们打扫卫生、照顾花草,她还收了很多美貌的弟子,教导武功,养了自己的势力。   但是,沙漠再大,也是有着大体方向的,不是吗?   “我知道她的老窝在哪!”石驼笑了出来,有几分侠义的洒脱,又有着报复的快/感,他的眼中闪着仇恨的光,面容有些许颓废,年纪渐长,可这也无损他的俊美,看面容犹如三十许。   石驼:“我或许打不过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可以。”   正如他靠直觉辨认方向,与骆驼无声交流,他的直觉对他来说,是再靠谱不过的东西了!   追命笑了笑说:“本想着沙漠很远,但听闻消息便寻思过来走一趟,现在看来的确该走这一趟。”   而且这次楚留香遭遇的事件,一个处理不好都会让武林乱上一部分,他做得很好,追命自己这个公家人也应该做到自己职责该做的事……此次便一同进入沙漠,顺便找找楚留香的三个妹子吧。   游龙生还是热血的年纪:“正应该为民除害!”   胡铁花拍着胸/脯打包票:“包在我身上!我们这么多人呢,定能够将她打败的!”   姬冰雁冷着脸,眼中泛起微光,他只是看着,未曾开口。晏亭同他一样,只是游离在人群外,不发一言。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石观音固然重要,但我更想找到我的三个妹子。”   石驼道:“她们可是貌美如花?”   楚留香点头:“都是好颜色。”   石驼:“那的确要去她那里看看,她惯喜欢漂亮的、但没她漂亮的女人。”   楚留香有些慌张,他担忧的反驳:“但札木合的继承人黑珍珠给我留下字条,是他带走我的妹妹们的!”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追命目光闪了闪。   石驼:“你要知道,没有人能够在她的那片沙漠违抗她的。”   哪怕是沙漠之王的继承者。   楚留香笑不出来了。   要是这种情况他还能笑出来那他可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追命道:“确定是叫黑珍珠吗?”   楚留香:“是。”   “那石观音老窝一行,你是必走无疑了。”   “何出此言?”   追命:“札木合是有一个叫黑珍珠的女儿是擅使鞭子的。”   他们消息灵通,自然灵通的是各个拥有军队的势力,绝大部分的偏远势力,他们只知首领名字,便是石观音这样的,若不是这两年在抗辽战争期间过于猖狂,他们也还要打听打听才知道。   “原来……她是女的啊。”那自然可以少担心苏蓉蓉他们了,总不会是要伤害她们的,没准还是主动跟着走的。   楚留香笑了,笑容是轻松而愉快的,可很快又收敛起来:“必走无疑了。”   石观音必定要除去。   官家收拾出势力了,更别说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展昭、白玉堂的武功也不低,现在他们被赶着往各个地方扫,就为了能清除一些武林的蛀虫。   任务量可以说很是大了。   但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人,就应该抓捕归案才是。   追命明白官家的意思。   如今武林力量愈发强盛,边关力量却仍旧不足,武林人士又自觉是侠士,未曾参军,军备力量还是不足。   可这些人不参军便罢了,至少不要让他们干一些恶事,石观音便是官家开的第一刀。   再之后,可能就是哪个大恶人被午时问斩。   追命喝了口酒,收回思绪,看看不远处的沙漠,眼睛都被晃的几乎睁不开,他立刻陷入了要不要把酒都换成水的思考。   没有酒他实在是太不好过了,而且他自创的喷酒术……变成喷水术的话,总觉得没有酒那么好用。   姬冰雁:“既然你们要一同入沙漠,那便再换三头骆驼,换些干粮和清水,在找到绿洲之前,我们只能靠干粮和清水度过,自然要备的越多越好。”   晏亭摸了摸自己的戒指,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不发一言。   追命闻言看向石驼:“那就拜托石兄帮我们物色物色骆驼了。”   石驼伸手安抚了身旁的骆驼,把缰绳交给安静装作自己是聋子哑巴的另一个随从小程。   他说起话来脸皮抽动了一下,应该是常年不使用的脸部不太习惯他这样的动作:“姬老板。”   姬冰雁摆摆手示意,又说:“如今你已然恢复,大可以离开此地,恢复你的自由身,这些事情,本就不必过问我。”   以皇甫高过去的名声和人脉,他还会缺这点钱吗?便是一定要与他两清,他也完全做得到。   皇甫高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因为此刻,他就感觉到自己被重视。   胡铁花倒是先不乐意了:“老姬,你说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人家恢复了不是一件好事吗?”   姬冰雁:“可不是吗?这完全是一件大好事,应该放两节鞭炮,普天同庆才是。”   楚留香眉毛一挑,意识到了他的别扭。   晏亭悄悄退后,游龙生抱着手臂感到有趣,追命已经做好打圆场的准备了。   胡铁花:“你说得对!就应该放两节鞭炮庆祝庆祝!没想到老姬你还是能说出个好事的!”   楚留香耸耸肩,对他们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眼里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完全不意外。   当年高亚男喜欢胡铁花,胡铁花又逃到各个地方,姬冰雁还喜欢高亚男,胡铁花却醉酒答应娶高亚男以后又酒醒后悔,这才是这死公鸡待在边陲小镇,还与两个侍妾情深义重的原因。   只不过姬冰雁是从来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说给朋友听的类型,胡铁花又是大大咧咧的,压根就没有提过……   说他们现在还是朋友,也实在是一件很奇特的事。   楚留香想,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朋友,看看姬冰雁现在的表现就知道了。   姬冰雁“……”了好一会,在游龙生和追命揶揄的目光下,意味不明的说:“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胡铁花作势要打他,也被楚留香习以为常地拦下,姬冰雁便冷哼一声扭头作罢。   看他们的口角轻轻揭过,石驼这才道:“我虽仍是华山派的皇甫高,但华山派至今还未曾覆灭,能看得出枯梅的努力,华山也不是非要有华山七剑,因而……”   他看向姬冰雁:“从沙漠回来后,我会去处理好我个人的事,届时再回来,希望姬老板不要嫌弃我才是。”   他已打算长留这里,毕竟谁在这里被照顾、迁就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刚恢复便要回去吧?   回去又会有他的地方吗?   他皇甫高的确是重情重义的人,因而便要与姬冰雁在这里为伴,反正宗门无忧,亲友淡了,他找寻个地方安静窝着,不也不错?   姬冰雁的嘴部肌肉细微的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可很快他便平了嘴角:“好。”   石驼得了准许,便领着他们去挑选骆驼。   “真希望回头上头那位能记得给我足够的花费。”   追命嘟囔了一句,忍不住道:“你说我打个条上去,户部会给我填平吗?”   游龙生:“……不知道。”   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又没入过朝,更没当过官,他怎么可能知道?   晏亭更是“……”的表情。   石驼也未曾说话,他也并不了解这方面,不过……   “想来是不能。”   不然国库如何能撑住?   追命顿了一下,他完全能够理解这两个人的反应,他也知晓这笔钱户部是不可能给他报销的,可是在即将要进入沙漠的这个地方,买上那么几匹骆驼,又如何会便宜呢?   他不过是心疼这一笔钱罢了。   晏亭犹豫了半晌,又摸了摸戒指,明明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肉/痛:“我来出钱。”   最多不过是几千两,那有多贵呢?   追命诧异地看他:“没事的,我们的俸禄其实……也还行。”   能买得起酒,攒得下钱……只是吧,他们几个其实都很面冷心热,这使得他们的手头总是没什么钱,全用去补贴普通百姓了。   所以,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官员,反倒是更加希望北方平定,有空闲去处理更多的事情,也能多给赈灾那边一点注意力。   毕竟他们的心力是有限的。   游龙生的藏剑山庄也不是十分富裕,在武林势力越发多了的现在,他们一家能保住那块不大的地界已然很是不容易,便是仆从都遣散了不少,所以这笔钱,他如今还真出不起。   少年心高气傲,不免生出了几分颓唐——他本觉得自己的条件已经很好,现在看来,完全不知晓好在哪里——除了一个身份和容貌还有年轻,他还有什么别的吗?   可在武林中,年轻并不代表拥有足够的实力能守住自己的容貌,他要是离开了晏亭,还能不能如此自由的活着都很难说了。   他的父亲已然不再年轻了。   他叹了口气:“这实在是很大一笔钱。”   晏亭:“无妨,便由我来付吧。”   便是心痛,可钱是死物,人是活的,钱还能再赚,这次没有一同去见识见识那个石观音,他也着实不甘。   他自然知道那石观音不可能是他的机缘,因为他本人不说仇恨大恶之人,却也不会有好脸色,若有机会,他甚至都会为民除害。   可不见见这个据说十分美丽的女人,再与自己比上那么一比,他不能理解对方的美丽。   他,晏亭,是一只有一点自恋的天狐。   石驼道:“姬老板大抵是没想让你们出钱的。”   晏亭:“当真?”真的假的?   青年震惊地看过来。方才与他讨价还价的时候,没见他这么大方,怎的现在还能蹭几头昂贵的骆驼了?   石驼点头:“确实如此。”   他与姬冰雁相伴多年,这位面冷心热的姬老板还一直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他,予他方便,他与他的默契,已是一个细微动作就能察觉的了。   他们买过骆驼,在携带好大量清水与干粮的回程上。   “说起来,我们为何要与他们一同入沙漠?”游龙生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停了下来。   追命因为皇帝的命令,总该跑着一趟,那对晏亭来说又是为何呢?他们本来跟来便只是为了见一见大名鼎鼎的楚留香罢了。   追命也感到好奇,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起兴味的光。   晏亭闻言呆愣住了。   来这个世界不过是找他的机缘,顺便吃喝玩乐多走多看罢了,顺便救几个好人,赚一点钱,放松是放松的,可他没想过在其他人眼中,他似乎是没什么目的地跟随,或者说……是有不好目的地跟随。   明明他所有的做法全都出自于自己的内心,可想与这位自觉美若天仙的石观音比上那么一比、他还有些自恋,这种缘由怎么能说出来呢?   晏亭的脑子转了又转,憋了半天,最终义正言辞道:“不过是去会一会她罢了。”   游龙生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追命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他郑重地拱手道:“晏兄果真高义,不过恕我使命在身,怕是不能相让。”   在两人的眼中,青年似乎很是苦恼地微微皱起眉头,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与他们,哪怕没有表情,都能令人觉察出他那温柔的纠结。   然后,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青年眉头松开,隔着面具看上去还是十分冰冷的面容,他金色的眼眸却猛然看过来,凭空生出几分压迫感,让他们都为之一愣。   然而他口中的话语听起来竟然那么温和,远不像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那样冰冷。   他说,他要去会一会石观音。   石观音武功极高,心狠手辣,两方相遇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石观音赢了,看上晏兄容貌,抓他回去;二是晏兄赢了,为民除害。   那既然他们都在,又怎会有第一种情况的发生?更别说晏亭武功高深莫测,无人能够探到底线,那他便是要杀了石观音的意思啊!   晏亭这个人真是让他们不知晓该如何说了。   这么温柔地避嫌他们的相处,又无法对恶者坐视不理,他总是会把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就该是他,就只有他该来做!   “高义”的晏亭大脑一片空白。   总觉着在此刻他应该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要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是很对。   青年到底仍旧是什么都未曾言明,只是略微动了动眉毛,因为不是皱眉,眉毛没有露在孔洞里,倒显得他把一切都看得明了,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样。   罢了。   反正以往在修仙界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被误解过,但他是剑修,他会惧怕什么吗?   他什么都不怕,自然也不怕别人的误会。   不论是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   他如此反应,便更坐实别人对他的猜测。   游龙生只觉得热血沸腾,他立志要愈发用功练习剑法,也多少有了要离开晏亭的心思;追命捧着那个他到底没有放弃的酒葫芦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小口酒,垂眸掩住眼中情绪与下半张脸上的表情。   石驼本来一直安静地聆听——事实上他也的确习惯了十几年如一日的安静‘聆听’——可就算是他,也仿佛捡回当年的热血,他的脸还是很寡淡,有着在大漠蹉跎的粗糙,可他的那双眼睛亮如星辰,整张脸立刻便生动了起来:“我很佩服你,晏先生。”   ‘晏先生’:“……不敢不敢,谈不上佩服,石兄是鼎鼎有名的江湖前辈,理应我佩服你才是。”   完全把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放在脑后的晏亭,被石驼一句话就哄好了,他可不管什么高义,这一个‘佩服’能让他感到高兴,这才是重点!   表面冷漠,可实际上又爱财又自恋又近距离社恐还是颜性恋的小狐狸在心里把尾巴翘上了天。   因着有这么一趟,回来的时候三个人走起来简直是把晏亭捧在中间,仿佛众星拱月一般,姬冰雁几人看得分明,不过只有胡铁花一个人咋咋呼呼的提出来了。   晏亭盯了他好久,直到他发憷的眨了下眼睛,这才道:“不要站在我一剑范围之内。”   不然,他便会:‘我和你们不同’‘多管闲事’‘别碰我’‘离我远点’……胡铁花这个看起来耿直又憨傻的人,万一因为他的下意识躲避或者‘恶言相向’伤到,又该如何是好?   自觉年纪很大,理应照顾后辈的晏亭暗自点头,他今日也觉着自己是一个很冷漠的前辈形象!   可爱的白色狐狸真的觉得自己的话非常‘恶’,因为他骂人也只能骂出一句‘你是笨蛋/呆瓜吗’,然而在其他人眼里,他早就被盖上了怎么样都很厉害的戳,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别扭,或者是言不由衷。   可这江湖如此混乱,他这样会在之前提醒别人他有爆/点的类型反而是十分稀少的,能提前说明避免双方冲突,这难道不反倒是一种很好相处的人吗?   胡铁花没问为什么,只是在楚留香的手肘攻击下点头:“好吧。”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是什么怪/癖吗?”   在场都是习武之人,他知道这一点还‘小声嘟囔’,这说得也属实是光明正大,晏亭便说:“是你近身就会杀了你的怪/癖。”   胡铁花一愣,忍不住爽朗的笑起来:“这个笑话不错!”   进入一望无际沙漠的沉闷气氛在霎时间便被活跃了起来,这一片都充斥着愉快与轻松。   *   满目皆是黄沙,无边无际,景色也都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便是有的地方有些沙丘的起伏,有的地方没有。   然而这并不能作为他们所在位置的判断标准。   他们安静地赶路,少说话保存体力,避免水分流失,一层来自骆驼的浅浅脚印落在他们身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脚印被时不时吹来的风沙掩盖。   大漠如此之大,他们哪里能一直用着武功?因而若不是有骆驼和石驼,他们已然失去了方向。   阳光十分毒辣,哪怕他们都披着遮阳的斗篷,却也宛若直面它的暴晒,不大一会儿便汗流浃背。   “就好像是那案板上的鱼!”胡铁花喘了口气,不满道。   楚留香被逗得发笑:“怕是渔民人家挂在屋檐的鱼干。”   姬冰雁冷冷道:“还被撒上了防止腐坏的粗盐。”   追命和游龙生也忍不住笑出声,晏亭假装自己是人型冰山,心中的小狐狸却已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石驼没被斗篷遮挡住的嘴角微微上扬,用沉默诉说他的温柔与包容。   因着一开始楚留香他们没想到追命居然会真的前来,还带来了两个人,又讨价还价、治好石驼,买了骆驼准备干粮和清水,这导致他们比预计的要晚一些进入沙漠,虽然耽搁了不久,但是他们也很明显少走了一段路。   很快到了夜晚,他们只能提前歇下,又因为温差而冻得瑟瑟发抖,只能一边烤火一边运转内功暖和身体,防止冻僵。   而这个晚上注定不会平静。   上半夜是石驼与晏亭守夜,下半夜是姬冰雁与楚留香,明日的守夜才会再换,如此轮班。也就在这个上半夜与下半夜的交接之时,闭目养神的晏亭睁开了眼睛,而石驼也随之睁了眼。   晏亭自然知晓那群会提着刀剑来的人肯定不是善茬,既然不是好人,那便是恶人,他若是没什么反应,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是撞到脸上的,这因果他不接才怕是要被师父揍一顿。   至于本名皇甫高的石驼,本人更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当年即使能在灭门时候心软放过李琦,这也不能代表他没做过灭门的事,只不过他自觉所作所为皆为正道罢了——这也是晏亭只是看了他一眼,出于对接下来旅途考虑才会医治的缘由——他现在也的确是正道,早些年的那些浮躁早就沉淀下来了。   他以往来去沙漠,只有触感,便会通过沙砾的颤动来判断会不会有沙尘暴,而今发现了不算强烈的震动,却也不能忽视,他提着之前在进沙漠前随手买的普通刀剑,起了身:“你为医者,乃大慈悲之人,便由我来料理吧。”   晏亭也起了身:“无需如此,你方才恢复,对方人数众多,与人决生死,是你劣势,我来助你。”   他这样的医者,才叫个不称职,不过他这样看心情挑着治疗的,总要比那救一人杀一人有怪/癖的更强上一线吧?   ……而且,不让石驼参与也完全不可能,石驼又许久没与人动手,哪怕重新捡起剑招,也会在与人搏生死之间有滞涩感,便只能由他在一旁掠阵了。   石驼并无法子,便只能颔首:“那便如此吧。”   只是不知,这些人为何要来追杀他们。   他们两人出了篝火这一片,远离了骆驼,双方相向而行,比来人预料的更快撞在一起,这些人全然无说话之意,只是举刀就砍,也不知晓是何人指使。   晏亭内心的小狐狸超快地甩动尾巴算着卦,躲避着招式,他拿着一把扇子在手中,来回躲避的时候又关注着石驼那边,不过果然石驼不用他注意,这位连活口都不打算留,招招毙命。   的确,二十年的武林可是更加杂乱的,不是你死便是我死,如此狠辣倒也正常。   可他的招式,却是清淡的,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这是华山剑派有名的剑法「清风十三式」!   其剑法如虚如幻,自有精妙,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便是这样精妙的剑法,除去了这些人。   晏亭收回目光,在石驼搜过他们的身后直言道:“附近有据点。”   没有干粮和清水,定是附近有能够补充的地方。   石驼道:“他们若是能精准找到这里,又如何不知追命在这?指使他们的人只是想引我们去那边罢了。”   他冷酷道:“干粮充足,清水足够,并无冒险之必要。”   晏亭了然,颔首:“好。”   两个人回去后,看看那边的简易帐篷,装作他们不知晓有人醒了,很快,姬冰雁与楚留香便起来接替他们,晏亭其实并不需要睡眠,他回去假装自己睡着,实则在身体里运行内功,继续修炼。   就这样的修炼方式,游龙生怎么也不可能追上的。   翌日起了一大早的游龙生看看晏亭:“你昨日就未曾出过汗,体质偏寒?”体质偏寒也不至于这样啊?   晏亭并无解释之意,他冷淡道:“功法缘故。”   既然是功法缘故,游龙生既然是少庄主,自然知晓这有多么重要,他便不再多问了。   剩下几位,除了小程没什么武功,其他几位没有在夜里从帐篷出来,却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知晓,只不过是更信任外面两位罢了。   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他们都在走,由石驼带着驼队找方向,找水源。   他们带的清水干粮固然足够,却一定不够走到大沙漠深处完全不进行补给的,因而他想寻找绿洲,便不难理解了。   到了晚间,他们又冻得牙齿打颤,围绕在篝火旁边复盘这两天的情况,又忍不住闲聊到底为什么会被追杀。   追命倒是给出了答案:“石观音的尾巴本来便没被如何藏好,更别说她也许在中原有人脉,发觉了我来。”   之前是上面不管,现在呢?   一个捕头,扎进大沙漠中,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帮楚留香找他三个妹子吧?   正因为朝廷终于收拾出手来处理石观音,她才迫不及待动手,想除掉“先锋军”。   朝廷的心思已决,可他们本就兵马不足,更别说没有适应沙漠的兵,不可能大举进攻,便只能让名捕这类人能者多劳探探路。   所以,除非这些武林高手全部折在这,否则上面不会断了心思的。   给武林人士立威、接收地盘里的人员、财富,无论哪个,都值得让追命专门走一趟!   而楚留香他们正巧在此刻不得不进入大漠,石观音想必是虽不会特意针对他们,却也不介意再多除掉几个人。   楚留香叹息:“我实在是不得已进入大漠。”   追命苦笑:“她的掌控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不然我也不会特意与你们同行。”   石驼笃定:“昨日是陷阱。”   怕是特意用死/士引他们过去,也许石观音便在那里等待。   他们得先去直捣石观音的老窝,以防万一三个妹子真在那里,不然在外面让石观音的死讯传回去,他们还未曾到达那里,忠心的徒弟若是杀了人泄愤可怎么办?   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便不能贸然行动,即便是胡铁花在仔细想过之后,也蔫头耷脑的不乱说话了。   这种明晃晃的陷阱,他们是绝对不能踩的。   姬冰雁颔首,游龙生抓了下头发:“猜是猜到了……没听到说明,还是很没有实感。”   晏亭哪怕在大漠中,白天黑夜都是那身看起来很热很厚实又好像很清凉的衣服——脖子上还有毛领,胸/口却露出一小片胸膛。   他的眼睛远眺,手早就揣进两边袖子,这姿态看起来仿若街道边上的寻常老人家。   但就是老人家才给人感觉很是不对劲啊!   ‘老人家’淡淡的说:“你无需实感,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他说得如此笃定,又如此淡然,自信令他夺目耀眼,游龙生这个少年人早就忍不住道:“你……”   他再三思虑,还是闭口不言。   晏亭对他是不是也多少有了想法?这般心思实在是让他欢欣,可也让他忧虑,在晏亭眼中,他似乎永远是那个实力不足,需要被保护的人。   几人达成共识,知晓在此刻他们只能结成同盟,他们已经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只要不成功,便要与阎王爷会一会。   他们都还很年轻,远远没到应该死去的时候,因而对此无比抗拒,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有人还想见见自己的妹子,还有人想见见自己的侍妾,更有人想回去与师兄弟相见、述职……不如说,除了个别的人,能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又有谁是想死的呢?   追命甚至都在想,若是真的要死了,便让他死在护国的战场上!   他们坚定信念,心思各异的安静休息了。   在第三日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了绿洲——不是海市蜃楼,是真正的绿洲!   几人喜出望外,又觉得也许会是陷阱,而干粮与清水确实还够几天的,这让他们犹豫不决。   不进去一探,总会不甘,可若进去了,能不能离开便是两说。   就在这焦灼的情况下,晏亭忽然说了句“等等”,然后掏/出了——   ……三枚铜钱?   作者有话说:   融合了一下,石驼确实是华山派的,楚留香里的华山派真的灭了,可后来喜欢(楚留香发小)胡铁花的清风女剑客就是华山的,枯梅也的确是掌门,我:?   我寻思就可能是式微吧   所以石驼是设定成会清风十三式(虽然是绝密剑法,但我想华山七剑都那么顶尖了,应该是可学的,也没查到传女不传男之类的,就这么写了)   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几个字是原话   前一百系统自动筛选的2分评有小红包!   (不过第一章 的还没全发出去哈哈哈_(:з」∠)_)   ——感谢在2022-04-20 18:38:41~2022-04-21 18:2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悦 5瓶;玄落明寒、氧化钙 4瓶;丶奈何亦是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存活+27   掏铜钱……   几个人在这一瞬间可以说得上是眼神失去光芒, 可让他们说,他们也不清楚自己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游龙生道:“你是要问问这上天吗?”正面进去反面离去这样的?   其他几人未曾明说,却也抱着几乎同样的想法, 追命轻咳一声, 打了圆场:“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晏亭只是颔首却没解释, 因为他的确要问问这上天,只不过这个问法与他们想得不大一样便是了。   不过是看运气与算一卦的区别罢了。   晏亭很少算卦。   算卦算卦,既然算的是结果, 便是窥探天机,因而晏亭为了防止反噬,一般只用来在内心算招数进行躲避,躲得多了,便是对方不够冷静出破绽的时候了。   他怕自己过于依赖算卦, 从而完全靠上天, 又不知道哪一卦会忽然触碰到天道的底线,他在修仙界便从未算过这类的卦,只是在小世界的话,这些人又皆是他愿意护着的类型……   便算一算罢。   不远处便是绿洲, 真让他这么走了,他自己也不是甘心, 这大抵是他身为动物的本能。   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是这个平日里便有些解释不通的神秘青年望了一眼天边,宛若得到什么回答一般, 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雪色的睫毛便也随之而动。   “他该不是在与上天沟通?”胡铁花最沉不住气, 他摸摸脑袋, 无法理解的问。   游龙生抱臂:“少说些话, 认真看不就能知晓了?”   胡铁花赞同:“你说的在理。”   游龙生瞟了他一眼,无语地放下胳膊。   纯白色长发青年的头发随着微风而动,深色的斗篷此刻在他身上显得他愈发白皙,他金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竖瞳,明明似是野/兽,可却没有任何的威胁感。   他向着天空抛出了手中的三枚铜钱,然后蹲下来去看铜钱的结果。   他的神色是如此认真,以至于其他几个人都被感染,连小程也要过来瞧上一瞧。   晏亭首先窜出包围圈,生怕自己与他们挨得很近,然后指着那枚立在黄沙中的铜钱:“立着的那枚指向了石驼。”   石驼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让我去的意思吗?”   晏亭颔首。   方才他们的包围圈缩小,可站位是没变动的,方位自然也是。   楚留香起了兴趣:“那这两个正面的铜钱呢?表示什么?”   晏亭:“合该他去,是好事。”   几个人想不明白在石观音追杀的现在,会是有什么好事。   追命琢磨了半晌:“该不是亲朋好友?” 刚恢复便遇到的话,找到锚点的确是一件好事!   姬冰雁理解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原状:“是……华山的人。”   如果是华山的人,还是旧友,十几年未曾有过音讯,忽而得见,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石驼不会想到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将信将疑,可他只表现出他的踌躇,掩住心中疑虑,他到底还是点了头:“我现下便去。”   许多偏远地方的人的确很是迷信,可习武之人因为接触的更多,反倒不迷信,他们知晓很多事情普通人做不到,习武之人是能做到的。   因而晏亭哪怕是他的恩人,他也不会完全相信晏亭的所谓判断,只是想着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晏亭名声又的确很好,他颔首示意,放下剑,抱着三袋喝空了的水囊走过去。   想要凑过去,总是要有理由的,毕竟那边的军队……也着实很多。   石驼十几年不曾好使的听觉变得分外灵敏,他操着还有些粗粝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句打扰,又询问是否有人。   果真是有军队守备着的。   “请问,在下可否用钱财换三囊清水?只要换到,绝不逗留!”他装作自己真的是一个误入的商队中的一员,那些守备军队的人也走出,去看了看这边站着的驼队和远远的几个人影。   能一个人进来,留着那些人在远处,恐怕真的只是路过的商队罢了。   几人对了视线,有一人快步走向里面通报。   哪怕绿洲的水真的很多,可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能瞒着国王。   *   绿洲中心龟兹国王帐中。   这里正开着宴席,龟兹国很是富有,国王哪怕还在逃亡,却也不会亏待自己。   因而他更需要武力,自然也更加青睐那些中原人——他们人多,习武的也多,总会有一流高手的。   王冲正是这些中原的武林人之一。   他本是能坐得住的。   不如说,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是能坐得住的,不过是宴席罢了。   可他此时居然坐立难安,哪怕人还坐在这里,心却已经飞了出去。   他的直觉在与他诉说着什么,外面一定是有什么。   他无法确定,但他浑身都在叫嚣着让他出去、出去、出去!   离开这里!出去!   忽然,帐子的门帘被掀开了,有一带刀侍卫从帐周边走过,附耳到国王身边,用手挡着说了些话。   王冲紧紧盯着,他总觉得这与他有一些关联。   他发觉国王若有所思,然后点头:“既然如此,便给他们就是了。”也许真的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他们国力不强盛,又拥有的财宝众多,自然要靠善缘了,而且他本人都还在躲避叛变的将军……大家都不好过,不是吗?   便如此吧。   王冲犹豫了几息,到底还是告罪,先行离席一会。   龟兹国王自然不会不放他离开,至少表面上还是有好脸色的。   王冲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还带着他的兵器,他的剑,盘缠也都在身上,不过是一囊清水一点银两和干粮罢了,可他知晓,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的,也许一去便不复返。   可是武林人士不泛热血之辈,哪里是一句“一去不复返”便能劝回的?   ——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而王冲的运气向来很好。   他被认出是国王的客人,无人阻拦,只在快出中心地带的时候被拦下问了一嘴,大概那些人想着外围还有人把守,便没多问。   “……”   他看到了什么?他见到了谁?   王冲说不出话。   他见到了当年那个会摸着他的头夸奖他很勤奋,剑法不错的人。   他见到了……他的大师兄。   当年整个华山派都靠着他们华山七剑的赫赫威名,才从群狼环伺的境地中幸存下来,成为了胜者。   当年那些弟子之中,只有华山七剑之首皇甫高有资格学习清风十三式,如今还掌握着这剑招的,便只有枯梅大师和她的得意弟子高亚男,还有一叫华真真的女子。   可也就在皇甫高学了剑法不到十年之后,他失踪了,直到今日王冲在这里有幸得见,才知晓,他的大师兄在这里。   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王冲往前踉跄了两步,表情几乎失控,他轻声的、有些颤抖的说道:“大师兄……”   皇甫高既为习武之人,视觉自然出众,听力也很出色,现在化名石驼的他,看到了没有做一点伪装的师弟。   虽也有重逢之喜,但涌上心头的还有对华山派未来的担忧。   过去终究是过去,华山派弟子在外行走也不必担心被认出了。   石驼接过为他灌好的水囊,再三向士兵道谢,并且也对他们慷慨的主人表示谢意。   他这才看向王冲,轻轻颔首:“师弟。”   王冲冲过来,对几位看守的军官道歉,然后让他们帮忙给国王带话,他有要事,要先走一步了。   几位看守想了想国王的客人有很多,再想了一想国王对中原人的态度……他们互相对视,点点头放走了他。   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这个来买水的人,也只是跟着商队而来,不是每一次都会到达这个绿洲的。   况且,他们驻扎在绿洲也是绝密的事件,他们没有道理会知道。   ……   原来,这个年轻男人的名字是假的,他本名叫柳烟飞,正是当年的华山七剑之一,皇甫高是七剑之首,他自然就是他的师弟。   柳烟飞一听说他们的目的,又得知之前石驼的惨淡模样,他一个大男人的眼中一下蓄出了泪水。   他道:“你们便叫我王冲罢,不要打草惊蛇。”   他也要叫皇甫高为‘石驼’。   他想要跟随他们一起,去讨伐那无恶不作的石观音!   本应该只有追命一人去找石观音的,但种种缘由之下,不算上只是牵骆驼的小程,现在要去找石观音的居然有八人之多!简直是一个讨伐队伍!   石驼本身提到石观音会有的害怕已然消退,尽管他还是会有些发憷,可事情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不是吗?   遇到一趟绿洲,居然还能找到新的人入队,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但不管怎么说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更别说这位还自带干粮与清水,石驼又说快到地方了,想必最多一两日便能够到达石观音那里。   石观音毕竟不敢再往沙漠深处去扩张地盘,毕竟那里有着……西方魔教罗刹教盘踞,他们势力之大,哪怕是石观音都不敢深入,也不敢惹,因而石观音的势力地盘会在大漠边上,似乎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第三日,也即是他们发现了大漠的这一日,到了晚间,他们又一次的在休息,前半夜是姬冰雁与楚留香守夜,姬冰雁忽而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敏锐地看向一个方向,他低声道:“老臭虫。”   楚留香同样睁开眼,他沉思了半晌:“总觉得给人的感觉十分熟悉。”   姬冰雁:“该不会是你的老熟人吧?”   说什么老熟人,不过是老相好说的更好听一点罢了。   楚留香摇头:“……应该不是。”   他的确很喜欢美人,但他想不到有哪个会来到大漠深处,而且他也真的是不认识啊……大漠多在西北,这已基本快到西夏地界,他自然是很少往这边走,若不是找寻姬冰雁与胡铁花,他也犯不上来这么一趟。   姬冰雁眯起眼睛:“那……”   楚留香站起身:“既然是我说的熟悉,便由我去就是了。”他本来也没打算麻烦老姬,万一是真的熟悉呢?   “……”   楚留香离去了,其实帐篷内的几个人都差不多醒了,毕竟没有人敢不保持警惕睡得死沉。   晏亭本是平躺着的,这样一整晚不动,面具也不用摘掉,他就避免了不自在。   他摸着他脖领上的白色绒毛,静静地坐起身,考虑了几息,眼神发直盯着帐篷内壁,然后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算了,又不可能是石观音亲自来追杀,大家武功也没有那么低,拖延个一会儿总还是能做到的,这么近还会来不及支援吗?   青年握着折扇,放置于胸/前,全当是听不见看不见。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变成原型好好睡上一觉,不过如今他就只能假装睡觉实则修炼了。   他可是很自觉的把自己当做外来人!   *   整晚过后,也即是他们进入沙漠第四日,他们又多了一个伙伴。   这个伙伴是著名杀/手中原一点红,以中原为名,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名字,一点红是由于他的杀/人手法只会在别人脖子上留下一点红色便毙命,各位都如此叫他罢了。   出人意料的,中原一点红是个十分好相处并且很是执拗的人,他格外的重情重义,并且其实也并不喜欢杀/人,那不过是他的工作内容,不过是……有人养了一个杀/手组织,而他想从中脱离罢了。   后面这一点大家都不知道,便是晏亭也不知晓,因为他本就不喜欢探究别人的秘密。   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他是中原一点红的恩人——救命恩人。   晏亭曾经在路边救过他,当时他看见了这个明显是剑客的男人,男人身中剧毒,神情冷硬,他有一双狼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求生欲。   因而,他救了他。   没有人生目标,便是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这样一个人,不得不过上暗杀别人的生活,他的眼神凶狠而清澈,让晏亭一眼看见他就给出了‘这也许是个好人’这样的论断。   他自己定下的好人标准,不过是来自于他的三观而已,说到底,不过是他想救便救了。   然而中原一点红醒过来之后,死活要欠他一个人情,连钱都没提,说他可以帮助晏亭暗杀一个人。   自己就是武力值巅峰的晏亭:“……”   可他足够认真,他不会去践踏别人的真心实意,于是他道:“我没有想要杀的人。”   这场景,后来在中原一点红眼中居然恍惚和那个叫楚留香的人重合了,当楚留香说着“我没有想要杀的人”之后,他便像块石头一般,执意欠下人情。   这也是如今他在大漠中的原因:有人给他传了个纸条,里面写着让他来一趟大漠。   纸条是以楚留香的名义写的。   中原一点红实在是个讲义气的人,胡铁花赞叹地一拍他的后背:“你真是条汉子!”   后者一错身,躲开了。   胡铁花也不在意,自然地收回手。   追命是个捕快,这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中原一点红是个杀/手,这更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捕快抓犯事的,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是在见过中原一点红本人之后,追命却迟疑了:哪怕出了沙漠,他也不一定会想抓捕中原一点红。   ——这样一个重情重义,只因一张不知真假的纸条便来到这吃人沙漠的男人,无论怎样都是值得他敬佩的。   但他绝不会是中原一点红的朋友 正如他不是司空摘星的朋友。   游龙生竟也学会了打圆场,他说:“快走吧,也许快到了。”   石驼安静地颔首低眉。王冲黏在他身边不愿离开,现在又多了两位,也幸亏他们多买了备用的骆驼,加起来九、十匹,也能称得上是一整支驼队。   终于在第四日临近午时,他们到达了石观音的地方。   这里类似峡谷,是个被大片花草植物围绕着的地方……是被罂///粟所围绕着的地方。   门口双目无神扫着地面的男人,容貌俊美,不难猜测这也是一个被利用后就被抛弃了的人。   石驼冷笑道:“与以往并无区别,她的手段也不过就是如此了……这些,便除了罢。”   此刻,他已变回了皇甫高。   王冲也变回了柳烟飞。   论潜伏,这里的人实在是都很擅长,石观音恐怕也不会料到他们会突然到来,这正是个好机会!   中原一点红很擅长潜伏,非常擅长,毕竟他本职工作就是暗杀,他与楚留香一同用轻功悄悄进入,竟是转了一圈又轻巧出来了!   皇甫高很是急切,可他还稳得住气,只是眼神期盼,令楚留香苦笑着摸摸鼻子尽快说:“石观音竟不在这里,除了她的弟子们,全都是这样没有神志的青年才俊。”   石观音不在,正巧闯空门,可以端了她的老巢,可这些男人,看得人心惊,有许多是近些年失踪的年轻俊杰,宗门寻找无果便放弃了,谁曾想是被掳到这里来了?   楚留香想及他的三个妹子,庆幸的叹了口气:“这里并没有关押人的痕迹,按理到了午时该有人送饭,而我听了她们对话,她们私下里只提到过她们师父这几日都在外面,甚少回来,她们似乎也并不希望她回来?”   中原一点红点头:“的确不希望。”他见过的腌/臜事多了,人临死前的情绪也是多变的,活人的情绪总比死人的好判断。   追命笑了一声:“那正好。”   这些人员,被朝廷接收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只不过这些人,可能等不到这个时候。   但是有一点大家现在都明了,那就是他们要摧毁这里,把这里老底掀了!   要是有愿意离开这里的人就更好了。   追命沉思了一下:“她们对师父石观音,好像不是很信服。”   皇甫高冷笑一声:“十多年前,我还在这里的时候,见过不少女童,还有十几岁的少女,他们虽然都被收留,也却并不一定是自愿在这里的。”   姬冰雁道:“俘虏几个有地位的弟子,才是更简单的法子吧。”   胡铁花愣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姬!”   游龙生:“她们意志不坚定,也不喜他们的师父,这岂不是最好的办法?她们也许会感激你们让她们脱离苦海。”   柳烟飞皱眉:“石观音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的弟子……”   他很想迁怒,但的确如此,她的弟子不一定就是个坏人,她们也许什么都没有做过,也许这里只是她们逃不出去的牢笼。   楚留香道:“先去找点油,把这烧了才是正事。”   无法达成统一的时候,便要把最重要的事情放在前面当做众人的目标,这才是一个好的提议。   晏亭真想直接吹一口气把这些都烧掉,可他又不好过于嚣张——他的医治方法已然很是嚣张,再用了显眼的、有悖这里人常识的法术……   他一点也不想被秋后算账。   白发的青年悄悄蹲在那些花草旁边,手中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折子,直接点燃放到了花草上,顿时那些花草就发出了最后的哀鸣,焚烧的声音在晏亭听来却是格外悦耳。   烟还十分显眼,几个人还在争论的时候就发现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些花草旁边,现在居然还露出了‘大功告成’的神色,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很是满意。   众人:“……”   果然,这位晏亭神医,的确是,不怎么在意除了黄白之物的身外之物,且行动力也意外的高。   都已经这样了,便也别提什么其他法子了,守在门口等着有地位的弟子出来,也的确是个好办法!   很快,那火遇到可燃的东西便迅速燃烧,也立刻就扩大了火势,烟雾缭绕,也着实显眼。   果不其然,马上便有看守的女子出来,她们一人转身回去通报,一人在这里柳眉倒竖,持剑向他们逼来:“大胆!你们是何人?你们可知这是哪里?”   就是知道,才会烧的啊。晏亭心中的小狐狸托腮发呆,他也和掉线了一般,整个人都直直杵在那里。   带了剑的不过只有三人,中原一点红、柳烟飞、皇甫高,只不过是中原一点红最先出剑,他便挡住了这一招。   他不善言辞,话很少,也因而偶尔说出的话也很是可信。   这位杀/手总是面无表情的,似乎没什么能让他改变,认真又执拗。   他认真道:“在下中原一点红,知道,这里是石观音的据点。”   少女被架住剑刃,知晓自己根本比不过对方,武功远不及人,又听得对方说出“石观音”三字,判断出他们肯定是有所依仗,心中已然有了退意,恰巧此时他们这里如今最能主事的人出来了,她便稳住神色,抽身后退,让出位置来。   来人年纪看上去同样不大,差不多双十年华,薄纱覆面,只露出眉眼,可即使这样都能瞧出她的容颜会是多么出色,她呵斥一声,剑尖挑来,一下子与中原一点红缠斗起来。   可她一人也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被她落后一步的其他石观音的徒弟们已经到达,她们面面相觑,却最终谁也没有动手。   中原一点红身经百战,自然不会打不过一个没有被生死磨炼过的人,他承认这个人剑术精妙,武功其实也不错,能跻身一流,是与游龙生差不多的水平,可他仍旧能靠着他角度刁钻、招招是杀招的剑赢得胜利。   他的剑已经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女人的剑却离他的脖子和心口都有不小的距离,可女人的面色不改,眼中毫无惧意:“是我输了,你大可以杀了我。”   身后的那些石观音的弟子发出了失望的声音,而她仍旧没什么感情,她继续补充道:“如今师父不在,我是这里武功最高的,我既已服输,还请不要伤害我的这些师妹们,她们不过是听命于师父罢了,几乎从未离开过大漠。”   追命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些人是真的……没有能干涉石观音的能力。”   楚留香笑了:“这岂不是说明她们无辜?”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那个女人继续道:“这里是师父的一言堂,还身处大漠,我们多数是孤儿,逃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中原一点红的剑仍架在她的脖子上,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道:“你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男人摇头:“不,只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女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嘴还是很硬:“你觉得我的脸看得过眼?那要让你失望了,我已毁了容,这样不过是为了遮挡伤疤罢了。”   中原一点红又轻轻摇头:“美丑与容颜没有关系,在下是中原一点红。”   女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曲无容。”   “曲无容,你好。”,中原一点红放下剑刃,“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曲无容又忍不住奇怪地看他一眼,在她看来,这可能是她遇到的最为奇怪的男人了——当然,这里也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好好交流的男人——她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居然同意了!   中原一点红看见了她毁容的脸,便是身后几个人,也有人发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可这个男人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眼中也并无同情,就好像曲无容这张毁容的、能吓到同门的脸只是路边稀松平常的石头。   男人点头:“你不丑,你很美。”*   曲无容又蒙上面纱,一双漂亮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的声音仍旧很冷,她的脾气仍旧很硬,可中原一点红硬是从中听出来几分柔和:“花言巧语。”   中原一点红:“……”他收剑入鞘,说不出话。   毕竟他本就不擅长言辞。   曲无容也退到一边:“已经有人传信给师父了,想必她会尽快赶回来。”   定是有人给石观音传了信,可那又如何呢?他们正愁找不到石观音,才要在这里等来石观音。   追命笑了一声:“正好,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曲无容对他们的好感已然很高:不如说是因为对中原一点红的好感高,导致她爱屋及乌,不过她的态度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她不曾出过这里,看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的身份,反倒是沉吟了半晌:“你恐怕打不过师父。”   柳烟飞道:“不劳你费心。”他实在是太急切了,可他的师兄暗中给了他一下,他又不情不愿的为自己的直言直语道歉。   楚留香笑着问:“请问这位曲姑娘,这几日你们这可有来什么客人?”   曲无容摇头。   她身后的那些少女很是识时务,她们当然也不想死在这里,于是一个都没有乱说话,在楚留香看过去的时候,也摇了头。   她们打不过他们一行人,这些会令石观音大怒出气的东西也被他们烧了个干净,她们便是连下/药也会被大夫发现,她们能做什么呢?只不过是能够静静等待石观音回来罢了。   她们甚至还得打开门,迎他们进去——   不过也有不少人因为是被石观音高压控制的,因而也很期待,如果这次能够脱离控制……她们就能去中原武林了!   沙漠有什么好的呢?有谁想要把青春放在这里一辈子呢?   她们不觉得来人会赢,可也到底听说过‘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姬冰雁、胡铁花、楚留香三人的名声,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也是武功高强,晏亭的名声,她们也是听过的,不过是只限于他的医术高超,其他的比如游龙生也是有点名头的……皇甫高这个人和他的师弟,便只有襁褓时期就被带走的曲无容见过。   ——她们都不觉得这几个人能够赢过石观音,可她们也都对自己能够解放,走出沙漠抱着期望。   曲无容寸步不离地看守他们,生怕他们有机会祸害到其他的师妹们。   她实在很是负责。   不过在石观音到来之前,他们等来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人。   这是一个自称是柳无眉的女人。   她看模样比曲无容要大上一点,容貌出色,很是妩媚,她说自己是石观音首徒,是曲无容的师姐,又说她特意找来,实在是别无他法。   她是在曲无容的旁观下,与他们交谈的,不然双方恐怕都不是很放心。   她的眼睛总是看向晏亭,也许是因为她有求于他。   晏亭垂下眼眸避开了她殷切的视线,他不想让游龙生看见这一幕。   他说不上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让游龙生发现。   还是没逃过。   毕竟这位找的就是能够治人的大夫。   柳无眉轻声询问:“请问能治疗一下我身上的毒吗?多贵的诊金我都可以付!”   曲无容挑眉,不过仍旧不语。   晏亭瞥她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他摇头:“你身上没毒。”   他很遗憾。   因为没毒就不能收人家诊金了……不过人家是不是好人也难说,没毒倒也是正好。   柳无眉呆愣住,她难以置信的大声道:“不可能!如果没有中毒,我怎么会每隔一段时间就痛苦不堪,许久才能平静!你没给我把脉就说没中毒,这怎么可能让我相信!”   如果晏亭给人把脉,那才是可怕的事情……青年独自坐在一遍,没有挨着任何一个人,他摇头:“望闻问切,一看便知,既然无病,我自然是无法治的。”   柳无眉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不可能……”   游龙生知道,晏亭绝不至于特意说谎骗她,她大概是真的没有中毒。   晏亭看看她:“你是上/瘾了。”   柳无眉:“……上/瘾?”   “痛苦不过是戒断反应,要么一直吸食罂///粟,永生无法摆脱,要么便一劳永逸,直接戒掉。”   晏亭解释道:“的确没有中毒,只不过要靠你的意志力忍过去,刚开始反应会很大,慢慢的就会间隔变长反应变小,总有一天你会摆脱它,失去想要所谓缓解的解药的想法。”   柳无眉:“……原来……是,这样啊。”   她好像还不是很信,可晏亭已经没了再想说的欲/望。本就是她认定了自己中毒,自然不会说悖论的话,倒是游龙生说了句:“你不信还问什么?大可将这些花拿去给别的大夫看,保管都是同一个回答!”   晏亭又道:“而且哪怕是把脉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中毒了的。”   他说完话,似乎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再多说,立刻就转头到了一边,把自己藏起来。   ——这实在是不怨他,毕竟这个柳无眉与他的两个姐姐给他的感觉是在是太像了。   美丽又妩媚,些微的病容又让她看起来十分忧郁……他的姐姐们也不知道靠着那容颜骗了多少人。   毕竟哪有人一打眼就会知道对方的性格?   但是在他认识他两个姐姐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与这个柳无眉深交的。   万一,真的就是一种人呢?   柳无眉叹了口气,似乎是相信了,她也想象不到,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毒?   她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办法,她扭头去看曲无容:“师父为了掌控拥翠山庄,因而在我嫁去中原前对我下毒……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我。”   曲无容平静的回视她:“然后?”   柳无眉叹了口气:“我与师父感情向来很好……不如说她十分宠爱我,经常与我一起喝酒,我曾经听过她喝醉后吐了真言,师妹,你当初襁褓中就被收养,是因为你的父母被石观音杀掉了,她看上了你的天资,因而才教导你,收你为徒!”   晏神医是真的没有必要骗她,她估计这一次就是最后了,要么她摆脱石观音,要么继续受控石观音,可只要她偷偷地走了,那自然也不会被石观音迁怒。   柳无眉继续道:“她看上你天资,便杀你父母,她嫉妒你比她美,便要你自毁容貌,等很快,她就会担忧你的武功超过她……”   曲无容一双美目瞪大,冷静从她的脸上褪去,她的面纱倒是帮助她掩盖了脸上的表情。   柳无眉苦笑了一下:“这很平常,因为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而我比你痴长几岁,你的武功仍旧比我高上一截,会发生什么还用我说吗?”   “你知道的,我没有必要骗你。”柳无眉说的没错,因为她比曲无容更受石观音宠爱,还远嫁到中原,本来就碍不到他们的事。   她大可以选择不说,这些人也不会因为少她一个曲无容而改变与石观音斗的结果。   曲无容说不出话,她看着师姐离开,整个人都有些呆滞,眼中有些水雾,又很快被压下。   中原一点红看了许久,在发现曲无容硬生生抑制着自己想要离开的举动,继续看管他们的时候,他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勇气,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一个并不好闻的,带着血/腥、汗味与硝烟的拥抱。   他的胸膛宽厚,却无法避免它真的很硬,曲无容僵住却没有立刻推开他,她的声音沙哑,压抑着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中原一点红:“我不是在同情你。”   曲无容推开他:“闭嘴!”   中原一点红便站在她旁边,不再说话,可却看起来很可靠。   曲无容的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晏亭和其他众人看着这俩人的互动,人已经痴傻了。   ‘好、好强……一点红,好强!’   就在这时。   门口守备的位置多了一条船。   没错,一条船。   一条在沙漠中出现的船。   船的边缘有着很多停下来歇息的鹰,它们的爪子是那么锋利,展翅又是如此威风,怎能不让人想到它的主人?   而有财力用鲜肉喂鹰的,还有能力建造这样一条船,这样一条沙舟的,还会有谁?   不用再想便会知道,是石观音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算卦,是瞎扯的,别信   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   似乎是《悟空传》里的?查到的要么是这个要么是《大圣归来》,虽然我也看过,但是忘了具体是哪的   可能有更早的出处,我没有查到   这种原料是可以烧毁销了的,当然虎门销/烟那种是经过处理的成品,不可以直接烧(。)   “你不丑,你很美。”*原话   对了.23号更新早上九点,晚9没有了   ——感谢在2022-04-21 18:29:40~2022-04-22 19:0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提拉米苏、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存活+28   追命第一个跳起来, 落后他一步的是为大师兄忿忿不平的柳烟飞,几乎同时的是当年被折磨的皇甫高。   再下一个是晏亭,连一旁的楚留香三人和游龙生都没有什么激烈反应。   谁能知道, 他其实是想看看石观音与他孰美呢?   这是天狐最后的倔强!   可在其他人眼里便不一样了, 他仿佛是很迫不及待地起身, 似乎是想践行自己的诺言。   晏亭的举动让追命都是一愣,但他还是先行站出去了:“我先来试试。”   不过其实他也没抱多大希望,有哪个人会希望自己被关进牢狱或是等待等待问斩, 再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交出去?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同意的,毕竟她对自己的实力还很有信心。   追命成名很早,两位华山派的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其他几位更是按兵不动。   只有晏亭, 往出走了好几步,去愣愣地看石观音。   那的确是一个漂亮的美人。   她的眉目婉约,眼波流转间别有风情,身姿曼妙, 身材则是极好,多一分则觉得臃肿, 少一分又不够丰腴。   而且光看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脸上的自信。   晏亭:“……”   他心里的小狐狸抻着脖子看了又看,但实际上他本人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那里停住了。   他似乎是看愣了, 他犹豫了一下, 这才垂下眼眸, 保持沉默。   追命的脚步顿了一顿。   游龙生敏锐的发现晏亭的手指稍微用力捏住了折扇, 仿佛是在压抑着心底的想法。   少年感到很不妙, 他忽而想起了晏亭选择另一半的标准,他上前几大步,不好碰晏亭,他便直接到了晏亭正前方:“晏亭!”   晏亭此刻正觉得,他自己的容颜,果然是最出色的,他天狐果然不会堕了一族威名,再漂亮的普通人也只会是普通人,和修仙者是没法比的!   他现在真想去看看他那个师父了,晏亭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了贺钦泽,他忽然怀疑自己被丢到这里,所谓机缘是忽悠他的。   ……但是师母中原中也是一个高位神明,应该不是假话……吧。   游龙生的声音一下子把他从思绪深处拔了出来,晏亭抬眼看他:“何事?”   这个忠诚的看脸少年正对他,将将卡在了三尺之外:“别看她,她已经是一个老妖婆了,看我!”   众人:“……”   晏亭:“……看了。”   石观音耳力是多么的出色,她当然听得见!   女人原本看上去只有二十许的面容忽然扭曲,她愤怒的说:“你不知道年龄是女人最大的秘密吗?!”   说话间,她的目光从曲无容和她身旁一直陪伴着她的中原一点红身上掠过,瞬间变了矛头:“好啊你个曲无容!臭丫头,这么多年妾身真是白养你了!不过是一个野/男人罢了,这样就能把你骗走?等妾身领你去龟兹国选选,哪怕是中原的人,只要你想要,妾身都能为你掳来!”   她的确很看中曲无容,不过她看中的是她的好用,她的从不多问。   中原一点红没有说话,他只是继续坚定地站在她身旁,只不过手已搭在腰间细剑上。   曲无容在面纱下的嘴已然忍不住颤抖,可单从她的一双眉毛与眼睛中,是什么都看不出的:“我的父母……是不是你杀的?”   她似乎是从这一行人身上汲取到了勇气,竟然勇敢的问出来了,而且,她虽然感激柳无眉说出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柳无眉也绝不是一个纯粹的人,她也许在打着什么其他的主意,她因而问出声来。   其他师妹们有很多听见了,她们震惊地看着石观音似乎失去了遮掩的兴趣,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你知道了啊?是无眉告诉你的吗?真无趣,她果然还是说出来了,是以为这次能够逃过一劫吗?”   曲无容无意识地后退一步,一下子撞到中原一点红坚硬的胸膛上,她就连此时也不愿意露出弱态,她上前一步站直:“抱歉。”   中原一点红摇头:“你愿意靠多久都可以。”   曲无容的美目闪了闪,她回头略微仰头,看进了那双看似毫无感情的淡漠眼眸,忽而发现他的眼眸深沉,深邃如同星空一般,风暴似乎已经在他眼中酝酿。   女人呆愣了许久,久到他无法判别时间,也许是一息,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男人因为紧张居然无法判别这一点,就当他以为自己已然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的时候,他听见面前的人说:“好。”   她的眼中难得任性:“那我要靠一辈子。”   中原一点红黑沉沉的眼睛中陡然多了些什么,眼睛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宛若星空中一点点亮起的星,他立刻道:“好!”   虽然他的身份会有隐患,可若是连努力都不曾努力过的话,他又怎么会知晓自己能不能逃过那位的控制呢?   他中原一点红,在暗/杀组织中,代号可是一!   一号是什么意思?不过是第一,是顶尖的意思罢了,也即是,他就是最强的一个人。   他们这边看上去没什么意思,可实际上却是情深意切,听了全程的楚留香他们一边震惊一边祝福,而晏亭也不免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他的师父是一位剑修,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妖族的血脉:当然人妖的界限也不是十分分明,至少大家其实是不太排斥的,晏亭想说的可不是这个,他是看着两位新鲜出炉的情缘,想起了贺钦泽和中原中也。   他们互相扶持,寿命同样很长,属于长生种,还能一同走很远。没有过情缘的小白狐有点想要情缘。   他也想要被宠爱啊!   纯白色长发的青年因为他的头发与奇特的眼睛颜色被注意到了,石观音紧紧盯着他:“你——是晏亭!”   晏亭绕开面前的游龙生,在对方懊恼的目光下,看向石观音:“是我。”   很好,表情冷淡,语气也很冷漠,想必已经糊弄过去了!这么多人看着,定是自己帅气逼人,就如同师父一样!   怎么说呢?就他师父那样的‘社交达人’,他能够好好与人沟通,已然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追命看着他这副应下挑战的姿态,还觉得他是很期待与强者对垒的,便退后一步:“晏兄若是想,便由你来好了。”他只要个结果就好。   而且,石观音身后的沙舟,似乎也有点问题,里面也许还有别的人,不然她一个人的话,岂不是用不着这么大的沙舟?   追命对胡铁花他们三人示意,光明正大的要上去一探。   晏亭:……啊?   呆愣住的青年捋了捋柔顺的长发,又拍了拍极其容易积沙的毛领,还是没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忽然想让他来。   他来什么啊?   石观音瞥了眼面前的晏亭,她的眼光如同毒蛇一般在他的身上梭巡,使得这个本来在偶尔便是会被毒蛇捕猎的狐狸感到了十分不适。   她似乎很是相信处于自己身后船上的人,不然也不会丝毫不在意了。外表看上去只有二十多的女人忽然一笑:“既然目的是妾身,那便请你们去死吧。”   楚留香他们实在也要为这样的美丽折服,哪怕在他们心中总有比这个人更美的人在,也不免要为面前的场景感到赞叹。   极致的美,自然是不需要再多说,言语也无法形容,似乎只能多看一看,把她印入脑子里才是。   皇甫高实在是十分厌恶她:“要死的是你!”   他与按捺不住的师弟一同出招,霎时间,众人眼前白光一闪,那两把剑的尖端就已经逼近了石观音!   二十多年前就成名了的华山七剑,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胡铁花盯着他们,喃喃道:“这实在是高亚男所不能比拟的……”高亚男虽然是华山掌门枯梅大师的得意弟子,也有着‘清风女剑客’的称号,可她的剑法如何比得上习剑至少三十载的华山七剑呢?   姬冰雁无语的瞟了他一眼。   楚留香也不免惊叹:“何等精妙的剑法!”   一旁的游龙生已然入迷:“不愧是华山剑法……”   可是,即便皇甫高和柳烟飞配合默契,石观音的实力也还是比他们高上一大截,面对他们的攻击游刃有余不说,甚至还有工夫询问:“你,是皇甫高啊。”   她恶意的笑了,却忍不住看了一眼晏亭:“被治好了吗?这就迫不及待来找我复仇了?”   “我会让你恢复之前的模样的。”石观音毫不在意的决定再度下狠手,说话间她的手指已经戳向皇甫高的双眼,柳烟飞眼带怒意,可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抵挡不柱!   皇甫高睁大眼睛,发觉自己也是含#哥#兒#整#理#如此!   追命一时间也顾不上和胡铁花他们三人去探一探石观音身后那艘沙舟了。   与两位华山七剑相比,他的战斗经验也绝不会落于下乘,因而他立刻便凑上前去,一口酒喷出去!   这是他独创的喷酒术,威力不能只用酒水的寻常观念来看,若是不重视,可是会被喷瞎了眼睛,直穿乌木的!   石观音自然没有要拿眼睛硬接的意思,毕竟她的武功的确高强,却也不能防护到眼睛上,这是人体的弱点。   女人后撤一步,收手转成新的招式,还能有空隙笑着说:“追命捕快的喷酒术当真了得,便是妾身也要暂避锋芒呢。”   追命把酒葫芦挂回腰间,手难免想摁着不放,因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保命的武器。   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再言语——他的实力不足以让他在面对石观音的时候还能说闲话——这个女人在一瞬间变换了七个招式!   晏亭抬眼,犹豫了一下:他已经与石观音比出胜负,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面前这些与他有关系吗?   可他又恍惚间再次想起他那冷着脸存在感极强、正义感也极强的师父……   他打了个寒颤,游龙生还没担忧的问出声,便见这青年丢出折扇后自己也立刻飞掠出去,接回折扇加入战局,却一言不发。   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现在的他已然因为距离太近,完全不想开口了。   石观音见状,立刻把攻击的火力转向他,有时候招式轻盈却暗含杀机,有时候招式重势又大开大合,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要命的招!   她这样高明的功夫无疑是在告诉他们,之前她还未曾用出全力。   可白发青年看起来躲得极为轻松,脸上也并无动容,更别说汗水了,他甚至可以不看招式便能躲开所有的攻击。   这招式若是劈在石头上,后者恐怕立马便会化为粉末!   便是石观音也忍不住心惊,下手愈发狠辣,速度越来越快,逼得另外三人已经躲避不急,招架不住,被晏亭用白色底色红色压边的长袖给扫出去了。   晏亭:等他们受伤了再医治累得不还是我吗?!   所以虽然他很想医治别人为自己扛着挨打,但是他想了想自己才是武力值高的那个,心里的小狐狸纠结地打了个滚,他又想起自己其实很护短,要是石观音伤了他的朋友们,之后不还是他自己医治自己找场子吗?   石观音冷笑一声:“你对自己可真有够自信的!”   晏亭:正在算卦躲避,不要叫我。   中原中也也教了他许多战斗的技巧,可他还是习惯如此。   他的心算能力是十分出众的,不然也不会能在一秒七招的石观音面前从容躲避。   不过其实也并没有算卦的必要,这不过是他看见了武功看上去还行的,便要捡一捡,不要生疏才是。   旁边追命瞧他从容,便招呼着胡铁花他们三个人从旁边绕开,直奔沙舟——他们四人的实力实在已是很强,石观音意识到她方才低看了晏亭,此刻晏亭缠着他,船里的人是绝对打不过他们四个人的!   沙舟里自然有着秘密,不过是里面人的身份是秘密罢了。   石观音变招一动,便暴露了想阻拦几人的意图,而晏亭的卦又不是白算的,更别说连卦都不用算,他就能看出看出石观音的攻击路数。   本来一直在躲避,看起来不太想动手的青年动起了手,他的折扇不知是什么材质,似纸又似是丝绸,可看上去还有点像玉,折扇直接被青年打开,拦在了石观音的攻击必经之路上。   可他这招预判,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石观音自己撞上去的一样!   石观音是傻子吗?当然不是!   她自然瞧得见这柄扇子,可扇子又如何?哪怕是石头做的,她也能击碎!更别提那瞧着只是一张纸罢了。   看她把扇子砸碎!也许还能观赏一下晏亭心痛的表情!   石观音在攻击晏亭的时候便发现对方的实力实在是很高,她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打得已经很是来气,如今这一抵挡,正好让她清清心中怒火才是!   游龙生也震惊地睁大双眼:“晏——”那把扇子他知道晏亭很是珍惜,因而才会出声,可他的声音还未完全出了喉咙,就看见了石观音的手掌劈手劈到了扇面上。   扇面……完好无损。   石观音的手掌,却呈现出与正常人手掌不同的模样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了?   明显是石观音碰到了硬茬子,把自己手掌不小心碰断了!   不仅是旁观的人感到了震惊,就连石观音本人也是十分震惊。   中原有一名捕头外号‘铁手’,其一双手掌无坚不摧,柔软时可如清风拂面,坚硬时又可断剑刃。   石观音比他的武功高深,又极少用武器,顶多用衣服上的白绫,那一双手掌自然与铁手的足以一同谈论,而此刻她的手掌居然断了,那扇面扇骨又是看不出的材质,石观音自然是又惊又怒,她没有惨叫出声,可也绝对忍不住怒意:“你干了什么?!”   她看不出扇面和扇骨的材质,那自然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晏亭这个人做了什么才对!   比如用内功注入扇子,承受住她的攻击力道,甚至还反过来攻击,就像追命把普通的酒水变成了可穿钢铁的暗器一样,这是一个道理。   因而她丝毫没有怀疑那奇特的材质,而是对晏亭怒目而视。   那晏亭呢?   晏亭当然只是做到了‘握住扇子’这一个动作罢了,顶多用点力气不让扇子脱手,在他看来他已经收手了,可石观音的手还是断了,那与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被责问,他也是不愉快的,毕竟他可是剑修,他的师父更是一言不合便抽剑斩妖魔,一剑镇河山的角色。   她这是恶意的责问。   于是虽然他本来就是一只完整的妖——与他师父这种不完整的妖修不同——但他也立刻学他师父直接出手。   他本就是正道剑修,肩负匡扶天下的责任,平时再佛系,也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出手。   晏亭合上扇面,嘴角抿起,折扇被他舞出了花来一样,横挑竖劈,扇子在他指尖翻飞,而后他陡然把‘剑尖’往前一送,扇子尖端离石观音的脖子还一尺有余,可她的脸上已然全是惊惧,竟是将死之相的不敢置信!   白云山上尽,清风松下歇。   晏亭厉声道:“白云尽!”   在这一刻,他们看到的不只是迅速突进的青年,还有他飘荡在身后的长发,更有着恍惚出现在他身后的……   ……巨大的、华丽的扇子的浅淡虚影。   “——清风歇!”   青年眼神坚毅,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一‘剑’出,‘剑’下自然无活口。   血液飞溅,落于面具却又很快滑下,面具仍旧不染纤尘。本该救人性命的双手此刻染上了鲜血。   所谓医者,不过是救人与杀人都在一念之间,但最后选择了善那边的人罢了。   ‘当救人便是为恶,两者冲突的时候,便遵从内心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在24号晚23点,25号开始恢复21点正常更新!   贺钦泽:我的一本综漫男主(剑修),cp是中也,如有设定冲突,就是我吃书(。)   因为太久了我也记不清剧情了……   总之,他师父属于是富冈义勇那种了(……)   “我没有被讨厌。”   白云山上尽,清风松下歇。   出自张融《别诗》   小狐狸他师父的剑叫清风,自创的招式都与清风有关,教给了他   (涉及很少,就当个工具人师父就可以了) 第29章 存活+29   “晏亭, 我有话要与你说。”少年的眼神早已不同往日,比之来大沙漠之前,可变得坚毅多了。   如今他们基本已处理好事情, 晏亭想去海边瞧一瞧, 他来这边还从未去看过, 想着也许要去那边看看机缘,却没曾想游龙生要与他一谈。   晏亭点头,随之到偏一点的地方, 听少年说话——有什么要说的?是要……告白吗?   他还没想好,那该如何拒绝呢?   游龙生道:“我要暂时与你分别了。”   晏亭:“?!”他都想着要如何拒绝告白了,居然说这个?!!   这条小尾巴跟他已经有小半个月,本已习惯有人跟随,且目光多为崇敬羡慕, 还会无条件回护他, 武功也勉强够用。   有谁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尾巴呢?   晏亭没想到游龙生居然要离开他,整个人陷入了莫大的震惊与恐慌中!   果然,他不可能有愿意结伴的朋友的!他在修仙界就从未有过友人!   游龙生仍旧张扬,还带着点少年的狡黠:“我一个月后再来找你, 你不说想去海边吗?我正巧想见识白云城主,一个月后便在白云城会合吧!”   一直处于跟随这样被动状态的少年, 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仿佛是在试探什么一般。   晏亭本以为自己会不愿别人为自己定下行程,可他此刻竟然再一次遵从师父的教诲, 顺从心意道:“好, 那便如此。”   得到了承诺的浅蓝色衣衫的少年喜笑颜开, 笑容都明媚到刺眼的地步。   他准备跟随追命, 去陈州一观, 也许冷血还需要帮助,也许不需要帮助,但他总还是要去看看的。   他实在是想去见识一下,而且也总得体会到他没见过的,来自那些不干人事的高官和其一堆关系七拐八拐的亲戚的残酷手段……他才能下定决心,意识到父亲藏龙老人所说不假。   晏亭能够理解,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够接受。   呜呜,这个时候的小狐狸终于感到了久违的社恐,哪怕距离所有人都有三尺以上了,也还是浑身都是僵硬的,他的脸色未变,整只白狐都是如同往日一般冷漠,如同冰山,可他的眼睛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是在发散的。   简而言之,受到打击过大,他在发呆。   因为游龙生那几句话给他的感觉就是:你不是值得追随的人。   晏亭:QwQ……   他开始考虑另一个可能性。   不过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那么还是要从石观音身死说起。   那是昨日的事情了。   昨日,对自己实力十分自信的石观音死在了晏亭的一招之下,那招是完美的剑招,来自于晏亭师父为他的配剑清风剑自创的突进剑技,名‘白云尽,清风歇’,也是他师父偷懒直接从诗句中提炼的剑招名字。   有人惊呼出声:“是剑气!”   他们便把晏亭身后的扇子虚影也认成了是具象化的剑气,当然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晏亭是不可能会知晓了。   而后,石观音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她们见识到了石观音的狠辣,师父又已死亡,其实又有多少人有真心呢?这些姑娘们准备离开这里前往中原武林,不过她们与追命约法三章,若是有一日有人犯了,他便要送她们进牢狱了。   沙舟内有几位龟兹国的叛臣,还有被众位石观音徒弟认出的师姐长孙红:这位是备受石观音宠爱的,更有一位让楚留香觉得十分熟悉的人。   这个人叫吴菊轩,长得可谓是……有些辣眼睛。   一个人的容颜再怎么改变,再如何易容,眉眼间的距离都是无法改变的。晏亭听见了香帅嘴里说的熟悉感,便如此说到:这也是他能认出司空摘星的缘由。   楚留香只看那双眉眼,忽然认出这是利用他弟弟南宫灵毒/杀前任丐帮帮主任慈的妙僧无花!   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晏亭帮华山派报了仇,两位华山七剑已打算先回华山派一趟,报了喜讯;   无花被废掉武功,追命要押他回去陈州直接问斩,无花身上又无官职,又是武林中人,包大人带着龙头铡,正好震慑武林,顺带游龙生要跟上追命一同回去,石观音的尸首也要带回去服众;   姬冰雁要回他的宅子继续当他的铁公鸡,还要给晏亭从名下铺子拿一万两;   楚留香要去黑珍珠那里找回他的三个妹子,再回他的船上;   胡铁花会继续到处找他喜欢的地方窝着吧。   至于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   这两个人已经相约着要一起隐退,过平常百姓的生活。   晏亭想起一点红是中原第一杀/手,隶属于某个杀/手组织,他便提了一句:“若有需要,着人找我。”   他知晓中原一点红为人执拗倔强,不愿欠人人情,可等到完全撑不住了再来找他,或者干脆就不来,那也实在是……太倔强了!   想到真的会有这个可能,晏亭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嘱咐了他:“即便是杀/手组织,也会卖我一个面子,若是仍抓着你不放,说出我的名字仍旧无用,我便再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换句话说,要么一点红主动求助,要么他晏亭便直接出手,结果都是一样的。   中原一点红:“……”   他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的决心,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几分无奈,只好应声:“好。”   曲无容的眉眼无声弯了一点,很快又恢复平常模样。   然后他们便征用了沙舟,喂了鲜肉,来时需要不到四日的路程,回的时候压缩到了一日!   路上遇到了黑珍珠,也即是扎木合女儿来找楚留香的军队,已得知他的三个妹子被安全送出大漠,楚留香便不打算再去见黑珍珠,只让打头的将军带给她一个口信,而之后又路过绿洲的时候,便顺便把打包的叛臣给龟兹国王送去(他们从柳烟飞的口中知道的),得到了一枚叫极乐之星的宝石报答。   这一回,他们再不停留,直接出了大漠。   也就是这时,他们知晓了刚进大漠时候,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报信的人一直在这里等着追命,好在最后等到了。   押运的金鹏王朝最后一批财宝,居然被人劫走了!   所有押运的官兵都被一个络腮胡子的绣花者绣成了瞎子,又被打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箱子便全部丢失了。   这可是当今一直盯着的财宝,更是另一个亡国国家最后的财宝,押运的时候都是选的半夜和凌晨,就是怕被有心人发现,甚至都是完全保密状态,可就这样还是被人发现了!   是他们消息太灵通了,还是六扇门那里有内应?   押送官兵那里有内应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连眼睛都瞎了,倘若这是内应提供的消息,内应便也要一起瞎了才是。   可押送消息只有那一批的官兵才会知道,那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们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可枯骨生肉的人,也就是医仙晏亭。   他们得知追命与晏亭同路,便在信中恳请晏亭能帮忙救治。   因而晏亭也要与追命同路一段,再回那中原中心偏下的地方一趟,为他们医治——他们虽然因为自己俸禄不高,没给多少钱,但是晏亭也实在是看不过眼,便要去医治。   说实在的,那只医好人的条件不过是要初步筛选想求医的人,与无情那般说也不过是让自己不要在皇帝那里挂上名,就当他是一个爱财到想从皇帝手里抠钱的人好了。   嗯,就是这样,他绝对没有自己的私心。   晏亭犹豫了一下,还是与他们同去,现在心里十分别扭,因着那游龙生说要与他分别一个月这件事。   路上总会有办法吧?他这么想着,骑上了马,与他们从官道上策马而过。   *   几天前,也是追命刚入大漠那日。   押送的官兵起了个大早,拿着令牌出了城门,从官道上尽量快速地赶路。   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官道两旁的树与山平日里是帮他们遮阳的好手,可今日便成了他们需要警惕的东西。   这实在是太容易藏人了。   等走到与下个城中间一半距离的时候,竟然有一络腮胡子的人穿着大红衣服站在路中间绣花!   为首的官兵自然远远便呵斥他:“闲杂人等回避,莫要耽误我等公务!”   可那络腮胡子就仿佛听不见他仍旧在那里慢悠悠的绣花。   官兵又呵道:“你是聋了不成?莫站路中间!快些让开!”   络腮胡子还是不让。   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明显目标就是他们,来找茬的!   除去还在箱子旁边要看守的官兵,其他都抽刀站了出来,迅速到为首官兵身后列成一排。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络腮胡子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绣花,捏着那绣花针,道:“绣花我有些腻了,不如来绣几个瞎子。”   这个络腮胡子这么说着,脚下一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瞬息之间就从所有人身边一一穿过。   为首的官兵最后看见的景象,便是那络腮胡子裙子下的一双红色绣鞋,之后剧痛传来,他便瞎了。   “你们输了,这批财宝便归我了。”他们听见络腮胡子这么说,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打晕他们。”   在这些人看不到的地方,络腮胡子的绣花者看到了听从这句命令的五人小队从林子中冲出,然后一一打晕官兵。   而下达命令的人也终于缓步走出,那是一个浑身白色衣衫的人。   青年身长玉立,一双眼睛深邃不可捉摸,可他的面容,却让绣花的络腮胡子无比熟悉!   他略微动了动眼睛,立刻假装没认出来,试探道:“这位公子可是因这些财宝而来?”   俊美男人瞥了他一眼,态度冷漠,却给他极端危险的感觉:“是又如何?”   络腮胡子也恍然明了,便是认出又如何?这与他现在身份没有任何关联!他现在的身份是不该认出他的,即便是他原本的身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是这位犯下的事,也没有人会信。   在这里没有别人作证的情况下,或者说这样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场景,他便是上折子拆穿,不也是在暴露自己吗?   络腮胡子:“不如何,阁下若是想要,在下双手奉上,阁下就当我今日从未来过!”   说完,他便想退走。   白衣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他摇头道:“这批财宝,你拿一半,我拿另一半。”   怎的还分起了赃?就算是白干一场,也不能与他交恶,这个人的风评倒是次要,主要是他太过难缠了!   络腮胡子拒绝道:“这便不用了!在下先行……”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青年打断了:“你必须拿走一半,这不是在与你商量。”   他的眼神如同蛇一般,阴冷、难缠、令人颤栗,难以招架,络腮胡子愣了一下,感受到那股压迫感还在,他只好道:“……好的。”   白衣青年似乎是满意了,他点点头:“不错,这毕竟有你的功劳在。”   络腮胡子:刺瞎人的功劳么……   不过他身上刚刚被猛禽锁定的感觉已然消失了,他不禁松了口气。   本来只想打晕这些人的青年又一扬下巴:“去,给这位爷搬一半。”   络腮胡子哪里还敢说话,他想走得面前的青年发话,不想走到时候青年不允许他留,他便也无法留下来,他想让出这财宝,对方不允,他想全拿走,对方也还是不会允许,所以青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甚至还隐隐压制住他。   他便只能‘主动’拿走这批财宝中的一半。   那五个人便真的十分听话的给络腮胡子搬了一半,全搬到了络腮胡子前方不远处,然后这个时候,白衣青年又说话了:“你要搬到哪去?”   络腮胡子愣住:难不成这人还要给他搬到家吗?这可万万不能了,他便识时务道:“在这就可以,我可以自己搬。”   青年像是满意了,终于挪开了目光,他指挥那五个人把剩下的箱子都搬走,然后这才飘然离去。   络腮胡子等他们全都走了,这才敢动上一动,抓紧把这些箱子都搬走!   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复杂?!而且他还很有可能会给这个人背上黑锅!   可他现在也别无他法,更无退路,毕竟那些瞎子的确是他绣出来的。   就不该贪心奔着这次的财宝来!   他已然后悔,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呢?   *   时间回到现在。   这件案子被移交给了昔日的天下第一名捕白衣神耳‘神鹰’英万里英老前辈调查,毕竟天下也不是只有追命一个名捕快,而追命还有别的事情。   晏亭在赶回去医治好那些被绣花针刺瞎了眼的官兵后,便弃了马只用轻功,竟然赶在了追命与游龙生入陈州之前,成功地追上。   可游龙生之前还与他说过,要同他保持距离,一月内便先分别。   晏亭藏身山林,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又捏了捏手中折扇,最后下定决心,把扇子与面具都丢进了中指佩戴的戒指里面,继而……变成了一只小巧的白色狐狸。   狐狸和人类能一样吗?那肯定是不能够啊!   作为狐狸,晏亭早就习惯被师父揪来揪去挼毛,甚至还能在草地上打滚,但一旦变成了人形……狐狸的表情他们看不出来,人还看不出来吗?!   人,是要脸的。   哪怕是天狐的人形,那也是有脸的!   换句话说,只要不是人,就没有脸皮!   纯白色的小狐狸在追命他们再一次休息的时候,悄悄窜出,盯着浅蓝色衣衫的少年,然后,张嘴发出了与外表很不符合的——   ……嗷嗷声。   作者有话说:   提问!白衣人是?(和绣花大盗一个片场的)   很好猜!   小狐狸最后这个心理,大概就和防护严严实实的大白可以干任何事(指那些短视频里的搞笑可爱操作等)一个道理吧(。)   两万多字魔改完人家一整部,我太牛了(叉会腰)   可给我厉害坏了   昨天作话好像没说   小狐狸的师父是能和世界意识谈一谈的那种(。)   与其说他不想让世界意识发现,不如说是他不想被找家长   以后都是正常晚九点更新!   ——感谢在2022-04-22 23:09:25~2022-04-24 19:0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凝 19瓶;氧化钙 5瓶;追连载养肥后作者断更、七里笙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存活+30   距离陈州五里外。   追命作为靠谱的武林和朝中的前辈, 自然知晓城门上的哨兵虽然军饷低,却也不是吃素的,他立刻叫游龙生下马休息一会, 不要被瞧出脸上焦急, 能做一番打扮就更好了。   若是牵着马从正门而入, 自然是需要检查路引的,显眼的目标会被上报。   那比如追命这种,穿着一身侠士衣服, 腰间挂个酒葫芦,又是坚毅正直长相,脚下稳健不虚浮,还牵了一匹马,恐怕立时便会被认出是追命崔略商, 更别说路引上自然有着他的名字。   所以要么乔装一番, 封了门口官兵口舌,要么便弃了马,趁哨兵不注意,从城门上走。   顺便一提, 其实一直没有路引的黑户晏亭便是这么做的。   “稍作休息,休息过后便要入城, 不知此事是否已经尘埃落定,便要注意些。”   追命停在一处林子边上,又把马往深处引了引, 他道:“便在这里修整。”   栓好了马的游龙生顺从的听从, 从背的包袱中往外掏东西:“那便吃干粮对付一下……咦?中午, 吃烤鸡还是烤兔子?”   说着说着, 他忽然改了口。   “好……嗯?”追命应声应声着, 忽然觉着对方的话不对劲,男人疑惑地抬头,顺着好似在发呆的游龙生的目光看过去,他看见了一只半藏在低矮草丛里的白色狐狸。   “咦?”,追命摸了摸下巴,疑惑道,“狐狸不是临近夜晚才出来狩猎,天亮才回窝吗?”   白色狐狸一僵,耳朵抖了抖,警惕的看过来。   追命:“……好像不是很怕生啊,真少见。”   游龙生喃喃道:“它真漂亮。”   的确,这只狐狸全身不过两手那么长,毛茸茸的尾巴拖在身后,晃人视线,摄人心魄,它的皮毛是纯白色的,白到在阳光下仿佛是在发光,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追命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而且纯白色的狐狸……在这里实在也是少见,尤其是亲人的、还会试探的狐狸,他们犹豫半晌,还是游龙生伸出了手:“应该如何说……嗷嗷?”   他学着狐狸之前的叫声,试探着发出声音。   追命在后面露出了无声的笑容,而且里面仿佛暗含了欣慰和慈祥……   这一幕落在了白狐的眼中,它的眼里好像闪过了一丝嫌弃,它还是觉得游龙生的表现现在着实是更有趣一些,他便直勾勾地盯着看,然后又一次发出了:“嗷!”   狐狸的叫声的确多是嗷嗷的声音,只不过有些许的不同罢了,但在人类听来,全都是‘嗷’声。   “它回应我了!”在狐狸回应后,游龙生整个人兴奋起来了,他本就还是少年的年纪,只不过是少庄主这个身份过于沉重,才让他被吹捧的骄傲起来,不过他家中的情况,也足以让他自傲。   许久不见的活力从他身上显现出来,追命点头:“嗯,它回应你了。”他毕竟年纪也不算小了,只是一直没有伴侣,但实际上也到了能有个十几岁孩子的年纪,他总是不自觉的多照顾一下游龙生。   少年嘛,总会有下一代的,更加出色的人_脚c a r a m e l 烫_,也总会有那么一天,会接替他们,成为新的国之栋梁。   尤其是现在的宋朝,重文轻武,那自然会有一些……不太好的情况发生,比如武官没有正一品,最高只是从一品,再比如从五品的官职便已然非常高了,从七品便属于武官中的中流,像展昭那种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才是当今脑子一热想出的新的职位。   因而,朝廷的确是十分需要新的血液输入。   游龙生得到肯定,忍不住道:“它似乎并不害怕我?”   追命:“的确。”   游龙生:“我想养它。”   追命:“……”   如今,金贵的都是人,会给野/兽看病的大夫,几乎是不存在的,他以为少年定是只是突然兴趣,略微相处一会便是,哪曾想会是直接要养?   不过,孩子正在兴头上,于是这位名捕快便说:“你且看它愿不愿意跟你就是了。”   养便养吧,只是看体型似乎也有几个月了,或者说这只白狐只有这么大,它能保持这么干净自然有着独立生存的能力,难不成是陷阱?可怎么看都不存在腹部藏书、携带信件的情况。   追命第一时间考虑这只白狐的不合理之处,他的确察觉到违和,只是把一切都排除,最不可能的便是真相:这只白狐是想把少年当饲养人。   总不可能这白狐能变成人,再来报恩吧?志怪故事里讲的事情哪里能当真呢?   只不过能不能养得熟就难说了。   游龙生当真询问:“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离开?”   白狐金色的眼瞳看着他,过了一会,它慢悠悠晃到了少年伸出的手边,低下头用头顶蹭蹭少年的手心。   晏亭:人形的时候自然不能给人添麻烦,可现在他可是狐狸诶!狐狸!明白吗?!他即便是狐狸也是最美的一只狐狸!天狐的颜值绝不认输!   游龙生:!   好、好柔软!   追命又忍不住琢磨:这眼睛看起来怎么有几分熟悉?   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是如何熟悉……   游龙生惊喜地挼他脑壳:“你是同意了吗?对了,你好像能听懂我说话?”   晏亭敷衍的“嗷”了一声。   可在游龙生眼里,这便是白狐身体不舒服,兴致不高的表现,他立刻把它捞起来查看:“有哪里受伤了吗?”   少年自然很是热情,担忧全部都写在了脸上,他顺手摸了摸白狐狸的四肢,又用了点力气捏了捏,确定没有受伤,把它从头上摸到后背又接近尾巴,看来毛茸茸的尾巴也没有受伤。   晏亭以为自己很是习惯,毕竟他的确常常被师父挼来挼去,只不过师父很少叫他‘徒弟’便是了——但他现在在这里,根本无法忍受游龙生的手!   师父挼他,他躺平那叫尊师重道,这孩子年纪还没他除去几百岁的一个零头,算来都能当他不知道多少倍的曾孙,他本该是应该护着这孩子的,这么想来,晏亭就羞耻起来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露出的柔软肚皮瞬间被他藏起来,他的爪子踩在游龙生的手上,不满的大声:“嗷!”   “你是不是有点眼熟……?”,游龙生被蹬了一下也不生气,大抵是现在知道它的身体其实很健康了,他只是在此刻看见这熟悉的配色,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它很像晏亭!”   追命一口酒喷了出去:“咳咳——!!!”   还没能咽下去的酒便也真的咽不下去了,他仔细想了想,倒是没觉得有任何不对,相反他在脑中对比过后的结果也是:啊,这一人一狐还真的是很像。   再仔细看看,还能从这只狐狸的额头与尾巴尖发现不对,那里都是红色的,额头那点红色像是一只竖着的弯曲眼睛一般,是由一条弧线与一个点组成的。   追命:“它是不是有主人的?”   游龙生看看它的额头和奇特的尾巴,也不免下了同样的结论:“也许。”   有主人的带走是不是不太好?这种品相的狐狸,是不是达官贵人养的?他们一个其实官职不是很高,一个压根就是白身,其实根本不适合掺和进这件事。   这样,它能听懂话也就有原因了,定是饲养它的人着下人训练的。   晏亭:!   因为他这种狐狸在修仙界是十分正常的,他一时之间居然没想起来要用法术遮掩一下自身的不同之处,他着急的‘嗷嗷’起来,甚至放下矜持,用自己那不适合攀爬的野/兽爪子扒上少年的袖子,然后踩上他的肩膀,踩来踩去:“嗷嗷嗷!”   追命叹气:“它很喜欢你,既然之前能听懂话,也许别的也能听懂,你问问它。”他看看森林深处,很快收回目光。   游龙生点头:“那,阿亭,你有主人吗?”   追命:“……你把名字都给人起好了?有主人是不是都想直接掳走了?”   因为和晏亭的模样感觉像,干脆直接叫‘阿亭’了吗?要是被晏亭听见,这如何说得清楚了?   晏亭本人:“……”   虽然这称呼与他师父的称呼是相同的,可是不同的人喊出来,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同,他心情很是复杂,尾巴扫动,摇摇头。   游龙生感觉到它的动静,惊喜道:“我能养了!”   晏亭安心地在他肩膀处盘下来,看见追命又叹了口气,然后道:“我去狩猎。”   加入这只狐狸当做同伴的话,他们这进城前的最后一顿饭,便不能吃干粮了,他们倒是无所谓,狐狸怕是吃不下去的。   游龙生看看肩膀上已然不想动的狐狸:“好。”   他暗自打定主意,之后其他的事情上要多帮一帮追命,因为这位老大哥实在是太照顾他了。   在他想着的这几息之内,追命便已然消失在林子的深处了,初阳让林子里的光线很充足,也很明亮,游龙生在这样的阳光之下也不免有些昏昏欲睡,尤其是早起赶路的疲劳环绕在他身周,使得他靠在树边,便已经在困了。   晏亭:……   他伸出雪白的小爪子,踩在少年的肩头,爪子平平地怼上少年的脸颊!   清醒一点!这里又不是绝对安全!至少也要到树上去休息吧!   很别扭的晏亭如今与人形时候的反应完全不一样,远比那时候有人情味,也可爱得多,他见游龙生还抬手说了句:“别闹。”整个人更是气到飞起……不,是整只狐狸的毛都炸起来了,他一边推一边‘嗷嗷’叫。   坚持了一会儿的游龙生败下阵来,只能点头,然后和狐狸的爪子做起抗争:“……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少年人心性,一点也不介意与动物对话,不管它听不听得懂,他都很愿意与它分享他的心情,大抵是动物反而比很多人类好相处,还会报恩的缘故。   而且,他不知道这只狐狸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很是愿意‘多管闲事’。   他是给自己找了个宠物吗?这很明显是找了个爹吧?   这与他父亲那副不赞同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游龙生只能顺从地起身,开始在地上捡树枝,然后堆成一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便点燃了。   清晨的凉意还没有褪去,多烤烤火也没有坏处,且追命带回来了一只兔子。   陈州干旱,而后造成饥荒,外面的林子树叶都没怎么少,那些动物也没怎么少,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注意到少年奇怪而疑惑的表情,追命解释道:“陈州只进不出,不然冷血也不至于当初光明正大进了城后,再无法主动离开了,也因而还留有一些没有逃离、勉强能够生存的野/兔野/鸡。”   哪怕是早已经辟谷的晏亭也无法拒绝这些:这可是兔子和鸡!虽然正常狐狸吃得最多的还是田鼠之类的,可他还是很喜欢烤鸡之类的吃食!   像是注意到他渴望的眼神,游龙生手脚麻利的快速处理好兔子,然后把它串起来,洒上一点他带来的粗盐:“野/外便只能应付了。”   追命点头应声:“如此就已经足够了。”   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很多时候都没得吃,连身体清洁都没得办法。   白色的狐狸盘在少年的肩膀上盯着烤兔子,嘴不知不觉就张开了一点,舌头都偷偷地放到了外面,他一边闻着少年外衣上的清香与逐渐飘散出来的烤兔肉/香,一边忍不住想,这也许是他来到这边的第一顿正经饭……还真是,他毕竟辟谷了,又不用进食。   去大漠的时候,楚留香他们发现他的水囊几乎没有动过,可是那时候也没有人主动说些什么,他们只是稍稍留意了他之后的其他表现,竟然发现晏亭几乎不用进食,也不用喝水!   因而他们谁也没有提,而在这种事情面前,便是胡铁花,也是一句话都不会被问出来的。   他们能当别人的朋友,多年没变,总是有理由的——“嗷!”的一声,狐狸便直接从少年的肩膀上滑了下去,追命没注意他们这边,便问起是什么原因。   游龙生怔怔的:“……啊。”   他虽然下意识接住了这只脚滑的白狐,还顺势把它护在了怀里,可他整个人也是灵魂出窍的状态,他抬起手,呆愣地摸了摸还有些不知道是潮/湿还是凉意的脸颊:“被、被/舔了一口……”   追命:“……”那你的表情不要搞得你好像和人亲了一口一样啊!   最后他们十分僵硬的吃完了这顿饭。   追命吃着干粮配着酒,再时不时吃上几口肉,好不惬意。游龙生与他一样,不过是配着水吃的,至于晏亭这只狐狸?它被分到了两成的肉,与它的体型相比,其实也算不上少了。   它吃两口便忍不住瞧一瞧游龙生,等游龙生收回目光,它也偷偷吃,然后继续盯着他看。   追命看出这只狐狸实在是很喜欢游龙生了:“你以前莫不是救过它?”   俊美的少年此刻已然忍不住挼起身上毫无异味并且十分干净的白狐,闻言怀疑的想了想,可却没有丝毫印象。   于是他摇了摇头,然后就看见白色狐狸也摇了摇头,他失笑,用手点了点白狐额头上的红纹,亲昵道:“……真是的,你呀。”   白狐不满地后退一步,象征性地呲了呲牙。   在用过早饭后,他们骑着马跑过最后五里路,因着考虑到包大人赶过来也差不多三五天,如今入陈州已有三天左右,他们终于还是从城门入城了。   陈州城内,包拯正头疼的歇息在一处招待他们的院子中。   这些官员的嘴实在是太紧,显而易见他们应该有什么把柄被拿捏在安乐侯的手中,这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欺上瞒下情况!   要不是冷血被心细的诸葛神侯上奏后暗派,这件事还要瞒上更久。   当今看到折子只以为陈州赈灾进行顺利,最近就连庞太师也忍不住得意几分;百姓们以为安乐侯是来赈灾(明面上的确是如此),又失望的被人当了案板上的鱼,这传出去便会让当今失了民心!   当今如何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国之不强,在于民也。   安乐侯此举,乃是让皇帝失民心的大事,更是在动摇国家之根本,更会让那些江湖人士对皇帝不满。   公孙策只在医术上特别出色,谋略虽也不差,却不比医术更高,如今最重要的是,定然有什么他们不知晓的地方,藏着那群被强抢的姑娘们。   这次来的只有展昭、王朝、马汉,白玉堂在守着开封,而白日是不可能有消息的,夜晚里冷血与展昭一同去探,却到现在都没什么发现。   安乐侯又以他才是赈灾钦差的理由,拒绝与他们见面,更别提合作,而包拯又不能打草惊蛇,让对方狗急跳墙直接灭了口,因而便僵持住了。   只能说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安乐侯的所作所为才没过多久便被发现,暂时不会有更加严重的后果,可情况也正是僵持在这里了,他们需要一个突破点。   可这突破点又该如何去找?   包拯想着那群还在受苦的老百姓们,此刻都已然能够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他的状态。   公孙策与展昭他们虽也焦急,可却也没什么好法子,冷血更是擅长潜伏与暗杀,追踪可没他的三师兄厉害,计谋这种东西,更是他大师兄会考虑的,他……考虑不出。   “大人!城门处接到了追命捕头的路引!”   就在此时,这句话宛若黎明前的曙光一般,包拯一拍桌子道:“展护卫!快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4 19:05:55~2022-04-25 17:1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您吃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存活+31   包拯还没有说具体的话, 但是展昭与他相伴多年一同办案,自然是有其中的默契存在,包拯话音未落, 展昭便已经飞身而去。   很快, 那抹深蓝色的身影就不见了。   冷血冷凌弃还在一旁, 他的表情冰冷,整个人直矗矗地站在那里,他靠着墙壁, 怀抱着他的剑。   他是被一匹母狼养大的,他有狼一样的冷静、果敢、谨慎,因而还很能沉得住气。   他怀中的剑是一把薄而细的无鞘剑,它看上去十分锋利,可这也正是他的武器, 也是他生命的保障, 所以他很是重视它,偶尔套上剑鞘也是不情不愿的。   他冷静而沉默的模样,就仿佛方才展昭出去寻找的并不是他的三师兄追命一样。   不过他还是有在好好的尽职尽责,他紧紧的盯着大门的方向, 防备着一切有可能的攻击。   他是沉默的、不愿意多言的,因此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有用的、真实的。   没过多久,青年便肯定的说:“来了。”   他有着一双狼的眼睛。   凶狠、冷静,还带着血性。   这双奇特的眼睛让晏亭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都感到了一股熟悉。因为这是属于野兽的眼睛, 同样也是他师父的血脉另一半来源:狼。   明明他自己才是真正的野/兽, 却无端的感觉冷血比他更像是野/兽。   追命一进来便看见包拯坐在堂上, 他立刻走上前见礼:“下官见过包大人。”   游龙生跟着一起进来, 虽然对上堂那个肤色很黑的人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身为江湖中人并不高人一等,因此乖乖自称草民行了礼。   他肩膀上的白色狐狸也如同有灵性一般地作揖,引得众人多看了它几眼,便是一贯安静的冷血都忍不住侧目。   而游龙生本以为这次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他早就带着这只白狐告退,在一间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屋子里休息,但是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被叫了过去。   包拯的态度实在很好,虽有威严却不失亲切:“游少侠,如今情况有些紧急,不知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游龙生有一个十分挂念国家的爹,而且经受过少庄主的教育,他自然知道赈灾不力后会是何等情况,在牵扯到这么多百姓安危的事件面前,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反应呢?   少年目光灼灼,意气风发:“但凭吩咐,草民责无旁贷。”   什么责任?不过是一名有点儿能力的百姓应尽的责任罢了。   包拯很快讲明前因后果:“此次事件是安乐侯主谋,他不尽心尽力赈灾,反倒哄抬粮价,把本应免费发放的粮食高价售卖,粮仓也完全封闭,借此敛财;之后又强抢民女,私自建造阮红堂囚禁女子,只为供他自己消遣;关押官员的亲属,威逼利诱……总之,让这些官员们帮他一起欺上瞒下。”   在充分调动了少年的愤慨之后,他说出了最关键的话:“然而,还缺少最关键的证据,也即是人证。”   游龙生闻弦音而知雅意:“草民自会帮忙寻找。”   少年面容还带着些许青涩,名气也不是很大,武功自然也没有他面前这三位高,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能够借来用的人。   包拯对展昭示意,后者便道:“我们昨日其实寻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不过那是一座青///楼,叫丽芳楼,里面的花/魁隔壁的房间门几乎没有开过,但里面是有人的,安乐侯每次来不是去花/魁那里,就是去这个房间,每次都待很长时间,甚至留宿。按照每次送餐的量来看,里面应该是有一个人。”   游龙生茫然了一下:“是要与花/魁或者那个房间的人接触吗?”但是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不是也能做到吗?   展昭摇头否定:“不,外面被官兵层层包围,而他们花大价钱雇佣了传说中的青魔手伊哭,我与冷血还有追命面容实在显眼,且以往因着要查案在大江南北行走,我们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如果打草惊蛇,他们转移走姑娘们之后,那就更难寻找。”   游龙生明白了。   青魔手伊哭武功高强,一双青魔手又全都是剧毒,甚至本人都没有解药,沾染后顷刻便会毙命,而同样也有武功的王朝马汉武功只是二流顶尖,若说一流确实还差一些。   而他毕竟颇有身份,还是个少庄主,青魔手总会有所顾忌……也不一定,对方连南侠展昭都不怕呢。   但只要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他,让他装作宾客混进去,便是之后被发现了身份又如何呢?   他游龙生的轻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位毕竟是因为安乐侯庞昱的吩咐不会有事,他自己被发现跑就是了。   而王朝马汉纵使也会一些武功,轻功与青魔手一比却不是那么过关,他们是要找一个方便露面的人,可不是要随便找一个替死鬼。   可是,又有新的问题了。   游龙生疑惑道:“可我路引……”岂不是有着近期行走的路线?与追命的岂不是并无二致……等等!   少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白狐身上的皮毛,猛然想起来追命并不是一直与他同路的。   追命向来谨慎细心,不然他也不能在曾经为了美酒追踪一千多里的情况下,成功追上。   少年与他同路,他自然已经考虑到了路引后被盖上印章该如何,因而在路过一处小地方的时候,他未曾进城,只是约好第二日与少年城外相见。   之后又有一次,追命是从城墙上飞掠而过的,他没有让路引被检查。   再之后,他们进入陈州之前,游龙生先行弃马,步行入了城,而追命是一盏茶后牵着马入的城!   纵使这些小伎俩也许很快就会被发现,可如果城门的守兵记不得游龙生和追命的路引里印章的具体内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个守兵一天要看那么多份路引,纵然记性好,又不是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因而能瞒住一两天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只要一两天内没有问题就可以了,毕竟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   游龙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追命,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段数和手段是绝对比不上对方的,只不过如此明确的摆在他面前,让他暂时有一些吃惊罢了。   他实在是太相信大家都是好人了,而且也从未考虑过要隐藏身份这一点……   他只是没想到,又不是愚笨。   游龙生俊秀的脸上表情重归于平淡:“我明白了。”   追命含笑看着他。   便是晏亭也忍不住用自己现在毛茸茸的脸去蹭少年的脸。   看,江湖险恶,只不过你遇到的都是好人罢了,倒是希望你这个傻小子能多长一些记性,不要被牵着走才好。   包拯与展昭还有公孙策也在一旁感到欣慰,只有冷血是向着追命点头示意的。   展昭复又开口,与他们商讨起具体的计划来。   而这重中之重的一个人,名叫金玉仙。   *   夜晚。   用过晚饭,他们静静等待到了一更天。   游龙生换下平日里穿的劲装,好好地洗了头清洁好身体,换上一身看上去便显得他这个人挺有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什么纨绔子弟。   “如何?”换好之后,他问了各位。   冷血:“……”   追命摸了摸下巴。   展昭蹙起眉:“……总觉得差点什么?”   王朝、马汉二人也点了头。   可不是差点什么吗?   公孙策一眼就瞧出来了:“你没有那种气质。”   包拯也不免颔首赞同。   追命恍然,他伸手啪一下就给了少年背后一巴掌:“身体放松!脸上也松一松!眉头舒展!”   能不缺纨绔的气质吗?!   一个剑客,哪怕他平日里并不显武功,可他的身体早已经习惯了很多年的练习,早功晚课游龙生一样没落,平心静气自然也是必修课程。   他的背部挺直,哪怕是站着的时候都像是一把要出鞘的剑!   蓄势待发,锋芒毕露,简直是把“我有问题快看我”这几个大字贴在了额头上!   就连少年的眉毛,都总是无意识的略微皱起,眼睛有神,像是有光落了进去,鼻梁挺直,嘴又常年闭紧,偶尔会抿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纨绔子弟。   硬要形容的话——   展昭眉头松开:“一身侠义。”   游龙生苦着脸,顺着铁手的力道放松,可脸……他努力了,也不过是让他看起来从江湖人士变成了将门虎子。   看着各位神色各异,游龙生无奈道:“……我当真尽力了。”   他家山庄那地方,冬日里又没有取暖的东西,左不过是些煤炭,那不就得靠一身浩然正气吗?   而就在这时,有人注意到了在游龙生脚边转悠的白色狐狸:“这是……”   游龙生忍不住笑意:“它叫阿亭,是一只能听懂人话的白狐。”   追命顿时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他看。   *   一更过半,丽芳楼前来了个俊秀的少年。   少年一身华贵衣服,看上去就是个有钱的,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狐狸?他动作轻柔地顺着狐狸的毛,眉眼舒展,眼神温柔,那应该是他心爱的宠物。   少年马上便要踏入丽芳楼了,也早有在附近的女人们注意到他,已然迫不及待的想对这只看起来十分好宰的冤大头下手了。   然而下一息,少年就被老//鸨发现了。   “这位公子~宠物除了鸟都不允许带进去,还请海涵啊~!”   ‘这位公子’:“……”   作者有话说:   金玉仙:刚刚成婚,夫婿被打了个半死,原著里被掳的贞洁烈女,宁死不屈   看看我的柯南预收(扭捏)   明天再放文案吧(。)   ——感谢在2022-04-25 17:17:07~2022-04-26 15:3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曦瑶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存活+32   游龙生的温柔写意消失了。   海涵什么海涵, 他不能海涵!他,游龙生,小肚鸡肠!   这么好看的狐狸!漂亮的毛色!柔顺的皮毛!精致的生活方式!还有可爱的性格!   “……”   游龙生的怒火与心中的不满被他瞬间压了下去, 他可是没忘记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因而立刻又挂上了笑容, 像是他来之前那样:“小爷我可是很喜欢它的。”   他看着这只白狐的眼神可是柔和得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只狐狸。   然后他看着老///鸨的神色,福至心灵一般笑了, 掏/出了银两。   是没有人往里带宠物吗?不,只是这部分客人很少,而且这些客人最后大部分都会进房间里,那宠物自然也扰不到别人——当然,是真的很少, 因为犬会吠, 猫又是不好养的,便也只有鸟之类的宠物常见,会被带进去。   所以老///鸨只是想要钱罢了。   那便如她愿。   果然,女人接过银两后, 笑着欢迎他进去,然后又见他目光往上扫, 尽管这是生面孔,她也很快道:“客人可有中意的人了?”   有中意的人便能上二楼了。   至于这少年是会点功夫还是因着外面有官兵把守没带仆从,那与她有什么干系?   少年人玩味的瞧了瞧, 他小幅度随手一扬:“花///魁在哪间屋子?”   女人露出为难的表情:“今日她已有客人, 实在腾不出空啊。”然后她赔着笑:“不如客官换一个?我这里还有很多出色的姑娘们~客官是想要温柔的还是……”   游龙生本也就随便一问, 见这女人反应便知今晚花///魁有个大客户, 是下了大手笔的, 他是来协助查案的又不是来当散财童子的,所以他立刻道:“那她左边那间屋子是谁的?”   女人更加为难了:“她这几日身体不舒服……”   游龙生顿了顿,改口:“那再左边那一位呢?”   女人神采飞扬:“这回您可问对了!这位现在还得空,您看……”   “……”真费钱啊。   游龙生点头:“那就这位。”   他信步向前,随手一抛,白花花的银子就进了老///鸨的手。   女人喜笑颜开为他引路,扬声叫道:“琨玉!快来~!”   游龙生脚步一顿,诧异回头:“王昆的琨?”   ……不会吧?   女人对他眨眨眼:“可不是嘛,这位可是够劲呢~您再晚来一些她可就没工夫了~”   少年:“……”   他好想现在反悔哦。   琨玉,有一词语,叫琨玉秋霜。   琨玉秋霜,意为:坚贞劲烈的品质,坚贞自不多说,劲烈指的是刚直忠烈。   ……来不及了,大橘……不,大白为重。   少年挼了挼怀里乖巧的白狐狸,缓解内心的紧张。   在被引着上楼的这一会功夫,他忍不住去回想事情到底怎么变成现在模样的。   ……   他本来的确根本演不好的,甚至王朝都说:“看上去不像是送钱的冤大头。”   马汉紧接着道:“像是要去踢馆的。”   游龙生:“……”   要是他爹知道他是因为这一点才没能帮忙查案,回去就能给他头拧下来。   总之,绝对会让他去学习伪装的。   “要是晏亭在就好了……”他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可他脚边的小狐狸差点一蹦三尺高,僵在旁边蹲坐着,尾巴也防备地圈在身前。   冷血的目光停滞在晏亭身上:“狐狸。”   追命也道:“游小子,你抱上它给我看看。”   展昭甚至亲自弯腰把狐狸掐着胳膊提起来,放到游龙生的怀里。   狐狸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换了姿势,又仰头与少年对视,灿金色的眼眸与纯黑的眼眸撞在一起,还是少年先落败了。   他叹息一声,用手压下狐狸的头:“真是败给你了。”   在朦胧的烛火下,此刻的游龙生显得格外柔软,他的语气是那么无奈而宠溺的,眼中又溢满了温柔。   忽然,追命‘啪’一下又给了他后背一巴掌:“不错!有点样子了!”   纨绔子弟很多就干那招猫逗狗的事,不过是狐狸罢了,反而让他看起来柔软多了,可再没有那样的冷硬。   如果说之前少年看起来还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现在就是一块圆滑的鹅卵石了。   这也是有游龙生非常喜欢小动物的原因,不然这恐怕也行不通。   于是,少年便带着这只白狐,进了丽芳楼。   “吱呀——”   在敲过门之后,女人立刻就推开了,然后对游龙生赔笑:“公子,就是这里了,琨玉刚巧回来,不过您怎么称呼啊?”   游龙生打量了一下房间布局,完全没有在意里面的姑娘:“小爷姓游,带水的游,你这房间布局全都这样吗?”   老///鸨连忙点头:“原来是游公子啊,布局的确如此,这样建造起来也方便。”   少年没有追问,直接抬手:“那便上点小菜吧,再来点你们这儿招牌的酒。”   对不住了这位琨玉姑娘,今日他必须要把她灌的不省人事才行,这样才方便他行走。   女人接着少年扔出的银子,整个人都十分高兴,脸上像是开花了一般:“好嘞,马上来~游公子先进去小憩,让琨玉陪您~”   门莆一关上,晏亭这只白狐狸就从少年怀里跳了出来踩到地上,试探地踩踩脚下的木头,这才几步跳上了桌,蹲坐在边缘,悄悄在桌布边上蹭爪子上的灰。   灵力还是不用的好,他能穿他的法衣来就不错了,那些法器早就被封锁起来不让用了。   所以,便只能借着桌布擦擦爪子啦~而且它的皮毛被弄脏其实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白狐耸耸鼻子,没闻到什么具有催///情效果的香味,反倒是被这屋子里的熏香刺激到,打了个喷嚏。   房间中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她连忙起身把熏香掐掉盖灭:“对不住了这位爷……啊呀,这实在是个意外的小惊喜呢,它真可爱。”   游龙生从没来过这地方,方才在楼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状态,现在一上来独处,哪怕知道是任务,他也不可避免的紧张,他坐下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的不成样子。   他是学过的。   他知道不能因为外物影响他自身的判断,他不在安全地带,自然要保持冷静,方才他连内功都没有运转,此刻当然就更加不能露馅!   只让人以为,他最多是学过两招的花把式便行了。   他的怀中抱着那只主动跳进他怀里的狐狸,宛若石头一般回复少女:“是的,我也觉得它很可爱。”   要不是有这幅外观,他在野/外看见其他小动物,可就不一定会养了,而且这只狐狸格外的不怕人,黏人不说,还能听懂话。   平心而论,琨玉实在是个英气的姑娘。   她不如其他符合大多数人偏好的姑娘那么弱风扶柳,看起来也不会小鸟依人,她的眼睛有神,直直的看着一个人会给人一种侵略感,她的眉重却不粗,是能给人深刻印象的斜飞上挑的模样,嘴唇不是薄唇,笑起来却神采飞扬,动人心魄。   她不是一个符合大众审美的姑娘,却没有人能否认她不好看,因而点她的人不多,却每一个都不是花不起钱的,她的房间才能在花///魁的房间附近。   整个丽芳楼不过是两层,其实并不大,因而它的布局,基本上是以花///魁为中心,地位向两边排序是越来越低的,那琨玉还能以这幅长相在这中间有一席之地,说明她本人手腕了得。   但……   游龙生:QAQ   少年在心中哭丧个脸,面上僵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酒水上来之后,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与他聊天,聊的都是些不涉及麻烦的话题,可她的目光不免会在偶尔越过少年,看向他的身后。   游龙生的身后是什么?是墙,却也不完全是墙。   因为他身后的墙那边,是金玉仙的房间。   *   那么展昭他们干什么去了?把游龙生派遣出去,他们又在干什么?完全推卸了任务吗?   其实展昭当然也没闲着,他本想跟着游龙生,可是追命立刻制止了他:“我去就是了,你去探探太守。”   展昭不适合去跟游龙生,因为暗中潜藏的敌人是青魔手伊哭。   四大名捕中最年长的这一位忍不住想:如果铁手在就好了,他那一双铁手可谓是百毒不侵。   如果是展昭的话……纵使他是成名多年的南侠展昭,可关于用毒等等的这些小伎俩,是他这个年长展昭不少的追命要更加熟悉一些。   而且他本身一双腿,虽不能百毒不侵,可碰上青魔手伊哭,也不一定能刺伤他的腿。   他虽内功与掌法不及铁手,暗杀和隐蔽气息不及冷血,暗器与身法又不及无情,可他也不必妄自菲薄,论起腿法与追踪,其他几人也不能及他。   他的腿本就是最好的武器!   可长可短,可硬可软,刀枪不入!   从在场的他、展昭、冷血三人考虑,的确是他追命是最适合的人选。   展昭沉吟,缓缓颔首。这的确是最好的分配。   而说起要夜探太守,这也必定是有原因的。   包拯的考虑是没有错误的,安乐侯庞昱本身虽然说是纨绔子弟,但也正因为是纨绔子弟,他毕竟从前是生长在天子脚下的,胆子可没有那么大,他不会在没有人撺掇的情况下如此欺上瞒下,定是有人说动了他!   而且来之前,包拯他们一行人还被刺杀过,虽那项勇武功实在是一般,却也是一个暗杀者。   而安乐侯庞昱的消息本不该那么灵通。   因而包拯在考虑到各位的官职和一贯作风之后,迅速锁定了人选——太守蒋完。   展昭看向冷血:“那今夜便要拜托冷兄保护包大人与公孙先生了。”   冷血看看他,仍旧抱着剑,却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这便是同意了。   今夜便如此定下了各自的任务,追命去跟着游龙生,以防他被发现后逃不掉;展昭去探一探蒋完的住处,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冷血留在这里,与王朝马汉二人一同保护包大人与公孙先生。   追命:“都是公家人,只是职责罢了。说什么冷兄冷弟的,你可比他痴长几岁。”   展昭这个俊朗的青年闻言忍不住红了耳朵,他微微侧头,掩饰般轻轻咳嗽一声:“三爷说的是。”   追命顿时嘁了一声:“你小子可真放不开。”   俊朗青年便说:“性格使然罢了。”   他摸了摸腰间巨阙剑,感到了安心。   追命耸耸肩,脚下一错步转起身:“走了!”   于是人便在很远之外了。   追命的轻功,的确卓绝。   *   游龙生悄悄下了点蒙/汗/药,保证量不多无副作用,因为他发觉这个琨玉实在是比他还能喝。   明明他靠着内功逼出酒水,那琨玉也没武功,竟然能够与他一直喝!   晏亭在一旁都看累了,游龙生这才下定决心下了一点让人昏睡的药,安置好姑娘,他这才灌了一大口酒,让身上有酒气,装作有点醉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出了屋子,又关上了房间门,别人问起,他便假意自己要去一趟茅房。   实际上,他的目标当然是旁边那间屋子,那间很可能关着金玉仙的屋子!   今晚庞昱也许是因为白天包大人施压,他怕露出马脚,并没有过来。   而隔壁房间门口没有守卫,外围有兵把守,房顶也许有青魔手,不然金玉仙早就逃走了!   是的,他已经确定那是金玉仙了,毕竟隔壁这位琨玉,可谓是正义感十足,良心未泯的人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   游龙生的确没喝倒她,琨玉实在是十分敏锐,她察觉到了游龙生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因为识人太多,一眼瞧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于是她点出他的目的,他俩便打了赌。   喝倒琨玉,她便帮他去接触金玉仙,然而事实上,这位酒量惊人,也即是说她一开始就没想让游龙生赢,就没想让他去掺和到这件事中来!   安乐侯庞昱,他爹又是庞太师……   游龙生理解她的好意,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与金玉仙接触。   ……   游龙生知道自己只能让人不起疑,再趁人不注意溜进隔壁房间。   先从门缝里吹点迷/药,不然万一金玉仙一下子震惊到大叫出声,他今日的功夫可不就是白干了吗?   晏亭跟在他身后,肉/垫让他的动作悄无声息,白色狐狸看着少年做的一切,忽然感到人类真的是太奇怪了。   即便他是这一窝中类人程度最高的,也仍旧看不透他们。   人类是恶,人类是善。   恶人并不完全是恶人,善人为了善行又会有无可奈何的恶行。   善恶之间是区别便是是否是因为欲/望打破了底线?   人性真复杂啊。   白狐甩甩尾巴,看着游龙生把竹筒从缝中伸进去之后,轻轻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看!我的接档!   《身为警校组同期的我还有活路吗》文案:   栗栖琉生,男,22岁,正面临大危机:刚恢复上辈子记忆,发现自己是警校组同期。   现在人在楼下,俩同期一个在身边一个在楼上。   问题来了:   1.他现在只记得主要人物真实身份和个别角色的便当时间、原因;   2.楼上的同期马上要殉职了;   3.楼上的和身边的是幼驯染;   4.身边的是他喜欢的人。   求问:该怎么办?犯人到底是谁?!   #怎样才能保全我的同期#   #还是说我应该先保全自己#   #拒绝5-4=0#   顺便一说,这世界真柯学…… 第33章 存活+33   好安静, 也好顺利。   晏亭动动耳朵,竟然真的没发现有人发现游龙生这边的动作……难道是圈套吗?不像啊。   他又靠着这副模样左右环顾,甚至头顶的梁都瞧了, 一点痕迹都没有——   ……当真吗?   完全没有人把守, 这合理吗?   他们那么相信外面把守的重兵吗?还是说他们非常相信的是青魔手伊哭这个人呢?   安乐侯庞昱……晏亭跟在游龙生的脚边, 不免思索着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今晚庞昱去找蒋完了?好像也不无可能。   是真实的顺利的不得了,在少年摸入房间内之后, 他迅速的轻轻关上门,然后与在桌子边浑身无力而瘫软的貌美女子对视。   女子眼带怒意,那怒火仿佛下一息便要喷出来一样,游龙生似乎已然感受到了那股怒火把他灼烧,他略有些心虚地蹑手蹑脚靠近。   “……”女子恍然发觉这次这个人, 她没见过也不认得, 而且少年的表情看上去颇为……嗯,看上去似乎不是坏人。   更别说,他的脚边还跟着一只皮毛光滑的白色狐狸,那狐狸逐渐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绣花鞋面。   女子忽然感到些许的安心。   少年放轻声音:“可是金玉仙金姑娘?”   女子愣了一下,快速眨了眨眼。   她的心跳忽然便快了起来, 她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   少年松了口气,他道:“在下是游龙生,受人之托来这与你接触, 但怕金姑娘被吓到, 便出此下策, 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现在给你解药, 请千万不要出声。”   女子又眨眨眼,她的眼神坚定,从里面能看到迸发出的喜悦。   本以为逃出无望,如今有了希望,她如何能不喜悦?   另一个被抢抢过去的民女已变成侍/妾,悄悄把听来的消息在假意劝告她的时候也一并告知,明日就要被转移,今日却发现了转机,这如何让她不喜悦?   金玉仙在确定了游龙生身份,与他所言不假后,放轻声音,悄悄的把她所知道的消息一一告知。   ——而且就算真的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然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是包拯的包青天美誉又不是瞎叫的。   游龙生颔首记下,忍不住往金玉仙怀里看。   那只被他称作阿亭的狐狸,正端正地窝在女子怀里,藉由柔软的皮毛安慰她。   少年连忙在全都记下后,与她明说了看守她的是青魔手,又问她知不知晓其他那些被强/抢的女子都在哪。   金玉仙自然是不知道的,游龙生也不觉得奇怪,他轻轻颔首,已然准备走了。   少年抱起白色狐狸,穿着这一身锦服就准备往外跑,他要赶紧回去才是!   可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老//鸨似乎忍耐着什么的声音:“您这边请,这边请!”   然后便是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仙儿如何了?”   游龙生大为吃惊,他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没什么武功,脚步虚浮,恐怕——   “是庞昱!”金玉仙听得多了,比他要早的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猛然站起,拽着游龙生就往床底藏!   房间里本就没有什么大件东西,最大的物什就是床,如果从窗外出去,下一息来追击的就会是青魔手伊哭。   如果躲藏起来,看看庞昱要做什么,也许还有转机。   虽然发现刺客或者是什么别的人也能让庞昱失去继续的兴致,现在属实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而房梁上也许能藏得住一时,可却不可能一直隐藏,这房梁毕竟还很窄。   而且在房梁上的话,与青魔手距离也太近了,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因而在快速的思考过后,游龙生顺从的藏到了床底。白狐狸跟在他身后,进了床底。   虽然房间一直有人打扫,但是自从关押了人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细致的打扫过了,因此一人一狐也不免能感受到灰尘,游龙生甚至屏息以待。   ……要是因为灰尘而暴露,那未免也太尴尬了。   这理由要是说出去,恐怕包大人都会有些无语。   可灰尘的确是潜行者们的劲敌。   与其在一开始就暴露,不如先听到点儿什么再暴露,而且既然金玉仙已然知道他在这里,想必也会稍微套一下话。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金玉仙的确很想稍微套一下话,她面对庞昱的态度与平时相比,甚至有所软化。   庞昱看见态度软化的美人,第一反应不是听她会说些什么,也不是她想要什么,而是他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游龙生在床底下听着,只觉得庞昱贪图享乐,不是个什么好人。   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尤其现在的时间都已经二更过半,他过来想干什么?那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与我一同,爷还能差了你东西不成?定是有名有分的侍妾!你便是不愿又如何?你那新婚的夫君已经死了!我呢?我爹可是庞太师!”   庞昱本人长相还算过关,可这人品实在是不行,哪怕包大人曾经与庞太师有旧,如今包大人不也只看真相吗?   所以不要再拿你爹扯皮了!金姑娘的夫君也没有死!   游龙生在床底听的很是来气,可庞昱到底是没有直接动手,他自然也不能轻举妄动。   可庞昱这人嘴还挺紧,他没说那些消息,反而扯出了谎言。   金玉仙被他的谎言震到一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继而女子想起游龙生在这里,哪怕有一丝希望,即便她的夫君已然死了,她也要出去为他收尸立碑!!   “既是还不从……要么,你就喝了这杯酒,我就放你走。”庞昱是图穷匕见了,再不愿与她说什么。   这酒叫藏春酒,只看名字便知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可他偏偏说的像是毒/酒一样。   金玉仙又该如何抉择?   哪怕知晓自己床底有援助,可在得知夫君死讯的同时,居然得到了一个可能会与他一同死去的机会,死于同一天的诱/惑力,与她帮夫君收尸的诱/惑力一样大。   游龙生意识到,绝不能放任下去了。   他用内力拍了地板,整个人嗖的一下从床底几乎平移一般窜出,用袖口挡住脸,假意刺杀庞昱!   只要庞昱惜命,今晚金玉仙便不会再有事了。   只不过实在是不方便带白狐,他便准备出去后再返回取。   金玉仙也被这一出吓了一跳,下意识发出了小声的惊叫。   “你是什么人!!”   庞昱果然顾不上金玉仙了,立刻大声道:“护卫!”   游龙生装作自己也被吓到的样子,那柄从袖子里蹿出的袖剑从庞昱面前虚虚划过,“刺客”立刻收刀跑掉,生怕自己被护卫留下。   少年人身形还未长成,可他刺杀的那一瞬间,为了让戏更加真实,他释放了自己的剑意,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剑的感觉,锋芒毕露。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身份很有可能便被查明。   因为少年人的剑意是光明正大的,他这个人就如同他的剑意一般,为人正直善良,又颇有傲骨。   他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却也不得不先在脸上遮掩一番。   然后,他推窗便跑。   可谁又不知道这里是他的逃生之路呢?   青魔手伊哭在他拍地的一瞬间便已经知道了他的所在——虽然其实之前也知道——而且根据这不知道用了几分力的内功判断他武功不如他。   因为如果是他自己,他的内力不会如此激荡。   可是伊哭没有贸然进去。   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脸色很差,因着外号叫青魔手,看他的脸色都仿佛是在发青。   他看上去十分阴郁,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好惹的气息。   要他说,他的底线虽然并不高,但是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其实也看不过眼。   而且,他的保护目标,同样也是防止逃跑的目标是金玉仙,钱已经给了,庞昱死不死的关他什么事?   要不是最近缺钱,他也不愿意来这么一趟,再者想及也许其他人并不会像他这样还稍微放一放水,他到底还是来了。   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本人又不是个好惹的,即便他接了这一单,别人也不会有丝毫的疑问。   而且近日庞昱倒是真的被暗杀过一次,来人是两个拿着一柄又长又细的剑的暗杀者,他一眼就认出,这必定是那个组织里被人雇佣来的。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雇佣者会是谁。   他安静地挪到了窗边,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窗户开了。   青魔手伊哭瞬间出手!   ——这么近,必定击中!   *   时间已经很晚了,王朝、马汉强忍着困意,打起精神护卫着包大人与公孙先生。   快到三更天的时候,展昭回来了。   他带回了消息。   包大人想的没有错。   庞昱的确与太守蒋完合谋,他甚至还去询问:他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不过此事说到底,就算他是被太守蒋完撺掇的,可仍旧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因而太守乃是从犯,他自己才是主谋。   包拯坐在桌子后,陷入了深思之中,他疲惫的叹了口气,却仍旧不失威严:“找到那些姑娘们了吗?”   展昭:“找到了。”   庞昱似乎是遭到了刺杀,特意去看了看那些姑娘们还在不在。   不过他倒是没有心情干什么了,只是在打开机关之后进里面呆了一会,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展昭接着疑惑道:“游少侠与三爷还未归来么?”   公孙策摸着袖边眯着眼:“庞小侯爷遇刺?”   展昭恍然:“该不会是他们暴露了所以……才出此下策……那他们岂不是危险了?!”   包拯顺了顺胡子,虽也担忧可却十分稳得住气,眉间的月牙在这朦胧烛光下仿佛更亮了:“再等等,不要急躁,追命的实力也是很强的,游少侠也不是好相与的。”   而且他总觉得不会出事。   展昭松了口气,压下急躁,他这才发现,冷血自始至终其实都在角落里待着,不发一言,呼吸近无,像是一块石头一般亘在那里,未曾动过。   *   晏亭:“……”   就,怎么说呢……他被扔在这里的时候,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   这个就完全超出了他的计划。   ……用完他进到丽芳楼里怎么就扔了呢?   他看着庞昱转身便大步离开,在护卫的保护下一息也不想再多留了。   晏亭在发觉外面有青魔手伊哭在等待机会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能放任下去了,要不是容易被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恐怕都要变回人形了。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话,岂不是会被发现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什么一月之约啊,这才过了几日……   在窗户开的一瞬间,晏亭快得如同是一道闪电,蹬地、窜出、起跳,锋利的爪子杠在那青魔手上!   游龙生目眦欲裂,却哑然了,他不能出声暴露什么信息,然后他发现……一人一狐都无伤!   青魔手伊哭是没想到打开窗户看见的是一个眼熟的小子,他在心中叹气,又很快往回收手,却没曾想会有一只狐狸用爪子扛住他的青魔手!   虽然他收力了,但是那也是青魔手啊!   这只狐狸实在是太奇特了。   白狐像是预先知道他的武器上有/毒一般,不仅预判了招式路数,还无伤挡下他……   让伊哭能够活这么久的直觉在提醒他,于是他在察觉到怪异之处后,迅速收起双手后退。   金玉仙又没受伤害,小侯爷不就被吓了一下吗?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因而哪怕游龙生防备的向他看过来,他也不过是端坐在房顶,静静看着他逃跑。   何止放水,简直是放了海!   晏亭方才顺势盘在游龙生的肩膀上,忍不住想:   他是来小世界找机缘的,表面立了俩目标,一个是治很多好人,一个是赚钱。   ……那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师父很明显知晓他是佛系到会被人牵着跑的类型,“好”“都可以”“也行”,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多走走多看看吧。   那基于这个考虑,师父也应该算到他会跟着一个少年人跑吧?   白狐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悚:难不成,这家伙就是我的机缘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7 17:40:23~2022-04-28 17: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氧化钙 20瓶;墨明棋妙 10瓶;白茶御日常生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存活+34   “……”   晏亭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   游龙生是他的机缘?不是吧?机缘是这个都没他零头岁数的小子?   这叫机缘么?这是情缘吧?   不对!情什么缘!   他一个剑修需要什么情缘?   剑, 才是情缘!   没错,他的漂亮扇子才是他的情缘!   他人都在这里了,便是再跟几天又有什么关系?这孩子冒冒失失的, 实在是不让人放心。   七八百岁的剑修想明白之后, 放下心, 尾巴一甩一甩的,毛茸茸软绵绵地扫着少年的脖颈与脸颊,心情极好。   ——是他多想啦。   他想跟在少年身边一定是因为少年喜欢小动物, 他待得很轻松的缘故。   不过,显然晏亭在此刻完全没有想起,是他自己人形的时候主动往这边赶着跟来的,那时候他可不知游龙生喜不喜欢小动物呢。   他是安心了,游龙生跑得可是相当心惊胆颤, 他不知道追命还跟着, 也不知道追命在远处发现了伊哭在留手,他只知道阿亭差点没了,自己也差点没了!   藏剑山庄的轻功被他用到极致,在此刻居然完成了突破!   晏亭:“……”   挺好的, 这孩子多见见世面也好,武功定能进步神速。   追命本来是游刃有余的坠在后面,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全力赶路了。   他也琢磨着,果然逆境能够压迫年轻人长成,不然下次再派去……算了。   这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为何要往外推呢?   他们三个心思各异的回去了, 游龙生直面担忧的几个人, 不免松了口气, 甚至还有些许的委屈:“伊哭武功真的好高……”   他又想起脖子上假装自己是围脖的白狐:“本来伊哭都要刺中我了, 阿亭居然出来用爪子挡住了!一点伤都没受!没被刺到!”   他疑惑道:“……最后伊哭好像收手了?”   他的眼力的确不佳,因为他本身未曾到达那样的境界,自然是会差上那么一点,不过他只是在想,伊哭不收手的话,白狐的爪子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可追命眼力当然是不错的,他看出伊哭收手了,他在后面后一步到,此刻飘落在地:“不错,他收手了,一开始他便在房顶,理应听到你的行动,但他没有动弹,后来攻击你的时候也有在看清脸后收力,再之后你跑掉的时候他未曾动身去追。”   “这也证明他的目标应该是金姑娘。”展昭随口道了一句。   他小心地凑上前,把白狐拉下来,捏着一块手帕把它的爪子尖擦了又擦,然后吩咐人打来水,把它的爪子尖放进去涮了涮,又拿一块白色的软布擦干尖端,这才顺手挼了它的头顶:“还好没事,不要这么鲁莽知道么?”   晏亭便抬起两只前肢,叠在一起冲他拜了拜:“嗷!”   展昭忍俊不禁:“看来是听懂了。”   温润如玉的君子不论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展昭的态度又那么温和,假装自己是有灵性的白狐也没什么关系嘛。   这便是不知他身份,看不到脸之后的放任。   若晏亭是人形模样,现在别说别人能握他的爪子了,身周三尺之内他都不会允许有人在。   如今展昭才能专心的考虑伊哭那件事。   包拯与公孙策对江湖了解不多,若说是有名人物他们倒是多少有点印象,可若是说谁武功高武功低,谁和谁又是伯仲之间,那他们肯定是不可能清楚的。   而对于许多不愿露脸的江湖人来说,他们很少出门,自然也无从让人知晓他们的性格。   所以伊哭为何会留手,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只能撑着自己,抵挡困意,安静的听展护卫他们说。   冷血话少,因而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开口。   晏亭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游龙生的身边,就被他揪住,直接抱起:“要不是他收手了,你哪里还有命在了?”   青魔手的毒,是连伊哭自己也解不了的剧/毒,这若是在人的身上,都会几息之内就毙命,更别说在阿亭身上了!   一想起来,游龙生便不免感到后怕。   晏亭假装听不懂,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摆件,连动也不动了。   ……便是青魔手不收手,他也能活下来的,大不了表演一个自己治自己,假装没有被划伤就是了。   游龙生:“……”   他无奈地点了点白狐的额头,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的,多谢你啦。”   晏亭立刻回头看他,十分受用:“嗷。”   游龙生:“这回能听懂了?”   晏亭又装作听不懂了。   追命摸了摸酒葫芦,终于能拿起来喝了,之前他生怕身上的酒味被伊哭闻到——用毒的人的鼻子总是特别的灵,他们十分清楚大部分毒的每一点细微的不同。   然后他把自己观察到的事说给各位:“伊哭一直在房顶,可他没有动作,也许他本人其实也对这次的雇佣有所不满?”   展昭颔首,剑眉微微蹙起:“的确,伊哭虽名声不好,但他的为人处世从来都是……嗯……你情我愿的,这次金姑娘的事很明显并不是她愿意的事情,伊哭可能看不过眼。”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稍微明白了。   伊哭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也无甚人想靠近,可总也有那些不怕死的与他相处,他又不是一座冰山,自然也是拥有情感的。   ……他到底是江湖人。   亦正亦邪,睚眦必报,可他身上始终有着侠义在。   冷血开口了:“强/抢民女,他不屑。”   有走南闯北的孤狼冷血如此说,他们也便确定了,青魔手伊哭竟然是真的对此行为感到不耻,可他又受雇佣……   游龙生毕竟还是少年,思考事情的方向也与他们不同:“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怕雇佣到其他的人——比如中原一点红的那个组织,便自己接下来了?”   这突发奇想听起来是有些不太真实了,可是仔细一想好像又并无逻辑上的毛病,难道这是真相吗?   从最平常的方向想的话……   王朝马汉两人嘀嘀咕咕有一小会儿了,他们试探着开了口:“有没有可能只是为财?”   “为财?”,展昭想了想,“也有可能,三爷?”   追命颔首:“的确未曾听说过伊哭靠什么赚钱谋生,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游龙生:“那不能用更多的钱把他收买过来吗?”   全场寂静了。   追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小声又小声的说:“……我觉得我更加需要这份钱。”   包拯假咳提醒:“咳。”   游龙生:“……”   就这一瞬间,家里本来已然算是没什么钱财的少年在此刻陷入了迷惘。   ——难不成他家里还挺有钱的?   今日去丽芳楼的钱已然是他们给他的,他便以为他们还很有钱了,没想到众人其实都没什么钱。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只是能雇佣到伊哭的这笔钱财,他们是不可能会有的……   “这样的么……”,游龙生也赶紧带过话题,“既然这条行不通,那该如何做才好?”   追命道:“不用去想如何做,因为伊哭本就想着不出全力,因而我们完全可以装作不知。”   ……晏亭震惊的盯着他,忽而察觉追命原来也是个老油条!   可平日里他又只是喝酒,实在也是看不出什么,大家第一眼见他都只会觉着他的衣衫破旧,鞋子也都已穿了很久,再看他腰间酒葫芦与他醉的东倒西歪的模样,倒是很难把他与胆大心细第一时间联系起来。   追命的话让展昭与游龙生他们都想通了其中关节,不免同样震惊,可又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绝妙的法子!   不过也不能让伊哭那边太难看。   既然他的单子是管金玉仙金姑娘的安全,再看顾她不要走,那便最后去转移金姑娘就是了,到时候几人围攻,青魔手又不是仙人,哪里能抵挡住他们这么多人的攻击?   不过是演一场双方都满意的戏罢了。   可别的不说,他们实在是很擅长演戏了。   展昭又道:“既是如此,便转移了那些姑娘,顺势搜查一番有无串通信件岂不是正好?”   他拱手请示包大人,其他人便也看向包拯。   包拯还在摸着胡子想通关窍,公孙策也在一同琢磨,不过几息时间,他们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包拯便道:“便依尔等所说。本官自然相信你们能力,尤其是展护卫与我相伴多年,追命与冷血两位又是有名有经验的捕快,你们的判断定不会有错。”   追命与冷血展昭全部出去,王朝也被点走,倒是马汉与又被拜托了的游龙生守在这里,在三更过后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这一切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四更的时候,展昭他们回来了,带着一群穿着轻薄又别无他法的姑娘们,在微冷的夜中有些发抖。   姑娘们中有一个看到展昭后,知道了名姓,立刻如见到再生父母一般,感恩戴德已然不用多说,她求见包大人,就为了求他们帮忙救出金玉仙。   “妾这样的,也不再奢求什么,但请包大人救救金姑娘!她性子刚强,不愿低头,又守身如玉,妾实在怕她激怒了小侯爷,妾观他已越愈发没了耐心……”   不论是直接害命还是要下/药……那时候都来不及了!   女子还是十几岁的年纪,她如此恳求着,直接跪着给磕了头,哪怕王朝去扶起,她的嘴里也一直说着“妾求求包大人……”   在场的人难免心中苦涩。   哪怕是良家女子,被抢去后,也只能认了命,当了侍妾,她的自称便再也不能是未婚的“奴家”了。   “小女子”与“民女”虽也能称呼,但她已然失去了希望,自然也不会如此称呼己身了。   可她仍旧在自己陷入火坑之后,希望着能有他人来救出金玉仙,让她与新婚的夫君团聚。   因为,只要他们能够团聚,不正意味着她所传递的消息、所做的事情、所有的坚持还是是有用的吗?   就仿佛他们是若没发生这件事,她也能够到达的结局。   一个足够美好的、支撑着她的结局。   毕竟她的心里如何不佩服呢?   金玉仙是那样明媚而热烈的一个姑娘,敢爱敢恨,连表情都不屑隐藏,那副绝美的容貌下,隐藏着的是与容貌同样出色的忠贞!   这正是她所做不到的,所以才会如此的希望能够保留。   展昭安慰了她,与她明说定会去救金玉仙,让她且等着罢。   游龙生把他的白狐狸阿亭放在包拯与公孙先生面前的桌子上:“拜托两位大人帮草民照顾一会儿。”   白狐狸乖巧地窝起来:“嗷。”   少年要与展昭、追命两人同去,留在这里的是冷血和王朝,他本来想着,王朝要负责警戒与保护,实在是不方便照顾阿亭,冷血看起来不像是……嗯,不像能够照顾好阿亭的。   看了一圈,倒不如给两位大人。   游龙生也要去,只不过是因为之前放水的是伊哭,还见过他,因而他的一起去的话会方便些许。   至少乍一看就知晓,他们一行人是再一次冲着金玉仙来的,让他有一个演戏的心理准备。   果然,他们十分顺利的救出了金玉仙,伊哭在发现现场的人是游龙生之后,干脆直接放弃。   甚至因为发现他们是来了好几个人,十分光棍地抬起双手,表明了自己不愿与他们为敌的态度,以一种中立的立场,旁观了他们的救援行动。   这种态度也让众人对他有一种好感。   以前光听说他的名声不好,现在却发现他能够活到现在,而不是到处都是他仇家的情况,也是因为他行为上有底线。   有底线的人比没有底线的人好拿捏,但也正因为他有底线,从而会获得好的名声,众人也更愿意与他们相交。   不光是游龙生对他的好感上升,便是追命也对他比了一个手势,这是江湖上普遍的感谢,而展昭则是更加明显一些,直接向他拱了拱手。   在各方的配合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翌日。   包拯直接升堂,因着庞昱的安乐侯身份,他这次只准许各位远远的观看,如果说是能不能听见内容,那肯定是不可以的。   不过仅仅是远远的观看都让众位激动不已。   毕竟那可是圣上亲封的安乐侯庞昱啊!   也是本来要赈济陈州旱灾的钦差,可如今变成这样,他们又哪里想得到呢?升高粮价,欺男霸女……庞太师怎的会养出这样一个独子?   殊不知其实庞太师也正因为知道这次赈灾只是走一个过场,才会向圣上请封他的独子并且让他有一个历练的机会,只要好好的放粮赈灾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更别说陈州距离他们并不遥远,怎么想也不会是一个苦差事。   如今变成这样,庞太师想必也是没有想到。   “升堂!”   “威——武——”   随着两旁的衙役们用棍子敲着地砖的动静,包拯也开始升堂,把原告与被告都带上来。   “传金玉仙!”   他在上面一拍醒堂木,便有人一层一层的把命令传下去,带上了一个蒙着面纱的美貌姑娘。   正是金玉仙。   “传安乐侯庞昱!”   于是这个青年便也被带了上来。   不过他十分不老实,被带上来的时候还在叫嚣着:“我爹可是庞太师,包拯你怎么敢如此对我?可曾想过我爹会如何对你?”   包拯在金玉仙有些紧张的目光之下缓缓开口:“他本也是这么对本官的,本官树敌众多,便是多这一人又何妨?”   然后他便在庞昱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抬手示意金玉仙陈述她的控诉。   他包青天的美名,难道是白叫的吗?   当然不是,而是他为此做出的努力和顶住的压力,更是他做出的功绩,这才有了美名。   作者有话说:   对了,以防你们没看到,有个订阅100%的奖,5.2早上开奖!20个一人100点   我想想,明天加一更?   话说你们发现没有,我还是秉承着我的老规矩(这好像是我v的第十本诶)v后每章挑一条发红包,嘿嘿   —— 第35章 存活+35   接下来的事情就在意料之中了。   金玉仙从她的角度阐述了这件事情, 平铺直叙,没有丝毫的技巧。   期间被庞昱打断了无数次,他反驳的理直气壮, 包拯也不断地拍醒堂木整顿秩序, 最后十分生气而威严道:“再打断她的陈述, 你便是无视公堂秩序,本官绝不会手软。”   庞小侯爷这才安静下来,不过他的脸憋得通红, 总觉得下一秒他就憋不住要骂人了一样。   等金玉仙说完,他憋的这一口气好不容易吐了出来,简直是不吐不快,他满脸的恨意与不满:“荒唐!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毕竟是有爵位在身,他自认身份不低, 更别说他爹是加封的太师, 他立刻大声道:“按我朝律法,本侯乃当朝贵妃的亲兄弟,此事理应交由大理寺办案,你包拯有权查却无权办才是!”*   包拯要是能让步, 也就不是他包青天了。   他呵斥道:“庞昱,本官是奉旨来查, 自然有权查办!你难不成还能大过皇上吗?!”   “证据确凿,莫想狡辩!”   包拯又传了其他证人,再拿出他与太守蒋完勾结的证据, 又传太守蒋完, 更指出他们的罪责, 最后把三口御赐的铡刀都指给他们看了——龙、虎、狗, 有先斩后奏之权!   游龙生毕竟并无官职, 并无上堂之理由,因而他只能在包拯与公孙策的同意下,隐在偏厅去听,他听得十分激动,可又不能上堂,他恨不得冲上去给那安乐侯两巴掌才解恨!   为何不给他两剑?   因着要是给他两剑,这安乐侯哪里还有活路?   ……且下一息被压制住的,便会是他游龙生了。   当堂杀人,此乃大过,便是对方品行不端,他也是触犯法律了。   按律法,当斩。   游龙生总不会连这些都不知晓。   不过好在,只要是包拯在审理的案子,他总会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有许多种办法使得人认罪。   “安乐侯庞昱,勾结太守蒋完等其他几人,抬高粮价,中饱私囊,强抢民女,导致灾民民不聊生!按律当斩!”   包拯把庞昱的罪责一一数过,又着人写下罪状,更让之前那些证人画押,一切证据摆在庞昱的面前,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更别说他本就不是意志那么坚定的人。   “来人!”包拯威严道。   王朝、马汉立刻道:“在!”   “摘他紫金冠,脱他滚龙袍!”*   庞昱的脸色变了,他惊诧的大声喊叫,甚至大喊包拯的名字,可是这又如何呢?   无人会救他。   他的父亲庞太师本还要来到陈州,但是因着这次查的特别快,证据也是确凿的,庞太师在奏明皇上之后,得到许可来陈州,可他还在路上。   他来的时候,只能给他的嫡子收尸了吧。   此刻的小侯爷已然是孤立无援,证人们都被带了下去,而三口铡刀在他的眼里是如此的可怖!   他的目光惊恐,如今口出狂言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根本掩盖不住他对死亡的畏惧。   包拯忽然和缓了语气:“这罪状,你是签还是不签?”   他与眼中又有光了的庞昱对视,补上一句:“签了你罪无可赦,不签本官也能治你的罪!”   庞昱咬咬牙:“我签!签便是了!缘何如此大动干戈?”   护在包拯一旁的展昭:“……”   两边的追命与冷血:“……”   耳朵灵敏的晏亭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震惊地扭头过去,甚至想跳出去按一按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难不成他不觉得自己犯下的是罪不成?   游龙生却忽而恍然大悟,他悄声与阿亭说:“我明白了,他恐怕觉着做他的侍/妾,比平民百姓人家的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要‘尊贵’。”   晏亭也恍然大悟。   少年距离正堂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因而包大人与公孙先生未曾习过武是听不见,可其他几个人是练过的,各位瞬间想通了,追命没忍住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展昭与冷血隐藏得很好,王朝和马汉嫌弃的眼神都要盯在庞昱身上了!   待庞昱签好后,包拯便继续指挥他们,不能给庞昱留体面,安乐侯便只剩下了一身白衣,他被压得跪在堂下,再无方才的嚣张气焰。   “龙头铡伺候!”   “开铡!”   庞昱满脸惊恐,可他有后悔的今日,当时又为何做下如此多的错事,又未曾想过后果?   如今纵然可怜,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包拯!包拯!”   “你不能如此对我!”   “你想干什么?!”   “我爹可是当朝太师!”   ……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倒也不尽然。   游龙生悄悄地探出脑袋,倒是注意蒙住了阿亭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   他这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看着并非因为江湖纠纷而死的人死去,看着明明是并无武力的包拯下了斩杀当朝权贵的命令,他忽而体会到了皇帝的确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   霎时间,鲜血喷洒而出,庞昱便永远不会做下错事了。   ——因为他已然没有了以后。   明明有种大快人心的痛快,却也有患得患失的怅然。   不得不说,这带给他震撼的感觉。   武功再高,不过是皇帝一声令下便去转世投胎罢了,如今江湖与朝中还维持着可以算得上是平和的海面之下,也不知深海之中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若说能维持平和的原因,定有那位率领了绝大部分金风细雨楼成员的苏梦枕一份功劳。   那是一把梦幻般的、半透明的刀,是有着赤红之色的刀,名为‘红袖’。   刀是如此秀气的名字,却无人敢轻视它与它的主人,因为它的主人正是天下闻名的‘梦枕红袖第一刀’。   广结豪杰,扶弱锄强,抗击外敌……   哪怕是朝中官员,哪怕是再不服输的江湖人士见到他,也不免要夸赞一句,可以不认同,却不会不敬重。   他凭借他无懈可击的人品与高尚行为赢得了绝大部分人的尊重。   游龙生也感到敬佩。   然而,他也在对比之下,感到了自己的不足实在是太多了,与人相比,差距也太大。   “游……”   “……少侠!”   “游少侠!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一个很有耐心的温和声音忽而在耳边炸响。   游龙生猛然回神:“啊?怎么了?”   映入眼中的是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的展昭。   青年的脸上还有些许担忧,他似是很想伸出手安抚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想法:“是不太适应么?可还好?”   游龙生的手下意识在阿亭柔软的背部摩挲:“多谢,我只是忽然想起了苏先生。”   他一点谎都没有说,因着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也的确是事实。   展昭没打算再提方才庞昱的事——已经有人去收拾了,更为他收尸——可南侠也不免失笑:“是苏梦枕吗?真没想到你会想到他。”   一般人也不会在看过铡刀作用后想起苏梦枕这位武林奇人吧?   不过……   他补充了一句:“他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人。”   英雄、枭雄、侠士?   怎么称呼都无所谓,因为这都属于是称赞,而且也会根据每个人理解的不同,从而得出不相同的结果。   可苏梦枕值得敬佩,却是一件不争的事实。   游龙生颔首:“的确如此。”   他忽然有点期望能变成苏梦枕那个模样了,那实在是……他们的顶点。   追命发觉了他的反应:“不错,你小子可要努力了!”   游龙生愣了一下:“嗯……等下?”   追命胡子拉碴的,看上去不修边幅,连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可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他唯有一双眼睛是亮晶晶的,仿若有星辰坠落其中。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的他笑着说:“游小子,你的眼睛亮的惊人!”   游龙生疑惑:“我?”   追命从旁观的角度看,当然看清了,他的眼睛自然是亮的惊人:“对!”   他是真心的为游龙生而感到高兴,因为有信仰,有目标,不总比没有更强吗?   少年一手抱着狐狸,一手抚摸着阿亭的背部,仿佛有什么蛰伏在他心中的猛/兽在一点点苏醒。   而正因为猛/兽在苏醒,他周身的气势一点一点地收回,而不是攀升。   这正说明了一点——他的心境与剑术即将突破,他将进入一种新的境界,从如今的锋芒毕露变得像是路边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   到时候,哪怕他在街道边上卖馄饨,也不会有人起疑。   冷血的境界自然比他要高,四大名捕中只有他是专精剑术,因而对于剑术这一点,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他倚靠在门框上,双手仍旧抱着那柄细而锋利的无鞘剑:“恭喜。”   他的语调平平,其中蕴含的真诚却是不能忽视的。   因而游龙生在看到说“恭喜”的人是冷血的时候,浑身上下下意识的紧绷了一瞬间,并且表情也严肃起来:“多谢。”   晏亭旁观到游龙生的变化,发觉了少年的确在成长,他忽而觉得自己有一些多余。   少年又不可能把他和一只白色的狐狸划为等号,可他仍旧觉着自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   晏亭:“……”   算了,就再陪伴他几日好了。   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定是游龙生还需要帮助。   他看着少年把消息告诉那些姑娘们,看着姑娘们向他求证,痛哭出声,他忽然间意识到其实少年也是能被别人依赖的角色。   这些姑娘们或哭或笑,或是露出了痛快表情,她们情绪全都是昂扬的,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们向游龙生道谢,又去叩谢包大人等人,便是外面这些百姓听见了罪人伏诛的消息也奔走相告。   少年看着她们的脸,脸上露出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想。   作者有话说:   “摘他紫金冠,脱他滚龙袍!”*忘记是哪里的原话了,因为写完很久了   这是加更,九点再更一章   ——感谢在2022-04-29 16:20:17~2022-04-30 17:3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三千好习惯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存活+36   游龙生其实也还未曾想好到底要去做什么, 可他终究是有一个大致目标。   因而他在看到安乐侯伏诛之后,与包大人他们辞别,离开了陈州。   在他没有离开前的几日里, 他帮助众人熬粥, 亲自为难民们盛粥, 近距离观察难民们的状况,感受人间疾苦。   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信念,无论他之后如何变化, 也绝不会改变此刻的初心。   ——决不能牵连百姓,更不能荼毒百姓。   他的鱼肠剑应该为守护黎明百姓而挥舞,习武之人不正应该借着自己的武功去做一些好事吗?   他如此想着,踏上了新的旅途。   而也就在这几日,有关楚留香的传言传出, 有他与追命晏亭他们去大沙漠的消息, 并且晏亭一刀斩去石观音的头这条消息被传的神乎其神。   亦有朝廷派人清剿石观音的传言……更有晏亭救治了多个被刺瞎了眼睛的人的消息,还有小道消息说晏亭其实是皇室的人,毕竟哪里有前脚朝廷要围剿石观音,后脚晏亭便进去一剑斩杀她的道理呢?   即便说是巧合, 未免也太过巧合。   而白衣神耳的那位名捕英万里英老前辈仍旧在追查那个绣花的大盗,可大盗自此之后未曾出现, 便无法继续追查,只因为这位大盗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至于另一波劫走钱财的人?   因着信息实在是太少,英万里无法判断, 无从追查。   游龙生听着这些事情好悬没能一一记下来, 只觉应该出一《江湖日报》才是。   只可惜报纸是朝廷把控的, 并且发行量不大, 如果私自印刷, 那便是在打朝廷的脸,而且还是重罪。   说起这个,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似乎是关外的大欢喜女菩萨要到中原来一趟。   不过又是有哪个倒霉催的被看上了吧?   大欢喜女菩萨是一个一身肥肉的大胖子,胖到你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是一座肉做的山,并不是一个人。   而她来到中原,也无外乎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发现一个绝美的女子,想要把她抓走当做徒弟,可她的徒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徒弟,她要把女子喂成大胖子,一个像她一样的大胖子;   二是发现中原有哪个俊俏的少年郎,实力不如她们高的,或是杀不死她们的,便都会被俘虏而去,要穿的花红柳绿地伺候她们,也即是……面///首。   游龙生只要想一想,整个人便都不自在了起来,甚至打了个寒颤。   有哪一个傲气的少年或者是年轻男子,愿意让自己被这些胖女人们豢养呢?   少年把这条记在心里,暂时忽视了它——毕竟他自己的容貌并不是十分出色,这条消息听起来他接下来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   接下来去做什么?   游龙生发觉即便定下了目标,坚定了决心,也很难让自己有一个确切的方向。   论武功,他不是顶尖;论智谋,他实在单纯;论身份,又有人愿意给他背后的人一个面子。   这正意味着,没有人会来向他挑战,也没有人会视他为敌。   正如假如有一份名单,他永远是那不吸引人的第二名,也许没有多少人认识他。   晏亭毕竟还装作是宠物,瞧游龙生这幅样子,只好十分不情愿地拍拍他的脸,白乎乎毛茸茸的爪子怼在少年脸上,他便不得不回神了:“阿亭?   他从那双昳丽的金色瞳孔中看到了担忧,他意识到自己被一只狐狸担忧了,于是少年也忍不住发笑:“我居然能看出你在担忧我!太不可思议了!”   被动物担忧了,的确不可思议。   还能看懂动物如此人性化的担忧,更加不可思议。   通人性了……   总说黑猫有灵,他如今遇见了,可是瞧着这白狐也有灵。   “你与我的朋友很像。”,他掐着白狐的上肢,仔细观察白狐的模样,忍不住喟叹出声,“太像了。”   白狐僵住,整只狐狸都不敢动,它还以为会暴露这边的身份。   这一瞬间,这同样的配色让少年想起了那个看上去绝代风华的人——晏亭——他恍惚间在白狐的身后看到那一抹身影。   “……是当真很像。”   游龙生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怀念:“你想听我说吗?”   阿亭敷衍的“嗷”了一声。   不想听又能如何呢?它如今不过是一只白狐罢了,还能左右别人,思想不成?   而游龙生自然也不是需要它的答案,只不过想有一个倾听者罢了。   他怀抱着狐狸骑上马,拽着缰绳不慌不忙地走官道去下一个城镇。   既然暂时想不到要去的地方,那便随便找一个方向走便是了。   随遇而安,入乡随俗,也是江湖人士一个很重要的技能,毕竟都说大隐隐于市嘛。   “阿亭,我与你说,那个人叫晏亭,是武林有名的神医,外号‘半炷香’……哼,起的真敷衍……”   晏亭:我听见了!   “他也被称为‘医仙’,这个称呼很符合他高超的医术!”   少年就差在脸上写“我很满意”了,眼睛晶晶亮不说,细微的表情变动诉说着他的激动。   听他夸赞而十分受用的晏亭:小法术小法术,坐下坐下!   少年接着说:“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不过不知为何总想把自己排除在外,他好像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晏亭:……   这个他无言以对,哪怕是在心里,他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不过问题本就不是都需要答案的,不是吗?   游龙生又道:“他的脾气实在很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那么失礼,他也没说什么,还默许我跟着他!而且他武功很高,居然连石观音都能一剑斩杀!”   晏亭安静听着,心中仿佛有涓涓细流流过,安抚他有些干涸的情感。   游龙生还没说够,他挼了下白狐的额头:“武功、名利、地位,我没有一样比得上他。”   晏亭:?   即便这些都是他自己赚得的,可他也是实实在在的高武力修仙界过来的,本身便占了便宜。   游龙生如此年轻,武功便已一流,即便算不上强,也绝不会算是弱。   “所以……我的确比不上他。”   少年忽然有些许低落:“他对伴侣无甚要求,可我也许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晏亭:!!!   他们一问一“答”的模式如此和谐,怎的蓦然多出这一句惊天之言?!   他整个人已经傻了,而他所化为的狐狸更是整只僵住,若不是游龙生也在思考自己的事,白狐此刻的异态已然瞒不下去了。   未免太奇怪了……   晏亭之前没提过,也不过是因为游龙生并没有依靠他而让自己变得软弱,他还能装作自己从未知道过这件事。   可……他以为游龙生只是因着喜欢看他的脸才会多关注,没想到却并不是如此吗?   他还以为,对容貌再喜欢、再关注,也不会因为心动而改变原本的性别取向,如今从结果看来仿佛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游龙生还在哀愁之中:“阿亭,我要变得多么出色,才能配得上晏亭?”   晏亭:……不、不用多么出色。   游龙生:“是不是先扬名天下,我才有与他说的底气?”   晏亭:我又不看名气选道侣,不然那白云城的城主叶孤城岂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人家不仅是用剑的,还有个挂名将军。   游龙生:“……”   他似乎意识到了心态的不对又恍然觉得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又是为何会在意这些了?   他想如何做便如何去做了!   “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应当堂堂正正与他说出来才是。”   晏亭暗自点头:不错,本该如此。   然而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如果顺从本心,为难的会是他自己。   游龙生又道:“大不了我把我的鱼肠剑送给他!”   晏亭:?!   他实在不懂他表达好感的方式,家传的宝剑不应该比心上人更加重要吗?   剑修不懂,剑修不理解,剑修大为震撼。   游龙生:“阿亭,你这么无忧无虑的可真好,哪像我,还要为……烦忧。”他囫囵个的把剩下的话吞掉。   ‘你明明也搞得别人很烦忧啊……’   白狐“嗷嗷”两声权当回应,此刻不免陷入有关他自己的事情之中。   因为游龙生的脸是当真很不错,哪怕是晏亭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而且这也是第一个有胆子跟随在他身后的人,之前的几百年许多人都因着他的身份而不敢与他相交,晏亭这个不擅长与人交流的问题便也得不到改善。   修仙界的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他们全都为证得大道而奋斗,你不愿交那便不与人交流便是了,这又有何问题?   只要你实力强,你性格怎么奇怪,或者说是有自己的怪癖,这皆是无所谓的,反正只会是别人来求你。   这才是晏亭向来不善言辞却无法改善的缘由。   另一个缘由便是:他们剑修就没一个擅长交流的!   游龙生抱紧白狐,忍不住用脸去蹭阿亭的脸,这种毛茸茸的感觉总是让人放松,他又抱好了它:“走了阿亭,我们要快点了,这慢悠悠的恐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了!驾!”   一时间,官道上只有马蹄踏地的声音,远远看过去,却是尘土飞扬,几乎看不清人。   意想不到的是,在下一个城镇之中,他们遇见了一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黑袍剑客——他看着还很年轻,却能判断出他也并不是那么年轻,因为他周身都是那无法言明的气势,如山如水,厚重而又平和。   如此矛盾又如此协调。   这是一个剑客,一个手很稳的剑客,稳到了能够做到‘举重若轻’字面意思的地步。   事实上的确如此,因为他的身后负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铁剑。   肉眼可见重量的铁剑。 第37章 存活+37   黑袍剑客, 铁剑,如此的装扮会让人想到谁?   那自然是只有‘嵩阳铁剑’郭嵩阳了!   郭嵩阳其人,也几乎是一个行走的传说。   他的名声也许不显, 大事也从没有他的身影, 可他会是一个帮助路边老人推车提东西的人, 更是可以为救济灾民而努力的人。   因而他是能够得到别人敬重的人。   他侠肝义胆,重情重义,嫉恶如仇, 他浑身上下都是一个“义”字!   游龙生凝视着那柄铁剑,那是一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剑,可他却能从它古朴的外表中感受到它的森寒剑气。   男人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头已转了过来。   游龙生走近:“嵩阳铁剑?”   于是男人也道:“正是郭嵩阳。”   嵩阳铁剑是他们家传的铁剑,最初也许是郭嵩阳因着剑术高超继承这柄铁剑而叫郭嵩阳, 不过之后他便凭借自己出了名, 这铁剑便因为他而叫嵩阳铁剑。   而就是这样一位嵩阳铁剑,他此刻居然坐在路边一家普通的面摊边上等待那碗属于他的面。   游龙生道:“我能坐在这里吗?”他指了指男人桌子对面的位置。   男人颔首。   瞧着是个脾气还很不错的人。   游龙生与郭嵩阳一比便算是后生了,他也要了一碗面,把阿亭放于一旁:“在下游龙生, 初次见面多有冒昧。”   郭嵩阳:“藏龙老人?”   游龙生经过之前一事,对于此类话题已心平气和:“正是家父。”   郭嵩阳:“你不是寻我而来。”   游龙生:“从陈州出来, 恰巧路过罢了。”   郭嵩阳终于分他个眼神,眼中看上去仍旧是黑沉沉的,却比方才多了几分认真:“陈州?”   “不错。”, 游龙生见他脾气很好, 不像有些人偏要打打杀杀, 与他见面也没有要比试(因为郭嵩阳看出游龙生武功比不上他), 他便说, “郭兄可是想知陈州如何了?小弟恰巧知此事,可要我说与你听?”   郭嵩阳看了看他,又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桌面:“好,我欠你一个人情。”   游龙生震惊,他摆手:“再过一日,消息就都会传开,算不上什么人情,不必如此。”   “不。”,郭嵩阳冷着脸,没什么波动的说,“我的确欠你一个人情。”   郭嵩阳对武功有一种执着,可如今能看得出他对别的事情也很固执,他的心中有一把针对自己的标尺,不越一步。   嵩阳铁剑值得敬佩,这不只是一句话,而是他整个人的缩影。   游龙生无法,只好应下:“既然你坚持。”   大不了他以后让郭兄还一个他不方便去做但对郭兄来说却不是大事的事情,这样还人情,郭兄也不会抵触了。   游龙生放轻了声音,尽量精简语言,以一个别人会听到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的音量完整叙述了这件事。   语速很快,但言辞简练,易于理解,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叙述完整,而他话音刚落下,两碗面就被端了上来。   这是一碗普通的阳春面。   汤清味鲜,清淡爽口,是江南地带著名的传统面食小吃,这种面光看是看不出门道的,因为汤太清,油太少,就连上面的葱花也是不多的。   “久等了!两位慢用!”经过岁月摧残的老板晒得黝黑,他的指甲很短,手指又粗又黑,而且满是茧子,可是他脸上的褶子里都仿佛爬满了热情与好客。   游龙生以前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可如今,他看着老板的满头银丝,无端多了几分对辽的痛恨。   “多谢。”少年如此想着,面上却很温润的道了谢。   他的行为让郭嵩阳都诧异了一下,旋即这位黑袍剑客也轻声说:“多谢。”   没有人会不喜欢有礼貌的人,郭嵩阳对他的印象也从用剑普普通通的后生变成了很有礼貌的一流剑客。   游龙生已然忍不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宋朝本就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更别说南方多雨,时常有洪水侵袭,又是有名的耕地文明,若是土地被淹,一年的收入便没有了。   如果不是要对外战争,为了军饷而提高税收,百姓也不会过的这么苦,可若国破家亡,百姓只会过的更苦,甚至沦为奴/隶。   这绝不是朝廷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少年吹了吹木筷子上的面,小心地送入口中。   ……自然是那些奸臣的错,是那些克扣军饷的人的错,更是要侵略别人的国家的错。   这份阳春面味道好的无法形容,果然能在街道边上长久开下去的摊子,要么是味道好,要么是老板热情人又好。   这家明显是两样都占了。   郭嵩阳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他放下碗筷,安静的在桌上放了面钱,顺便等待游龙生吃完。   因着游龙生吃饭速度不及他,他的目光在等待的时候便被一旁安安静静端坐着的白狐吸引。   被这么盯着,晏亭也没法装死了,他站起身矜持的向他走去。   看在郭嵩阳是一位剑客的份上,他完全可以假装亲近!   于是这位看上去全然与可爱的东西相冲的剑客,眼睁睁看着这柔软的家伙靠近他,满眼震惊。   可爱的小东西往往都害怕比他们高大的人,因为这给它们很强的压迫感,而他自从学了武功与剑法,就再无动物愿意靠近他了。   哪怕是毒/蛇……是了,他走在丛林里,哪怕是毒/蛇都会避他而去,也许是因为它们真的很会趋利避害。   “它叫阿亭,能听懂人说话。”游龙生抽空看了看小心伸出手的郭嵩阳,为他解释。   郭嵩阳哪怕是个硬朗的人,也无法做出在白狐的主人面前把宠物丢出去这样残酷的行为,而且这只白狐似乎是真的不怕他,这让他有一些兴趣,他伸出手缓慢的接近这只白色狐狸。   阿亭停了下来,似乎很疑惑地歪头看了看他,不过它是非常懂事地跳上了他摊开的手掌心。   阿亭无疑是一只令人省心的狐狸,在游龙生养着它的这几天,它这只狐狸饭量小的惊人,可又十分健康,并且几乎什么食物都能吃——除了它不太喜欢生食。   它能听懂话,能看懂眼色,要不是从没见过它能大变活人的场景,怕是一般人也要怀疑它是不是有其他的身份接近别人,是不是为了套什么情报?   不过游龙生不在意这一点,因为他一点情报都没有。   少年现在更关心的都是那些百姓的安危。   正巧他此刻吃完了这碗阳春面,少年放下筷子,与郭嵩阳对视:“你接下来要去陈州吗?那里的灾民还是很多,因为安乐侯的荼毒,百姓苦不堪言,如今还是很需要人手的。”   郭嵩阳轻轻碰了碰白狐,发现它不抵触,这才回答游龙生:“我的确是要去陈州的。”   不是缺人手吗?他自己便去当那个人手。   而且……   现在的话,展昭他们估计还没有离开,他总还是想见识见识这位用着巨阙剑的展护卫的武功。   郭嵩阳以追求至高武功而目标,从小到大这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之前听说晏亭晏神医以扇做剑一剑斩了石观音,他便很想去寻他,便是死在晏亭手下,他也绝无怨言,因为这本就是他的目标,是他的决定。   以他的性命换一场比他强的人对他的指点,这便是对他于更高武功与剑术的追求。   游龙生含#哥#兒#整#理#似乎在想他要去干什么,是否与传言中一般,他实在很好奇:“你要去帮忙?”   多亏郭嵩阳脾气是真的很好,他颔首:“不错。”   愿意把目光下放到灾民身上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坏人?这该是一个顶顶的好人才是。   晏亭也不免多看他几眼,想把郭嵩阳记下来。   别看他是个人高马大的硬汉,手中对待动物的动作却是十分温柔的,愿意对动物释放善意、消耗耐心的人,他总愿意回馈自己的善意。   “既然如此,你便是我朋友了!”游龙生毕竟年轻,再想及郭嵩阳的性格,他决心与郭嵩阳交好。   只不过,他这番言论听起来着实有些许可笑。   因为一般都是前辈有资格选择后辈才是,游龙生的这番话便能看出他的确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了。   郭嵩阳会在意这些吗?   他除了剑与义气还有武功,几乎便没有在意的事情了。   眼前这个少年,他看着还挺顺眼,既也是愿意帮助平民百姓的人,做朋友又有何不可?   朋友,本也是要志同道合之人。   郭嵩阳便简练道:“好。”   然后他小心的把白狐放到桌面上:“我走了。”   游龙生也在面碗旁边放上面钱,道:“好,一路顺风。”   郭嵩阳深深的看他一眼,似乎要把他的样貌记进心里:“你若有困难,我必定会来。”   少年不免感到感动,于是他也说:“好,你若有难,我也会前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时他们并不需要多么深的交情,只是看清了双方,便已然足够他们为彼此涉险。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是太过荒谬,可这些江湖中人便总有那些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正义与大义,愿意以身涉险的。   “好!”郭嵩阳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是弧度太小,让游龙生都怀疑自己是否是看错了。   可他绝对心情很好。   游龙生的面钱,放下的是双倍的,他喊了一声老板,让他目光看向这边的桌子,这才离开。   他不确定会不会有扒手,但这是他愿意付给老板的钱,若是乞儿……他愿意给另外的钱,而不是看他们抢老板凭借自己能力赚来的钱。   *   “仍旧没有消息……”   在离开陈州半个多月后,游龙生都已走走停停的到了江南,但他去过各地的茶馆酒楼,都没有打听到一点属于晏亭的消息。   而这半个多月中,绣花大盗也没有作案,白衣神耳英万里也仍旧并无所获。   游龙生在几日前,还曾遇到了苏少英,那家伙比他还大上一点,整个人十分傲气……虽然表面看上去谦逊有礼,可他俩本质上很相像,因而他判断出苏少英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在下峨眉苏少英。”   苏少英认出了他的鱼肠剑,拦下他,丝毫没有客气的问他:“你是游龙生吧,晏亭晏先生在哪?”   “我并不知晓。”游龙生摇头。   不过即便是知道,他也不会说就是了。   苏少英不信,脸上却没表现出不信,反倒是认真道:“我有要事找他,还请通融。”   游龙生这心里瞬间就感到了不适,他直白的说:“他行踪本就不定,我武功不及他,名气也不及他,他有何必要与我说明他的去向?你怎的不去问问楚留香他们?”   不过是找了一个看起来好欺负的人罢了。   苏少英被哽了一下,他放轻呼吸缓了缓道:“楚留香在之后走了趟神水宫,姬冰雁与胡铁花早已是半归隐的状态,崔三爷继续查案,还要天南海北的跑,我能找到的便只有你了。”   中原一点红在这种事情中不方便出名,更别说他与曲无容只想过安生日子,皇甫高与柳烟飞没打算再出名,这两个人便没有表明身份,传言中自然也没有他们,因而他们已然一同在处理好私事后,去找姬冰雁了。   因而表面上方便找的人,的确只有他一人。   游龙生:“……”   他顺着苏少英的话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回事。   白狐低着头,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游龙生不觉得对方是在骗他,于是叹了口气:“他本就不愿意受人拘束,出了沙漠同路一段,便分别了,如今已半月有余,我的确不知他在哪里。”   苏少英这才抱歉道:“对不住了,是我太过心急。”   晏亭:“……”   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了。   他这些时日一直跟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着游龙生,虽说一路都在做好事,但!是!   ——他把中原一点红忘记了啊!!!   中原一点红因着不想回归培育他长大的那个人手下,想着脱离组织,所以这些时日怕是一直在与曲无容躲避追查,天天被刺杀!   作者有话说:   诸君!明天早上开奖,让我看看谁这么幸运!   一点红:惨.jpg   五一快乐!   ——感谢在2022-04-30 19:21:13~2022-05-01 18:3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氧化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炽 10瓶;华乐悠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存活+38   晏亭早早便料到了中原一点红不会主动联系他, 而他毕竟也只给了那间玉轩楼的地址用来联络。   结果他会完全忘记——   其一是因为游龙生在这里,晏亭最近跟着他,听他说有关自己的事情而十分烦恼;   其二是因为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的实力很强, 其实一个月左右差不多是能够撑住的,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 晏亭的的确确就给忘记了。   原、原来有关情情爱爱的事情,会让狐如此烦忧!   呜呜。   发觉自己是笨蛋的白狐懊恼地垂下头,忍不住圈起尾巴, 咬起尾巴尖尖。   苏少英看这里实在是没有任何线索,只好告罪辞别,游龙生瞧着白狐模样,忍不住拽住它的尾巴揪了出来:“饿了?莫咬自己充饥啊。”   阿亭浑身一激灵,抬头看看他, 抽/出尾巴收了回来。   顺着捋还好, 折中一揪他便难免感到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直冲后背,甚至都达到天灵盖了!   阿亭看他那一眼着实幽怨不已,但游龙生丝毫没察觉,只是掏/出两块点心, 放于手心,慢慢喂给它。   偶尔手心会有微微的凉意, 游龙生也只是笑着看它,然后忍不住摸一摸它的后背。   像是棉糖一般柔软的绝妙触感让游龙生悄悄多摸了两把,其实完全不饿的阿亭三两口吃完点心, 就这样转头凉凉的瞥他一眼。   游龙生仍旧是没有丝毫察觉, 他又倒了点水在手心, 供白狐喝, 之后又倒水洗手。   一串行为简直是行云流水一般, 可见他已然很习惯了。   不过倒也不必那么习惯,十天左右还不足以形成新的习惯。   晏亭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在思考要如何不那么突兀的离开游龙生,而且让少年不要到处去找他。   不过这显然很难。   白狐像是一个玩偶,被揣来揣去,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惹得游龙生还很担忧它是不是生病了,可瞧它活蹦乱跳,又实在不像,因而只好多关注关注它。   阿亭想了半日,既不想要多出另一个名义上的主人,又不想自己跑掉让游龙生担心。   两相折腾之下,白狐郁郁寡欢。   这些全被游龙生收进眼里。   当日夜晚,游龙生把它抱出来,悄声道:“阿亭,你是想家了吗?”   晏亭竖起耳朵,发觉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   在游龙生眼里,便是它听懂了,兴奋了,是当真有在想家!   少年叹息:“你果真不凡。”   阿亭:?   被歪头的白狐盯着的游龙生瞧着它,温柔的为它顺毛:“当初我捡到你的时候便知晓你不会留太久,因为你想让我捡到,我才捡到了你。”   少年又笑:“如此聪慧、灵动,浑身又干净,还能听懂话,又怎么会不是被人养出来的呢?”   很多事他不愿意计较,却并不是傻,那些疑点早已在他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而他都瞧出来的东西,追命崔三爷走南闯北又见多识广,怎会瞧不出?   只不过白狐的确什么都没做罢了,这让他们也放下戒心。   阿亭愣愣的看着他。   游龙生把还在顺它背后毛的手拿回来,盖住白狐的头脸,狠狠地揉了两下:“还瞒什么?我都已知道了。”   白狐站在原地不动。   游龙生叹道:“去吧,得了空再来寻我便是,你定是能活得很好,是也不是?”   白狐停顿半晌,缓缓点了头。   游龙生长舒一口气:“那便去吧。”   阿亭的状态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它又向前走了几步,从窗户那跳了出去,游龙生下意识扑到窗边,只见到一抹白色闪过。   游龙生恍惚间,把如今这一幕与近乎一月前的一幕重叠,他喃喃出声:“好像啊……”   太像了。   太像是一个月前在花满楼那里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早他去敲晏亭房间的时候那个场景了。   可是一只狐狸和一个人能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看上去很像,可是说到底物种不一样。   可他此刻联想到了晏亭……   难不成这只狐狸是他的宠物?   游龙生在此刻极其的接近真相,但是很快,所谓的常识便把他的注意力牵引走了。   毕竟那如何可能呢?   异想天开也要有一个限度才是。   游龙生叹息出声:“罢了。”   白狐本就不是他养的宠物,他只不过是帮忙看管了几天。   这样浅薄的关系,又怎能当成理所当然了?它本就不是他的所有物。   游龙生不知道这是他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之后在短时间内当然再也没有机会知晓了。   *   另一边,晏亭跑出去很远,躲藏在草丛里,他凭借自己出色的目力,远远的观察游龙生,发觉他只是有些怅然,便放下心来。   ——毕竟他本人下一次变成狐狸到他身边,那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机缘还未曾搞懂,怎的先念叨起了情缘?   晏亭变回人形,捏着那把折扇,下意识扶正了面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开始赶路。   中原一点红当初给他留下了一个大概的地址,他与曲无容隐居,也总要有一个隐居的地方,因而他说的是他们想要一同归去的地方。   他便往那边赶去。   晏亭如今的状态便如同那游戏中到处开地图的玩家一般,遇见各个知名NPC,就像是在收集集卡的图鉴。   他也并无他法,毕竟他本人确实不是很擅长交流,因而唯一的办法便是碰见一些棘手的事情的时候与那些出了名的侠士一起行动,这样便会碰到更多的有名侠士,也许其中就有他的机缘。   他要是有别的办法,或是能光明正大挑战这小世界中的世界意识就好了。   可他无法,别说法器了,能留下他身上这身法衣,已然是很留情面了。   且,他的医术还能用,芥子空间也还算好用。   晏亭很想直接算出那罪魁祸首是谁,这样他直接找上门岂不是……   等、等下,那岂不是要主动找上门?!   可是,他之前变成狐狸这时候都让人摸背了,其实主动与人交流也未必那么难?   ——他还有面具!   面具一戴,便能好好说话了!   晏亭:……   这个暗杀组织,总不可能就地解散,那……若是朝廷收编了,会如何?   不论是什么,都总是朝廷的更加体面一些,是也不是?   明明自己都不是个人类,却总能比人类更先想到明面上朝廷的势力,也不知是该夸还是该贬。   总之,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追命。   这是他来到这以后,遇到的第一个朝廷官员,哪怕官职并不是很大,可他毕竟是一个名捕头。   不过是如今的话,想必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一行人已经回到了京城,此刻展昭应是在京城,哪怕不在,只要有人向圣上禀明,这就足够。   不过这也许不属于查案的范畴,如果拿神侯府与开封府相比,找六五神侯更加合理。   于是这个速度极快的人,便真的怀揣着如此天真的想法,连夜避着人赶路,赶在六五神侯上朝之前,找到了对方。   只不过太久没与人说话,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太会与人对话了——毕竟过去的十几天内,他只能发出嗷嗷的声音。   但是这对于晏亭来说,反而更让他轻松一些。   六五神侯十分重视晏亭说的话,他甚至诧异的说:“官家也拿他们没法子,你既然有此想法,甚至一石二鸟,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便是白去一趟,但只要能够瓦解这不受控制的组织,官家也是会愿意的。”   然后,晏亭不仅薅来了无情盛崖余的帮助,更是得到了之前被收编的青衣楼的一部分助力。   晏亭:……还是挺突然的。   他这种性格的人自然是不适合做领导者的,因而皆是盛崖余在下命令,他下令让那些原属于青衣楼的杀/手们隐藏起来,暗中赶路。   晏亭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生怕自己距离他们过近,而且他们都不露脸还很死板,让晏亭有一种无法分辨的担忧,更有自己被盯着的错觉。   无情与晏亭一同出了京城。   他如今的腿脚自然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用法术治疗的腿哪里会有后遗症呢?而且已过了有段日子,便是不方便,也已训练成了方便的。   他对晏亭虽仍是冷脸,却没有任何针对的意思,便是不客气的话,也被他收回不言。   他已不像是无情了。   但是,在公事公办上这一点,他绝对还是无情。   盛崖余单刀直入道:“晏先生要如何寻找那组织的首领?”   既然是晏亭发现的,也理应适当听一听他的意见。   晏亭:“便是问过一人,便会知晓他们在何处接任务,而且我认识中原一点红。”   无情了然:“中原一点红正是这个组织的,若说起特征……”   中原一点红没有失败的任务,那这所谓的特征,无情自然是不应当知晓的。   晏亭道:“他们的剑,又薄又细,若是排行前十三的杀/手,还会有一个铜牌,上面刻了他们的排行还有标志。”   毕竟中原一点红就有一块。   真想直接找大智大通问一问……   晏亭放空自己,忽而生出了这样取巧的法子。   不过很快他便放弃了,转而说起其他的话题:“其实他们接任务大多是以这个地方为中心的。”   银白长发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张简易的地图,指着其中一个地方给无情看。   无情颔首:“……既然如此,那便去这里。”   多亏他视力不错。   因为此刻的晏亭举着地图站的离他好远。   晏亭得到回答,立刻收起地图。   无情又道:“剑自古以来皆是身份的象征,打造成直的也是寓意君子刚正不阿的品行。”   晏亭:“……嗯。”   刀,乃百兵之胆;枪,乃百兵之祖;戟,乃百兵之魁;剑,乃百兵之君。*   无情:“若不是近些年武林高手层出不穷,剑仍旧会被埋没。”   的确,剑最初本也不是直接拿来当武器的,它还有一个作用是礼器,且这并不好练,若论战场上的杀伤力与实用性,刀在这方面是远大于剑的。   因而若不是武林中的习武之人越来越多,更有人形成自己的流派,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泛滥。   故而,在松江府附近,能够习剑多年,并且有自己流派,还能教导学生的出名剑客,那不就要数那位号称是‘天下第一剑客’的血衣人薛衣人了吗?   既然能从孩提时期开始,教导出中原一点红这样的一流高手,很显然这定是一位习剑几十年的人才能做到的。   一人一狐显然也只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是无情在思考过后,想起一事来:“薛衣人有一位仇敌,是掷怀山庄的左二爷左轻侯,他们已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却都还能好好活着,显然这位左二爷他也是有本事的。”   不过未曾听说左二爷很擅长剑法……但也不排除他故意隐瞒剑术,想要从别的方面——比如训练一个组织的杀手——找补回来的可能。   晏亭与无情骑马飞驰在土路上,听着他的分析,明明是临近正午,晏亭本就体温偏低,真实的狐狸感到了寒冷。   果然,自古妖修多被骗,不是没有缘由的。   作者有话说:   刀,乃百兵之胆;枪,乃百兵之祖;戟,乃百兵之魁;剑,乃百兵之君。*   查到的   —— 第39章 存活+39   “驾!”   “驾!”   随着一前一后的呵声响起, 官道上跑过两匹加快了速度奔跑的马,一时间临近地面的地方尘土飞扬。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这实在是个很热的天, 热得连那路边的狗都要吐吐舌头, 两个在马上戴着帷幔全副武装的人只会更热。   因着大家都很保守, 他们自然是中衣罗衫外袍的那么穿,总不能穿的少来显摆自己足够特别,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俩一人是名捕头一人是神医不成?   可晏亭还好, 无情虽然能够运转内功稍微解下暑,却不可能一直运转的,不然这岂不是在损耗实力?   他是名捕头,自然要注意从各个方面防范,‘可能会使得实力不如全盛时期’这样的情况, 他不允许自己出现。   也因而, 在极端炎热的条件下,无情要压缩时间,赶到松江府这段路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到了!”   进了松江府地界便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避免对之后的调查造成影响, 他们立刻就近找了酒楼,准备歇一歇脚, 若是有雅间便更好了。   期间无情的目光又在晏亭脖颈处扫过,心中明明已知晓答案,可每次见到都会感到热。   虽然晏亭武功是真的出色, 可以控制体温, 但是这毛茸茸的领子也实在是看上去太热了。   不过两人并没有继续纠结它, 下马之后顺手把马牵给了门口的小/厮, 要他喂上上好的饲料, 又要了个二楼雅间,点了四样招牌菜。   看那分量似乎并不是很大,便点了一荤三素——哪怕晏亭表明自己可以用不着用餐,无情也摇头道:“你可以不用餐,但这不是你不用餐的理由。”   不是说这个人好养活,你便让他天天干粮稀粥的过活,哪有这个道理?   晏亭知晓他是好意,便点点头同意了。   既是雅间,又是只有两个人,他们中间这桌子的距离便已经超过了三尺,而且这里隔绝视线,窗户也可以自己选择开不开,他现在自然是自在,非常自在。   晏亭看着送上来的菜,目光光在那只烤鸭上了,不过他还是很矜持的问:“不便喝酒,那便喝一点茶水吧。”   无情颔首,招手让小二上了壶茶水,还给了一点碎银子,态度自然而从容,配上他交领带着暗纹的绸缎衣衫,一看便是一个有点小钱但不好惹的江湖人士。   小二高高兴兴的,然后立刻给他们上了两茶杯君山银针。   这可是顶好的茶。   虽然不是贡茶,但是也绝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晏亭一时间愣了一下,甚至怀疑方才给的那点碎银子可还买得起这点茶,不过攒钱便是为了能过得舒坦一些,他便放下心,也没想着这茶多少钱,到底有多贵的事情了。   他总不会买不起的,只要玉轩楼还有给他的分红。   “的确是好茶。”无情打开茶杯盖吹了吹水面,把漂浮的茶叶吹远,小心的喝了一口,赞叹。   晏亭对茶属实是没什么研究,他只能和得出好喝与不好喝,毕竟他的时间大多用来修炼,也无怪他对此没什么研究。   所以他只是同样赞叹了一声:“嗯。”   西湖龙井早已列入了贡茶,庐山云雾茶也列入了贡茶,无情偶尔还能有幸得到官家赏赐,或者是从世叔那里蹭上一点,他不善行走,自然会更多的与那些官员打交道,坐着品茶的时间自然也会更多。   他懂得茶,绝不是什么虚话,只是形成的原因不是那么美好。   他们这一路上都是灌了清水,很多时候都用干粮对付,要么便是露宿野/外,要吃烤兔子烤鸡之类的,反倒是这时候的茶是他们近期进食过的最美味的‘水’了。   对晏亭还好,对于无情来说,简直是一个享受的机会。   观察出这一点的晏亭犹豫了两息,便轻轻出声:“多坐一会儿罢。”   无情略显诧异的抬眼看过来,却只看见青年微微垂眼,挡住了眼中情绪,他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动作,便又补了一句:“这些时日你已经很辛苦,若不是我执意要管这件事……你也用不着奔波了。”   “……晏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疏离。”   黑发在脑后束起的无情看起来无比的精神,他的表情还没什么变化:“你为朋友而来,是为义气;愿意铲除组织,是为仁心;上达天听,是为忠君;体谅在下,是为有礼。”   无情与发色同样黑沉的眼睛看过来:“而与先生一同的是我无情,也不过是因为在下是捕快罢了,既然拿了这份俸禄,自然要尽心尽力,先生何必挂怀?”   晏亭:!   他整个人震惊了,虽然上次短暂的见过面而心里有所准备,但是他没想到面冷心热的无情,居然如此通情达理,实在是太好说话了。   而且,他话好长好多……不知为何,他在晏亭心中的印象,让晏亭总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孤言寡语的冷漠捕快。   晏亭金色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竖瞳,慢慢的与无情那一双黑沉而显得冷漠的眼睛对视,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在此刻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边是极致的黑色,一边又是极端的纯白,然而在此刻,他们是如此的相像。   有一些本质上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最终,晏亭被对方的坚持所打动,他心软了。   青年似乎是感到害羞了,撇开头断了对视:“我知晓了。”   在与无情对视下,晏亭甘拜下风:因为他实在是怕对方会说一些更加肉麻的话。   无情:……这只是必要的坦白罢了。   毕竟被晏亭治好的恩情,哪里是他简简单单帮忙找个酒楼便能偿还的呢?   无情可不会低看自己的价值。   两人在这里休息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这才付了钱,又骑上马奔目的地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薛衣人的薛家庄。   正常拜访应该提前递出拜帖,但是也怕送出拜帖后找不到信息。   若说直接拜访会打草惊蛇,可送上拜帖也会打草惊蛇,既然如此,那便备好拜帖去拜访试一试。   若是不行,再递拜帖。   考虑到不知道中原一点红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的时间还是比较紧急的,因而免去了探查的时间,直接了当的打算与薛衣人求证。   说实话,薛衣人近乎归隐的在薛家庄待了四十年,他只对剑有兴趣,并且嫉恶如仇,哪怕如今人已淡然,应当也不会做出暗杀集团这种如此出格的事情,所以尽管他也有嫌疑,两位都没打算迂回调查。   便是迂回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耽误一些时间罢了。   且他们如此赶路,进了松江府,便直奔薛家庄,等到消息传开,若说这中间没有什么猫腻,薛衣人恐怕也是不会相信的。   好在他们到了薛家庄后,虽然吃了一段时间的闭门羹,但是在小/厮把请帖送进去之后,他们很快被放了进去。   仆从为他们引路到正厅,而在正厅外站着等待的,正是薛衣人。   他已经到了能称得上是老人的年纪,头发半白,他的脊背挺直,风度是优雅而从容的。   他的手上没有拿着出名的天清流星剑,反倒是两手空空,一手在身前,一手负于身后。   他的面容略显冷硬,可他的态度仍旧是随和的,他甚至对他们这两个未曾提前送拜帖的人打了招呼。   他实在是很和蔼,很平凡,像是路边的一个普通百姓。   可正因为如此,无情才不能掉以轻心,哪怕是晏亭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感到了一种颤栗。   因为这位老者已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从外表来看,除去他精神要比其他老人更好一些,竟完全看不出他就是那个薛衣人!   他就是那个四十年来没人能在他剑下走过十招的薛衣人!   哪怕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他曾用着凌风剑法……也败于薛衣人。   因此,哪怕对方态度友好,无情都绝不可能当真撤去自己的防备与试探。   薛衣人着白色衣衫,外套的袍子是黑色的,这更使得他看起来冷厉。   晏亭的目光几乎不能从他身上挪开,因为薛衣人的剑法太高超了,他对剑的钻研理解都要赶上一些刚入修仙界几年的修仙者了。   呼——   晏亭暗暗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老人远比石观音要平凡,可却能给他们比石观音这个人更多的压力,他……也许很不好相处。   但只要这次能把暗/杀集团“收编”,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便会永远安全了。   总不见得只剩头领或是头领死亡的情况下,他们还能被追杀吧?   其实剑术高超的,还有一个木道人,不过他距离较远。   而左轻侯他家又与薛衣人家是世仇,所以剑术不精却也至于在从没学过的情况下建立集团……   薛衣人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晏亭实在是不想距离太近——哪怕薛衣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会话家常的普通老人。   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晏亭与薛衣人说了一两句(互相介绍身份),对方似乎察觉到他不想说话,很快与无情继续谈论。   不过这位老人显然讨厌客套,他开门见山的问:“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无情顿了一下:“在下想得知一事。”   薛衣人“哦?”了一声:“何事?”   无情:“前辈可是一个暗/杀组织的首领?”   晏亭大为震撼。   晏亭大吃一惊。   晏亭眼睛瞪大狐都傻了。   太、太直白了吧!好强!无情太强了!   只要不涉及剑法与医术的时候,他仿佛没了高人形象。晏亭在内心摇摇头,迅速否认了这句忽然浮现在心间的话。   仆人早已在上茶过后便很有眼力地走远了,保证他们一丁点儿都不可能听见。   这里,一时间安静的几乎没有声音,掉一根绣花针在地上,怕也是能听得见响!   而薛衣人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慢而肯定道:“是。” 第40章 存活+40   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首领……啊?!是???   晏亭在一瞬间茫然了。   这个自己都快化为了剑的老人怎么看都是沉迷自己的剑术, 而对外物很少在意的类型啊!   薛衣人的话与他自己做出的判断相悖,晏亭一时愣住,头略微偏过, 金色的竖瞳转向老人。   无情倒是毫无表情, 一点波动都没有, 只是平淡道:“上面已腾出手来,上一个是石观音,再上一个是青衣楼, 想必薛先生明白晚辈的意思。”   他的态度表明,他不管谁是首领,他们只要这一股力量,仅此而已。   其他那些,都与他们无关。   晏亭:!   让狐大震惊!   还好他的黑色狐狸面具不是贴在脸上的, 侧面总是有一些厚度的, 自然遮掩住了他的表情,让他继续观察情况。   晏亭再次确定自己拥有的只是个普通的脑子,他考虑到自己的头脑不适合各种权谋,很明智的当做没听见, 仿佛就是个哑巴。   不过哪怕他真的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他也知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口。   晏亭捧着茶喝了两口, 只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木头人偶。   直接进化到“两耳不闻屋内事”的程度,茶喝了一口又一口,就是没什么反应。   那双眼放空的模样只要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道他放弃了思考。   晏亭:我不思考我骄傲, 再问多的不知道。   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无情的话显然是只看结果和利益的, 而且也没有逼得过紧, 他的话里回寰余地显然很大, 果然是一个来调查的态度了。   他的心中大抵也有对薛衣人如此反应的疑惑, 不过因着在场三人皆为不动声色的类型,居然谁也没有露怯,表面上看过去全都是冷漠的。   远远一看,恐怕还以为谁家扎了三个纸人。   这要是夜晚,恐怕凭空多了三分可怖。   薛衣人似乎并没有生气——哪怕那将要拿出的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他只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缓缓颔首,自带几分风雅与随和。   他实在还是不像组织首领。   不然,他总会要有掌控欲,比如不允许成员随便从他手下脱出……至少会有追杀,或者多少挣扎两句?   而且薛衣人的名声已经如此,哪里还用得着巩固势力,去让培养出来的人接暗/杀的活计来敛财并且打出名气?   无法理解,太奇怪了。   薛衣人仍旧十分客气,不过却很是坚定的说容他思考一下,还请他们隔日再来拜访。   老人端起了茶杯。   无情与晏亭立刻便意识到他这是在端茶送客了,也没有多加停留,起身告辞,全然是干净利落的,似乎是真的给予他时间去考虑这件事。   出了薛家庄,他们在马上疾驰,要找一家客栈落脚,无情忽然道:“他不是首领。”   虽然说得很突然,但晏亭立刻理解了无情的话,反倒是很疑惑:“他为何要认?”   无情:“即便他不是,也一定和真正的首领有一些关系。”   所以哪怕他不是真正的手链也无所谓,消息已经传到了他手中,既然说隔日再来拜访,那时候他给出的答案定是与真正的首领交谈考虑过后的决定。   晏亭:“原来是这样。”   他也不再多问,只是顺着无情的话,点了点头。   没想到,到达第一个地方便能完成这件事,哪怕是他也觉得太过顺利了。   无情想的却要多一些。   薛衣人已经成名多年,如果他对此有所察觉,还愿意包庇首领……他们若是想除去薛衣人,大抵青衣楼来的这些人全都集合在一起,也打不过他一个人。   而无情本身是十分擅长暗器的,可他只在特定的暗器上淬/毒,因为他说到底还是一个捕快,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人下/毒。   他自己的轻功虽然很好,但只胜在轻灵飘逸,在他腿部治好不过半个月的如今,他不确定自己能打过薛衣人。   而且薛衣人还愿意帮对方冒认,说明对方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因而考虑到种种原因,无情并没有戳穿薛衣人,薛衣人也知道他会知道,双方都是知晓“薛衣人是首领这件事是假的”的状态,双方都在演戏。   他们维持了表面和平,尽量用比较温和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并且在寥寥数语之中,他们达成了共识。   无情不会再继续探查组织的真正首领是谁,薛衣人也给出承诺,他会想办法说服真正的首领交出组织的人手。   两个人都不是傻子,甚至比大多数人要聪明,不说无情,只说薛衣人。   他在最开始似乎没有想到他们到来的目的,但是很快在无情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意识到了真正的首领就在他这边,并且还是他熟悉的人,因而才会认下。   无情在到达客栈之后,他询问晏亭:“你接下来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有安排,便不用留在这里。”   晏亭想了想:“许是会去确认一下中原一点红的状态。”   无情颔首表明他听见了,他又道:“你去过那边后,需要再回一趟京城。”   晏亭不解:“我回京城做什么?”   “有一个病人将在京城等你。”   晏亭霎瞬间恍然大悟。   他想起了在差不多二十天之前,他第一次碰见追命那时,他所答应的事情。   当时追命说,北方战争再有几月将要平定,余波差不多会有两三个月,且拜托了他治疗苏梦枕。   如今还未过去一月,苏梦枕便能够赶回来,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事态完全对宋有利。   不过无情这一路上显然没有接到过情报,这表明他离开京城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可他如今才与他说。   这便能说明苏梦枕要回京城的消息如今只要消息灵通些的便都能知晓。   无情的保密做得极好。   晏亭想明白之后也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对方的职责所在。   不过既然如此,他是不打算再留了:“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了,此方事情全与你身上,可有碍?”   无情摇头:“无妨。”这是他的职责。   晏亭颔首低眉:“那我告辞了。”   无情:“后会有期。”   晏亭恍然想起这边人常说的话,心中的小狐狸昂首挺胸,与他一同说出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他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后会有期。”   他在此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真正的侠客一般,戴着遮掩的帏帽,骑着快马,潇洒肆意。   不过他还未曾忘记要距离无情三尺。   晏亭:……   已经养成习惯了也没有办法。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晏亭一夹马肚,立刻远离了这里。   这可是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哪里轮得到他来担忧?还是考虑考虑中原一点红好了。   他骑着马去,也不过是因为考虑到今日起便不会再有暗/杀者被派出,且苏梦枕应该还在赶回的路上,便是到了京城也要修整一下才是。   轻功太高速度太快,显然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晏亭想。   *   某处隐蔽的居所中。   晏亭已然找到了中原一点红的所在,只不过谁能想得到呢?一个组织里最顶尖的杀/手,居然住在这么简陋的一处院落中。   他远远的看着院落,还看到了那院落中圈养起来的鸡。   看着中原一点红喂鸡,就像是看到了瘦弱的书生一边咳着血,一边用刀砍着敌人般难以置信。   但是想及本是个剑客却能够洗手做羹汤的曲无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又让人觉得这副场景其实也很正常,还能令人继续相信爱情了。   晏亭的目光不过是多在中原一点红身上停留了两息,那位认死理的杀/手便掏/出长剑,露出他那把又窄又薄的细剑来:“什么人?!”   银发的青年心中打滚的小狐狸动作戛然而止,金色眼眸瞪得圆圆的,看上去分外可爱,只是没有人会知晓。   晏亭在一瞬间有些低落。   即便、即便是知晓这是正常反应,但他总有一种受伤了的错觉。   中原一点红这样的人,如果不好好进行伪装与保持警惕,又怎么能够活到现在?   晏亭:但心里还是很难受QAQ   小狐狸停止打滚后端坐起来,耳朵高高竖起。   ……好,就这么做!   *   已经安静一日了,想必下一次追杀马上便要到来。   中原一点红一边喂鸡,一边警惕周围。   已然收手不打算再做生意的中原一点红属于叛逃,他自然知晓之后会过得有多么艰难。   可曲无容是个刚烈的,他中原一点红也是个倔强的,因而他们说开后,要一同逃亡天涯。   哪怕只能在追杀中逃亡一个月,都好比继续去做那杀人的生意!   即便是死,也不愿再去做这种生意!   他们明明认识时间很短,却如此坚信着对方,坚信着对方的人格与实力,这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他们的确便是这样不可思议事情的当事人。   中原一点红忽然察觉到不妥的地方,他立刻丢出手中喂的食物,拔/出剑:“什么人?!”   ……已经来了吗?如今的追杀越来越频繁了。   在他摆出起手式后,曲无容也听到了他的声音赶了过来,一身白衣横眉冷竖,手中握着她的剑,一看便是个合格的剑客。   他们滴酒不沾,手很稳。   而也就在这时,远处的树木之后,走出了一个同样一身白衣的人。   看外表年纪说是年轻人还差不……多……等等!   来人一身眼熟的白衣,还有着金色与红色的压边,脖颈处有毛茸茸的领子,上半张脸扣着面具,衣着华贵,手捏精致的折扇,步伐从容——   ……真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中原一点红愣住:“晏兄?” 第41章 存活+41   上一息还剑拔弩张, 下一息气氛便骤然轻松了。   中原一点红放下剑:“晏兄,别来无恙。”   晏亭走近:“别来无恙,两位。”   曲无容也放下剑, 不过仅仅是冷冷地点了下头。   她与中原一点红不是没见过易容成别人来进行刺杀的, 只不过会易容的人很少, 且晏亭这人周身气度其实很难被模仿。   全宋也只有这一个传奇人物罢了。   不过即便是确认了身份,中原一点红也还没有掉以轻心:“晏兄,这里不便久留, 你还是快快离去的好。”   曲无容也道:“早些离开。”   虽说晏亭武功绝顶,但一般人也不会喜欢被苍蝇绕着骚扰,因而他们实在很担忧晏亭会被暗/杀者同样针对。   被关心的感觉总不会让人难受的,晏亭心里的小狐狸已经高兴的叫了好几声,表面上他也不过是冷淡应声:“无碍。”   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是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想留他, 因着刺杀的人越来越强, 他们总不能把晏亭牵扯进来。   强是一回事,不把麻烦带给别人这又是另一回事。   闻言,中原一点红也不生气,表情也未曾改变, 他只是冷静的分析:“还会有人来,这是我们的麻烦。”   他总是如此执拗, 有着自己的坚持,哪怕深陷困境也绝不会为此而妥协。   不过看一旁曲无容一双美目中流转的赞赏,便知晓她看上的正是如此坚定不移的他。   莫名想起游龙生的晏亭眼睛似乎黯淡了一下, 不过情绪转瞬即逝, 他隔着好几米停步:“最多再处理好路上的一两批, 便再也不用担忧了, 你们能平静生活了。”   对面两人睁大眼睛, 似乎很是不解。   晏亭的折扇晃了晃,没有情绪波动也没有表情的平淡说出一句如同天雷般的话,让他们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   他说:“算算时日,组织应已瓦解了。”   当初薛衣人说的是隔日,而晏亭骑马找到这边,其实也的确已经是当初说的那个“隔日”,并且还是下午了。   他找到这里费了些时间,知道目标地点的路上的杀/手只会比他来的更快,所以顶多再有一批杀/手,解决掉,或者说明情况,便可以永久安宁。   ——不过这群杀手认死理,后面这种法子,恐怕很难起效。   毕竟万一对方说的是假的,他们跑了这么远的路,到头来任务没做,又跑回了大本营,当然会被那位首领问罪。   一点红呆滞到眼睛都空茫了:“瓦解?为何……不,应该说,组织是如何瓦解的?”   晏亭垂眸道:“只要是人,便会有影子。”   一点红恍然:“……原来如此。”   曲无容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解释。   虽然狐狸也有影子啦。   晏亭想了想,又道:“我上报了消息,无情查的案子,想必那些杀/手会被分配到适合他们的地方。”   一点红颔首:“既如此,何不留下吃顿家常饭?”   曲无容也附和道:“若不是你,我们还要继续逃亡。”   完全是帮了大忙。   一点红还有些怅然,毕竟他虽然被培养成杀/手,可他小时候是孤儿,那位首领也是为他提供了相对来说很好的条件,让他至少没有死于饥饿与寒冷。   或许他们之间也不是一点温情都未曾有过……只不过涉及到原则的时候,只需要一个导火索,他们便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得到什么,总会失去什么的。   曲无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立刻道:“晏先生,先进来歇着。”   晏亭颔首:“那便麻烦了。”   他又牵来了自己的马。   若是一味的拒绝,恐怕一点红又会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倒是不如让他们感到放松一些。   而这两个人已比之前柔软的多,仿佛真的是普普通通、自给自足的农户一般。   不过他们还注意着不要与他距离太近,放茶盏的时候,也是放在他身前一尺多的地方,只有胳膊靠近,身体离得很远。   他的思绪忍不住飘远。   认识的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三尺距离,不过才当了十天狐狸,他自己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或许,不能忍受的只是陌生人的接触?   啊,游龙生做饭会好吃吗?等等,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会做饭吗?   “晏兄。”,一点红平淡的声音把晏亭从思考中摘了出来,他似乎仍旧没放弃某些想法,“我欠你一个人情。”   晏亭:“……”   该来的总会来的,无论如何躲避都是躲不掉的。   他垂下眼眸忍不住想,事情果然会变成这样,变成最麻烦的情况。   可这是他愿意做的,因为他们也能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于是这个朋友甚少,全是同门的家伙忽然意识到,他的身边朋友似乎愈发的多了。   不过——   晏亭还戴着面具,他直视中原一点红,这样才能让对方看到他的眼睛与其中决意:“你是我的朋友,这算不上是人情。”   他早料到一点红不到坚持不住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求助。他补充道:“你并没有向我求助,只是我想帮你,仅此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他着实很不想让这善意的举动变成了交易,而且若是他的实力都不能在这里‘横行霸道’,他恐怕才要震惊,他大抵是第一时间便要怀疑世界是不是与修仙界融合,能开启所有人一起的修仙时代了。   他的眼睛颜色很浅,金色的眼眸很漂亮,但也同样有着容易被发现眼中情绪的弊端,可是——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看得到晏亭那双璀璨的眼眸中的真诚。   他们对视了许是有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中原一点红败下阵来。   纯粹的善意对他这样的刽/子手来说,其实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所以他不免生出了‘这样似乎也不错’的想法,已然很信任晏亭了。   这个看起来很冷硬,见识过很多离奇场景,但实际上涉世并不深的男人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后妥协的吐出几个字:“我们的确是朋友。”   还不等晏亭满意的眯起眸子,一点红又继续道:“你若有需要,刀山火海我都闯得。”   晏亭:“……”   刀山火海听起来似乎是很虚假的话,可他知晓对方的固执,自然不会当他在说假话,他是真的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因为他此次的义气之举。   这便是义气么?   最开始的晏亭哪里想得到自己也会碰见如此可爱可敬的人?   他沉默了。   他想说自己用不着,可这样似乎很是贬低一点红的实力,他实在不想应下,可那个绝美的少女也看出他的抵触,竟也附和道:“若有需要,无容也可效劳。”   这个围着面纱的冰冷美人忽然间笑了一下:“曲无思,这才是我的名字。”   晏亭只好道:“好。”   乍一下说了那么多话,已有两日没有交流的晏亭又开始不太习惯了,可他面前的人是如此迁就他,哪怕与他交流也是寥寥数语,即便是不言语,他们之间的氛围也绝不会沉闷和尴尬。   明明总想着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可别人似乎很喜欢被他添麻烦。晏亭看着他们甚至现杀了一只鸡,如此思考着。   曲无容手起刀落,很快处理好食材,她一回头便与那边的一点红对视了,而一点红也已生好火加了水,也削好了土豆,他轻轻颔首。   晏亭:……又、又是这样!   他们总是很有默契,搞得他真的十分多余,恨不得挖一个地洞藏进去,等他们做好饭再出来。   不过他们也从来不会忽略他,反倒是在他们无言的默契过后,一点红为他添上了点茶水,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点点心,连盘子都没有,只用油纸包着放在桌子上:“抱歉,实在是只有这些。”   晏亭轻轻地摇了摇头,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他们这段时间过的很是艰难,他也是知晓的。   这半月以来,他们身上没有伤口,便已然是最好的消息。   ……应该没有伤口吧。   晏亭迟疑了一下。   他知晓另外两人的脾气有多么硬,哪怕他们真的受伤了,表面都看不出来。   可他看他们之前的动作,也不像是身上有伤的样子,毕竟有的条件反射是很难控制住的……但也许是他看漏了,他只有一双眼睛,而且也不是什么奇特的带编号的眼睛。   晏亭:“你们身上有伤吗?”   一点红和曲无容下意识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头。   一点红看到他的担忧,解释道:“现在的这些人实力还很一般,若是再过一些时日,我们怕是就无法应对了。”   他的确是暗/杀集团里排行第一的杀/手,但是后面的二到十三位,也不是吃素的。   作为那一批孤儿之中最出色的十三人,又有哪一个是庸手呢?   晏亭一只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他们又继续忙活了,是想让他尝尝他们的手艺了。   偶尔他们会相视,露出浅浅的、只存在于眼中的笑意,偶尔会与晏亭说话。   朦胧的烟雾之中,升腾的是他们不走寻常路的爱情,面前的他们本身就是浓浓的烟火气息。   晏亭看见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想,他们未来如果有孩子,那么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中原一点红说不上很好看,但是他绝对是耐看的类型,不算出挑,却也绝对不丑,而没有毁容前的曲无容本身容貌便极为出色,不然也不会引起石观音的嫉妒与猜忌,他们的孩子绝不会难看。   不如说,是男孩的话会是一个俊秀的孩子,是女孩的话定是个美丽的孩子。   晏亭忍不住发呆,竟然又想起了游龙生。   他居然有些羡慕一点红与曲无容之间无言的默契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坏,不是吗? 第42章 存活+42   近段时间, 晏亭发觉自己不是在路上便是在路上,可他也没有办法,必须要配合绝大部分江湖人士的速度。   生活不易, 狐狐叹气。   在晏亭心中的那只小狐狸无力的地趴在地上, 成了一张狐饼, 整张狐脸上都写满了‘好无聊’。   他现在正要去往京城,去见那一位名震天下的苏楼主苏梦枕。   晏亭总是担心自己会沾上因果,因而基本不动手杀/人, 可犯到他脸上的他总不能不理。   所以他这一路上实际上也擒了不少的人,有些罪行致死的人,他便干脆废了对方的武功,这才就近送去了各个衙门。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终于在三日之后到达了京城。   至于路引这种东西, 他早就和无情打过招呼, 重新登记从而拿到了一个。   每次进京城看着那热闹的场景还有森严的戒备,都让晏亭有一种乡下人进城了的错觉。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倒是不着急去找苏楼主,万一对方现在也还在修整, 或是在休息,他过去岂不是很突兀?   而且现在时间已近午时, 确实是吃饭的时间,若是再晚一些,他也许会在睡午觉, 所以干脆晚点去找他好了。   总之, 先提前把拜帖送过去, 省的被关在门外, 或是被误解。   他把拜帖送的就像下战书一样, 直接丢给门口的守卫,然后牵着马走远了,临走之前放下一句话:“拜帖。”   可以说是相当敷衍,并且不走心了,但是他的确是有这个实力。   因而门口的守卫在看见请帖上的落款之后,立刻送进去。   苏梦枕看着这封送到自己手中的请帖,眼中略过无奈之意,但是心里却有一些妥帖,因为送请帖的人连他要睡午觉都考虑到了,并且十分直白的在请帖中指出,就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睡个午觉。   至少别睁着眼睛一直到下午。   苏梦枕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带着病容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晏神医,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旁边的白愁飞与王小石都没有对此发表异议,他们当然也不怕晏亭是被人假冒的,因为只有这个人是最难被假冒的。   与众不同的发色与瞳色,这要如何假冒?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至于他们嘴里体贴的晏神医?   晏亭此刻正在反思自己:虽说要多见一见人,多走一走地方,找到也许会有机缘的人或物,可他是不是太忙了?   他不是来找机(度)缘(假)的吗?   修仙界若说机缘,有的少则几月,多则几十年才会被发现,这江湖人这么多吗?   为何天天这么这么多事情?   这江湖是不是太挤了些?   晏亭思考不出,把马牵给小/厮,又道:“有雅间吗?”   小/厮小心地收起碎银子,眉开眼笑:“客官里边请!您上二楼!”   晏亭颔首,戴着帏帽走进酒楼后掀开了帏帽——说实话,他的发色过于显眼,哪怕是帏帽也遮不住他的长发,因而真正想要隐藏身份的时候他会把它挽起来。   这家酒楼便是玉轩楼,虽说他来消费也是会正常给钱的。   门口的小/厮可能恰巧没有见过他,因此才会说“客官”,不过无妨,掌柜的总能认出他。   果然,晏亭不过才走了两步,便被柜台后算账的掌柜的眼尖发现了,他带着热情的笑容迎上来:“哎呀,您怎么来了?就您一人吗?您想坐哪里?”   正是用饭的好时候,酒楼里可以说得上是人声鼎沸,离得远些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跑堂的也来来回回殷勤服务,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好几瓣来用!   生意很是红火,在这时候的雅间恐怕都已被占用了,或者说是订的差不多了,在这种高峰时刻来用餐的,多数只能在大厅之中。   晏亭犹豫了一下:“还有雅间吗?”   按理来说,都会留有一间备用的才是。   掌柜的略有些为难,不过他觉着确实也正常,一看这给钱的是那个神医晏亭,那自然是高岭之花,不乐意交流,喜欢安静的角色,没瞧着他都不敢距离太近吗?   而且其实他们这些酒楼买下来,自然还会有后院这种东西,真实的掌权者往往都不会把自己表露在表面上。   还好今日有空余,果然多准备几间屋子是正确的选择,他松了口气,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有有有,不过您得移步后院了,这边请!”   掌柜的松了口气的同时,晏亭也松了口气。   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方才都以为自己要坐在大厅之中了,就是那种看起来总是会被别人发现,从而有事情找,或者是求上门的。   毕竟这江湖上想要被治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不过有钱的人又太少,自觉好人的又不是那么多,他行踪难定才会如此清闲,若是一直处在一处,那些人便会化为苍蝇一般,日夜环绕在身边,看不懂脸色,脸皮极厚,厚的宛若是铜墙铁壁!   直到落座的时候,他猛然间想起了那个无争山庄的原随云。   这个人和他爹,自然也是想给他送过帖子的,只不过他们一直没能送到他手中,且他总觉着有哪里不是很……反正是他说不上来的直觉。   晏亭在心中小心算了算,总觉着对方没什么气运,而且他和花满楼的经历除去失明岁数不同,也没什么其他不同,听说他武功其实也很高深,那为何没有一番作为呢?   属于动物的直觉让他在此刻避免再去思考这件事,他想及自己还不知晓应该吃点什么,他犹豫的出声问道:“招牌菜是什么?”   *   下午的时候,晏亭如约到了金风细雨楼,并且连身份都不用报上,便被请了进去,一路通畅,无人阻拦,甚至可以说是连路上都没有人。   大概是考虑到他本身是个高冷的性格,才特意清理了路上的守卫,而且如今的确有大部分的人手不在京城,还在北方。   最有意思的是,六分半堂已经看不惯他们很久了,但说到底他们也是宋朝的人,他们自己不出力,总不能拦住别人出力……事情就是这个道理的。   所以,哪怕这段时间六分半堂的实力比金风细雨楼高出一截,他们也未曾趁着他们防守空虚而夺人根基,他们甚至好好约束了旗下的人。   而且,如果苏梦枕还在,便不会有金风细雨楼垮掉的事情,毕竟大半中坚力量仍在北方,便是抢夺了基业又有何用?   金风细雨楼能够存在,从来不是因为他们的那栋楼!   ——而是因为从创立了金风细雨楼的苏幕遮那里接过重担,赤胆忠心的苏梦枕!   现在,晏亭便要见到这一位传奇的苏楼主了。   这位苏楼主的传奇程度,说来也巧,让晏亭觉着与他师父很像,或者说他师父的师父……或许应该说是宗门。   他们宗门在修仙界都是出了名的,毕竟资源很多,剑法又多变,剑修自然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战斗力自然也是顶尖的,所以每一代的正道魁首都出自于他们宗门。   也即便是说,每一代正道魁首都是剑修,因为他们宗门里只有剑修,倒是也被称为单身宗门。   “苏楼主。”思考间,晏亭已然走到了地方,看着躺在床/上的病弱青年,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与旁边守卫的两人确认,他们点头示意,他才敢与苏梦枕问好。   这不怪他,属实是这个床榻上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太过虚弱,脸色苍白唇上无色,要他说,能活到如今绝对是一个奇迹!   苏梦枕瞧上去像是长途奔袭过后的虚弱……的确,本就从北方赶回来的,其他大部分干部与兄弟们还在路上。   若不是他们得知了晏神医同意医治,恐怕也不会勉强同意让苏梦枕加快赶路速度的,因为他的身体太脆弱了,脆弱到动一次手都恐怕要卧床几日。   而这一路上,他们已然劝了好多次,如今看他们两人的神色,显然是失败了,不然也不会暗含期待的瞧着晏亭了。   晏亭瞬间感到了压力很大,不过对他来说哪里有比治病更简单的事了?这个可是一点因果都不沾,只会记他功德!   苏梦枕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温声道:“晏神医,虽说是初次见面,但我也要多谢你愿意医治我。”   晏亭实在不擅长与这样的人交流,而且像是苏梦枕这样的人,与花满楼是同一类型的,他们很擅长倾听,也很擅长于用温和的话题与他对话。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只需要点头就好。   不过他还是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奇怪之处:“我不喜欢与人近距离接触。”   一旁的王小石愣住了:“那治疗该如何?”   晏亭迟疑,折扇忍不住抵在下巴:“嗯……”   好想让他们都出去,虽然他敬佩苏梦枕,可是金风细雨楼不赶当初在花满楼那里的那些人,人数众多,自然也人多眼杂,口风不严,更别说也许会有别的地方的奸细。   苏梦枕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毕竟想与他打交道的人多了,若是没点眼力,金风细雨楼早就不存在了。   于是他说:“你们出去等,十米以内不要有人,等门开了,或是我喊你们再进来。”   白愁飞:“可是……”   晏亭的武功高强,哪怕是他们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自然是知晓至少会与他们在同一层次,很难说是伯仲之间,应该要更加强一些。   王小石其实也很不放心,可是苏梦枕的态度实在很强硬……不如说他内心已然如此决定了,他的决定总是没人能拗过他的。   所以他拉住了还想再说话的白愁飞,向晏神医躬身致谢,并且请求他尽力,这才关上门,退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晏亭自然不会在治疗的时候不尽心尽力,他也很喜欢苏梦枕,这便是理由。   苏梦枕的身体这么虚弱,带领金风细雨楼去出战,很明显是把国家放在了第一位,有着强烈的家国情怀。   晏亭身处修仙界之时,他们的宗门基本上都不在各个国家的国界里,不过他也很以自己宗门为荣,并且愿意为斩妖除魔贡献一份力量。   因此,他还是很能理解苏梦枕的做法,若是他自己宗门被魔族入侵,他自己也是要提剑出战的。   ——使用折扇,不握剑柄,不代表他不会用剑,更何况只要他在,剑气用什么都能发出来,因为他早已达到了:自身即是剑的境界。   而且他们宗门的大小其实与宋朝的土地面积是差不太多的,这更让晏亭无法袖手旁观。   晏亭虽然已在木凳上坐下,但是仍旧离苏梦枕很远,便是苏梦枕都有些犹豫:“神医?”   “还请保密。”被称为神医的人抬起头,金色的眼眸直视他,指直视着这位看上去很好相处,实际上对绝大部分人都有着疏离的苏楼主。   苏楼主看着他,略浅的眸子弯了起来:“好,我发誓。”   作者有话说:   其实到后来评论少了,而我还每天发一个红包,其实是免费看全本了可以说 第43章 存活+43   这实在是无怪乎晏亭如此谨慎。   能在京城把一个原本附着六分半堂生存的金风细雨楼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虽说他大抵是不会对大夫出手,但他心中的坚持绝对是他人难以动摇的,若是为了发展, 晏亭都觉着他会对自己下手, 并且觉得完全无所谓。   苏梦枕其人, 神秘高冷又有傲气,且能够提前预判形势,心机深沉还有手段, 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知人善任,身先士卒,胆识过人,一身傲骨还心怀天下, 是一个绝好的统率人选。*   有这样的人做楼主, 只要自己没有动什么歪心思,便绝对会被护着,这样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所幸,苏梦枕看上去是不容易亲近的人, 也因为脸色苍白而显得有些阴郁,可他绝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短时间内, 你的武功会倒退。”于是晏亭这才继续说。   苏梦枕倒是有些诧异:“先不提武功,你竟然都没让我继续发誓,神医如此信我?”   晏亭玩笑道:“不信。”   他看着对方有些愕然而瞪大的眼睛, 露出一个略微柔和的眼神:“我只信你的家国情怀。”   有苏梦枕一日, 京城最后的防线便不会被攻破, 更别提还有六分半堂与神侯府六扇门在此。   他的理由比那些听上去崇高的理由要更加荒谬, 可他的确是认真的, 苏梦枕也无意与他结仇,因而他说:“好,那便信我的家国情怀。”   晏亭又道:“你被治好能起到的作用比没被治好的作用要大得多。”   “原来如此。”,苏梦枕颔首,问起另一件事,“神医方才说,短期内我的武功会倒退?”   “是。”   “退到何种地步?”   “有关这点,还得切磋过后才能精确。”   “预估呢?”   “且朝我劈一刀,我才能判断。”   晏亭瞧他看上去有些诧异,似乎也担忧他的刀伤到他,于是补充:“我总能治好自己的。”   其实不劈这一刀,也无妨,只不过晏亭有些想瞧一瞧这巅峰的一刀罢了。   苏梦枕犹豫了几息,妥协了:“还请先告知门外两位兄弟,”   他现在用功都会让赶路过后的身体更加弱一些,可用完这一刀只是短时间内的虚弱——也不过是半刻钟罢了,休息一下便会好了——如果能够判断功力倒退的话,直接医治好后,也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好安置之后的事情。   晏亭看出他眼中细微的挣扎与对于之后情况的考虑,他垂眸道:“……算了。”   其实根本无所谓,为何要让他更加难受呢?   而且,不过是一段时间的虚弱罢了,时间也并不长,他便留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便可以与游龙生去白云城相会了。   没错,最多也不过是十日罢了。   容貌昳丽的青年坐得远远的,一只胳膊支在脸侧,一只手还在晃动着折扇,姿态慵懒却不减一丝一毫的冷淡:“我骗你的。”   苏梦枕的笑容略微淡了一些,因为他实在是没看出晏亭的表情——对方的表情变化本来就太细微了,如此远的距离他更不可能看得见。   不过对方自己承认,恐怕其实也是一个坦荡荡的人,他又笑了笑,这次反而多了几分真诚:“那神医为何又想告诉我了?”   晏神医抬起了金色的冷淡眸子,答非所问的轻轻说:“我只是想看看梦枕红袖第一刀是何种模样的,你若是准我旁观恢复或是陪练,我便告诉你缘由。”   苏梦枕失笑。   这怎的还谈起了条件,况且这不是对方给出的问题吗?   不过他的黄昏细语红袖刀法可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又要结合相应内功还有他这样阴寒体质才能到如今高度,便是让神医旁观,也是绝对只有形而无意的。   他的内功也是很出名的,因着好记,与他的红袖刀同样出名,因而对方提出这样的‘条件’,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以抉择或者说是接受的。   至少苏梦枕未曾从中看出恶意来。   苏梦枕颔首,脸上还有一点冷汗:“好,那便如此。”   晏亭心情很好,心里的小狐狸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滚:近距离看苏梦枕舞动的红袖刀法,那一定是非常美丽的景色!   毕竟苏梦枕还很年轻,自然也很耐看,他的脸上满是病气,可这不能掩盖他俊朗的长相,并不是如何出色,可却也绝不会难看,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久病二十多年的人所拥有的眼睛。   与其说他面容如何,不如说只要一眼看到他便会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些许忧愁,还有看透了一切的决然,其中拥有的坚定,也是常人难以动摇的,因为他的心坚定若磐石,眼中自然不会有动摇的神色。   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仿佛在江南过冬天只要在他身边待着就足够了,因着这一身的浩然正气。   晏亭摊开折扇,眼睛仔细观察苏梦枕的状态与武功,然后解释:“半炷香之内我便能够治好,武功差不多会是原本的七成,恢复的快则五六天,慢则九十天,并无大碍,这期间我会留在这里保证你的安全。”   苏梦枕诧异了一下:“保证我的安全?”   一般哪有大夫会在治病方面外还保护病人安全的?这未免太过奇怪了,之前也未曾听说晏神医有这种习惯啊?难道是他的症状特殊……?   “你既是我的病人,也是因为医治而导致的武功内功倒退,我自要护你无虞。”晏亭很是轻松而自然的说了不得了的话。   其实是他心情好,而且想在他身边瞧一瞧他平日里的状态,还有——红袖刀啊!   那可是据说刀身绯红刀锋透明的刀!这得是什么材料才能够造出这等模样的刀啊!   而且这提出的条件也是合情合理的,一般人哪里有苏梦枕这个待遇?若不是对方这身体与疾病实在是特殊,也不会武功倒退了。   而且这个短时间是真的短时间!这岂不是连半月一月都没有,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梦枕倒是怕自己有后遗症,他以为晏亭是要多观察几日,便也颔首:“好,这几日神医便住在这里,我着人与你收拾出客房。”   他忽而想起了诊金的问题,他想了想:“不知神医对诊金有何想法?”   言下之意便是:多少银两合适?   金风细雨楼又不属于朝廷,那他们自然也是没有粮饷的,那这花费也绝不可能少,晏亭抠搜的算了半天,心中的狐狸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这才蔫蔫道:“那就一千两。”   很少了!这可是还有他在这里留着保护的费用呢!   叉腰的小狐狸瞬间失去支撑:……他们也不是非要他保护呢。   虽然对金风细雨楼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并不能算得上什么,但是这其实对很多人家来说,是一辈子也无法赚取到的钱财,   不过这点钱,哪怕是他也有点私房钱,足够支付,他点头同意后,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心神一松,猛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   “既然同意,那便现在医治。”   晏亭摊开整只折扇,他自己竟然还稳稳坐着,毫无挪动的意思,手中折扇倒是轻轻扇动,有白色的烟雾从扇子上飘出,看上去十分不合理。   这烟雾自动的拧成了一缕,而且很有目标性的飘向苏梦枕,这青年的咳嗽便戛然而止了,他诧异的睁大眼睛,忽而觉得眼前一幕相当神奇。   青年看到烟雾的一瞬间还以为是迷烟之类的,可他又想及之前的条件,觉着若是真的要杀他那也没必要等到现在,这才放松下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见效会这么快,这么的‘药’到病除,脸上难免没压住表情。   他在襁褓时期便已经受了伤,便是能够活着也是一生体弱,说实话,能拜师小寒山派的掌门红袖神尼,学习武功然后活到现在,已然很是不容易,更别提因着他体弱,还要学习武功,再掌管这么大一个金风细雨楼,心力交瘁病魔缠身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身上有五六种常人难以会得的病,再加上体质阴寒,能活到如今真的是奇迹,常人身上有一种便恐怕活不下来了。   而就在方才,他平时抑制不住的咳嗽竟然是在吸入那一缕烟之后,在瞬间抑制住了,泛痒的喉咙再也没有了痒意,胸/口也不会有沉闷的感觉,心脏不会刺痛,肺部不会发出像是风箱一样的声音……   他的手仿佛也有力了起来,长途奔袭后疼痛酸软的身体疲劳也被缓解,混身的血液流动都快了些。   冷汗也不再流淌,身上也不再虚弱……   困扰他这么多年的疾病和体质,在对方这一手神乎其神的‘治病’法子下,变得愈来愈好。   这种仿若是长伤口时候的微微痒意,与这令人忍不住想喟叹出声的舒适——   ——这哪里是治病,是新生啊,神医。   ——果然,是真的‘神’医。   在杂念过后,是苏梦枕心中涌上的谢意在‘作祟’,使得他忍不住嘴唇轻轻动了两下,未曾发出声音的感慨道:“……一千两……果真是太少了。”   因着是他的嘴唇颤动,因而哪怕屋子之内寂静无比,却也没有让晏亭听见,晏亭甚至都没看出他的嘴唇动是在说话。   这只承载着盖世英豪谢意的天狐,此刻正在认真的为烟雾加了一把力。   不过这个‘力’,是一把与常人想象所不同的灵力罢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啾!每章都会挑一条发红包的,按爪也行啊,让我看看你们呜呜呜!!!   ——感谢在2022-05-06 18:21:59~2022-05-07 19: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语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里笙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存活+44   说实话, 一个如此棘手的病人,一个病重到让大江南北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人,竟然在半柱香之内便能够治好, 这可是一件奇闻。   且治疗好的副作用也很小, 苏梦枕本以为这个“短时间”会是少则几月, 多则几年,谁曾想只是几日?   不过是几日罢了,他还等得起, 而且这有一个要为他提供护卫作用的晏亭晏神医,只是稍微给晏神医演示刀法,倒也没什么关系。   君不见陆小凤还能教给花满楼灵犀一指,而花满楼又教给陆小凤流云飞袖?   关系好的朋友本就是可以互相教导武功,而且苏梦枕的红袖刀法要配合他的内功才好修炼, 便是晏亭学到了招式也无法复刻出苏梦枕的一二。   并且, 只有晏亭说过能治。   这就足以让苏梦枕为此而赌一把。   未曾见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晏亭医术的高明的,此刻的苏梦枕会犹豫也是因为如此。   在读作医治写作新生的治疗结束之后,晏亭与苏梦枕的关系虽说不上突飞猛进, 但是已经比以前强了很多。   晏亭真的住在这里,也真的只收了一千两, 平日里不到处跑,只在苏梦枕练功的地方待着并与他对练。   苏梦枕的武功虽然只有原本的七成,但也绝不能小觑, 只是在两位副楼主王小石和白愁飞的对比下, 便算不上什么了。   给苏梦枕喂招的晏亭看上去还游刃有余:“继续。”   苏梦枕如今身体比以往健康, 训练体力的自然也提上日程, 他不受病魔困扰, 脸上没了苍白,也不再带着病容,他已然是一个身体康健的人。   只是武功暂时消退,他不得不与晏亭一同练习,晏神医武功高深,之前的他看不穿,之后的他还是看不穿!   因而苏梦枕心服口服,且晏亭在与他喂招的过程中,也有透露出他自己的武功绝学——那是一套轻灵飘逸胜过威势的剑法。   哪怕是苏梦枕见过晏神医完整的演示,再一次看到还是忍不住赞叹。   晏亭明显是为了他好,在晏亭说过“继续”的时候,苏梦枕立刻道:“好!再来!”   他本就不是什么冷清的人,即便是看上去疏离,实际上他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其实若是他修炼的是其他功法,或者身体并不是阴寒的奇特体质,武功根本不会暂时倒退。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苏梦枕的内功与他的体质是相辅相成的,若不是他体质阴寒,也不会在内功上有如此成就。   而他医治后变成普通人的体质,高深的内功一时间反倒不适应他的身体,“多余”的部分便蛰伏起来,暂时无法调动。   ——这便是他武功倒退的缘由。   如今,晏亭一直在陪他练习,巩固基础训练,他的身体马上便会适应,从而在他每日用内功在身体里运行一周天的时候,慢慢恢复。   他毕竟是曾经到过那个高度的,只是从头来过又不是从头开始学,自然有着优势。   况且他对内功的理解也不弱。   晏亭思虑许久,却总是能想起游龙生那个小子。他一边与苏梦枕对练,也一边会想起游龙生。   游龙生……也不知晓在他离开之后,这家伙有没有被人诓骗?   总是没办法放下心来,又实在没有算一卦的必要。   苏梦枕忽而呵道:“先生可要小心了!”   晏亭回神,手腕一翻,手中那材料特殊都能劈断剑器的折扇便也随之翻转,扇面打开,反手挡住了斜斜劈下来的红袖刀。   苏梦枕见猎心喜:“来的好!”   他不再用力,手臂用巧劲收回红袖刀,再次刺出!   刀不适合刺,可苏梦枕的红袖刀刀身很薄又较窄,当是宽剑来用也并不违和。   若不是武功高强,一般人如此用刀,刀尖便很难刺进去。   晏亭与他喂招对练,折扇几乎要武出花来,晏亭的腕力也绝对不容小觑,他只靠立起扇面便足以抵挡刺来的刀尖,还能把它架到一边去,这一手四两拨千斤也着实精妙。   苏梦枕武功暂时退步,眼力却还在,他眼前一亮,心情更是高涨。   虽说手中刀刃被架开,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但心中涌上的对他武功到底有多么高深的兴趣,却久久不能退去。   苏梦枕笑了一声,声音清朗:“这一手着实精妙,晏先生果然厉害!”   他的心胸已然开阔,他往后有更多的时日,这让他的心情怎么能不好呢?   如今他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断不会哀愁,他只会为此赞叹。   ——瞧,群山矗立,山势厚重,水流蜿蜒,细水长流。   他还有着未来。   他何止是在养武功与身体?简直是在养心,在问心。   这使得他心中对晏亭又多了几分敬意,不过他倒是发现了晏先生很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即便是留在这里的几日里,他也很少出他的小院,每日不是看书便是发呆要么就是站于高处眺望。   这样枯燥的生活都能忍受,晏先生的的确确是高人,不愧是神医,好耐性!   晏亭若是知晓,也只会感到无奈:……我也没事情干啊。   便是两位副楼主都几乎不来打扰他,那每日能交流的也便只剩下了苏梦枕一人,苏梦枕又是楼主,不说日理万机也要处理积压的事务,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   晏亭:闲,闲,闲,还是闲,闲到发咸,都能自产盐粒了。   于是实在是很无聊的晏亭便只能发呆,或者是继续修炼,运行周天,他仿佛回到了在修仙界的日子,日日与剑、练功为伴。   好在,第八日的时候苏梦枕已然恢复了往日水准,他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枭雄了。   这样的盖世英豪,只要是个心里有憧憬的男儿,都不该没想过像苏梦枕一般做一番大事业。   ……只不过他们也会可惜苏梦枕的身体不好,有些不自量力的人还会生出“我来我也能行”的错觉。   但是武功高强、人脉广、精明能干、知人善任、勇气、忠君爱国……这些特质可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够拥有的,瞧这宋朝内,也不过这一个苏梦枕!   苏梦枕恢复了,晏亭也终于可以脱身,他面无表情却很期待的辞行,倒是被苏梦枕挽留,说让他今晚去正厅,晏亭便说只再多留一日。   待到晚上的时候,一日都没有消息的苏梦枕邀请他去正厅,那里只有一桌摆放好了的木桌。   桌面是圆的,周围只放了四把椅子,而桌子上摆满了菜,还有两壶盛放酒水的精致器具。   晏亭虽然有所察觉,但没曾想苏梦枕竟真的要在他离开前为他举办一个小小的宴会——说是宴会,也只不过是四人相聚罢了,恐怕是因着他不喜与人亲近才会算上他只有四个人的。   苏梦枕实在是很体贴。   晏亭瞧着桌子边等待的白愁飞与王小石,忍不住眉眼微弯,目光柔和,虽说嘴角还是没有扬起,但也足以瞧出他的好心情。   而王小石与白愁飞性格各异,却也拥有江湖绝大部分人的特性:豪爽,他们不在意晏亭的“怪癖”,只是举杯邀他,一同痛饮。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对。   晏亭也觉得,偶尔放肆一下并不是一件坏事,他的情绪也可以发泄出来。   于是他搁着桌子对他们举杯:“多谢。”   然后一饮而尽。   不过是酒罢了,他的酒量非常好,这一点可不会让他的手不稳,更何况这可是金风细雨楼!   放松心情,不要多想。   晏亭抬起右手用筷子夹起菜品,心中也难免感到被人关心的妥帖。   他在这边时候,用餐都吃得很少,他只解释说是功法特殊,也没有固定的喜好……   可今日这桌菜,可谓是天南海北的口味,咸口甜口囊括在其中,但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这几日里晏亭多夹了两筷子的菜肴!   如此细心,如此的观察力,又怎能让人不为此感动?   至少晏亭的内心如今就很感动。   这说明苏梦枕对他上心了,怎么说也算是朋友的范畴了,而苏梦枕重情义,当他的朋友自然不会有什么害处,顶多……帮忙治治人呗。   不过晏亭对此本就没那么多讲究,他可是相当护短的。   菜肴味道很好,显然下了心思,而酒过三巡,他们便更加放松,原本拘束的感觉也没有了。   另外两人恨不得对酒当歌叹人生几何,苏梦枕眼神清明,含笑看着他们。   至于晏亭?   这位喝过修仙界带有灵力酒水的天狐如今也喝着普通的人间好酒,恍若被拉入人间,染上红尘气息。   *   翌日一早,晏亭便纵马离去,没有打算再在这里停留了。   若是再留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想要一直留着了,毕竟这位苏楼主可着实是太好客了,待下去的话,他与他们的联系便会更加紧密。   即便是联系紧密……他也只想和那个人一同。   正巧,他现在赶去白云城的话,便能够去赴他们之间的约定了。   晏亭从未失约过。   只是很不巧的是,在到达之前,他先遇到了两个走路步调完全一致的人,就连呼吸的节奏也一样,仿佛是连体婴儿般,让狐无法不好奇。   只因他们表面的岁数相差也有二十,看上去更像是父子,但只看他们的脸便会知晓绝不是父子。   引领的那个人威势极重,瞧着便不是个好相处的,跟随的那个人相貌平平,脸上甚至有三道伤疤,只有一双眼睛十分吸引人的注意,只因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仿若是死人一般!   他身着浅黄色衣衫,衣角只到膝盖,他又瘦又高,整个人都仿佛是只为了前面那个人而存在的。   晏亭看到这两人,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碰见的是谁?这是擅使子母环的上官金虹与用左手剑的荆无命!   上官金虹很少出来,每回出行必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因而晏亭只是听说,还从未见过他们。   他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的,只以为他们是传闻中那样普普通通的跟随关系,可他本体是天狐,天生便对情情爱爱这些东西敏/感,又因着心里念着与他同为男人的游龙生,只通过荆无命偶尔扫过上官金虹后背的死寂目光,便判断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   晏亭整只狐狸都傻了,他傻呆呆地站在那,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后面那个人,又看了看前面这个似乎毫无察觉的人……   听说上官金虹宠信荆无命到了他儿子上官飞都嫉妒的地步,毕竟上官飞也很少能见到他爹,还不能和荆无命一样跟随上官金虹,而他本人的实力又不足……   晏亭这才眨了眨眼,忽而发觉,有些人真的是就如同那铁剑一般,丝毫没有考虑过弯一下。   他的目光过于显眼,根本无法忽略,更何况他一身打扮也着实有辨别性,上官金虹突兀地停步了。   他身后的荆无命在他没有发出指令的情况下,同样停下脚步,安静地站立着,灰色而无机质的眼睛瞥过来。   晏亭、晏亭压力很大。   上官金虹道:“你来了?”   这问题真的很有江湖风格,说得云里雾里,不知从何提起的,又是为何提起的。   晏亭:……   他:“我来了。”   他来干什么了?不知道啊,为什么来,路过啊?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明明也只说了三个字,可荆无命的眼睛立刻锁定了他,似乎只要上官金虹说一个字,他便要动手杀了晏亭!   上官金虹:“你为何寻我?”   骑在马上的晏亭远远看着他:“……路过?”   简直是莫名其妙,毕竟他真的只是路过,他还要赶着赴约。   上官金虹:“……”   晏亭看看他,也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说:   人其实还是有的呜呜呜,开心!加更!   看我三下五除二让上官飞多个小妈!be不可能的!   下章是短暂的配角故事,沉思,其实他俩也算是官配吧,就是我没想到多一个林仙儿事情变得七拐八拐……   ——感谢在2022-05-07 19:02:19~2022-05-08 18:2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菏柒 13瓶;Jesses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存活+45   这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几个人面面相觑, 似乎都感到有些疑惑,却没有一个人先说话。   最终还是上官金虹先开口:“只是如此?”   晏亭颔首:“自然。”   当然只是如此了,他找他们干什么?   晏亭想了想, 他武功比他们高, 名气也比他们大, 有什么必要委屈自己呢?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有话直说的类型。   ……即便不是,这段时间与苏梦枕相处,也变得有话直说而不隐瞒了。   他本来也有一些毒舌。   晏亭道:“我去赴约, 不是路过的话,难道是看你们两个相亲相爱吗?”   荆无命毫无感情的灰色眼睛忽然震惊的睁大,尽管幅度很小,但是在晏亭看来,实在是很大的破绽。   而他的动摇也被上官金虹发现了, 哪怕他不回头, 都能够察觉荆无命的动摇。   上官金虹可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家伙,他成名都已有二十年,他只是微微皱眉,冷淡的重复了一遍:“相亲相爱?”   就仿佛他只是对这个词来形容他们而感到不解。   荆无命整个人还是十分冷硬, 可看上去却令人觉得他其实已然很是无措了。   晏亭“嗯”了一声:“你身后的人,难道不是爱慕你吗?他也是因此才会对你死心塌地吧。”   上官金虹又陷入了沉默, 似乎不知晓要说些什么才好,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冷声问:“何出此言?”   这次沉默的是晏亭了, 因为他想起了游龙生。   他只好道:“因为有一个人看我也是如此眼神。”   上官金虹:“……”   他是领路者, 自是几乎不会回头, 更别说是回头路, 自然也不知晓荆无命看他是什么眼神。   可对方说的如此明了, 这令他无法装作不知晓,而荆无命又是他很信任的人,甚至于几乎是他一手教出的……上官金虹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没有回头,可荆无命就知道那是在与他说话,荆无命沉默好久,死死闭着嘴,腮帮子也咬的紧紧的。   可上官金虹仍旧没有回头。   荆无命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他灰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动摇,这才道:“是。”   上官金虹的态度实在不好分辨,晏亭也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变化,倒是这位上官金虹对着晏亭一点头:“先走一步。”   他便又迈动步子走了。   荆无命本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觊觎而改变步伐韵律,却没想到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这使得他的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甚至因此而略微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得到默许之后,总会想着更进一步,这便是人的贪婪。   哪怕理智诉说着“不要再继续了”,感情上头的时候却是无法理智思考的。   晏亭离开了。   毕竟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他还等着去见他的少年。   上官金虹走远了。   他颇有野心,他自然是想称霸武林,可这江湖人太多了,顶尖的高手、几十年武功的高手,都太多了,他自己的武功还远远达不到能称霸武林的地步。   武功虽高,但有比他天赋更高,武功更好的人。   况且,还有朝廷在。   朝廷那边收编了不少武林人士,武功高强的人也不在少数,比如南侠展昭、锦毛鼠白玉堂、诸葛神侯、四大名捕、金九龄、小侯爷方应看……   大宋律法可不是摆设,因而他的野心进一步被压缩,他也便只把“金钱帮”放在心里,从未提起。   不然又如何呢?他根本打不过那些人,而这江湖中,有正义感的人太多了,他只要动手,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因此,即便是有金钱帮,也只会是普通的一个帮派罢了。   而在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没错,是做。   他上官金虹本也不是会压抑自己欲/望的人,因为他没有必要去压抑,他倒是没想过为何荆无命完全没有过这种行为,没曾想会和自己有关。   上官金虹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吗?那自然也是不会,他行事什么时候都不能按心意去做了?   不过是男人罢了,他儿子都能给人当爹了,他还没见识过这些吗?   因而他在那间他儿子上官飞也进不去,只有他与荆无命能进入的书房待着,让人远远守着,也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了。   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既能信任,又是熟人,还能满足对方的想法,上官金虹觉得此举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荆无命是很受宠若惊了。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心思压抑的如此之深,竟然会一个照面便被另一个人发觉,还因着武功高强能保命便直言不讳。   然后竟然还如愿以偿,这说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不过他也没有心思继续想这些了。   “这种时候你还能分心?”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荆无命低着头,死死抑制着喉咙里想要发出的声音。   荆无命哪里遭受过这些?他此刻的感受已无法形容,他只觉得就连武功,都仿佛离他远去了。   ……   上官飞自然是很生气。   他能不生气吗?他的母亲一定是被荆无命的母亲气死的,毕竟荆无命比他还要大上一点,定是荆无命的母亲怀上荆无命以后特意来气他的母亲的!   上官飞觉得荆无命是他爹的私生子!   这想法乍一听很奇怪,可细想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上官飞一直都对荆无命心怀不满,更不理解为何他不如荆无命受上官金虹重视。   并且今日他们回来竟然又一同进了书房,这便算了,毕竟往日他也是进不去的。   可今日那些守卫都站得远远的,生怕他看不出里面两人在谈论一些他所不能知晓的事情!   上官飞气得胸/膛大幅度起伏,反复深呼吸平复心情,可他还是忍不了!   正面进入不了,那便偷溜过去!   许是他实在是太想知晓他们说什么了,轻功竟然控制得极为精妙,不仅绕过了所有守卫,呼吸声也几近于无。   往日里他是做不到这样的。   而往日里的上官金虹与荆无命也绝对会发现他的。   可是今日,两位都无法不分神,他们说到底也是人类,自然也是会分心的,况且外面还有守卫,平日里上官飞也假装的还算听话,他们自然想不到会有人悄悄过来。   上官飞生怕烛光暴露他的位置,可仔细一看,外廊的灯火不知为何没有点起,反倒是他偶尔能瞧到里屋的一点剪影,还能瞧见烛火摇曳。   他在手指上沾上唾/液,轻轻的、悄无声息的把纸窗戳开,观察里面的情况。   方才听不清楚的声音因着没了隔阂而透露出来,上官飞本想露出愤恨的表情,他以为自己会目眦欲裂,却不曾想他是会目眦欲裂,却不是他所以为的原因!   那、那声音分明、分明是欢/爱的声音!!   上官飞不信邪,又飞速的瞥了一眼,发觉竟然、竟然真的是——   他没有看到他父亲,但是他看见了躺在那用来小憩的床榻上的,是荆无命!   他看到他身上……还看到这个疑似他爹私生子的青年脸上隐/忍的表情,那双灰色的眸子如今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死人的眼睛了!   竟是如此么……   霎时间,他整个人都傻了,心神大动,连气息都不会隐藏了。   那双灰色的眼睛立刻又变得清明,他死死盯着外面,哑声道:“外面有人。”   上官金虹武功比荆无命高,他不仅知晓有人,更知晓那还是与他内功完全一致的上官飞。   不过他在关键时刻,怎么能走得开?   因而他只说了两个字:“无妨。”   好不容易神思清明些的荆无命理解了他的意思,只应了一声,便又陷入了恍惚之中。   上官金虹不发一言,内心却忍不住想,等下定是饶不过上官飞!   不过方才荆无命紧张起来,也是他得利,倒是可以罚上官飞轻一些。   ……若是荆无命能不压着声音就好了,他倒是还想再听上一听。   荆无命的手还扣在他背上,很快上官金虹也不再分心去想杂事了。   却说上官飞那边,他踉跄地跑走,一时间还无法接受,可转念一想,却都又想通了。   怪不得荆无命对他从无敌意,对他的无视与冷眼也从未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本来也没想着要当他的兄弟!   上官飞知道他爹什么性格,若荆无命真是他爹的儿子,便绝不会……绝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想着,他红了脸,不仅是为自己的猜测而羞愧,更为了自己的行为而羞愧。   便是之后上官金虹罚他,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然他总是心中难安。   翌日,他在上官金虹身后寻到了荆无命,不情不愿的喊完“爹”之后又喊了一句“小妈”,搞得上官金虹步子一顿,荆无命分了心神,他们差点就被断了步伐的韵律。   两个相差二十余岁的人,在此刻停下步子,陷入了沉默。   可食髓知味的上官金虹忍不住想,若是无法称霸武林,似乎这样也不错,这也不耽误他继续他的野心。   因而上官金虹颔首:“既然叫过,那便如此。”   荆无命难以置信的猛然抬头,目光亮的惊人!   上官飞见缝插针道:“小妈!”   荆无命眼神挣扎,最后在上官金虹的默许下,神色复杂的应声:“嗯。”   *   对后续一无所知的晏亭,还在赶往白云城的路上。   他也不会想到,只是在无意间的短暂一面中说的那么几句话,能直接促成一对,还消解了隐含的矛盾。   此刻的他,还在想白云城主叶孤城被任命的职位到底是什么。 第46章 存活+46   白云城位于南海飞仙岛, 此地地方不大,却是因着经商的原因很是富饶。   白云城的城主叶孤城,今年三十许, 一身白衣, 看上去是与剑神西门吹雪一样的高冷、不好相处, 而且还寡言少语。   光凭外表与表情,是看不出他想法的,还不如有话直说。   但他其实是深受白云城百姓爱戴的, 他也更为百姓着想,因而在早晨对着海水在沙滩上练剑之时,百姓们都会自发的避开这里,便是捕鱼也不会在这边捕,甚至大家都会避开这个时间段。   城主与百姓互相迁就, 这才是白云城的真实, 而白云城的生存之道,也正是靠海吃海,靠着海边的贝壳、珍珠等东西来赚钱。   白云城卖东西的提成很高,商人的抽成很高, 但是朝廷对这里的税收也不会低就是了。   抽成高,这里的商人赚的钱便会多起来, 朝廷自然也知晓这一点,从而在税收上体现,但是税收并没有高到令人望而生畏, 因为这里还有贼寇。   白云城主叶孤城不仅是一城之主, 更是一个挂名的校尉。   叶孤城挂名的是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 百姓们大多会叫他“城主”,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会叫他“将军”。   一品最高, 九品最末,而正常只有正五品下开始往上的武官才能被叫做将军,因而若是要叫他将军,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些人的叫法扳不过来,叶孤城本人不应便是了。   既然是给他颁了宣节校尉,那自然不只是挂名的,他也有着自己的职责。   白云城靠海吃海,这里生活富足,土地肥沃,海域辽阔,那自然也有窥探的人。   叶孤城守着白云城,白云城仅有的一小支军队守着边疆海域,驱赶倭寇。   边疆若是无人把守,内陆的人又怎会有着和平的生活呢?   而且他这地方易守难攻,百姓们又对这片海域极为熟悉,发觉倭寇时候,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所以说若是换一批人来,甚至朝廷的军队前来也未必能比这些渔民做的要更好。   他们不是最强的,但他们绝对是最适合的。   晏亭此刻正是要到这样一个地方去,这里的人热情好客,但同时又十分排外。   这里民风淳朴,百姓们喜欢的是能为他们带来财富的商人,排外的是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有一些又是做江湖打扮的,谁知道又是哪里逃出来的通缉犯?   不过晏亭这样身份明朗的,外貌与装扮都十分有特点的人,反而很是容易辨识,会受百姓们的欢迎。   若是他买的什么东西,那怕是走到哪里都有百姓看到,若是出了门,多问几个人,连他一日的行程都能拼凑出来。   这里的确民风淳朴,却也意味着在这里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所以,当晏亭到达这里的第二日,这半条街的人便都知道他是来等人的了。   等的人还是一个少年,是一个意气风发、骄傲张扬的少年。   没有人问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一般他们不是好友,就是那种兄弟。   不过这里的人对有龙/阳之好的人,似乎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反而有一小部分人很是支持,只是大部分人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   现在的时间还是晏亭来到这里的当天。   白云城主叶孤城在这里,他是城主,手下还有小一千的兵,自然也是消息灵通的,晏亭的存在被他知晓,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是刚刚安置好的时间,叶孤城便派人来寻他,请他去城中做客。   晏亭犹豫了不过一两息的时间,便颔首同意,然后随着他们一同进入了城主的府邸。   不知道是叶孤城本人不喜欢有人服侍还是因为江湖人大多不习惯别人侍奉,领路的人把晏亭领入了正厅,便转身离去,守在离正厅差不多有十米远的地方,而来奉茶的婢女也很快告退,转身离开。   只有他一个人的正厅,虽说采光不错,但实在很是空旷,而且没什么人气……当然,他本来也不是人。   晏亭呆呆地坐着,内心里的小狐狸不断翻滚,在它打了第一百二十三个滚的时候,叶孤城来了。   此时刚过巳时一刻,还算是个会客的好时间。   叶孤城穿的一身整洁白衣,他的佩剑‘飞虹’是由海外寒铁精英所铸,剑长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他自创剑招‘天外飞仙’,用出惊艳一招时,与其说是剑客,不如说是仙人,因而号称‘剑仙’。   如今他正在晏亭面前,虽然冷淡但不失友好道:“叶孤城。”   晏亭:……   总觉得对方这个自我介绍太过冷淡,可他也只能点头:“晏亭。”   这里的说话方式,他还是没办法习惯。   叶孤城同样颔首,他坐在主位后也只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气氛一时间跌落冰点,两个人时不时喝一口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两个人都很不擅长言辞,或者说不擅长起话题。   晏亭想了想,觉着自己年纪上好歹也算是长辈,便先道:“不知叶城主邀请在下是有何事?可是有病人?”   叶孤城放下了茶盏,一双眼睛直直看过来,似乎想把他看透,他说:“不。”   晏亭:“……”   这样说话还怎么聊下去?把言语憋回去吧。   过了几息,叶孤城忽然道:“你的剑法很好。”   晏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   晏亭习剑不精,可他习剑再不精,七八百年的修习会比不上一个只练了他年纪零头的人吗?   所以哪怕他不多说什么,他的态度也很能表明他的实力。   叶孤城又道:“你没带剑。”   晏亭:“我不用剑。”   叶孤城:“你既用剑法,必然会用剑。”   话是如此,但晏亭没有带他的佩剑,如今他手中的折扇已然算是他的剑了。   晏亭:“不,我只用这个。”   他把手中一直握着的折扇展现给他看。   叶孤城不语。   他想及晏亭能以折扇用剑招,亦能一招落人首级,便是不用剑似乎也无碍……   这岂不是正说明晏亭的剑法已臻化境?   既然如此,哪里还需要剑了?   晏亭的实力比他强,这让几乎已达到顶峰的他心中生出一丝希冀,他也许能变得更强!   之前封地离这里很近的平南王世子与他说想要合谋,拉下如今的那个官家,并且只凭借他们同样的长相……这未免太过儿戏。   他本想着官家做的那些赈灾、抗敌,还有治理整个国家的事情,他本就不觉得自己这只管一个小城的正八品的武官能胜任,更别说这个什么平南王世子了。   况且京城有那么多的武林高手驻扎,光是脸一样可没有用!   本就觉得不靠谱的叶孤城因着武功停滞而有了点念想,如今看见晏亭,他自是彻底放下了。   他毕竟还要守护这一方百姓,他们叫他一声将军,而他虽说不是,但也要尽到职责。   况且,他只看晏亭,就知晓他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   叶孤城道:“可否请晏先生在下一战?”   他看得出,晏亭与他见过的大多数江湖人不同,当然也与他见过的剑客不同,因此不能用常规的剑客想法去邀约,眼前这位大概更吃文人那一套。   正如他所想,晏亭吃软不吃硬。   若是叶孤城问得强硬一些,那晏亭便会被激起逆反心理,这样带着敬称与谦称的礼貌问话,反而让晏亭陷入了深思。   晏亭稍作思考,答应了:“好,何时?”   叶孤城道:“现在。”   晏亭沉思,他觉得叶孤城这个人不会点到为止,因而十分谨慎道:“点到为止?”   叶孤城:“生死有命。”   晏亭:……   不是,你们顶尖剑客比试前,不都会调整状态几日半个月什么的吗?   不过既然答应了,对方也不介意现在比试,那便现在比好了。   ……大不了他花半炷香时间给人医治好就是了。   叶孤城收不了手,可晏亭又不是新手,不至于收不住力气。   既然无法说通,那便用行动来看吧。   叶孤城:“既是我开口邀约,那便由晏先生决定比试地方。”   晏亭:“你平日练剑之处便足矣。”   他自是无所谓的,毕竟他又不会因为地点不同而实力不同。   叶孤城本还只是有些锐利的目光变得如同剑锋,仿若有剑气从中出来,他定定的看着晏亭:“我不占你便宜。”   晏亭:“无妨。”   天外飞仙,本就是居高往下的一剑,借大自然之势,方能达到巅峰。   这种玄之又玄的气机是很难形容的。   叶孤城停顿半晌,这次看着他的时候要比方才更加严肃,最终他说:“好。”   既然晏先生已如此果断,他再拒绝也是不好,也许先生的剑招也很适合海边,有着自己的倚仗。   晏·毫无倚仗·没有后手·剑招并不适合海边·只靠实力·亭:?   叶孤城平日里练剑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便自行在前面领路,一步一步像丈量好一般,没有丝毫差异,气息也很平稳。   他在前方领路,晏亭于后方跟随,路上见到的侍从都安静垂头问好,未曾问过行踪,也未曾多说一句无用的话。   晏亭顺便观察了一下,发觉他们是真心爱戴他们的城主,更是很敬重叶孤城,有一些甚至是练家子,大抵是因为叶孤城好歹算是个武官。   叶孤城的白云城地方不算很大,自然是比不上一个州的大小,又处于南海海域中,更是天高皇帝远,官职是正八品已然不错,甚至已经是这里最高的官了。   总比九品芝麻官要强上一截。   他既然是武官,又有防卫的职责,手底下有一点兵,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了。   在这里行走,还能听得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是演武场那种练兵声,想着一路走来还有身穿铠甲的巡逻兵,晏亭也便想明白了。   叶孤城走得越发偏了,他停在了离海边不远处的沙滩上,一片沙色的地方只有着远处那零星的礁石,近处却是什么遮挡都没有的。   脚下若是沙石,也是容易卸力,这倒是很考验轻功的基本功了,若是没发好力,手中剑偏了,也不能怪对方就是了。   晏亭:“便是此处?”   叶孤城颔首:“是。”   他比之晏亭还要高上些许,只是他们中间有距离,离得远了,反倒忽略了这些,只关注对方的剑与折扇了。   两人的神色都变得严肃,晏亭即便未曾想过生死有命,却也因为答应了比试而态度认真,双方紧紧盯着对方,未曾动作,可他们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叶孤城本来像是一普通百姓,如今他像是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他缓缓拔/出剑,似乎本想说些什么,可他想起对方的武器是折扇,便不再说话。   晏亭拿着的是轻便无比的折扇,哪怕是用特殊材料炼制的,却也不会重过一把剑,因而他并未有过多防备的架势。   用扇子使出剑招,本已经是不走寻常路了,他又何必握着把扇子摆出用剑的姿态呢?   纯白长发的青年眼眸的漂亮的灿金色,此刻在高悬于天空的太阳光芒的照射下,显出流金溢彩般的感觉。   清澈而剔透,像是溪水又像是宝石,看着实在是有强烈的非人感,看久了难免会分神,便是叶孤城都有些恍惚。   而事实上,正常人拥有金色眸子,大多会略微遮盖,因着瞳色奇异,与常人不同,便是那常见一些的碧绿色与湛蓝,也会被认为是血脉不纯。   并且,若是不做遮掩而出行,外面太阳毒辣,那便是要体会体会眼睛刺痛了。   也多亏晏亭是天狐,没有如此烦恼。   晏亭察觉叶孤城的恍惚,迅速微微阖眼,两息之后再抬眼,手中折扇已蓄势待发。   他忍不住想:果然,即便是没有天赋的天狐,也会占据一些常人所没有的优势。   叶孤城神色更加凝重了。   他自然发觉了对方的好意,还察觉晏亭并没有趁此时先手进攻,如今他对眼睛有防备,晏亭自身优势便是消失了……   叶孤城只觉得晏亭是真君子!   因此,一息便反应过来的他,在晏亭垂眸的第二息时,也未曾进攻。   此时,两人终于静下心,再次对峙。   约小半炷香的时间后,叶孤城动了。   先沉不住气的是他,因此他深觉对方武功之高深,定力之强劲,剑法之高超,迅速摒弃了那些试探,上来便是十成功力的扬名技——天外飞仙!   叶孤城的‘剑仙’称号绝不是瞎起的,他在原地踏了一步,整个人便身轻如燕的腾飞而起,一跃五尺有余。   他这一剑,是居高临下地刺出,如同是晴天白云,无垢无暇。   他本人更是白衣翩然,恍若仙人。   这一剑速度极快,没有过多的技巧,也没有花哨的幌子,只是直直的一剑,可它的速度很快,绝大部分都会命丧此招之下。   不如说,如此的高速一招,本也不需要过多的花哨。   而晏亭却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直直地矗在原地。   叶孤城神思一滞,他发觉晏亭没有动作,可他的直觉告诉他:晏亭不会有危险!   所以本已下定决心要收手的叶孤城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他整个人身体斜斜向下,几乎与地面平行,握着他的飞虹剑。   如今已不知是飞虹剑带着他,还是他带着飞虹剑了。   晏亭在下一个瞬间,飞速地后撤,上半身完全后仰,只有脚尖点着地,霎时间便撤去了十五丈远!   叶孤城没料到他的身法如此之高,可预计落点不同,这招本也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杀伤力。   事实上,晏亭算出了他剑尖的落点,之后用眼力瞧出了他这一剑的威力,紧接着压制了自身实力,只比叶孤城高上一线——   然后他由低至高的用折扇使出上次砍石观音首级时候的那一招!   作者有话说:   说实话,那时候重文轻武也是事实,但是管一个小地方的应该多大品级还真不清楚,所以设定成了八品上,基于他这么多年的功绩,也该升官了,官家还攒着没放,嘿,这不就合理起来了吗(?)   他的佩剑‘飞虹’是由海外寒铁精英所铸,剑长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查到的   对了,其实用扇子做武器的很多人真的是学的剑招,合上是短棍,单手握的短棍总不可能学棍法,展开反转是为了迷惑视线,有些还会在扇子里放面粉之类的(?)我忘了叫啥了,但是白色的粉又有点歧义()   扇子一开粉一抖,就迷惑了视线   上面的才是正常用法   武侠剧和文里用扇面挡拳头那种其实现实基本是不存在的,这个角度很不好用力,当然如果以前有,我不清楚   —— 第47章 存活+47   正是那招‘白云尽, 清风歇’。   晏亭这一招一出,叶孤城眼中光芒更盛,他整个人几乎都是光源!   晏亭自然是没有想要斩首叶孤城的意思, 只是武功略高一线, 便能让叶孤城察觉到不是他的对手, 又不会让城主被剑招反噬受伤,也许城主会收手认输。   若是能到此为止,晏亭便十分高兴了。   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是由高至低的, 晏亭的招式是由低至高的,而后者的扇子尖端能与前者的飞鸿剑剑尖相对,也是因为晏亭之前故意后撤十五尺后,踏地而起,迎上叶孤城的剑尖。   两人虽看上去都是全力一击, 不过是只有叶孤城用了全力, 他们都是高手,而高手的胜负也就在一瞬间罢了。   因此,叶孤城在剑尖接触折扇没过一息后,身体还未完全落下来, 便被冲击的往后一退,继而踩住沙地, 连着后退了两尺,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沙痕。   晏亭还站在原地。   叶孤城收回剑,他眼力也是极好, 发觉了晏亭有很大的留手, 方才又是他最强一击, 再纠缠下去, 也只会是他落败的更加狼狈。   他停顿了下, 最终道:“你赢了。”   他很骄傲,不愿意说自己输了,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思虑一息,抬眼补了一句:“是我输了。”   说出来之后,发现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反而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他又继续说:“晏先生的武功实在是高,的确是我输了。”   他不会有晏亭没有出全力,是否是看不起他的这样幼稚想法。   毕竟一是因为晏亭最初已经说了不想比试,是他自己坚持;   二是晏亭本就是个医者,还是个神医,他不愿意用剑也很平常;   三是晏亭的武功高他太多,能精准控制在只击退他而不伤害他的程度,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四是他兴起约了晏亭,却没与别人叙说是生死之战,他身有官职,哪怕官职再低,也算得上是诛杀朝廷官员,于晏亭不利;   五是晏亭没有想杀他的想法,硬是逼出实力,栽了的也不过是他罢了,而更高层次的剑法他方才已然见过了,倒也不必如此心急,自此收手也许能博得好感,从而得知一二。   晏亭诧异的看了看叶孤城,倒不知晓这位叶城主一瞬间想了那么多,只感到欣慰:太好了,不用继续打了。   毕竟他可是一只爱好和平的天狐!   晏亭颔首:“城主如此年纪有此等成就,也不容小觑,方才一剑如云如霞,倒是相当出彩。”   他所说的是实话,只是“如此年纪”的叶孤城外表上看来比晏亭要痴长几岁,这话听起来便阴阳怪气的。   可叶孤城瞧了瞧晏亭的头发,他毕竟也要和一些文官打交道,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因此了然颔首,甚至态度谦逊:“先生说的是。”   鹤发童颜!这不能说明什么吗?   这一头白发可不是老人苍老而变白的头发,而是纯白色的,能让人想到棉花、云朵、雪花这样纯洁又柔软词汇的白色,不论是他练功导致的发色变化,还是年迈的他暂驻青春,亦或者是真正的……剑仙。   ——叶孤城都不应该失礼地对待他。   晏亭:……   他被这么一对待,倒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像是什么老人家了,可他外表还很年轻,绝对没到老人家的程度!   面对别人轻慢,晏亭便想想自己年纪,觉得对方不够尊重,面对别人敬重,他又忘了自己年纪,觉得对方太过郑重。   可以说是相当的多变了。   晏亭也别无他法,只好顶着那让他觉得有点诡异的眼神道:“……那便回去罢。”   他如今站直,他们中间距离已有三尺多,又恢复了平常,晏亭说话便也正常了。   他发觉对练时候距离近些也没什么,毕竟他还带着面具又不是没有遮挡——当狐狸久了,还经常与人对练,近距离接触后就完全习惯了呢。   叶孤城自然不想回去:“只是切磋剑招,如何?”   晏亭只好道:“好。”   若是不同意,之后会愈发麻烦的。   晏亭方才那一剑,在叶孤城看来宛若清风明月,如春风一般柔和,又如冬日寒风般凛冽,一剑既出,恍惚给人感觉像要劈开天空一般。   这与他自身借海浪厚重之势所悟出的天外飞仙不同,胜在轻灵飘逸,可对方剑……扇尖之下的力气比他的还要强,可见常人会囿于招式,高人会跳出招式。   叶孤城在这一瞬间似乎领悟到了什么,那种玄妙的状态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可是那种状态几乎是一闪而逝,很快他便捕捉不到了。   他的眸光微闪,神思恍惚,又立刻抬剑欲刺:“先生小心!”   晏亭想了想,若是躲开不太好,对方毕竟大小是个官,一味地躲避只会让人觉得颓然,有力气无处使,便是这么个道理,之后会失去比试的兴趣,也许还会对他颇有意见。   因此,他展开扇子,用扇面对着叶孤城,两枚铃铛坠在扇子低端晃动,没有丝毫声响。   之前叶孤城便注意到了铃铛,直到现在铃铛仍旧没有发出声音,仍可见晏亭的游刃有余,他根本就没有发力。   他此刻也不会多说什么,提剑便刺,直奔晏亭的要害,只是对方根本没有反击的意思,直直地摊开扇面,仿若是未卜先知一般,把其放置于胸/前,手腕很稳,不见一丝动摇,只有晃动的铃铛能够表明他的确有动过。   叶孤城见此,眸光闪了闪,却也没有收手,立时便接触到了扇面,而也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扇子不动如山,而晏先生的手腕也宛若是磐石一般。   仿若……是一座山峦一般,矗立在他面前,任由他如何去做,始终都稳稳地立在原地。   叶孤城的飞虹剑不知刺出了多少剑,此刻已然有些许疲惫,额头见汗,但晏先生的扇面就是铜墙铁壁!晏先生竟然在原地没有动弹过!这是何等强大的眼力,竟然能够提前预知他的攻击轨迹!   已过而立,而武功也已经达到巅峰的青年心悦诚服,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穿透晏先生的那一把折扇,而且表面那漂亮的山水画,竟然也是丝毫都没有被毁坏的模样!   叶孤城先行停下了动作。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也的确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是在此时通过揣测晏先生的行为,发觉了上面似乎还有着更高的层次,晏亭必定已经达到了那个层次!   叶孤城道:“晏先生,您的武功是否已经突破了?”   他问得没头没尾,不甚明白,可这是晏亭听到的比较明确的话了。   晏亭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头:“是。”   他说话时候手上动作,扇面上的山水画又一次展现在叶孤城的面前,城主仔细又瞧了瞧这幅画。   这幅画与平常的山水图不同,平常的山水图只是有着墨色这一个颜色,但这幅画上有着不同的颜色。   山为墨色,山上有着些许墨绿,水为蓝色,高天之上的太阳又是橙红色的……零零碎碎的东西颜色更多,一幅水墨图竟有如此多的色彩,这又哪里是这边能轻易做得到的?   本只剩下了守卫边疆海域的无趣生活,忽而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发觉他从前险些放弃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也让他发觉还有着更远的路可以走,正是他所追求的无止境了!   叶孤城心情高涨,恨不得冲着海面大喊一声抒发胸臆,不过他忍住了,只道:“先生,晚辈是否也能达到如此境界?”   晏亭摇头:“很难。”   还不等叶孤城眼中光芒黯淡,他便轻声道:“但若是练下去,你会摸到的。”   摸到更高境界的隔阂。   这点他还是看得出的,毕竟这些武功的内功心法……又何尝不是修仙界的衍生呢?   他感觉得到,这个小世界很多年前,应该还是有着灵气的,只是现在愈发的少了,才让那些修炼的心法变成了真正的内功心法。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武功内功心法皆为修仙心法衍生,大部分只是皮毛罢了,可叶孤城的内功心法并不是那部分皮毛。   若是稍做努力,会不会有所成就也不好说。   叶孤城:“晚辈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已然有了更高的目标。   而这么一通事情耽搁,便已快到了午时,叶孤城抬头观了天色,顺势说:“先生可要留下来用午饭?”   晏亭眨了眨眼,到底还是揣着折扇走了,不过走之前他道:“我先行告辞了,你有困难便来寻我。”   送佛送到西,他不介意再添一把火,因此他这句话岂不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了?   叶孤城的眼神似乎也轻柔了些,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可身上气势已远不如开始那么冷:“好,一言为定。”   晏亭肯定道:“一言为定。”   他可不在这里多留,不说本也用不上进食,更是想快马加鞭的回去等他的游龙生找上门!   硬邦邦还端着的叶孤城哪有像个小刺猬一样的游龙生可爱?   这可能就是老年人滤镜吧!   晏亭便这样简单的离开了城主府,他不知晓他心血来潮定在白云城集合的决定改变了叶孤城的想法,从而改变了他本该有的结局。   这是叶孤城命运的拐点。   正在拐点的叶孤城回到城主府中,忽而听见管家来报:平南王世子又偷偷过来了。   没有提前通知,即便是他本来也没有在圣上面前露面,突然到访也显得很奇怪。   毕竟平南王世子来见他,就不是晏亭与他相见这样简单的事情,而是世子与武官间的见面了。   ……虽说上面并不知晓,但是这也是能够被诟病的问题了。   叶孤城无法,只能说,幸好几乎没有人知晓他便是平南王世子。   青年理了理衣襟,到底还是去见了。   作者有话说:   扇子是一面山水一面狐狸祥云(点头)   老叶:有无止境谁跟你造反,吃饱了撑得吗   叶孤城是前朝后裔这个是同人二设,本来原著里是没有的,所以这本我就不扯那么多了   反正当时得知他造反我大为震惊,地位武功钱财容貌他什么没有?他想要皇权实在是震惊我,所以我是默认他是因为武功寻不到更高处才决定接受邀请的   ——感谢在2022-05-09 18:08:18~2022-05-10 17:3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归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存活+48   白云城, 城主府。   此处同样是宣节校尉的住所,他身负护国职责,住处自然是有兵看守的, 他们要看住这里, 以防布防等等泄露。   虽说白云城并不大, 但是这也是很有必要的。   况且,他也是需要定期往上面递交奏折的,若出了问题, 他也会被问责。   待客的正厅处。   里面已有一人坐着,虽然这青年未坐在首位,但也无法让人心中有好感。   叶孤城当然不会有好感,这毕竟是要掉头的买卖,他既然已有了追求, 便也看不上平南王世子了。   这些权势又有何用?他本来追求的就是武道的极致, 如今不过是终于让他等到了罢了。   “世子请回吧,我无意于此。”方才进门,叶孤城便直截了当的说,话里是根本毫无委婉之意, 连官职的自称都没有说,一句‘世子’已经是他给世子最后的体面了。   让他这样幼时便习剑, 一身傲骨的剑客称呼对方为‘世子爷’,这便已经是困难了,所以他在白云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清楚, 可有些人就不是见好就收、懂得分寸的, 平南王世子是个俊秀青年, 光看脸还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 可是再多相处一会, 便忍不住生气怒意。   他总是自视甚高,很擅长激怒别人。   平南王世子有些震惊,之前叶孤城明明有些意动,怎会如此快便改变主意?   他连茶也顾不上喝,好歹还维持住了身为世子的体面,没有大声喧哗,也没有贸然站起身来,只是放下茶盏,尽量平淡道:“叶城主可是觉得条件不够丰厚?”   叶孤城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不想。”   平南王世子见他坚决,倒是真的傻眼了,也顾不上礼仪:“你之前还说要考虑收我为徒!”   叶孤城道:“只是考虑。”   想来也是,平南王世子都觉得仅用一张与官家长相相同的脸就能换掉官家,又怎么会有什么谋略?   人心不足蛇吞象,最终可是要被噎死的。   平南王世子平日里可曾学过帝王心术、驭下之术?又是否有着治理之能?他难不成以为官家就只需要在上面发号施令?   那这大宋朝怕是早灭亡了!   人心本就是偏的,一开始没想过倒是还好,但是只要有了这个方向的想法,他如今只觉得平南王世子没有脑子!   叶孤城想及此处,更是觉得平南王世子言行举止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便又道:“请回吧。”   可计划既然已说明,此刻叶孤城已然知晓了他们的计划,这对他们来说岂不是很大一个隐患?   平南王世子在此刻终于发觉了叶孤城的冷漠,他便忍不住去想,叶孤城是否会向上面递折子?   若是有如此大一个隐患,倒是不如直接除去,但叶孤城剑仙的名号又不是白叫的,他到哪里能想出除去叶孤城的办法?!   世子此刻都想直接掀起桌子,他已经暴怒至此,额角的青筋都迸出来,生怕别人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他的笑容僵硬:“叶城主考虑好了?”   手上没有让叶孤城闭嘴的条件,他也没有让叶孤城闭嘴的能力,该如何是好?   平南王世子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下,只是叶孤城一眼便发觉了,城主能够得到下面的百姓爱戴,自然不会是什么都不会做的,他顿时想明白了,面上还是不显:“世子放心,我既无意于此,便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他的意思足够明了,平南王世子听过后略微放心,但这始终是一个隐患,很可能事情直接被揭发……不行,他们要加快谋划的速度了。   等何时上面开个赏花会之类的宴会,邀请各家小姐少爷进宫一叙,他们便可借助侍卫身份等等……   便也只能如此了,还是回去与父亲再谋划谋划,早些动手的好。   叶孤城仍旧是十足的剑客模样,他面色微冷,腰间挂剑,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看上去便是一个孤高的剑客模样,孤高的剑客会做什么?他们什么都不屑于去做,所以反而可以放心。   平南王世子此次铩羽而归,心中却也没有多大怨气——对方可是江湖绝顶的高手,他即便是有怨气也没什么办法,倒是不如想想其他的法子——他忽而还觉得叶孤城可以放心。   可他忘记了,叶孤城纵然是个绝顶剑客,可他同样是这防卫边疆海域的武官,更是这白云城的城主!   叶孤城待人走后,眼睛微微眯起,很快在想好了事情后又睁开:“来人。”   顿时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仆从立在一旁。   叶孤城冷淡道:“备好笔墨。”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仆从应声后,迅速消失在叶孤城视野范围内。   他的确是剑客,可剑客又不一定是君子。   至少,他是城主,他自觉不是君子。   白云城的百姓还要生活,他有这样的“一大家子”,自然不会乱来,不过首先,让他先写一封信好了。   送信的人……便看看能否委托到司空摘星好了。   说起来,似乎丁氏双侠近日也在附近……只是他们武功尚可,轻功一般,是次要的选择。   可人品有保障。   丁兆兰丁兆蕙双胞胎兄弟二人是南侠展昭好友,更是镇守雄关总兵之子,父亲担着如此重任,他们幼时家教自然极其严格,他们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平平无奇之辈。   至少在国家大事面前,他们绝不会含糊。   可司空摘星胜在快。   这着实让叶孤城要取舍一番。   他若是能有更多证据就更好了,可叶孤城想了一想,觉着四大名捕怕是会被派出来,证据不需要他去烦恼,便又摩挲着剑鞘,先去用午饭了。   *   这江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永恒的秘密,不如说因为人多眼杂,反倒是很容易泄露了行踪,又因为有着路引等等,很容易确认身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司空摘星那样,能够易容变化脸的样子,至少……晏亭是不行。   他本也没有什么要遮挡的想法,反而有一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要遮掩。   他的行踪本就很难找了,再躲藏起来,真正需要救治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从没有遮挡过面部,或者是隐藏身份。   ——除了变成本体天狐的那段时间。   不过你找天狐阿亭和他神医晏亭又什么关系?很明显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而这样的晏亭若是去一个地方,会有多少人发现他的行踪?   这很难确定,因为想要找到他治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只有少数撞大运的人能够碰到他。   如今,晏亭就在南海的这个白云城,这个消息会传出去吗?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不会如此迅速罢了,况且白云城是一座小小的海岛,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传出去的,即便是鸽子也不是很擅长飞过海域,只能说得到消息的必定在附近。   比如另一位世子爷。   不过他如今还不知晓此事,因为他还在海上,只是还没有回去,回到那座属于他师父的无名岛上。   此刻,消息由另外一个人拿到了,这个人是一位少女,她向父亲报备之后,乘着船出发了。   众所周知,晏亭是一位医者,那少女自然也不会有别的事情来找他,她是来求医的。   她已然上了船,奔着白云城去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晏亭还在等待他的少年。   ……   离开了城主府之后,晏亭瞧着天色是午时,也就是说马上要用午饭了,可他辟谷,自然是用不着进食,便避开了大部分的视线,只在下榻的旅馆门口露了面。   万一真的有人要找他,找不到,那岂不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况且,露了面的话,游龙生也就能够找到地方了。   一月之约已到,也不知晓游龙生什么时候才会到达,他又会在这里住几天。   他本以为短时间内会没有人来:这里是一个小岛,便是消息传回内陆也不会那么快,况且这种两点一线类的路程,便是想来找他的人,也得考虑一下他是否离开了,而这种在茫茫海域之中的情况,明显很是不利。   万一风大浪大,他们乘坐的船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危险了。   ——但他们来的比他想象中要快。   晏亭到这里的第三日一早,他运行内功心法一个大周天后在码头瞧了瞧,等待了没多久,竟然真的瞧见了一艘船!   他便多等待了一会儿,等船只停靠后,从船舱中走出了一个深蓝色衣服的少年,那不是游龙生又会是谁?!   显然,游龙生也瞧见他了,顿时也不走正常的道路下船了,反倒脚尖一点,带着他的剑与包袱,从船头飘然下来,立于他面前。   少年看上去比之前稳重了些,但他们真正的相别连一月都不足,这种稳重……晏亭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游龙生一见到他,脸上的笑容就下不去了。   任由他在外面多么威风,在晏亭这里,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毕竟在晏亭这里,他完全不用思考什么阴谋诡计,实力也使得他的安全有保障,在阿亭离开之后的几天里,抽空回了一趟藏剑山庄,去看望自己的父亲。   藏龙老人知晓他是跟着晏亭之后,反倒是放下了心,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心养老。   毕竟晏亭此人,芒寒色正,除去爱财,与交流上有着怪/癖,倒是一个几乎完美的人。   藏龙老人即便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他的情报、功夫以及眼力可是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消退的。   正因为不会消退,他才会如此放心自己的独子跟着晏亭。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没有在养老的时间里,他都压着游龙生在他旁边,学习如何去当好一个庄主。   即便是少庄主,也总会有一天变成真正的庄主的,趁他还在,自然是要多教一些东西给游龙生。   至于游龙生说要去白云城赴与晏亭的约定,藏龙老人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江湖中人这种约定好在何时何地见面的,可多了去了。   他们是对约定最为看重的人,至少要远远比那些朝廷的人看重得多。   只不过,他毕竟平白比游龙生多活了那么些岁数,再加上他眼力很好,在游龙生出发之前,他问了少年一个问题:“你看上晏亭了?”   少年整个人僵住了,不敢说话。   藏龙老人只有他一个儿子,介意了这么多年看开了,倾力培养这个独子,如今对于香火反倒不是那么介意,只不过他总要看看孩子的态度。   游龙生还僵硬着,仿佛不会说话了。   藏龙老人叹了口气,语气倒是与无奈的面部表情不一致的严肃:“我再问你一回,你瞧上他了?”   作者有话说:   镇守雄关的雄关指的是:雄伟显要的关隘,所以雄关指代多个关口。   有山海关、潼关、武胜关、友谊关、嘉峪关、雁门关、紫荆关、娘子关、居庸关、剑门关等。   不知道丁氏双侠父亲到底镇守的哪个   芒寒色正:指星光清冷色纯正。也借以称颂人的品行高洁正直。   ——   感谢在2022-05-10 17:39:20~2022-05-11 17: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也今天长高了吗?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存活+49   明明是即将回暖的时候, 可老人重复的问话一出,霎时间,少年只觉得如坠冰窖。   没有余地了, 重复发问, 装作听不懂都行不通了。   他的父亲, 是江湖上享有美誉的藏龙老人,他所要继承的,是虽然式微但是仍旧有着余威的藏剑山庄。   这意味什么?   这意味着继承人, 也就是他这个少庄主,需要延续香火,将剑法与名剑继续传下去!   前段时间听闻拥翠山庄的李观鱼老先生被儿子与儿媳妇气到,倒是忽然能动,又掌事了。   能因为独子的妻子被气成那样, 连病都气好了, 经络气通顺了……他同样是独子,那他若是承认了,他的父亲又会如何看他?   ……会不会失望透顶?   宠爱也是有界限的,虽然藏龙老人对他并不算得上是溺爱, 可他也不想看见自己敬爱的父亲露出失望的眼神。   可是——   游龙生陷入了挣扎:不承认的话,岂不是一点担当都没有?又怎么能够打动晏亭?   少年犹豫了半晌——他的脑海里转了很多想法, 也许很久,也许只有几息——在父亲的灼灼目光下,他昂首道:“是。”   少年心中忐忑, 心思却全都表露在脸上, 藏龙老人看的好笑, 严肃的表情也顿时烟消云散:“好, 你敢承认便足够了。”   游龙生愣了一愣, 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去回话:毕竟他未曾考虑过自己的想法会被接受的这个情况……   不过看眼前的状况,其实也是还没有接受,只是单纯的对他的担当表现出满意……只是如此吧?   藏龙老人忍不住欣慰颔首,再一次夸赞:“只不过分别几月有余,你便能够成长到如此地步,我很欢喜。”   能有晏亭这样的神医当好友……自然,哪怕不是好友都没有关系,只是有些交情,也足够让藏剑山庄继续下去了。   毕竟游龙生只是与晏亭相处不到一个月便成长至此,跟着他就能够学会更多的东西,游龙生绝对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庄主。   游龙生不懂他心中的弯弯绕绕与欣慰何处而来,只是莫名还有点委屈,仿佛自己被比下去了:“父亲,难道你不喜欢以前的我吗?”对之前的他很失望什么的……   藏龙老人摇了摇头:“不。”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他的表情异常的和蔼,随着岁月流逝而浮于脸上的沧桑的褶皱也多了几分柔和:“我只是欣慰于你的进步。”   他老了,总是不可能永远留在游龙生身边的,哪怕他留下的后手也不少,助力、打点都有法子,可作为一个父亲,对自己独子倾注再多的爱也不够多,只是这样罢了。   ——他只是一个望子成龙的普通父亲而已。   不过……   藏龙老人笑了笑:“想去追求的话,那便去罢。”   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些琐事,总归是一件好事。   还不等游龙生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藏龙老人便接着说:“不过就你这样的臭小子,又怎么能配得上晏亭?”   游龙生:“……啊?”   他不理解,他大为震撼。   少年委委屈屈的,眼角略微耷拉下来,嘴角也难以控制的开始下撇:“父亲……”   藏龙老人无动于衷,他就是这么两幅面孔。   没法子,当天平的另一边过重的时候,即便是他这样混迹江湖多年的人,都无法昧着良心说他儿子比晏亭更加优秀。   至于是否有故意接近藏剑山庄少庄主这个可能?   人家问诊几次便有庞大的资金,又为何要来他们这里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此等想法可谓是荒谬至极!   那既然不是如此,对方实力、心性、人品、外貌样样不差,又为何要找游龙生?   武功只是一流末等,外貌不是十分出众,只能称得上俊秀,身材板也瞧着不是个强壮的,可以说得上是削瘦……唉,本来在他眼中样样都不错的游龙生,现在与晏亭一对比,藏龙老人此时此刻,只想叹气、叹气、再叹气。   无法,也不是游龙生不好,是晏亭太好了!   脑子里想了这么多的藏龙老人面上还是很严肃的,当然,实际上心中满满的都是不看好,他道:“那可是晏亭啊!”   本来有些委屈的游龙生眼珠一转,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便傻乎乎的跟着附和:“是啊,那可是晏亭啊!”   自家父亲担心的也很是有道理!   少年没有被打击到,反倒是相当的兴致勃勃,大声道:“我一定会追到的!晏亭对我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藏龙老人:……   太离谱了,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愤愤道:“就凭你连名带姓直接叫他的名字,这一点就行不通,开始便被除去了啊你个臭小子……等等!”   老人摩挲着下巴,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却又合乎情理的想法:“……不,对这种人来说,这样的说法好像也十分正常,不是说正是这样的称呼,才能够凸显你在他那里的特殊吧?”   老人一回头便看见游龙生傻呆呆的眼神,心中又不免把刚刚生出来的信心又变为了质疑:“……你真的能行吗?”   他阅人无数,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臭小子,哪里都不符合条件,哪里都不够好。   游龙生:“……父亲,您对我没有一丁点儿的信心吗?”   藏龙老人沉默了。   游龙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出现在白云城,其实已经过了他父亲那边的明路。   若是真的能追求到这位神医,他父亲也是一丁点也不会介意的。   ……他父亲对他一丁点信心都没有。   ——而且连假话也懒得敷衍他。   *   游龙生见到晏亭的一瞬间,脑海里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父亲所说的话。   不过也仅仅是这样了,游龙生不出一个略显孩子气和狡黠的笑容:“晏亭,好久不见!”   其实并没有好久不见。   不过晏亭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至少晏亭对他的称呼从游少侠变成了游龙生。   游龙生已然知足了,他知道逼紧了不会有半点好处,他们的关系更不会突飞猛进,那么又为何要揪着称呼不放呢?   少年笑容满面,带着些许正直与好意,正如那洒下来的阳光一般耀眼,只是站在码头的这一会儿,便有不少人投来目光。   晏亭压下心中不快,相当迅速的说:“走。”   游龙生便安静地跟在后面,离他有三尺之远,不像同行之人,倒活像个随从。   可这道路本也没有多宽,中间隔着三尺横着走,这不是挡路吗?   游龙生心中纠结,被领到了一家面馆前,听得一句晏亭关心他的话:“可曾用过早点?”   在那船上都是些放得住的蔬菜,几乎顿顿是那海里的东西,少年想着很快便会到达,自然是没有吃饭的,他摇头。   晏亭略微抬起下巴,牵扯着喉结露出来,修长的脖颈也从他常年不变的毛绒领子的打扮中显露出来,在上午的太阳光下,白的几乎要反光。   他的动作很明显是示意游龙生要不要进去面前这家面馆,少年看了一眼,又瞧见里面生意不错的模样,立刻便知晓这是一家味道不错的老店。   游龙生颔首:“那便这家吧。”   既然是晏亭极力推荐的,那他也要给一些面子才好。   实际上,晏亭自己并没有吃过这家店,只是在周围询问了一圈街坊邻居,这是他们给予的推荐。   因为这种美食不应该一起分享才对吗?   想要把美味的食物分享给同伴,这样的想法与晏亭以往的行为不是很相符,可正是这样的行为,让他变得更有人味。   晏亭想把品味美味的感觉,一同分享给游龙生,自己没有先来尝试,当然也是不想偷跑。   游龙生并不知晓这些,但是他在落座点过面之后,很是自然的问起了这家面馆如此偏是怎么被晏亭发现的。   “是别人告诉我的。”   晏亭金色的眼眸看了看他,两个人正如同是镜面的相反两面一般,一个人发色眼眸衣服都是暗沉的颜色,另一个人   游龙生愣了一愣:“别人告诉的……你还没有来过吗?”   晏亭又瞧了瞧他,眼中似乎传达出很复杂的情绪,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是。”   ‘坦诚的说话,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他想起了兄长与姐姐们的教诲,补上后半句:“我想与你一同品尝。”   游龙生哑口无言。   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忽然间怀疑是自己幻听,又怀疑是他会错意了。   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便傻愣愣的说:“啊……噢,这、这样啊。”   藏龙老人果然没有看错,他儿子就是个愣头青!   要是这位老人在这里,恐怕已然忍不住给少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但是他不在这里,便只能什么都不知晓的,任由游龙生说出这样全是迟疑与质疑的话。   晏亭遵循教导,给出直白的话语,几乎是就差剖心说出来的那种直白,可是似乎不起作用?   难道是没有听懂?   天狐瞧着游龙生,心中的小白狐狸抓心挠肝的想不通,已经开始折磨尾巴上的毛发了。   不过他向来是个能够很好隐藏情绪的人,自然也闭上了嘴,不再多言,甚至于连一点的弱势都没有体现出来,反倒是压下心中想法,维持了表面的冷淡,可是他的话题起的还是那么突兀:“你应该会喜欢这家面的味道。”   即便是心中想好了想法,可压不住就是压不住的。   显然,他的嘴已经离脸出走了。   晏亭意识到这一点后,更是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这样就不会有能动摇他心神的人存在了。   游龙生被之前的那句话怼得整个人还傻愣愣的,像是掉了个大惊喜给他,总而言之他的脑子已经无法处理这句话了,明明学习得很好的语言与浅显的文章解读,在此刻竟然都派不上一点用场——   天上掉下了馅饼!   还是特别大个的、肉/馅的馅饼,厚实地砸了少年一脑门的血。   少年立刻道:“肯定会的!”   还没有吃便已经下了定论,显然只是敷衍。   晏亭心中明明觉得他努力给自己留下好印象的模样很可爱,可现在又忍不住对少年挑起刺来:至少要吃过一口再下如此定论啊!谁说合大众口味的就一定合他口味了!   然而若是少年说‘你挑选的店,一定会很美味’类似这样的话,晏亭又会很不悦的想:连尝都不尝就这么说,这不是在糊弄我吗?   与少年分别了没多长时间,可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能说的人,后来晏亭反倒不习惯,如今竟然一见面便想听听少年继续说话折磨他。   没错,听他说话是甜蜜的折磨,不听他说话,同样是甜蜜的折磨。   游龙生没意识到,晏亭开始主动与他说话了——即便这一个个话题十分奇特,看上去并不符合此时的语境——本就习惯跟随强者的少年未曾提出质疑。   而他在期待着这位强者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神奇的问题:“你想钓鱼吗?”   游龙生总觉得今日自己不是在呆滞的路上,就是在呆滞的路上……   他眨眨眼,倒是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俏皮来,他也终于明了晏亭所说的话了:“钓鱼?这里能够钓鱼吗?”   游龙生笑起来,明媚而耀眼,别有一种冬日可爱的感觉:“不过若是与你一同前去的话,我很乐意。”   少年人烟视媚行,引得白发青年微微动容。   ……   于是,当某个少女找到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在钓鱼。   少女:……   作者有话说:   烟视媚行:形容害羞而不自然的样子   ——   感谢在2022-05-11 17:17:41~2022-05-12 20: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存活+50   这位少女自然是知晓消息后第一时间出发的人了, 她足够果决:是第一时间出发的,也足够迅速:第一个找到了人,不过此刻她陷入了呆滞之中。   在她面前不远处, 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神医, 而是一个满头白发坐在旁边钓鱼, 慢慢悠悠仿若养老的晏亭。   虽然都是一个人,但是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少女再仔细看了看,发现背对着她的白发青年旁边还有一个比她没大多少的少年, 一身深蓝色衣服,腰间还挂了个玉佩,腰封的料子在告诉她,这是个有点身份的人。   再加上那柄短剑,想及最近的一些传闻, 少女立刻把他与游龙生对上了号。   这本来是个少年俊杰……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的画风如此不对, 与江湖里绝大部分人都格格不入!   年纪轻轻便闯荡江湖,难道不是闯出名声后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情吗?!   倒也不是说钓鱼就不符合身份了……好吧,钓鱼确实是不太符合身份……   少女想了想,晏亭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又何必拘泥于表象?反正不论他做什么都有人上杆子为他送钱。   正如现在的她一样。   少女生怕惊扰到他,使得神医不愿意为她兄长治病, 便只轻轻的叫他:“请问是晏神医吗?”   她的思维在此刻忍不住飘出去:大家是不是都知晓‘半炷香’这个外号实在是太难听了,所以会在叫他的时候都像她一样叫‘晏神医’?   她虽然任性,但是在涉及兄长的事情, 而她有求于人的时候, 自然是不会把心中的话直白说出来的。   她口中的晏神医正在钓鱼。   少女不知晓这个地方能否钓上来鱼, 只能说是对方的兴趣, 与她并无关系。   没准人家就是乐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   钓没钓上来鱼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被钓上来了。   白发的青年似乎是听见她的话了,又似乎是没听见,只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手中不动,人也不动,活像是一块石头般,亘在那里。   倒是旁边的少年微微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被水面上的线吸引去了视线。   线一动未动,鱼也许已吃完了鱼食。   于是少女便又轻声的叫了第二声‘晏神医’,这次少年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鱼竿,站起身站于青年的身后。   白发的青年动了。   他迅速把鱼竿拉起来,往回收线,收线收到一半便能看见,线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过青年从侧脸便能够看出,他面色如常,似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鱼竿收回来了,他们似乎准备停下来,不再钓鱼,而事实上也的确如少女所想,他们什么都没钓上来。   可钓鱼时候悄悄的看上一看身旁的人,观其安静沉稳的姿态——这些不比鱼好看吗?   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却从没有过真心人的少女当然察觉不到这一点,毕竟她很享受被人追捧,被人讨好的感觉,仿若她是最漂亮的女人一般。   不过既然有石观音在,她还没有毁容,那么也不过是两个原因,一是她的父亲势力不算小,武功也高,不好得罪,二是她本身实际上也没有多美。   青年的手微微一抖,那些不服帖的线便悄无声息的缠回了鱼竿上,明明不过是根鱼竿,却仿佛能够变成杀人的武器。   事实上的确如此,晏亭的武功毕竟已经到了能够摘花伤人的地步,只不过是鱼竿罢了,他又怎么不能用来当做武器?   而当他缓缓转过身的时候,少女才真正意义上的见到了这位晏神医。   晏神医的外貌如此出挑,只凭借下半张未曾遮掩的脸来看,便能瞧出他的容貌到底有多么昳丽,而他略微开口,便是泠泠如泉水一般的声音:“是我。”   他本来垂下的眼帘掀起,金色的眼眸直直盯着她:“你有何事?”   果真与传闻中的一般无二,是一朵高岭之花。   这便是晏亭与少女的初次见面。   “我想请你帮忙治好我的兄长!”要是称呼‘九哥’在这个陌生人面前被九哥知道的话,她便会更被九哥防备吧。   这名少女说自己叫牛肉汤,想要为她的哥哥来找晏神医治病,钱不是问题,她应该能拿出一万两白银。   再多的话,她的父亲便会说她了,毕竟她瞧着她父亲也不是很想让她来找晏神医治病的样子,只是表面上还过得去。   其实牛肉汤也知晓,她父亲想要掌控哥哥,自然是不会愿意让他的弱点被治好,她虽然是被宠着长大的,却也不傻,脑子总还是会转的。   至于她的哥哥?   牛肉汤当然不仅仅叫牛肉汤,她是有大名的,名叫‘宫主’。   晏亭:“你叫公主?”   游龙生:“……公主?”   两人微妙的情绪通过复杂的眼神显露出来,怀疑直接置于脸上,就差明说‘你怎么可能是公主’了。   宫主:……   她有些愤愤,但想起九哥的病症,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我姓‘宫’,‘宫殿’的‘宫’,名‘主’,‘主从’的‘主’。”   她容貌姣好,有着明艳张扬的长相,看上去还很灵动,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姐,可她手上有着的老茧又表明她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一般可没有哪家的小姐是会与庖厨为伴的。   况且,她虽然长相不差,但是也只有长相不差了,她没有真正的普通书香世家小姐身上的那种气质,或者说是端庄,或者说是温婉贤淑……亦或者是武将世家小姐的英气与豪爽——这也是两人不觉得她会是‘公主’的缘由。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罢了。   晏亭冷漠道:“哦。”   不是公主,他的兴趣便小了点,尤其是当初在皇宫之中,他作为大夫要为那位老夫人看病,当时未出嫁或者出嫁了但听见风声先进宫请安的公主都凑了过去,也是为了见见传说中的神医。   不过八成是冲着他的脸来的。   游龙生面色微冷,不过还是客气而矜持道:“宫姑娘的名字着实奇特,令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宫的主人,一宫之主……呢——嗯?!一宫之主?!   就在这个时候,游龙生忽而想明白了什么,并且想及到相关的事情,比如宫主为什么先介绍自己是‘牛肉汤’,问了大名才说是‘宫主’,她的哥哥又是……   姓这个姓氏的,江湖中的确没有几个。   宫主看了看他,巧笑嫣然:“不过是我父亲想要开宗立派,但自觉武功不足以负担如此重任,便一直搁置罢了。”   她在解释她的名字为什么叫‘宫主’。   宫主说的固然是没有问题,可正是因为没有问题,才会显得如此怪异,少年未说出口的怀疑竟然被一眼看穿,更被她谈笑间解释,仿佛是少年心思深沉,想到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事实上当然不会仅仅如此。   游龙生暂时放下了心,不过这等隐患仍旧埋藏于他的心中,他等待着之后与晏亭提起的时机。   他被藏龙老人加紧教导几日,又有晏亭这般目标,当然是有所进步,他自认为隐藏的不错,至少在想及‘宫主’真正含义的时候十分自然闭了下眼睛,垂下的眼眸很快掩盖住情绪。   涉世未深。此刻,他给这位玲珑心的少女打下了如此标签,毕竟她似乎用不着解释她的姓名。   而且——   江湖中武功不行,又开创宗派的人也不是没有,能教导出‘宫九’这样人物的,又怎么会是武功不足以开宗立派的人呢?   没错,他已判断出她兄长恐怕是宫九。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她的哥哥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称呼他为‘九哥’罢了,这个人正是剑邪宫九。   传闻中他由九种东西组成:   「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   他的剑,叫赤龙封雪剑,剑身狭长,形式古雅。   他同样是一位绝顶的高手,天才剑客。   游龙生:“听着不像个好人啊。”   晏亭也颔首道:“的确如此。”   若是没有点真本事,或者说是真的如此的性格,又怎么会传的如此明确?宫九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宫主表情变得略微急切,还蕴含着些许担忧:“可他真的很好……而且他很需要医治!”   晏亭想及自己那个‘只治好人’的准则,又觉得如果说要从公平角度来考虑的话,总该亲眼见过才行。   于是他道:“我不会去见他,你让他来找我罢。”   若是花满楼那样的,或者是家里给了很大一笔钱的还好,但这种并非自己主动找上门的病人……除非是当初他答应了花家和追命还有无情的那样,他可是很重承诺的,不然他可不会主动去寻找病人。   况且,花满楼和苏梦枕这两个人值得,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自然也是极好的,那位宫里的老夫人更是牵扯到其他缘由,可宫九对他来说,并不值得专门去一趟。   不过归根结底,其实是三个字:‘不想去’,他还是很随心所欲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把剑修的重诺和我行我素学了个十成十。   他若是愿意,那什么都好,要是不愿,哪怕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是要摇头的。   不过也正因为剑修大多都是如此大义为先的人,才会在整个修仙界都享有美誉。   ……除了‘剑就是道侣’这一点。   游龙生听到晏亭的话,也是很自然地点头。   晏亭毕竟是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少年已经完全偏心到这一边来了。   宫主愣了一愣,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强压下去,最后勉强道:“可我哥哥的病……”   晏亭道:“既然能够闯出名头,宫九定不会没有保命手段,也不会是随时随地发病的状态,便让他来罢,我更想在白云城待着。”   作为一个任性的医生,他所说的话并无任何问题,毕竟他医术高超,只有别人求他的份。   宫主咬咬牙,气急跺脚:“你怎的能见死不救!”   晏亭:“……”   不,想想你兄长能够闯出剑邪名头,肯定不是一个立刻便会去死的状态吧。   游龙生倒是不乐意了:“又不欠你们的,何至于用道德逼迫晏亭!救你们就救了,不救又能怎样?!”   “我本也不是因为要救人才成为医者的。”   晏亭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后才一字一字道:“你太傲慢了。”   宫主很明显愣住了:“我傲慢?!”   “你自然是傲慢的。”   晏亭瞥她一眼,那鱼竿还被他捏着收在手里,他颔首道:“若是江湖里的谁人有病,除非是压不住了才会找人,或者是像苏英雄那样的,即便是病重也能够一刀割了敌人喉咙的,我之前未曾听说过宫九有不好治愈的病症,而我出名几个月,也没见宫九来找过我。”   青年掀起眼皮,与惶惶的少女对视,刻薄道:“你在你兄长眼中,恐怕并没有什么地位吧。”   然后他又道:“放心,我不会到处宣扬病人的病情,即便我不是为了救人才成为医者,但这点医德我还是有的,你且回去问问你的兄长再说。”   宫主看上去无比愤怒,她一甩手转身便走。   这样的人很多,她没有趁着这时候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已经是她的涵养很不错了。   她愤怒地离开后,这里便安静了。   晏亭看上去有些沉默,明明是如同往日一般的沉默,游龙生却看出了些许的落寞。游龙生很想靠近晏亭,又不能靠近,只轻声的担忧道:“晏亭……”   青年顿了很久,站立在原地像是一座雕像般,他才低声道:“我也太傲慢了。”   方才说的话也很自私,完全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心情也很不好,而且来当医者,也不过是因着自己的私/欲,想要找到自己的机缘罢了。   但这少女似乎很看不起大夫,她即便压抑着,那股轻视与矜傲也能通过眼神透露出来,让人无法忽视。   她若是知晓他武功到了何种地步,恐怕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造次……也不一定,毕竟她也能在她的兄长和父亲那里摆谱,更因为她的身份,若是她父亲和兄长有下属,也是不敢对她如何的。   正因为如此,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种无所顾忌的模样吧。   晏亭即便不是真的本职大夫,也在此刻生出了一种不服与不甘心的心态:不过是个十几岁被娇生惯养养大的女孩罢了,除去庖厨,几乎什么都不会,也只有一些能瞧出别人武功路数的眼力,武功微弱,着实没什么看头。   她的脑子空荡荡。晏亭当时是如此感觉的。   不过事实上的确如此,她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自己行为的后果,也没想过宫九的师父、她的父亲到底会是何种想法,而宫九本人又是否乐意——   也许考虑过,但她真的被宠坏了。   如今的晏亭又忍不住想:是否自己的脑子也空荡荡的,才会变成如此情况?   宫主固然傲慢,他便不傲慢了吗?   出于自身修仙者身份的傲慢、年纪的傲慢、实力的傲慢、容貌的傲慢……他也不过是一只被宠爱着长大的天狐罢了。   少年对他很亲近,哪怕方才他对宫主说了那样的话,又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下了同样的结论,游龙生也小心翼翼地靠过来,还保持着他的社交距离:“你莫要放在心上,在江湖行走的人,哪有不傲慢的?”   游龙生笑眯眯道:“总比那些一言不合便要杀人的‘大侠’强多了!”   晏亭定定的看着他:“……你靠近一些。”   游龙生犹疑的再次目测他们之间的距离,最后还是听话的一步步挪过来,挪到了只剩下一尺多距离的时候,听着晏亭说‘停’,他便停了下来。   晏亭居然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自己也很震惊自己居然什么应激反应也没有。   青年忽而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一闪即逝,却能够看出他的好心情,他轻轻道:“从今以后,这便是你我的距离了。”   作者有话说:   「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原文   ——感谢在2022-05-12 20:33:00~2022-05-13 18:2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提拉米苏、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存活+51   游龙生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整个人呆愣愣的,直到晚上回了房间休息,他也没能缓过神来。   一下午同样的浑浑噩噩的。   这实在是不怨他, 毕竟他只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罢了。   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少年长身玉立, 面色冷峻, 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是被什么难题所惑,只有表情还勉强端着, 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眼睛已然放空了,他实在是像一个被掏空了内里的傀儡木偶,机械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从今以后,这便是你我的距离了。”   青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似乎还同往日一般无二, 而少年的眼力也是不错的, 他还记得青年微微上挑的嘴角,眼睛略微弯起,漂亮的雪色睫毛微微盖住灿金色的眼眸……他还记得青年笑了。   青年哪里还有往日的冷硬?就连他脸上的表情,少年似乎也通过想象当初他摘下面具的样子而看到了。   少年毕竟还很年轻, 他想到这里忽而捂着脸,隐藏在黑发之下的耳廓已然变成了粉红色的, 让他给人感觉可爱无比。   他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   这便是你我的距离了……   是你我的距离了……   你我的距离……   你我……   ……   不知道是否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痛苦的呻//吟出声,明明捂住脸了, 却还是能从手指缝隙中看到他通红的、如同飞上了红霞的脸庞, 他在床榻上打了个滚。   太过激动从而一不小心, 他摔在了地上。   哪怕他用武功勉强避免了脸着地的情况, 这番动静确也不会太小, 好在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这般时间,已经是过了饭点,他在屋中翻滚闹出的动静,除了与他不熟的楼下,就只有两旁的人能听见,而一边与他不熟,另一边与他相熟的晏亭犹豫了一息,到底还是过来敲门:“游龙生?”   游龙生本想着反正都到地上了,衣服脏便脏了,正在趴着装死,他没能听见隔壁晏亭的脚步声,此时还在地上趴着,身上还全是灰!   “……”一听见青年冷淡而极具特色的声音,少年的脸颊更红了,根本降不下来温度。   与别人都相距要三尺有余的晏亭,竟然能与他只相距一尺有余,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馅饼?   这说明他对晏亭是特殊的!他也不用再去考虑自己在晏亭的心里是否有地位了,很明显他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要高!   他就是那个唯一!   “游龙生?可有碍?”   在他想着事情的时候,外部的声音便比方才更大了些许,似乎他要是不回答,下一息那人便要破门而入了。   游龙生连忙道:“无碍!是我不小心罢了!”   “无碍便好。”青年极有辨识度的声音远去了。   少年松了口气,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打理自己的仪容,想着明日可不能再穿这套衣服了,这才开门唤小二要了些热水洗漱。   晏亭……   他一想到方才那丢人的情况,脸又忍不住红了。   还好,没让晏亭看见,不然也不知晓自己在他那里会变成一个何等形象的人!   唔……一想到是那样冷清的人对他说出‘这便是你我的距离’这样的话,涉世未深的游龙生便永远无法冷静了!   ‘可以为人心动,但不可被人掌控。’   父亲藏龙老人所说的话还回荡在脑海中,可与此同时,他想到这句话后好不容易压下的窃喜,又因着脑海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晏亭不戴面具的昳丽面容而再次浮于表面。   “呜啊啊啊啊可恶!!!”根本控制不了啊父亲!   不过这次他捂着脸呻//吟出声的时候有注意到放低音量,让自己不要再一次变成了晏亭来敲门的窘状。   可惜,他方才叫热水掩上了门,却留有好大一条门缝,此刻,他与端着热水的小二面面相觑。   游龙生:“……”   店小二:“……”   啊啊啊啊啊!!!   父亲啊!我把藏剑山庄的名声败坏了啊!!!   少年的心中无声的呐喊是如此的绝望而凄凉。   ……   晏亭确认游龙生无碍,便回了隔壁的自己屋子。   他早知没有什么高手在附近,因而只问游龙生自己如何,若是有问题也不过是游龙生自己出了问题,既然他自己说无碍,那便是无妨。   不过,没想到这孩子反应这么大。   ……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够让游龙生近自己身就是了。   这是说明,游龙生在他心中还是不太一样的吧?是哪种不一样……总不会是情缘吧?   这个想法真的是太可怕了。   晏亭想了想自己的兄姐们,打了个寒颤,终于在卧房里摘下了面具,变回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白色小狐狸,是游龙生一眼见到便能够大声的喊‘阿亭’的那只。   毕竟他本来便是那只狐狸嘛。   这一晚过得还算安生,就连晏亭也强迫自己睡了觉——照他的想法就是:都在客栈里了,有床/褥为何不睡?他是来找机缘,又不是来自虐的,因而高高兴兴的睡了一觉。   只是在半夜的时候,他隔壁的墙被敲了。   白色的小狐狸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陷入了迷惘之中,继而反应过来,立刻变回人形道:“……怎么?”他运用了传音入密的方法,凝结内力成线,送入游龙生耳朵中。   游龙生武功尚浅,若是直接回他,便可能会被他人截停,被他人听到,游龙生还丢不起那个人,于是他再度敲了敲墙,然后他那边传来了推开窗户的声音。   窗户开了,晏亭便也起身打开了窗户,顺便瞧了瞧外面夜色,推断已到了亥时正中,不算的晚,也便不算的早。   论时间,恐怕还能睡上至少三个时辰。   不过他本也不需要睡眠,倒是对此无甚想法,一般人若是睡得好好的被吵醒,那定是没什么好心情的,可晏亭却能忍。   随着衣服下摆翻飞的声音响起,他屋中便多了一个人。   正是隔壁的少年游龙生。   虽是不生气,但晏亭可不想让游龙生觉得他半夜叨扰是什么正确举动,因而他道:“不知游少侠半夜扰人清梦,是所为何事?”   游龙生心中一咯噔,差点便忍不住全部如实道来了:他已然好久没听过自己被称呼为‘游少侠’了,看来晏亭也会感到不高兴。   少年吞回了过于直白的话,反而放低声音:“客栈不是很隔音。”   的确,不是租了整个院子,自然不会很隔音,而这里常常有江湖人行走居住,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晏亭怪异的看他一眼,颔首:“是又如何?”   游龙生略显尴尬,表情能看得出他十分不自然:“……隔音不太好,隔壁有点吵,我睡不着。”   晏亭:“……你点了穴道便是,若有歹人我自然听得见。”   少年当然很信任他,只是心中还有一点别的想法。   他竟然在此刻扭扭捏捏的,远远没有白日那般……他这次只好低声和盘托出:“……晏先生,我隔壁是一男一女,这晚上的动静实在是大了些……能不能……”   他心虚到都管晏亭叫‘晏先生’了!   晏亭:“……”   要说这巧也倒是很巧,不巧也确实不巧。   因为……他们相邻的两间都是相反的摆设,若说游龙生那间是第二间床靠左,那他两边的房间自然都是床靠右的,因此他说隔壁第一间吵闹的那间,与他的床是只有一墙之隔的,而第三间的晏亭与第四间的隔壁房间的床也是只有一墙之隔。   而第四间房的客人并不吵闹。   晏亭无法:“我给你敲敲门去?”   他能有什么办法?这大半夜的若是直接锤墙,怕是给人吓……   这可不太厚道。   不过隔壁这么大声音也确实不太厚道。   显然游龙生开始为难,他犹豫半晌:“……可……这……”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想如此。   他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蚊子声那么大的声音道:“我、我可否与你挤一晚?”   他似乎也知晓自己说得有歧义,况且晏亭的那个距离问题还没能搞定,他蔫蔫的立刻摆手道:“唉,算了,这实在是太为难你了!”   这小小的床榻只是单人的床铺,自然也只容得下一人,不过这客栈收费还挺高,那床自然也比平常的大上一些,并肩容纳两人还是无碍的。   只是这两个大男人若是入睡的话,难免会碰到一起。   晏亭:“……”   这是灾难!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青年深吸一口气:“罢了,你便睡这间,我去你那间睡。”   游龙生:“啊?”   青年瞥他一眼:“我便是封了听力,也能够在危机来临前醒过来的。”   言下之意,你没法封听觉穴道睡觉,说到底还是太弱了。   游龙生:QAQ   ……但,但这是晏亭躺过的床!而晏亭也要去他躺过的那张床睡觉!   也、也即是说明,他们勉强算是一起睡过的关系了!   若是说实话,的确是有够勉强的。   毕竟游龙生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晏亭离开,去到他原本的房间里。   在晏亭通过窗户过去后,游龙生本想直接倒在床上,但他看着上面还有的褶皱与原本主人的余温,竟然不舍得直接躺上去与周公相会。   可他忽而发觉了什么,仔细一看,发现这人待过的床榻上有一根细细的白色……头发?   因着晏亭是白发,游龙生第一个想法便是‘头发’,可他拈起来细细一看,这般长短,更像是皮毛的长度?   难不成是皮毛……?   这看起来怎么与阿亭的皮毛那么相像?连这在月光下的光泽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游龙生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忘记放存稿箱了QAQ   ——感谢在2022-05-13 18:23:13~2022-05-14 21: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存活+52   什么大胆的想法?   那当然是晏亭能够变成白色的狐狸!   不过很快, 这样神奇的想法就被游龙生压在心里:这怎么可能呢?哪里有人能够变成狐狸?   那些志怪小说自然也是有的,可能够出来闯荡江湖的人,又有几人会相信这种东西?   多半是听过便罢了。   游龙生自然也是不信的, 所以他大胆怀疑阿亭其实是晏亭养的白狐狸, 毕竟那身上皮毛如此光滑, 被养的如此好,还不怕人,肯定是有一个财大气粗并且十分喜爱小动物的人啊!   之前倒是没想过晏亭, 可如今见到了这根毛,又怎么能让游龙生不多想?   等等,好像有哪里有些许的问题?   游龙生恍然大悟!   来到这里的一天都没见着晏亭带着他的小狐狸,那自然说明也许狐狸是放养,也许是它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晏亭!   再想一想, 晏亭身上的衣着……晏亭的衣领子上面的白色绒毛不是多了去了吗?!就与那阿亭身上的皮毛完全一样啊!也和他手中的这根完全一致!   只能说, 这根毛大概是晏亭衣服上掉下来的,倒是没曾想晏亭还会把衣服放在床//褥的正中间啊。   唉,着实没有意思。游龙生想清楚了,自然是知晓自己想错了, 只好躺下了。   该睡觉了。   不过说来也是,未曾见过阿亭掉毛, 虽说经常抚它的后背,却不曾见过它掉毛。   果然还是想多了。   游龙生在床上辗转到半夜,这才入了睡, 活像是烙了老大一张饼。   ……其实天狐身上的皮毛是真的会掉毛的, 只不过掉毛不太厉害, 而且大多数时候都被他自己发现, 从而用了点法子回收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便是被发现了也并无大碍。   今日晏亭只是睡着了,又被游龙生一下惊醒,自然是会有所反应,没有注意到这根白色的毛。   而晏亭在通过隔壁窗户翻到屋子中后,当真封了自己的听觉,然后关上窗户,检查了门栓,又放了一个检测气息的小法术。   他听觉不在,自然无法直接护住隔壁的小子,便只能出此下策了,这样也好,能够保证二人安全,也好让他睡个好觉。   ——有温暖的被窝,谁会不想多赖会床呢?   反正晏亭很想赖床。   ……   翌日。   晏亭一早起来,没成想会面对游龙生一个奇特的问题:“你衣领上的毛是用什么做的?”   青年沉默许久,仔细看看少年的脸,少年俊秀的脸不为所动,看表情似乎并没有在说谎。   游龙生见他沉默,忍不住又好奇道:“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晏亭不想解释,便道:“是,是我的秘密。”   游龙生便蔫蔫道:“好吧。”   不过很快他就又高兴了:“今日我们可还要去垂钓?”   晏亭丝毫没有客气:“也许买一条鱼会更快一些。”   游龙生:“……”   他神色怔愣,又带了些许的不甘心:“那……用渔网?”   晏亭继续泼冷水:“还要浪费一身衣服。”   说实话,哪里会有喜欢自己皮毛被打湿/的天狐啊!他可是把自己的皮毛保养得极好,天天恨不得用了分//身法术给自己梳毛的好吗?!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衣服湿,他倒是无所谓。   “你可以自己去,我在岸上等你便是。”   游龙生:“……”   他一咬牙,点了头:“好!”   结果两个人练过剑后,略微梳洗还换了一身衣服,小岛很潮,衣服也不容易干,因而他们用过早饭后直奔成衣店,又买了两套衣服,他们大抵是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日子,不会太短,但也不会太长。   游龙生言之凿凿:“内力怎可用在烘干衣物上?”   这便是他们来买成衣的缘由。   他们还买了个渔网,游龙生的家不在海边,此刻兴奋得像是个孩子一般,似乎下一息便要钻进水中。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先把衣服整理好,下摆掖起来,省得下水了再被衣服缠住,而且出水之后,衣服沾水了就会变得很沉,他自认体力一般,可能还比不上那些长年累月在这里打渔的渔民,自然是要注意的。   只不过,离他不远处那块地方已然有人要下水打渔,只是人家脱了上衣,赤着胳膊,便要下水。   渔网摆在少年的脚边,他的手还在掖衣服下摆,看上去是那么的特立独行。   游龙生:“……”   他忽然理解了,当初在成衣店买衣服的时候,里面的老板为何是那么看他的了。   当时他问的问题是:“哪种衣服沾了水会轻一些,在水中也不妨碍视线?”   老板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少年转头,与晏亭对视了。   晏亭仍旧好好的握着折扇,露出了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似乎是在鼓励他下水,仿佛并不在意他穿什么,大抵是对他自己的功夫有着十足的信心。   游龙生瞧了瞧旁边晒得黝黑、身上都是肌/肉的汉/子们,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身上的衣服解开丢在地上,上身也与人家一样,是赤着胳膊的了。   晏亭蹲下来,顺手给他折好,自己倒是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   他站得笔直,看上去竟有几分慵懒闲适,一眼看过去怕是只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饶是游龙生这样有所准备的人看过去也是要愣一下的。   游龙生捡起渔网,站在晏亭身前:“你想要什么样的鱼?”   晏亭化形自然化的是人,可是他本质上还是一只天狐,也即是说,一只狐狸。   众所周知,狐狸喜欢吃/鸡与野/兔这样的吃食,但是很少听说它们会去吃鱼。   他自然对鱼没什么了解,可以说若不是厨师做的好吃,他连鱼也不可能会喜欢上的。   于是他道:“什么样的都好。”   与他对视的少年脸忽然通红,搞得青年愣住:“游龙生?”   游龙生挪开目光,略微偏头,但语气还是极为认真的:“好!我知道了!”   话说完,他便带着着渔网,进了海水之中,把自己也化身成一条鱼了。   晏亭没有看懂少年的心思,少年自己却是很懂的。   他屏着呼吸,眯着眼睛,却忍不住想方才晏亭那样认真的眼神,在说‘什么样的都好’那个时候,他恍惚间看懂了晏亭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要是你抓回来的,都好。   呜呜呜可恶!   少年中也是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他好歹还记着要屏住呼吸,否则怕是要乐极生悲了。   少年没有打过渔,也很少下水,作为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他是学过水的,也只会水罢了,若不是拿着硕大的渔网,兼之他还是习武之人,他在这里晃上一日恐怕都不会有任何收获。   ——因为一般打渔的,都是出去用渔船配合着渔网打渔的,也即是说,太近了的地方是不会有鱼的。   鱼是很精明的,它们会把鱼饵吃了,自己逃掉,便是经验老道的钓鱼老手也不一定能够次次钓上鱼来,更别说昨日的晏亭与游龙生了。   那么,同理,今日的游龙生捕鱼也捕的很是艰难。   何止困难,简直是要扒了游龙生的皮了,他累得几乎没了力气,才捕了三条鱼上来,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可就是这三条鱼,让武林的新秀吃了大亏,比不过旁边那常年捕鱼的渔民。   晏亭夸赞道:“如此,午时便吃这些罢。”   他捕鱼不想捕,做鱼他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另有人候在一旁,先开了口:“晏先生,城主有请。”   这人看了看游龙生,恭顺地低下头继续道:“城主说了,游先生可一同前往。”   晏亭倒是不意外,只是:“管饭吗?”   侍从眼皮一跳,差点儿便要抬眼了,连忙压下:“自然,您是贵客。”   游龙生倒是也有些兴奋,说到底他也是个剑客——虽然是个并不高明的剑客——他们定在这里也有要见识一下剑仙的意思。   ……   那厢叶孤城思考了半晌,忽而发觉自己实在是灯下黑,左右这平南王世子脑子也不甚聪明,短时间内那些东西他便是连夜转移都要几日,何不请人过来一同探讨?   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金鹏王朝那事,更知晓某位神医参与其中,神医的态度自然也能从这件事,还有之后去京城医治两位名人的事情中能看出。   况且叶孤城诓骗了平南王世子,说自己不会说出去,平南王世子道行尚浅,现在不觉得有问题,等到他回了家,平南王也会发觉此事的,很快就会被发现。   他不过是打了个时间差罢了。   *   更早些时日,展昭与白玉堂还有四大名捕中的无情,跟随包拯处理那陈州案子。   包拯着人斩了庞太师的儿子安乐侯庞昱,把他的罪行昭告天下,几位原本的江湖人做了收尾的工作,连那些贪/污的银两等物他们都亲自去查验入库过,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展昭才会愁眉不展。   “喲,这不是展老弟吗?”   追命向来好酒,自然是酒葫芦不离身,他瞧见展昭的眉头轻轻蹙起,半晌不见松快,也不见展昭动弹,便知晓有大事了:“缘何如此烦忧?”   展昭见来人是他,心下放松,苦笑出声:“原来是崔大哥……”   他叹息一声:“是那陈州案。”   追命自然知道陈州案有冷血跟着,他奇怪道:“有何不妥?”   “此时冷贤弟也是知道的,不过他那性子,大概没来得及与你分说,现只报给了神候……盛贤弟恐怕也知晓……此案中被贪/污的银子,有一半都不知去向。”   在追命催促的目光下,展昭握紧了腰间巨阙,心中的确无比烦乱,况且追命若是自己想知晓,回去问诸葛神侯便是了,消息只封锁在高层的这几位里,便是六扇门都不知晓。   因此他还是据实以告:“已过了许久,痕迹很浅,追查不到,又是下雨的季节,实在没有头绪。”   什么人会需要大量钱财,还要隐瞒起来?   追命在这一瞬间只觉得透心凉,平时话很多的他此刻也沉寂下来,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21:07:56~2022-05-15 19:2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痴情帝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禾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存活+53   叶孤城的考虑自然不是不无道理的。   找司空摘星那可还要很久, 这几日这个偷王之王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与其花那些时日精力与钱财,倒不如直接与晏亭分说, 这位也是前不久见过官家的人——   叶孤城的情报自然也很出色, 他毕竟在边境海域, 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总是很担忧何时就成为了别人的绊脚石。   地方很小,相对于朝廷兵力又不强, 他的保命手段自然要多那么一点,况且这几个钉子,是直接放于官家眼皮子底下的。   没错,他们所知道的情报,是官家能够让他们知道的情报, 也算是双方互相给予的信任吧。   我知道你知道, 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表面的平和维持着,这种无关紧要的情报叶孤城会知晓也是平常。   因此,叶孤城此时邀请了晏亭与游龙生过来, 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棋了。   既然他本来的计划之中, 司空摘星从到达白云城再回去皇宫,倒是不如拜托这位从北到南也不过需要半个夜晚的神医,这样即便是神医因着那位什么叫牛肉汤的少女所求再逗留三日, 也还是晏亭会快上一步。   毕竟这位连带着一个人都能半日赶到, 他也没什么可不信任的, 况且他行得正坐得端, 他年少便撑过白云城, 如今十年有余,自然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官家只会发落平南王。   水至清则无鱼,驭下之术还是官家最明白了。   “城主大人,晏先生与游先生马上到了。”   听着下人禀报,叶孤城站起身迎了出去——虽说他是城主,还有着宣节校尉这样有品级的职位,但他毕竟有求于人。   ……然后他就看见游龙生手中提着三条鱼过来了。   叶孤城:“……”   他的养气功夫自然是到家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城主眼睛略微偏移,示意下人帮游龙生提,自己口中也道:“且放我这里存着,待你们走了再交还于你,这样着实是不太方便。”   晏亭没说好与不好,游龙生立刻伸出手把鱼递出去:“给你了,他们说城主这里管饭,我便带来了。”   叶孤城眉头一挑,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竟然感到有些许的好笑,便点头摆手示意下人接走:“那午时便加上这几条鱼好了。”   白云城的厨师那手艺可也是不错的,这种海边的东西,哪里还能有比海边的人做得更好更得心应手的呢?   那宫中的御厨,可也有不少来自边疆的人呢。   没曾想这位如此跳脱,仿佛与江湖上的传闻并不太相符,不过叶孤城也未多想,他屏退了身边那几个伺候的人,在四面没有遮挡物的湖中的亭子正中接待他们,并且言说了他请他们过来的缘由。   游龙生:“……这是我可以知道的东西吗?”   晏亭迟疑了一下:“……应该可以吧。”   反正你该不该知道,如今都已经知道了,又怎么能够抽身?   看懂了晏亭的目光,还有叶孤城那边略微的压迫感,游龙生再一想想家中老爹那对他去忠君报国殷切的希望——虽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对他实力和处事的嫌弃——便安静地点点头,还把右手食指竖起放在自己嘴前,表示自己绝不会多说。   叶孤城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们可还记得那偷盗了大量钱财的绣花的盗贼?”   游龙生与晏亭一同颔首。   晏亭捋着扇子,还顺手捋了捋下面的两颗铃铛:“是有什么进展吗?英万里那边似乎并无动静?”   少年凝神倾听。   叶孤城道:“的确还未曾有动静,我只是觉得以那一批钱财的量,一般的势力很难吃下,总要有合适的、用钱的地方,或者是洗钱的渠道。”   游龙生一针见血:“时间太久,很难再探查了。”   线索基本已经断掉,而且他与晏亭的身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贸然插手又是否会毁坏友军的布置?这都不好说。   “的确如此。”   叶孤城也未曾否认,反而轻轻颔首:“其一,当时消息被防守的十分严密,只有几位六扇门的人和参与的人知晓,而劫走钱财的是两方人马;其二,那里距离平南王封地这里还算远,况且他们从一开始便没有什么私自建造军队这样的想法,所以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晏亭蹙眉:“所以,想要……的不止是平南王。”他把中间的内容含糊的带了过去。   叶孤城:“先生所说,也是我的猜测。”   游龙生:“……”   他想了又想,表情透露出他的苦恼,引得叶孤城看向他:“游少侠可有话要说?”   “……”   又一阵子的沉默之后,少年皱着眉开口了:“如今这内忧外患的,外患还不止一方,他们怎么都上赶着去受罪啊?”   “?”   短暂的疑问后,这个过于质朴而现实的问题让两位剑客冰山般的脸都有所融化——他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压迫感没那么强了。   晏亭语气冷淡,可细听还多了些许平日里不会有的微妙的复杂:“因为有些人就欢喜给自己找罪受。”   叶孤城倒是在眼中闪过笑意后,回答得很是正经:“在他们看来,闲散的富贵王爷哪里有发号施令的帝皇来得有价值呢?”   晏亭也附和道:“事实便是如此,他们更享受支配,况且都是皇亲国戚,难道在血脉上还差些什么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后他才凉凉道:“‘他能登基不过是因着他有个好父亲’‘他当年能当上官家也不过是我父亲没有争夺’这类的想法,总会有的。”   他们都觉得‘我上我也行’‘我爹当年行,我怎么不行’,并且距离皇位不过一只手掌那么远罢了。   游龙生:“……当今的皇叔,还是挺多的吧?”   叶孤城:“有民心还有名的就有三个。”   晏亭:“……”   游龙生忍不住道:“还真是挺多的……”   两人一狐一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少年打破了沉寂:“那个,当今能坐稳皇位,也是很不容易呢哈哈哈。”   叶孤城意味深长的简短道:“是很不容易。”   晏亭此刻正在怀疑,自己来小世界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每次都被牵着鼻子走还没什么不愿??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就挪到了游龙生脸上,看着这张俊俏的脸,他陷入了沉思。   该不是因为有游龙生的存在,他才不会有不愿意这样的想法吧?   晏亭觉得太离谱了,可他仔细想想,又不觉得不对: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   他脾气不算很好,可也绝不算是差,可在这边,他看待一切全都是用新奇的目光看待,导致他的容忍度变得非常高,再加上那时候碰见的第一个有意思的、看上去不是平面的人是游龙生,他会优待这个人也是理所当然了。   毕竟只有这个少年敢于在认出他是晏亭后对自己实力那么嚣张的上前找茬,况且也不是个坏孩子,在之后的上官飞燕掀摊子的事件中就表现得很好……也只有这个少年见过他的真颜。   就如同雏鸟情节一般,总会有些在意的,而在意的越来越多,也就变成了如今模样,开始自然而然的往游龙生身边凑,他最开始的冰山脸也维持不住,顶多是冷漠了,就连嘴也渐渐恢复了以往在修仙界的状态,能够吐露真实的自我了。   心也自然而然的往游龙生这边偏了。   不过……   有一件很重要的,并且跨越不过的事情。   晏亭道:“报酬多少钱?”   叶孤城愣了一息,只觉得诧异,忠君爱国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而听到要报酬也着实是令他诧异了一瞬间,不过他眨眼间恢复过来,觉得也很正常,毕竟这本不该关晏亭的事情,这件事对晏亭的武功来讲,危险不高,可这不代表他就不应该得到报酬,因此叶孤城暗含试探的冷淡道:“一千两银子?”   游龙生蹙眉。晏亭也蹙眉:“危险度太高了,居然只有这一点吗?”   叶孤城心中略感好笑,再一想花家治疗时候那可是花了几万两,他虽然不至于拿不出来,可他这是边疆海域,练兵和吃食也是要钱的,他也蹙起眉头来:“一万两最多了。”   再多即便他是城主也拿不出来了,他还要为白云城负责。   他实在是个很靠谱的城主,游龙生听过后眉头舒展开来,晏亭倒是轻轻道:“一万两太多了,我只拿两千两。”   他给苏梦枕治病也不过花了一千两,还陪练好些日子,这边拿两千两,基本是给他的跑腿费——毕竟很难有像他这样一个夜晚就能够往返南北的人吧!   何止‘很难’,根本就是斗南一人!   这样卓绝的轻功,天南海北,唯此一人尔。   叶孤城听得只拿两千两,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了,他生怕晏亭反悔,立刻道:“好!晏先生真是爽快人!”   然后他立刻便用内力差人送来两千两,不过在那之前,他问了句:“晏先生想要银票还是银子?”   晏亭想及自己的储物戒指是能用,但是他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用,因此道:“通用的银票就好。”   叶城主总不能诓骗他,给他不能兑换去钱庄银两的银票,因此他很放心的选了银票。   晏亭又道:“既然我已来了,如今也不过巳时,便陪你练上一个时辰的剑,如何?”   游龙生顿时就瘪了瘪嘴。   叶孤城眼睛一亮:“好!”   晏亭又道:“我还得等一日,瞧那宫九会不会来一趟,若是一日过后他还没来,我便去送信。”   “……不对。”,青年忽然反应过来,“今晚让游龙生留在你城主府,我去送信,明早便归。”   就是说……根本不用一直留着,明明可以先把消息送过去,再静静等待结果的,倒是晏亭他被事情就该一件一件做这样的想法弄得思维受限制了。   别人是一件一件做,因为如果是别人的话,他们不可能保证今明两日白天都在白云城,所以只能在这边事情告一段落后再送折子;而修仙界的事情完成效率那自然是极高的,宗门还有专门接发任务的地方,当然也是一件一件去做,只不过人家每一件所需要的时间恐怕只会用一日半日。   而晏亭这样有着高效率完成事件能力的人,一下子放到这里相对慢悠悠的节奏,当多件事情堆到他身上,自然会感到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在不同的事情处理时间上。   待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修仙者了,大可不那么常规的,破了武功高强的顶才是正常的啊!   遵纪守法,着实也是束缚狐的天性,晏亭完全变成了家养狐。   不过在本还能够脱离的时候,自主套牢了绳子的晏亭,也对此毫无怨言就是了。   毕竟在无意之中便甩出无形绳子的那一方,是游龙生;在发觉后主动拽紧绳子的那一方,也是游龙生。   晏亭是天,是天空,是高悬于无法触摸之处的青空,似是包容万物,却也不可染指,是难以接近的,可他竟低下头来去注视本该与他永不相交的少年;   游龙生是海,是深海,是拥有深不可测海底的蔚蓝之海,似是清澈湛蓝,却也有着阴私,他压抑着自己卑劣的私心,想要一直待在青年的身边;   两者似是毫无关系,可在青空尽头,是海面,即是:海天一线,顺其自然地相贴、交融,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5 19:21:54~2022-05-16 16:2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存活+54   白云城城主府。   晏亭陪着叶孤城练剑一个时辰, 顺便指点一二。   不是什么人都能指点叶孤城的,至少自他成名,还几乎没有败绩, 若不是薛衣人与李观鱼年岁已大了些, 没有指点后辈的意思, 倒也不会让晏亭做了这第一个在叶孤城成名后指点他剑法的人。   不过以他的能力本也有资格指点就是了。   晏亭在练剑后没有立刻收手,而是习惯性用折扇挽了个剑花,这才把折扇收回来, 方才还尽是杀招的折扇此刻仿若只是一只普通的扇子,如玉如骨,十分光滑,只有扇面上的彩色山水画面向了叶孤城,倒是让他略微静下心来。   只是对面青年外表的人猛然说的话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拉扯对方再对练一个时辰:“若这几日还得空, 我便再来陪你练剑。”   人家花了两千两呢, 适当的有所回报才对。   不过这么一说,他倒是得回些好礼给花满楼了,花满楼家中给的钱才叫多,当初虽然说他没有提价, 但是正是对方家中的大方,给了他一口价, 他才会一口答应给花满楼治。   叶孤城听了晏亭的话,果然很是愉悦,心情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能先挥手示意下人。   等到回了用餐的地方, 桌子已经被摆好了, 上面也被摆好了菜肴, 色/香都不错, 估计味也会不错。   因着是个较小的圆桌,均等地摆了三把椅子,倒也不显得如何挤,更衬托出这桌子不大,菜肴倒是十分引人垂涎。   重点是,上面还有三条被做好了的鱼。   一条清蒸,一条烧烤,一条红烧。   游龙生道:“似乎是我抓的那三条鱼。”   叶孤城颔首:“正是如此,已到了午时,两位先用午饭吧。”   他们便真的在城主府用了饭,甚至在这之后,晏亭在告辞前问道:“我方才思来想去,觉着若是那宫九今日真的来找我,恐怕我也是要留在你城主府过夜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乱跑,而我也能够在半夜的时候离开。”   也没有思来想去,其实只是一点客套话罢了。   ——不过宫九武功高深是真的,若是不高深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剑邪的外号了。   所以其实还是借口留宿城主府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叶孤城有权拒绝宫九想要住在这里的想法,是吧?   ……主要是宫九在那里,他根本没办法半夜离开。   只是一些隐蔽气息或者是感知的小技巧就算了,若是被缠上了,那他来回要一整个晚上,岂不是会被发现?   他即便是翻窗户出去,也会有动静的,要是再营造出房间中有人的假象,那样的术法恐怕能直接让晏亭脱离小世界了。   ——被世界意识注视到还持续注视,甚至到了它都没办法装作是睁眼瞎的程度,那这里基本可以说是不能再待了。   叶孤城自然不惧这点,况且他也多少和宫九打过交道,也算是知道他会在附近海域出现,便点了头:“好,这只是小事。”   几句话的事和消息比起来,自然是消息更重要,而且花钱买了高手的承诺,这难道不够让人安心吗?   如此,他们才离开了城主府。   *   说实话,游龙生觉得自己很自私,他也卑劣的想把晏亭占为己有,若不是他的道德让他知道不可以,而且一方面是教导他的克己守礼,另一方面是父亲所说的忠君爱国,他恐怕早就想把他偷偷藏起来了。   但就在今日的下午,他那种独占/欲……达到了顶峰。   因为,那个难以言说的人,被形容为九种东西做成的人,就在下午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位剑邪就和一个老大爷饭后散步一样,用极其悠闲的姿态在城镇里晃,最后竟然真的晃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这个人只是路痴,方向感极差,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他还极其喜欢自己走,不喜欢别人走他前面,更不喜欢别人指挥,因此即便是知道了具体的路线,他也在走着走着的时候……走偏了。   不如说他能走了个大致的方向,已经很不错了。   运道站在他那边,恐怕天就想让他找到他们,在他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晃来晃去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他找到了他们。   彼时那两个周身气质就与旁人不同的人正毫无自觉他们是人群中的焦点——周身三尺之内都没有人,他们站在糖葫芦小/贩的面前,认真的想到底要不要买这个严肃的问题。   宫九真想直接说‘全包了’,这样晏亭也许就会给他治病,毕竟他本来思想便不太正常。   不过他还是放弃了,最后决定继续冷着脸,什么也不做便是了。   “晏神医晏亭,游少侠游龙生。”   说话间,身穿白衣的男人向他们走来。   他腰间挂着一把极细的剑,狭长而古雅,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上去却如同是面具一般焊在脸上,他看起来从容而优雅,可周身全都是寒气,更有一种说不上来怎么回事的邪气。   他这种人,笑着才最可怕。   其实大多数的人都更愿意面对晏亭与西门吹雪、叶孤城这样的人,即便面冷,瞧不出表情变化,可他们眼神中的情绪是不会作假的,他们只是不擅长笑,也觉得大多数事情不至于让他们笑罢了。   也即是说,宫九这样的笑面虎才是人们所不愿意面对的。   心机深沉,可怕,不知底线。   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他似乎都是笑着的。   这便是宫九给他们两个人的第一印象。   而晏亭和游龙生在宫九那里也留下了令人深刻的印象。   两个还在看糖葫芦的人在一瞬间都把目光转向了宫九,毕竟宫九的脸也实在是很好看,他们无法忽视那样一个有着强烈存在感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强烈存在感的人,似正似邪,全然凭借心情做事,因而在江湖上风评才不好。   自然,也没有人敢惹他。   因为他做事毫无章法,又有谁能够预判他今日心情如何,明日是否心情又不好了?   没人喜欢与疯子为伍。   可晏亭和游龙生此时已然不得不与他打交道,晏亭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牛肉汤找见,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导致说了多余的话。   如果没说的话,宫九大抵也不会找来……吧。   唉,他来这里等游龙生,本就很难说会不会遇上在这附近的宫九,倒也不必想那些已然发生过的事情了。   只是,晏亭也不想那么轻巧的松口便是了。   ……不过,是不是剑客都喜欢白衣服?这怎么西门吹雪、叶孤城、宫九全是一身白衣?听说那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也是一身白衣,还很崇拜西门吹雪。   倒是游龙生没注意到这点,大概对他来说,白衣着实很正常,他先开口了:“你便是牛肉汤口中的宫九?”   他把手托在下巴,仔细端详这个走近的青年:“嗯……你和她长得不像,不对,是她和你长得不像。”   宫九笑容不变,可眼中是真切的有几分不满,周身的杀意飙升,瞬间吓走了想要略微靠近这边的人。   他嗤笑一声:“因为我被师父收养姓宫,所以她才会姓宫。”   只不过这个‘宫’是他师父的野心就是了,随着他的武功变得高深,他的师父也看不惯他,总是在某些事情上给他下一点绊子。   他与牛肉汤,或者说是宫主的关系其实很好,可又很不好,不好也正是因为宫主的父亲下的绊子,宫九很宠着宫主,来回还会为她带礼物,而他的师父也宠着宫主,也会给她带礼物。   这正是矛盾的起始。   他的师父想要杀他,怕他武功过高最终篡了师父的位置,接收他名下的无名岛和其中的财富与势力,而他的师父又宠着宫主,宫九又原本与宫主关系不错……   所以,长大之后,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太好,只是也不会差,至少表面上宫九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毕竟他羽翼渐丰却也终究是未丰。   况且,只是他师父盯上那个位子,他才会顺着心中的怨恨,也盯上了那个位子罢了,他只是想报复,真要说多喜欢那令人头痛的位子,倒是也不至于。   “原来如此,并不是亲兄妹啊。”游龙生了然道。   方才,宫九那句话一出,他们便知道他们还真不是亲兄妹,之前听宫主一说,他们也猜到了,只是现在想再确认一遍罢了。   明明只是病人,可宫主这个人的身上有诸多疑点,实在是不让人放心,见到宫九就不免多问了几句。   “你想治病?”,晏亭还记着宫主说要给他一万两的事情,可他仔细瞧了瞧——顺便抑制了想要算卦看病的冲动——愣是没瞧出有什么病,他上下扫视,“何病之有?”   莫不是找了生病的借口特意来把他拉下水的?那他们的目的就真的还可以再推敲推敲了,而宫主的演技也可以说是真的不错。   游龙生见暂时没他事,拿了两根糖葫芦,付了钱,还顺便塞一根进晏亭的手。   本来仙气飘飘的晏亭手中多了根红彤彤的糖葫芦,那看上去可真是不伦不类,青年无语的转头看向少年,少年还笑得灿烂,露出两颗虎牙来。   晏亭:“……”算了。   这么想着,他还在手中糖葫芦上咬了一口。   宫九兴味道:“不是说神医只消看上一眼,便能够看出病症所在?”   晏亭不想含糊不清的说话,便好好嚼了吞咽后才道:“可若是无中生有,岂不是招摇撞骗之流了?”   宫九愣住:“无中生有……”   他若有所思后,忍不住笑出声:“你说我没有病?!”   “本来就没病。”晏亭已经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说话方式了,远不像是一开始,说话没了客气。   游龙生看了看宫九和晏亭,最终决定相信这个与他关系更加亲近的人,于是他道:“既然晏亭说你没病,那你自然是没有病的,不如你去问问谁说你有病……应该说,是谁最先传出了你有病的消息?”   宫九面色复杂,眼中兴味不减:“因为我的确有病,还有人看见我犯病。”   他忽而兴奋起来:“对!就是这种眼神!”   他瞧见了晏亭看他的冷淡眼神,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物什,在晏亭那里没有任何的不同!   就是这样冷淡的目光,才会让他兴奋起来。   宫九死死压抑着自己,到底是念及这里是白云城,是叶孤城的地盘,又想起晏亭也是武林高手的传言,腾飞而起远去:“你且看我有病没有?”   晏亭:“……跟上。”   游龙生:“好。”   晏亭心中诸多想法,到底也是先行压下了,他自然觉得是没有病的,看宫九这样子应该是此时要犯病了,可这与他‘无病’的诊断不相符,对方的‘病’大抵也不适合在外面显露,因此他还是要跟上去的。   ——怎么可能与他的诊断不符合!是看不起他的医术吗?!修仙者的法术怎么可能判断错误呢?!   怀着这样的不甘与好奇,晏亭像是被鱼钓过去的猫咪一样,立刻就跟上了。   游龙生如今与晏亭已经类似于捆绑的关系,而且有着晏亭的嘱咐和他自身的好奇,他也是呀跟上的。   待到了偏僻地方,他们见到宫九一只手揪着心口的衣服,揪出了大量褶皱,可见用力之大,另一只手反手握拳给了自己肩膀一拳,丝毫不见他痛苦,他反倒露出了一个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容。   这个眼中染上癫狂的男人瞧见了他们二人,更瞧见了少年不解,而青年冷漠的神色让他想凑近又放弃了,他嘴角咧开,笑容变得愈发灿烂。此刻,晏亭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   宫九知道,到时间了。   他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鞭//子,扔到晏亭怀里,然后就地一躺,扯着衣服在地上打滚,笑容期待而病//态:“快!打我啊!!”   打他?   用什么?   自然是鞭//子!!!   游龙生:“……啊?”   晏亭:“……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16:24:30~2022-05-17 17: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爱好者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存活+55   两人皆是一愣, 然后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们的目光瞬息被地上还难//耐地撕//扯自己衣物的宫九吸引,只是这一瞬间,他们的身上便爆发了几乎要让人颤栗的杀气。   游龙生尚且是少年, 经验不足, 杀气其实也只是威胁作用, 他手上还几乎未曾见过血,这杀气只能说是个开胃菜罢了,只有威慑并无实质的伤害;晏亭外表已是青年, 斩妖除魔经验充足,更别说他修习的是剑,整个人锋锐而凌冽,那杀气便是真的从尸/山血/海里累积后拼出来的,只要在他身周感受那股杀气, 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浑身的毛孔都仿佛在作痛, 就连皮肤也能感到刺痛。   然而,这位宫九来说正是补品,这也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在一顿之后, 习惯了如此的杀气,而整个人瞬间不再压抑着自身了, 神色兴奋的再一次重复:“打啊!!快!”   晏亭:“……”   游龙生:“……”   在他们沉默的这会功夫,宫九那边简直是愈演愈烈。   游龙生艰难道:“怎么办?”   晏亭神色愈发冷了,把方才宫九给他的东西抖开, 用力往下, 他冷冷道:“能怎么办?只能如此了。”   少年的表情要裂开了。青年的表情也不太好。   他们两个就一个动手, 出点力气想赶紧把宫九这波犯病捱过去;一个动脑, 思虑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为何从未见过?   可最可恶的事情是,宫九觉得晏亭下手的力度刚刚好,刁钻又不伤皮/肉,且……还很舒服,因此犯病的时间倒是比往常更长,甚、甚至还……   游龙生立刻露出了难以忍受的表情,并且整个人对宫九的厌恶感直线上升,他偏开头直接道:“必须管他吗?不能直接扔在这里不管吗?”   以他的善心和好管闲事的性格来看,这真的是他说过最为重的一句话了。   晏亭:“……恐怕必须要管。”   单单只看这个扭曲的性格,便知晓宫九怎么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如果就这么离开,他们还见到了对方如此不堪的模样,肯定是要被记恨的,说不准要被追杀呢。   游龙生也知道这个理,可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感到难以忍受,他很不符合明媚俊朗外表的,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然又能如何呢?   他们还是要守在这里的。   宫九的一身白衣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上面沾着点点血迹,裂口也极多,而他白皙的恍若是冷玉般的皮肤上也全都是血,身上也都是伤口,可是很快,那些伤口都以肉眼可以见到的速度缓慢的愈合了。   游龙生震惊了,指着宫九扭头去看晏亭:“这、这……他……”   晏亭还在很不耐烦地挥动手臂,鞭//子应声而下,就在这样的背景音中,他回答了:“也许是因为功法特殊。”   反正宫九肯定不是修仙者,因此只可能是他自己功法所导致的特殊体质,只有这种可能。   游龙生傻呆呆的应声:“噢……噢,这样……么?”   他的功法也没这样啊,这简直是开了眼了,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功法还能导致特殊体质?这么多年他都没听说过!   难不成,这是什么秘密?还是个惊天的大秘密?   晏亭道:“既然功法能导致这样特殊的体质,说明这功法进阶很快,因为这是弊端。”   “有失也有得?”游龙生问。   青年轻轻颔首肯定了。   厉害的功法为什么会被藏起来?为什么会失传?一种是因为难学,另一种是因为弊端太大。   就像他们修仙者,不还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会走火入魔吗?而他们剑修,不也在担心内功出了岔子从而被心魔所支配吗?   ‘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这并不是戏言,而是真真切切的实话,因为走火入魔的人会无甚牵挂,没了底线,下手更是狠辣。   晏亭修为毕竟很高,又享受着亲传弟子的待遇,自然也是要干活的。他当初接了个处刑入魔剑修的任务时,那原本修为平平的师弟实力上了几乎是一个大的阶层,他都险些翻车!   师弟招招狠辣,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晏亭在一开始还留有良善之心,有些心软,自然会被牵着鼻子走,之后不再压着杀意,这才完美完成了任务,回收了师弟的弟子玉牌。   ……   就在他们两个讨论的这个时候,宫九似乎渐渐平息了,他躺在地上,像是一条死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还有着方才气血涌动的红霞,明明看上去还很狼狈,可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旁边的二人,似乎下一个呼吸就要咬上前来。   游龙生很怂的差点后退半步,立刻稳住了,到底还是没退,不过他的目光已经很自然的求助晏亭了。   晏亭没说什么,只道:“你的确没病。”   宫九倒是哽住了:“你都看过了……还觉得我没有病?”   晏亭道:“你的确没病。”   游龙生附和道:“他不会骗你的。”   宫九似乎是连身上的衣服也不在意了:“可若是没病,我方才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为此苦恼得有十年了,而且:“你有法子治吗?”   晏亭看了看他,没有第一时间便出声。   他在思考,这种一般都是功法有问题,若是以修仙者的眼光来看,那自然是很好祛除的,只要改一丁点儿功法的运行路线便能够做到了。   可是,不改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宫九这个功法……以他的直觉来看,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着修复力惊人,宫九才会喜欢受///虐。   大抵是在找存在的价值之类的想法,或者说感受自己活着?   说到底,这不是宫九自己的心理问题吗?而且这样也是他自己放任有弱点的吧?如今来找他又是为了什么?宫九明明可以在宫主回去之后不来的,毕竟宫九自己也应该知晓这癖/好的源头。   捋明白了前因后果,晏亭摇头:“这是你的癖/好,我要如何医治?这明明也是你放任自己的结果,我无法干预。”   宫九发‘病’时候这样大的反应,却在江湖上还是秘密,而且是隐瞒了很多年的秘密,又怎么能够说他自己不清楚?正因为他自己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才会放任,那又怎么愿意让别人来干预呢?   游龙生恍然。   的确,病这种东西,对大部分来说都是折磨,可宫九这个‘病’虽然也有同感,但是经过晏亭一说,他顺着一想便会发现对宫九来说还是快//感更加多一点。   说是病,似乎也没了依据。   宫九似笑非笑:“你不医治,又怎会知晓我不愿□□预?”   晏亭:“……哦。”   他抬起手,用扇子扇出了白雾:“那便治疗,你且看着。”   游龙生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扇子,似乎是想盯着他的治疗,可是很快,他和宫九都愕然的发现那一缕具现化的白烟,像是有灵性一般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回了扇子中。   晏亭:“你看,何病之有?”   他金色的竖瞳眼眸盯着宫九:“不过是你自己的癖/好罢了。”   他扶了扶黑色的半脸狐狸面具,薄唇轻启:“没救了,治不了,等死吧。”   然后也不管宫九浑身白衣已然破破烂烂,他是有要把人丢在这里的架势,叫上游龙生,扭头就走:“别再来找我了。”   就这样子的疯子,当然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若是没办法远离,也要保持适当距离,谁知道下一个被荼毒的是不是自己了呢?   游龙生不忍的回头瞥了一眼,发觉宫九身上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狼狈——就在方才,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晏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件黑色的斗篷,边缘处有着金色的纹路,一看便知晓是好料子,造价不菲。   少年顿时:“……”   还不忍,不忍个屁!他自己都没有晏亭送的东西!   少年忍,少年忍不忍……少年忍不住。   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神色:“你都未曾送过我东西……”   已经走出了很远的晏亭:“……”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一回事,顿时感到心虚,可很快他便又不那么心虚了,反倒是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件斗篷。   用料同样很好,是墨蓝色的,上面不仅有着暗红色的纹路,还有银色丝线勾勒的压边,而且一到手中就能看出它相当厚实,这件斗篷还有着毛领子,看上去就很温暖。   晏亭递过去:“礼物。”   没曾想他到这边居然还有给人端水的情况……又不是他两个姐姐穿着不一样的衣服问她俩谁更加美丽的时候了。   游龙生当然也是一个很好哄的孩子,他立刻把这件斗篷捧在怀里,甚至于手伸过去的时候,竟然有一点不敢触碰了。   用料太好,造价自然也可以说得上是昂贵的,游龙生虽然不至于买不起,却也不是每一件的料子都是这样的,摸起来如云如雾般柔软,手陷进去就几乎找不见了。   少年顿了顿:“我定会给你回礼。”   晏亭瞧他兴致高昂,自然也没有说些什么泼冷水的话,只是缓缓颔首,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金色的眼眸像是灿阳一般温暖:“好,我等着。”   那边的宫九?   他还在地上躺着,身上明明也盖着方才晏亭给他的斗篷,可如今……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嘁。”   不甘心又能如何,总还是对方认识的时间更长的,他总不能……啊,他能去试试的,毕竟这可是第一个对他能够以平常眼色看的陌生人。   宫九本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因此他拽着斗篷起身后,便拢着那身破破烂烂的白衣悄悄离开了。   他可不能继续再穿这一身去找晏亭,会被嫌弃的。   其实他自己也很嫌弃自己。   *   入夜。时已近三更。   从京城宫中,有人领着命半夜出了宫门,又越了不知多少家的房檐屋顶,终于悄悄地敲开了某家的后面小门。   这院子是属于颇有战功的一家人的。   而他们直奔而去的地方,正是小侯爷的院子。   出身将门世家的有一位小侯爷,那就是出身赫连神府的赫连春水,其父正是京师宣政院枢密使赫连乐吾。   赫连春水面若冠玉,看上去是贵公子一般,可出身将门的哪有简单的?他武功高强,如狐狸般狡猾,外号是‘神枪小霸王’。   所修习的武功有‘残山剩水夺命/枪’‘回马/枪’和‘七十二路飞猿枪/法’,武器有二截三驳红缨/枪、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   而之前他在北方战局中,同样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毕竟他聪敏机智又熟读兵法,行事不像常人所想,经常反其道而行之,因此他的战法通常很难使人理解。   但他很强,武功也很强,而他父亲也很强,武功当然是赫连春水无法比拟的,所以他才会被秘密宣入宫中。   固然,他结交广泛且不论身份能力,高傲自负还喜欢感情用事,可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他办正事可从来不会掉链子,会是一个很好的臣子。   赫连春水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只是青年模样,一身衣服也是低调却也能看得出用料很好的,一瞧便知是个颇有家底的贵公子。   是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会枪/法,而且枪/法还特别好的类型。   说是面若冠玉,不如说是面若好女,怪不得还有一个外号叫‘赫连小妖’。   他的一双眸子看上去似水般多情又柔和,明明并非是标准的桃花眼,却比那还要潋滟。   深夜前来,他仍旧按照规矩好好行了礼,这才见了圣颜。   ……   而也就在当夜,赫连春水带一小队人马急行军,用了腰牌直出城门,一路向南。 第56章 存活+56   赫连春水能够被半夜传召, 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这原因正在于晏亭身上。   那厢晏亭和游龙生把宫九丢在那里离开,之后不过是半个下午, 他二人便再也不想在外面待着了。   游龙生仅仅跟着晏亭, 宫九换了个衣服, 很快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晏亭,而晏亭呢?   不说他本来交流也是有些许问题的, 便说他靠着这段时日的习惯说话不客气了起来,那宫九也毫不在意的继续跟着。   晏亭戴着半脸黑色狐狸面具,上面有金色、红色的纹路,与其说是面具,更像是祭典之类的祈福人员才会戴的, 而他又一身华贵的白衣, 上面有着金红两色的纹路与压边,脖颈处更是有着毛茸茸的领子,手上又有一把彩色图案的扇子,整个人一瞧便是非富即贵。   游龙生一身深蓝色衣装, 身上佩剑,一瞧便是江湖中人, 俊秀的脸看上去也是冷冷的,完全没有笑容,身边氛围又分外的令人害怕。   宫九更是一身纯白色的衣服, 近看也许能看见他衣装上有着用银色或者是白色线勾勒出的暗纹, 可远看却是看不出的, 他腰间的腰封较宽, 上面压着软/鞭, 腰间还挂着挂坠,是一瞧便知晓是质地极好的白玉,他的另一侧腰间挂着剑,那把剑又细又长,典雅无比。   而就是游龙生和宫九这样两个人,竟然跟随在晏亭的身后,且都是三尺有余,这自然是一个无比吸引人目光的组合,更别说前面行走的晏亭似乎并不在意,已然习惯。   众人便又要对他高看一眼。   晏亭若是知晓,恐怕只会无言以对:“……”   这是他习不习惯的问题吗?根本是他摆脱不了只能够习惯啊!   没错,便是身后这两个人非要跟着他。   若只是游龙生便算了,他已经习惯,更是对着少年有些隐秘的心思,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那个宫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跟上来的,晏亭不知晓,可他也甩不掉这个小尾巴。   晏亭:“宫九,我说了你那个治不好!根本不是病!”   “我知道啊。”宫九眨眨眼睛,看起来很是无辜,哪里有最初见面时的冷冽?就连那略显得狭长的眼眸也瞪圆了几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初生小鹿般的可爱。   晏亭:“……好吧。”   他还能多说什么呢?他只能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便走,宫九要还是继续跟着,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倒是因为有游龙生这样非要跟着的人,反而习惯了些。   游龙生向来是跟着别人的那个,因此难受的是他,他怎么瞧宫九都觉得这有问题那有问题,还特别吸引人的目光,简直是一个糖做的人,真够黏人的!   虽然同样是跟着晏亭,但是游龙生距离晏亭要更加的近一些,更别提他跟早的跟着晏亭,因而心中反倒生出了些不满:“喂,宫九,你干什么非得跟过来?”   白衣的青年微微笑了笑,端的是玉树临风,温润有礼:“只是想跟着罢了,并没有什么原因。”   游龙生:“……哦。”   游龙生:你看我信还是不信?   可少年也的确没有办法,只好颔首,然后继续跟在晏亭的身后,当一个合格的小尾巴。   那半个下午,因着一直有人跟着,游龙生有什么话基本也都憋在了心里,尽量不说出来让宫九知道,因为这个人总是很能抓到他言语里的漏洞,进而一针见血的说些让人火大的话。   不知在街道上非常不自然地逛了多久,宫九忽然说:“你们刚刚想看那家店的吧,不去看吗?”   晏亭扇了一下扇子,没说话。   这种事情,游龙生总要管上一管的,他道:“是你想去看?”   宫九笑眯眯的,浓眉大眼看上去也并不值得信任:“没有哦,我没有想去,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罢了,听不听取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对吧?”   游龙生艰难道:“原来如此。”   晏亭冷冷的瞥了眼宫九,但到底是走进了那家店。那是一家玉器的店,里面好东西不少,放于明面上的东西就已经很是不少了。   宫九耸耸肩,跟了进去。   游龙生看了看宫九的背影,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这才跟进去。   “您看这件如何?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   掌柜的一看他们非富即贵,立刻挥退了店中的小二,反倒是自己上前来,顺便还给他们展示了上好的玉,在介绍之后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他得到它是多么不容易,花了大价钱从谁谁谁那里买,又是多么喜欢这块玉,而且十分配面前的几位……   游龙生:“……”越听眼神越空。   他学习的可不是这些,而是正统的继承山庄所需要的知识和常识,眼力这种东西,他不需要。   不是说根本不需要,只是他可以拥有有眼力的下属,玉这种东西说到底就是配饰,若是山庄的人佩戴了玉,也得是有实力的人才行,不然岂不是会怀璧其罪?   晏亭更是:“……”   怎么说呢,玉都是好玉,只是他看不出来区别罢了。   不是说他没有眼力,恰恰相反,他的眼力极好,只是他只能判断石头里面的灵力多少,用这种像神棍一样的方式判断,一般人也会觉得很不靠谱吧。   他看这些玉,只有‘凉的’‘温的’和‘绿的’‘白的’‘米色的’这样的想法。   但是宫九是识货的,他只问了句‘喜欢吗’,见晏亭缓缓眨了眨眼没说话,游龙生也只看着他不说话,他便上前说出这玉的优缺点,甚至还说了纹路等等,然后又说价格虚高,这两个人便对着讲起价来。   沦为背景的晏亭和游龙生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站在玉器店里,眼神望着店外街道上的美食。   他们最后还是买了,由宫九讲下来了价钱,但是本来觉得还挺好看的游龙生和晏亭一点也没有想买的欲//望了。   晏亭本来是想买下来送给游龙生的,虽说少年不一定缺这一块玉佩,只是……他想送罢了。   但那掌柜的吹的天花乱坠,晏亭不差钱却也知晓等下价格定是会虚高,还会虚高一大截,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对此产生了一点抗拒的想法,因而还想着听听掌柜的能怎么说,毕竟他这样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就连听掌柜的吹嘘都留在了四尺之外。   ——预留的一尺是因着这家老板的嘴脸看上去仿佛下一秒便要吐出吐沫星子了。   游龙生其实也对这块玉佩动心了,因着它品相是真的不错,这家店又是能够开在白云城这主街道上的,顶头的官是叶孤城,这里时不时还有着官兵巡逻,也即是说,他卖的定会是真的。   既然能确定是真的,这便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不过是价格的问题了。   可两人都对这块玉佩心动,到头来面对着宫九突然的询问,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让宫九看出他们都有点想要,便自主上去讲价。   而问题便出在这里了。   晏亭对宫九没什么好感,说清了没病,却要死缠烂打,这让他感到不适,他不想把送少年的玉器中还要夹杂着另一个的名字,尤其是这人他并不喜欢。   总不能以后让游龙生想起他的时候,还会想起另一个烦人的宫九,对吧?   游龙生自然与他想法类似,因此在宫九讲价成功后,与晏亭互相对视一眼,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   晏亭垂眸,他宁可多花些钱直接买下了,他心中的小狐狸垂头丧气,他只能敛下眼眸:“那便买下来罢。”   然后他的目光迅速的在周围巡视一圈,又指着另一块白色的玉佩道:“那个也给我包起来。”   他今天就要做这个冤大头!谁也别想拦他!   宫九还是微微噙着笑意,只是眼中微冷,让人瞧不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出他的真实心情。   游龙生也很快看了一圈,不等宫九开口,直接说:“这个坠子,我买了。”   宫九现在的脸色一看就知是很不好,可他们本来也对他没有好感,因此没有多分个眼神。   况且,是他自己要跟着的,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又十分能隐忍,便没有说话,只负着手站立,看上去游刃有余。   掌柜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他连声应着‘好’,便动作十分利索的给包好了,收了钱,恭敬地分别递给两位。   两人出了店,而也就在这时候,有人叫了他们:“晏神医!游少侠!”   三个人回头,见一穿群青色衣衫的男子靠近,带来一股郁金香的清香,这样显眼的装扮与香味就像是陆小凤的四撇眉毛与大红披风一样,这不是楚留香又是谁?!   游龙生的表情好看多了,他好奇道:“楚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九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上上下下把楚留香像物品一样扫了又扫,足以瞧出他的不痛快,可他的脸又是噙着笑意的,整个人似乎割裂开来,乍一看真的十分怪异。   晏亭神色淡淡,冲着走来的青年略一颔首。   楚留香不着痕迹的看过他们三人,没有在某一个人的身上多做停留,只是摸了一下鼻子,坦然道:“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又听得某只凤凰说他好友在这,因此想来结识一下罢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他经常在他的大船上与三个妹子在海上漂泊,可却几乎没有来过白云城,来过的几次也都匆匆离开,倒是他的妹子来这里有看过店铺的收益。   可就因为这样,他们才都没有见过叶孤城。   而且楚留香的身份也不太适合去见叶孤城,毕竟前者说到底也是个小偷,后者是个武官,若见了面,楚留香总觉得自己会被抓去换悬赏。   不过叶孤城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因为楚留香并没有到烧/杀/抢/掠的这种地步。   总之,因着楚留香会劫富济贫,还会用自己店铺的收益去补贴那些穷人,他的江湖上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更是盗中君子,不然也不会有盗帅、香帅这样的名头了。   而这次,楚留香正是奔着叶孤城来的。   他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麻烦事,也终于有功夫来瞧瞧白云城的叶孤城了——当然也有一部分陆小凤说他的朋友并不介意他盗帅身份的缘故。   游龙生露出了些许笑意:“原来如此。”   他没有继续说,不过是因着宫九还在这里,而晏亭在一旁点过头之后就像是一个人偶般,也没出过声音,这两人也没有给楚留香介绍面前这个白衣男人的意思,四个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眼神询问,轻笑道:“在下楚留香,这位是……?”   白衣男人笑得‘情真意切’,拱手道:“在下宫九,久仰香帅大名。”   楚留香眉眼弯起,俊朗的脸上笑意如同春风拂面般温和:“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剑邪’,早先便闻阁下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个人竟然客套了起来,并且瞧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只是有点客套的疏离。   宫九大抵也知晓今日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先行告辞,也就在他告辞远去之后,游龙生瞬间松了一口气,晏亭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手捏着扇子都没有那么紧了。   楚留香十分好奇,但在游龙生摇头说‘不可说’之时,便再未多问,只是当日去白云城留宿的人又多了一位罢了。   *   当晚,晏亭也终于有了离去的机会,并且因着距离楚留香的客房略微远一些,离开的相当容易。   而这也正是半夜赫连春水被传召入皇宫的缘由。   消息,已传到了。   作者有话说:   宫九那其实更像是心理疾病吧,这里取的他小时见母亲死于父亲怀里那版   —— 第57章 存活+57   幸好, 宫九还不想与叶孤城正面撞上,因此才没有提出失礼的留宿请求,他毕竟早早告辞, 连白云城城主府都没有去。   不得不说, 晏亭之前想过的情况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也幸亏他提前考虑到了这种行为,不然他们恐怕便真的无法半夜离去,打草惊蛇了。   毕竟, 消息很重要,况且这个宫九也经常是在海域边界附近出没,中原倒是甚少有他的名字,因此怀疑他也参与其中,也并非是一种不合理的猜想。   那边晏亭潜入宫中, 即便宫中有着高手, 甚至值夜的便轮到了御猫展昭,可晏亭要想无声无息的潜入进去,那自然便无人会发现。   即便是压制过后的他的‘武功’若是不比这些人强,那他才真可以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就这样, 哪怕有着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御猫展昭在房顶窜来窜去的巡逻、侦查,也无法否认晏亭已经摸入宫中的事实。   宫殿门前有假寐的公公, 暗处还有属于官家的死士,男人连衣服都没换一身,就在半夜悄无声息地摸入了官家的宫殿。   很明显, 这位后世被称之为宋仁宗的官家, 今日恰巧没人侍//寝, 此刻正安睡在他处理折子的宫殿中, 只不过也是刚刚入睡没多久, 想必是挑灯夜战奏折了。   晏亭便小心的轻声叫他,在官家睁眼便要大喊‘有刺客’的时候,立刻制止,就差直接上手捂了——真要上手了,会不会被训斥就要看官家心情了,不过首先他越不过自己三尺的那一关——好在官家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认出他,因此便没有说话。   青年略微退开,站于床/榻之下,折扇已然被收起,他无甚表情道:“半夜叨扰,在下实在是有要事。”   众所周知,这个官家他挺看脸的。   他未生气,只略微正色道:“若无要事,你便要领罚了。”   不过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刚发觉不对进来的死士也被他挥退,等这宫殿中再无其他人,他这才看向晏亭:“说吧。”   晏亭薄唇掀起,很轻很轻的说:“某些人看上您的位置了。”   方才惊醒还有些慵懒懈怠的男人坐于床/榻之上,此刻眼中满是凛冽与锋锐,海面上还很平静,海面下却早已波涛暗涌,男人周身被寒意所笼,只掀开眼睑道:“继续。”   他早知自己身下的位子有许多人觊觎,只是没曾想会来的这么快,竟然还不是他下属来报的信,看来情报网还是不够大,得继续发展才是。   晏亭仍旧站着,把叶孤城的折子递了出去。   ……   今晚,也是晏亭第一次与赫连春水见面。   官家能叫赫连春水来,自然知晓他忠君,更知晓他与枭雄苏梦枕交好,也知晓前段时日在北方带兵的他有多么讨厌会让国土内动荡不安的因素,因此他是可信任的。   官家赵祯是如此判断的。   那晏亭便信他——至少表面上还是很信任的——因此留了下来,等待赫连春水来。   赫连春水来了。   他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容貌出众,只是乍一看还像是个少年人,怎么也瞧不出他已有弱冠。   不过战场也的确不是个看年纪的地方。   少年人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将门虎子,可他的确是,他进来之后也未曾从赵祯身上偏移过视线,只是在随侍的公公为他打开殿门之时,目光从晏亭身上略过,在进入宫殿后,眼中便只有赵祯一人,仿若晏亭是一团空气般。   他其实是个有些跳脱的人,不然他的战术不会如此奇怪,只是每次见皇帝,他总要抑制住自己的本性:他是臣子。   他目光在赵祯身上,却维持着礼仪,并没有冒犯的定在他脸上,进来后弯腰拱手道:“臣赫连春水见过陛下。”   乍一看,这赫连春水明明是王孙公子,看起来却更像是书香门第出身,竟然有一种温润的感觉,若要比较起来,他给晏亭的感觉是与楚留香差不多的,但又不到花满楼那样的程度。   而且,与楚留香近似,又不完全一致,虽说两人大概都有不拘小节的特点,但楚留香身上更多的是江湖人所有的洒脱感,赫连春水身上的气息偏向于凛冽,如同长/枪/般,能微微弯起却不会折断,更保持着己身的锐气。   晏亭上下扫视,一眼便记住了这个记忆点极多的少年人,垂下眼帘,不想多说什么,因着他已经想走了。   赵祯大抵也知晓他并不感兴趣,又提前知晓他还要赶回去,若是回去得早也许还能补个一个时辰的觉,确定赫连春水记住晏亭了,这才挥手道:“今日之事,多有麻烦你了。”   晏亭的医术很强,堪称活死/人,肉白骨,武功又高深,去哪里不是会被供着的?   这幅异域感极强的外貌也在诉说着主人也许并不是中原人,他能冒此风险来帮忙,赵祯可不会当做理所当然。   正如在正确的历史上他所被记录的那样,他在位期间,会听从意见,也会试图推行新政,在宋朝重文轻武的情况下,仍旧护卫住国土,与西夏维持了半百的和平,更善于用人,平定岭南,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医疗等多个方面均有成就。   ——史称‘仁宗盛治’。   他的为人性格也可想而知,肯定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更是对有能力的人很是礼重,因此才会对晏亭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   赫连春水这才顺着赵祯的话,看了晏亭一眼。   晏亭略微颔首,并未多说,只道:“我该走了。”   他这么说着,转身人便没了身影,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而无影无踪。   赫连春水诧异的看了看晏亭之前站的那块地方,到底又低下头未曾多言,在他眼前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听完赵祯所言,他也明了为何要让他瞧一眼晏亭了,领命后,他便告退了。   出发之时,他只揣了银两拿了常用的长/枪,并未披盔戴甲,而是轻装简行。   毕竟是这样重要的任务,若是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那便不好了,也会打草惊蛇,更会让陛下失望。   他与他那一小队的人,便像是鱼入大海一般,只引发了些许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   另一边,晏亭没有时间去神捕司和金风细雨楼看一看,径直出了东京城。   时间很紧张,赶路的过程也十分枯燥,他这次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挥霍,只能等以后有缘再见。   客房被安排在他隔壁的游龙生因这一件重大的事情,实在是无法入睡,哪怕晏亭走之前告知他并不会有走漏消息的风险,他也心中难安。   住的稍微远一些的楚留香,倒是因为关系更加疏远点,并且对着晏亭的实力有着盲目自信——任由谁亲眼见过这位青年能够一剑就杀死石观音,想必都不会担忧的——因此除了睡的有些不安稳,倒是也浅眠到天亮。   晏亭那石破天惊的一剑,游龙生自然也有印象,只不过他关心则乱,因此才难以安眠。   城主府的主人叶孤城自然也没有睡觉,只是练功一晚不睡他还能挺得住:他在等着报信的人回来。   终于,刚刚过四更的时候,城主府上空有一抹白色翻涌而过,在浅浅月色下翩迁,仿若起舞一般优美而典雅。   身影使出一个千斤坠的技巧,一下从半空中骤降,又在即将落地之时,放轻力气,落地无声。   所幸此时天还未冷,有内功的人也能够运功御寒,因此叶孤城特意留了窗户,就等着这一刻。   ——晏亭翻进了窗户,飘然无声的落地。   还坐在床/榻上运功调息的叶孤城收功后直接睁眼道:“送到了?”   明明是疑问,说起来却带着一丝笃定,这足以见他对青年的信任。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晏亭都能指导他的剑法,还给了他一条新的道路,告诉他理应继续攀登高处,这如何让叶孤城不信任?   总不能是来骗他两千两银子的,对吗?   晏亭颔首,果断道:“是。”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拖沓,显然完成的十分轻松,单看他赶路一晚如今还未气喘便知道他内力有多么高深了。   “实在多有麻烦先生。”叶孤城说着就起身行礼,晏亭瞧着不是大礼,便没有让开,坦然受之。   没错,这件事本也与他无关。   晏亭毕竟身在小世界,还未找寻到自己的机缘,他大可以冷眼旁观,因为一插手,因果便无法避开了,会被上面注意到的。   说实话,晏亭若是想平定叛乱,大可以一扇子削过去,解了限制削个山头不算是大事,但是他也会立刻被小世界发现,从而把他当成废品一样排出去,一想到自己的机缘还没有找到,晏亭便不会如此张扬。   而他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他只是个过客,就算能以一当百,这里的安宁也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守护。   因此他提前送消息,就已然是功德一件了。   毕竟消息的速度可是最重要的,正如兵贵神速一样。   所以晏亭才会坦然受了礼,他只觉得那是他的辛苦费罢了。   与这边的平和相比,那边的平南王世子回去后,只觉得是被耍了,又想着之前叶孤城的态度是否是为了“深入敌中”……只要一想想,心中便难以安定。   吃不好,睡不好,竟有些消瘦,他还因此被父王训斥,说他若不是有与陛下相同的样貌,父王也不会起了心思。   如今看来,他难堪大任!   平南王世子:……   父王未免过于严苛了!   “宫中能养出你这样面黄肌瘦的陛下吗?你给本王好好将养己身!”   平南王世子也不敢反驳,只好称是。   他心下忍不住腹诽,若不是父王惊觉他与官家面貌相同,何至于幼时便把他藏起来,还要人假扮他……都是父王生出了心思,又把他的心养大了!   可说到底,他还是要仰仗父王鼻息,因而他又能说什么呢?顶撞父王对他也并无任何的好处,他只能继续闷着声,听着父王对他如何如何失望,让他如何反思自己,让他三思而后行。   可本来便是父王着他去与叶孤城叶城主接触的,当时还夸赞他干得好,对方这么快反悔,他又能如何?   平南王世子忽而对叶孤城生出了些许怨恨:“……出尔反尔,枉为君子!”   他在痛骂的时候未曾想过,叶孤城哪里需要去当君子?   叶孤城是剑客、是城主,他只需要对得起手中剑、城中人便足够了,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君子剑。   在各方人的种种忧思下,第二日终究是到来了。只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情也一并到来。   ——宫九这次递了拜帖,堂堂正正被放入了城主府。   作者有话说:   今天520,哪都好,就是没对象,打开timi   ——   感谢在2022-05-19 17:29:44~2022-05-20 16: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yc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存活+58   最近一段日子, 出了一个会绣花的大盗。   在逐渐热起来的天气中,大盗穿着棉袄和红色的鞋子,满脸的大胡子, 就横在路中间专心的绣着花, 目中无人又如此专心, 都好像绸缎上的图样是大盗的爱人一般。   这个大盗十分猖獗,直接劫走了被镖师押送的银子,还绣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又连续犯了很多大案,连平南王府戒备森严的宝库也难逃其手,看守宝库且武功高强的江重威竟一个照面便被绣成了瞎子!   不过短短几日,绣花大盗的大名便已有许多人知晓,他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大盗, 会绣瞎子, 也会在偷盗后留下绣花牡丹。   这幅做派,岂不是正是被白衣神耳所追查的那个大盗?当初也正是这个人出现在了案发的地方:那个押送金鹏王朝最后一批财富的队伍当日的必经之路。   只不过当时这位大盗并未留下一块绣了花牡丹的绸缎,他们至今还在猜到底是为何在那一次没有留下绣花牡丹。   而这则消息,也终于随着信件传进了白云城。   在叶孤城展信后, 他把信件递给了晏亭,后者看过信后, 只道:“轮到我了。”   这种大事,又有如此多的高手受害,这信件能邮寄来白云城, 很显然是找到了他的下塌地, 又因着不知晓他具体地方或者怕得罪他, 便把信件寄给了绝对不会忽略它的叶孤城。   上一次金鹏王朝那几人受伤便是晏亭医治的, 因此晏亭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晏亭与游龙生相聚的这短短几日, 仿若是什么奇怪的书中情节一般,听起来有些荒谬,当然这个荒谬的部分经历特别指的是宫九,如今游龙生是想跟着晏亭,可他的剑法实在并不高超,面前又有个叶孤城这样的绝代剑客,他很难不心动,想向叶孤城讨教。   晏亭有恩于叶孤城,游龙生又跟不上晏亭的速度,即便是跟过去,也不过是给晏亭徒增麻烦罢了,因此在如此考虑之下,他想跟着叶孤城修习剑法,岂不是也是十分正常的想法?   叶孤城不擅长教导别人,但……看在晏亭的份上,他同意了。   游龙生会留在这里,在城主府与叶孤城一同等待会去平南王领地的赫连春水,也会等待解决完此次事件便会回来找他的晏亭,因为他们如此约定了。   当时,晏亭略微抬眼把少年人纳入自己眼中,金色的眼眸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可游龙生竟然奇异的从中发现了一丝纵容,似乎对他容忍度很高,冷硬的金色下是柔软的内里,这样的晏亭怎会不吸引他?   少年忍不住笑的微微眯起眼,隐藏住忽然产生的一点点控制/欲,他道:“我不便与你同去,我在这里等你。”   他们此刻已经特意避开了叶孤城,因此他低声补了一句:“你会回来的,对吗?”   “……”氛围忽然沉寂下来。   青年牢牢盯着游龙生,纯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仿佛他自己就是一个光源,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少年一个人:“对。”   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也是一个答应下来的承诺。   晏亭从不会违约,这便是他人格中最为坚定而温柔的一部分。   这可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主动的,他想。   既然决定伸手套牢别人,那在对等的交换下,自然也该有己身被套牢的觉悟。   他再是个剑修,也同样是只野/兽啊。   青年的目光灼灼,仿若星辰坠入其中,带着丝丝的贪婪与期盼,白日里的眼眸显露出晶莹剔透之感,如同上好的琥珀般,让人目不转睛,哪怕是竖瞳导致的非人感极重,总让人提防,也在眼眸的绚烂前为之让路。   因为对方伸手了,所以他想占有对方,他们双方皆有着一点不可言说的心思,因而这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占有这种感觉自然也是双向的,他们又不是块石头,也不是块木头,心可不像石头那样冷硬,也不是个榆木脑袋。   与平日里穿着艳/色也还是冷清的模样相比,现在的晏亭可再无法给人以高岭之花的感觉,不论怎么看都只能从他身上看出烟火气来。   能看到他的这副模样,游龙生骄傲吗?还不至于。他只是有点自得罢了。   瞧,仙人被拉入人间了。   因着他有些自得,还有些怕晏亭抛弃他——去过以前一般如同浮萍那样随便在哪里都好的孤身一人的日子——他的心神难免松懈了一瞬间,他的行为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约定好了。”   少年如此说着,伸出了小拇指:“拉钩。”   晏亭微不可查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瞬间的晏亭,陷入了重大的恐慌之中。   即便之前他们能够只距离一尺有余,也不代表他能在此刻接受如此亲密的距离。   不是说完全不能接受,只是他对己身并不确定。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是很正常的民俗间的约定,但游龙生毕竟年少,从晏亭的眼神中发现他们对彼此的看重,因而反倒是在心神松懈之下提出了这样一个会令人为难的要求。   可他即使是在意识到之后涨红了脸,心中的倔强和隐秘的期待让他抿住嘴角,没有收回前言,手指还固执的悬在空中。   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让他无暇掩饰自己的眼神,他的演技自然也并不到家,至少在晏亭这个‘千年老妖怪’面前是不够看的。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少年期盼的眼神,还有他通过肢体上的动作展现出来的心中忐忑,都难免让晏亭感到心软。   便是试一试,也无妨吧?   如此想着,他在游龙生惊喜的目光下同样伸出小拇指,速度很是缓慢却切实有在靠近少年的手指。   游龙生愈发紧张,两人的小拇指已经只差一寸,便要接触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晏亭停下了。   被面具所笼罩着的额头的部位略微冒了些许的冷汗,心中挣扎,嘴角也抿得死死的,透不进一丝一毫的风,被他目光所注视着的手指停在半空,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作为一个剑修,竟然有着除了剑之外的弱点,简直无法理喻,被外物所影响的剑修可是最容易滋生心魔的。   他曾经化为白狐与少年相贴,为何人形便不能做到?他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却未曾在此刻想到,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们还在三尺之外,变成一尺已经进步很大。   局势一时间陷入僵持。   游龙生看着那一寸未动的修长手指,忽而笑了一下,狡黠又带着些局促,他轻快道:“你走出了很多步,做了很多努力,所以最后的这一步,该由我来迈!”   至此,他不再等待,而是主动把手指凑过去,与晏亭的手指勾在一起。   ……并非厌恶,并非恐惧。   对少年的行为,他涌上心头的也并非愤怒,而是窃喜,原来他能做到,只是自己拒绝了与他人交流,封闭自己,为自己造了一个弱点,一个名为距离的牢笼。   原来那些日子的相处早已变成涓涓细流,一点一滴的滋润了他的心田。坚不可摧的内心打开些许缝隙,允许了水流进入,化为山川与海洋;允许了光芒存在,演为高悬于空中的日轮与玉盘;允许了空气流入,便有了微风与细雨。   本还有些纠结的内心顿时平静,一股明悟涌上来,晏亭的心境松动,许是一出小世界便会又能提升一大截了。   于是他真诚道:“谢谢你。”   游龙生顾不得这点,他震惊道:“……你、你的脸?”   晏亭循着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嘴角似乎有些上扬,他心中不免生出诧异。   但很快他便不在意了,放下手并未对自己的脸有多余的关注。   在游龙生的眼中,方才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如冬日暖阳,春日花开,令人目眩神迷,这次笑意停留的时间也比上次要更久一些,甚至在青年抬手去摸后,嘴角才缓缓压了下来。   晏亭不再在意这件事,他与他人的距离即便不能像和游龙生这般相贴,但也不会非要在三尺之外了。   而在之前由叶孤城那边给入了晏亭手中的,其实还有另一封信。这是来自于中原一点红的信件。   信中有言,与掷怀山庄的左轻侯做了几十年仇家的‘血/衣人’薛衣人闭门到几乎不再见客,他的弟弟薛笑人那也无甚风声,可是朝廷多了一波暗/杀的高手,这便意味着那个组织解散了,也意味着中原一点红自由了,他与曲无容也不用再躲藏,可以隐姓埋名的好好过日子。   中原一点红的恩师并没有死去,只是他们的身份与现状也不允许他们再相见,或者说正该是再不相见才好。   薛笑人收留了本是孤儿的中原一点红,让其免于被饿死,薛笑人教导一点红武功,让他为自己卖命,接下暗杀的脏活从而赚钱,贪恋那更大的名气。   一点红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那是他的恩人,似是师又似是父,他终究也只想着背叛后逃亡,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反抗。即便给他机会,他也知晓薛笑人死了他便能安心生活,他也不会下手,便是如此矛盾。   但如此重情重义,也才是他能拥有几位要好朋友的缘由。   几位便已经足够,朋友贵精不在多。   因此,薛笑人的组织解散充公,一点红自由,这对他们双方其实也已然是最好的结局,毕竟得到什么总要失去什么,从来都没有完美的结局,只有相对完美罢了。   晏亭与游龙生对视一眼,后者略微退开,他们去旁边寻本应在此的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坦然又道了一遍来意:“陆小凤着我来,我便来了,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叶孤城的剑客风采。”   在听过他们所说的事之后,他又颔首道:“我明白了,晏先生便去吧……这样大的事件,许是会有陆小凤参与其中。”   毕竟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陆小凤爱管闲事,一身麻烦,在最开始也就只有花满楼与西门吹雪会不在意这样的事情,从而与他交了朋友。   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其实少年时候的陆小凤是冷硬的,面无表情,像座冰山,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进’,当然,也许还带着把剑,一把锋利至极的剑。   如今这般,也难说是不是之前太过压抑后才会变的。   陆小凤查案是一把好手,也经常卷入各式各样的麻烦事中,之前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不就是要找他‘帮忙’吗?   虽说这读作帮忙,其实写作‘抢劫’或者是‘诬陷’。   楚留香补充了句:“据说此案划给了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   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是谁?是金九龄。而金九龄又与陆小凤是好友,他也许会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请求陆小凤帮他查案。   晏亭便颔首应下:“若是陆小凤在,我便瞧上一瞧。”   “晏亭!宫九那家伙来了!”游龙生因着没他事,便退去远处放风,没想到比晏亭与楚留香二人先一步得知这个消息,他顿时大惊失色。   晏亭:“!”   青年脸上也难掩诧异,他的灵力已经聚在小腿上,险些就要拔地而起,在人前展现轻功之极限。   楚留香愣住:“宫九?是那个剑邪?”   怎的看他们表现仿若宫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游龙生快言快语:“别管剑邪剑正了,再不跑定是会遭殃!”   晏亭捏着属于自己的那封信件,另一封递给游龙生让他转交回叶孤城,然后快快的、快快的——转身便走了!   和其他认识的谁贴贴都可以,只有宫九不可以!   “失陪。”微风中,送来了他冷淡的两个字,徒留楚留香伸出的手在空中悬着:“……啊?”   作者有话说:   怎会如此,今天又是521,痛苦地打开timi,幸亏我有朋友一起玩   ——感谢在2022-05-20 16:36:51~2022-05-21 17:2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氧化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存活+59   这里毕竟是城主府, 白日之中腾空而起走房顶的话,才容易被宫九一眼瞧见,万一这厮不顾礼仪直接运功一同上天, 这才是最坏的猜想!   而且很可能并不是猜想, 一旦被发现, 是真的会变成事实的。   昨日便怎么都没能甩开宫九,这人仿佛自己那边没事干,属下不用管, 妹妹和师父也不用管,比起什么隐藏势力的半个主人,他更像是个王孙公子。   虽然他也的确是个王孙公子,这是江湖上除去他师父外,无人知的秘密。   只是这个王孙公子格外的亲民, 在讲价上, 晏亭和游龙生是不如他的。   但要说算数……昨日这人虽说分辨得了数目的多少,但是算价钱的时候,他僵站在那里,似乎放空了脑子。   这人果然是有缺点的——这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他敏锐得要命,武功也极高, 并不好糊弄,因而晏亭控制住自己想要用力的双腿,只把自己勉强控制在了地面上, 当然仔细看的话恐怕还是会发觉他的脚步已经轻的像是在飘了。   楚留香和游龙生利用自己习武之人极好的目力远远看着, 前者发出了喟叹:“……还是初次见晏先生如此失态。”   后者只嗤笑一声:“若是你见了那个家伙, 恐怕你也会如此表现的。”   他说得已经极为可怕, 可楚留香这人便喜欢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他虽然也讨厌麻烦,但是他没觉得一个人再可怕能可怕到哪里去——总不可能是武功比晏先生高,那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了吗?那恐怕是没有了。   正巧在他内心蠢蠢欲动之时,游龙生忽而想起什么一般,又道:“也不一定,也许你碰不上……”   他含混的带过半句话,继续道:“你身上没什么杀气。”   没错,没什么杀气。   他们昨日便发现了,激起宫九反应的很明显是他们身上凛冽的气势,而不同于游龙生,晏亭身上的气势极重,杀气蔓延开便能发现,他身上的杀气比薛衣人的都要重,对常人而言无法呼吸感到压力的杀气,到宫九身上……就让宫九更加兴奋了,看神色就能看出这一点。   楚留香不杀人,自然也没有杀气一说。   想及此,游龙生顿时觉得楚留香真是安全无比,竟然在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掺杂着自己的羡慕,他轻声却笃定道:“太好了,你定是十分安全。”   楚留香有些摸不到头脑:“……多谢??”   游龙生自己没什么杀气,楚留香更是从不杀人,宫九的目标暂且又是晏亭——昨日他的眼睛简直要粘在晏亭身上了——因此他忍不住笑了一笑,伸出手拍楚留香的肩膀:“宫九这人容易被杀气刺激,你把气势收一收,咱哥俩定不会有事。”   他的话语忽然接地气了,分外有市井气息。   楚留香很想给他面子,可到底还是没忍住笑:“难不成他被刺/激后会追着你要杀你吗?”   游龙生脸色一变,神色复杂:“……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楚留香敛了敛笑容,显露出几分认真:“……不会吧?”   游龙生想了想:“……不是无花那种阴谋诡计,也不是石观音那种你不爱我我就要毁了你,他……就……他只会伤害自己,但是……”   伶牙俐齿的少年知晓不能说出宫九的秘密,不然真的可以变成追杀了,等晏亭回来他已经变成一大块干腊肉了。   他组织了下自己_脚c a r a m e l 烫_的语言:“是……对脑子的伤害。”   楚留香听他这么形容,只想到大脑里的精密,哪怕出了一点问题都很难回到之前,于是他道:“是会伤在脑中?”   虽然估计不是这个答案,但是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游龙生解释:“看完后恨不得挖了眼睛的那种,也许还会感到有点恶心想吐。”   楚留香:“……”   一时想象不能的香帅陷入了沉思。   游龙生思考半晌:“举个不恰当但是很有效的例子,比如胡铁花胡大侠穿了女子的装束,惺惺作态还对你露出有暗示的笑或是动作。”   青年捂住脸,痛苦的呻/吟道:“别说了。”   有画面了!   游龙生迅速道:“对不起胡大哥。”   楚留香也连忙道:“对不起了老胡!”   这是针对于神魂的攻击!!!   几乎与晏亭他们差不多时候得知宫九来城主府了的叶孤城,很快便得知晏亭离去,他在看过信上内容后早有预料,因此淡然颔首,结果又马上看见游龙生扯着楚留香风风火火的来找他:“叶城主!你千万不要放冷气啊!”   叶孤城动作一顿:“……?”   “就是说!千万!不要!把气势放出去!”看出他眼中疑惑,游龙生相当郑重的回答。   落后他半步的楚留香苦笑着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但周身气势的确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流露出来。   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料缎子用料华贵,又有着不俗的气度,身上香料温和不刺鼻,一眼瞧着他仿佛是个普通的、家中有点闲钱的百姓。   叶孤城还不至于以为游龙生是想谋害他,或者是想要耍一耍他,游龙生还得仰仗他,更要从他这里得到剑法指导。   只是瞧着两人当真没有气漏出,他不免在心中感到诧异,表面上只是眉头微动,他平淡道:“怎么回事?”   游龙生:“……因为宫九。”   叶孤城从前只是听过这位的大名,也知晓他有一点产业在白云城,叶孤城毕竟是城主,这点东西还是能够知晓的,他也要经常排查是否有间谍之类的,可是他还未曾见过宫九,此刻他不免感到了茫然:“宫九吗?”   宫九除了武功高强,为人有些冷酷,性格上/阴险又狡猾,但他意外的守约,也是因此叶孤城基本没有查过他。   “嗯。”游龙生点头。   叶孤城收敛周身气势:“好。”   他虽不完全信任游龙生,但这个孩子总不至于害他。看游龙生不好开口,恐怕涉及了宫九自己的秘密:又恰巧是气势所引发的,因而才会如此忌惮。   江湖中人,最不缺的便是凛冽杀气了。   若是这东西能够卖钱,叶孤城早能靠自己撑起经营白云城的钱财了。   不过也因此,他们只见到了看叶城主下菜碟的宫九,全程带着微微笑意,虽然给人的感觉还是疏离,但是已经十分礼貌了,至少礼仪周全,也没有说一些出格的话。   就是因为过于正常,才会让人感到不正常。   *   陆小凤很烦恼。   绣花大盗的名声最近实在是如日中天,即便这样还在愈演愈烈,他自然也不会是不好奇绣花大盗到底是谁的。   可问题正在这里。   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这个大麻烦,白衣神耳带着他的弟子白猎追查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结果,甚至连线索都没有,他若参与进来,这岂不是有些不给这位老人面子?   但是这个案子被移交给了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金九龄,这人正是他的好友,这人十三岁进入公门,奋斗近三十年,破案极多,深藏不露,武功也深不可测,之前与人交手唯有败绩,很擅长辨别古董字画、相马。*   金九龄又是武林名宿苦瓜大师的师弟,相貌英俊,看起来十分年轻,什么都要第一流的,比起名捕,他更像是一个风流的花花公子。   他的爱好自然是极其费钱的,只是他擅长辨别古董字画与相马,这才能撑得起他这费钱的爱好。   也就是这个人,在方才对陆小凤进行了激将法,致使他已不得不参与到这件麻烦事中,成为了金九龄的帮手。   陆小凤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是丝毫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的,可现在已经答应了,他又是个十分重视承诺的人,因此也只能认栽。   希望事情不会继续这么糟糕,一看这件事牵扯就甚多,并且这绣花大盗是连江重威都能够一个照面就刺瞎的人,说明武功也很高,可之前并没有在江湖上听说过有类似装扮的人,他的出手也看不出是哪家的功夫。   要么就是他能够伪装成其他的功夫,要么就是他能够抹去自己功法门路的痕迹,再一个可能就是……他的武功很高,高到几乎用不着功法,只需要出手就可以。   那么现在陆小凤就有被灭口的风险了,可他自然是不怕自己被灭口的,不如说接了这件事之后,他反而燃起了想要彻查的兴致,想要把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拉扯到大家的面前,让他认罪,即便只是抓出来都好。   这件事如此重大,已经影响到了朝廷的威信了。   等下,既然如此,朝廷是不是还会派其他的人来?要知道其实在当今的眼中,恐怕金九龄还没有诸葛神侯座下的几位弟子重要。   可案子已经移交……   不,说起来,也并不是只有公家人可信,还有一人,身上并无官职,反而不介意掺和到此事之中,况且这次还有这么多人被刺瞎……   想及此,他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四条眉毛在此刻显得神采飞扬。   绣花大盗恐怕蹦跶不了几天了。   而也正如同他所想的一样,还有别的人正策马赶来。 第60章 存活+60   这日, 陆小凤刚拿到那截绣花大盗留下的绸缎,上面绣着黑牡丹,仔细一看真是栩栩如生。   这种针法……怕是要去问问神针山庄的薛老夫人, 才能知晓这种缎子或者是针法是否有什么出处, 可他的确不是很想去那。   因为这位针神老夫人有一个女儿, 叫薛冰,人称冷罗刹,她是个美丽而明艳的女人, 喜着白衣,与那位被刺瞎的宝库总管江重威的义妹江轻霞皆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四大母/老虎。   无疑,她在外人面前很凶,凶得就像是母老虎,而陆小凤总觉得自己无法招架, 尽管在他面前, 薛冰总是天真烂漫的像是个孩子,若是与他一同,在外人面前她还会害羞到脸红,脸就红的像是桃花一般。   这也是陆小凤不愿意去寻她的原因。   虽说薛冰与神针山庄大抵不会与绣花大盗有关, 但如此细密的针脚,绝不可能是一个男人能绣得出的——除非这个男人从小时候就被当成女子养大, 一直需要接触女工——因此他们才要去问问对针法与料子最为熟悉的神针山庄的人。   陆小凤也知道薛冰在江湖上的名声,更知道她下手狠辣,是个一言不合便会削掉人家双手的那种人, 可她的确是陆小凤很喜欢的女子, 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 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去见了薛冰, 她定是要跟着的。此刻陆小凤实在是有些两难, 但很快他便不需要纠结此事了。   他们正在路边某个茶摊喝杯茶,喝完便要去寻神针山庄,寻摸这黑牡丹绸缎的针法与来源,也在这杯茶刚下肚的时候,“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力极强,几乎是从听到声音起,没过几个呼吸,便已然到了他们面前。   这人瞧着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他一双略浅于常人的眼眸实在是吸引人,眼中的锐利与坚毅,也是寻常人难以拥有的,嘴边噙着的微微笑意让他看上去很是亲切。   他一身衣服料子看着便知晓不会太便宜,但又绝不是顶尖的料子,深红色的衣装衬得他愈发白皙,身上披着的雪白色/狐皮大氅看上去厚实而保暖,长长的头发束起在脑后,垂下的发尾微卷,骑在马上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王孙公子了。   但又不尽然。   他的腰间有一把刀,一把藏于刀鞘中的略弯的刀。而若是褪去刀鞘,恐怕在场的人都要震惊出声。   因为那是一把很薄的、刀锋几近透明的刀,刀身极窄,刀脊又是赤红色的,秀美如情人一般。   ——梦枕红袖第一刀!   这位正是如今天下第一楼金风细雨楼的现任楼主苏梦枕!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   他便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传奇的枭雄。   他用沉疴之身闯出的名头,能与其他三人齐平,正是与他义弟王小石的‘挽留剑’、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的‘不应刀’、方小侯爷方应看的‘血河剑’并称为‘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如今他身体已好,出现在两人面前,实在是令人惊喜,陆小凤只与苏梦枕见过一面,双方的印象都不错,因此他是真心为苏梦枕感到高兴,他立刻窜起,也不顾自己身上瞧着尘土甚多,对方也刚赶路赶到,迎上前来给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太好了,你身体好了!”   好在苏梦枕虽然温和的能与大部分人都保持合适的距离,但对于这个好友的关切他还是愿意受着的,因此没有躲开,还回抱了一下,轻拍陆小凤的后背后很快抬手:“是,多谢关心。”   碍于身体沉疴,基本很少走远路,别说是旅行了,即使是在野外露宿,都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那对苏梦枕来说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行为。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身体被治好,而最近又有案件有些棘手,那他想要出一趟远门,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能出门就说明他是健康的,而且他也的确想要开拓一下眼界。   况且京中有杨无邪这个总管兼白楼资料掌管者看着,还有王小石白愁飞,更有‘五大神煞’中的上官中神上官悠云、刀南神坐镇,便是六扇门也有他的二师弟温梦豹,师弟是兵工厂厂主,小师妹温柔虽武功不高,但轻功身法极妙,逃命是没有问题的。   ——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因此在得知此事之后,又知晓六扇门已经有人去了,神侯府的人又挪不开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很是不错的,因此他毛遂自荐,主动揽下了这一次的案件。   四大名捕如今都有要事在身,江湖中人还很多,朝堂上的人自然也不少,他们已然分/身乏术,况且他们的身份也实在很是不适合到金九龄那边去,这大抵会被视作为神侯府对六扇门的挑衅。   但他们想要更多的人免受伤害这一点的心情是真的,这才会在苏梦枕毛遂自荐的时候,确认他身体康健后,立刻同意了。   苏梦枕身无官职,又是苏轼的后代,更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想如何做,实际上都有理由,他又是深明大义、为国为家的人,满怀一腔爱国之心,更曾率领着他手下的下属一起抗击外敌,如此枭雄,自然也是应该被人所欢迎的。   至少,金九龄做不出要赶走他的行为,他心中不快,但是面上还是要维持着笑容,听陆小凤向他介绍。   苏梦枕是个人物……哪怕是金九龄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金九龄不知晓苏梦枕会不会对自己的计划有所影响,但是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微笑着道:“苏楼主,好久未见了,还未恭喜苏楼主身体痊愈。在下近日不得空,待此件事了,再补送贺礼给苏楼主,还请包涵。”   没错,他们之前自然是有见过的,在京城这天子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同样在这里,他们自然多多少少有一点交集。白道上有着六扇门、神侯府等,暗地里就有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等等,六扇门里许多人依附了当朝宰相,如金九龄这样没有依附任何势力的也是少,毕竟像他这样有着强大势力,还没有弱点的人也是太少了。   他的师兄是武林名宿,他本人又很厉害,更没有亲人、妻子孩子,又无人知道他们师承,或者说他们也从没有提过,因此他这种中立派反倒是少之又少,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愿意与他交好。   听到他说话,红衣青年便把目光转向他,露出同样得体的笑容:“多谢,苏某能恢复也只是侥幸罢了。金捕头事务众多,不得空闲,也是为天子效力,是百姓之幸,至于贺礼还是作罢吧,就不用金兄破费了。”   恢复只是侥幸……侥幸能得晏神医医治。   他话中的称呼从‘金捕头’变为了‘金兄’,距离拉近了,可看他表情与态度,实在是看不出到底哪里拉近了,似乎只是言语上的?   金九龄琢磨半晌,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只是听起来像是给他扣上了一顶高帽子,金九龄养气功夫还在,维持脸上的笑容没怎么变,他只是像是丝毫未觉道:“既然苏楼主如此说了,那金某便不献丑了,之后若有不涉及职务上的事情,找在下便是。”   哦,他送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人情,若是有关他职务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多言,也不会做什么,因此这其实是一个很有诚意的礼物了。   他想卖苏楼主一个人情,权当做贺礼。   苏梦枕思考了两个呼吸,觉得这拉近关系的方法有些粗糙,但很多人也还是会上当。就像他现在……根本未曾升起过拒绝的想法,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于是他颔首道:“好,那苏某便却之不恭了。”   两个人寒暄客气了几句,在一旁旁观着的陆小凤这才继续笑眯眯的凑过来:“苏楼主,你奔袭而来,口渴吗?”   他示意身后的茶摊:“不如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口不口渴,都要顺着他的意思在这里坐上一坐了,苏梦枕知晓这是陆小凤无言的体贴,他本下意识想说‘无碍’,但还是在陆小凤不带恶意的目光下点了头:“好。”   他们三个人每个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不像是应该在这种路边茶摊出现的,哪怕是相对落魄的陆小凤(经常钱到手就花,没有目的他的身上就总是不揣多少钱)身上的衣服也是能看得出不是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料子,属于比下有余比上不足。   就这三人身着锦衣地坐在这里,喝着用旧瓷碗装着的粗茶,坐着已经被磨掉了漆、还带着前几日下雨沾染上潮气的木头凳子,这土路上尘土飞扬,空气着实不太好,可他们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维持着完美的礼仪,比起江湖侠士,他们更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贵公子。   而大部分贵公子的武力都不怎么样,这种茶摊接待的多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或者是军队、侠士,他们实际上在茶摊老板眼中,是再麻烦不过的人物了。   毕竟茶摊老板可没有那样好的耳力,他只是有着很好的目力罢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下,又有一骑着马的人影从这道路尽头显现出来,那身影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坐着的三个人有两个人下意识露出了笑,剩下那一人笑容僵硬了下,这才很快收敛好表情。   还好剩下两人都被眼前之人吸引了目光,并未注意到他脸上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这僵硬的人自然是金九龄,僵硬的原因无他,来者……是晏亭。   ——是那个神医晏亭。   更可怕的是,他在翩然下马打过招呼后,掏/出一块金九龄眼熟到要命的绸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黑牡丹!   可他近两日都与陆小凤在一起!这得是在附近的才能拿到吧,可东西都在六扇门,又是他主管这件案子,晏亭怎么会有……!   陆小凤诧异道:“大盗又犯案了?”   苏梦枕也用问询的目光看过来。   只有金九龄盯着晏亭,有一点不太妙的预感……他的计划,会被打乱吗?   作者有话说: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查到的评价苏梦枕的话   ——感谢在2022-05-22 17:31:53~2022-05-23 18:3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翎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存活+61   “他未曾再度犯案。”在三人的目光下, 晏亭摇头否认。   陆小凤疑惑道:“那你……”绸缎是哪里来的?   说着说着,他便消音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晏亭的轻功造诣之高, 想起晏亭曾经在一个夜晚来去一趟, 早晨带着独孤一鹤与他们会合。   这绸缎是哪里来的, 岂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答案已然摆到他面前了。   不过陆小凤并不是个多嘴的人,这种事情要本人亲自说才好,晏亭若是不想说, 也好过他多嘴说出缘由,因而他闭了嘴,露出微微恍然的神色。   苏梦枕略微侧首,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又看向晏亭, 没再多问。   两人都如此, 金九龄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心中对晏亭暗暗忌惮。   晏亭看出他们的疑问,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便解释说道:“我去了一趟京城, 去六扇门取了一件来。”   苏梦枕略显茫然:啊……啊?   他早先便听闻晏亭说过要去白云城,左不过才去了几日, 何时又回了京城?他赶路之前未曾见过晏亭才是。   不同于苏梦枕的茫然,陆小凤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是没见识过晏亭这非人的速度, 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金九龄迟疑了一下, 想着自己的职责, 还是问道:“……这样吗?恕在下多嘴, 晏神医你是怎么取来的?”   的确, 六扇门是存有绸缎的,因为绣花大盗不止犯下了一桩案子,甚至是存有好多条绸缎,可是六扇门的看守如此松散了吗?!   晏亭眼睛微微眯起,他摩挲了下手中折扇:“自然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去取来的。”   这便已足够了,总不能让他把门路也说出来,他又不是什么犯人,对吗?   金九龄不再揪着不放,比起这种他回一趟京城六扇门便能够知晓的事情,他更忌惮在他眼前的苏梦枕和晏亭,忌惮他们的实力与人脉,更是忌惮他们的谋略。   因此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道:“原来如此。”   只是晏亭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咽喉处:“我还去了一趟神针山庄,寻了针神及其女儿薛冰。”   金九龄愣了一愣,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人的速度怎么能如此之快?他是否是在欺诈?可江湖传言晏亭此人并不屑于说谎……计划开始偏离了,其中并无时间差了,这该如何是好?   陆小凤向来敏锐,不然他也不能查出那么多起案子,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把案子往他眼前放,更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把他牵扯进来了。   因此现在他倒是还没查出什么名头,却藉由练武身体出色的五感猛然发觉身边的金九龄似乎有点不对劲。   明明他此刻应该出声询问,对朋友关切,可不知为何他的直觉让他压下了问话,他竟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斜对面的苏梦枕。   不错,苏梦枕在金九龄对面,只会瞧得更清楚,尤其是他这人因着身体不良于行已久,最擅察言观色,因此他下意识隐藏,偏开目光的时候与陆小凤对视了——陆小凤的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青年顿时装作并没有发现什么的模样,眼睛连停留都没有,直接错开,又看向了晏亭。   他只是假做有一些好奇:“晏先生可发现了什么?”   晏亭便告知他们缎子的料子与这针脚其实并无特别,但绝对不会是一个男人的。   可绣花大盗就是个男人,他那身量怎么瞧也不会是个女人,因此这便陷入僵局。   金九龄当然不好直接说些什么,不然岂不是引导之意太重?   这些好奇心重的人,当然是他们自己发现从而想出的东西才会被相信,他说些什么也只会被列入考虑,若是他此刻强硬的说也许是魁梧女子犯案,那他自然难逃一劫。   他真是恨透了这江湖。他计划得极好,可机关算尽也算不出晏亭这人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赶去了京城,又赶去了神针山庄,他只能先缄默着。   似乎是看气氛有些沉闷,陆小凤也递了个茶碗给晏亭,为他满上一碗:“一夜劳顿,实在辛苦,先润润嗓子罢。”   他笑了起来,心中还有疑虑与担忧,可他似乎并不为眼前的困难感到气馁,笑容澄澈而没有多余的意味,他只是单纯的为晏亭感到高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神针山庄,你是为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金九龄便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去山庄了,晏神医可真是给我们省去了麻烦,实在是感谢。”   既然不去那边,计划又无法进行,他说得‘实在是感谢’,其实心里又实在是愤怒,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可他的确并无他法。   苏梦枕对晏亭颔首示意:“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先生,病好之后,苏某似乎越来越好运了。”   晏亭亦微微颔首,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笑意:“的确如此。”他十分厚脸皮的装作没听出来,直接应下来,把自己等同于好运。   金九龄假意沉思后试探道:“针神……薛冰……她身上可有什么不对?”   比如她穿了一双与衣服颜色并不相配的红色绣花鞋。   晏亭:“并无。”   他实在不明白金九龄的意思,不过他瞧着陆小凤略显殷切的表情,倒是手上一紧,说了句:“她是个冷着面的姑娘,身体康健,生活无忧。”   陆小凤便立刻笑出来,心中负担去了一半:“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苏梦枕与他不算熟悉,便没有说什么,金九龄与他却是多年好友,因此他应该遵循自己所经营的这个关系,于是他说道:“你既然如此挂念,又不是让你去找她时候的不愿意了。”   陆小凤闻言便露出了个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羞怯在他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异样的洒脱风流:“我是个浪子,四海为家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是很难接受安定的。”   不管是从前冷峻的少年,还是如今多情的青年,他都很难让自己为谁停留,最多只能像是与花满楼那样的多年挚友相处,一方停留一方偶尔会来寻。   他竟把楚留香的动作也学了去,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颇有些局促:“所以我虽然还是很喜欢她,但是也只会停留在喜欢……”   苏梦枕看神情不太赞同,但他并没有多说,若有所思的颔首表示理解,反倒金九龄却是颔首表示赞同,甚至出言附和。   苏梦枕以前身有多种疾病,虽也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但也会生出‘人生短暂,及时行乐’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尽力争取,拥有过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他不赞同倒是十分正常。   金九龄如今已入公门三十年,尚且未曾娶妻,从这点便能看出他与陆小凤在这方面是同一类,因此他的态度也很正常。   倒是晏亭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倒是瞧着面前的茶碗发起了呆。   陆小凤忽然怪叫了一声:“晏亭!你怎么坐得这般近!”   方才金九龄因着被破坏的计划心神大震,原本足以注意到周围的注意力被分散,没有注意到身周的不对,苏梦枕又因着自己虽然与晏亭同坐一边,但距离其实也不算很近,便没有多问,陆小凤在猛然间从薛冰的事情中反应过来之后,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也怪不得晏亭今日话竟如此之多,距离苏梦枕也只离了一尺五,显然他是有什么心结被解开了。   陆小凤这一句话吸引了两个人都去看晏亭,这放到别人身上不显眼的事情放到了他身上便显得十足意外。   晏亭没有多说,只道出了结果:“是游龙生为我解了这问题的。”   苏梦枕未曾见过游龙生,只隐隐听过名字,便一边说着‘恭喜’,一边下意识去看另外两人。   接收到他的眼神,金九龄笑着把精美的折扇收起放于手中:“是那位藏龙老人的独子游龙生游少侠。”   本人不在面前,陆小凤反倒是难得夸赞,面色坦然,语气坦荡:“面若冠玉,意气风发,剑术卓绝,既冷峻亦十分热情,虽有傲气但无损风采,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话里话外都是想给苏大楼主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   苏梦枕赞叹:“原是如此。”   如此直白的夸奖,让他已然在脑内勾勒出一个鲜衣怒马的少侠形象。   既然是这样的一个鲜明的人,那能解的了晏亭问题,似乎也并无任何问题。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陆小凤便调侃道:“也许下次再见晏兄,我们能瞧见真容也说不定?”   看着他挤眉弄眼还不显得猥/琐的怪模样,苏梦枕也忍不住发笑,金九龄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几分,可那计划的偏离还是让他感到心惊。   “说起这黑牡丹,绣花大盗是在拆,并不是在绣。”   晏亭忽而吐出这样一句话来,让金九龄后背处的里衣彻底被汗透了。   陆小凤笑道:“果然,晏兄眼力极好,亦是很细心,想必在神针山庄之时,也是晏兄先提出来的这一点吧?”   见晏亭微微闭眼同意,苏梦枕若有所思:“看来这位大盗的确是一名男子。”   他又一次看了看晏亭:“还是一名很细心,知晓常人思维的男子。”   陆小凤忽而笑了:“说起细心,在座的几位中不就有一位是特别细心的么?”   纯白色长发的男人看向了金九龄。瞳色略浅淡的苏楼主也看向了金九龄。   作者有话说:   晏亭:哈!看我掀你计划!   —— 第62章 存活+62   被三个洞察力十分敏锐的人盯着, 饶是金九龄也在瞬间汗毛倒立,又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除了一开始动作僵硬了一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同, 他温润的笑着, 竟比温润如玉的花满楼还要温和些:“怎么?诸位不会怀疑我金某人是那绣花大盗吧?怎的突然都看向我……?”   三人又只是看他, 谁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金九龄在如此安静的气氛中,顿时心跳如擂,没有显露于桌子上的那只手指尖隐蔽地轻轻蜷起, 生怕下一刹那自己便暴露了。   别慌,他安慰自己。   毕竟,他们又哪里是还没有证据便如此挑明了的那种人呢?如此说来,说不准是在诈他!   ……别慌,你可是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 这次又策划已久, 怎会连一点预兆都未曾出现,便暴露了?若是不认,他们也并无办法,不是吗?   如此安慰, 他终于平静下来,勉强恢复一些往日风度。   金九龄露出了一个正常的笑。   他方才温和得过了头, 竟无端让人有些发憷。实在是他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这笑容不同,哪怕是一个人, 也会表现出不协调。   ——那是气质上的不协调。   这里一时安静到了寂静的程度, 周围的喧嚣已离他们远去, 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桌和四个人。   而原本只是调侃的陆小凤, 在瞬间意识到金九龄有问题, 他笑容不变,继续道:“金兄多虑了,我自不会有如此想法,只是要说细心,就属金兄查案无数,你是再细心不过的人了。”   金九龄颇感心虚,只笑道:“原是如此,倒是我想错了。”   他深知,若是此刻提到其他几人也足够细心,那怀疑便真的可以在他身上安家落户了。   苏梦枕:“要说细心,陆兄也实在不落下乘,不然案子便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晏先生更是医者,不止细心,记性也好,恐怕对每一个病人的脉案都了如指掌。”   晏亭听罢,颔首不言。   陆小凤笑了笑:“的确是这么回事,金兄芒寒色正,断不会是那等藏头露尾的小人。”   金九龄勉力抬了抬嘴角,自觉未曾露出马脚,应是没有任何为题,便把方才晏亭所说的问题抛回给众人:“那既然知晓是拆花而不是绣花,线索也断在此处,诸位觉得应该去哪里查才好?”   他这天衣无缝的案子,没了替罪羊红鞋子这个组织,又这么快被认出是‘拆花’,接下来总不能更差了……   至少,他此时还没暴露身份,是也不是?   “那便去看一看江重威罢。”苏梦枕对此事也有所了解,更是自荐来查案,他当然也事先做过调查,而几位受到伤害的人中,属江重威身份最高,武功亦是最强,也许他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金九龄没有异议,因为他虽然去问过江重威问题,但的确他同时也知晓若是拦着,他们只会愈发想问,更别说他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   陆小凤亦同意了:“也许有一些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呢?因为也实在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况且既然晏亭已经在此,那便是说明江重威的眼睛好了,早已重见光明,距离很近,亦是不会浪费时间,便是没有新线索,也当是去庆贺……如何?”   他说得实在有理,合情合理,金九龄说不出什么来,而他猛然间又想到那江重威的义妹江轻霞亦是红鞋子组织的人……这是唯一一个能把目标引到红鞋子组织里公孙大娘身上的机会了。   江轻霞虽然并不是绣花大盗的同谋,但他说是,那江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轻霞便是了。   只是……   晏亭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是一件大事:“江轻霞也是‘四大母老虎’之一,并且与陆小凤关系很好。”   他的目光转到了陆小凤身上。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轻轻颔首承认了:“我们关系的确很好。”   不如说……江轻霞去笔霞庵当了住持,其实是因着与她定了娃娃亲的江重威不能人/道,如此年轻的女子去当了道姑,说实话也是很重情义了,这两位从小认识,关系也实在是很好,变成如今模样也是造化弄人。   ……但她毕竟年轻,因此与许多男人有着来往,说是与陆小凤交好,实际上就是颇有暧昧,不过江重威倒是很理解,甚至觉得十分正常。   因为江轻霞的外貌实在出众,哪怕脸色苍白,但双眸明如秋水,看着有种忧郁而凄然的美,很是让人想要呵护她。   陆小凤又很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自然无法冷面对她,只是江湖上只闻她凶名,倒是没听说与谁在一起了——自然,她是个道姑,身上又有着多年婚约,也不好与别人一起。   金九龄调侃的看他一眼,有些打趣的意味:“这倒也是平常,作为陆小凤的朋友,通常会被找上门来,我也实在是习惯。”   他竟如此说,便让陆小凤真切的感到了羞愧,不过这份感情亦是很快便消退了。   毕竟他的性格如此,他既改不了,又不会特意修正,就不再多言,只说:“我也没办法……”   几位便不多说。   只是苏梦枕的想法可能确实比较少见,他看着相当不赞同,嘴角微微勾着,眼睛却上上下下扫视陆小凤,忽然笑道:“还好我那小师妹有了心上人,不然要是对你心动了,我的红袖刀怕是会忍不住出鞘。”   即便是没有心上人在他嘴里也要给变成有心上人!   陆小凤干笑两声,没再说什么。但几位都知晓,他过后至少会收敛一段时日,减少麻烦。   苏梦枕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接着说道:“出鞘来压着你们成亲。”   金九龄惯是个圆滑的人,更别说他师兄苦瓜大师有一门绝活:能把素斋做成肉的味道,平日里与人打圆场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下意识便打起了圆场。   晏亭亦点头附和。   苏梦枕虽在这点上与陆小凤观念不同,但他大没有强加自己看法于陆小凤身上的意思,只是若涉及身边亲友,是个人就会稍微上心的,不在意也变得在意了,因而只是略微提了一嘴。   若说他真的会做什么,倒是也没到那种地步,只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奇妙心情罢了。   而且,他也不会因为这个真的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   他们真的向着平南王府出发了,虽说江重威已经守了平南王府很多年,更是引咎辞职,不再在平南王府工作,但是他恐怕还在平南王封地内,因而要找起来也不是很难,毕竟到处都有着六扇门的人,本地也有府衙。   陆小凤一直确信,这定是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悬案是很多,但人只要活着,就必定会有痕迹,雁过留痕可不是说着好看的,况且绣花大盗犯下了那么多的案子,总该有人能看到更多,发觉更多吧?   江湖上符合绣花大盗这个身份特征的人亦是不在少数,如此大案,又牵扯到一部分金鹏王朝的财富,当今圣上可是十分来气,明面上点了六扇门,暗地里其实也算是点了神侯府,时日长久案子不破的话,总要有个人来顶罪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桩案子必须了结,明面上总要让当今知晓结束了,让他安心。   只不过若是真的没侦破,他们多半会选一个为祸武林的人来顶罪,至于之后要是再有案子发生,那便把之前顶罪那人与如今这人打为同谋,左不过就那么几种处理的法子。   这世上虽有贤臣,也有奸臣,但浑水摸鱼、尸位素餐之辈更是不在少数,对他们来说,平息帝王怒气才是最重要的。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谁也不想上朝之时被迁怒,一个小的过错被揪着重罚。   他们没有怀抱希望的去找江重威,并且成功见到了江重威,而这位前平南王府的库房总管也给出了一个很值得他们跑这么一趟的线索:虽说没能看清具体图案,但是他看到了绣花大盗的脚上穿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绣花鞋?”   “红色的?”   陆小凤和苏梦枕一人一句,似乎是很是疑惑。   金九龄总觉得如履薄冰,似乎如今说什么都有点怪,他的心理素质仍然很是强大,只是他前段时间的破绽有些多,合该缓一缓神,继续好好演戏才是。因而他并未开口,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红色的绣花鞋……”   晏亭来到这边后,虽说基本上是深居简出的状态,但他亦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走南闯北过的人,因此见多识广也不在话下,他想起了什么便直说:“红鞋子这个组织,似乎是都穿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陆小凤陷入了深思之中:“若是有些门路的都能知晓,而绣花大盗未曾留下其他的线索,应该是故意引人去查的,所以红鞋子很可能是个幌子。”   更重要的是,薛冰的脚上……就有这么一双红鞋子!   他从前从没有联想到一起过,如今心中暗叫不好,也只能把这样复杂的情绪压下。   他没有要包庇的意思,只是知晓薛冰不可能是那个害人的大盗罢了,况且他也有怀疑的人了。   苏梦枕赞同道:“应是如此。”   若是在之前得到这个消息,他们的确会很是怀疑全部由女人所组成的红鞋子,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发觉了‘拆花’而非‘绣花’,那自然是要排除女子身份的人了。   因而他们在猜测,这个绣花大盗是否是在嫁祸给红鞋子?   因为如果是女子做了伪装犯案,不过是寥寥几针罢了,犯不着特意绣好再故意拆针,至少普通人的想法是这样的。   ……也不是没有反过来的可能。   “如果龟/孙子大老爷还在就好了。”陆小凤忽而叹息道。   晏亭颔首,金色的眼眸被微微阖上的眼睑盖住,也掩盖住他眼中的不解。   ……也不知道大智大通是怎么比他这个修仙者知道的还多的,这个情报商做得可真谓是太出色了。   苏梦枕也对大智大通有所耳闻,只是他很难远行,自然是不曾见过大智大通的——虽然严谨来说,应该没有人见过大智大通——他当然也不知晓若是要找大智大通,便要先找龟/孙子大老爷。   他听得陆小凤为他解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然后说:“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龟/孙子大老爷因为上一次差一点丧命,已经打定主意要躲起来,躲上一阵子,最好躲过那些想要找他的人,若是能躲上一辈子自然是更好——!!   但他终究还是要过活的,更别说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自然那大智大通很快便会再出现,只是……他们查这起案子的期间内,恐怕是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而这一点,金九龄自然也是知晓的,江湖上已一月多都没有大智大通的消息了。   黑发青年的嘴角上扬,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掩盖着他真实的想法,他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贵公子,矜贵而骄傲。   晏亭瞥他一眼,顿时只觉无端可怖。   *   再早些时候,另一队人与陆小凤他们去到同一个目的地。   并不十分宽敞的官道上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如同连绵细雨般又急又密,不曾停歇。   抬眼看去,只能瞧见为首之人面若好女,面色严肃,背负银色长/枪,一身锦衣,这时候他瞧着却不像是个王孙公子了,倒能瞧出他怕是个小将军,而宽大的腰封束着他精壮有力的腰,也束着他紧绷的神经。   “吁——!”眼见城门近在眼前,这小将一勒缰绳,这一路急行军过来的好马便马蹄蹬地,立时抬高前蹄后停住。   ——平南王封地,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说:   温柔我记得是喜欢苏梦枕的,苏梦枕白月光是和奸臣勾结的雷堂主的养女   我:……寄,谁也别想喜欢对方!掐断!   —— 第63章 存活+63   这段时日不管哪里的气氛都很紧绷。   四海为家的江湖人瞧着身边人皆似是那绣花大盗, 临危受命的臣子瞧着那些身有爵位、皇室血脉的人也都觉着像是不怀好心,高高在上的圣上垂下眼眸仔细分辨,却也看不出半分不对来。   江湖人愈发不安, 臣子愈发急切, 圣上愈发焦躁。   这气氛难道还不够紧绷的吗?   而亦是在如此紧要关头, 那绣花大盗曾盗过平南王府的宝贝,那有二心的人也正是平南王府的主人……   这样的巧合怎会让如今坐在最高位置上的赵祯不多想?莫不是他们想着东西被偷了便能够排除他们的嫌疑?亦或者说,用那些被偷走的财宝私下里打造兵器用于养兵?   赵祯不得不多想, 只是越想便越生气,还有一股从心底涌现上来的气恼与不甘,他实在胸闷,只道自己这官家做得也太失败了些!   他励精图治,常常批奏折到三更天, 又要早起上朝, 莫说是一日好觉,几乎是经年累月的睡眠不足,眼下亦有着青黑。   为百姓愁,为军队愁, 为边疆愁,亦为天下愁……可若真的如此, 怎会变成如今这幅状况?   南方多灾,多为洪灾,亦有蝗灾, 更有旱灾, 北方又需要粮草……   这绣花大盗说不准便是平南王府的同谋, 吃不准便是为对方敛财的。   赵祯越想越多, 他只觉自己是否还不够用心, 为何有那么多人要反?   他如此想,自然也是有缘由的,比如那位他的好叔叔……开封府的几位这几日也呈给了他奏章,他顿时觉得手下的人似乎永远都不够用,此事派出一人两人,那边又有事需要二三人,贤臣怎么都嫌少。   襄阳……   罢了,还是着包拯的门生颜查散去罢。   还是暗探之后,里应外合更好些,不然百姓的日子要愈发难过了。   他颓然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只觉高处不胜寒。   加封颜查散为文渊阁大学士,特旨巡按襄阳,着公孙策、白玉堂随往,加封公孙策为主事,因白玉堂本已有四品护卫的官衔,另一护卫便着六品校尉蒋平顶上,补授四品御前带刀护卫。*   蒋平,绰号翻江鼠,擅使分水峨嵋刺,擅长潜水,是陷空岛五义之一,排行第四,亦是白玉堂白五爷的结义兄长。   “如今能好些吧……”   赵祯再是个圣上,再尊贵无比,说到底也只是个人罢了,他疲惫地按住额头,掐着鼻梁小憩。   *   “先生!晏先生!”   陆小凤鬼鬼祟祟的小声叫着晏亭,非要叫到晏亭回头才罢休:“晏先生,我记得你提过你可以算卦?”   “陆小凤,我记得你与江轻霞交好?”晏亭顺着他的意,虽说低头了,但反问的问题听起来甚是刻薄。   陆小凤以为他不想谈算卦这事,便作罢了,只是听着那问题只觉得是调侃,他低声回道:“只是交好罢了。”   晏亭忽而道:“我用了点手段。”   “啊?手段?什么手段?”陆小凤此刻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听得是云里雾里。   晏亭:“我觉得薛冰脚上的红色绣花鞋甚是不合理,便(用了点手段)从她那问出她是红鞋子的一员,排行老八,江轻霞是老五,那黑牡丹的绣功便是出自于她之手。”   他的确会算卦,如今也在心中掐算了方位,便是如此不巧,方向所指正是那人所在。   陆小凤已经顾不上薛冰了,他震惊道:“那绣花大盗岂不是——!”   亏他还记得压着声音,只是脚下已经跳了起来,虽是不高,但也可见他内心是如何震惊。   他勉强压下怦怦直跳的心:“可绣花大盗不应该是男子吗?”   “江重威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实在不可能在被刺瞎后再去犯案,也没必要刺瞎自己……”,陆小凤也不要他的答案了,只是想了又想,开始踱步,捋清这纷乱好似没有头尾的思绪,“他知道能被治好才犯案?不,在他瞎了的期间,绣花大盗还在犯案,也即是说——!!!”   陆小凤的脑子实在是很好使,他也实在很是擅长追查案子,不然江湖上也不会有他几分薄名,众人亦给他几分面子。   晏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是水波荡漾般,于那双冷清的眼眸中意外的显眼。   哪怕是陆小凤都呆愣了下,不过片刻他便收拾好情绪,内心奇异的平静下来:“绣花大盗不是江重威,也不是江轻霞,更不是薛冰,但江轻霞愿意为绣花大盗绣了那黑牡丹……”   他的眼神坚定,下了结论:“江轻霞没有亲人,那绣花大盗很可能是她的心上人,她可能知情,也许并不知情。”   江轻霞可能是十分喜欢她的心上人,知晓他的身份,愿意为他绣花,也有可能她的黑牡丹是被心上人诓骗去的。   而想及绸缎和针法,平常人都会想到神针山庄,更会想到薛冰——不,只有他陆小凤才会想到薛冰,所以不是楚留香参与此次事件,因为楚留香与薛冰算是陌生人,自然薛冰也不会跟着走,若是陆小凤真的与金九龄同去神针山庄,回来怕是会多一个薛冰。   原是如此,原来如此……   陆小凤的好友很多,这一点晏亭是知晓的,江湖上的人也是知晓的。只不过他的至交好友只有几人罢了,万梅山庄的剑神西门吹雪算一个,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算一个,鲁班后人妙手朱亭也算是一个,与他们相比,这身边引他入圈套的朋友,便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瞬间,他仿佛骤然老去,他苦笑着略微弯腰,背部拱起、佝偻着,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无形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不能挺直腰背,堂堂正正做人。   晏亭大概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但是他无法完全共情陆小凤的情感,因此他只是站在一旁,用折扇敲着好友的背部,力度很轻,一声又一声……声声入了陆小凤的耳。   折扇下坠着的铃铛仍旧无声,那被游少侠赠送的玉制扇坠一同坠于扇柄处,连带着一起敲打青年的背,却仿若在敲他的心。   他亦是个人,也会有着普通人该有的情绪,更是会有狼狈的时候,他是如此庆幸此刻在他身边的是并不能理解他情绪的晏亭。   许久之后,陆小凤收拾好情绪直起身,带着丝轻松与释然,已然看不出半炷香前他那狼狈的模样了。意气风发,肆意洒脱,这才是陆小凤。   他只蹙眉道:“虽有怀疑,但无证据,这该如何是好?”   而如今想来,金九龄的什么都要最顶尖的,哪怕只是会瞧古玩字画,靠着公门的微薄俸禄也无法撑起他的花费。那岂不是说他很有可能也花了江轻霞的钱?金九龄说到底也是个浪子,从未安定,更是与多人有过关系,若是情人帮衬他,倒是或许能活得如此光鲜。   晏亭:“江轻霞是不愿多说的。”   陆小凤肯定道:“她定是知情。便是不知情,在知晓绣花大盗留下绣品的做派后,她也该知情了。”   “……”   晏亭没头没尾的忽然道:“‘情’之一字,果真复杂。”   陆小凤:“复杂到江轻霞愿意拱手送上自己钱财,费劲做了绣品引来怀疑。”   晏亭重复:“果真复杂。”   他又说了一句看似无情的话:“她愿意作证是她把这些绣品给金九龄的。”   陆小凤:“……你到底用了点什么手段啊?”   晏亭诡异的陷入沉默。   陆小凤的心头涌上几分不好的预感,他迟疑的叫了声晏亭。   “没什么。”   晏亭:“只是她想让我当她下一任情人。”   陆小凤:“……”   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干巴巴道:“这不算是你的手段……吧。”   人就长这样也没什么法子吧。   他也沉默了。半晌后,因为实在好奇,他忍不住八卦的问道:“你答应了?”   陆小凤明明知晓游龙生似乎对晏亭有想法,这问题让晏亭立刻奇怪的瞥他一眼,不过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自然没有。”   陆小凤:“她还愿意作证么?”   晏亭:“愿意。”   “……哦,这样。”陆小凤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好了。   难不成是因为金九龄只会让她出项,晏亭却能够躺着进项?   他看了看晏亭的脸,觉得会看上晏亭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陆小凤没由来的感到些许怅然。   而且这人有些呆,很多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站出来帮他挡一挡,他的脸毕竟也不差,他却是很担忧晏亭会被欺骗的。   能全须全尾行走江湖的女人不在少数,那自然也多多少少有保命手段,说不准许多女人便是靠着男人生存,恐怕手段也很是毒辣。   只是来自晏亭的下一句话在他的耳边炸响,让他险些一蹦三尺高:“薛冰下手狠辣,有人不认得她,调/戏了一句,便被削断了双手,多看了两眼并没有任何不规矩的人,也被挖掉了眼,削掉了鼻子。”   彼时他远远跟着,实在没想到薛冰下手如此狠辣,哪怕是他也来不及出手相救,但他之后倒是多少帮忙治了一治。   陆小凤跳了起来。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跳了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虚假。他整个人震惊到几乎失去了颜色,脸色煞白,仿若那索命而来的无常一般。   他很受打击,喃喃道:“……薛冰……不可能,怎么会……?”   在这江湖上,一言不合便要杀人的不在少数,但薛冰是一个女子,更是一个在他面前会脸红,在他朋友面前会害羞缩到他身后的,善良而温柔的女人。   江湖不缺女人,更不缺心狠手辣的女人,薛冰只是其中之一。陆小凤当然也不缺女人,他也知晓善良的、任人可欺的女人在江湖上活不长久,除非她武功很高……而薛冰恰巧是一个武功不那么高明的女人。   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么?他自然亦是明白的,只是不想明白罢了,他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想法,这乃是人之常情。   薛冰这种没要人命的女人反倒是最为安全的一种人,可在几乎不杀人的陆小凤看来,便有些过了。他很想偏袒薛冰,但他也知晓这已经在他心里形成了一根刺,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生长攀爬出来……   他实在很看重大宋律法。他亦知晓有许多人他管不着也管不住,可他偏巧是这爱管闲事的性子,不仅管自己,更要管他人。因此即便他做不出亲手送薛冰进府衙的事情,他也绝不会再多与她打交道了:   他承认他很小心眼,不记西门吹雪千里杀人,只记薛冰因眼神挖人眼……至少西门只对找上门来的人和通缉犯下手。   陆小凤闭了闭眼睛,心中每每想起薛冰而涌现的无限柔情在此刻化为坚冰,断了念想。他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他实在很是难过,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也都看得出。   打探消息回来的金九龄与苏梦枕眼睛没瞎,他们自然也看得出来了。苏梦枕诧异的顿了一下脚步,似乎在犹疑要不要发问,正巧金九龄把他的表情也看在眼里,心中略有些不妙的感觉,但还是问了问:“你怎么了?脸色怎的如此差劲?”   切莫打草惊蛇。陆小凤心中涌出如此想法,脑中想法飞速的转着,他立刻垮着脸道:“还不是又被晏神医打击到了!这人怎的就让人摸不透呢!”   他既没说是武功还是医术亦或者其他方面的摸不透,又没说具体缘由,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继续追问的态度,两人也只好微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了。   然而真正不在意的恐怕只有苏梦枕,金九龄发觉自己周全的计划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纰漏……若是小小的漏洞也就罢了,可这何止是小小的漏洞?简直是在一堵被砌得严严实实的墙上面开了一个足以让人正常行走间通过那样大小的洞!那是洞吗?那叫庭院里的圆形拱门!   不说这几人发现了‘拆花’,他们不用去神针山庄,薛冰亦没有跟上,他无法把罪责导向红鞋子组织的头领,也即是大姐公孙兰,他们很轻易的就判断出绣花大盗是男子,他亦无法使得司空摘星来偷盗绣花牡丹,盗帅楚留香又从不会偷盗这种东西……楚留香毕竟是侠盗。   而害得那边地头蛇的蛇王家破人亡的公孙兰与此件案子毫无干系,蛇王自然不会受他胁迫,他也无法掳走薛冰从而杀掉她,更没法假装自己中/毒受害……   天衣无缝的计划自然是要环环相扣的,连在一起看的时候精妙无比,引人心惊,可若是一环脱节,便再也圆不回来了。金九龄便处于这样一个焦灼的状态。   陆小凤悄悄的向苏梦枕眨了一下眼睛,看起来既俏皮又狡黠,在他一个没差两岁就快而立的人脸上看来,也不显得突兀违和,反倒是让苏梦枕会心一笑。   苏梦枕其实是一个很傲气的人,他也很少真心的笑,不是冷笑便是讥笑,因为他总需要一些能够唬得住他人的笑,他颇有手腕,行事无常而多变,他也从不怀疑兄弟,也不言谢,更是通常把红袖刀放于袖子中。   可他在他们几人身边似乎总是很放松,他会温和的笑,也曾因着被治好二十六种恶疾而道谢,更是在初次见面之时把红袖刀放于腰间告予他们知晓。   如今他撑着这仍是有些瘦弱但还算康健的身子骨,带着他那眼神中永不熄灭的幽幽火焰平静而温和的与他们同行,他们却也知道,他定是打定了注意要找出那绣花大盗来。   这样一个会约束手下的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心中所怀的不仅是正义,更是大义。他静静看向陆小凤和晏亭的眼神就仿佛在说:你们在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他便是如此这般好的一个人。   自然,他们也会遇到这般如此好的另一个人。虽说好的方向不太一致,却也不能否认他们的本质。   “诸位兄台,能在此一遇,实乃在下的荣幸!”   正在金九龄暗自纠结之时,忽而有一道年轻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那人瞧着是傅粉何郎,一身锦衣,荀令留香,背负长/枪,又如此英姿飒爽,瞧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自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因为他几乎是京城中最有底气的一批人之一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被派来探查情况的赫连春水小将军!   苏梦枕的心头骤然感到几分心安,他对自己的实力却还是有着自信的,堪称是瘦骨嶙峋的手抬起做了个礼:“许久不见了,原是赫连兄弟。”   赫连春水牵着马,面若好女的脸上笑嘻嘻的:“苏楼主,在下亦是好久不见,”   金九龄心中愈发不安。他露出笑容与赫连春水问好,折扇轻轻扇动,配上英俊潇洒的脸,尽显风流。   晏亭只颔首道:“晏亭。”   赫连春水不着痕迹的扫过晏亭,再一问,知晓他们是为了绣花大盗的事情才会来此,顿时露出一个轻佻的笑,仿若他身上并没有皇命,只是因着私事而来的一般,他道:“此事在下也有耳闻,若有需要我也可提供些许帮助,尽微薄之力。”   面对金九龄隐隐有着探寻的目光,他笑得愈发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虎牙微尖,瞧着十分活泼。   这里是平南王封地,与平南王封地距离不远的白云城上,叶孤城和游龙生、楚留香仍在城主府内,他们只觉算着时日,若是京中有动作也就是这两天了,他们却不会知晓,说要去查案的晏亭不仅与陆小凤会合,还与京中来人会合了……   在绣花大盗这件‘触手可及’还证据确凿的案件面前,哪怕是赫连春水,都不会忍心在这时候走开的。   毕竟,此事会马上就要了结了。   作者有话说:   加封颜查散为文渊阁大学士,特旨巡按襄阳,着公孙策、白玉堂随往,加封公孙策为主事,因白玉堂本已有四品护卫的官衔,另一护卫便着六品校尉蒋平顶上,补授四品御前带刀护卫。*   改自原著   ——感谢在2022-05-25 17:23:54~2022-05-26 20:1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菏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氧化钙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存活+64   平南王封地还算是繁华, 说不上十分富饶,却也不会穷苦,只是附近的陈州大旱导致灾民众多, 总有一些流入平南王的封地, 对此造成些许冲击。   陈州受灾, 本来安乐侯庞昱受命赈灾,最后却搞出来一桩大案。百姓被官兵看守,不得出陈州, 陈州便继续受灾,饿死的百姓亦是不在少数。再后来换了另一人来赈灾,陈州才有所好转,那不过是一月之前的事情,时间并不太远, 因而还是有一些百姓流入平南王封地来讨生活。   繁华总是很吸引人的, 尤其是平南王府的宝库总管江重威前段时日刚出了一件大事,有嗅着风声的多多少少过来了。   赫连春水自然不是因此而来,但他笑了笑,只道自己便是因此而好奇来了罢了, 至于京中事宜?他上面不还有一个父亲赫连乐吾老将军吗?   他向来如此随性,比起臣子, 更像是一个飘荡在江湖上的侠客,率真随性,想做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   因此哪怕金九龄心有疑虑, 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他赫连春水这人会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那类人。金九龄越是关注他, 赫连春水便越会起兴趣。   赫连春水略微一笑, 顿时就要把金九龄指使走, 金九龄虽占着个捕快名头,实际上的官职自然是没有赫连春水高的,况且他提出几个人再分头瞧上一瞧,金九龄也不便拒绝。   苏梦枕总是知道赫连春水的举动有他的道理的,于是只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中燃着幽幽的光:“金捕快武功高强,赫连兄弟也是个中好手,晏先生更是深藏不露,陆兄弟也是灵犀一指闻名天下,便是一人一路都不会有问题,更别说只是在这样小的地方探一探罢了,金兄定是不会因此而有怨言的。”   话听着像是在嘲讽,可他的目光平静,似乎只是不善言辞的人在调侃。金九龄知晓此人极为在意兄弟,更知晓他很讲义气,还是个很傲气的人,不该会如此说话才是。   金九龄直觉有什么不对,但不过是个打探情报的功夫罢了,哪怕来不及找司空摘星来偷盗绣花牡丹,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已不再年轻的他内里多少开始衰败老去,他在吃穿用度上的花费却还如此大手大脚,虽说是一直有想要犯一件天衣无缝的案子,但是事实上也是如果他不努力犯这案子,终有一日他会没有能力换钱财,便也不会再有如此雄心了。   此举对他来说不过是最后的挣扎。   但他同样的傲气的,因而如果这次输了,也是他技不如人,更是他的考虑不够多,计划没有变化快。   因此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会引起他们注意的话,背脊挺直从容离开,奔着他们所划分的区域方向而去。   他是金九龄,是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可他同样是一匹孤狼,一匹几乎没有人会帮忙、没有组织支援的孤狼,因为那些在官场上的人只会帮助对他们有用,有能力的人。   他的确认识会帮他保守秘密的人,但大多都是女人,江轻霞是会帮忙,他却也不能在几位高手的看护之下离开,再按时回来。   便如此吧,败了他也要败的从容才是。   眼见他远去,几位同样分头离开的人很快再一次在稍微远一些的街道口汇合。   本就没有什么情报好探。之前苏梦枕与金九龄一同出去打听情报也不过是去这里的府衙和六扇门问询一下罢了,若说真的有什么线索,几日之内也便散光了,如今来看又能有什么用处?   金九龄怕也是清楚,只是他们此次是想问周围的店铺老板,最近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这是赫连春水想让他们帮忙问的,却不说是因为何事才问,表面上看仍旧是对绣花大盗感兴趣,问急了便说:“我只是想找个人。”   金九龄:“何人?”   赫连春水:“一个事关重大的人。”   他只抱拳道:“对不住,还请金捕头伸以援手,其余的恕在下不能多言。”因而只能言尽于此。   其实只是想问一问,有没有人看上去像是平南王府的同谋,当然,由于不能够完全确定,表面只说是‘可疑的人’。赫连春水察言观色的水平属实是一绝,毕竟他的身份与生活的环境都要求他定是要学会察言观色的,不然很可能会掉脑袋。   谁说将门虎子便不能长袖善舞了?   赫连春水背后的长/枪在阳光下一晃,折射/出银白的光,配上他俊美的脸上正气凛然的表情,竟使得那一抹光仿佛是能冲破黑暗与阴私的长箭,他便是那蓄势待发的弓!   他沉声道:“怎么回事?”   没听到晏亭与陆小凤对话的苏梦枕亦看向了两人,手指隔着袖子在手腕处摩挲,嘴角下抿,眼睑微微阖上,掩住眼中情绪:“……”   他本想说些什么话,可他实在不愿把人往最坏的方向想,虽然那股怀疑已然在他胸中翻涌,那人的破绽也被他一次又一次拉出来,在脑子中反复比对。   行径恶劣,无法开脱。手已然忍不住又摩挲起袖口的红袖刀。   晏亭犹豫两息,瞧着陆小凤的脸色实在差劲,憋出两个字来:“节哀。”   在正事上他从不会拖后腿,若是需要他还能‘舌战群儒’,可在安慰人这方面,他从不擅长。虽说‘节哀’用得不大对,但至少比‘欢喜些’来得妙。   短暂的沉默后,心中苦涩的陆小凤看着晏亭认真的神色,到底还是被眼前如此笨拙的好友逗笑,没憋住笑出一声来。他的嗓子哑得不像样子,眼中情绪晦涩难辨,他立刻敛去笑意:“虽然很可惜,但是我的好友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   他背脊挺直,侧身对晏亭拱了拱手:“此次还要多谢晏神医的帮助,若不是他轻功实在高明,我便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不论是薛冰还是江轻霞亦或者是红鞋子……恐怕一个也跑不掉,他的怀疑必定会在红鞋子组织身上,这便是一个再明目张胆不过的计谋了。   “也要多谢……晏神医颇有姿色,未曾摘下面具便使得证人芳心暗许,出卖情人也要换来晏神医的好感。”陆小凤的心情已经不沉重了,因为这听起来太荒谬,也太好笑了。   可这江湖向来是如此好笑的。   有人多年练功只为杀一鱼肉百姓的恶人,无关私怨,是为公义;亦有人因旁人一个嘱托便抛去身份与名头,独守小店十几年完成承诺;更有人会一见倾心,做牛做马只为换心上人青睐。   这江湖太大了,什么人都有。   金九龄的作为,也实在不足为奇。陆小凤正了一正神色,从头给两人解释起来,包括晏亭的作为,包括常人的思路等等。最终也许仍能够找出真相,可这其中要花费的时间便多上了不少。   赫连春水身负皇命,虽绣花大盗之事与他并无太大关联,但他向来敢爱敢恨,率性纯真,便是用他几个人,利用他身份收尾,倒也无可厚非。   他得知晏亭可一个多时辰便带来在附近的江轻霞,只神色愤恨的撂下一句:“她能来作证,我亲自带人去抓!”   正好!这边声势浩大,此事也会对他此行真正目的有所误导,想必平南王会放下心来,盯得不那么紧,方便他行事。一箭双雕,此举对他无害!   只是要借用他身份一用,他身为臣子就该为圣上出力,扫去障碍!   而陆小凤他们要的不过就是这样一句话,或者说是这样一个承诺罢了。他们的确能够制服金九龄,只是他们并非是官身,金九龄怕不会服气,他若在之后改头换面,藏起来躲着,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江轻霞作为很重要的证人,是很需要保护的,她一定要活着,才能让他们见证金九龄的末路。   ——这样重大的罪名,更让当今天子动怒,他又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便是其他人为他求情,天子也是不会收手的。这并非是情理之中的罪,只能说是金九龄个人作风问题。   晏亭颔首:“我去带她过来。”既然已经帮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了。   他总是对朋友很好的,毕竟之前他几乎没什么朋友,便会把他们看得愈发重要……总不能他叫门派里的师兄弟‘朋友’吧?师兄倒是还好,师弟们恐怕要吓得要死。   “晏先生高义。”   陆小凤拱手笑:“赫连小将军高义,陆某欠将军一个人情。”   他的人情实在是很有分量,因为他能请得动很多人——虽然对他来说请某些人出山也挺难的。   苏梦枕有一个师弟手里有京中一部分力量,他对这种能够发挥自己力量的人很是羡慕,因此他如今被治疗好,也对他们好感极高,尤其是赫连春水本来就是与他交好的好友,他道:“回去我请你喝酒!”   他现在也能适量喝酒了,以酒会友岂不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了?   赫连春水与他是相识多年,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好友,他是真心为苏梦枕高兴,因而只道:“好!就等你这句话!可不要食言啊!”   说着说着,他抬起左手伸出食指略微点了一点苏梦枕,很快又放下。   可他面上的神采飞扬是无法被阻拦的,他是真的兴奋,意气风发,他在京城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人,此刻才显露出几分如他本来年纪一般的鲜活来。   *   这日下午,晏亭带了江轻霞本人来,又与陆小凤会合,他们会合的那一瞬间,金九龄便知晓自己的的确确暴露了,他握着那块绣着黑色牡丹的绸缎,没能等来雇佣的司空摘星来偷盗它,反而等来了提/枪便刺的赫连春水。   赫连春水的身后更是跟着好几位兄弟,表情严肃,在他骤然出声要抓捕金九龄之时,几位兄弟看上去对金九龄是绣花大盗没有任何的惊诧。   在人证物证确凿的情况下,金九龄别无他法,只能束手就擒——不,他很傲气,他不甘心于自己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哪怕是要败了,他也要败得堂堂正正,因此他骤然出手,直指苏梦枕!   苏梦枕向来很少出手,因为他一出手,便会导致身体愈发虚弱,因而他出手基本必定会见血,只有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他才会力挽狂澜。   他的神色总是淡淡的,在面对强敌之时也是淡淡的,淡然、冷漠……无论怎样解读都好,因为他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偏了偏头,轻声的与赫连春水说:“证据确凿……”   赫连春水忽而笑了:“既然确凿,先斩后奏又有何妨?”   圣上许他便宜行事,而绣花大盗这样的犯人所犯下的案子本来也就是死/刑,若是秋后问斩恐怕还要担忧他是不是会逃狱,亦或者自尽而亡。   陆小凤有些不忍再看,可他也不想错过朋友的末路,他不可能再看见金九龄死第二次了,他自觉自己应该作为见证者,看到终局。   晏亭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他看得出金九龄已经心存死志,更别说苏梦枕武功也极高——绝大多数见识到了红袖刀厉害的人,已经死了——这次争斗的胜负已然浮于表面,哪怕不用眼睛都能知道,胜者定是苏梦枕。   赫连春水和几位兄弟围在周围,权当做在掠阵,同样也是为了防止金九龄逃跑。   金九龄蓦然一甩袖子,视线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苏梦枕看清了那是一根绣花针,一根荧光闪闪、掺杂了剧/毒的绣花针!   手腕一抖,苏梦枕持刀拦下了绣花针,运转内功,脚下踏地旋身飞出,翩然若惊鸿。   赤红刀脊、透明刀身的红袖刀穿胸而出,无比锋利又极其危险,与表面之下的苏梦枕一般无二。 第65章 存活+65   如此大案了结, 陆小凤与晏亭定是首功,但是他们并非官身,只是白身, 也没有入朝为官的想法, 因此在圣上那里虽说挂得上名字, 却也不会比赫连春水更重要。   苏梦枕有一手握一小部分兵权的师弟,本人又多有侠义之名,更愿疾驰援北, 他的势力是白道的,又盘踞在京城。他此次虽然并未来得及有何作为,可他到底手刃了金九龄,如此圣上对他印象只会是正面的,反倒是好事。   只是赫连春水虽连夜写了折子传书回去, 圣上若是知晓也要几日之后, 他如今还要继续探查有关平南王谋反一事,此事事关重大,断断不可有任何闪失。   而他这番捉拿绣花大盗的动作一出,连带着陆小凤和晏亭他们的故事都会被传出去, 说不准便会成为传唱之美事,未来一段时日说书人也便有说头了。   恐怕那群说书人会异常感谢陆小凤他们, 毕竟单单靠着说他们的或是侠义或是冒险的故事,实在是很能满足大部分人对江湖的向往,也能使得那些崇拜他们的少侠为此花出手边的钱财, 实在很是养活了一批人。   便是天机老人孙白发带着他的孙女孙小红, 也靠着说他们的故事赚了好一笔钱, 又能过活一段时日了。   这些侠士的故事远远不止于此, 因为他们并不在乎那些江湖上对自己的评价, 更不会因此而止步。他们在处理好绣花大盗案子的尾巴后,又四散开来,只想着要寻找那些能够定罪平南王的证据。   书信、印鉴,什么都好,只要是能够定罪的东西,便都是他们的目标,也是赫连春水此行的目的。   他知晓苏梦枕的忠义,更知道陆小凤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含糊,便告知了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更是直接向陆小凤讨要了之前的那个人情:就只为了这份证据。   翌日,得知了消息的平南王派来的人也终究寻到了他们,向赫连春水发出了邀请。   赫连春水笑容不变,仍旧张扬肆意:“看来我又能省下一笔饭钱了!”   被派来请赫连春水小将军的那人见他目光扫向了周围几人,便立刻机灵道:“赫连公子若是有想要同行的人,一同去便是了,我家王爷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赫连春水闻言似笑非笑,不过他到底没有发难,只是与几人对了个眼神后颔首:“好!那本公子便去上一去,不然岂不是太不给王爷面子了一些,是也不是?”   平南王的下属又岂敢说不是?他只连连应声,肯定赫连春水的话,不然这位相当自我的小将军也许会反悔也说不定,毕竟对他来说可没有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准则。若是别的也还好,可这只是一场并非必要的宴席罢了,说是不去了,也就真的不会去了。   于是,当平南王摆下宴席招待之时,他从下属那里得知了会多来几个人,连着赫连春水从京中带来的兄弟们也被记上了号,这本来只是招待一下的接风宴,便一扩再扩,摆了小半个厅堂。   而平南王也终于知晓了另外几个主要客人的身份:神医‘半炷香’晏亭、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这三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可谓不大,哪怕是平南王都会想要去交好。   只是晏亭似乎并不隶属任何势力,也并无此想法;陆小凤与江南花家、万梅山庄交好,朋友众多,是个浪/荡游子,也无此想法;苏梦枕与京中势力牵扯太多,本人忠君爱国,恐怕不会受他掣肘……   算来算去,竟然无甚办法,也没有可以拉拢的人,此次便只能稍作打探,探明赫连春水所为是否只是绣花大盗。   心中想法丝缕纠缠,他面上却只带着些微的笑意,看起来亲切又和蔼,竟真的像是一个关心他们的长辈,一一问过他们好,又对着他们介绍自己的儿子平南王世子。   平南王世子是一个十分瘦弱的人,瞧着就体弱多病,晏亭一眼看过去不觉得这是什么长寿之相,但他又觉这两人面目骨骼无甚相似之处,只低头饮酒权当做不知。   毕竟他们如今也不会知道,这个平南王世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说是假的……那平南王还把他当真的,定是花钱雇佣,或者是签了什么契约,这幅病弱模样说不准正是对方愿意扮演世子的缘由:能够得到钱财来治病。   不然以寻常人家的财力便可以知晓,没有治疗定是活不长久的。   叶孤城却无法直言,这到底是不是平南王世子。   因为他实在是久不出白云城,绝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守在城池中,提防不知何时便会攻击的海寇。正因为有他在,海寇才不能把白云城当做跳板与大本营,直冲平南王封地。   圣上正想着要给叶孤城升一升官职,只是忽然接到了折子,叶孤城十分直白的挑明自己曾经心动过,这才说明了平南王的计划。   赵祯还算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圣上,他只觉得常人多少想过要自己的这个位子,这岂不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而他不但没有因此对叶孤城生气,更是准备在此事了结之后,算叶孤城功劳时候正常给他算上,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劳苦功高,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已过而立仍旧没有婚配,虽也有一心向道之缘故,但未免不会有一些不愿意耽误别人的想法。   总之,他无法判别平南王世子的真假,他只知每次自己应邀去到平南王府之时,见到的平南王世子是真的,而且身子骨还算好,习武天资也不算是太差。   其实想及这里,在场的人几乎也就知晓,这宴席上几乎病入膏肓的平南王世子定是假的,圣上也不是容易被诓骗的,他自然也想得到,只是叶孤城向来谨慎,没有把那平日里出现在常人面前的人定死为假冒的。   苏梦枕推脱了酒杯,避免了被平南王灌酒的窘境。他直言身体底子不好,即便被治好也尚且有着不少亏空,尚需要时日才能恢复正常。话到如此地步,平南王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平南王的目光总会偶尔在他身上巡梭而过。苏梦枕的直觉使得他身上宛若针扎一般,汗毛直竖,他却不动声色地掩眉喝茶,当做不知。   平南王只是粗略学过武功,但他原本本身是皇子,又并不十分感兴趣,便只用作强身健体,这三脚猫功夫只能对付一些没经过修习的普通人罢了,便是那十岁的少/林小和尚,恐怕也能将他打倒在地。   不过他身份尊贵,平日自然没有人主动要与他比划比划,他自觉武功平平也没有要比划的想法,只是他会觉得自己练过一些,只是瞟上几眼,定是很难被发现。   但是气机这种东西是很难说的,也很难让平南王感受,因此苏梦枕在被盯着的一瞬间便浑身不舒服——虽说因着平南王武功微末,并无危机感,但这杀伤力不大,存在感却极强,实在是无法忽略——在宴会接下来的持续时间中,苏梦枕表面冷淡孤傲,实际上如坐针毡。   还好平南王的目光不全在他身上,一部分分给了晏亭与陆小凤这两个不好被拉拢更不好动的人,大部分分给了赫连春水与在场的舞姬。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要探听赫连春水此行是否有其他目的,赫连春水焉能不知?若是一点目的没有,平南王反倒会抱有怀疑。   赫连春水与平南王不怎么打交道,也不过是近几年的诸王入京之时,官家设宴曾见过罢了。他毕竟是近几年才有资格参与宴会的,先前年纪都还小。   因此假作自己涉世不深,颇有心计但不如老狐狸那般狡猾世故,只能说是圆滑罢了。待酒过三巡,他便道出自己此行还有其他目的,但绣花大盗一事了了,基本便完成了绝大部分,剩下的他慢慢做就是了。   平南王不抱希望的问了句,果然,只见赫连春水直摇头,他便闭了嘴不再多问。   自然他再问,赫连春水也是不会说的。不过平南王到底没有老糊涂,说起年纪也还不过半百,有点野心,儿子也在壮年,更有血脉、封地、王爵,想要拼上一把的心情其实也并非不能理解。   但,理解又能如何呢?生在皇家,想要安稳过活便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他想要造反,那随之而来的代价他也必然要自己承担。   赫连春水心中虽然理解,但绝不会认同。北方边界本就多战争,南方更是经常受灾,国内更是重文轻武,若不是层出不穷的武林豪杰起到了带领的作用,又怎会有那么多人去学了武功?   重文轻武,虽有开/国手段的原因,又何尝不是因为百姓贫穷呢?人家都以为穷才练武,事实上也不尽然,想要练武功,反倒是富人会更加占据优势。   天资一般的人,又哪里有师父愿意收?多半要花上不少的钱财来请一位不知道何时就会拍拍屁/股走人的师父,而真正的高人又不屑于这点钱财,收徒弟向来看高人自己的心情、未来徒弟的资质和心性。   有些练武受的伤也需要药材辅助,因此这的确是很花钱的,就连骑射也是如此。首先,没有马要谈何练习?好弓箭更是一笔钱,要用的箭矢总不能只有一根,跑马的草场和喂马的花费也要担着,从头到尾都是个‘钱’字。   读书也是要花钱的,一卷珍贵的书籍自然也极贵,上私塾自然也要钱,还要给教书的先生束脩,教书先生也是要过活的。   两者花钱都不少,只是武会更加花钱罢了。   赫连小将军这样的家世,自然是打小学武锤炼筋骨,别看他的眼睛是桃花眼又潋滟,便以为他多情又不学无术,他的心性上佳,素有坚韧倔强之名,文虽成就不足以顶尖,但称得上是文武兼顾,更是熟读兵法,善用巧计。   他看得出局势,也看得出平南王此举不说毫无胜算,这成功的可能却也是微乎其微,受苦的只会是百姓。他自然是相当不赞同平南王此举,如今确定了他有反心,暂时让平南王放松了警惕,自然是要尽快找出证据,不然再过一两日,他恐怕就会起疑了。   能够蛰伏了有二十年的平南王自然是有城府的,他们滞留不走,只会让平南王注意到他们。   他底下兄弟们嘴紧得很,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此他直说自己既然来了,明日便要去一趟白云城,代替几年前与叶城主见过一面的父亲向叶城主问好,他这些兄弟便留在这里。因着是私事,他最多两日便回来,还请平南王代为看管。   平南王一听,本来觉得赫连春水去见叶城主对他自己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毕竟真正的平南王世子被拒绝了。但他现在又觉得赫连春水这是很信任他啊,赫连春水很明显与他心照不宣,他不报赫连的私自行动,赫连也不提此次宴会他打探的行为,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处理方式了。   但不能那么轻松的让他过去,要看着赫连春水。他便道:“海寇危险,你且着一人跟你同去,本王再遣一得力护卫与你同去,万一遇到,看在本王面子上,也许海寇能收敛几分。”   赫连春水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带着醉酒/后雾气般的朦胧,又显得无比明亮灵动,他轻轻颔首,语气异常认真:“好。”   平南王说得情真意切,险些要把自己都感动了,一副关系很好的模样,实在是很能混淆别人对他的认知。   陆小凤号称千杯不醉,自然不是作假的,酒量极好;这点酒对晏亭来说也不在话下,毕竟有什么能比得过修仙者酿造的酒?苏梦枕更是以茶代酒,没有喝醉的可能,可三个看似十分精明的人,居然对平南王的言语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很同意。   平南王焉能不愈发得意?他若是有尾巴,此刻早已经翘上了天去!   这些年来他一直蛰伏,演技早已炉火纯青,虽说他或许不擅长谋略,但演戏他是擅长的,演一个平庸而忠心的王爷更是几乎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要是他能一辈子都当个闲散王爷该多好?圣上正是如此想的。可他愿意放平南王一马,却有人不愿意让平南王安宁,自然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己过这样平庸的生活。   赫连春水喝了一整杯,又直接倒了半壶酒进嘴里,这才显露出些微的醉态来,微微一动,便直接倒伏在低矮的桌子上不动了。   平南王一看这实在是很能证明他的招待成功,便哈哈大笑着叫人来把赫连春水扶走,连在场的舞姬出现的小错误也不追究了,心情很是愉快。   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因为那赫连小将军一被人近身,立刻就戒备了起来,甚至整个人瞬间把手伸向身后,握住了那把赫赫有名的银/枪,肌/肉紧绷,弹跳而起,把过来搀扶的人吓到,发出了尖叫。   平南王武力确实不怎么行,闻声立刻道:“快!快!快后退!不要惊扰到他!”   万一惊扰到了,他恐怕不能够全须全尾的回去了!   他想及此,便又道:“快!连世子也保护住,不然出了问题本王拿你们试问!”   他话音刚刚落下,便有几人从暗处冲出护在了他们面前,显然是这王府的护卫。   一时间剑拔弩张,但赫连春水只是起来一看是他们:“原来是王爷府上……”他说完便躺了回去,似醉似醒,目光迷离。   气氛瞬息之间变得平和,平南王也是松了一口气。几位侠士相视一眼,不再说话。但已经有什么消息在暗处被传递了。   ——只有一次机会,就是今晚。 第66章 存活+66   赫连春水醉了, 又醉的不是那么彻底,看似清醒,又多少带了点醉意……   即便这样, 也不能打消平南王的怀疑, 他恐怕今日还要遣派人来在暗处守着, 不让赫连春水离开他的看管。   重点就在赫连春水身上,可这不代表几人不能偷偷避开守卫悄悄潜入。至少对陆小凤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今夜的主角正是陆小凤。   他们几个人被平南王留下,今晚便住在这里, 一人一间屋子,被看管得十分紧,若是形容一下,便是已经达到了插翅难飞的程度,但是这对陆小凤来说可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毕竟那重点也并不在他身上。   随着轻微的树枝咔哒一声, 护卫们的目光便被吸引了。   “谁?!”他们厉声喝道。   他们是王府的护卫,可不能因为没有做好护卫工作,放了刺客进来,那可真是万死难咎其职了!之前不就才出过绣花大盗的案子吗?宝库总管都被换下了, 他们当然要紧绷着才行!   虽然主家和善,但这不是他们消遣平南王善心的理由。   更何况, 不一定是真的和善呢。这些皇室的人总是有着各种伪装自己的办法,还能在外人面前伪装得极好,不明就里的人可能就真的会被骗了。   但谁知道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在两个人的严阵以待下, ‘喵’的一声, 在夜里显得有些渗人的猫叫传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 有什么细微的动静被掩盖住了。   “原来是只四时好。”, 其中一人瞧见了黑色的尾巴,见怪不怪道,“继续看守!”   四时好便是一部分猫的别称:不论黑色白色亦或者是黄色,猫为纯色,皆为四时好。   另一人目光挪来,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黑影,惊诧道:“竟然还是只铁猫!”   纯黑色的,便被称之为铁猫。   “别看了,等会怪罪下来可有你我好果子吃的!”   年长些的给了年轻些的那个人后脑勺来了一下子,声音压低呵斥道:“闭上嘴!”   附近的宅子都是有钱人家的,有只猫怎么了?便是说是谁家养的猫跑丢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等人再来找的时候再说,说不得人家根本不心疼一只猫呢!   也就这二傻子傻乎乎的,偏生想要凑到前面去。   被打了一下的护卫愣住,很快他便自顾自地捂住头,尴尬的小声说着:“好……”   ……   早些时候,几人还在一起讨论应该如何实施他们的计划,总要有接应的才对。   虽然他们的武功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好像并不需要接应,而且最近平南王的防卫虽然紧了,但他们的武功可不一定能比得上原本那一批。   “那安安静静的岂不是太过无趣了吗?”,青年笑起来,脸上带着些许打趣的神色,“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平南王会不会感到不安?”   苏梦枕的神色淡淡,虽神色认真,但只掀了掀眼皮,多余的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看表情应该是不赞同的,可他的神色仿佛在说:你且试试?   晏亭只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白搭,可陆小凤显然没有想要轻易放过的意思,显然他还是不说话的好。赫连春水显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露出笑容:“不错,但你想要怎么做?”   陆小凤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不如我们弄一只猫儿来吧?”   赫连春水兴致缺缺,提不起劲头来:“就只是这样?”   陆小凤好奇道:“那赫连兄弟还有何想法?”   “没什么。”他似乎一点也不想再掺和了,身体往后一靠,没骨头一样倚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脸色冷淡了不少,一看就知道他定是一个率真的人。   说实话,这不比背后诋毁上眼药强多了?   苏梦枕见得多了,见怪不怪:“赫连兄弟向来是做事看心情,不必介怀。”说完,他还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端的是淡然自若,颇有一种荣辱皆不挂在心上的意思。   陆小凤露出一副心痛的表情,还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恨铁不成钢:“我那是介怀么?我是心痛你们居然都没有什么放松自己的娱乐方式!这怎能让我不在意?!”   赫连春水知道他开得起玩笑,与他说话便无甚许多顾忌。小将军笑了起来,语带调侃:“若是你这种放松,其实不放松也罢!”   听两声奇特声音就算得上是娱乐吗?   晏亭也微微垂头,没有多说,显然对赫连春水的话还是很赞同的。   苏梦枕见一人反对,一人压根便不出声,他还是开了口:“你且说说你要做什么,这形容如此笼统,即便是我们想支持是身上的劲头无处可使,是也不是?总不能你去敲锣打鼓的,弄出这种动静来吧?”   陆小凤道:“这敲锣打鼓还是不必了吧……”   晏亭眨了眨眼,只觉这无营养的话题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于是他说:“那便说说能做到的。”   赫连春水挑了挑眉:“不错,还是说说能做到的,若是有趣小爷我便是帮你弄来又有何不可?”   ……   至于结果?已然摆在这里了。   赫连春水帮他弄来了一只猫,不知道有何用意,只觉无趣,但他还是帮了忙。   陆小凤简直一辈子都能记得他摆着那嫌弃的表情道:“猫?这是什么馊主意?”   不过很显然,虽说并不是个无用的主意,但也不会太有用,若不是陆小凤自己轻功确实卓绝,也不能起到作用。   他悄悄地溜到了平南王所在的屋子外面,静静地蛰伏着,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这其中自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平南王身边跟着不少暗中护卫的人,另一个原因是这院子中也有着不少常驻在这里的护卫,毕竟他是个富有的、有地位的王爷。主子好便是全府上下的好,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小凤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可他的确在大是大非面前很有底线,而且习武之人从小就要在基本功上下功夫,所以他即便再闲不住,也断断不会自己暴露自己,更别说他的耐性已然比大多数人要好得多了。   他安静的一动也没有动,呼吸绵长而轻柔,哪怕有人从他身前路过也没有半点动静。他就像是一块石头一般,毫无存在感,却又真切地存在着。   除非有人精准的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不然恐怕是发现不了他的。他隐匿气息的功夫,居然一点都不比那中原一点红差!   若是他做了杀手,怕是会抢走一点红一半的生意。   一片寂静中,只能听闻知了在叫,今夜只多了猫的动静罢了。平南王的身影在烛火的作用下在窗前显现,很快他离开了窗子面前,大抵是伏于案台前了。   这已经二更天了,夜晚若是没什么事情,大抵也就早早睡了,毕竟这晚间的烛火还是要钱的。但凡是个寻常人家,此刻已然进入睡梦之中了。   陆小凤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不敢引起动静,便悄悄用内功功法于身体内缓慢运转——他怕运转太快内息乱了从而引起他人的注意——安静而谨慎。   又过了半个时辰,平南王终于熄了烛火,陆小凤只觉得脸上都要肿起来了:这虽然还未至完全的盛夏,但是这蚊虫已然起来了,他又不能大幅度动,总不能双手放于脸上遮挡,挡了周围视线。   明日不能因着这个被发现吧,那可真的是过于儿戏了些。陆小凤隐藏于树木之间,陷入了看似无用却又还有些道理的沉思之中。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连树木间的护卫们都有些发神,忽而有一高亢的声音响起:“走水了!走水了!!!”   这惊飞了不少人的瞌睡,连房门外犯困的侍女都手上一滑,头撞到了柱子上,传出一声听着就让人觉得疼的闷响。   陆小凤浑身紧绷了这么久,早就都要僵硬了,如今瞧见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也立刻集中了注意力,生怕自己没有把握住。   很快,平南王卧房内的烛火又被点亮,他磨蹭了一会才披着衣服出来问:“何事喧哗?”   “回王爷,这听着是走水了。”   廊前的侍女微微垂头,并不敢直视王爷,他低眉顺眼的轻声说:“可要奴婢去问询?”   平南王眉头蹙起:“是哪里走水?”   一护卫赶来道:“王爷,是书房走水!”   书房里有很多有用的东西!更有一些他想藏起来的东西!   平南王大惊失色,却又很快收敛表情,自己拢住衣服:“本王亲自去瞧!你们让人守好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再遣人守好几间客房,若是发现他们不在屋内,便寻出来暂且扣下!”   此次走水太过蹊跷,怎能让他不疑心?若是他们放的火,岂不是说明他们想查他?没有皇命,区区江湖人士如何敢查?   难道是圣上起疑心了?是否是叶孤城告的密?果然就不该信他!!   ……赫连春水,好一个赫连春水!   陆小凤:“!!!”   这计划里也没有书房走水啊!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屋子走水吗?!   他如今还在这,房内该如何……蒙混过关?   *   赫连春水从不做违心之事,更不做无用之事。他说要去那海外的岛屿,自然不全都是瞎说的。   苏梦枕固然击杀了金九龄,可金九龄可不是一个想让其他人能过得比他好的类型,他临死之前交代了那些被劫走的财富所在地。   “既然都要死了,且容我留下几句遗言。”   他仍旧风度翩翩,哪怕身在死境也并不显得狼狈,也许这便是他吸引女人为他一掷千金的缘故,他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与狡黠:“除去已经挥霍了的,那些来自金鹏王朝的财富中的一半可不是我劫走的。”   苏梦枕还没说什么,陆小凤便忍不住道:“那是谁劫走的?!”   “正是那位‘剑邪’宫九。”,金九龄笑了笑,“他兀自令人搬走了其中一半,哪怕我说我要放弃这一半,他也不允许,倒是很有掌控欲。”   他的嘴边溢出鲜血,表情竟然多了几分释然。   至此,金九龄含笑而死。   而赫连春水是必定要走一趟白云城了:据他所知,宫九与这叶孤城打过交道,他更该去问问。   他不觉得贸然去寻宫九算得上是什么好主意,毕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宫九是那常年失踪的太平王世子,也是太平王的独子。   太平王曾手握部分兵权,在军中威望极高,也很得圣上倚重。   是个麻烦、不好动的人。 第67章 存活+67   只有太平王生出反心才会让人觉得奇怪。宫九与太平王不和已久, 宫九的主意未必与太平王有关,但他要那一大笔财富是要如何?又藏匿于哪里?   这些他们都并不知晓。这才是要去借用叶孤城情报网的根本原因——平南王如今有反心,不能向他求证宫九的事情, 还要查清宫九与他的造反有没有关系。   赫连春水与这太平王还有几分交情, 毕竟他的父亲赫连乐吾与太平王同朝为官, 更都是武将,对彼此有所了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太平王……   出于私心, 赫连春水不希望太平王是会造反的人,他无比希望太平王是无辜的,不仅因为他的私情,更因为他所认识的太平王在外是威风凛凛的王爷,其实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想念独子的父亲罢了。   更是一个心系黎民百姓, 心怀天下的人。   朝廷里那么多人, 他便是不属于尸位素餐的那部分人之一,与八王爷是朝中两大清流,一文一武,是众人眼中两位很是忠君的人, 两位更是对彼此毫无意见,还隐隐相帮。   赫连春水可以因为职责怀疑太平王, 但他私心里还是不希望太平王有嫌疑的。   而若是宫九出于自己的名义招揽侠士名流,别人一想到他有太平王世子这个名头,就很显然会为此而心动一下。   要查清到底是太平王还是宫九自己的想法,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造反向来是灭九族的重罪, 但是圣上宽厚又念及旧情, 怎么处理还很难说, 所以他才必须要查清, 不能因此影响了绳上的决断。   “……呼。”赫连春水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过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还会得罪很多权贵。   当年,如今的圣上还只是一个有些贪玩的孩子,八王爷又是有名的贤王,对皇位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圣上见过赫连乐吾的儿子也是很正常的,因此赵祯才会对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家伙有所印象,愿意重用。   赫连春水在床上安静的躺着装作一个喝醉了的人,举动并无异常,唯一的要求也只是在清醒后要了碗醒酒汤,还要了热水沐浴,之后就熄灭了烛火,未曾动过。   他不能乱动,不能出去给陆小凤添麻烦,所以他躺在床上就只能发呆,闭着眼睛想圣上此举的深意,想他的任务与接下来的做法和会牵扯到的人。   不过,太平王世子宫九为何会与其父太平王关系不好?太平王又是为何那么惯着宫九,哪怕儿子对他横眉也未曾在人前抱怨过,更是自妻子死后未曾续弦,十分深情。   “……该写一封信问问父亲。”他喃喃道。   他虽然知晓大概,其中隐情却是一概不知的,的确要问过父亲才行。   也不知道放空大脑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侍女惊慌的声音,高声喊着‘走水了’,这使得赫连春水直接坐起倾听声音来处。   半晌,他犹疑的想: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从书房那边传来的呢?之前他们可是特意被提醒了那边不要靠近!可他们未曾想要点燃书房……   书房向来是存放重要文书的地方,万一烧了平南王的罪证,那岂不是麻烦了?   虽然心中想要相信陆小凤,但是他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再者是平南王很有可能会怀疑他们,这使得他捋顺之后迅速翻身而起,穿戴好衣服,提着那把长/枪去抬了门闩拉开了门。   他这行动间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的眼睛已然不能再清明了,甚至流露出锋锐之意。想着陆小凤还未归来,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些许,实在是担忧败露后打草惊蛇,也会有负皇命。   之后的计划也绝不会有用得上的机会了。   ……   苏梦枕未曾喝酒,自然也不会有喝醉一说,他当然也不在计划之内——若是为了这一别人也能够替代的计划伤了苏梦枕的身体底子,那才叫个得不偿失!   况且这都是他朋友的好意,他也乐得休息,袖子间的红袖刀显然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知晓自己应该早早入睡,可对朋友的担忧让他不能安然入睡,反倒是十分精神的在榻上直愣愣的躺着,在一片黑暗中无事可做。   尽管闭着眼睛,他却仍旧毫无睡意,不说赫连小将军,其他三人中数他最为担忧国家大事。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家教使然,亦或者是他想要用自己这残破的身体为这个世界留下一点谈资,成为那微弱却并不会轻易熄灭的烛火。   不论他这样的人是怎样被培养出来的,总而言之这样的情况他是没有丝毫的睡意。全身心都在被他们的计划所牵扯——他所学的教导让他比陆小凤看到的信息要更多,范围也要更广,眼光也是相对长远。   以茶代酒的苏梦枕真心实意的为深明大义的朋友们担忧,恨不得自己能分成好几瓣,把他们的任务全部都抢过来!   但是现在问题大了,甚至已经不是那个问题了!起火的方向竟然是书房!   苏梦枕的身体一直要求他早睡早起,不要过度消耗身体,只能将将养着,如今他被治好后赶路查案又这样熬夜,实在也是在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起身的时候有些快,竟然头晕了一下。   ——晏亭终究是只能治好他的病,却不能补充他所消耗的血/肉。毕竟这与断肢并非是一种情况。   晚间睡不着,他还想着要推到茶身上,现在看来还是他自己太过紧张了。   在夜晚看起来异常形销骨立的青年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在缓解着头晕与疼痛。他拉开门,与隔壁同样出来查看的赫连春水对上了眼神,本想往外冲的小将军意外的体贴人,他看过来小声问:“不舒服吗?”   他一时愣住,赫连春水便又道:“晚些让晏神医替你瞧一瞧?”   苏梦枕这才回神:“不,不用了,不过是没有休息好罢了。”   他实在骄傲,能自己挺住的就不愿意让别人来解决,就连这时候都是冷淡的,只眉眼微微低垂,便挡住了眼中情绪。   赫连春水看他的目光中全都是了然,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颔首压低了声音问别的:“计划中的确没有火烧书房……对吧?”   苏梦枕感到好笑,他轻声肯定道:“的确如此。不过……”   他瞧着赫连春水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而好奇,终于还是放过了他:“大抵是确认了书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文书?”   他所说的重要的文书:主要指的是没有勾结证据的文书。   隔壁的陆小凤一直没有出来,已经有护卫在犹豫要不要上前了,目光在门口与窗户巡梭,瞧着有些疑虑。   ……事实上陆小凤也的确不在屋子里,若是被发现了不在,怕是王爷表面上给了赫连春水面子,却立刻就要暗中转移兵力与证据了。   晏亭在计划中是去放火的,烧一处并不紧要的地方,既能引走一部分人制造慌乱,又能给陆小凤打掩护。   但,为什么要烧书房啊?!   怎么办?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脑子飞快的转动,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与其让人徒增疑心,不如自己人去探一探,至少还能打个掩护。   赫连春水蹙眉思考了几息,在苏梦枕的目光下走到隔壁晏亭所在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晏亭?”   一片静寂之中,护卫们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护卫们的眼神变了,从些许怀疑逐渐变得十分怀疑,仿佛下一息就要破门而入了。   眼见他们的目光变得不善,赫连春水心中居然没了底,本觉得不会有问题的环节出了问题,实在令人忧心。   可晏亭的轻功实在出色,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问题。   就在他的心跳已经如同擂鼓的时候,在这长久的静默后,门响了。开门的正是晏亭。   他打开门之后,抬眼看向有些紧张的赫连春水,悄悄的向他微微眨眼,让他不要过于担忧。   况且,那火的确是他放的。   他在陆小凤偷偷离开之后,也很快离开了。他也喝了不少的酒,因此这的确会给人以先入为主的想法:喝醉到烂醉如泥的人怎么会有出去干坏事的可能性?   他只是被哄得喝了半碗醒酒汤,连热水也没叫,就躺上榻假装入睡了,被子还是苏梦枕给盖的。   在他人眼中的晏亭已然安然入睡,实际上他很快离开了房间,去了书房。平南王其实是真的很忙,只是今日家中有外人,有些事情终究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他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只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所以,晏亭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去书房探了探,一翻全然都是没什么大用的文书,其中竟然有许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没找到什么暗格,他就找了个地方开始烧,保证烧掉的都不是重要的东西。   ——况且等这火被发现,都不一定能烧到文书,因为是先从杂物开始烧的。   他走之前注意复原了文书,还看了眼守卫,知晓他们都醒着,就很放心地离开了。   这一回他实在是‘牺牲良多’。   恐怕两个月前的晏亭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好像自从认识了游龙生以后,事情都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可好在也算是件好事,不然不用师父制裁,他自己都要无颜了,毕竟只有他们门派剑修……是有狠心与大无畏的才能习的。   也只有他们,会毫无条件的以天下人的安危为己任。   晏亭早有此觉悟,只是没想到在小世界里,自己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为此努力。   言归正传,他在点了火之后立刻就回来了,可陆小凤那边不是。等走水的消息传到王爷那边,他才能进入卧室一探,因此晏亭才算着时间,稍稍晚了一些出来。   其实他一直都是清醒的,还在门前等了很久。   而如今也差不多该去叫陆小凤所住屋子的房门了,他们再不自己去,护卫恐怕就要冲上来了。   而另一边,平南王也已经在查看书房的损失,他发觉几乎没有东西受损,猛然反应过来掉头就往回走!   他用上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往回赶,用没学会的轻功的提气功夫加快脚步,终□□速赶了回去,他大声的问四周的守卫:“可有人进来?!”   “回王爷的话,未曾见过。”   平南王满意颔首,又很快直觉还是有什么不对,自己冲到了门前,按住了门,瞧那架势,显然是要推开——!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的确有人在房间里。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那今日来做客的陆小凤,他刚翻出平南王勾结他人的书信,而伪造的书信还并未完成。   门一开,平南王冲进来就能看见他。正是如此紧要的关头,陆小凤的心跳如擂,耳边轰鸣,手也有些抖。   ——他目眦欲裂:门要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14:02:21~2022-05-30 17:3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存活+68   陆小凤的脑子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飞快的思考。   若是被发现了, 今日不仅要撕破脸面,恐怕也会找不到任何证据,还会打草惊蛇。   就在此关键时刻, 外面灌木丛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咯吱’声, 平南王手上动作一顿:“谁?!”   灌木丛中闪过了一抹暗影, 十分迅捷,还没有回答,这岂不是瞧着就令人生疑?   的确如此。至少平南王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他被吓了一跳, 整个人就差拔地而起,他立刻伸出手指着那块地方说道:“快!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实在激动,实际上那些守卫早就去探查了,甚至直接给了回答:“回王爷,是一只纯黑色的猫!”   “什么?猫?”, 平南王将信将疑, “真的?只是一只四时好?”   守卫见他不信,利用武功作弊般把那只猫揪了出来,卡着它的前肢连接处,从地上抻起来, 变得好长一条,后肢还在地上。   平南王:“……”   他十分无语, 愣住两息,挥挥手示意他们把猫丢出去,这才不迟疑了, 直接把门推开!   房中一片黑暗, 没有任何人。就好像方才他觉得屋子中有人是他的错觉。   应该是错觉。平南王略微放心, 这才走了进去, 他环顾了一圈, 还掀开了容易藏人的帘子等等,又摸了摸床铺——上面还有自己躺过的余温。他按了下什么地方,打开了床榻侧面的小小暗格,随意翻了翻,这才真正放心。   他把东西放回,关上暗格,走出去关好门,再次嘱咐守卫看管好这里。   陆小凤摸了摸后背,只摸到凉飕飕一片,方才短暂的交锋让他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他就在那里。他在床榻边上的帘子后面,并不在屏风后,亦不在柜子中、床底下,只是在床边上的帘子后,屏住了呼吸,悄悄绕了视线,防止被平南王发现。   平南王当时离他最近的时候只有一尺多一点点,距离近的都可以称得上是贴脸。   哪怕是武功不高的人被距离这么近的看着,都会有一种被注视感,更别说平南王并不是一点武功都不会。   陆小凤又不是专业的杀手,此刻竟然心跳速度逐渐加快,他自己听得到耳边响起‘咚咚’的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假装自己是那路边的树桩子,被兔子撞上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与回应。   他缓缓、缓缓地安静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感受这因着屏息而变得愈发快速的心跳,只觉应该让楚留香来——楚留香能靠皮肤来呼吸,哪里还用担心心跳声暴/露自己的这等问题?   所幸,平南王在查看床头暗格里的东西后立刻离开去客房,想要查看四位客人是否在自己的房里。   陆小凤舒了一口气,可他听到这句话又瞬间被吓到险些原地飞起!   暂时没有被发现,可伪造文书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那些证据足够让平南王被贬为庶人,甚至项上人头不保!   可那边屋子中也需要他马上出现,想必按照计划,晏亭也拖延的差不多了,可机会只有这一次……   陆小凤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   另一边,平南王已经走到了客房的院子门口,他停在那里,看着远处门口的赫连春水刚刚停在门口敲陆小凤的房门,又看见了晏亭与苏梦枕,他这才心情好了少许。   乍一看几位客人还是很知晓分寸的,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对着注意到他的护卫摆手,便有护卫迅速过来向他禀明未曾有人出去过。   但凡是个轻功卓绝的人都能在如今的王府里悄悄地探查,而只有武功高深的人才能发觉是否有人出去。   若是从前有江重威在的平南王府,他们定是不能如此轻易的达成目的——如今江重威被治疗好眼睛还未曾赶回来,毕竟他也不知晓晏亭要往此处来,而后者的赶路速度早已经远远超过前者的速度。   以上原因才让他们如此轻易的就达成目的。而平南王此次邀请他们赴宴的举动正是在把自己推入火坑,实在难以把自己摘出去……不如说,正是他自己把自己的未来断送了。   若只是赫连春水一人,恐怕还无法用那简单粗/暴的计划达成目的。也是这平南王自以为是,更是自以为自己可以把控,却一时间没能转换过来自己的思维:还以为平南王府是铜墙铁壁呢。   赫连春水一边庆幸,一边又很希望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做一个闲散王爷不好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一个好皇帝的,他们可都是经过了长久培养的。   他瞧见了院子门口的平南王,平南王便不好再在门口,走进来互相见礼后道:“你们几个皆是在此休息?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的确是一直在此。”,赫连春水颔首,“小侄听着王爷这府上,似乎是走水了?”说着说着,中间他停顿了一下,这才在平南王的注视下说完了。   平南王笑了一笑,看起来十分敷衍,因为这笑意并不达眼底。他眼中情绪很冷淡,还有着些许审视,语气淡淡的问:“你们没有觉得怪异,去查看吗?”   “为了不让王爷忧心,小侄想我们几个还是待在这里不给您添麻烦为好,毕竟王府怎么会缺灭火的下人呢?”   赫连春水微微笑着,如同春风拂面般令人觉得温暖:“更何况,我们这里还有两个醉鬼,小侄也喝了不少的酒,头脑不甚清醒,也实在不好现于人前啊,还望王爷见谅。”   言下之意,去帮着灭火反而会惹嫌疑,会让守卫更忙,干脆还是按兵不动为好。若是去寻了真正放火的访客。又没能寻到,岂不是给王爷以怀疑?   平南王听着十分满意,在他的心中几人的嫌疑立刻少了不少,他只觉得几人能按捺住自己的侠义心肠而不动,也有赫连春水看懂这世故的缘由,想必小将军已然特意叮嘱过了。   而且,这不是他自己邀请过来的人么?他这么一想,再加上他们的几句话与行为,便让他心中疑惑去了五分,只是……   “陆公子这是……”他欲言又止,留下让他们解释的余地。   剩下五分中,两分是必要的怀疑,三分暂时的怀疑正是眼前房屋门没有开所带来的。   赫连春水便又砸了砸门,力度比方才大了不少,似乎也是怕他生气问责,想着要快些把陆小凤叫出来。   他脸上表情不变,仍旧笑着,看上去无比和气,还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恭敬:“江湖传言陆小凤千杯不醉,酒量极好,并非是作假,只是今日他似乎十分高兴,早前也喝了不少,想来的王爷的酒极好,让他把控不住的多喝了些,这才反应不及,还望王爷见谅……他也许还在睡梦中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间,假装斟酌,说完就已然过了好几息。平南王听着居然也并未来气,他盯着房门略微眯起了眼,但还是笑:“世侄说……”   晏亭耳朵微微一动,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赫连春水的笑意中亦掺杂了几分真心。门忽然开了,陆小凤开门后倚靠在门前:“怎么……啊,是王爷啊,恕在下无礼……”   苏梦枕悄悄松了口气。   在平南王走后还在伪造证据的陆小凤急匆匆伪造好,轻功赶回来,偷偷进了房间换好衣服,快速扯散领口进行伪装,又假装醉醺醺的模样。   在应付完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平南王送走他后,陆小凤转身翻了个白眼。   见几个人都在看他,他扯着脸来了一个鬼脸,滑稽到令人发笑,本来十分严肃的场合在他的调动下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而且也放下了心。   他们几个人在一瞬间就知道计划成功,短时间内虽然不会有暴露的风险,但是他们要迅速的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了。   不然,早晚会被发现的,他们可赌不起破罐子破摔的平南王会做出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几人中,赫连春水的思虑尤其的多而重,哪怕是因为病痛常年养病的苏梦枕在此事上都比不过他。   赫连春水在心中叹了口气。   皇帝真的就这么好么?   这些想要篡位的家伙们有人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能够胜任皇帝的么?   如今大宋群狼环伺,需要的是像当今天子这样善于纳谏、愿意改变的皇帝,可不是这些脑子里只有荣华富贵和无上权力的孬种。   他实在生气,想法开始愈发极端,心情也愈发的不美妙。   最终他翻了个身,扯上被子为明日的‘苦战’养精蓄锐。   *   翌日,白云城。   叶孤城答应了要帮助游龙生,看他练剑中的破绽,帮他提高剑术,那他自然是不会食言,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他让游龙生像之前一样,在他平日里训练的地方——海边——舞剑,主要是想再一次看看他的剑术与昨日相比可是有进步。   至于为什么会选在海边?   还是因为这边的海滩并不是十分平整,既能放大剑法中存在的破绽,又能瞧见游龙生的轻功功底。   轻功对剑客来说,可是很重要的,是能否用出剑法精髓的一大基础。况且,在这种地面上也是很容易进步的。   游龙生的剑很美,纵然他是个男人,可他持剑舞出剑法的姿态的确如同《洛神赋》中所描写的那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其中的另一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也很符合他如今的姿态。   从前游龙生也是一个一言不合便拔剑的年轻剑客,经验不足,口气倒是不小,因着人家给父亲几分薄面,他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那时候他的剑法比起气势来并不厚重,剑法的精妙之处也并未体现出来,在高手眼中可以说得上是破绽百出。   后来与晏亭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些,他的心也逐渐平静,自己逐渐沉得住气。比起杀气,他的剑上还是柔美与力量结合的矛盾和谐和要更多,给人的冲击感不小。   不如说,正是因为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他才能够舞出如此优美的剑法。   叶孤城不同于喜欢抱着剑的冷血,他习惯在腰间挂剑,因此在看完游龙生用过一轮剑法后立刻持剑上前,给他喂招。   被允许旁观的楚留香是以手掌为武器,并不擅长用兵器,他亦是会很多借力打力的招式,两位至交好友又一个不用兵器一个用冷门的判官笔,可以说他对剑法不说六窍皆通,也只能勉强说是两窍通了。   但他想着左右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白云城他也并不是没有来过——因着这边有他家的产业,他对白云城的了解程度是除了兵力和布防方面的,恐怕叶孤城都没有他了解。   所以他到底还是来围观了,毕竟他武功足够高,看剑法精妙者的剑法来看破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的眼力本就不错,兼之那练剑的两人并未分给他注意力,所以反倒是他自己先看见了那来报信的人。   楚留香瞧着那人应该是城主府中的人——不是城主府的人也不会知晓此地了——便示意那摆明来找叶孤城的人先停下来,毕竟他们城主还在给游龙生喂招。   那人似乎也不是很急,顺从地停下来等候。   楚留香忍不住想,其实急的话他也不一定能看出来,毕竟这个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冷了,脸板得死死的,根本瞧不出他的心情,可以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浮于表面。   反倒是叶孤城更有余力,他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这个来报信的人,他当然很熟悉自己府上的人,他向那人颔首,手上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甚至引导了游龙生停手。   这才是他们在城主府里与赫连春水会面的缘由。   赫连春水神色十分认真:“在下只会与叶城主分说。” 第69章 存活+69   此事无怪乎赫连春水如此郑重与小心。   之前因着要与苏梦枕他们一同行动, 探查平南王府邸,只多告诉了轻功卓绝的陆小凤一人。   剩下两个人中,晏亭本身就是知情人还是传递消息的人, 苏梦枕也是与神侯府交好, 又以神侯府协助人的身份来的, 本身也有所了解。   而且陆小凤这人三教九流的东西什么没见过?他对伪造书信这方面还算颇有能力,本人也的确是一个愿意为国之大义出力的人。   但一是他不知晓晏亭与游龙生关系极好,二来是他无法确定楚留香的立场, 而且此事不同于平南王那事,这可是关乎到太平王那个曾经手握兵权的王爷,两者身份不同,性质也有所不同,此事要更为棘手。   他不想花时间去判断楚留香和游龙生这两人是否可信, 因此他只与叶孤城分说, 也算是一个保密手段了。   毕竟,秘密只有越少人知道,才能被称作是秘密。   叶孤城亦是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略微示意, 就与赫连春水在书房中商谈,外面着他的护卫与游龙生、楚留香一同把守。   前者与后者会互相制衡, 而后者的两人既然答应了帮忙,自然是不会食言,老老实实地守着。   此事也也不怪叶孤城谨慎, 他虽信任府邸中的人, 却也不是没有被别人安插过眼线的可能, 况且隔墙有耳, 谨慎为上。   所以无人提出异议, 甚至可以说那些护卫的干劲似乎很足。   赫连春水的心情也不如以往那般沉重,实在是眼前的这个人能给予他些许的安全感,毕竟这可是武功顶尖的几个人之一,可与其他几人齐名,如此武力怎会不让人放心?   这些武功好的人向来最信任的还是还是武功,而最为让人放心的,也正是这些与自己同阵营的武功上佳之人。   叶孤城关了书房的门,走到书架边上拧了一下某个地方,书柜便自己缓缓地移开,露出后面黑黝黝的入口。   赫连春水愣住了半晌:“原来叶城主也会有密室啊。”   还不等叶孤城说些什么,他忽然反应过来,瞬间就觉得有些尴尬,但他的表面仍旧是微笑着的,很自然的补救:“叶城主实在是个顶尖的剑客,我却一时忘了叶城主还是个城主更是个武官,总觉得剑客多半清心寡欲、直来直去,方才失态了。”   叶孤城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也的确比普通的剑客多一些烟火气息,大抵是因为白云城的百姓牵扯了他的注意,总会让他稍微多上些许的关注。   他已经把自己身上的官职与城里的百姓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为了储藏一些文书和重要的秘密,建造一两间密室,这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不在意赫连春水所说的话,只是颔首后率先走进了密室之中以表里面没有任何埋伏,之后点亮了里面的烛火,又关上了密室的门,这才道:“是何事?”   赫连春水如今的表情也是严肃的,找不出以往的半分模样,比起世家公子,他更偏向是那个赫连小将军了,若是让他父亲赫连乐吾看到恐怕会冷哼一声:“这才有点样子!”   毕竟这位赫连小将军平日里靠着那副温润的模样也不知道骗了多少京城中待嫁的闺阁女子,她们无不对他有着那么一点的幻想。   如今他的桃花眼里可不是含情脉脉的,仿若看谁都很深情,而带着几分肃杀:“我只想问太平王的事情。”   叶孤城是真实的惊诧了一下,他的眉毛轻微的挑了一挑:“为何会有如此疑问?”   赫连春水没有回答,只道:“宫九可有什么异动?”   叶孤城亦是知晓他的难做,因此不再多问:“他一直在他的小岛上,因着附近只有我的岛距离比较近,才会偶尔从我这里经过。”   只是他想了半天,他也只知晓这一点微末罢了。   他与宫九素来没什么交情,每次宫九路过的时候也未尝是想让他知晓的,只是宫九毕竟骄傲,此人不曾特意来过城主府,却也不会特意掩盖。   因此只要叶孤城稍加打探,就会知晓每一次宫九出现在他的白云城的时间,也是多少能够猜测到附近恐怕有岛屿。   当然,岛屿这点是叶孤城猜的,之后想办法求证了,而赫连春水听了原因却觉得很有道理。   他又想了想太平王的领地,与这里实在是差得很远,宫九本身还有船,更是定期的一趟又一趟,似乎怕改了时间让某些人错过。   除了附近有岛屿,不作他想。   他们不知道的是,宫九也未必是忠心的,因此才会不多加遮掩。他反对父王一部分原因是恨,亦是希望父王能分给他更多的目光,能稍微关心一下他,而大部分的原因却是……不想他那个师父得逞所愿——他毕竟也是接受着身为世子的教导长大的,就算皇权旁落,也不应该落到他那个师父身上。   他承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亦是知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他多少还是偏心于自己家人,这当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这些敏感而细腻的心思,此刻在谈论他的两个人并不知晓,反倒是晏亭知道宫九有一个‘妹妹’名叫‘宫主’,但是赫连春水来找叶孤城,没有问过晏亭他们,只是告知了动向,会有此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似乎也是平常。   叶孤城与赫连春水说完,确定他没有新的话题与要问的,便又一次拧动开关,出了这间密室,又出了书房。   外面等待的楚留香和游龙生没有多问,但是赫连春水似乎忽然感兴趣了,多问了一句游龙生:“听说你前几日遇见了宫九?”   游龙生不明所以:“是啊。”   楚留香想起宫九的特殊情况,他尴尬的略微挪开目光,假装自己并不感兴趣。只是他所在的距离一看就是一个练武之人能够听得到,还能听得清清楚楚的距离。   赫连春水:“那你可知他的消息?”   游龙生对宫九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想到那个‘秘密’,一瞬间他脸都绿了,绿得实在是显眼,也实在是让赫连春水起了兴趣:“怎么回事?”   叶孤城想起那日他们奇怪的态度,一双平静的黑色眸子便也望了过来。   游龙生缓了缓,苦笑:“若我说出来,我便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剩下几个人听后若有所思。   游龙生话锋一转:“但我知道他有一个妹妹,叫‘宫主’,宫殿的‘宫’,‘主人’的‘主’,是他师父的女儿,听说是他师父起的名字。”   这个情报太过关键,赫连春水一下就全明白了,就连叶孤城也明白了大半,除了宫九是太平王儿子这件事不知以外,如今已经全部知晓了。   赫连春水脸上挂着惯常的笑,他终于看起来又像是世家公子了,桃花眼也一如既往的潋滟而多情:“多谢游公子!”   他已准备返回,再给京中去信了。   他忍不住喜笑颜开,再一次道:“实在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而且也帮他排除了太平王的绝大部分嫌疑!只要再查一查太平王的账目和有无练兵的地方,便可以下结论了!   他是真心把太平王当长辈,自然心里全然都是高兴的。   叶孤城没有笑,但他的表情也比方才柔和得多,看上去更有烟火气了。   游龙生愣住,木讷道:“算不上是什么大忙……吧。”   楚留香在一旁但笑不语。   *   平南王府外靠近渡口的一家客栈里。   陆小凤百无聊赖的叹了一口气:“我们便只能等着不成?”   他话虽然说出了口,心中却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基本只能等着——这种想要造反的人,那不是一两日就能策划好的,自然在一开始的消息传达到了过后也不差这几日时间,信件已经快马加鞭着人送往京城——不然也不能把晏亭当做送信的工具人吧?   要知道,这非常消耗内力,更何况这还是一整个夜晚的枯燥‘旅途’。   但他们现在只能等待赫连春水回来,然后……再然后会一同回京城?贸然掺和到这件事当中,当真让人有些不知该何时,或者是如何抽身。   他这边愁容满面,其他几位却已经在练剑或是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了。晏亭与苏梦枕对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法后就上了街:一是等待实在枯燥;二是后者的身体也实在是亏空已久,不该长时间练剑,体力会不支。他领着苏梦枕直奔药铺,娴熟的报上了不少药材的名字,连那几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铺子里的学徒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惊奇的发现了什么,但仍旧未言,老实地抓了药材还给称量好,分了几副分别装起来,没什么表情,很是端得住。   苏梦枕立在药铺柜台处,直到晏亭要付钱的时候,他立刻制止,自己拿出了钱财来付钱。   对上晏亭的眼神,他轻柔地颔首:“还是我来。”   晏亭不欲计较,便收回了钱,提起了药包。   苏梦枕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毕竟怎么看着药都不是抓给陆小凤和晏亭自己的,更不会是给赫连春水小将军的,那肯定就是给他自己的,这是晏亭对他隐晦的关心。   哪怕晏亭不说,他也知道,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多说什么,毕竟他们都还是很含蓄的,还会给人留下些许的余地。若是真的不是给他的,苏梦枕也不至于难堪,只不过是朋友间的帮忙罢了。   更何况久病成医,他对自己的身体也多少有了解,自然是知晓自己气血两亏,方才那药基本上皆是养血补气的。   苏梦枕没有多言,脸上却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来,一闪即逝。   果不其然,刚刚才出了药铺没走几步,晏亭便略微顿住脚步,低声说道:“吃上几副,好好将养,定是不会留下后患的,我保证你健壮的能与牛比上一比那力气。”   他是修习的剑,治病也多靠法术,本身也的确不是人类,但这不代表他对医术未曾涉猎,他化身为人和真正的人类自然也没有任何区别。   不如说修仙者修为高了之后记忆力惊人,极少有好忘事的,因此不过是背些古籍中的药材,再把修仙界特有的材料除去,配上每一个修仙的人都知晓的经脉一同分析,找出最优的治疗方子岂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实在不行,晏亭大可以锁定大致范围之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后,想一种便给一种药材算一卦……   晏亭:法子有的是!   苏梦枕听得晏亭的玩笑,忍不住笑了:“我实在没有要与牛比试的必要。”   作者有话说:   六一快乐!!!   ——感谢在2022-05-31 20:02:44~2022-06-01 20: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存活+70   虽然是开玩笑, 但是晏亭所说不会有假。他不是魔修,只是个剑修——或者说是妖修,他向来直来直往, 不屑于说谎, 也实在没有说谎的必要。他所说的皆为事实。   也即是说, 苏梦枕也许有朝一日真的能与牛的力气一拼上下。   苏梦枕显然也意识到了晏亭眼中的认真,上扬的嘴角不想下落,他实在没能够抵抗住晏亭这样严肃的人偶尔的幽默。   他道:“那场景很是有趣, 只是我怕我的兄弟看见会不住的惊呼。”   晏亭一想,也觉得十分好笑。苏梦枕这样可以说得上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武林人,和一头牛比起力气……不论是怎么比力气,似乎都与儒雅、从容不沾边了。   就和对牛弹琴一样令人无语又好笑。   这不过是他们今日上街的一个插曲罢了。   苏梦枕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大抵是因着他从前不方便行动——尽管他红袖刀的名头比起大多数人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响亮, 但是他在京城所见的东西恐怕还不如街上的孩童见过的多——所以他什么都想要看上一看。   或许亦有如今可以适当放松的缘故, 他的表情也不如以往那么冷,那双颜色比常人略浅的眸子看起来十分的清澈而剔透,在日光下实在漂亮又扎眼。   他们一路走来,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看过杂耍与火焰表演,买了糖人与烧鸡, 糖葫芦也被他们攥在手中,路过糕点铺看到了那些糕点,又买了些评价极好的点心, 什么桂花糕、绿豆糕、桃花饼……只有常人想不到, 似乎没有他们不能入点心里做的东西。   现在是春日的尾巴, 能有桃花也属实正常, 但明明也还没到桂花的季节, 却能做出桂花糕来,怕是去年的干花,也怪不得卖的这样贵。   他们手中的东西越来越多,就连苏梦枕的脸上也被扣了一个狐狸面具。   那面具的摊主见他们衣着非富即贵,顿时吆喝着不让他们走,还振振有词:“两位公子请看,这可是仿的那神医‘半炷香’的天狐面具!”   苏梦枕本想着委婉拒绝,顶多看上一看,毕竟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可实在没想到,听到的话让他的脚底如同粘了糖水一般,一步也挪不动了。   他扭头看向摊主:“这位……”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去看晏亭的动作:“您方才说,是仿造神医‘半炷香’——”   他还没说完,那摊主立刻很是激动的略微大声道:“正是如此!您瞧,您旁边这位同行的公子不也有一个么?这位公子的面具反倒是更精致呢,也不知道在哪家买的,这片地方可是我的摊子里的面具最为精致,看公子就连这发色……呃……”   摊主立时便呆住了。   晏亭还未说些什么,他便自己住了嘴,推销起面具的力度也愈发的小了。   晏亭看得居然感到有些许的好笑,只是他还是没有笑出来,表情冷的就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让他这座冰山融化一般,还因此唬住了摊主。   苏梦枕也看得好笑,但他可远比晏亭能言善道。   晏亭只是实话实话,说出自己心中想法罢了。而苏梦枕出行不便,又是楼主,要打交道的人反而很多,这些人中可不乏有他需要打机锋的那种人,他的耿直自然也是对着楼中兄弟的。   因此他二人同行,多是他与人交流,此刻他也是开口道:“无妨,我这朋友不会介意。你这面具多少钱?我买了。”   方才推销面具到本人头上,这让摊主很是不好意思,颇有几分心虚,因此眼见苏梦枕要买,他连一文钱都没敢多要,完全是按照卖价说的,若不是他还需要赚钱养家,怕是连这一点钱都不敢赚,直接报本钱了。   ……再且,若不是他知道那晏神医的好名声,说不准他便要白送了。   等苏梦枕付了钱买下戴在头上后,晏亭这才抬眼瞧了瞧这摊主。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他虽不至于特别精通,但也的确是会的。   纯白色长发的男人只是轻轻的一瞥,就让摊主浑身僵硬,这背后有些发冷的感觉,让他还以为是要被算账了……果然,武林人就算名声再好,与本人还是有差距的吗?不过还不等他告饶的话说出口,那瞧上去很是冷漠的人便开口了。   他的声音如环佩般清脆,听起来清脆而清楚,却唯独没有摊主所想的冷淡。因为他的话是那么温暖,至少他本可以不说出来的。   这前后给人的印象使得摊主的主观也变了,实在是反差太大,却又理所当然。   晏亭道:“若是信得过我,便去瞧瞧大夫吧。”   摊主的肺出了一点问题,却不严重,但那肺病拖久了,可就拖来拖去拖成疾,难以根治了。何况摊主这症状轻,也花不上几个钱,他的眉间没有忧愁与压抑,想必家中情况还算好,看他卖面具的要价,想必也有些积蓄……   出于种种考虑,晏亭只是提了一提,毕竟这几副药就能痊愈的小病,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多说。   果然,摊主有些惊诧,但是表情似乎并不为难,只是略微迟疑便问道:“我……请问我这病……可是严重?”   晏亭:“不严重。”   似乎觉得这样说话有些生硬,他便补了一句:“若是休息一段时间,恐怕立时便好了。”   严重他不就会自己上了吗?看这摊主憨厚老实的模样,掐指一算八成也是一个好人。只不过摊主想继续在外风吹日晒的赚钱养家,也就要吃几副药了。   看病自然会有些许花费,但不过是一点点症状罢了,不会耽误什么的,而且药材也比较常见,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梦枕听后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泛起丝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丝涟漪。   他们告别了摊主,在他感恩戴德的目光下继续闲逛。在终于逛完了街道后,苏梦枕神情放松的长舒了一口气:“我实在没有像这样好好的看过京城,等回去将养好了,我定是要好好逛上一逛的。”   晏亭见他看起来压力少了不少,立刻便接着道:“若有机会,我与你一同去。”   苏梦枕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大的事情也不如他身体康健来的舒心。他听晏亭如此说,立时便应声:“好。”   他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他们已经往回走了,那客栈本就坐落在较为繁荣的地方,只是他们逛起来总是会被新奇的事物吸引去了目光,因此没过多久他们便能走回。   然后,他便听晏亭说了另一句听起来就很苦涩的话:“差不多了,你的身体状态不好,还需要休息。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我还得给你熬药。”   苏梦枕愣了一下:“多给点钱让小二帮你看着也就是了,虽说是好意,但也不需你如此辛苦。”   晏亭:“那便交给闲着没事干的陆小凤吧,省得他真的长出了鸡/毛。”   苏梦枕:“……”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他已听见了。”   果然,一转头就看见那陆小凤在客栈门口不远处一家摊子面前买烧饼,他的眼睛盯着他们,表情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十分无奈又无语。   他接过摊主递过来的油纸包,烧饼热乎乎的温度通过油纸包传出来,他下意识的手中紧了紧,然后这才走过来道:“晏兄便是拜托我,我又怎么会推拒?”   他很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过是煎药这样略有些枯燥的工作罢了,便是那刀山火海他也去得!   正因为他陆小凤是这样一个人,他才会有那么多的朋友,而那些朋友自然也是真心的。   况且……   他忍不住笑了:“我实在很希望能有亲眼看见苏楼主亲自上阵指挥的一日!”   而熬药还不简单?只要有一些耐心便可以了。他如今有点事情做,也总比没有事情做要好得多。   说到京城,赵祯还未曾收到书信,毕竟是今日才送出去的,如今不过才一个上午,送信人又不是晏亭,哪里会这么快便送达呢?   可赵祯是一个合格的帝皇。   他已经知悉平南王有反心,又知晓了襄阳王练私兵,私自铸造兵器,虽说两边消息知道也不过是前后脚,但是很显然襄阳王的做法更加切合实际,胜算也很大。与之相对的,威胁也要更大。   那么,他自然也更偏重于襄阳王这边,之前也已经派出了诸多人才……但他想到麻烦的情况,又想到他这位好皇叔也不知道提前招揽了多少人物……   他揉了揉眉心,到底又多叫了一人暗地里同去,连颜查散他们都不必惊动。   这人正是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之一——冷血冷凌弃。   *   平南王封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晏亭接到了那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着人递过来的信件。   无争山庄的原随云是个瞎子,是个与之前的花满楼一般的瞎子,只不过他三岁时候就失去了光明,比花满楼要少几年的光明。   他的风评的确很好,晏亭是不止一只接过他的书信,或者说他的父亲也有给晏亭递过信。   但是晏亭不为所动。他实在是不喜欢原随云,便是风评很好,也是不同于花满楼的……可是一直推拒也的确不好,他想着药有陆小凤看着,明后日那赫连春水便会回来,说不准还会带回楚留香,不过此事与楚留香无关,事情又有定数,香帅只是来看自己的产业,说不准之后又回他的大海之上了。   游龙生说是要等他,就必定会等他。所以他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哪怕他就在那白云城附近,也没有去见他,把他带出来。   叶孤城还在照看他,帮忙训练他的剑法,想必之后会有所成效……如今也并不是一个好时候。   思考过后,晏亭心中打定了主意,面上便开口把苏梦枕的药托付给了陆小凤,他继续道:“两位,有一位病人多次邀我前去,我已因为私事拖了许久,正巧这两日得空,我总是要去上一趟的。”   哪怕不治,他也要亲眼去看上一看,才会真正的相信自己的卦象。毕竟会算卦之人,多少会看几分面相,若是面相极好卦象又不好的人……他便擅自要把这人划分到‘坏人’的行列了。   只是无争山庄名头极大,他是要自己去推拒了才好。若只是当做看不见,便只会继续收到书信的。   如此关键时刻,他又掺和到了此事之中,他可不能因原随云私下里的干涉而耽误了大事。   陆小凤颔首应下:“好!记得请我喝酒就是了!”   苏梦枕也是个极为体谅他人的,他亦颔首:“你自去便是,不必担忧。”   “好!”晏亭一瞧也不过还不到午时,把手中提着的吃食塞给陆小凤,与两位告了别,脚尖一点便已远去。   陆小凤:“希望那位兄弟能得到治疗吧。”   苏梦枕觉得晏亭心情大概是不爽利的,不过他微微垂首,没有泼凉水:“希望如此。”   ——不过有些人,的的确确可不是多两句好话就能够得到晏神医治疗的。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我终于要完结了!最多半个月就写完了!   ——感谢在2022-06-01 20:04:11~2022-06-02 19:5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痴情帝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存活+71   原随云实在是个很妥帖的人。   他随和温柔, 谦逊懂礼,年轻却不气傲,武功高强而不锋芒毕露。他懂得藏拙, 也懂得给人留下退路和底线, 他不会步步紧逼。   细心、温润、体贴……似乎这世间一切好的词都可以用到他身上, 他在众人眼中便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形象。   他身上唯一的缺点大抵就是他还未曾娶妻,引得众多闺阁女子仍对他有念想,虽说未曾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却也诸多花朵愿意为他折腰。关于此事,他自己说是身有残缺,不想耽误别家女子的韶华,他父亲自觉对他诸多亏欠,也便任由他去了。   众人皆说:他的武功很高, 容貌极盛, 身材颀长,他什么都好,可惜是个瞎子。   原随云是个瞎子能做得到如此程度,会让人心生崇敬才是。   可在大部分人的眼里, 似乎是只剩下了同情和怜悯,他们不禁叹息:‘太可惜了’、‘如果他不瞎就好了’。   原随云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因此他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类话, 可他表面上的身份又太高了,他所扮演的少庄主也太完美了,他心中盛怒, 面上也只能微微一笑而置之。   他咽不下这口气, 自然要别人陪同他一同瞎!他这么想了, 也便这么做了, 之后他把那些腌臜藏起来, 这样他就仍旧是光鲜亮丽、永远中立无争的无争山庄少庄主!   他忽然有了一个希望,他得到了那一丝曙光。   ——有一位出世只有短短三个月的大夫,治好了花家七少爷的眼睛。   这人起先出现在江湖上的时候,原随云就对他有所注意,但是并不十分重视。毕竟能接骨与断肢的大夫也并不是没有,可他们全都治不了他的眼睛!让他有所在意的是他找不到这位大夫的师门,哪怕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便是楚留香那样的他都有所猜测,晏亭这人委实太过神秘了些。   花满楼被治疗好的消息很快传到他这里,他一请再请,父亲也递了名帖,但晏亭不曾给过回应。起初他以为是对方行踪不定,总是错开,此后却发现此人行踪虽然不定,信件是都收到了的。   晏亭不愿意给他治!!!晏亭宁愿给那些无用的捕快治,也愿意给那些被刺瞎的镖师治,也不愿意治他!!!   送出的信件全部石沉大海,他已经心生歹意,可就在他愤而砸了个砚台后,有下人满脸喜色的通报:晏亭晏神医上门来了!   原随云心生喜意,他没控制住情绪,一下便站了起来,只是这时候他便忍不住暗自琢磨:这晏亭此前多次都未曾有过回信,此次是……他完全无法判断晏亭的来意。   无争山庄现任庄主是原东园,亦是原随云的父亲,他对爱子心怀愧疚,对待晏亭来访的态度自然比原随云热切得多。他未曾想过那么多,他只是满心想着也许儿子的眼睛能够恢复光明,这样也就了却了他的夙愿,他便是即刻死去,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原东园已然迎了出去。   庄子实在不算小,原东园一边着人把晏亭带进来,一边自己往外迎。他的武功平平,轻功却还行,因此脚程还算是很快——他远远的看到了晏亭。   那实在是一个很耀眼的人。   男人的身上穿着纯白色的衣服,脖颈处也有白而柔软的皮毛围着,衣服上的压边与纹路无一不在诉说衣服的主人并不是一个缺钱的人,尽显华贵。他的一头长发是一点都没有束起,身材颀长,皮肤白皙,在阳光下甚至有一些反光,实在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比起神医,他更像是一个世家公子,从容优雅,走在这庭院中也不显窘迫局促,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   原东园更是不敢怠慢,生怕晏亭一个不高兴便不给治了……此时的他还不知晓晏神医的想法,自然是不想摸到虎须的。   他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晏神医肯来在下的山庄,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   无争山庄已然落魄,虽名头仍在,但是只是守成,昔年的天下第一已经不在,如今若称是天下第一也名不副实,而这晏亭武功至今仍旧是深不可测,至少他还未曾有过败绩,因此他慎重一些也是应该。   那青年闻言便看了过来,那被面具露出的双金黄色的眸子虽是正常人模样,但竟然奇异的让人有一种战栗感。   原东园听青年道:“可是原老庄主?在下晏亭,有事找原少庄主,贸然前来未曾递过拜帖,晚生先给您赔个不是了。”   原东园自然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他甚至亲自把人领去,领到了原随云的院落前,说他儿子就在里面,今日恰巧没有出去。   他说着,便让晏亭先进了院门,而此时原随云也开了房门,露出随和的笑,他循着声音‘看’过来:“父亲,我听下人说晏神医来了?你身旁的这位便是了?”   晏亭颔首示意后,就看向原随云。他甫一见到少庄主的样貌与这幅做派,差点真的要以为原随云是个十足的好人,可细细看去,的确不是他会喜欢的长相。   陆小凤与楚留香的长相虽使得他们桃花十分旺盛,但总归是人品无暇;   像游龙生这样的不用说什么为恶了,晏亭如何,他便要如何;   花满楼与无情铁手冷血之类更不用说,花满楼是温润的,长相毫无攻击性,几位名捕是个是非曲直要辨别明了的性子,而他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让宵小之辈看到就会心生惧怕的类型。   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主观印象。可晏亭连给人收的诊金都是随心所欲的,多这一点又如何?若是问起,他便这么说就是了。   更何况众人皆知,晏亭不治恶人,恐怕无争山庄自己也没脸告知于江湖。而若原随云真的咬着不放,到处传播他不治的说法,晏亭便要直说缘由了。   晏亭上下扫视了眼原随云,他淡淡的说:“抱歉,我此番上门是想说我并不想治。”   他看了原随云瞬间变得有些挂不住的脸,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你们邀请了我很多次,但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在书信中拒绝实在难以表达歉意。”   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眸‘直视’原随云,似乎并没有把他当做是一个瞎子,而是一个健全的人:“所以我来了。”   原东园愣住,居然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说对方没有诚意?这也不尽然,人家甚至生怕不够重视,特意只身前来说明,这态度已经不能再好了。   可他独子复明的希望就在这里,他也不想未曾争取便已经自己打退堂鼓,可人家说的不能再清楚了:不治!   他没注意到儿子原随云的表情,但他盯着晏亭:“晏神医,我能知道你到底为何不治吗?”   晏亭的规矩,原随云自然是知晓的,他也不是对父亲的关心毫无感恩,只是这些举动会让他觉得父亲是在怜悯他,因此他的嘴角微微抿起,生怕下一息就听见晏亭说‘我不治恶人’。   那样他的父亲恐怕立时便会起了疑心,责问不说,还要限制他的出入自由,防止他真的再去作恶。   都说亲疏有别,可原东园是那股昔年第一的山庄庄主,他有守成之才,心中自然有一杆秤,即便他的心里还是偏心自己的孩子,他也会十分公正的去求证。   正因为他如此的态度与做派,不占便宜亦不自大,待人谦逊而公正,才会让大家敬重三分,仍旧承认无争山庄的往昔荣耀。   原随云在一瞬间起了杀心,可他想起自己的武功虽然高深,却不一定高得过晏亭……于是这点杀心他只能压于心底,牵扯出一个微微的笑来。   只听得晏亭道:“我不喜欢他的面相。”   虽说这听起来像是编的,但他若不愿意说,原东园也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问道:“真的不能治么?”   倒也不是不能治。也许换一个不拘小节的人面对此等情况便答应治了,条件是往后余生不能作恶,只是在晏亭这里,做过的恶事就是做过了,总不能他回头是岸,便把他所做的错事一笔勾销了吧?   那霍天青能活下来,正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手上没有沾染人命,才得了晏亭的医治。   可面前的原随云……   “不能。”,晏亭不欲多说,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已告知,在下便告辞了。两位请留步。”   他如此说着,便径直原路返回,走出了山庄。   原东园还算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不愿意治,他也只能摇摇头,试图安抚他的孩子:“随云,是为父对不住你……他不愿意,我……我也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人家也不会回心转意,也只能憋着了。   原随云重获光明的唯一希望就在眼前,可这希望也就在眼前破灭了,再没有比这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原东园难受,可原随云不比他更加难受?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心疼便能够感同身受的。   原随云面对关心他的父亲,心中升腾而起的,首先便是对他父亲的怨怼,他甚至想说‘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瞎子!’这类失礼而过分的话,可他最终还是吞了回去,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来:“父亲,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么?”   他既然如此说了,原东园哪里还能说出‘不好’?   他心疼地拍了拍原随云的肩膀,转身走了。走出很远之后,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屋内的原随云可没有他想的那样脆弱而黯然,反倒是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表情狰狞,咬牙切齿道:“晏、亭!”   亲自上门拒绝,诚意是有了,就是这仇恨也结了。   说不准没多久后,晏亭便会发觉自己受到重重阻碍全然是因为此次举动。   此时的原随云摸到桌子上那块被重新放回的砚台,气得又砸了出去,仿佛这砚台便是那晏亭一般。   他又一次恶狠狠道:“好!好一个晏亭!”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安康,各位吃粽子了吗?!今天这章评论的全发小红包哦!   ——感谢在2022-06-02 19:54:40~2022-06-03 20:3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氧化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存活+72   原随云嘴里念叨了‘好一个晏亭’, 这句话里的晏亭方才离开无争山庄,他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他很照顾原随云,用了还算委婉的借口推拒, 并且十分顾念原随云的焦急心情, 特意上山庄来当面说, 他自觉简直没有比他还要体贴的人啦。   晏亭暗自点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很是满意。   他这么想的,也是不在意那原随云到底想什么, 自然也有他自身强大的原因。   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固然厉害,但这岂不也是一种依托于别人身上的技巧?敌强则我强,敌弱则我弱,全是后手招式,总归会有破解之法的, 可拥有绝对力量的那些人是不同的, 他们并不需要这样的技巧,因为他们足以一力降十会。   晏亭便是这样一个人。几乎什么都不惧怕,活得随心所欲,他自然会成为许多人的榜样, 也会是他们进步的目标。   作为江湖新秀,总要有一个两个崇拜的人, 或者说是向往的、想结识的人吧?如今晏亭已经成为与陆小凤、追命、叶孤城这样的人齐名的大侠了。   他们还叫他‘晏神医’,但是那不过是因为他在医术上的名头要更加响亮罢了,实际上他的武功与轻功同样出名。   他也有一个‘老实人’的称呼——至少大家如此认为, 他也从未在正事上说过谎话, 只要不涉及他的秘密, 他都会如实回答的——他也曾见过‘老实和尚’, 据说他不会说谎话, 而他又是一个十分执拗的性子,那人在这方面可比他要有名得多,他也只见过一面罢了。   综上所述,他在很多人眼中除去有些冷冰冰的好像不近人情,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可他有陆小凤与追命这样的朋友在,他们自然会在听到的时候顺口澄清一下。   而他的医术又是如此的高明,怎会不是诸多大夫的憧憬对象?并且,他实在很是刷了一波大夫们的好感——他只治疑难杂症,不抢绝大部分大夫的饭碗。   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有名的大夫找到他面前来。他们要么拉不下脸,要么轻功没有他高明找不到他,要么便是年纪有些大了,总之原因倒是多种多样的,结果倒是都一样。   晏亭十分安心的住了大半个晚上,翌日起了个大早,练完剑后花了半个上午又回了平南王的封地,正要往里赶,身边本来几乎没有人的,但是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中心有一块地方十分吵闹。   他耳聪目明的,听着不是什么官兵员外欺压百姓这类影响不好的事情,便转身离开,只是有一瘦瘦小小的人从身旁一闪而过,立刻便引起了晏亭的注意。   他不引起注意也不行了,毕竟这实在是奔着他来的!   而且还‘来者不善’。   “上次偷我扇坠,这次要偷我扇子,你这个偷王可有些过分了。”晏亭按住某人的手,眼中带着些许笑意说到。   那瘦瘦小小的人被拽住,只好老实地停下来,不再动作。看他那明亮的双眼,不是那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又是谁?   “可不要再送我进开封府了,我还不想蹲大牢!”,司空摘星见被发现了,立刻赔着笑,“我这么做可是有委托的!有人雇我偷你的扇子一观,他们说你的扇子里藏了包治百病的药粉之类的东西,这是真是假?”   说着,他还挤眉弄眼,显然自己也是不太信晏亭医术是有假有问题的。   晏亭略感诧异,眼神古怪了些,面色冷冷:“自然是假的。”   他捏住自己的扇子,言语间亦是流露出几分傲气:“会与不会我都不会说谎作假,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是难事。”   只是他的不足在江湖人眼中尤其的少罢了。   司空摘星正色道:“有人说,定是你这扇子里藏了能治百病的药,才会如此厉害!”这话说的就差没有指着鼻子说他作假了。   然后他便笑嘻嘻的改口:“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又怎么会相信他们呢?”   晏亭心领神会,颔首道:“来找陆小凤?”   司空摘星:“是,也不是。”   晏亭:“那便是来偷我扇子的。”   司空摘星一边与他同行脚下不停,一边颇有些跳脚道:“那只是顺带!我知道偷不到的!”   他说完愤愤道:“你变了!你怎么和陆小鸡一般了!”   晏亭没有笑,但他身周的气氛十分平和,显然方才他在开玩笑,也并不在意司空摘星的话。他只淡淡道:“或许以往是你不了解我。”   司空摘星也终于平静下来不再耍宝,他笑了笑:“我来也是想看看陆小凤他又卷到什么样的麻烦里了,怎的还没结束?”   最近没有和陆小凤的翻跟头赌约,也没有愿赌服输的花上好几天挖蚯蚓,弄得自己一身脏,感觉时间一下就空闲起来了。可陆小凤又是有麻烦缠身,最近很是有正事的人,他便接了委托,亲自来看上一看。   这才是他到这样一个地方的原因。   毕竟这平南王府他也不是没有来偷过,他从前自然也会想稍微避开,可现在不同了,平南王府的库房总管江重威之前被平南王好好安顿,不在府中,这便没有能够拦住他的人了!   他唯一来的那次差点被逮到,后来偷来的东西他也很快还了回去,偷很惊险,还也很惊险。而这江重威是被治好了,可还没有复职,他自然胆子大了不少,接了那委托立马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遇见同样刚进封地的晏亭。   晏亭听他这话里话外都是对陆小凤的在意和关心,他微感诧异——这种为了朋友安危而特意赶来的行为实在更像是陆小凤那人会做出来的,司空摘星在江湖上可没有这样的名声——金黄色的眼眸下意识上下扫了扫他:“也快结束了。”   司空摘星:“快了?”   “快了。”   “他会有危险吗?”   “不会。”   面容平凡,眼睛异常明亮的司空摘星道:“我就知道祸害能活千年!”   然后他又道:“可需要我出马?”   偷王之王的技术实在高超,想偷些什么证据啊把柄啊,那不是手到擒来么?他这一问也就表明他的确只是为朋友而来罢了。   他不知晓平南王与宫九的那些事。而这些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官家的诏书或许已然在路上了。   晏亭:“不需要。”   司空摘星立刻停下脚步,往反方向去了。他一个跟头翻上房顶,霎时间没了身影,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来:“我走了,不必告诉他我来过!”   江湖人总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为谊而来,又为义走,似乎做了好事也不想叫人知道,这与其说他是偷,不如说他是侠。   毕竟这两者也并不冲突。   晏亭望着他远去的方向,耳朵轻轻动了动。直到走到略显偏僻的巷子里,他才道:“阁下跟着我所为何事?”   这样的气息与脚步声有一些熟悉,但是一时间让他想不起是为何会感到熟悉。按理来说,短时间内见过的人他不应会忘记,毕竟越新的记忆越清晰,他来这里也不过是几个月罢了,为何会想不起这曾经听过的声音?   晏亭再次去感觉这个人的气息,得到的结论仍旧是熟悉,但……还是想不起?   这到底是为何?   还不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那并未用心藏着自己的正人君子便走了出来,开口了:“无事。只是恰巧碰到传闻中的晏神医,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来。”   坦率,真诚,一瞧就是一个侠义之士。   这人晏亭的确见过,正是那鼎鼎有名的嵩阳铁剑——郭嵩阳。   幸好郭嵩阳的话里先说了是初次见面……晏亭也想起来了,他在游龙生身边的时候,以那只叫‘阿亭’的小狐狸的身份见过郭嵩阳,那时他只觉得这人是个人物,更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对他的印象极好,也知晓他是会为别人之托而奔赴刀山火海的侠士。   ……只不过那时晏亭并不是人形。人形与兽形的感知终归还是有些许差别的,这才会让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   幸亏是郭嵩阳先开口了。   晏亭又一次如此庆幸,不然他那一句‘好久不见’岂不是太过突兀了?   未曾见过,又哪里来的‘好久不见’?   晏亭眨眨眼睛,明黄色的眸子转向郭嵩阳,他瞧见男人身后背负着的玄色铁剑,似乎一下便了然道:“嵩阳铁剑?”   郭嵩阳大抵听过很多次这样的问话了,他颔首:“正是在下。”   其实当日游龙生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的问法,似乎在江湖上每个人都要有什么名号,见面不叫名字先叫这名号。   晏亭也点点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问他从哪里来?初次见面是不是太过突兀了?这似乎已然属于私人问题了,与他有何干系?   而郭嵩阳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虽然好相处,但这要看对方是否和他脾气。   因此这一时间场面难免僵持,最后是晏亭抿抿嘴,试探道:“如若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郭嵩阳却坦然制止了他:“你可是有什么麻烦?”   晏亭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他只道:“没有。”这麻烦,并非是他自己的麻烦,而这麻烦也很快就要解决了。等官家的秘密诏书下来,这平南王再怎么努力也蹦跶不起来了。   ……毕竟他收买的人都在京城的皇宫与禁军之中,自己也没有养私兵,更没有铸造兵器。   换言之,只要擒住了平南王与平南王世子送往京城,不惊动宫九那边与襄阳王,防止打草惊蛇——最好是绝密,谁都不要惊动才好!   郭嵩阳似乎并不习惯解释,他沉默半晌,在晏亭终于忍不住要走的时候,缓缓说道:“一月前,陈州有件大事,想必你也听过。”   见晏亭颔首应下,他这才继续道:“我去那里待了一月,几乎什么活计都做过,才觉出百姓不易。”   晏亭愣了。他想起那次见面之时,游龙生的确提到过陈州缺人手,而郭嵩阳又是一个侠士,在老家的口碑可是非常之好,他既然想知晓事情进展如何,便真的亲自去了那边帮忙一月……   “我虽没像苏楼主那般参与北方战争,但我也是十分热爱我脚下这片土地。”,郭嵩阳如此道,“我与冷血捕头待了几日,前几日见他路过,行色匆匆,想必是有什么大事,他与赫连将军又算得上是同僚……”   赫连春水又在这两日突然出现在平南王封地,此前并没有消息。   他未曾说完,晏亭已经明白了。   左不过是郭嵩阳听到了些许风声,察觉到了似乎有大事要发生,而他虽然接受不了军中束缚,却很愿意为他热爱的这片土地贡献一份力。   他实在是很敏锐,有着与阳刚外表不符的细心。   郭嵩阳郑重道:“我若帮了你,你可否答应与我一战?”   这个已过而立的汉子很重视承诺,更注重义气,他每说出的一句话都像是钉子一般,钉出去便不会改变了。   他不会说谎,因为他不屑于说谎。   ——嵩阳铁剑人如其名,如铁剑般厚重,亦是铁骨铮铮,有着沉重的担当。   只不过人有些死板,对自己定下的那套标准一板一眼的实行。他要用帮忙来换晏亭愿意与他一战。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别人大抵是很愿意的,与成名许久的前辈交手,那不管输赢说出去都是美事一桩,可晏亭不同。晏亭本身是医者,也并不好战,并不是他提出对战就能够如愿以偿的。   他的那些思量晏亭是不知道的,小狐狸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说到:“我不用你帮忙。”   也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让他帮忙的了,毕竟有这种大事,官家当然会先用手中的力量啊。   而且先前青衣楼的人、石观音的徒弟们、一点红那个组织剩下的杀/手们都被收编,官家会完全不动用么?想想也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晏亭:“我答应与你一战,但无需帮忙。”   郭嵩阳立刻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晏亭:“……不用。”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一点红:? 第73章 存活+73   这场景自然是似曾相识的, 毕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一次。   当初游龙生出陈州遇见郭嵩阳,郭嵩阳从他那里得知了陈州的情况时——事实上不过是说了几句几天后就会人人皆知的话罢了——他便是如此说的。   游龙生几次推拒未果,便收下了这一个人情, 想要以后用一个无伤大雅的请求来让郭嵩阳帮忙, 好了却这一人情。   晏亭当时是站在桌子上, 以白狐的形态旁观了全程的,如今自己亲身经历,反而很是不习惯。   他试图推拒:“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人情。”   他有手有脚的, 有能力与精力,做什么要让郭嵩阳帮他?   郭嵩阳却格外固执:“不,你需要。”   晏亭顿了一下,还是不打算与他争辩了。既然如此,便应下吧。   他在前面走, 想寻一偏僻地方再比划, 便道:“走。”   郭嵩阳便也不问缘由,不问目的,只颔首后沉默地跟在后面,距离他大概五尺, 不会太近让人不适,也不会太远还要让人分心去看他是否跟着。   其实嵩阳铁剑的武功只比那有名的小李飞刀李探花要稍逊一筹——这是百晓生探得的, 他向来很权威公正,众人也便认可,只是郭嵩阳对此事有些耿耿于怀, 想要同李寻欢比划两下, 可后者如今远在关外, 暂时是寻不得了——这么说只是想说, 以他的武功, 若是他在背后五尺的这个地方偷袭,即便是那天机老人与上官金虹、独孤一鹤、木道人这样的顶尖武者,也会瞬息之间死去的。   而晏亭如今正走在前面,放心的把后背暴露在郭嵩阳的面前。   他有倚仗,知晓以自己的武功即便是被偷袭了也绝不会死,甚至还能反杀。   可郭嵩阳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在郭嵩阳的眼中,便是晏亭这人似乎十分容易轻信他人,连后背都暴露了,却还是淡然自如的,就仿佛是在笃信他绝不会出手的。   郭嵩阳眼神闪了闪,很快又收回目光,背负着自己的铁剑而目不斜视。   ——因为他绝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他嵩阳铁剑便是一诺重如山,义气比天高,只为侠义与本心而出手。这也是他名声如此之好的缘由。   晏亭不知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他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一安静而开阔的地方便停下脚步:“这里如何?”   郭嵩阳亦停下步伐,神色认真:“足矣。”   他拿下背后的铁剑,摆出起手式:“请!”   晏亭便也打开折扇:“请。”   两人对视起来,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动,这一片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同时眨了一下眼,便在瞬息之间撞到了一同去!   那看起来如纸又如丝绸般脆弱的扇面与那重达好几十斤的铁剑撞在一处,居然发出了铿锵之声!   清脆激越的声音一经响起,郭嵩阳的目光便瞬间变得兴奋而好战,但其中不乏有冷静与理智。他在认真的观察晏亭的出招,想通过晏亭的姿势预判他的路数。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晏亭武功高,郭嵩阳是知晓的,他也知晓石观音的武功不知比他高了几何,可晏亭能够一招制敌,显然也是比石观音强上了许多!也因此晏亭不论面对何种招式,都可以用任何的姿势开始变招,轻松抵挡郭嵩阳的招式。   只不过在晏亭看来,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比试罢了,因而他没有用全力——不如说他根本不可能用全力。   晏亭的动作干净利落,出招也很有他的风格。明明平平无奇,却总是令人无法躲避。   何止无法躲避?在只能硬抗的情况下,郭嵩阳其实是有些苦不堪言的,毕竟那是实打实的力度。   四两拨千斤这种技巧,郭嵩阳是一向不喜但也不会贬低的漠视态度,因为他不允许自己用偏见来否认别人为此做出的努力,所以他只管练自己的重剑,练自己家传的嵩阳铁剑,从不多说什么。   可这不代表能挥得动重剑应敌的他不对自己的力量引以为傲。   然而在面前的这人眼中,似乎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也并不需要骄傲——白发青年的眼中只有淡然与从容,哪里看得到半分骄傲与自满?   更何况晏亭面对郭嵩阳的一次次杀招,居然未曾产生过丝毫的杀意,仿佛这真的是一次普通的、点到为止的切磋。   可郭嵩阳知道这不是。不是他没有杀意,也不是他手下留情,更不是他发挥不好,只是他的杀招没有起作用。而晏亭对他手下留情了,几次晏亭本都能够杀了他,叫这世间再无郭嵩阳这个人,叫嵩阳铁剑成为绝响,叫这铁剑无人继承,也叫他自己再度扬名……可他没有。   这如何不让郭嵩阳敬佩?他率先停下动作,看那材质奇怪却坚不可摧的锋利折扇奔着自己的喉咙处而来,心跳如擂,手中却没有半点抵挡之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笃定。   果不其然,那把‘剑’停在了他的致命之处前,轻轻抵着,没有任何力度。晏亭的表情有些不解,他感到了真切的茫然:“郭嵩阳?”   郭嵩阳这个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的汉子光看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惧意,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的笑意:“正是在下。”   他用方才的话再一次回答了这个问题,只不过这两次问的不同,回答也有不同罢了。   见面时,晏亭是在问他是不是‘郭嵩阳’,他回答‘是他’;这一次晏亭问他为何停手,他回答‘是他主动想停手’,也因此才点到为止了。   晏亭:“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郭嵩阳却不想那么快放走他:“你为何要停手?”   晏亭想了想道:“我首先是个医者。”   虽然只是限定在了这个世界里,但是就算没有这个前提,他也绝对会秉承着自己的身份便是了。   他首先是一个大夫,后才是习剑的人,因此在他的观念里,生命要比武功之高低更重要。   况且,那时候的郭嵩阳停止了反抗,那就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等死之人,他为何要动手?   若郭嵩阳是那尸位素餐、罪大恶极之辈也便算了,可他行的端,做的正,无愧于天,不委于己,不畏于言,立身处世正大光明……这让晏亭如何能突破自己的心理下得去手?   更别说他们不仅没有那生死大仇,更是即将要相交的好友了。   郭嵩阳忽而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是如此!”   他收起了他的沉重铁剑,问了一个略有些奇怪,但是听起来很是江湖的问题:“喝酒么?”   晏亭顿住:“……不太方便。”   啊?现在?喝酒?真的吗?   不是许多习剑的人不喜喝酒,就是因为怕手不稳吗?怎的这郭嵩阳似乎并不在意?   不过也的确,他们两个武功也没有像那些普通人一样需要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别说有一位神医在此,哪怕是中毒这样不利的状态,也无需担忧自己死亡,因为他可称得上是江湖里最厉害的一位大夫了。   晏亭接下来还要去找陆小凤,不管京城的信到了没有,他总要见过了赫连春水才可能知晓,因此他可不能先与郭嵩阳在这里喝上酒。   不亲眼见到平南王的事情尘埃落定,看不到他们处理平南王,这件事便总是悬在心里。   ……虽说这也能够算卦得出结论,可算出来和亲眼见到还是不同的。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他自然是想要在场确认的。   更何况,这样他才能再一次去白云城找游龙生,更能与叶孤城再切磋一下剑术,让叶孤城去窥探那武侠与修仙之间的界限。   也许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真的能够打破呢?   他脑子里还飞快的想着,郭嵩阳又一次笑了,他丝毫不在意晏亭方才的拒绝,只道:“我想也是。”   晏亭:“嗯……”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这种情况还是要别的人来提出解决方案比较好,这样才会让他感到舒心与安心。   毕竟如果他提出的法子不尽人意,对方又碍于他的身份与实力同意了,那岂不是有些欺压人的意味了?就差写一本武侠小世界研究手册的晏亭实在很不希望自己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要是让他师父知道,恐怕他顷刻间便被压回原形了。   郭嵩阳的确也不是一个十分擅长起话题的人,他多半的时间都很寡言,他只有在训斥侄子郭定的武功进程之时话才会很多,可如今他遇见了晏亭。   他道:“你方才几次有机会向我下杀手,但你没有。”   晏亭:“切磋罢了。”   言下之意是没有必要。   郭嵩阳又道:“你是个好人。”   晏亭:“是。”   郭嵩阳:“你没有杀我,便是我欠了你!你已是我郭嵩阳的朋友!”   晏亭瞧见他执拗的神色,挣扎无果,只好应声:“……是。”   郭嵩阳:“那接下来的路程,我可否与你同行?待到安全之时,我想与你痛饮一遭,不醉不归!”   他的神色实在认真,让晏亭犹豫一息后颔首:“好。”   这个高大的青年便露出了些微的喜色,这样的喜色在他冷硬的脸上着实突兀违和,可看久了也很是灼目。   晏亭默默挪开了眼,心中的小狐狸在壁垒上抓出透明的划痕来,似乎很是无措又焦躁。   事情就这么定了。   *   而此时晏亭所挂念着的平南王府和京都的来信都不是那么‘急切’,至少表面上一片祥和。   平南王府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想必那平南王也的确不是每一次都要把信件拿出来瞧上一瞧的性子——若他真是那么谨慎的性子,便也不会想到收买军队将领却没有私自练兵、打造兵器了。   简而言之,他的脑子不是很够用,至少京中的那位便下过断言:“不堪大用。”   未曾经受过储君教育的平南王……他是为什么会觉得只要有张与官家一样的脸,就能够取而代之的呢?   这便是说与平民百姓也都会理所当然不理解的事情:   ——他会驭下之术,治理之策吗?   作者有话说:   晏亭:郭嵩阳和一点红是双胞胎吧   ——感谢在2022-06-04 20:25:42~2022-06-05 18:1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呋清 20瓶;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存活+74   赫连春水递进京城的情报哪怕并不是向边关战报一样的八百里加急, 却也算得上是六百里加急了。   这样重要的信件传书全靠驿站。每隔二十里便有一个驿站,这驿站又分为水驿、陆驿、水陆兼并三种,各个驿站都有驿舍, 也都配备了驿马, 驿驴、驿船与驿田。而只要传递的公文上有‘马上飞递’的字样, 按照搞定最慢也要一日三百里。   赫连春水这种情况紧急的公文,已经是四百往上,甚至六百往上了。   他寄的时候说过:“虽并非八百里加急, 但也有六百里加急那样重要。”   于是驿站的驿丁便死命的跑,顶着刺骨春风,为了不耽误信息而被处刑,跑死了好几匹马,日夜兼程也没有超过三日便送达了。   当年安禄山叛乱的消息便是六日之内便让远在三千里外华清宫的唐玄宗知晓, 这三日已然是正常速度, 至少官家就对这个速度还算是满意。   他很快的便回了密诏,这次的信件便由之前从青衣楼收编的人来送,并且他指名是八百里加含#哥#兒#整#理#急。   他那叔叔的脑子虽然并不是很好,但是晚一分, 也许便会让他们发现,从而狗急跳墙。   若是因为这让百姓受了苦, 那实在是没有必要的,最好要让这种事情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只是这信件一来一回,就要五日还多。算上第一日赫连春水去了白云城, 而晏亭来去不急, 花费两日解决自己的事情, 此刻赫连春水也应该已经回来……这也还要两日, 那密诏才能到。   随在密诏后面到来的, 大抵还有暂管平南王封地的官员或者是该被封赏的王侯。   此次来的王侯并非与米有桥米公公表面上有联系,私下里倒是并不清楚。   这米公公学了淮阴侯将‘风刀霜剑’一千零一式归纳而成的‘朝天一棍’,因其武功高深,被皇帝赐名米有桥,而后他私下里与诸多官员勾结,弄了个有桥集团。   这其中不为人知的是……神通候方应看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他们在后面敛财,也给那些官员送财,如此财神,又有谁会不与他们交好?   他最终目的是要与手握重兵的丞相蔡京分庭礼抗。   没错,他如今还没有那要取代皇帝的不轨之心,可他却想要手握兵权,拿钱来与蔡京抗衡。   此举竟不知说是天真还是如何?   但这一点只有米有桥知晓,哪怕是官家……也只是觉得方应看很有野心,想着多少要提防,善于用他罢了。   因此这次的人选赫然就是方应看!   而这一点,几位在平南王封地里的人还并不知晓。   *   晏亭既然答应下来,他当然不会丢下郭嵩阳先走一步。他把郭嵩阳领到那家保密性还不错的客栈——想必有人私下交代过了——把这位嵩阳铁剑介绍给几人认识。   恰巧临近饭时,几人都在客栈里。   苏梦枕这个京城里实际掌一部分权的苏大楼主即便几乎不出门,也只看了一眼,便凭借自己脑中的江湖储备信息瞬间认出了他:“嵩阳铁剑郭嵩阳?”   郭嵩阳看向他:“梦枕红袖第一刀。”   苏梦枕认下:“不错。”   郭嵩阳颔首:“亦然。”   陆小凤瞧上去十分闲,他吃着煮花生,喝着酒,对面坐着另一蓝衣人,瞧着温润有礼。他道:“陆小凤。喝酒么,郭兄?”   对面与他一同饮酒的楚留香同样略微颔首:“在下楚留香。久闻不如见面,郭兄与传闻中一般出色。”   “赫连春水。”,赫连春水手中也有一小酒杯,他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空置的酒杯,“若是无事,能饮一杯无?”   说着说着,他提了半句白居易的诗。   郭嵩阳本就想与晏亭痛饮,只是之前晏亭实在不便,说要先回来再提,而现在显然是一个大好机会!   他痛快的应声:“自然能!我如今最大的事情便是要与晏亭痛饮一顿!”   他甚至更加痛快的说出自己来意:“我本就是为了与晏亭喝酒才会跟来,现下看来我能得偿所愿了。”   也算是间接打消了赫连春水与苏梦枕升起的些微防备。   晏亭在四人看过来的目光下颔首承认:“他与我切磋后说想要一同饮酒。”   郭嵩阳是个敞快人,他毫不犹豫并且丝毫不遮掩的揭了自己的短,顺势改了口:“是我技不如人,晏兄手下留情放过我几次,我理应记下恩情。”   即使他外表比晏亭看起来年长一轮。   赫连春水几人一下子便明了了,纷纷点头,还招呼他:“来!既然已经是朋友了,便一同喝!”   说话间,晏亭也已经落座,还招呼郭嵩阳一起。郭嵩阳也便一同坐下,把铁剑放于手边,端起苏梦枕为他倒好的酒水:“干!”   “干!”   赫连春水即便有些男生女相,可称得上昳丽,但他对朋友的真心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便是他认定了的朋友,他就会很用心的对待,丝毫没有世家公子的傲气。   若是不知晓他身份的人,恐怕只以为是个家教不错的江湖一流高手。   谁能想到他是那赫连乐吾将军的儿子?   跳脱又懂礼数,热情又知分寸,信任又有底线……不如说,在那个出了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赫连乐吾将军手下长大的赫连春水,会被纠正成这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他懂得让朋友感到与他相处时十分舒心,也懂得让他自己开心,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晏亭的那杯便是他给倒的:“晏神医,耽误了你的事情,这实在是对不住了,若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他说的诚恳,晏亭便也听着,只是他听过就一笑而过——没错,就在方才他笑了一下,浅浅淡淡却惊心动魄——他道:“无妨,并没有什么大事。”   他神色认真:“是我想看到此事了结,不能怪你。”他反倒是话锋一转道:“我该多谢你允许我参与此事才是。”   待得久了,就连他的心里也不禁为此而动容,开始希望百姓有着更好的生活。   他到底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剑宗出来的剑修,哪怕如今是个医者,他也在小世界意识的注视下,尽可能的帮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忙,但到底没有太过出格,不然他现在哪里能好好的在这里喝酒?   而本来说是不喝酒没滋味的晏亭,也在气氛的烘托下放软了心,陪同好友一起。   不过陆小凤可不同于苏梦枕那样沉稳与疏离,他听晏亭说完,立刻便怪叫一声:“你方才又笑了!”   “是么?”,晏亭呆愣一息,“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楚留香道:“的确如此。”   晏亭:“还是好到足以一同涉险的朋友。”   苏梦枕噙着微笑颔首:“是这样没错。”   晏亭:“那便是至交了。”   赫连春水也笑:“是了。”   就连郭嵩阳的眼中都有几分动容。   他们四个已经猜到晏亭要说些什么,脸上的笑意是压都压不下去的。   果不其然,晏亭道:“既然如此,我笑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言下之意,他有如此好友,有什么不值得笑的?   江湖本就如此直白,大多数的侠客都是直来直去的,既有为亲友报仇不问缘由的,也有一见如故便是一生好友的,更有为天下公义而忍辱负重、养精蓄锐的,还有用热情捂热了寒冰的豪爽人们。   晏亭便是那块被捂热了的坚冰。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并不是说说而已的事情。他们能够做到,却不以此要求他人,他们是真正的大侠。   几位听了晏亭话的人顿时感到热血沸腾,豪气冲天。   毕竟他们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正值大好时光?   会有所触动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晏亭拿起酒杯,又一次满上:“如此,不该干了么?”   “那便依晏兄所言,我先干。”   “好!干!”   他们一一喝过,喝完便再满上,誓要不醉不归。   不过话虽然是如此说的,但是有些人千杯不醉可不是白白传出去的,比如陆小凤,再比如楚留香。   这两人的酒量大抵是不相上下的,他们喝趴了一片,只有晏亭因着这酒度数实在太低——毕竟他平日里喝的都是真正的仙家酿造的酒水——一点醉意都没有,反倒是只有脸上有几分绯红。   他的面具还牢牢地扣在脸上,可露出的半截挺直的鼻子与白皙脸上飞上的酡红实在是给人冲击太大,平日里他面无表情时候的冷硬因此被中和了几分,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安静的世家公子。   还带着些忧郁与脆弱之感,就仿佛他是琉璃做的人一般。但这样的假象很快被打破,楚留香和陆小凤也反应过来,从那奇怪的氛围中脱身,起身帮扶不宜多喝酒而微醺的苏梦枕,又拽起还有点意识但是不太想动的赫连春水。   郭嵩阳呆呆坐着没有反应,显然是已经醉了,只是他醉着,手也放在了他的铁剑上——因为这家传铁剑已经与他的生命同样重要。   晏亭扶起他,悄悄松了口气。   ……方才那两个千杯不醉的人发愣并不是意外,只是他放松之时那种族特有的、只对普通人有点作用,对修仙者无效的魅惑天赋稍稍起了点用。   所以他异常心虚,把郭嵩阳扶进房间后连忙带好门溜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意外的有些鬼祟。   还好没被发现,他想。   *   而自这次喝酒以后,他们愈发亲近。楚留香毕竟只是来视察自己的铺子账目,翌日便离开了,他们又在此待了两日,终于,官家的密诏到了。   作者有话说:   驿站是查后总结了一下,只是具体哪个年代我不清楚,查的是宋朝驿站   突然想起明天高考了,加油!   ——感谢在2022-06-05 18:12:00~2022-06-06 12: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氧化钙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予 55瓶;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存活+75   从那日在平南王府中大闹一场后, 已经过了五日,最终的‘判决’终于下达了。   赫连春水虽然没给他们看,但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直接当着他们的面看的密诏。看着看着, 他露出了些许的笑, 这笑中有欣慰,却好像还有释然与轻松。   他合上密诏,定定的看了看几位:“诸位可要与我同去?”   几人毫不犹豫的应下。这几日未曾离开的郭嵩阳答应不会说出去, 也想着一同去,只是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打草惊蛇,赫连春水不能那么信任,便提出了‘要一直在他们身边’的要求。   郭嵩阳同意了。   如此, 赫连春水便带着郭嵩阳、陆小凤、苏梦枕、晏亭四人绕开繁华街道后, 径直去向平南王府了。   最初他带来的人手也收到集结命令暗中跟随,等待时机。   而快到王府之时,他们犯了难。他们几个都不是潜伏非常出色的,但赫连春水想起自己带来的人中有几人是当时从青衣楼收编来的, 论起藏匿气息的能力,可无人能及他们。   最后他还是叫来了其中一人:“你摸进去看看情况, 能保证自己安全出来吗?”   这人看起来话十分之少,他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赫连春水对他们其实并不是很信任,但是对他们的实力和身份十分信任, 正所谓是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因此他点了头:“好, 那你去吧。”   这人当真也不多问, 只听命令,他扭头便几个起伏进了那平南王府,那些守卫也像是瞎了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不明人士进去。   若不是不想打草惊蛇,怕襄阳王那边得到消息藏起罪证,他们哪里用得着这般谨慎?   ‘偷偷押送平南王与其独子回家听候发落’,这便是那封密诏有关平南王部分的大意,也是赫连春水应该做到的事情。   他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物,显然是不可能置身其外,更要为此次操心不少,他自觉几日下来头发都掉了不少,很是有脱发危机的错觉。   但他怎么可能会去推脱,这本就是他的任务。   赫连春水他们几人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儿,差不多两刻钟过后,进去的那人又完好无损地出来了。他蒙着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悄落于他们身前,低首道:“已经探查明白,府中很安静,王爷与世子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赫连春水道:“状态如何?”   这人又道:“十分自然。”   赫连春水心中一下有了成算,知晓上次陆小凤做的事情怕是并没有败露,伪造出来的证据也没有被翻阅。   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他们只需要进去,把消息封锁在王府之内,不被大街上的百姓或者是其他势力的眼线发觉便好。   虽说王府中的人不少,他们也能够用‘透露出去仔细自己的脑袋’这样的话堵住下人们的嘴,但是谁知道到底哪个是眼线,哪个又是忠诚的人么?   他们自然是不清楚的。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也不能够进了王府之后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直接把人抓出来了事。   ……当今天子赵祯其实在他叔叔平南王的府邸中并没有安插眼线,只是因为多少有着信任,况且平南王这人实际上胆子并不大,性子也并不是能轻易起反心的,因此赵祯只在府邸外安插了一个暗子。   若是平南王经常去一无人且荒凉的地方私铸兵器、训练军队,那暗子其实早早便能够发现,却没想到他这人谋反不走寻常路,着两条道都没有走!既不私铸兵器,又不训练军队,全靠与皇宫附近的禁军联系,显然是只想拿到成果不想花费时间与金钱!   赵祯知道的时候,脸上并非动怒,只有平静与释然,他还带着几分郁闷似笑非笑的去问庞贵妃:“朕不是个好天子,是也不是?”   当时这句话一出,吓得庞贵妃心中一突,之后缓了缓才重新组织好了言语,温声去安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平南王想要谋逆的理由如此简单,他的脑子似乎也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愈发有大智慧,因此此事发生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缘分’?   木已成舟,平南王既然做得出谋逆的事情,那想必他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了。   晏亭、苏梦枕、赫连春水、陆小凤、郭嵩阳他们五人都在这里,他们的武功自然是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人所能够比拟的,其中几人都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这能力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他们跟随着之前进去的那个人再一次探王府,找到王爷所在的地方便打晕了在外面树上、桥下、景观后蹲着的那些暗卫,来往的下人被他们一视同仁的打晕,躺倒在地上。   毕竟谁知道哪个就会是眼线呢?所以干脆一下子全部打晕,这样才能够避免最糟糕的情况。   而这种局面也有利于他们略微对平南王父子施压,好能够审讯出来王府内哪些是他们的心腹,知晓他们想要谋逆这件事,并且为其做遮掩、联系。   他们的武功放眼整个江湖上都是顶尖的,平南王凭借自己的地位与财帛也没能够网罗到他们这样的高手,这武功高强可见一斑。   ——为财帛动心的人武功不一定能比得上他们,武功高深的又不一定会为财帛动心。   因此他们把那些暗卫全部找出来还打晕,居然没有一个暗卫发觉,更不知晓打晕他们的是谁,连脸都没有看见。   他们几人也没有要露脸的意思,在平南王与平南王世子被绑到了凳子上之后,赫连春水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不要入了平南王他们的视线,这才把这两个人让人弄醒。   他面若好女,此时却是符合性别大大咧咧的姿势,一脚踩在他自己本该坐着的椅子上,有几分痞气又有几分危险,如此矛盾又有辨识性的特征让父子二人立刻便认出了他!   平南王脸色煞白,他儿子的脸色瞧着也十分苍白,他们想要对视,可两个人中间的地方有另外一身黑衣的人站在那里,隔开了他们的视线,避免他们串通供词。   年长一些的那位闭紧了嘴,没有说话,静观其变,想瞧瞧事情是否有转机;年轻的那位一时间受到了惊吓,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因此一时间这里变得极为安静。   可赫连春水要的哪里是这样一个效果?   他拿手里的鞭/子甩了甩,敲敲地面,顿时有些空旷的房间里便响起了‘噼啪’的声响,听着极为吓人。   但平南王父子显然已经被吓到了,平南王睁大眼睛,强忍镇定道:“你们要如何?赫连世侄如此做法是否有些不妥?”   表情严肃,乍一看还是有些威严的,可仔细看去,这位王爷似乎并没有底气。   世子额头上有着冷汗,听自己的父王开了口,立马附和道:“是啊!我们好歹是皇亲,如此做法你不怕我皇兄怪罪吗?!”   赫连春水拿的这鞭/子是再普通不过的了,不然这不留力气的一鞭/子下去,恐怕会把这两个直接吓晕过去——虽说其实并不能动用私刑——不过若是真的那么做了,便是有点武功的平南王世子又能好到哪去呢?那浅薄的内功连赫连春水的五分之一都不及!   他听这两人色厉内荏的倒打一耙,脸上带着认真而执拗的笑意:“自然不怕。”   他当然不会怕,这可是他的任务,他便是为此而来的,能有什么怕的呢?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只是在平南王父子眼中看起来简直形同恶鬼——缓缓说道:“说吧,还有谁与你们是同谋?”   平南王眼眸骤然跳了一下,显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他到底是老了,当闲散皇叔当上/瘾,不具备与其野心匹配的能力与心态了。   也是,毕竟这两位竟然觉得只要换掉了赵祯,便能够凭借同样的一张脸瞒过前朝后宫呢。   赫连春水嘲讽的无声笑了一笑,立刻变回严肃的表情:“说吧,趁我心情还好……快点儿说。”   他只给了压力,却没说清是什么事情,这显然会更让人难受,不知道的人只会抓耳挠腮。不过这个法子不需要很久,因为很快便可以激出他们的侥幸心理,而这时候他就可以下猛药了。   赫连春水:“你们的心腹里总会有人拎得清,不愿意与你们一同谋划吧?”   两人不语。   赫连春水:“证据我已然拿到手了,便是诏书我也拿到了,若不是我顾念几分旧情,想让你们提前说出来少受几分罪……”   他拖长声音,瞧上去似乎真的是能够做主的。   两人毕竟想要谋逆的起因是如此单纯,没有想过更深层次的,此时被一激,十分担忧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自是恐慌无比!   平南王背后的衣服一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他汗津津的,大声辩驳道:“是、是本王那幕僚与本王丸提的!不然我如何敢啊!”   说着说着,他连‘本王’都不敢自称了,脸色仿佛与死人一般。   ……他必定瞒不住了。   赫连春水知晓平南王这是想让别人背罪,他不置可否,只微微扬起下巴示意:“说!”   听得平南王如此说,平南王世子又瞧不见他爹的模样,自然颓然地倒在椅子上,呆愣的看着地面,说不出话。   当了官家,真就能知天下事么?他们还没有开始计划,便被扼杀在萌芽时期了。   天子的掌控力竟然恐怖如斯……   青年双目失神,怀疑起自己从小便被灌输的观念。   但无论如何,大势已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作话长,关于智齿   诸君,如果智齿长歪什么的,一定趁没发炎尽早拔,我四个齐全,有一颗5号晚上发炎,6号疼了一天晚上吃了阿莫西林,7号起来脸肿了……   去牙所让我吃头孢和奥硝唑(胃没有问题的可以买甲硝唑)消炎,我去药店买药因为牙疼睡不着觉吃不进饭差点晕在药店,眼前发黑耳朵里有层膜一样听不见声音,药师给我凳子让我缓了缓,后来是我爸接我回去的   然后我吃完药下午就发烧了(几个月没出过区,更别说市了),纯粹发炎引起的,智齿发炎恐怖如斯!!!   我们这边医院甚至如果拔智齿是要住院的,简单说就是和阑尾一样无用,但是发作起来要命,各项指标都正常才可以拔   我虽然身体弱,但是上次发烧是五年前,由此可见智齿发炎多么可怖,大家没发炎的时候尽量提前拔掉,省的反复发炎…… 第76章 存活+76   果不其然, 平南王父子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交代了哪些是自己的心腹,当初不同意的心腹又是哪几个, 是否是被他们父子二人处理了。   赫连春水对他们能够说明白而感到十分欣慰, 至少这样便是他把工作完成得很好——毕竟官家只说了让押送回京。   他看着手中签了字画好押的证词, 只觉得这次回去之后,想必是不会被父亲责骂了,面上便流露出几分喜色。   其他几人瞧见, 或是礼貌的挪开视线,或是真心为他开心。随后,赫连春水留下两人等待即将到来的神通候,接着便带着几人换了衣服,乔装了一番, 这才上路去往京城。   此次一去, 平南王父子二人便没有再回来之日了,最次也要贬为庶民,流放偏远地方,严重些的话, 这两人自然是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一切全要听官家的意思。   若是官家顾念旧情, 那自然是还能留下一命,只是之后他们就算想要东山再起,也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们已经师出无名, 况且又没了身份。上次如此便利的身份在这, 他们也没能够成功, 还处于天高皇帝远的境遇, 而之后……便也不说这希望到底有多么渺茫了。   他们二人离开之时, 频繁地回头去看这片暂时还属于他们的土地,心中涌上几分难过,还有几分怅然。   他们哪里想得到还没有开始,便被发现了计划?   功亏一篑,这如何能让他们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是那阶下囚,还是因为身份与罪名会被打入天牢而不是地牢的阶下囚!   “时也命也……”平南王忽然叹息一声,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认命。   赫连春水:“……”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哪里是认了命?显然还是不甘心啊!这是天时地利人和那种程度的问题么?   天灾是不可避免的,而如今大宋之内内忧外患皆有,官家是那么好当的吗?   他简直要笑出声来了:“王爷实在说笑了。你学过如何治理国家么?驭下之术你会么?”   “这些你都不曾学过,更是不会,毕竟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赫连春水目光灼灼,言辞犀利,只有在此时才会让人意识到,他的确是将军之子,更是将军教养出来的文韬武略皆全的弟子,“你若是成功了,如何当官家?如何平反?如何安抚、赈济灾民?如何处理流民?如何平衡世家权贵与无后台的新贵?如何用好将领抵御外敌?如何确保粮草供应?如何压下反对的文官?如何不凉了武官的心?又如何避免官员们结党营私、私/通外敌、蓄意叛国?”   “显然,以上这些你都做不到。”,他下了结论,语带嘲讽,“你是想当亡国之君,被史官记于史册上,被言官辱骂,遗臭万年么?”   说平南王单纯吧,他又只想着掌权的好;说他复杂吧,又自大的觉得不过是下几道命令,底下的人便能够做好,他只要享受就好,剩下的便全交给他儿子就是了。   平南王双眼有些无神,没有说话,但是想必是听进去了。世子倒是嘴唇动了动,但是也察觉到身周的氛围,于是便不敢说什么了。   便是他们之前没定罪,这些供词一出,他们也再没有翻身之可能了。   所有的一切野望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从此以后,他们便……   想及此,平南王世子自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平南王封地之后暂时由神通候管,这不过是为了多一位主事的人罢了,省的那些人方寸大乱,若是因此导致这富饶的地方变差,那才是得不偿失了。   之后的路程十分安静,毕竟是要全力赶路,进京汇报的。赫连春水有着强烈的责任感,而他的父亲也是如此教导,因此他不亲眼见着此时尘埃落定,便总觉得有一把刀悬在自己的脑袋顶上,还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   便是吃饭、睡觉,心中也要挂念着。   只不过此类人虽然把责任看得很重,但也因此殚精竭虑,容易过劳。   哪里该有人睡梦中都在为百姓策着想的道理呢?这未免也太过劳累了。   只是赫连春水认真又执拗,便是真的遇到自己上心的人或事,他便不顾他人眼光,只用心去做他自己的想做的事情,一双潋滟又多情的桃花眼也会只专注的看一个人,放得进一件事。   晏亭他们自然也听了他所说的话,而晏亭后又瞧着他神色淡淡,便没有多说什么,觉着他心中郁气应是抒发了不少——赫连春水本也不可能从平南王父子这里得到问题的答案——不用再担忧了。   他是如此想的,苏梦枕和陆小凤也不是看不懂人眼色的,而郭嵩阳虽练剑时间比游历时间更多,但他也闯荡江湖多年,经验足以让一个只懂得练剑的少年成长为沉稳的青年,于是此行安静。   甚至在接下来一直到京城的几日里,他们都是安静的,极少唠起家常。不过此行有陆小凤这个懂得活跃气氛的人在,也不算是无聊,有时他的表情比言语更加引人注目。   保密做得不错,这一路上并没有不长眼的人特意来讨打,只不过平南王父子武功平平,实在是累赘,因此急行了差不多八日之后,才将将到达。   到此时,赫连春水才是真真的能松了一口气,进宫回话,再回府中与父亲谈谈这次事情,想必他的父亲还要与他复盘整次事件,更要捋顺这其中是否有其他人的阴谋与助力,甚至是推手。   更要把那些帮了忙的侠士记住,再一一去道谢,由此才算了结。   只是那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此时的赫连春水意气风发,几日不曾好好打理也不过是长了点薄薄的胡茬,丝毫不影响他的外貌中所带的风流之意。   晏亭见人已经带到,此行八日之中也未曾有人泄露了消息,他们互相监视的旅途也可以到此为止了。他向几人颔首,提出告辞。   他要先去一趟神侯府,再赶回去白云城见游龙生,他可还没有忘记与游龙生的约定。   游龙生说会一直等到他回去。   ……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生出几分期待,又因着在路上耽搁了几日,他现在简直归心似箭。   他承认,也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想吧。   只是有一些无法避免的问题横亘在这一人一狐的面前,比如……寿命。   晏亭抿紧了嘴,仔细想自己家兄姐们是否会答应自己选一个弱冠之年才开始修炼的人当做道侣,而游龙生又是否会愿意学习这些。   况且也许有一日,游龙生要半抛弃身份地位等,与他去到陌生的修真界——   一直游刃有余的小狐狸此刻有些微的不知所措。   但是那是之后的事情了,如今的他更应该去见见这个等了他很久的少年。   *   赫连春水这边进展顺利,还让官家高兴了些许,只是之后官家在赫连春水述职过后,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这边是圆满结束了,可襄阳王赵爵那边呢?   想及这个皇叔暗地里干的那些招兵买马、勾结官员外敌、荼毒百姓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此事原本是因包拯门生颜查散升任巡按所引起的,因着这人上任,刑部尚书杜文辉便接任枢密院掌院,因而刑部尚书之缺便由欧阳修补授。   欧阳修此人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么赵爵所作所为多少会被发现,也是常理之中了。   不过,虽然此事事关重大,但是其实也并不是一件难以解决的事情。   近些年,中原武林持续壮大,各门各派传人众多,奸恶之辈是有,可也有着仗剑天下、匡扶正义之人,总会有人看不惯败类出手的。   而这奸王勾结了许多江湖人士,如邓车、张华、马刚、雷英等……他甚至还勾结了庞太师与其党羽,更有蓝骁、钟雄等人,立下盟单兰谱放于冲销楼中。*   这冲霄楼可谓是机关重重,危险难料,然而只有这一极为重要的证据可以证明襄阳王反叛,如此才能下了诏令,使得他伏法。   白玉堂已经探过一次了。   只是里面太过危险,他还要把消息带回去,便没有深入。   下一次他再来的时候,便不会只在如此浅显的地方了,一定是要深入去拿那决定性的证据。   此事事关天下百姓,自然是容不得丝毫的差错。   前方困难重重,也许有朝一日他便会命丧于此,可百姓们……等不起了。   锦毛鼠白玉堂自从被授予了职位后,虽然还有一些江湖义气在,也想过要直接按照江湖规矩结果了襄阳王,但是他放弃了,还是决定以大宋律法为准。毕竟他若是逞一时之快的话,这位襄阳王就会变成别人眼中的贤王,不明真相的人只会为他的逝去而感到些许的伤心和难过。   白玉堂不禁想笑。   没曾想曾经看不起展昭做法的他,也会有为朝廷卖力的一日。而哪怕这工作是如此的枯燥无味,他竟然还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白玉堂今夜便要二探冲霄楼。   此行非死即生,他便要赌上一赌,也许便能够拿回那盟单兰谱。   若是拿不到,也断断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去,自毁容貌、毁去武器……他要做的可太多了。   想不到他这样洒脱的人,居然也会被家国大义所束缚。   *   白云城。   这边的晏亭正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过了神侯府,又去苏梦枕的金风细雨楼主楼坐了坐,这次陪着喝了些许的酒,赶了一下午的路,用轻身之法在晚上抵达平南王封地。   住了一宿后,翌日他便登上了船,抵达了白云城。   正巧此时,关外传来了消息。   一共两条。   一条是众所周知的:大欢喜女菩萨终于入关了;另一条是只有极少的会知道: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李探花要入关了。   还有一条附加消息……   大欢喜女菩萨是带着她的胖徒弟们一同来的,而她们此行的目的正是传说中的如今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   那是前段时间的消息了,最新的消息是——   ——兴云庄女主人的义妹林仙儿已经被掳走了!   作者有话说:   牙所给我打电话说太严重了,别吃药了,让我打两天点滴试试,真烦啊智齿   ……又疼又费钱   —— 第77章 存活+77   的确, 这条大欢喜女菩萨想入关,也许会掳走林仙儿的消息是追命将近两个月前便已经得知的,可他实在是太忙了, 他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连轴转, 整个人已经急需休息了!   他是关注着大欢喜女菩萨的消息, 可他手头有活便不能弃之不顾,谁知道她到底来不来,什么时候来?   巧就巧在这里, 等他关注了一个半月后,发觉对方一直没有动静,他便因为忙不过来而不再注意了,哪成想她们悄悄入关,又凭借那肥胖的身躯快速赶路, 掳走了林仙儿呢?   追命刚刚得知消息, 已然懊悔不已。   他是个既顾念旧情,又会往前看的人,因此在得知消息后立刻便处理好手上事物,不再懊悔, 而是腾出手去追查这件事。   干等着能有什么好结果?总还要是自己经手才会放心。   他的消息灵通,自然知晓这林仙儿的义姐是林诗音, 而林诗音是十多年前小李探花家的表小姐,林诗音的丈夫又是那传闻中义薄云天的龙四爷龙啸云。   不过他也不知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一来问李寻欢, 李寻欢便露出一个苦笑, 憋闷在心中, 只叹息的说道:“你不懂。”   再问就说:“崔兄, 别问了。”   追命无言, 可问也问不出,因而十多年前李寻欢突然寻花问柳那做派,追命的确是不懂,但他明白,如今林仙儿此事处理不好便会是个祸端。   追命顿感头痛,却又只能着手去查大欢喜女菩萨的行踪,还拜托了在江湖上多年的好友来帮忙。只是大欢喜女菩萨既然能让这则消息停留了那么久,不传出去,那自然是有她的办法,因而此事虽然有他诸多朋友的帮忙,但是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   实在是怕李寻欢回来的时候,追命难以向他交代。毕竟当年他们交好,如今林诗音家出了如此大事,他实在是不好交代。   而李寻欢,的确已然在入关的路上了。   *   不同于白玉堂那边的焦灼,追命这边的无奈,晏亭那边只有着满心的欢喜。   尽管他在路上的时候还很能端得住,可他在看到游龙生的那一瞬间,之前心中为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也不知道何时被他丢弃了去,他只觉得应该让眼前的人高兴,应该让游龙生放下心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细微的笑,看起来很是灼目,而这一笑也让游龙生的心中软了下来。   毕竟有谁能够拒绝一个平日里冷冰冰但忽然对你露出温和又柔软微笑的美人呢?   游龙生是拒绝不了。   而且他们之间的情谊简直是既含蓄,又直白。含蓄在无法只说出口,直白在话里话外都暗示了,并且态度还很坦然。   他们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之间经历的事情都是大事,说多也多,说少也的确很少,相识时间才短短两个月不到,他们便心照不宣的默认了彼此的身份……   游龙生想起家中的老父亲,还有些不敢说,他生怕什么时候父亲便气背过气去了。毕竟说开明,藏龙老人还挺开明的,虽怀有傲气,但也承认年轻人的本事,愿意让独子跟着晏亭一起闯江湖,可要说守旧古板,那多少也是有一点的。想要独子留个香火,不想独子背负世俗的压力……这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这些都不如此时的游龙生心中涌现出来的喜悦。   他笑了笑,笑容十分明媚:“我等到你了。”   于是晏亭便也道:“你等到我了。”   两个人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激动,忍不住对视起来,仿佛眼中只有彼此。直到叶孤城叶城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只觉得浑身似乎是有虫子在爬一般,假意咳嗽一声,才终于止住了两人的对视。   叶孤城宁可去练剑、去冥想一个时辰,也不愿意在此看两人腻歪一炷香。   晏亭颇为害羞,因而立刻垂下眼眸回避眼神,只是在笑容一闪而过后的冷淡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游龙生听声音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叶大城主,顿时也有些手足无措的,只是之后才反应过来,平复了心情。   “你的剑术精进许多。”晏亭忽然道。   他转移话题的方式很是生硬,可他说得全然在游龙生的心坎上,叶孤城也很给面子的自然转换了话题。   少年立刻喜笑颜开:“叶城主每日指导,我自然是要有精进的,不然岂不是让城主的辛苦白费?”   他话说得如此谦虚,但他眼中笑意显然是发自内心的。   晏亭听着便也露出了一个微微了然的神色,向着叶孤城礼貌地颔首:“多谢城主出手相助。”   既是帮了他的忙,又是给了游龙生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这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叶孤城并不在意。   对他来说,还是晏亭的剑法与通向更高层次的功法更重要,这只是公平交易罢了,何况此次收留游龙生,他也免去了参与平南王有关的事情,除去在一开始告密,将功赎罪,后续他是把自己完全摘了去。   也把他的白云城完全摘了去。   游龙生全心里想着要把剑法展现给晏亭看,晏亭便顺势答应下来。瞧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怕是想不到他心里那只小狐狸已然蹦跶了起来。   叶孤城只对晏亭之前提过的功法改良有兴趣,因而对游龙生的剑法没有兴趣,只是他毕竟教导过对方一段时间,他也很想看看晏亭会对此作出何等评价,他到底还是跟上了。   不同于游龙生的兴奋与期待,他个人情绪显然十分平淡,在这个时候也还有着城主的稳重与不动声色。   是那种看到也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说一句‘不愧是城主大人’的程度。   游龙生对晏亭粲然一笑,似乎汲取了鼓励一般,立时便信心满满,瞧着也怪能感染人的。   他拿出家传的鱼肠剑,瞧着比以往多了几分锐利之感,相对于他的年纪来说,又比以往多了些藏锋的意味。他如此年纪懂得藏锋,这实在是难得,毕竟大多数人在他这个年纪还是锋芒毕露的。   他用起剑招的动作既有身为男子的阳刚之感,又有女子的柔美之感,刚柔并济不过如此罢了。动作间大开大合,不泛有柔软却不失威风,轻灵缥缈的动作又用了恰到好处的力度,便也不失锋锐。   晏亭瞧着他自己大抵是十分开心的,只是对于他来说……   他颔首道:“比之之前有很大进步,这已经是件好事。”   他总不能说,他觉得这套剑法观赏性更强一些吧?总有一些动作细节在他看来是不需要的,可少年功力如此,便暂时不能修正,因而他便不提了。   况且,他忍不住注意的是少年纤细的腰肢、紧绷的小腿、挺直的后背,甚至于白皙的手指……灵动的姿态与并不缺少的力量感让他挪不开眼。   晏亭的手指微微动了下,他略微垂下眼眸不再细看,觉得方才的眼神很是不妥,于是只专心感知剑招。   游龙生在这方面是个傻孩子,而且他此刻如此专注,自然是未曾注意到晏亭的眼神,叶孤城虽然能够分心,但也没有特意注意晏亭,因此晏亭倒是隐藏得极好。   剑招过后,晏亭称赞道:“的确进步很大,有劳叶城主了。”   然后他补了一句:“游龙生也很用功,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游龙生顿时乐滋滋的应声:“不辛苦!”   几个人又用过了饭,晏亭便顺着最近的船出海时间跟着一同离开了,还带着了游龙生。   叶孤城乐得不参与此事,何况之前事情已经了结,如今他们一同离开也许是晏亭还有别的事情。   至于说他的功法……晏亭的确有帮忙改进,还塞给他一块看起来晶莹剔透,却看不出什么作用的石头。   虽然知道它有用,但是叶孤城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用,他犹豫了一息还是把它带在身上,想着之后也许时机到了,自己便会知晓了。   *   而晏亭与游龙生很快离开了白云城,抵达了陆地上。这里正是平南王封地,只是此地暂时由神通候方应看代管。   他两人不是朝廷中人,自然可以不管是否需要拜访方应看之事,毕竟江湖人本就多是随心所欲、不束于礼法的。   此间事了,晏亭把事情前后都讲与游龙生听。后者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孩子,自然会有一些热血,听后瞬间对襄阳王那件事起了很多不满与担忧,他静静的看着晏亭,只道:“我们也去,可好?”   晏亭向来对他无法,自然只好应声。   游龙生顿时眉开眼笑。   这些晏亭都看在眼里。要他来说,之前游龙生主动分别的那段日子过后,游龙生的确稍微的稳重了些。只是这次分别后再在一处去,他居然恢复了往日的闹挺与倨傲。   许是最近被叶孤城的练剑所压迫,一下子轻松下来,心里有些跳脱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这能够证明他是可以自我调节心理的,晏亭也省去了这一步,他自然乐见其成。   而另一种可能,大抵是他能够让游龙生信任,能够让他全身心放松下来,这才暴露了本性。   但说起来……眼前他们遇到一人,很难不让他们做出坏的猜想,是否是襄阳王让她来做些什么?   他们会这么想真是十分正常,尤其是这人显然有过并不多么美好的过去与恶行。   面前的女人高挑,身材很好,腰细腿长,她一身极紧的蓝衣,只有,袖子很长,眼睛又长又媚,嘴唇很厚,皮肤白皙,是个并不多么漂亮的长相,但一看到便能够让人想到一些男人都知道的那种事情。*   她瞧着也不是好相与的,正如多数人所知晓的那般,她正是那出了名的毒蝎子,更是蛇蝎美人,武器都是打造好的蝎子尾,她是青魔手伊哭的情人,武功比伊哭还要高,江湖人称——‘蓝蝎子’。   作者有话说:   *蓝蝎子描写参考原著   打了两天点滴,牙好多了!这几天我感觉我是个喝水大户!   完蛋,忘记放存稿箱了 第78章 存活+78   蓝蝎子是她的外号, 却无人得知她的真名。   她的袖子很长,是为了遮挡手中的武器蝎子尾,她擅用药粉, 自然需要遮挡手上动作, 避免他人发现端倪, 再不好下手,她的蝎子尾上更有着发着莹莹蓝光的剧毒,她是一个很毒也狠毒的女人。   但她却又是一个有情有义、敢爱敢恨的人。   更是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的奇女子。   对方瞧着他们, 一时间怔愣了:“……”   本来也是同往一个方向,可骤然遇到彼此,他们自然都停下来观望一番。   ——主要是游龙生与蓝蝎子停了下来,晏亭自然是实力高强能够一力降十会,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蓝蝎子大抵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他们, 她眼力极好, 自然一眼瞧出了他们的身份,也瞧出了游龙生眼中的戒备。   她瞧着都是同往襄阳王那边去,她眼眸流转,低低的笑了一声, 低沉而沙哑,不同于大部分女子的清亮, 她的要更加低一些,却也有着独特的魅力。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恶人。”蓝蝎子话里明显是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她轻轻柔柔的说着, 却无端显出几分坚定。   因为她蓝蝎子一生好强, 从不知退缩, 蛇蝎而残忍但又爱憎分明, 哪怕她所要去的地方是死地,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刚强而不屈,这便是蓝蝎子。   若是硬要形容一下,那她便是同中原一点红一般的人。   就比如现在,她愿意为了一点风声而从大漠赶来。   晏亭缓慢的眨了下眼,对此无甚反应,游龙生先道:“那你是要去往何处?”   蓝蝎子本可以不告诉他们的,可她偏偏说出了口:“襄阳王。”   只这三个字,晏亭与游龙生便多少有了数。游龙生道:“那你是要去投奔他?”   蓝蝎子嗤笑一声:“我投奔他?那还不如投奔你们呢。”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媚意,对他们道:“你说是吗?晏神医和这位小郎君?”   她的衣服颇有些异域风情,想必并不是完全的中原人,因而作风大胆,衣着也相对来说挺大胆的。   她能说出这样调侃的话也是在游龙生意料之中的,只是她这一句话一下踩到了游龙生的痛处——她也对晏亭抛媚眼了!   所以游龙生立刻道:“那你还是投奔襄阳王吧。”   蓝蝎子顿时白了他一眼:“怎么?我为何要投奔他?方便你立功吗?”   游龙生:“你!”   晏亭心中觉得好笑,但也还是略微伸手带了带游龙生。   毕竟这位蓝蝎子的武功比伊哭还要高,而游龙生连伊哭都打不过,他们两个对上明显是游龙生会吃亏,而且还会是吃了个大亏!   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便丢了性命。   他道:“你是想除去襄阳王?”   蓝蝎子:“正是。”   游龙生不语了,晏亭便继续问:“既然目的相同,可要同去?”   “谁要与你们同路!姑奶奶可没兴趣看你们腻歪!”她听后大笑一声,这抹湛蓝的倩影便远去了。   游龙生愣住:“她活得好生自在。”   晏亭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应答:“的确如此。”   游龙生见得多是中原的女侠,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肆意张扬,想到便去做的果敢女子,她有着无法被替代的鲜活。而很显然,她也并不在意自己在别人那里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她只是做了自己而已。   她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蓝蝎子还是一个挂念百姓的人。她固然是只愿意管自己的事情——顶多再算上一个伊哭——可她也没有磨灭心中的柔软与良知,她也许是一位不识得多少字的侠,但她知道一个从古至今仍旧不变的道理:战争苦的只会是百姓。   因此,她不远千里地赶来了。   只有自己淋过雨,才会总想为他人撑伞。*   游龙生竟然无端多了几分敬佩,他满脸笑意,有些感慨道:“看来她是个好人啊。”   晏亭瞥他一眼,复又垂下眼眸不语。   说是好人那似乎并不至于,只是说是坏人也不尽然,因而他不曾反驳。   游龙生猛然反应过来:“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赶路了?”   晏亭颔首道:“的确如此。”   游龙生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来:“那可不能慢她一步啊。”   “的确。”,晏亭一抖缰绳,“驾!”   虽说他并没有强烈的胜负欲,但是既然游龙生提了,他便不再多言,顺着便是了。   彼时,蓝蝎子已入了襄阳王封地,而他们二人也几乎同时进了封地,若说是具体时间也不过是前后脚罢了。   *   襄阳王是一个奸王。这在众位侠士眼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可奸王有野心也有实力还有身份,他们自然要稍微谨慎一些,总不好苦了百姓。   况且他似乎也失去了隐藏的意思,收敛那些想要蹭从龙之功的侠士之时,也并没有遮掩。   他与朝廷如今只是在维持表面上的平和,而谁也不想先撕破脸罢了。   朝廷不想百姓受苦,支出甚多。奸王不想让多年谋划功亏一篑,更别提如今有关他谋逆的证据还好好隐藏着,那些私兵也是没有被发现,那他自然可以继续维持着这虚假的和平。   因为朝廷师出无名。   其余的行径不是不能为他定罪,可他到底是当今官家的皇叔,不是罪大恶极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够把他拉下马来的。   更何况,京中有庞太师和蔡京这样子的奸臣……   上述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可有一男子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些许名声,外号为小诸葛,正说明他智计无双,可比肩当年的诸葛亮,他正是略有名气的小诸葛沈仲元。   他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又逃亡至此,听得奸王招兵买马,似是要进行什么可怕的计划,这般谋划若说是对皇位没有不轨之心,他反正是不信的,因而他便留在了这里。   也许他本人的武功并不十分出众,但是他的智谋绝对算得上是好了,正缺能人侠士的襄阳王见他有此想法,自然是十分欣悦的把他收于手下,还因着自己在智计上并不算擅长而对他很是有些敬重的。   小诸葛沈仲元已经算得上是王府的军师了,毕竟他的确有那个能力,略微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王爷就很是器重他了。   既然如此,那倒是不如趁此机会做些什么,正好这奸王听到了一些风声,想要为此而做一些准备,那他自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他可是小诸葛沈仲元啊!   他本来也是不可能与这个奸王为伍的,此举也不过是想要保持初心罢了。   不错,他是特意来投奔奸王的,想着反正也被追杀,倒不如趁此机会投奔到奸王这里来,好让仇人投鼠忌器,而他也能够保全自己,更能够给朝廷提供帮助,当这其中的奸细。   难不成还真的让这奸王当政了?   当今虽然也会偶尔做出糊涂决定,可他的初心是好的,是愿意为百姓减负的,而为君仁善,敢于用人,已经是足够了,其他的事情该交由臣子来解决,他只要做出决策就好了。   沈仲元没曾想昨日似是又有人进了襄阳王宝贝得不得了的冲霄楼,而里面有着无数的机关,甚至还请了妙手朱亭负责过一部分机关——只是当时的朱亭也不会想到是会用此作用的吧。   幸好地上并无血迹,想必是安全脱身了,只是为了成功……说不得还会有第三次。   这次若是再来,恐怕便要留在这里了。   可这几日王府实在是戒严了许多,他武功平平,自然是找不出破绽来让自己出去报信。   他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一闪而逝、绝妙的机会。   他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他就像是一只蛰伏着的狮子一般,为了猎物安静的一动不动,收敛好自己的杀气,隐藏起自己的野心,专心盯着猎物。   而如今,他的确有了这个机会。   但这机会听起来却十分的荒谬,因着他听说蓝蝎子赶来了襄阳王封地,襄阳王许是不知晓她是来投奔的还是想要为民除害的,便在询问几位江湖中略有名气的侠士之后,又来问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诚然,襄阳王也有其他的谋士,只是那谋士又不是出身于江湖,这样子的事情自然还是出身江湖的沈仲元能够更加了解。   沈仲元的手指悄悄摩挲了两下,心中琢磨道:蓝蝎子此人,那几位江湖出身的人想必已经给襄阳王讲过了,可他还是眼巴巴地过来,定是对蓝蝎子有一些念想,大抵是打着此人能够效力于他的想法。   于是他状似为难道:“蓝蝎子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她向来自在,做事只凭心意,想要拉拢她怕是难上加难。”   几位江湖的门客都如此讲,襄阳王若是此刻听到了蓝蝎子许是与沈仲元一样,同是要投奔而来的,心中不生出疑虑才不正常。   因而沈仲元这话一出,他才给几位门客的话打上了印章,确实是无人骗他,也都是可着心中真实想法说的。   可正因为如此,他对蓝蝎子才愈发的有了想法。襄阳王道:“她的武功可是在伊哭之上!如此高手若是能够为本王所用……”他话语未尽,可其中透露之意,已然不需要多说。   襄阳王的眼睛中流露出对于武林人士力量的渴望,想必今日是他得偿所愿的唯一机会,所以势必要拿下蓝蝎子这股力量。   沈仲元迟疑道:“可她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襄阳王很是失望,可他明知道希望渺茫,却执拗道:“总有办法的,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不行?”   沈仲元面上带着些许迟疑,他表现出十分勉强的样子:“那我便去接触接触她,想必以我的名头能让她多听得我说上两句。”   他看了眼王爷,补了一句,语气很是沉重:“可她若是不听,我也实在没有法子,她的武功超出我太多,我能否全须全尾回来也是说不准的……”   他的意思实在很是明显,襄阳王想当没看见也不行了,他心中略有些不耐烦的应答,嘴上还是好好安抚了他,许给他财宝与地位、权势与名声,沈仲元这才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两人多少因此而有些离心,不过怕是只有襄阳王自己会介意。毕竟赵爵此人实在是多疑又残暴,他也只会听顺耳的意见罢了,说是军师,也不过是一个能说到他心里去、结果又是他想要的人。   沈仲元才不管那些,他只知道如今这大好的、唯一的机会来了,他可以出去亲自接触蓝蝎子。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可以再度通风报信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5!   护士好恐怖,一阵扎青!今天特别往后,针尖快到手腕了orz!打了三天,还有牙所生理盐水冲牙,消炎药,加起来六百,明天开始吃药不打点滴了,真的太穷了!   原著里蓝蝎子因为伊哭被杀后,她真的很爱伊哭,她为了宣泄情绪,和人419,之后男人全被她杀了   后来千里迢迢来找李探花报仇,李寻欢说不是他杀的,她就信了,只是她被断一只手,想赴死被李寻欢放过,说自己欠他一条命   武器后来安在手腕上,再后来不忍看李寻欢被至尊宝玷污(彼时李寻欢被暗算,只有手能动),杀了至尊宝   发现李寻欢手能动(说明能发飞刀),说自己多管闲事   后来至尊宝的师父大欢喜女菩萨上门寻仇,她一句解释都没有,没有为伊哭复仇成功就死了   她认为冤有头债有主,做了就是做了   感兴趣可以查一下,是一个虽然很坏但是性情刚烈、铁骨铮铮的女人 第79章 存活+79   蓝蝎子向来是我行我素的, 那她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入城也是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遮掩的意味。   这已经能够给人以很大的方便, 毕竟这是一位从不怕事的女豪杰。   沈仲元既然答应了襄阳王赵爵去接触蓝蝎子, 他自然不能够食言, 毕竟襄阳王定是在暗中安排了人监视他,那人多疑,自然不会放过他。   因而, 蓝蝎子便正面遇到了特意来找她的沈仲元。   沈仲元的五官并不算多么出色,却绝对算不得是丑陋,因而这让人看着顺眼的青年果然是有资格在蓝蝎子面前多说两句的。   沈仲元赔着笑,显得热情又不献媚,语调也是温和的:“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与女侠借一步说话?”   蓝蝎子瞥他一眼, 脸上带着三分笑意, 眼中却十分冷淡,看上去是个美女,可到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蛇蝎,她这一瞥让沈仲元汗毛直立!   不过她最后道:“好, 且看看你要说什么。”   沈仲元立刻笑着伸出手,把她引到一旁的酒楼中, 要了一个二楼雅间,中有屏风,自然能够隔去许多人的视线与耳朵。   他还抬手让小二上了几道招牌菜, 脸上还陪着热情的笑容, 只希望她能够沉下心来多听得他说上两句。   蓝蝎子是用毒的行家, 自然是不怕毒的, 毕竟她的毒见血封喉, 常人只要碰了她的毒,不出三息便会倒下来,哪怕是剧毒的眼镜蛇也够呛能走过五步。   因而她只看着沈仲元叫了菜,也不担忧他会下毒,更是不担心小二下毒——她既相信自己的眼力,又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坚信沈仲元如此武功的人必然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下了能够致死的毒,更相信便是自己中毒,也是能够带着人一起去死的!   她终归还是要报了这个仇的!   沈仲元果然也并没有任何的小动作,他只慢慢道:“蓝蝎子蓝女侠想必已知晓在下的来意……”   蓝蝎子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自然,有话快说!”   沈仲元笑了笑:“王爷让在下邀请女侠加入他的大业,只要女侠一同谋划,有女侠如此的能力必然会是能成功的!”   蓝蝎子:“看在这桌子菜的份上我不杀你,你且滚远些!”   美人哪怕是生气起来,都是赏心悦目的,此刻的蓝蝎子便是如此。换一个人在她面前怕是会被迷得神魂颠倒,露出下/流的眼神……一旦表现出来,就会立刻被蓝蝎子给点教训。   沈仲元当然知道其中的轻重,他笑了一下:“女侠怕是误会了,在下方才的话不过是在下的雇主想要与我说的罢了,若我真是如此想的,又如何会与你说接下来的这些话呢?”   蓝蝎子:“……”   她十分无语道:“你还没说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沈仲元果断道:“想必女侠也是觉得襄阳王残暴,才特意来了这封地,想要看看能不能有机会……”   他外号‘小诸葛’可并不是白叫的,至少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十分出众的,因而才能在襄阳王面前有几分话语权。   他话语并没有说完,但是想必话中之意已经说得明了了,蓝蝎子的眼神里露出了几丝兴味。   沈仲元不再废话,他已经探明了蓝蝎子的来意,只直白道:“那襄阳王想指使人偷盗钦差大臣的印鉴,还要陷害于他!那冲霄楼中的机关也曾请朱亭画过一部分机关,十分精妙,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会葬身于那啊!”   襄阳王的计划不可谓不狠毒,钦差大臣的印鉴相当重要,而若是被栽赃陷害,哪怕是包大人在这里,也是要时间与证据才能还人清白,而钦差大臣正是包大人的门生颜查散!   这意味着这件事情他本不该插手,该是要避嫌的。   而冲霄楼其中机关重重,更是请了妙手朱亭负责了一部分机关,该去找朱亭想办法解决机关才是,襄阳王又是十分谨慎狠毒的人,建造冲霄楼的工匠全被他灭了口,想找打造的工匠显然是不可行的了。   蓝蝎子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把沈仲元恳切的表情映入眼中,只道:“好,我明白了。”   她并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毕竟这些已然就够了,她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蓝蝎子:“我不会做下承诺,但我会去做到的。”   沈仲元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如此便够了。”   之后他又笑了笑:“多谢女侠!女侠高义!”   他如何不知道此举对蓝蝎子而言也是十分冒险的举动?可她愿意答应下来已经很好,他又怎么敢奢求更多呢?   毕竟若是蓝蝎子与他皆全须全尾的从这里出去,而蓝蝎子却没有归于襄阳王的麾下,襄阳王又怎么不会对他二人产生疑虑呢?因此蓝蝎子必定要表现出气势汹汹的态度,或者是不满,总之是不能够很是平静地离开。   若是气势汹汹地离开,想必还会引得暗处监视那人的注意,估计会知晓此次的谈话并不愉快,拉拢也是不可以的了。   只是这样的话,蓝蝎子出去之后恐怕要面临随之而来的追杀,毕竟这关乎到了襄阳王的秘密。   蓝蝎子实力高强,也不知襄阳王手底下有没有武功这样出色的人来,也许会有一点可能——相信沈仲元处理事情的能力,从而放过蓝蝎子——只是这个可能便是让沈仲元自己听见,怕也是要笑掉大牙了。   最终,他只是站起身来,给蓝蝎子行了一礼,那已然是一个江湖人士所能给予别人的、除了跪拜以外的最高礼节了。   他实在无法多说,因而他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着:希望女侠能够安然离开!希望一切都能够如他所想!希望不要有人在此次事件中白白的丢了性命!   *   沈仲元不知蓝蝎子有底气,正如晏亭二人还不知晓蓝蝎子的底气是他二人一般。   这实在很难明说,但是晏亭与游龙生一直以来并未做过有愧于心的事情,他们光明磊落,果断果决,且兼有侠肝义胆,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来。   蓝蝎子与他们说的话自然算是信口说的,她当然对他们并没有恶感,甚至于好感很多,若是她没有一个叫做伊哭的情人,她怕是也要试试自荐,与他们春风一度了。   可她既然有了情人——虽说情人并不一定是爱人,也不需要为彼此守身如玉,但她自己却是不愿的——便十分自然的断了自己可能会有的桃花。   这不妨碍她对两人心生好感,并把他们划为值得信赖的人,因此蓝蝎子显然不至于让自己陷入险地。   她自然不觉得自己能够有让两个人帮忙的理由,但是她看得懂他们眼中的坚定,也明白自己都能够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他们又怎么不会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呢?   关乎到国家的大事,果然所有人都不能够置身事外,不想袖手旁观的也并不在少数。   晏亭此刻便带着游龙生进了地界,并且在路过一个村落的时候,见到了一位痴/傻的青年。   不错,他的确是痴/傻的,只相当于六七岁的孩童,一脸天真与烂漫,仿若这世上并没有值得他烦心的事情。   不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已过弱冠之年,神智犹如孩童,无法增长,无法开窍,因而也并不能够娶妻,他的父母也并不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他反倒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国内连年灾害,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有了饥荒、干旱,偶有地龙翻身,那便更难拉扯孩子长大,可青年还是长大了。   他姓氏为荀,名为安澜,因着出身于普通的村子,家人倒是对字并无什么了解,想着他也记不住,况且他这种人不该有被托梦后的第二个名字,便没有再起名。   王褒曾在《四子讲德论》中提过:“天下安澜,比屋可封。”这其中的‘安澜’正是太平的意思。澜,水波也,安澜,水波平静,以喻太平。   而荀安澜能有这样一个与村子里那些普通名字不同的文雅名,还是因为他的父母在怀他的时候梦到了胎梦,梦中人告诉他们这个孩子应该叫安澜,于是他们便在找了村里识字的先生,问明白是好寓意后给他起名‘荀安澜’。   后来长大后他们才发觉孩子是痴/傻的,然而村子里的人对他愈发包容,甚至还有些许尊敬。   《山海经》有言:“痴本智者,为守一方水土安宁,自丧一魂二魄转世为愚,除魑魅,荡魍魉,平阴阳,定五行,无人可比,无人能及。”*   因而他们这种人也被称之为:守村人。   无论起初这样的言论是否是让痴/傻者得以安稳度过一生,可这样的言论无疑是温柔的,它使得众人把痴/傻者当做半个神明,可上通天庭下通地府,因而他们得以被优待。   这是个十分好的结果,但也不是没有真实的例子。比如有人不信邪,非要去虐待守村人,从而疾病于他身上肆虐,使得他早早离去;也有把守村人偷偷从村落里赶走的村民,之后地龙翻身把村子埋葬……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真的。总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而这说法与习俗才一直延续到如今。   荀安澜见了晏亭与游龙生二人,并没有过激的动作,反倒是像没有感到他们身上的危险一般,离他们很近,眼中甚至有好奇的神色,表情也是十分坦然与自然的。   晏亭不动声色的压下心中骤然涌上来的危机感,没有动作,因为他实在是不想惊动身上来自小世界的注视。   不是说他打不过荀安澜这个普通人,可是这是很难说明的感觉。   没错,荀安澜此人无愧于守村人的名号,那传说也未必是假的,晏亭在荀安澜身上看到了几分气运,那是被小世界所眷顾而有的气运。   如此气运相比于气运之子身上的自然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头上——他毕竟是以后不会有大作为的,恐怕只能偏安一隅——这就显得极为耀眼了。   就像是一片白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墨点,那是如此的显眼,也不能忽略。   游龙生察觉他的紧绷,手中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臂,表面上还带着细微的笑,他实在是觉得晏亭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他算是开了眼界。他仍旧是傲气的,但是一眼根本看不出眼前的荀安澜身上有武功,他这才会如此的平静。   就像他并不介意忽略眼前的青年一样。   晏亭此刻终于缓过神来了,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路过此处村落,显然是十分巧合的,寻常人是不可能察觉他们的,毕竟晏亭的武功很高。然而正是如此一个身上没有半点功夫的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在这村口站着,真的如同他们这类人的外号一般。   青年笑了,看起来天真烂漫,像个孩童一样做了两个颇有童趣的动作,这才道:“我叫荀安澜!你、你们……是来干啥的呀?”   有村民发觉他们的守村人跑出去,远远地跟着,在这时候带着些许防备的神色凑过来解释荀安澜的情况,还隐隐透露出想要赶走他们的意味。   不错,襄阳王鱼/肉百姓,实在不是个好人,而两人看起来又满是江湖气息,为何要从他们这样的村落过去?早些时候有一姑娘远远看到这里,可是特意绕过去了!   村民的戒备一时半会儿无法放下,而荀安澜在他们没有透露出明确意思的时候仍旧脚下生根一般,不能移动。   晏亭抿了抿嘴,手指在折扇上摩挲了两下,做好了心理建设道:“只是路过罢了,这里比较近。”   荀安澜傻乎乎的笑着,看起来却十分温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只听得他说:“那你们走吧!”   他这么说了,那村民不甘的动了下嘴,但还是放了他们进村子,在一旁还提醒道:“定要立刻离开!”   游龙生颔首:“我们的确只是路过。”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会做什么的。”   晏亭也无声地点点头,不说话了。   几人安静地走着,快出了村落的时候,荀安澜突然停下脚步,一双澄澈的黑色眼眸定定的看着他们:“襄阳王……他好像并不是一个好人?”   他只有六七岁的智商,可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听得懂话,也能够理解一些并不高深的话语,孩童心性让他每天都很快乐,可他也不是没有愁苦的时候。   就像现在,他完全懂得襄阳王不是好人,襄阳王做下的那些事他也并不是没有耳闻。   晏亭颔首。不明所以的游龙生见他并无反应,便也沉默地点头。   按理来说,荀安澜这个‘孩子’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大抵也并不能够理解大多的事情,那对他来说太过深奥了。   然而就在此刻,衣着破旧但还算干净得体的青年黑色的眼眸中忽然多了些什么,竟然隐隐有着金光:“不得人心,终归是自取灭亡。”   他顿了顿,又道:“铜网无眼,剑坚者可去。”   他眼中的灵光黯淡,可再看过去,他又是个普通人了。   作者有话说: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完蛋了!!!我又忘记了!!! 第80章 存活+80   荀安澜此话一出, 几人均是呆愣住了,想必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具有指向性的话。   游龙生呆滞了下,他缓缓地扭头:“他好像说了……”   “是的。”, 肯定了游龙生后, 晏亭收起摩挲着折扇的手, 颇为郑重道,“多谢。”   然后两人才拜别他们,彻底离开了这里。   那村民的神色已然变得狂热, 可任凭他再如何去问,甚至于用上了诱导的话语,荀安澜也仍旧天真笑着,不曾回话,不曾肯定, 也未曾否定。   他再没有要表现出特殊的意思了。   而那边已经走出了很远的晏亭忽而叹了一口气, 极轻极轻,轻到仿若是游龙生的错觉一般。   游龙生呆了一下:“晏亭?”   晏亭摇头:“无事。”   他顿了顿,还是道:“是觉得有点可惜,但是似乎又很平常……那是他的生活, 我不该多管闲事。”   游龙生:“你是说荀安澜吗?”   “是。”   游龙生:“怎么回事?”   晏亭想了想,似乎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想, 可与其说是猜想,不如说那是事实,他又一次轻轻的叹息一声:“他这一辈子也许只有几次机会能够看到未来的事情, 而这实在是很损伤他自身的底子。”   只是……   “他或许还有荣华富贵的下一辈子, 或许是修成正果了回到他来时的、属于他的地方。”   游龙生想了想:“不得人心, 指的是襄阳王?”   从晏亭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又沉思两息, 试探道:“自取灭亡,难道说是他手下的百姓……”   晏亭:“也许。”   他能算得了卦,却算不得人心。   “那‘铜网无眼’?”   “许是说铜网的网眼是当真细小,不好逃脱,许是如同刀剑无眼一般的说法。”,晏亭闭了闭眼,“总归不是什么好的意思便是了。”   他对荀安澜方才的帮助感到些许不适,是因为若是他参与了,显然是可以无伤抗下所有的意外,可若是没有他,此去必定危机四伏,说不得便会有人死去。   而他打算掺和一脚,不打算太过张扬引来注意,却也不想有人平白丢了性命。   可这样方才荀安澜的付出岂不是成了无用之物?   晏亭再度叹息,被自身从小培养出来的斩妖除魔的剑修思维压得肩膀沉重。   道德感高的人,总会在一些他本能做到而没去做的事情发生后感到负罪,会产生‘若是我没有……就好了’‘要是我再快一点就不会发生了’此类想法。   而晏亭……如今竟也有一瞬间升腾起了如此想法,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想明白自己最好也不要太出格,因此荀安澜的预告与忠告并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很快他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神色淡淡,仿若世上一切都与他无关,清高而冷漠。   然而那不过是错觉罢了,在又一次遇到了蓝蝎子的那一刹那,他便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浅淡的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没能被游龙生捕捉到,却被快速靠近的蓝蝎子捕捉到了。   蓝蝎子道:“可让我好找!”   晏亭:“有事?”   游龙生倒是生怕是蓝蝎子对晏亭起了兴趣,可看她略带焦急的神色,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突如而来的心虚让他安静的当一块路边的石头、架子上的摆件。   他甚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腰间悬挂着的玉佩——那是晏亭在白云城买下来送给他的,又看了眼晏亭扇子下坠着的除去两枚不响的铃铛外的另一个扇坠——那是他当初在白云城那家铺子里买下来送给晏亭的,既然是互赠,便算是定情信物了。   他终于从这里汲得了安心感。   蓝蝎子道:“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游龙生:“……”   他看了看蓝蝎子,还是忍住了不发一言。   晏亭瞧瞧她的身后:“处理好了?”   蓝蝎子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便果断点头:“处理好了!”   晏亭看着附近也并没有什么危险,便挑了一个方向走着——那其实是通往几位武官与钦差大臣的方向——用起轻功:“那便跟上。”   他们在入城之前便把马匹栓在了外面,托人照顾后立刻进了城,是生怕耽误了时间。   他们其实都已然在最后的这段路上了。   襄阳王之野心,看他收下那些武林人士当门客便可见一斑,多少会有一些听见了风声的人赶来,只为了帮上一把。   毕竟奸王之所为,可谓是人人可诛之。   蓝蝎子也是知晓如此事情,才会巴巴地赶来,只为可能有需要她的地方,不过她在这里,而伊哭不在,倒是也挺令人意外的。   蓝蝎子再度运起轻功坠在侧后方,一边跟着一边道:“那襄阳王手下有故意投奔,实则是帮着打听消息潜伏于那的侠士,他也不完全得了信任。   “他想办法告知于我,那冲霄楼里一部分机关是妙手朱亭经手的,而襄阳王狠辣至极,把给他建造冲霄楼的工匠全灭了口!   “朱亭因着有陆小凤做好友,且不知晓全部构造,从而逃过一劫……不过如今是没有能够找他来解机关的功夫了。”说着说着,她加上了自己的想法。   晏亭与游龙生听得眉头皱起。即便知晓襄阳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亲耳听到带给人的震撼还是不一样的。   蓝蝎子继续道:“襄阳王想着人去偷盗钦差大臣的印鉴,再栽赃嫁祸于他!”   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因为这其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一些大,使得两个人略微愣住,简直没有反应的余地。   晏亭:“……”   游龙生沉思了半晌,下了结论:“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蓝蝎子觑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只觉得那实在有够平常的,游龙生这一结论说了与没说无甚区别。   晏亭道:“原来如此,‘不得人心,自取灭亡’原是这个意思。”   蓝蝎子不明所以,游龙生却恍然反应过来,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又想起荀安澜的话,他道:“那铜网无眼……”   蓝蝎子没有直接问出口,她收敛了好奇心,但十分安静的倾听,心中也忍不住琢磨起来。   什么铜网无眼?结合她刚才所说的话,难道是说那冲霄楼中的机关?老天爷啊,这个猜想如果是真的,如此机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那‘剑坚者可去’?”,游龙生发散合理思维,“难不成是说要一个有着绝世神兵的人去吗?”   晏亭:“……”   他沉思了一下,迟疑道:“……好像也有些许的道理?”   说着说着,他偷偷的看了看自己的扇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他陷入了沉思:毕竟他的‘剑’也可以说得上是坚固,并且也算得上是神兵利器,至少这折扇的坚硬无物可斩!   他未曾第一时间说话,但动作被蓝蝎子收入眼底,女人便也分神去看了看他手中的折扇,不过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实在很是出色,因而并未说话。   反倒是游龙生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袖子中的短剑——那里放着他家传的鱼肠剑,论坚硬也是不在话下的,显然可以比得过绝大部分无名之剑——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纯粹是因为他自己的武功不足,无法使得自己这把神兵利器变成真正的神兵利器,空有其名罢了。   不过他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又想起自己这个是短剑,若说起真正的有名的神兵利器,还当属展昭的巨阙剑,亦或者是苏梦枕的红袖刀,可惜后者的并不是剑,而同样有名气的方应看的剑是靠着他自己出了名,并不能算得上有历史的。   游龙生想明白后,问:“展昭展大侠的巨阙?”   晏亭:“不应当是他。”   不管是巨阙还是湛卢……远在京城的展昭都不应该是这个人选。   而明令上面随状元郎颜查散来的锦毛鼠白玉堂只是擅用钢刀罢了,甚至不能说他的刀是名刀,因为那真的就是一把普通的钢刀——他只凭借武功使得自己出了名。   他的几位义兄更不用说,虽然也是侠肝义胆的侠士,但是论武功哪里会比他有天赋、精湛?   蓝蝎子的目光十分隐晦的晏亭身上一扫,还是开了口:“许是在说晏神医的折扇,晏神医也是会剑法的。”   的确,硬说起来晏亭才是那个‘剑坚者’,不论他用的什么武器,说到底他还是修习的是剑法,而明面上的几人,包括他们所知晓的人,也只有他一人既有‘神兵利器’又会剑法了。   晏亭抿了抿嘴。   他没有把话说死,只道:“也许。”   他们还是先赶了路,凭借高超的武功绕过了襄阳王派人安排的监视者,顺利见到了颜查散等人。   至此,事情已经并不难解决了。   也正巧此时,伊哭到了。   他为何而到?自然也是为了这人间公道。   他亦正亦邪,却从不喜欢偷奸耍滑之人,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知晓襄阳王暗地里招兵买马,便与同样义愤填膺的情人蓝蝎子商议一番,共同奔赴这场武林的‘盛会’。   游龙生都能进得,伊哭武功强于他,自然也能悄悄地来,只是若不是晏亭点出,伊哭怕是还想要隐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3! 第81章 存活+81   隐藏?   没错, 的的确确就是隐藏。   伊哭毕竟是江湖人,他有那赫赫威名,手上自然是不可能没有沾染人命的, 只是江湖事江湖了已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朝廷也没有特别整治一番, 通缉的也大多是对普通百姓下毒手的‘侠士’。   而颜查散虽然并无武功在身,可他毕竟是官家亲封的钦差大臣,身边更伴有白玉堂这种有官身的护卫。   伊哭有着傲气, 可他并不想与朝廷硬碰硬,一是他还拎得清大义,二是他生长于此,多少还有着对皇权的敬畏,民不与官斗也是他默认的规矩了。   这种天然的敬畏是很难能够在后天去除的, 况且拥有这样的敬畏, 对生命还有一丝的在乎,这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所以他本来的确隐藏得很好,只是被晏亭揪了出来,他只问了句:“既然来了, 阁下不打算出来吗?”   伊哭本来还无甚动作,只是他一眼看到了晏亭旁边的蓝蝎子, 想着他也并不是对蓝蝎子没有情谊,因此在犹豫了一下后,立刻现身。   他这一举动甚至让锦毛鼠白玉堂与他四哥翻江鼠蒋平都严阵以待, 即便是没有丝毫武功的公孙策和颜查散心中也悚然一惊, 生怕自己有什么秘密的计划被对方得知了去。   毕竟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总是好像不那么注重别人的隐私, 说不得就是敌方派来打探的人。   不过他们仔细一想, 又想起他们最近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也并没有大计划——襄阳王的事情已经陷入了没有证据的僵局之中——而面前又有晏亭、游龙生、白玉堂与蒋平,想来他们的安全完全是有保障的,因此他们又安心了。   蓝蝎子倒是心里有所猜测,见是伊哭来了,暗道一声‘果然’,又抬了下巴示意:“青魔手伊哭,我的人。”   游龙生因着上一次的陈州案被伊哭放水,还有着些许好感,他此刻便道:“他应该是没有坏心的。”   晏亭也颔首。   又瘦又高,哪怕在白日里看上去都像是鬼一般削瘦的伊哭:“……”   他那一双眼眸在兜帽之下,倒是看起来青光幽幽,瞧着实在有些吓人。   公孙策与颜查散什么样的犯人没有见过?一人陪伴包拯多年一同断案,一人是包拯门生,当年为人顶罪锒铛入狱,见过的犯人也是很多,但那些全部是在普通百姓范畴内的。   而这伊哭……乍一看实在很像是个来索命的鬼魂……   所以他们心中不安是因为伊哭一身深色衣服与看起来莫名幽绿的眼,更因为他两只手的地方是青魔手,再加上身高的缘故:他比白玉堂还要高上小半头,让他们一下有些心慌。   只是他们自问没有做过任何的亏心事,自然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伊哭的声音活像是用砂在砚台上摩擦所发出的声音,既沙哑又令人头皮发麻,总之便是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活人能够拥有的声音:“我没有恶意。”   他只说了这短短的五个字,就不发一言,也没有动作,的确是又高又冷。   不过蓝蝎子知晓伊哭就是这样的性格,再多的他就不愿意说了,他不愿意为此而解释,哪怕是误会他也不愿去多说两句话。她话不算多,但是怎么都会比伊哭多的,况且她笑起来又美又媚,快言快语的解释一番,也不再多说了。   于是在场的人多少算是相信了他们,而蓝蝎子觉得正是时候,便说起了在襄阳王那里潜伏着的人让她代为传递的消息。   她遇到晏亭之前的路上,的确是遭遇了不少的困难,可她毕竟是经历了很多场战斗,武功并不是浪得虚名,这才使得她顺利摆脱了追兵,见到了晏亭与游龙生。   此刻的她身上不见丝毫狼狈,只是言语清晰并且言简意赅的说完了对方所托付的事情,而在众人深思的时候,晏亭也说了路过之时,某个守村人的言论。   不过以防他们会利用荀安澜,他并没有讲出姓名——虽说有心之人去打听也能够找到答案,但是在场的人要么是信任自己定胜天的,要么是不那么信这种‘玄学’的——晏亭还说了一下,对方可能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次‘奇遇’,之后恐怕再没有说出的机会。   事实上并不是如此,荀安澜这一辈子也许能够说得出三次真话,他不知道这次是第几次,但绝不会是第三次。可除去襄阳王这样涉及了国家的事情,他也想不到其他会让荀安澜预见的大事了。   几人连连点头,明白晏亭的意思,自然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提到,只听得晏亭说:“我很难解释,可他说得是真的。”   在场的人中数白玉堂脸色最为复杂,在请示了颜查散后,他终于说出了让他神色异常的话:“下官昨夜已经探查到冲霄楼中真正存放着襄阳王证据的地方,只是那里是天罗地网般的铜网,上面皆有着尖刺,纵使下官武功出色,怕是也要折在那里。”   他神色毫无异常,仿佛在说的事情与自己的性命无关,他平静的说:“颜大人,下官本该昨日便取回证据,只是想着无人知晓具体情况,特地回来禀明,想着凭借自己武功今晚再探,把证据拿到手,再抛给接应的人。”   哪怕颜查散是向来稳当与温吞的性格,也是一惊,大声道:“白玉堂!”   “下官在。”俊美无双的白玉堂如今已是一身红色官服,几乎不怎么穿白衣,他拱手低头应声,再没有从前未曾当官的刺头模样。   被官服所束缚着的他,没有往日肆意,也不能像以往挑剔他喜欢吃的鱼要如何做,又要几分火候,料子一点都不能差,如今他连吃干粮都吃得极快,他成为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最初的他一身白衣武生装扮一把钢刀一块飞蝗石闯荡江湖,意气风发,甚至敢于挑战官身的展昭,放话看不起展昭;可如今的他一身红衣官服,仍旧提着他那普通匠人打造的钢刀,刀法不再大开大合,反倒多了几分生怕误伤了别人的谨慎。   在穿上官服的时候,他的命就已经不在是自己的了,而是为天下黎明百姓而活,肆意的青年被束缚在责任与大义之中,但他从未后悔。   哪怕是现在知晓自己可能要身死的时候,他还是如此平静。很明显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竟然真的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天下百姓的安康。   白玉堂维持着抱拳的动作,又道:“没有比下官更好的人选了,为了百姓,这是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的事。”   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还要前去,这是白玉堂的觉悟,也是他的大义。   长身而立的青年眼中带着光,眼神坚定不可移,里面似乎有细微的遗憾闪过,但他的傲骨不容许他在见过襄阳王的暴行之后还要袖手旁观!   哪怕他所领的月俸甚至不够他吃一顿他最喜欢的酒馆,但这与他兄长白锦堂所给的钱是不一样的。   ——他领的俸禄是百姓上交的钱。   颜查散一时无语,只说出‘你’这一个字,他被气得反反复复只会说出这一个字了,于公于私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于公,显然白玉堂的做法是最好的解法了;于私,他不希望白玉堂死去,可也忍不住赞同白玉堂的说法。   可他不想失去自己的结拜兄弟,更不想让他死无全尸。   气氛瞬间便沉重起来,在场的几个人脸色显然都不是太好,而蒋平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实力,因而他又心疼自己的义弟,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毕竟他无法要求伊哭等人帮忙,那本就是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他自然是无权要求他们,况且这九死一生的事情……他是在让他们送死啊!   哪怕他的确有点小聪明,可他又怎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耍滑头?他的良心哪里能让他过得去?   游龙生一时愣住。   他身边拥有大义的人不算多,之前与苏梦枕他们一同经历的事情虽然有些危险,但并不是致命的,可以说是危险已经平摊了,到每一个人的身上便也算不上是什么危险了,他们更多的是害怕自己打草惊蛇,导致计划功亏一篑。   况且他所接受的教育是让他作为一个能够守成的少庄主而活下去的,因此即便是他的父亲耳提面命的让他忠君爱国,他也没有真切的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因为还没有他所熟识的人死去,他也没有从鬼门关走上一圈。   哪怕是伊哭,都静静的肃立着。他终归还是自私的,他想要陪着蓝蝎子长长久久——哪怕他明知道以自己的人缘与武功是没办法长久的。   蓝蝎子也收敛了笑容,露出了略有一些严肃的神情,她几度变换了神色,最终在短暂的沉默后道:“我去吧。”   她的语气十分之平静,竟然无人能从她的言语中找到她的情绪波动,她所思考的时间之短,就仿佛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要为之去死的准备一般。   伊哭心中大骇,他想到了自己的大弟子,也即是他的私生子丘独……他咬咬牙道:“还是我去。”   蓝蝎子也一惊,她知晓伊哭向来对她大方,钱财也给予她取用,可她也知晓伊哭自私,她顿时神色大变,带着些许的感动与不忍:“我无牵无挂,但你不同。”   她认定了伊哭,在原本会有的走向之中,她因着伊哭的死千里迢迢来找李寻欢报仇,而伊哭还有一个儿子,他可不能死得那么轻易。   蓝蝎子忽然露出了与伊哭初次遇见时候一般动人而妩媚的笑容:“所以还是我去为好,你且帮我立个衣冠冢就是了!”   那冲霄楼中既然机关众多,她能不能有个全/尸都很难说,自然还是不要大费力气去寻她尸/体的好。   白玉堂比以前要稳重许多,可他即便是知道这两人不如他手上干净,他也绝对做不出让他人替他去死的行为,他眉毛一竖:“这如何使得!本来就该是我去!”   他身上有官职,如何做得出让别人帮他挡去灾难的事情?蓝蝎子与伊哭可都是白身!   颜查散与公孙策陷入两难之中,居然说不出话来。哪怕这两人一人是殿试的状元郎,一人能够舌战群儒,此刻也陷入了自责与无言。   暗处一直没有现身的冷血武功与白玉堂在伯仲之间,比伊哭稍高一筹,也许比蓝蝎子的武功也更高明一些,而他最为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的气息,他接受到的命令又是暗中辅佐,他自然不到紧要关头不会出现,可事情到如此地步了,他便从暗处现身了。   这个被狼养大的青年性格也如同孤狼一般,然而他此刻抱着他又窄又细的无鞘剑,语速略慢却十分清晰道:“我去。”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晏亭还在琢磨这‘剑坚者’恐怕说的还是他自己,因此此事也的确应该由他顶上,而他到这个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也是因为他见证到几个人的决心,竟有些不忍破坏——他并非是想戏耍他们,只是他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来这个世界找他的机缘,这几位恐怕真的有一位会送命。   这样按照原本轨道走的事情,让他陡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肃穆与沉重,最终是他的剑修原则占了上风,他不去看其他几位的神色,只说:“我去吧,我保证我可以全须全尾地脱身。”   他不愿意这几位爱国的侠士死去,他如此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呀哈哈哈明天就能正文完结了吧!   因为感觉武侠写不出啥番外,就写个后记这样吧! 第82章 存活+82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晏亭终于认识到了他师父说这句话时候那仿佛是万年不变神色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复杂的神色是什么意味, 那是一种舍身取义的沉重,只是他师父最终飞升了,他也未曾见识过仙魔大战……   如今他在这低武的小世界见识到了普通人的决心, 他在这样的氛围之中, 心中竟然也生出了几分豪情。   师父定是不会怪罪于他的。晏亭如此想着, 扶了扶黑色镶金色的半脸面具,面具下昳丽的脸变得生动起来:“我可以做到,相信我。”   游龙生本是感觉到十分的惊骇, 可那一瞬间过去之后,他反应过来,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哪怕后怕还在他的心中,他的手指也藏在袖子里,细微的抖动, 他也只能闭了闭眼睛:“好, 我信你,我等你回来。”   他知道晏亭武功高超,可这并不是他不担忧他喜欢的人的理由,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会有所顾忌与牵挂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在场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可之后提起的心又在晏亭的身上了, 他们多少暗含担忧的看了看晏亭,只是不那么相熟不好开口,而相熟的又同意了……   冷血见他说要去, 便又抱着剑后退一步, 显然是默认了, 也默认了他的实力的确高超。   白玉堂微微眯起眼睛, 掩藏起眼底的打量——他之前未曾见过晏亭, 自然是只听过传言而不知他实力——他只说:“你若败于我,便还是我去!”   明明是送死的活计,却总有人抢着干,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大概才是不论换了多少个朝代与君主都未曾断了传承的缘由。   蓝蝎子想起他们之前所说的‘剑坚者’,眼神闪了闪。   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毕竟这总是要有人去的,因而都往后退了退,给白玉堂与晏亭让出了场地,好让他们比划两下。   其实白玉堂提出的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既然都无法争论出个高低,不如按照武功高低来排,第一位的去便是了。   ——武功不过关的,恐怕还没有到最里面的铜网阵便会败退或是身死了。   而白玉堂已经二探冲霄楼,今晚便进行第三次探查,成功与否都很难有第四次的探查机会了。   襄阳王手下还是有一二能人的。   晏亭合上折扇,轻轻点了点白玉堂的方向:“请。”   白玉堂:“我不占你便宜!”   晏亭:“好。”   他也不用占这个便宜,而且要照顾到白玉堂十分要强的性格,他也不多说,便直接应下了‘好’。   白玉堂与晏亭对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如此果断的回答居然是认真的,本来在一瞬间升腾而起的愤怒,又在转息之间平复了,他提醒了一句后提刀便刺,丝毫不见手下留情。   而银白色头发的青年显然也并不需要他留手,反倒是迎了上去,用折扇挡住白玉堂的钢刀,之后只见他一翻转手腕,折扇以十分刁钻的角度从钢刀下绕过去,并且卸掉了它的力道,不过是眨眼之间,折扇便已经抵达了它的终点——也即是白玉堂的喉咙处。   折扇特殊的材质让白玉堂察觉到了它的冰冷,他一动不动僵直了得有三息,这才回了神,从震撼中抽离。   一招制敌!而这一招甚至没有丝毫的杀气,折扇贴上脖子他才察觉了它的存在,此等武功放眼天下恐怕都是独一份!白玉堂再说不出任何话,只拱拱手认了输。   他明白,晏亭是有倚仗的。   事已至此,众人对晏亭的武功多少有了一点了解,颜查散与公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孙策内心也定了下来。   颜查散怕晏亭这个江湖人厌烦那些繁文缛节,便只对他行礼,然后道:“晏神医既已决定,又有把握,我等自当不会再阻拦,只是我欠你一顿酒。”   既然是欠了一顿酒,那当然是有再相见的一日。而晏亭武功虽高,但并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颜查散希望与他做一个约定,关键时刻哪怕拿不回证据,也要保住性命。   讨伐襄阳王是既定的事实,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可为此搭入人才的性命,着实也不值当!大军和暗中联系的群侠,多少都已经在路上了,他们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晏亭愣了下,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又扭头瞧见游龙生担忧又带着信任的神色,扫过伊哭等人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颔首咬字清晰的重复:“你欠我一顿酒!”   如今的他,也学会了人情世故,愈发的不像一只野/兽了。   颜查散的表情略显轻松,公孙策顺了顺自己留的山羊胡子,颇感欣慰,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伊哭自知实力不足,与蓝蝎子一同离去,大抵是想藏起来见机行事。重要的事情有人做了,他们操心一下小事也便罢了。   冷血也再一次隐藏起来完成官家给予他的任务,悄无声息的在暗处……啃着干粮。   发觉他在干什么的晏亭一时无语,之后道:“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更没有襄阳王的眼线,让冷捕头出来吃顿热饭再继续任务,可好?”   冷血愣了一下,他自然是觉得无所谓的,他完全可以继续忍耐,可要说一顿热饭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也并不尽然,他终归还是回归了人类的怀抱。只是他的死脑筋让他认为官家的命令才是第一位,他此刻应该仍旧保持谨慎才是,万一就有襄阳王的眼线在此呢?   公孙策与颜查散觉得晏亭说的有道理,便也叫冷捕头出来,还因为知晓他的固执,纷纷劝说道:“晏神医武功高深,他既然说没有歹人,就定是没有,吃了热饭身体暖和了才好继续任务。”   还顺便拿晏亭当了那个例子,不过也的确有些道理。   只是习武之人吃饱了身体就会一直暖和的,毕竟有武功流转于身上。   白玉堂其实很不喜欢冷血这样的性格,呆板又无趣,不论他如何生气,对方都只会直愣愣的看着你,眼神古井无波。   不过大家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他此刻自然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更别说发话的两位也是他的上官。   蒋平官位最低,又懂得看人脸色,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冷血在屡次劝说之下,还是出来了。   晏亭与游龙生也被留下来,硬是吃了一顿饱饭,颜查散与公孙策这才放他们走了。   时间很快到晚上。如今已经渐渐入冬,北方已经冷得不像样,这边倒是还好,只是白日的长度比往常短了些,即便是这样也要等到很晚的时候才能行动,至少要二更天到三更天之间。   不过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应该是四更天往后,只是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会有人四五更天起来,因此今晚晏亭决定要在三更天过一刻的时候行动,这样两刻钟的时间也足够他走个来回,还能在四更天前回来,这才是合格的计划。   晏亭出发前看了一眼游龙生,少年没有多说什么,他伸出手握住了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青年的骨节:“早些回来。”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一些矫情,居然做出了像是娘子等待相公回家一般的行为,顿时脸就红透了,可转瞬之间他想起晏亭此去未尝不会面临九死一生的困局,他的手便不舍得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捏住:“你定要回来!”   与上次在白云城一般,他在这里等他回来,与他一同归家。   游龙生发觉了自己的小心思,可他不觉得这是不可说的……只是到底有点羞耻:“等你回来,我带你去见我的父亲,你与我归家。”   晏亭:“!”   虽说此行安全,但是到底生出了不少的期待,他顿时动力更足!   于公不仅是于苍生有益,于私更是于他自己有益,他当然不会说什么话来反驳,反而内心里十分高兴:“一言为定!”   他伸出手:“拉钩!”   游龙生忍不住发笑,微微低头掩盖住自己流露出幸福的眼睛:“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强调道:“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哦。”   晏亭便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这么严格吗?”   游龙生被他的笑容恍神到,傻愣愣的应声:“……嗯。”   回神后的他:“不是一千根也行……”   晏亭:“那我要努力回来了。”   *   入夜。   今晚本是白玉堂三探冲霄楼的那日,而他也本该会死于铜网阵之中,死去之时,哪怕是卧底在襄阳王阵营的小诸葛沈仲元也没瞧出身体主人的身份,只因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更是面目全非了。   而即便是这样的他,最终也拿到了证据,群雄聚集襄阳,来了一出瓮中捉鳖,也算对得起他了。   今日的晏亭要充当的便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只是他能够完好的回来,区别不过如此而已。   晏亭绕过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最中间的地方,他也果然见到了荀安澜曾经说过的‘铜网’,这里有的是那铜网阵,上面也如同白玉堂所说全是尖刺,武功轻功武器无一不卓绝的侠士定是会折损于此的。   可晏亭不一样,他本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实说到底他根本不会受这个束缚与掣肘,只是他自己总是没有办法只是旁观,旁观那些悲剧的产生与不好的走向。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自觉已经到达了如此地步,心中自然也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导向,更别说他本就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白日半岩岫,清风满丘樊。*   这是同样传承于他师父的一招,名叫‘白日清风’。   在他用出剑招的一瞬间,仿若有万剑齐发,嗡嗡铮鸣之声响彻在最中心的位置,仔细一瞧,似乎是有千万把剑般,虚影随着青年的动作而同时落下!气势汹涌而一往无前,与其剑招之主人一般无二,坚韧又磊落!   他擎着折扇,在机关启动的一刹那,把那些铜网一一斩掉,只剩下分离的尖刺与铜网碎片掉落在地上,诉说着它们的委屈。   可那又如何呢?这终归是害人的物件,而晏亭也拿到了盒子与其中的证据,从今以后,襄阳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罪名,再不会有无辜的人因他而受害!   晏亭此刻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跃出了冲霄楼,快速地远离这里,也没有第一时间把盒子交给颜查散等人,反而是去找了游龙生。   他的少年还在那里等他,远远的看去竟有几分可怜,黑暗之中只有他那出鞘的鱼肠剑在反着暗光,腰间的白玉都没有短剑耀眼。   看上去孤独又寂寥。   晏亭内心里的小狐狸却甩起了尾巴,显然心情很好——有人会担忧自己,这谁不会为此而开心呢?他又不像他师父一样修炼的是无情道!   自然,他若是修炼了无情道,也不会被扔进这个小世界了,他都想明白了,哪里有什么机缘?这是让他找情缘来的!修无情道自然是不需要找情缘……似乎也不尽然,他师父便是那个例外。   他脚下加快速度,然后立刻出现在了游龙生的面前,脸上也带着几分轻松:“我回来了。”   游龙生的声音里有几分颤抖,他道:“你回来了?”   晏亭便又重复了一遍道:“我回来了。”   不过是刹那间,游龙生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伸出了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身前的人是真实的。晏亭主动把手握上去:“我在这里。”   少年感受到他的真实,露出一个细微的笑,难得主动——他略微踮脚,仰头印上了白发青年的唇!   晏亭本是能反应过来的,可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便只能受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个轻柔的吻一触即离,少年的脸上甚至还有两片红霞,他抬起头看晏亭的时候便显得格外害羞:“回家么?”   于是,晏亭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他听得出话外之音,因此颔首肯定:“回家。”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有点感情废,所以就这样了orz   剧情大纲一开始就安排在这里,因为综的太多(太喜欢了都想写)所以这个江湖好拥挤,故事也好多,就没有设太长的大纲   明天写一个后记,交代没有讲完的故事,还有他们的后续   明天的章节会给所有评论发红包哒! 第83章 存活+83   那日晏亭固然是答应了与游龙生一同去见他的父亲藏龙老人, 但是他终归还是需要在这里继续待上一段时日的。   他把得来的证据上交,众人也便有了制裁襄阳王的合理理由,想必之后人员到位, 襄阳王也便会被活捉, 不能再猖狂了。   不过在那些严肃的事情间隙中, 晏亭还是对游龙生坦白了他所能说明的一切,虽然碍于小世界的意识,许多事情不能讲太细, 但是只是暗示引导的话,倒是也没什么关系。   要不说这武侠的世界原本也许是高武力的世界呢?游龙生的功法居然也有以前修真界的影子,不过相差不多再加上没有足够的灵气,这也基本没有人练成了。   晏亭给他改动了些许内功运行的经脉位置,再带着他走了几个周天, 还把晶莹剔透的灵石塞进少年的手中, 倒是也让少年抓住了几分诀窍。   晏亭最后道:“对不住,但是这之后只能你自己努力。”   修炼这种东西,靠灵丹妙药支撑起的只会是一个空架子,若是不能够自己努力, 早晚会因此而吃一个大苦头!   而他也绝不认为自己看上的是这样一个人——游龙生连武功都练了,那不是比修炼更加艰苦?剑势都沉稳下来的游龙生若是坚持不了, 那晏亭也便可以抽身了。   因为到最后,痛苦的总是长生种。一同相处的记忆会随着时光的推移在记忆中愈发美好,缺点被美化, 面容也模糊, 可直到死去之前才会发觉, 自己从没有忘记过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   在妖族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 而修仙者与普通人恋爱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只能说爱情太突然了,并非是拥有实力便可以提防住的。   所幸,后来的游龙生到底是坚持住了。   他们不过等待了一日,便有人来到襄阳王的领地。白日里襄阳王闹腾得很,说是动静很大,但到底没有闹到明面上来——自然,他们也知道对方是为何如此反应。   而襄阳王的事情比想象中有更多的人知晓,这其中自然也有官家着人去传给江湖人士的缘故,但当时传话的几位名捕可未曾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只为了助他们一臂之力!   不论是已经隐匿起来接近十年的银戟温侯吕凤先,还是近日家庭美满的上官金虹,更有天机老人孙白发、丁氏双侠、北侠欧阳春……来者众多,名气大的不在少数,略有薄名的三英四秀、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也在其中,无名之辈更是数不胜数。   群侠齐聚襄阳,证据确凿,又有官家密诏,不过短短三日,襄阳王便不复以往风光,他还想过逃跑,只是在场侠士那么多,他又怎么会有逃掉的可能呢?   襄阳王被活捉,与之勾结的蔡京与庞太师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别说这涉及到通辽大事,是叛国罪!   襄阳王被押回京审判,他原本的领地将会有别的王爷来管理,而与蔡京勾结的方应看小侯爷自然会想方设法除去自己与蔡京勾结的证据。   他还在平南王封地,听见风声便已经有所动作,只是最终恐怕还逃不了他,说不得要降爵或是什么其他惩罚,但总之他的靠山没有了,他又忠诚于权力,没有想坐上皇位的心思,倒是也不用担心他有大动作。   ……他作为有桥集团的真正首领,自然是把大内第一人米公公米有桥也牵扯进去了,有桥集团牵扯的人也贬官的贬官,罚俸的罚俸,总之不可能捞到好。   而既然群侠齐聚,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于是在官家密诏下允许离开自己封地的太平王,特意寻到剑邪宫九——是就是他的独子,即太平王世子——追问宫主与他师父之事。   宫九自然是不愿意说的,但是在太平王说出他原本的王妃其实是辽国的探子,而她在其中两难,最后自己了结的真相后,宫九大受打击,怒而甩手离去。   可不过两日后他又回来,因为他是真的核实了消息。他是从赫连春水那里得知的,赫连春水前些日子给京中老父亲写了封信,那封回信如今也到了。   宫九交代了岛屿的位置,群侠便也一拥而上,让吴明老头的计划胎死腹中。   其中财富量大,考虑到众人一同帮忙,官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十分懂得驭下之道,从中分了一半给予众人分下去,另一半充了国库,这一半中的六成充了军饷,三成被发下去赈灾,说到底最后只有一成入国库,侠士们还能说什么呢?   不少人不领自己那份钱财,只道要充为军饷,于是更多的侠士让出自己的利益,充了军饷的最终数目是全部财富的六成,这与一半的六成相比简直是翻了一番!   吴明筹划了多年的计划就如同是一个笑话,在瞬间土崩瓦解之后,这个本来看上去十分精神的小老头,在瞬间变得十分苍老,居然产生了些许认命的想法,可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如此,因此他在牢房之中——在宫九看望过他后——畏罪自尽了。   晏亭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他见过一次吴明,又知道他女儿叫‘宫主’,知晓他是骄傲的,在被从黑暗中拽到光明之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会死,因为他的计划已经败露,即便真的当上了官家,也不会师出有名,更是没法出其不意了。   一连败了三人的造反计划,官家自然记赫连春水一大功,也记住了在这次襄阳王事件中立下最大功劳的晏亭,还有平南王事件中的陆小凤,戴罪立功的太平王世子宫九。   因而官家论功行赏也是合乎常理的。   只是没能参与这次围剿的追命自然不是没有干正事,他去处理了林仙儿被大欢喜女菩萨抓走这件事,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林仙儿被抓实在是太突然了,别看大欢喜女菩萨块头大,速度却不慢,等追命拿到消息再往大漠方向赶,明明一路上都在奔波,林仙儿却还是被喂成了一个胖子!   其实时日尚短,仔细看去也并不是很胖,不过是两个以前的她那般的体重罢了,并不是减不下来。   可她的自尊心受挫,在大欢喜女菩萨手里死不了,在追命救她出来之后,又见到了从关外赶过来、虽然憔悴但是十分俊美而忧郁的小李飞刀李寻欢,顿时大受打击,趁人不注意自尽了。   李寻欢一时无言,不免咳嗽的愈发厉害,有些不知该如何去见林诗音……他顿了顿,有些失了勇气,又知晓自己必须要给林诗音一个交代。   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做到的只有带着这具尸/体回去安葬好,还要面对表妹林诗音的指责,可他能说什么呢?不过只见这一面,往后不能再见了……他苦笑着下了如此决定。   只是这次回去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奇特的少年。少年名叫‘阿飞’,是一个认死理的倔强少年,他有着狼的耐心与锐利的眼神,却又是一个好孩子。   他更遇到了嗜酒如命的梅二先生,与路过的晏亭与游龙生。彼时的晏亭已经完成了与郭嵩阳、颜查散几人的约定,与他们吃了一顿顿酒。   李寻欢是有傲气的,不然他当年也不会愤然辞官,远离朝堂,可那也不过是因为他对朝堂上的有些人失望罢了,他能高中探花,自然是有他的见解与认知,如今遇到近期在江湖上十分出名的侠士,他自当是想要相交的。   当一个俊美、谈吐有度举止有尺的探花郎放下身段去与人相交的时候,即便他再糟蹋自己的身体,晏亭也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倒是游龙生颇有危机感,因为这个探花郎哪怕已经三十多岁了,瞧上去也是能看出他年轻时候是个能引得众人掷果盈车的人物,况且虽然他这些年酗酒,但是有武功的深厚底子在那里,如今也有亏空,可他看上去是个再忧郁不过的美人了。   简而言之,还是十分符合晏亭审美的。只不过他瞧得出对方为情所困,而自己也有了爱人,他自然是不会发展出其他关系——虽然他的兄姐们总说情人不嫌多,但是他们也没有强迫别人,都是知情的情况下你情我愿。   晏亭倒是没有对李寻欢产生‘啊他脸真的很好看’以外的想法,只是他实在看不过他的病症,也看不过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行为,因此硬生生按着他治了病,还让他随身揣着半块灵石。   晏神医看看李寻欢的随从铁传甲,把另外半块塞给了他:“你必须随身带着。”   那可是血光之灾啊!这一脸死相如何让他能够心安的什么都不做?   李寻欢与铁传甲自然是不知晓他的话外之音,也不知道这块石头有什么用,但既然是他人怀着善意所赠,他们自然会好好收藏的。   晏亭与游龙生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自然只能继续走下去,而一直拖着时间的晏亭还是没能逃过去见游龙生的父亲藏龙老人。   不过这一路上,他们也知晓了当初被牵扯着半参与进金九龄绣花大盗事情的红鞋子正被处理,如此他们倒是也能够安心了。   这种到处断人手脚的组织,还是早早消灭为好,而到处卖毒栗子的‘熊姥姥’,也就是有各种各样身份的红鞋子组织的首领公孙大娘,正是那个当年剑舞动四方的公孙大娘的后代,只是谁能想到如此惊艳的剑舞继承人,会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呢?   他们做的恶事实在太多,一下被公布出去后,江湖人几乎人人自危,警惕心上升了不止一星半点,那自然有很多恶人会忍不住,从而暴露自身,一时间居然有许多陈年悬案被破,亦有不少伪君子露出真实面目。   而这其中多数人与那兴云庄的龙四爷交好,竟不得不让人怀疑龙四爷龙啸天到底是何等人物,而那高高在上的管家不愧是原本能说出‘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人物,居然因为真的好奇这一点派遣了专门的人来调查。   后来结果出来,龙啸云竟然是真的虚伪!当年李寻欢远走关外那件事的缘由也被查了出来,更有人去寻了当年的大夫求证——原来龙啸云脉象正常,不过是有些饿得虚弱,少吃少喝自然会是憔悴模样,只是大夫们自以为医术不够高明,又觉得他没有起色恐怕是真的没见过的病症,自然就不了了之,无法治愈——被告知真相的林诗音大受打击,可向来逆来顺受的她做了一件此生最为勇敢的事情。   她气得浑身发抖,难得把哀怨表露出来道:“我难道是什么物什不成?怎的表哥居然要把我推出去!我便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了么?”   她与龙啸云和离了——即便是会受人诟病,她也绝不会退缩——收回本就是给她的嫁妆,兴云庄是李寻欢给予她的嫁妆,从前这里叫李园。   龙啸云装病拆散人家青梅竹马,又用取人家嫁妆,改了名字当做自己的,更借李探花的名头结交好友,到处结拜,又不肯收手把自己包装成正义君子。   他没有仇家找上门来,一是因为他的武功并不能让他惹得上一个厉害的仇家,二是他借用了李寻欢的名头,三是因为真正厉害的人看不上他这种成天只知道与人经营关系的普通人——没错,他武功平平,实在没什么看头,也不值得别人放在心上。   而此事大白于天下,他怎么还会有脸留下?自然是不敢辩驳,在林诗音失望与怨恨的目光下灰溜溜的收拾东西走了!   一直憧憬着龙啸云的龙小云不是完全不知晓是非的孩子,他是真的被养歪了,也是真的可恶,可他也对林诗音是真的依恋,孩子对母亲天生有着依恋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这打击固然很大,但在父亲与母亲之间,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选择了母亲。   因为他知道母亲最近变了,变得坚强果决,也更耀眼了,她又捡起了她从前不曾管事的嫁妆铺子的账面来看——她是被精养起的表小姐,即便真的更喜欢风花雪月,又怎么会一点都不会?   好不容易赶到改名字回‘李园’的李寻欢悔不当初,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可以吃?他憔悴也不损他俊朗,可当他告知林仙儿死讯的时候,他难免心虚。   林诗音自然是生气的,可很快又有人查明——官家:吃瓜就要吃全——林仙儿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她想着要栽赃李寻欢为梅花盗!   这下林诗音无话可说,她想起当年太原李家是何等清贵,只是不曾想从结识龙啸云开始,就一路名声下滑。如今她有怨,却无法恨起。   李寻欢回了家,住了他原本的住所冷香小筑,他们很少说话,龙小云没有后盾也不敢造次,恶毒的本性被压制下来。只要李寻欢还在一日,他便永不能恶毒,因为他自觉他现在已经是唯一可以证明龙啸云的血脉不如他一样恶毒的人!   而林诗音猛然想起当年自己与表哥赌气而藏起来的王怜花前辈的秘籍《怜花宝鉴》,连忙交付于李寻欢,就仿佛他们这么多年来的错过也便了结了——即便没办法真正的了结,也总不会比如今更坏了。   李园外守了十多年的孙家老二,也便是天机老人的儿子,更是孙小红的二叔,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为王怜花一个嘱托而留在这里,等秘籍被转交于李寻欢手中,便是他离开之时。   今年,他能回家过年了。   而李寻欢也能与他新交的两位好友一同喝上几杯酒,过他安稳的日子了。只是没过一月,其中年轻的那位便忍不住出了李园,挑遍天下英雄。如此,‘快剑’阿飞声名鹊起,直到他与西门吹雪一战平局,顿时名扬天下!   剩下的少数道貌岸然之辈,倒是也惹了不少大事,比如那木道人,再比如原随云……不过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后来听说那白云城主叶孤城旁边领地深受海寇影响,他们的头领史天王有六个替身,他们便像七胞胎一般,又都武功高强,令人无从下手。即便是独孤一鹤这样的高手,也绝不能确定真身,更不能一下对付三四人。   朝堂上本是打算封一宗室女或名门之后为公主下嫁于他,以换取百姓安宁,但被‘幸运’选中的叶孤城抗旨——他不想白云城叶家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又逢他抓住武功与灵石奥秘,进境飞快,遂不顾劝阻,一人斩了七位史天王!   此事便有了圆满的结果。   *   明道元年,李德明身死,李元昊继位,他反对父亲“依辽和宋”的国策,拒绝辽宋官爵,因吐蕃依附宋朝,为报复,七月发动对河湟吐蕃的进攻,攻占了猫牛城。*   六年后自行称帝,号国号‘大夏’;又是两年后,由于宋不愿意承认他身份,而发动战争。   赫连乐吾老将军老了,可不过知天命的年纪,他还能履行职责,因而带了儿子赫连春水一同上了战场。他们熟读兵书,用兵如神,计谋多变而难以预测,顿时便成为了边境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大将军!   两人互相信任,其中默契自然无人能敌,他们歼敌无数,或有败仗,却未曾丢失过一座城池。   至于那太平王世子……   他从前不觉得邻国与他有关,自从知晓了他母妃是细作,有关的消息他总是要多关注的——是什么样的国家能让他母妃效力——如此八年过后,他也快而立了,竟不得不佩服他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的镇守边疆,于是他终于服气了,接过爵位,成为新一任的太平王,也是百姓的守护神。   苏梦枕此人,不可只称为‘枭雄’,而是‘英雄’。   他穷其半生,率领由于经历三次造反计划而觉醒爱国大义的侠士们与自己金风细雨楼中的属下们一同抗辽击夏,终归驱除鞑虏,收复失地,恢复了中原。   本该百年后才收回的燕云十六州,就是从这场战争一面倒的状况而有了开始。   而与大夏(史称西夏)的战争,正是他传奇一生的开始。   ……   苏梦枕传奇的一生,是从请来了晏神医才开始由注定悲剧的一生而转变的。   晏亭从一开始小有名气到后来成为天下第一也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不服气的高手们比武输了之后不得不承认他便是如此出色。毕竟这位以神医之名出名的天下第一,竟然是一个不放水皆能一招制敌的狠人!这如何让他们不服气?   自然,晏亭也便成为了这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后来人们又知道了,游龙生与他搅合在了一处,可那些内心阴暗又看不起人的‘大侠’们,又有哪个有胆量敢在他们面前说道?   而不过几年时间,游龙生的武功突飞猛进,竟然很快跻身顶流的行列,继承了藏剑山庄,又收了弟子,开创了属于他的时代。   这下,那些‘大侠’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又正巧与大夏战争爆发,藏剑山庄散尽下仆,变卖家产,充进军饷,后举庄参与战争,游龙生更是一马当先,那鱼肠剑一闪,便是又一个敌人头颅落下之时!   这时候任谁提起游龙生,都不免夸上一句:“那可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若是提起他的伴侣,众人又要一顿夸赞医者仁心;倘若提起他的弟子,众人又要说那位新任庄主剑法卓绝,兼会藏剑山庄剑法与清风剑法——不错,晏亭传承自师父的剑法亦是被他修改后流传下来,至于能用出几分它曾经辉煌,便要看它主人的努力了。   至于他们话中的正主?正是与晏亭同回了晏亭来时的世界,去创造更加辉煌,也更平淡的一生。   仙魔大战爆发之时,曾有传言说如今正道第二人原是凡人,众人皆笑,并未当真,况且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毕竟这位真君可与他正道第一人的道侣抵挡在战线最前方,魔族不得寸进呢!   作者有话说:   明道元年,李德明身死,李元昊继位,他反对父亲“依辽和宋”的国策,拒绝辽宋官爵,因吐蕃依附宋朝,为报复,七月发动对河湟吐蕃的进攻,攻占了猫牛城。*   这个和后面小段确实是历史了,概括了一下   苏梦枕那部分,查的话会发现他的设定里真的有收复失地等成就,北宋也是收复过其中几个州,不过没有完全收复,后来又失去   燕云十六州的全部收复按正史在明代(1368年)   ——   还有一章!修仙番外!晚点来看看! 第84章 存活+84   修仙界曾拥有正道第一人的宗门内。   “大师兄!”还是少年模样, 但是实际上已经两百岁了的关猗一眼就瞧见了他那实力高强却忽然失去音信七八年的内门大师兄晏亭。   他实在很依赖晏亭,某种意义上他其实是晏亭这个冰块脸一手带大的,这使得哪怕修仙界的人动不动便闭关几十年, 晏亭师兄的兄姐们也说并无大碍, 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因此再一次见到晏亭本人, 他竟然一下子压不住自己的兴奋,隔着小半个山头——修仙者的目力加成实在惊人——大声呼喊:“大师兄你回来啦!!!”   他一个高兴,连这点距离也不愿意等, 背后极宽的重剑自动出鞘,踩于脚下,托着他飞往晏亭拿处,他手中倒是没有忘记捏个简讯传去内门,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宗门分为内门与外门, 这两者中间的限制只是看实力的, 除非有天赋好的被长老之类的收为弟子,但若是一定年限内达不到该有的实力,终归归于外门,其实还算公平, 毕竟内门弟子也要承担更重与难的任务。   整个宗门都修习剑,竞争与切磋乃是常事, 只是因着是同门,大家多有留手,但整体氛围还是友好的。   关猗就是内门弟子, 而晏亭实力可谓是内门第一人, 因此都称之为‘大师兄’, 先入门的也还得尊敬的叫‘大师兄’, 除非有人能比他更强。   关猗:这一身白、金、红, 连细细瞧都用不上,一看就是大师兄嘛!   关猗美滋滋的,直到他看到晏亭身边于他站的极近的另一个青年——不如说他此刻才把注意力从晏亭身上挪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出现在他心中,这让他看起来不太友好,眉头微微蹙起:“大师兄,这位是……?”   他有些酸溜溜的,毕竟这人能与大师兄贴着站呢,他自己都要隔着三四尺……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可亲可爱可敬的大师兄薄唇轻启:“这是我未来的道侣,游龙生。”   关猗大惊失色,这种感觉比他当年渡劫遭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劫还要恐怖,天降霹雳!   没、没机会了!!!   虽然大师兄用词是‘未来’,但是很显然,他家大师兄已经非这个人不可了!   没有反驳的余地与资格!   “游道友好……”,关猗无法,只得立刻掐诀,让讯息极快的再度传入内门,顺便他问出了很想问的问题,“大师兄……”   他觉得当面问有些不太妥当,于是传音入密问:“他的修为好像并不高?”   晏亭也回他:“才修行七八年,倒也正常。”   关猗一下子就懂了,这说明游道友并不是从小便修炼的,并没有家学渊源,看游龙生如此年轻但仍旧是青年的外表,恐怕没几年就快而立了。   长生种与人类之间,终究还是有修行进阶也不可逾越的天堑,但是看师兄这神色,想必不愿放弃。   索性晏亭是天狐,是家学深厚的天狐,家中一定有延年益寿的法子,况且需要担忧这件事的显然不是他,而是晏师兄的家人。   这消息一经传回,在一瞬间便炸开了。   原因无他,晏亭此人虽然冷淡,但是意外礼貌、好相处,实力也高强,却并不傲慢,所以在其他人眼中,大家交流不多,可也是很敬重他的。   换句话说,人缘不错。   几位关系与他好些的师弟师妹们瞬间便赶到,但都是远远地站好不靠近,眼巴巴的瞧过来,小心翼翼的试探:“大师兄——”   明明一个个都是百岁打底的修士了,在他面前却像是孩童一般,一个个服服帖帖的不敢逾矩,最终他们还是与游龙生互通了姓名,老老实实承认了游龙生的身份。   况且,师兄赶他们走!说要去看望父亲与兄姐们了!   几位师弟师妹:没有机会了QAQ,大师兄被抢走了QAQ   QAQ!!!   *   天狐住所。   晏亭腾云飞起的时候便憋不住笑意,连带着游龙生看过来也忍不住笑:“看来是我的不是了。”   晏亭:“哪会有你的不是?”   相处了七八年的他们也终于像是老夫老妻一般相处——虽然在武侠的世界已经算是了,但是在修仙界来说,还是十分短的时间——他们已经能够凭借细微的神情判断对方的情绪与大致想法,他们也会心疼彼此,更是很契合。   各种意义上的契合。   游龙生到底年轻,在这方面不如晏亭经验丰富,毕竟后者的‘家学’让他天生便更了解这方面,而且他也架不住他兄姐们的‘教导’,所以少年是又心里难受又身体好受的。   而自从少年踏入了修仙的门槛,耐受力便更强了,总是能尝试些新奇的东西。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至少他们就不会在马上要到达的目的地上提到这样的话题。   ……只是有些话题他们不提,也不是能绕过去的。   “这就是你那道侣,游龙生?”,被传讯传回来的二姐晏仪是个媚而不妖的美人,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衫,凑近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审视,只是她闻了闻后上挑的眼睛很快眯了起来,嫌弃的远离,“气味太浓了!”   三姐晏含倒是一身蓝色衣裙,身材比晏仪还高上几分,距离晏亭身高只差半掌,竟然显出几分沉静与稳重,可看脸还是能看出她的天狐本质,骨相十分好看,眼睛偏细而长,乍一看与蓝蝎子有些相像,但仔细看去下半张脸倒是分外不同的。   此刻她也用手做扇在鼻子前扇了扇,下了结论:“熏得慌。”   晏亭颇有几分无语,但他已经不会害臊了,就连脸上的面具也已经摘了去,瞧着倒是能看出他们是一家人,他沉默听训,只应答了一句‘嗯’。   而一身黑色衣衫的长兄晏合很是威严,还是他们几个里最高的,他倒是凭借身高优势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游龙生打量了几遍:“还不错。”   然后他又道:“就他了?”   晏亭便道:“就他了。”   也不用多说什么,这便解决了,双方都是相处了几百年的了,有时候几个字就够了。   于是本来颇有些紧张的游龙生看来看去,发觉居然不需要自己说一句话!   长兄晏合一眼瞧出他未曾遮掩的神色,于是还算好脾气的解释道:“我们知晓阿亭固执,你如何并不会动摇他的决定,况且……”   他话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天狐本就不那么在意伴侣,似是晏亭这样的才在少数,因此劝说也没有用,不如看时间流逝之后会如何吧。   几只狐狸对游龙生的态度很是一般,既没有十分看重,也没有看轻,似乎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来做客的朋友,别说见面礼了,他们不像当年捉弄晏亭一样捉弄他,已经算是很给面子。   别的不说,几位的恶作剧绝对是一绝,在修仙界的名声自然也是好坏掺半,让人又爱又恨。   二姐晏仪嘻嘻笑着靠近游龙生,语气很是促狭:“如何?我弟弟能满足你吗?”   三姐晏含也止不住的笑:“滋味如何?”   游龙生:“……”   已经是青年了的他闭上嘴,不发一言,但是细看能看见他耳朵根红的几乎滴血。   晏亭:“!”   他的养气功夫已经没几年前那么好,他立刻厉声道:“晏仪晏含!!!”   没成想这次连大哥也露出了细微的笑:“看来很是不错呢。”   晏亭:“——大哥!!”   游龙生假装自己是个鹌鹑。   可他的心中忍不住轻轻的念叨:阿亭……   这就是晏亭更喜欢待在宗门的缘故。   一边是开放得要命的兄姐们,一边是靠一身正气过冬的剑修们,从小被师父那个冰块脸剑修贺钦泽教导,他自然会受不了!   可他又不得不带游龙生给他们过一下目……因此鸡飞狗跳的狐狸日常便这样开始了。   但是很快,有一件事让他们对待游龙生的印象从‘平平无奇修仙入门者’变成了‘手法还算可以的幺弟情人’。   起因是晏亭变成了原型驮着游龙生在外飞了一圈回来,然后十分之享受地躺在游龙生腿上接受梳毛。   ——游龙生的梳毛手法经过两三千的日子锤炼已经相当熟练,更别说顺毛技术了。   老三晏含看见后起了兴趣,高挑的身影立刻变成原型,缩小后蹲坐在游龙生身边,俨然是等着排队的意思。   游龙生梳毛的手一顿,晏亭呲牙哈气。   找各种借口路过的老二晏仪瞧瞧妹妹和弟弟,顿时也好奇心爆棚,于是游龙生身边多了一只白毛狐狸。   游龙生:“……”   晏亭:“……”   很快,新换了个情人而春风得意的长兄发觉这里有点意思,便也排在了后面。   现在游龙生的身边排了三只小狐狸,体型从小到大有略微的区别,除去额头红色纹路不太相同,长得基本一模一样。   晏亭维持着白狐的模样开口吐人言:“这是我的道侣!”   三个兄姐们异口同声:“我知道啊!”   挼个毛罢了,管他是谁道侣呢!   晏亭无法,也拗不过兄姐们,于是他不是唯一了。   游龙生哭笑不得,但还是给他们都从头到尾来了一套挼,四只糯米团子瘫倒一片,一眼望去白茫茫的,全藏在了这常年不化的冰雪里,连眼睛都闭上了,爪子也窝起来了,只剩下额头红纹可辨。   他们赞不绝口道:“你果真有个好道侣!”   前后态度显然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损失的只有晏亭的心情:“……哼,下不为例!”   几位不情不愿的哼哼两声,还是同意了。   长兄晏合道:“我要把新情人踹了,换个梳毛手法也这么好的。”毕竟他们谁的情人不换的时间会超过五年呢?   于是晏仪晏含道:“同意!”   两个三观正常的普通人和狐对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幸亏修仙界皆知天狐天性,都是你情我愿的,不然这仇人都从山顶排到山脚下了!   *   本来掐算小世界中有晏亭机缘的师父贺钦泽使了点法子探查回到修仙界的弟子,发现这情况一时无语。   一旁好奇的伴侣凑过来,橘色的发尾轻轻扫过他的脖颈。   两人便都失了半晌的言语能力。   贺钦泽扶住额头:“我没想到会这样。”   中原中也笑出声:“有趣。”   贺钦泽这个老友的四个儿女,实在是各有各的特色,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他那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勾起了个略带无奈的笑容来:“总之,他们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中原中也注视着他,轻声附和:“是啊。”   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字数加起来算三章多的番外,也不少了!   还好坚持下来了!   好耶,完结啦!   谢谢小天使们,都发红包!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