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龙傲天的炮灰情敌   作者:一号大白   简介:   身为修真顶级世家少主,巫棠向来嚣张恣意。   他所到之处都被众星捧月,就连修真界第一剑修温燕珂也从不放在眼里。   直到有一天他做了个梦,发现他生活在一本龙傲天话本里,话本的主角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温燕珂,而他则是因为抢主角未婚妻被打脸的炮灰龙套。   梦里他遇到了一名美貌不辨雌雄的修士,偶然机会发现其真实性别是女,顿时陷入情网。   那女修就是温燕珂的未婚妻。   巫棠在梦里对未婚妻死缠烂打,和温燕珂处处做对,最后他被温燕珂一剑穿心,而未婚妻则站在温燕珂身后,冷冷看着他咽气。   巫棠被吓醒,想着他之前对未婚妻的纠缠,两腿一软,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未婚妻重伤无人看管,巫棠怕未婚妻女子的身份被人发现,趁他昏迷亲身照顾喂药疗伤。   结果被同门师兄看到,门派传言他暗恋未婚妻。   未婚妻和温燕珂闹别扭,他化身月老牵线搭桥帮两人解除误会。   结果传言更盛,说他痴心暗恋未婚妻被拒,还主动把心爱之人让出去。   未婚妻修为高深,而且容貌飘逸比巫棠还高半头,周围修士都怀疑巫棠是断袖。   巫棠吓得连忙澄清,澄清的话恰巧被路过的未婚妻听见。   只不过,未婚妻看他的眼神却越发阴鸷骇人。   某日,巫棠不小心撞上未婚妻前胸,触感硬朗。   巫棠耳根红透,没关系修真之人平胸很正常。   又有一日,巫棠做了那梦的后半段,未婚妻沐浴后踏水而出。   巫棠赫然发现,那未婚妻不止胸平,某处比他大,而且——还和温燕珂长了同一张脸。   切片阴鸷攻x颜狗二世祖纯情笨比受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巫棠,温燕珂/虞机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和你老婆都是我的   立意:即便面对人生的困难,也要积极向上 第1章 来自二世祖的威胁   巫棠被冻醒,睁眼见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方圆十米的山洞壁都被冰雪所覆盖。   巫棠已经记不清他在这个冰洞里待了多久,即便他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办法破开洞口的禁制。但不知是哪位大能所设毫无所获,还耗损了他不少灵气。   这山洞冻彻入骨还吸食灵气,巫棠待得这几日浑身灵气都被耗光,使不出半点法术,只能用些火系法宝暖身,若非他还有修为抵着怕是要冻死在这里。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再撑不了多久。   储物袋空荡荡,他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火系法宝,都因为用光了灵气灰扑扑成了寻常物件。   巫棠现在唯一的两条希望,一是等到跟他一起来秘境的同门找到他。   但偌大的秘境等着被他们找到实属希望渺茫,另一条就是这洞里除了他之外的唯一活物,一个闭着眼靠在洞壁上的人。   即便巫棠见多了门派里的各式美人,初见这人时也吃了一惊。   这人生的极美,眉目纤长深邃,毫无生气病白的脸上结了层霜,看起来比冰还要冷上三分,可偏生他的唇却泛着桃花色泽般的嫣红,原本清冷绝尘的长相,却因为这唇色而添了一抹生机,活脱脱的一个艳鬼。   这样的长相无论是男是女都是祸水,若不能自保定然会成为任人争抢的存在。   这人周身没有丝毫没有灵气波动,这半个月巫棠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让他睁开眼。   巫棠之前冻得神志不清时迷迷糊糊钻进他怀里待过两天。但他身体之前还泛着些许暖意,从那之后却慢慢变得比冰壁还要冷。   巫棠又被冻清醒后,忙从他怀里钻出来,而那人也依然保持被巫棠摆弄过的姿势纹丝不动,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美人偶,只不过这人偶冰的厉害。   巫棠也分不清那人到底是冻死还是什么诡异的修炼方式。但他清楚一点,如果再过两天他依然破不开禁制,那人是不是活的未知,反正他是死定了。   巫棠又打了个哆嗦,一汪胶质般凝滞的死寂中,他恍惚已经感觉不到冷,整个识海都像是灌满了冰渣一般变得混沌。   他指尖打着自己也意识不到的轻颤,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后一颗火系丹药。   其实也称不上是火系,这颗是催情丹,发热只是它微不足道的副带作用。   思及此巫棠脸上蔓上一丝不自在,但转瞬即逝。   巫棠也不记得这颗丹是什么时候放在储物袋里的,其他的法宝丹药都用光只剩下最后这一粒,生生又挨了三天,到现在四肢百骸已经失去了知觉。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至于给自己吃这个。   不过好在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即便是吃了丹药露出什么丑态,也不会被人看见。   巫棠犹疑了片刻,最终服下了丹药。   丹药发作的很快,巫棠本就僵硬艰涩的脑海更像是被蛛网层层裹住,只余下求生的本能。   寒冷侵袭催动他朝任何能让他暖和的事物靠近。   冰洞里唯一曾给他带来的温暖记忆,就是他在睡梦中缩在那美人怀里的时候,此时他被本能催动,沿着冰壁朝他挪过去,回到之前被他窝出来的位置。   慢慢他周身的寒意消退,转为一股蔓上来的热。   巫棠僵硬的四肢活泛过来,意识却更加混沌。   他鼻尖闻到一股暗香,沉闷近似于无的心跳从他耳畔靠着的胸膛中传来。   甚至还有却来越快的趋势,如同羽毛一样划过他识海没激起半点波澜。   冰美人的温热体温从两人相贴处渗透深入,巫棠像是泡入温水中,意识也舒缓飘散在温暖中。   但很快巫棠从丹田处越来越热,和刚才那股彻骨的寒意不同,但同样难捱。   他开始下意识向往冰凉,在冰美人的怀里越呆越不安分,先是把手伸出去触碰冰壁,又是半个身体都挂在他臂弯处想往外爬。   巫棠缩在冰美人怀里磨蹭了许久,燥热不止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盛。   他不耐活动眼珠,眼皮撑起一道缝,许是难受狠了竟让他神识清明了些许。   也正是因此,他看到被自己当成暖床的冰美人,正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靛绿的眸子如同两泓幽山泉眼,旋即又松散开去,分辨不出丝毫情绪。   巫棠既害怕又惊,忙从他身上爬下去,不过动作急浑身无力加上冰面滑,打了个滑后脑勺重重磕在冰上,仰躺在了冰面上。   “你醒了?”巫棠狼狈爬起来,之前这冰美人浑身死气,他尚看不出修为。   而现在冰美人睁开了眼睛,身上经脉也渐渐有了灵气流转,巫棠仍然看不透他的修为,但至少在自己之上。   那人站起了身,身量虚虚看过去很高,居高临下看着他没说话,但眼神很冷。   他直接把自己身上最外层罩的长衫脱掉,像是扔什么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巫棠火顿时窜了上来,若是平时的他被这样对待,定然要让他身边的拥簇教导他什么是规矩,此时他却只能忍着。   他固然嚣张惯了,但也识时务,现在这情形他要想出去只能依仗这个人。   他怕这人误会了他刚才的行为,正打算解释并没有玷污他的意思。   但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整个人都被一阵气浪给扬了起来。   巫棠身上没了灵气,只觉得一道劲风从面颊刮过,刺得生疼,下一刻他重重砸在洞壁上,一股子闷痛从后背传到四肢百骸,脖颈被那人凌空捏住防止他滑下去。   他因丹药而起的潮红还没从脸上褪去,睫毛乱颤在眸中割碎出一片潋滟水光,颊边割破了一个口子,血线缓缓渗出,整个人如同挣扎待宰的可怜兔子一般。   巫棠手腕上的一串金铃铛沾了血乱颤,清脆铃声洒下碎金一片。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般对待过,听着手腕上的铃铛声,一时间愣了两刻没反应过来。   “你不能……杀我……”巫棠眯着眸子,察觉到死亡的威胁本能开口,脖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捏住,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分明是恼怒的语气,可由他这张脸说来,却丝毫不显威慑,充其量算作骄横。   他本来还想习惯性地报出他爹娘师门的名号,等着对方跪地痛哭流涕。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随后巫棠就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巫棠丹田一阵激荡,喉间涌起一股腥甜,狼狈咬牙擦去嘴角的鲜血,眸中也泛起了恨意。   他身上本就没力气,颤抖着手掏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正要掐诀才想起这法宝已经被他用光了灵气,成了个废物件。   巫棠从储物袋掏出来法宝丁零当啷落了一地,却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他抬头便见冰美人脸上的嘲讽更盛。   巫棠眸子里因丹药潮热而起的水雾花成一片,储物袋落在脚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缩在了墙角。   巫棠身上温度热的厉害,几乎要把身后的冰壁融化,神识也一片混沌,本能让他朝着面前之人靠近,但恐惧却让他一步也不敢往前动。   “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谁?我师父是禁罗宗掌门,如果……”巫棠狠掐了一下手心,换上一张他用惯的嚣张面具。   修仙界多的是父母天纵奇才而自己却平庸无能之人,也因此也极易养成一种看似矛盾,其实合情合理的性格,平素骄横任性作天作地。一旦遇到更强之人则直接软了下去,实则也就是欺软怕硬。   他下意识想把他师父搬了出来,如果师父不好使还有他爹娘是巫族的长老,总有一个能镇住他。   但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听到一声嗤笑,声线清越极为好听,但讥讽的意味太过清晰。   那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事物一般,冰冷淡漠,还夹杂着一丝恶意。   巫棠脸上顿时红成一片,也不知道是因为丹药的作用,亦或是气和羞窘,唇瓣咬的泛白也没再说下去。   转眼间,那人就回过身没再分给他半点眼神,转而从腰间抽出抽出一条软鞭,唰得一道破空声,洞口的禁制应声而破。   巫棠瞪大了眼睛藏起眼底的惊惧,生平第一次见到不畏惧他的身份之人,他不知道这人有什么依仗,鞭子带出的气浪在他身上又划了不少小口子,但他也顾不上去管。   他头见有人用如此暴烈的方式破碎禁制,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   但洞口破开后,那人再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巫棠向来被人众星捧月,这次来秘境的修士无人不知他的名号,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脸上涨的通红,偏生一个字都不敢说,顿时气得更厉害,恨恨锤了一下地。   巫棠缩在后面等他的人影都看不到后,才出去。 第2章 来自二世祖的报复   巫棠跌跌撞撞出去之后,一直记挂着那人刚才看他中了药的嘲讽眼神,第一件事就是找能解药性的草药。   他虽然修为不高,但会炼丹画符,因此熟知药性。   但他找遍了四周也没找到能解的药,他身上火烧得更旺,再抬头看刚才那人已经没了影子。   秘境凶险相应的机缘宝物众多,巫棠来这里的同门师兄弟大多是元婴期。   而他只是个金丹期,来这的目的就是收集毒草毒虫妖兽内丹做炼丹材料,为此他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师兄弟们保护好他,他自己也准备了不少护身的法宝。   但现在他和师兄弟们失散,身上的法宝也早就没了效用,以他的修为暴露在秘境里,多待一刻都是万分的凶险,更别提他现在身上没有丝毫灵气,还中了药。   巫棠觉得他就像置身在狼群蛇穴的一块肥肉,任谁都能上来撕咬下一块。   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灵气恢复过来,好用自己的灵气压下药性,等着他的师兄弟们找过来。   他果断在四处采了些恢复灵气的草药和毒虫,找了块大石头躲在后面坐下,一部分草药用来恢复灵气,另一部分配上他储物袋里的材料用来画符。   巫棠调息了大半晌,灵气恢复了些许,身上的潮红燥热勉强压制了下去,但也仅仅是压制。   他身边多了两张符,一张是中品的雷爆符,另一张是下品的瞬行符。   他本来还想画张传音符给师兄弟,但能画传音符的材料都在之前冰洞的时候用完,他短时间也找不到新的,所以便放弃没画。   但既然他已经从冰洞出来,那么以他师兄的修为找到他是早晚的事。   雷爆符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攻击型符咒,中品的雷爆符可抵上金丹期修士的致命一击。   虽然在这秘境里的妖兽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已经是巫棠现有的材料和状态能画出来最实际保命的符。   而另一张瞬行符,能画出它的符修千中无一,而巫棠是其中一个。   瞬行符有市无价,上品瞬行符能撕裂空间禁制身随心动,想去哪去哪,中品的能指定方向瞬行千里。   而下品的落脚点则全然随机,瞬行后的位置甚至可能比当前的处境更加危险。   巫棠看了眼面前这两张符,把瞬行符收起来,而雷爆符直接捏在掌心。   他分出缕神识四处探听周围情形,直到在十里之外注意到前面有一阵打斗的动静。   巫棠心跳的顿时有些快,又分出缕神识跟着探了出去,将那周围情况打探了个清楚。   正在打斗的是一个九头蛟妖和一名修士,他来秘境要取的其中最重要的材料就是九头蛟胆。   这秘境里的九头蛟只有一只,并且修为高深相当于人修元婴后期的修为,巫棠手中捏着雷爆符,准备挑个合适的时机给九头蛟来一下,到时候也好跟这修士商量把蛟胆分给他。   巫棠打量着跟九头蛟打斗的修士,发现他用的武器是把鞭子,等再看到那张熟悉且美貌的脸时,渐渐眯起了眼,是那个冰美人。   巫棠藏身在石头后面专心观战,外放的神识突然被什么东西狠刺了一下,顿时脸色苍白识海翻涌。   巫棠额头冷汗涔涔,迷蒙中神识注意到那修士回过头朝他的位置冷冷看了一眼。   和九头蛟打斗着还有时间伤他,这人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巫棠咬牙,他向来都被人奉承着众星捧月,即便偶尔有不长眼的人冒犯他。   即便是什么修为胜过他的高手大能听到他师父和爹娘的名号也无不磕头认错,唯独这个人三番两次不把他放在眼里。   巫棠算不上是什么善人,但也很少记仇下黑手,基本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当场就找补回来,唯独在这人这回回吃瘪,让他憋闷在心里发作不出来。   新仇旧恨涌上来,巫棠掌心的雷爆符差点就要朝他扔出去,但好在他还有理智。   现在对付那人虽然能解恨,但对他并算不上什么伤害,反而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平白添麻烦。   况且就算这张雷爆符能成功解决了那人,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也留不住九头蛟,九头蛟有了警惕下次再想找到就难了。   但就这么忍气吞声巫棠也咽不下这口气,况且就这人的态度看,估摸着也不肯把蛟胆分给他。   巫棠还在想着要怎么办时,突然听到一阵仿若闷雷的极沉极深远的声响,这声响仿佛是从脚下的大地传来。   电光火石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那道声响沿着地脉隆隆传动,巫棠脚下的大地也跟着震动,就像被浪抛高的孤舟,脚下的土地裂开,一个裹挟着泥土的硕大物事破土而出。   巫棠连忙掐了个诀飞至半空中,居高临下视野更广,这才看清下面的情景,原来是遇到了兽潮。   密密麻麻的妖兽倾巢而动,目之所及漫山遍野竟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要一掉下去就会转瞬被兽潮踩踏吞噬。   巫棠看的头皮发麻,立马朝着前方飞去,如此大规模的妖兽潮必然事出有因,极大的可能是兽潮的背后有更可怕悚然的东西在捕赶兽群。   巫棠的飞行法器灵气都已用完,只能用自身的灵气顶上。但这样一来的后果是他身上的药性没了压制,将他识海搅得翻腾,更加剧了他灵气的消耗。   脚下的大地上的兽潮已经超过了他,巫棠满眼放去望不到边际,心里顿时更急。   他眼前已经还是发黑,不知道是灵机枯竭还是药性蔓延上来的征兆,呼吸急促冷汗沁满了额头,他一咬牙在自己手心里割了道口子,用疼痛来刺激自己清醒。   不过即便如此,巫棠的速度越来越慢,高度也无意识降下来几乎是贴地飞行,等他意识过来时腿上已经爬上了一只狡狸,在他脚腕上咬出的伤口让他灵气不稳差点跌落下去。   巫棠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的灵气已经枯竭到把五灵狸从腿上赶下去都不能,只能用手提着它的后颈扔下去。   巫棠手里捏着瞬行符,正打算最后关头只能用这道符之时,却突然看到前方一道身影,正是之前那冰美人。   冰美人已经收拾完那头蛟妖,凌空坐在一条小舟上,身姿挺拔不染纤尘,就连那条鞭子都干净没沾半点血渍脏污,比起他的样子巫棠简直狼狈得如同一只落水兔子。   巫棠耗尽了丹田最后一丝灵气,跃至半空中攀在小舟边缘,言辞恳切虚弱:“救救我,拉我上去。”   那冰美人像是才注意到他一般,靛绿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潭不含半分情绪。   巫棠在他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发觉他和刚才趴在他腿上的狡狸没什么不同,这人甚至不用动手推他,只需催动小舟,耗尽灵气的他自然会被吹下去。   巫棠心头恐慌压过了一切,他咬紧了牙关,艰难用手去够他的衣摆,沾了血的手腕缠着金玲清脆作响,看起来不过是个想尽力求生的半大少年。   他身上的装束无一处不精致超然,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修仙世家受的子弟,皮肉白皙如羊脂玉,可偏偏脸颊还透着一丝红晕,和割破的血线糅合在一起,有一股丝丝卷卷混乱的灵气,音调破碎:“求求你……”   分明是祈求的语气,由他这张活色生香的脸说来,再无情的人都要化了一腔柔肠。   可这人却和常人不同,只不过在巫棠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后眸中又是一道嘲讽,转过头就要催动小舟。   只不过这一瞬对于巫棠来说也足够了。   虞机手指尖一道刺痛传来,扭头就见巫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毒蝎子,尾尖上正闪着绿光。   巫棠方才还卑微祈求的神色已经消失,转而换了一张平素用惯的张扬神色。   这毒虫是他之前采草药的时候顺便放进储物袋里的,他熟知药性知道这毒蝎子的毒极为稀奇,向来没有解药,中毒之人无论修为高低都只会从伤口慢慢溃烂而死,只他偶然一次发现了解毒方法。   他本也不喜欢这样阴险的方法,但这人软硬都不吃,他为了保命也只能这样做。   “这毒我知道解药,放我上去,不然你就等着全身烂掉而死。”巫棠这样狠毒的话平时威胁人的时候也常说,但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有些底气不足。   虞机视线在指尖上停留了两刻,随后似笑非笑在巫棠脸上划过。   巫棠心头猛地一跳,手里捏紧了瞬行符,只要虞机对他动手或者是把他扔下去就逃。但下一虞机确实是动手了,但却是亲手把他拉了上来。 第3章 来自二世祖的记仇   巫棠上了小舟就缩到一边,等底下奔涌的兽潮渐渐消失在他的神识中,紧绷的神识才放松下来,原本被他靠意志强压着的药性慢慢浮了上来。   但他梗着一口气不想让虞机再看轻了他,所以时不时按压手上的伤口提醒自己。   巫棠这厢如坐针毡,手里捏紧了瞬行符,虞机却在一旁半阖着眸子靠在小舟边上倚着,那毒初始并不致命只是钻心的疼,现在虞机那整根手指都应该已经溃烂蔓延。   他下意识就想看虞机手上被毒蝎蛰过的地方,却发现那里被虞机的衣袖挡着藏得很好,他什么都没看到。   巫棠猜测虞机这副平和的样子也是在强撑着,并没有他表面那般淡然如风,心里对他的威胁感顿时降了两分。   但等了半晌虞机似乎仍旧没有要问他解毒丹方的意思,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仿佛根本没把手上的伤当回事。   既然人家都不着急,巫棠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把丹方告诉他,他觉得这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冷漠沉沦或者漫不经心都不适宜,他找不到确切的词来描绘。   但威胁感降低的后果是巫棠身上药性更加压不住,他着急想要吸收灵气压制药性。但越急越乱,压制已久的药性如同山洪般破溃开来。   他的丹田经脉瞬间被占领,战栗着朝药性投降。   巫棠眼尾泛起了红,之所以还不敢朝虞机靠过去全只是靠一根弦绷着,他不能再在虞机面前丢丑,不能再让虞机露出嘲讽的眼神。   巫棠那厢紧闭着双眸,眼珠在眼皮之下时时刻刻不安转动,脸颊红成了胭脂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颊边滚落下来没入发丝中,结成一缕缕贴在泛着潮红的颈项上。   可他偏生一声都不吭,撕扯着手心的伤口,全凭着伤口的疼痛来压制汹涌而来的情潮。   这一幕落在虞机眼中,他静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摩挲了下,蓦然他轻启了口,嘴里哼着什么。   巫棠闻言睁开了眼睛,睫毛如同散枝横斜乱颤在眸中割碎出一片潋滟光影,虞机口中唱腔语调奇怪,他从未听别人用这等语调说话,以至于分辨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虞机没理巫棠,只是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仿佛是在欣赏什么事物以致于来了兴致。   巫棠识海翻腾迷蒙,但也能分辨出虞机这两句话大抵是哼给他的。而看着他的神情和第一次的冷漠嘲讽截然相反,他甚至还能从虞机的眸中分辨出两三点笑意。   喜怒无常,这是巫棠突然想到的一个词,用来形容虞机再合适不过,是个疯子。   巫棠对上虞机的眸子,在他靛绿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冷汗涔涔的狼狈倒影,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人剥光了毛仍在台上的猴子,而虞机则是在台下看他出尽洋相的看客,看客兴致不好时便把他扔出去。而此时兴致好了还会拿他当个乐子对他唱上两句。   他咬紧了牙关,太用力以致于咬破了嘴里的内壁,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身体不向虞机靠近,四肢颤抖近乎痉挛,却仍旧眼睁睁看着自己屈服于药性,一步一步朝着虞机爬过去。   巫棠喉咙中发出一声悲鸣。   而虞机则只是眸中似笑非笑看着他,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更显得惑人,既不拒绝也没说话,就像是拿着吃得逗弄猴子的主人。   但等那只猴子真的爬到他眼前,用沾满血渍的手触碰道他的衣摆前一刻,虞机却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不慌不忙轻轻挥了挥手,巫棠身侧顿时拂过一道风,将他从虞机身前裹挟到小舟的尾巴处,额头不轻不重磕在舟壁上。   “把药吃了。”虞机像是被巫棠的冒犯扰了兴致,声音重新恢复冷淡,抛过来一个药瓶。   巫棠攥紧了药瓶,任由掌心汩汩流出的鲜血沾染金铃,清脆的声响绵绵不绝让他识海刺痛。   他过往的日子从未有过这么狼狈得一刻,他突然对面前之人起了汹涌的恨意。   他艰难把药倒出来,嗅闻分辨出确实是解药,遂服下,缩在舟尾巴处打坐调息恢复灵气,没再发出一声动静。   小舟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进了一座峡谷,两侧都是飞耸入云的高山遮蔽天日,将峡谷的光线遮挡的更加严密。   巫棠记得这处叫群兽谷,他就是在这处和师兄弟们失散后失去的意识,再醒来就到了冰洞里。   巫棠还记得和师兄弟们来时峡谷里遍布着群兽,并且这些妖兽大多都在筑基期之上,有了简单的灵识,知晓趋吉避凶,甚至还有元婴期的大妖,是秘境里最为凶险的地方。   但此时整座峡谷里连半只妖兽都没看到,小舟一路往内,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天空只剩下狭窄的一道细缝,格外压抑。   巫棠越看心越提紧,但再转头一看虞机,便见他依然在闭目养神。   他到底是什么人?   巫棠现在对他的了解十分稀少,只知道他修为大概在元婴期左右,秘境五年一开,这次来秘境的几个门派里元婴期修士他都认识,没有一个是虞机,但如果他不是这几个门派里的人又是谁?   从一开始虞机在冰洞里出现身上就处处透着诡异,对他的威胁也丝毫不放在眼里,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巫棠跟着他爹娘师父也算见过世面,仗着有人撑腰向来不是个善茬,也见过不少能人异士脾气古怪,但对他也都客气。   但唯独虞机不把他放在眼里,虞机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就越看不顺眼。   更别提他还要跟着虞机一起,现在也只能咬牙忍着,等他找师兄弟们后定会把这屈辱十倍奉还。   “这里没有丝毫妖兽的踪影。”天色越发暗沉沉,巫棠只能眼看着两侧的山壁越靠越近,小舟很难在峡谷中穿梭。   闻言虞机缓慢睁开了眼,把小舟停了下来,靠在一处凸起来的硕大石块上。   巫棠下了船收敛气息,峡谷中的山上是一片极密的树林,遮天蔽日光线更加稀少。   但同样的没有半只妖兽,偌大的密林中死气沉沉,只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虽然修士能够用神识查探四周不必太过依赖眼睛。但巫棠却直觉一股的危险朝他袭来,让他下意识朝虞机靠近。   比起不知名的危险来说,虞机还算可预知稍微熟悉的存在。   虞机并没有注意巫棠的举动,从乾坤袋拿出一块灵石,催动灵气发出明亮的光照亮四周,地上草叶覆盖中能发现曾经大量妖兽活动过的痕迹。   巫棠想起之前那次不明缘由的大规模兽潮,不由提起心抿了抿唇,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把视线投在虞机身上,不知道他在这里下舟又是什么原因。   “你可看出了什么?”巫棠浑身的伤,必须尽快找到草药医治,也注意着脚下的草叶。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地上传来草叶的轻微动静,一道劲风夹杂着剑气呼啸而来。   巫棠心头一凛,抽出身侧长剑转头反手一剑,却和那道剑气擦身而过。   他扭过头才发现那道剑气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身旁的虞机。   巫棠借着灵石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孔,是一名持剑青衣少年,眉眼犹如两笔黛色般细长深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俊,眸中却尽是森然杀气。 第4章 来自师弟的自作主张   巫棠见到来人的脸,顿时眸子一亮。   来人是他的同门师弟温燕珂,说是同门但其实大有渊源,巫棠是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修习的是掌门亲授天阶心法,也是修仙界百年以来筑基花费时间最短的。无论是天资家世容貌都是顶尖,走到哪都被众星捧月。   只不过他的天资却像是昙花一现,筑基之后修仙界都在等他用多久结丹。   然而巫棠却半路转去了炼丹画符,等了数载后,同门的师兄结了丹、师弟结了丹。   直到门派中出了更引人注目的温燕珂,只花了短短二十年的时间结丹,顿时吸走了全修仙界的目光。   而此时才姗姗结丹的巫棠早已没人在意。   再加上温燕珂只是在外门的洒扫弟子,没有师父教导,修习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剑修心法,却能在短短二十年内结丹,风头鼎盛顿时盖过已经泯然众人的巫棠。   巫棠师父还特意把温燕珂亲自收为弟子,成了巫棠真正的师弟。   温燕珂无父无母毫无家世可言,加上为人沉默寡言又是巫棠的师弟,平时没少受他的差使指派。但温燕珂每次都默默忍下,从不伸张也从没向师傅透露半点。   温燕珂这点让巫棠还算满意,平时练了丹画了符也会分给温燕珂点。   这次来秘境他炼丹正好缺以为九头蛟胆,加上他也已有许久没出门派历练,便主动向师父申请跟随师兄弟们来秘境,他师父沉吟片刻同意,但却特意把温燕珂从闭关里叫出来跟他一起。   名义上是让他带着师弟一同历练,实际上是让温燕珂保护他的安全。   同样是金丹期,但温燕珂是剑修,比起巫棠杂而不精的修为要好上不少。   巫棠对师父这一举动到没什么意见,他被人拥簇惯了,身边从不缺温燕珂这样的人。   只不过温燕珂比他身边过去那些跟班更沉默,不会说好话想着从他手里讨些好处,也因为这样让巫棠用起来更顺心。   但此时,温燕珂的剑却在虞机的肩上刺了进去。   巫棠一惊,他知道温燕珂的修为比他好,但也不至于能伤到元婴期虞机的程度,或许是虞机方才没防备才被温燕珂趁虚而入。   不过他惊讶归惊讶,并不会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这人修为很高,师兄小心。”温燕珂见巫棠站在虞机身旁,眉心一蹙,掐了个诀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直到他听到巫棠微微抽气的声音,温燕珂垂眸一看发现巫棠掌心的伤口,便松开手。   “补气丹……”巫棠站在温燕珂身后,朝他伸出了手,巫棠来秘境前炼了各式的丹药,分了不少给他。   温燕珂默契十足从乾坤袋里丢了个小瓷瓶给巫棠,神色依然冷漠沉静望着面前的虞机。   巫棠打开瓷瓶吃了两颗补气丹,这才感觉浑身的经脉在缓缓修复,身上零零碎碎的伤口也渐渐复原,他又掐了个净衣诀,身上的衣袍也焕然一新,和方才狼狈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抬起头,便发现虞机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下一刻,虞机挥手一抽鞭子,一道破空声传来带着裹山挟海的气势,将温燕珂的剑瞬间绞断,并且来势不减,接着朝那温燕珂胸前刺去。   就在这时,一串金铃蓦然飞出,将虞机的鞭子拦了一瞬,但仍是抵挡不过,鞭子越过金铃缠绕在温燕珂脖颈处。   但这一瞬也给温燕珂时间,掐诀召出飞剑环绕抵在虞机身前。但在虞机的境界威压压制之下,脊背虽然还勉强挺直,但口中已经缓缓渗出了丝缕鲜血。   巫棠收回金铃,连忙开口:“且慢,是个误会。”   “这位是我师弟,如果你还想要解药救命的话,就把你的鞭子收回去。”   巫棠此时神色又张扬了起来,既然温燕珂在这里,那么其他同门定然也在这周围,他有了人撑腰自然也恢复了平时的骄傲,不把虞机放在眼里。   虞机凉凉瞟了一眼巫棠收了鞭子,方才那股气势也顿时消散,只余下他泛着冷意的眸子:“既如此,这位师弟也该把剑收了。”   巫棠虽然不情愿,但知道温燕珂这剑根本伤不了虞机,也怕虞机真的发怒:“把剑收了,我身上的伤跟他没关系。”   温燕珂像是这才意识到误会了人,拭去唇角的鲜血,收剑抱拳赔礼,还从储物袋又拿了瓶补气丹扔给了虞机。   此时,密林中聚拢过来几个人,都是巫棠的同门师兄弟,见到他和温燕珂两人毫发无伤,这才俱松了口气。   “这位是?”说话的是巫棠大师兄,虽然不是他师父亲传弟子,但行持稳重周全,修炼刻苦半年前结了婴,在他们这些弟子中威望最高。   他注意到虞机使的是鞭子,并且容貌极盛,而来秘境中各门派的人他不说全都认识。   但至少可以认定没有这号人,除非他身上有什么秘辛,特意改变了容貌和武器。   见他问的是虞机,巫棠挑了挑眉:“只是个同路人。”   “既如此,多谢道友这段时间照顾巫师弟,不知道友打算去何处?”大师兄神色温润,朝着温燕珂抱剑行了个礼。   巫棠唇角稍稍勾了勾,不置可否也没说话,他等着虞机开口求他解蝎毒的药方,到时候再被他拒绝后露出恐惧哀求的神情,他再开口让他跟在他身边等玩腻了再把药方给他。   但出乎预料的虞机并没有开口要药方,像是没看见大师兄一般也没理他的招呼,召过小舟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就让虞机这么走了那巫棠的气怕是永远也撒不出去。但巫棠要的是虞机主动求他,自然不可能主动开口让他留下,加上他对自己的蝎毒有信心知道他早晚要回来求他。   所以巫棠只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却没想到身侧传来一道声音,颇为清越:“道友不如和我们一道走……”是温燕珂的声音,“方才一事是在下冒失,道友不计较可见心胸宽阔。”   巫棠顿时瞪大了眼睛,在温燕珂身后捅了一下,他要的是虞机求他,现在他们主动开口让他留下让他落了下风。   但温燕珂垂着眼睫,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变化,只声音一板一眼接着道,“秘境凶险,多一个人也多个照应。”   巫棠此时连带着对温燕珂也来了气,但虞机的背影已经停了下来,他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开口赶他。   虞机转回头,笑意温润:“既如此,在下正打算去峡谷深处,各位道友可与我同路?”   大师兄静默了一瞬,他们确实要去峡谷深处,也正好需要人手,他方才见了虞机的身手,能看出他修为大致和自己相持,若是同路也能派上用场。   他接着往巫棠那看了一眼,见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况且温燕珂已经开口留虞机,他也不好再拒绝,只是路上需更加小心警惕,便笑了笑道:“正好同路。”   “我们此去是为了谷内一处绝壁上的一块赤月宝岩,道友可曾听闻?”大师兄神色冷静,“不过那宝岩有群妖兽守护,那些妖兽个个都有金丹期修为,群妖背后还有首领是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我们集合众人之力,方能将其斩杀。到时候宝岩归我们,道友贡献我等可用灵石亦或其他宝物交换。”   赤月宝岩自然是假的,只不过后半段是真的,他们来是为了采一株被群妖守护的白鹤灵参,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虞机的目的。   虞机沉吟了片刻,抬头道:“好……”   大师兄见虞机听到元婴期大圆满也不露畏色,不露丝毫破绽,心头一凛,警惕更深。   虞机此时算是正式加入进来,大师兄提议先在此修整片刻,补足了精力灵气再慢慢朝着谷底进发。 第5章 来自二世祖的打击   是夜,天色一片漆黑,密林中只有幢幢树影,深夜凉风刮过带起林叶间刷刷声响。但好在在场众人都是修士,不惧这等程度的寒凉。   众人围坐成一圈,生了堆火放在正中央,照亮了中央的位置。   巫棠旁边是温燕珂,对面是虞机,听着他们商量如何把妖兽群引开取宝岩的话,心里颇不痛快。   他时时刻刻注意着虞机手上的伤,若是论蝎毒的腐蚀程度,此时应该半条胳膊都溃烂,这样的疼痛常人根本不可能忍受。   但他看虞机面色十分平静,还时不时和大师兄说话,让他半点看不出端倪。   他本想亲眼查探虞机的伤势,奈何他有衣袖遮挡,一直藏得十分隐秘,虞机的修为比他高,巫棠想用神识也看不透。   “师兄,怎么了?”一道清越的声音在巫棠耳边响起。   温燕珂见巫棠视线一直盯着虞机看,便附耳过去轻声问。   “我在想的人的忍痛能力要有多强,才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巫棠眉心微蹙。   “何意?”巫棠这话说得含糊,温燕珂又问了一句。   “跟你说了也不明白……”巫棠自认为脾气算不上好,蛮横又骄傲,说过的话向来不会重复第二遍,说完又想起温燕珂居然主动提议把虞机留下来,语气遂更恶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不是先问过我怎么突然就提起把他留下来?”   “你忘了你在师父面前是怎么答应的?来了秘境里事事都要听我的安排,下次再有这种事要先问过我。”巫棠拿捏起师兄的架子,压低着声音训斥了温燕珂一通。   巫棠说累了,见温燕珂一直沉默,哼了一声道:“茶……”   温燕珂闻言顺从打储物袋里拿出一套温玉茶具,还有一壶灵泉水,用灵气热开倒进茶壶冲泡茶叶,最后倒入茶杯,色泽清亮剔透灵气四溢,闻着让人精神一振。   温燕珂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火候分毫不差,显然是常常做这种事以致熟能生巧。   茶香引来周围人的目光,巫棠手里端着温度正好的茶啜了一口,差使温燕珂道:“去给师姐师兄们也都倒一杯。”   温燕珂闻言又端着茶壶一一倒过去,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要,虞机倒是顺从接了杯茶。   到了大师兄面前,他笑着拒绝:“不必了……”   巫棠向来娇气,出行要带的东西比寻常修士多了一倍,不像是出来历练倒像是哪家的二世祖出来游玩。   而这些事都落在了温燕珂身上,他常见巫棠像差使小厮一般对温燕珂颐指气使,温燕珂刚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时他也曾经跟私下里问过温燕珂,是否被巫棠欺负的厉害,要不要他禀告掌门帮他申诉。   但出乎意料被温燕珂拒绝,但慢慢他也发现巫棠并不是他认知中那般跋扈,只是比寻常人娇气要求繁琐了些,并非是蓄意折腾欺负温燕珂。   反而和他师父一样护短,偶尔见了其他师兄弟欺负温燕珂,他还会护着温燕珂帮他报复回去,而温燕珂似乎也十分适应巫棠的差使。既然两人都没意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就没多事。   掌门一开始跟他说巫棠也要跟着一起来秘境,他还犹豫了片刻,巫棠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在其他旁门左道方面诸如炼丹阵法炼器蛊虫都十分精通,在秘境中能派上大用处,可巫棠身娇体贵脾气差毛病多,也没人伺候他,秘境又凶险难免会受伤,若是遇到危险保护不周他也难逃责任。   但掌门又说让温燕珂也跟着一起来,有了人伺候巫棠,他顿时也放了心,同意让巫棠跟着一起。   温燕珂倒了一圈茶又回到巫棠身边,巫棠见他仍旧沉默,心生不满,又回到先前的话头:“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记住没有。”   温燕珂转过头,火光映在他侧脸上,清俊的脸竟然显得有些许妖冶,他唇角轻轻勾了勾:“记住了,师兄。”   巫棠这才满意,传音过去又问道:“你刚才给虞机倒茶的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左手上有什么伤?”   “没有,他的左手完好。”   巫棠一愣,怀疑是自己记错了手,“那右手呢?”   “也没有,两只手都很好。”温燕珂声音平静。   巫棠这下大惊,他巫族精于控制毒虫蛊虫,他和毒蝎心意相通,清楚记得毒蝎在虞机手上刺了下去,只要他是人即便修到化神期也要中毒,并且毒素不能用修为逼出去只能通过服药解决,解毒的药方他偶然研制出来后还从未有真正给什么人用过,也不会有泄露出去的机会。   就算是虞机知道药方,炼药的药材也只有他们巫族才有。更何况一路上他也没见到虞机吃药,他毫发无伤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巫棠炼蛊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匪夷所思让他想不通以至于有些失魂落魄,等回过神后已经结束了商议。   大师兄抓阄选了两个人守夜,其中一个是温燕珂,其余人打坐休息。   巫棠打定主意半夜趁人不注意偷偷去找虞机,看看他的手到底是否完好无损。   这半夜他一直再思索是否是他的毒蝎出了问题,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挨到后半夜,悄悄睁开眼睛起身打算去找虞机。   他坐起身望向虞机在的位置,却发现那边空空如也。   巫棠顿时提起了心,四处找却发现温燕珂也不在守夜的位置,而另一位守夜的师兄同样不在。   巫棠顿时心头一凛,莫非是虞机带走了他们两个?   但以虞机的修为就算能够隐瞒他,但要想在隐瞒住大师兄的情况下对着两人做什么也定不容易。   巫棠往大师兄那边看去,见到他还好好吐纳灵气修息才松了口气。   他怕惊动了旁人,所以没有神识去找温燕珂和虞机的位置,而是隐匿了气息掐了个诀御器飞行,先在不远处找到了另一位守夜师兄巡视的身影,随后又在一处密林深处一块空地上找到了两人的身影。   他们正站在一处,两个同样挺拔高大的身影相对而立,似乎在互相说着什么。   巫棠顿时屏住气息,悄悄躲在树后慢慢靠近,直靠到离他们的数十米的位置,巫棠便不敢再往前走。   但此处巫棠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又不敢放出神识惊动了他们,只看了一头雾水。   不过借着月光,他确实看到虞机的双手毫发无损。   巫棠浑浑噩噩回去,翻出他蛊虫袋中的毒蝎,毒蝎见到他晃了晃闪着墨绿光泽的尾巴,亲昵蹭了蹭他的手指,散发着亲近的气息,他把毒蝎仔细翻看,也没发现出什么异状。   巫棠大受打击,一夜都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没休息好。   等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动身往峡谷深处前进,巫棠走在后面找到温燕珂,拉着他传音问:“你昨晚去哪了?”   温燕珂似乎有些迷惑:“我在守夜,就在密林里没去别的地方。”   巫棠见他不承认,便直问:“你昨晚是不是去找虞机了,说什么了?”   温燕珂恍然,点了点头:“我是去找他问之前师兄失踪时经历的事,没说其他,也没耽误守夜。”   巫棠紧盯着温燕珂的眸子,显得有些狠厉:“没问别的?只问这些你们何须去那么远的地方?”   “虞机说怕惊扰了你们休息,所以才带我去了远处。”温燕珂神色坦然,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巫棠紧盯了温燕珂片刻,这才把他松开:“以后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又想起之前他吃了丹药之后的屈辱行径。顿时气上心头,复又眯起眼睛对着温燕珂蛮横威胁,“还有,别把我和他之间的事说出去,否则我让师父停了你这半年的灵石。”   “好……”温燕珂弯起眼眸,对巫棠说。 第6章 来自毛球的尖叫   巫棠说话就去队伍前面找大师兄,路过队伍中间的虞机时冷哼了一声。   大师兄在队伍最前面,巫棠过去对他传音:“师兄,那人很奇怪,他身上大有问题。”   大师兄没回头,神态自若一动不动:“你说的是虞机?你最开始是怎么遇到他的?”   巫棠神色一凛,把在冰洞遇到虞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清楚。只不过把他给自己吃药的一系列事给省去,说完把他把最在意的一点吐露:“我和我的毒蝎耳目相通,我确信我在他手上扎进去了,只要他是人就不可能没事,但昨晚我看到,他身上确实毫发无损。”   大师兄沉吟片刻:“这世上能人异士众多,或许他身上有什么法宝能抵御蝎毒也未可知,师弟你可还知道其他的?”   巫棠蹙了蹙眉,他想说那和法宝不同,法宝无法抵御蝎毒。但他也没法保证这世上没人就是不怕毒,讷讷张了张口:“就算如此,这人的来历也颇为奇怪,我们还是将他赶出去为好。”   大师兄没转头,神识外放覆盖整座峡谷,搜寻着白鹤灵参和兽群的踪迹:“师弟不可,他和我们同路也要去峡谷深处,如果他别有所图,我们更应该将他放在身边盯着,比他藏身在偌大的密林中安全得多。”   巫棠劝说无果,失魂落魄回去便开始牢牢盯着虞机,提防他有什么异动。   巫棠见温燕珂在一旁提剑站着,一如既往地沉默,如果不是温燕珂是他师弟,让他也会偶尔分出心神注意到他,他几乎要和周围的密林融为一体,巫棠便把他也叫过来跟他一起:“你帮我盯着那个虞机,他有什么异动立刻告诉我。”   温燕珂看了他一眼,道:“好……”   他们要找的白鹤灵参是师门任务,百年难得一见甚为珍惜,但同样甚为凶险。   巫棠为了这次的秘境历练,提前炼了不少的丹药分发给同门。但在秘境待了半个月同门靠着这些丹药没受什么打伤,丹药大多耗下去大半。   但前面这些妖兽还很低阶,就连金丹期的都少见。而他们现在要去找的白鹤灵参守护着的妖兽群大多是金丹期,甚至还有一个元婴期大妖,巫棠必须尽快再炼几炉丹药早做准备。   巫棠现在是丹宗水平,离丹师只有一步之遥,当今偌大的修仙界的丹师只不过寥寥五人,丹宗也不过百人。   炼丹术的阶层和修为紧密相关,修仙界千百年来能在金丹期就升为丹宗水平的修士只有他一个人,也正是因此巫棠虽然修行天资如同昙花一现,也依旧受宗门内师兄弟们尊敬的原因。   若是巫棠能晋升到元婴期,炼丹术定然也要大有进益,但可惜他的修为迟迟卡在金丹期不曾动弹。   巫棠来时带得药材虽然很多,但其中发热的焰草都被他在冰洞中用完,炼丹药材缺一不可,现在去找大批量的焰草也很难。   巫棠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用其他发热的药材来代替,而离他最近效用最好的东西就是九头蛟胆,就是在虞机手里的那颗。   但巫棠自从上次在密林月光下见到虞机的手毫发无伤后,就对他有些忌惮。但也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夹杂着愤怒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嫉妒。   他看不惯虞机高上的修为,看不惯他高高在上不染纤尘和对他莫名鄙弃的态度,更看不惯他比自己还高的身高。   糅合成一起的结果,就是巫棠很不愿意看到虞机。   他勾了勾手指把温燕珂叫过来,轻声道:“你去找虞机,把他的九头蛟胆买下来,多少灵石我出。”   他们这次来秘境是师门派遣,所以花费的药材灵石师门事后都会补偿,巫棠花起来并不心疼。   “好……”温燕珂点了点头,转身去队伍中间找虞机。   两人交谈了半晌,巫棠一直在后面看着,但听不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半晌温燕珂回来,巫棠走上去问:“要多少灵石?”   “他不卖……”温燕珂摇了摇头,望着巫棠眸中晦涩闪过一道光。   “换也行,问他想要什么我跟他换。”巫棠蹙起了眉头,打算稍微下点本钱。   “他也不换。”温燕珂直接道。   巫棠这下眉头皱的更紧,瞟了一眼温燕珂:“你还没问怎么知道?”   “我刚才问过了,师兄,他说用何宝物都不换。”温燕珂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   巫棠冷嗤了一声,看着前方虞机的身影越发不顺眼,哪有什么用何宝物都不换,不过是装腔拿调看不上他的东西罢了。   若是按照他平常的性子,早就翻脸,从来都只有他不要的东西,没有人敢拒绝他的交易。   “你再去问他用蛟胆要做什么,我用它是来炼雪魄丹救命的。如果他肯交换炼出雪魄丹来我分他一半,他要是还想炼别的丹也可以来找我。”   巫棠一咬牙,从未做过如此亏本的买卖,向来只有别人求着他炼丹,还从未有他求着别人要帮他炼丹的,打定主意等出了秘境定要找人收拾他。   温燕珂深深看了巫棠一眼,转身又去找虞机。   巫棠正在队伍后面等着的功夫,从峡谷深处漫上来了层迷雾,转瞬就弥漫在了密林中,行走在密林中本就树影幢幢遮天蔽日,加上这迷雾既遮挡视线,还颇为诡异能隔绝神识,巫棠本和前面队伍有一段距离,下意识一慌就往前紧走了两步。   不过好在巫棠听见大师兄让众人在原地修整的声音,以及他前面一个师姐拉着旁边师弟一起坐下的声音,分辨出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位置,这才放下了心。   巫棠便也在原地找了颗树靠着坐下,等着温燕珂回来找他。只不过他等了大致有半柱香的时间,没等到温燕珂回来,渐渐有些着急。   许是师兄师姐们都在打坐休息,所以周围没了说话声,周围白雾弥散如同一汪凝实胶质,就连风吹林叶的沙沙声也渐渐停止。   由于这变化进行的缓慢,等巫棠意识到周围太过安静时,周围一切的动静都如同污渍一般被抹去,只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   巫棠心头猛地一跳,冷汗在背后沁出,下意识站起身大喊一声:“温燕珂!”   “师弟!”   “温燕珂!”   巫棠大喊了几声,周围的白雾连一丝流动也无,像是将他的声音都吸走,半点回声也没抛回来。   巫棠手腕上金铃清脆作响,这是周围有危险来临的预兆。   他右手拔出剑握紧,左手捏紧了储物袋,里面是他给自己才刚画好的几道符咒和已经补足灵气的一众保命法宝,这才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师兄……”白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越声响,是温燕珂的,盖过了巫棠响个不停的铃铛。   听声音声音人好似是在雾中跑着过来,还有些焦急。   巫棠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手指因为方才太过用力,此时有些痉挛般的疼痛,他下意识就松缓了手指放松。   温燕珂的身影在雾中有了一个轮廓,随后像露出水面的岩石一般,拨开迷雾渐渐显现。   巫棠朝着那人影走过去,走到两人近乎是面贴面时才能看清他的脸。   那人,或许也称不上是人,不如说是一只硕大的绿毛球,毛球在空中飞着,声音正是从它那里发出。   由于巫棠和他贴的极近,近到来不及挥剑,但就在此时他手中的金铃飞了出去陡然变大,将那毛球死死勒住。   巫棠趁机掐诀召出剑将它捅穿,他历练的少,也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妖兽,想起他方才即便看到雾中的影子不对,也像着了魔般深信不疑,猜测这声音可以迷惑人心智。   巫棠一剑捅下去胳膊都在微微颤抖,但那毛球竟化成一股绿烟四散开去,很快又在迷雾中重新聚拢成毛球。   下一刻,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温燕珂的声音,一只只毛球从迷雾中走出来。   巫棠听得头皮发麻,原本温燕珂清越好听的声音由这些妖兽发出来如同魔咒一般,让他觉得心神都要被这声音吸了去。   但好在他手腕处的金铃也在响,盖过这些毛球的声音,让巫棠的神识能够有喘息的机会。   既然剑没办法穿透这些妖兽,这些妖兽又能迷惑人神志,巫棠猜测这是神魂类的妖兽,便掐了个诀催动手腕上的金铃。   金铃声顿时变大,将那些妖兽的声音彻底盖过,巫棠这才觉得神志彻底清醒了起来。   但那些妖兽却仿佛有人在背后操控一般,反应过来后一齐放大声音,不再是用温燕珂的声音叫他师兄,而是凄厉的尖叫声,顿时将他的铃铛声音击溃。   巫棠只觉得神魂一荡,面前出现了重重虚影,四面八方的的绿毛球缓缓朝他靠过来。   正此时,一条鞭子破空而来,打在巫棠面前毛球的身上,原本在巫棠剑下如同迷雾般灵活的毛球,此时却有了实形,一鞭子下去后发出一道更加凄惨的叫声,顿时四散溃逃。   毛球散去后,巫棠周围的迷雾也缓慢散去,他捂着胀痛的识海,口中发出一声轻哼。   睁开眼睛,面前之人是手持鞭子长身玉立的虞机。   巫棠有些惊弓之鸟,怕又是什么妖兽能变成虞机的样子来骗他。但他的铃铛是天阶法器,能预知危险,而此时没有响说明并没有危险,这才放下了心。   他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温燕珂的身影。但散去迷雾后的密林依旧空荡荡,除了虞机之外没有半个人影。 第7章 来自二世祖的脸红   “我师弟他们呢?”巫棠站起身,焦急朝虞机身后看,“我刚才让他去找你了,你没跟他们一起?”   巫棠此时也顾不上那些嫉恨,温燕珂的修为只比他高一点,还没有他的这么多法宝,遇到这种事难保会不会反应过来。   “我没见到他……”虞机将巫棠脸上的焦急尽收眼底,眸中晦涩复又补充道,“不过他应该没事。”   巫棠蹙紧了眉头,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张传音符给温燕珂和大师兄传讯,又拉着虞机道:“那咱们赶紧去找他们。”   巫棠刚走出去两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识海翻腾针扎似的痛,直接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   但好在有虞机的鞭子把他卷住,所以才没再次在虞机面前丢丑。   “你身上的雾气有迷惑神志的效果,必须尽快洗掉,不然会持续侵蚀你的识海。”   虞机手中的鞭子仿佛有自己的神志,鞭尾一甩便把巫棠扶正靠在树上。   巫棠抬头看向虞机,他识海昏沉动弹艰难,而虞机却仿佛丝毫不受迷雾影响,眸中划过一丝羡慕。   人人都说他修为难进是因为他修炼过杂,炼丹画符什么都要掺和所以没有精力专注于修为上,其实他们只说对了一半。   他不是因为修炼杂而难以修为进步,而是因为修为不进所以才转而去炼丹,他总不能到头来什么都落不下,平白站着掌门徒弟、巫族少主的位置,连自己都护不住,更遑论其他。   而虞机自打一出现在他视线中,便是巫棠心中最完美的形象,修为高深外貌如谪仙,他似乎只能用美来形容。   巫棠也并非什么人都羡慕,这世上修为高深的人多如牛毛,一山更比一山高他根本羡慕不过来。   但在这些人面前巫棠至少有一个依仗,他的蛊毒和炼丹之术无往不胜。   即便是修为再高的人在他面前也要害怕何时不慎被下了毒,也要担心自己哪天要用到他炼的丹药。   但虞机既不怕他的蛊毒,也看不上他炼的丹,修为更是高深莫测。   虞机好像没有什么依仗,但偏偏不把被众星捧月的他放在眼里,他就像一把剑一般来去自如。   巫棠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但由于又夹杂了丝丝缕缕的恨意,还有刚被他救下的不甘谢意,纠缠成毛团分不清楚。   巫棠垂下眸子眼睫颤了颤,他本想跟虞机道谢。但话到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抿了抿唇转而问句:“哪里有灵泉?”   既然虞机说他要先把身上的雾气洗掉,便一刻也不应该多待,收拾好自己还要赶紧去找温燕珂和大师兄汇合。   虞机召出小舟,带着巫棠落到峡谷深处一处灵温泉,泉眼是温热活水,灵气四溢,就连周边的花草都比旁处要旺盛许多,是块难得的宝地。   此时巫棠已经快要神志不清,强撑着把自己和衣囫囵埋进了温泉里,好在修士并不担心憋气的问题,巫棠在温泉里泡了许久才感觉缓过神来。   等他终于从水里出来后,便见到在岸边石头上靠坐休息的虞机,他好像完全不会受到迷雾的困扰,神色自若平静,冷静完美得不似寻常修士。   虞机听到他的脚步声掀了掀眼皮,复又阖上,递给了巫棠一只纸鹤。   那纸鹤栩栩如生只不过只有手掌大小,巫棠见到眸子顿时一亮,他认识这是大师兄的东西。   他伸手召纸鹤过来,便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大意便是他们收到了巫棠的传音符,告诉巫棠他们没事,让巫棠去他们下一步落脚的地方等他们。   巫棠知道大师兄所说的位置,离温泉很近,他只用半个时辰就能到,所以还有一天时间休息。   巫棠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离虞机的位置有些远,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视线慢慢从虞机的修长无暇的手移开,落到他的鞭子上。   巫棠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刚才看到虞机收小舟的时候没有用储物袋,巫棠只觉得有些懵,修仙界的空间法器都由修仙大族统一炼造,修士若想随身存储东西就只有储物袋一种选择,修士的储物袋就像是一种身份凭证,且都挂在身上的显眼处,以防止有修士偷拿其他人的法宝。   而虞机好似并没有储物袋,修士中私下买卖空间法器也是偶尔有的事,这思绪在巫棠脑海一划而过,并没太放在心上,他的视线只是落在那把鞭子上。   巫棠自己也会炼器,虽然看不透鞭子的品阶,却能一眼看出这把鞭子绝非凡品。   这鞭子通体玄黑,手柄细长鞭尾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若是假以时日定会生出器灵。   它用料皆是极品,但却俱是阴性,这样一来鞭子性极阴寒,大多数修士难以驾驭,却会极吸引属阴的妖兽觊觎,巫棠转念想起虞机曾经在冰洞修炼,并未觉得奇怪。   巫棠越看那把鞭子琢磨起它的炼制方法,越想越觉得精妙。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巫棠捏了捏眉心,从石头上下来,多走了十多米寻了个地方打坐休息。   入到后半夜,巫棠打坐得有些疲累,想起白天在灵泉里的滋味,当时他穿着繁琐衣物并且为了洗净身上的迷雾,并未能好好体位,此时想起来有些可惜,便轻手轻脚去了灵泉旁,寻了个僻静角落里,把衣物一一脱下放在身前的石块上。   此处正好被石块四处环绕,巫棠也不怕被虞机突然过来看到,便美滋滋泡起了温泉。   巫棠才只泡了半柱香的功夫,突然听到岸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顿时刷的睁开眼睛,这里又没有旁人,下来的只会是虞机。   巫棠隔着石缝看过去,入目的便是虞机的后背,他大半衣物脱下和鞭子一起放在岸上,身上只披着薄薄一层长衫。   但也能看到他的宽肩劲腰长腿,巫棠再往自己身上一看,顿时有些泄气。   他莫名不想被虞机看到,所以收敛了声音隐匿气息,一动不动缩在水里,好在灵泉水温且灵气四溢,即便泡久了也不会难受。   巫棠等得百无聊赖,突然看到岸上一道黑影闪过,巫棠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   一个骨瘦伶仃竹竿似的黑矮老者从黑暗处走来,他身后的影子却像座小山似的异常庞大。   巫棠一看便知道这是个妖物,一声也没敢吭,而虞机却仿佛毫无所觉般自顾自闭目养神。   巫棠心里一急,本想转念提醒,但又想虞机比他修为高得多,他能看到的妖物虞机定然也早就知晓,此时不理会大抵是有什么盘算,他也不好现在出声扰了计划,遂仍旧缩在水里静观其变。   那妖物先是试探着蹑手蹑脚往这边走了两步,见虞机没反应,便一个闪身飞到岸边,黑瘦的爪子抓起虞机的鞭子就跑。   等妖物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巫棠才看到虞机悄然睁开了眼睛,沉沉望着那妖物消失的方向。   随后巫棠便看到了颇为惊悚的一幕,虞机的身影闪了一下,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倏地闪了一下,消失在了灵泉中,就连在岸上的衣服也一并消失。   巫棠捂住了嘴,他生平只知道一种情况会造成这一幕,那就是器灵化为人形后。   若是离法器超过一定的距离便会自动消散再重新汇聚成型在法器旁。   虞机是器灵?那条鞭子的器灵?   巫棠无意识咬着指尖,若虞机真的是器灵,那他对于虞机身上诸多的疑点便都有了解答。   虞机之所以不怕他的毒是因为他本体是条鞭子,鞭子乃是死物所做,自然不怕蝎毒,他不用储物袋是因为他本体鞭子便自有一方小空间,用不着储物袋这类外物。   只是还剩一点,那条鞭子属性极阴,虞机若是鞭子的主人是男是女倒无妨,但若是器灵,极阴的法器只会生出雌器灵。   也就是说虞机是女子?   巫棠跌坐在石头上,神识放空,脑海闪过的画面是他在小舟上药性发作时曾欲对虞机行不轨之事,顿时红了耳根羞愧不已。   巫棠脑海中又划过他曾经在冰洞里窝在虞机的身上待过那么久的一幕,当时虞机身上和冰块也差不多硬,他也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不该注意的地方。现在想来虞机或许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要女扮男装。   他虽然嚣张惯了,但还从未和女子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脸上和脖子俱都红成一片,捂住脸喉咙发出一声悲鸣。   虞机在岸上时神识外放时,便察觉到不远处有一元婴期的妖物被他鞭子吸引,正在试探着往这边靠,正巧那妖物身上有他要的东西,便索性装作没看到它用鞭子诱它拿走。   等它真的将鞭子取走后,他受到鞭子禁制所限,身体自动出现在鞭子旁,那妖物见状大惊,没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被他解决。   虞机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回了灵泉旁,重新下到温泉里洗去身上的血腥气,见下游的温泉都被他身上的妖血污染,他便往上游走了两步,一抬头,见到的便是正呆坐在石头上的巫棠——睁着眸子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脸颊上还挂着莫名的红晕。 第8章 来自二世祖的羞窘   草丛中飞出几只萤虫,莹莹光点在温泉蒸腾而起的暖融灵雾中穿梭着,月色濛濛乳白洒下落在巫棠和虞机身上,将整个灵泉都映得澄明而温柔。   巫棠眼神虚虚聚拢在面前蹙着眉的人前,对上虞机的脸。顿时腾地一下脸色更红,惊慌眨了两下眸子。   他从未想过被他羡慕嫉妒之人会是名女子,心里分不清是什么滋味乱糟糟的,涨涩涩仿佛熟透的果子,一戳就能流出不知是酸是甜的内液,这滋味让他撇过脸,视线左右漂移不敢看虞机,仿佛看一眼便是什么大罪过一般。   巫棠皮相生得好神态灵动,如同害怕唐突佳人的少年郎。   “怎么了?”虞机眉心微蹙,他早就知道巫棠在这里偷偷摸摸泡着,也并未揭穿。   “啊……”巫棠虚虚抬起眼皮,看到虞机身上只穿了件内衫,露出一大片光洁的胸膛。   顿时像是被人突然戳了一下的兔子般受到惊吓睫毛猛地一颤,耳根通红,垂下眸子不敢网上瞟,随后猛地转身带起一片惊惶水花,“我没事……”   巫棠身上没穿衣服,虽然只露出一个后背但也觉得不雅,怕唐突了虞机,往下沉了沉只露出一颗后脑勺给他,嘴里闷闷道:“天快亮了,我们还是尽早收拾收拾赶路为妙。”   既然虞机要特意女扮男装,那必然有这般做的缘由,他虽然知道了但也不应该表露出来,免得让虞机心生负担。   虞机虽然觉得莫名,但沉默了片刻,也没说什么便离开。   巫棠打定主意帮虞机保守秘密,原本脑海里为虞机设的种种恶毒计划都被他打消,一路上刻意与虞机保持自认为是君子的距离,比起平常话更少,坐得端正拿捏姿势连脊背都挺直。   但这样一番姿势自然十分疲累,等过了半个时辰等到赶来的同门后,巫棠看到人群中静立的温燕珂,头一次迫不及待站到他旁边,等他融入人群视线中不再只有虞机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师兄可有受伤?”温燕珂从储物袋掏出一颗灵糖和一颗补气丹递给巫棠,这是巫棠临行前交代他带的。   巫棠自己的储物袋都用来放炼丹画符用的天材地宝。但他自己需求又多又繁琐,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强塞到温燕珂储物袋里放着。   “没事……”巫棠接过丹药和糖,先后放进嘴里服下,彻底看不到虞机后,这才活泛了过来,恢复成平日的样子。   “你们昨日是什么情形?”巫棠想起昨天那阵大雾,来得颇为诡异。   “昨日突然来了一场大雾,那雾仿佛还能隔绝神识,不过好在有虞机帮忙驱散了迷雾,散去后才发现师兄你不见,虞机便折返回去找你。”   温燕珂眉眼纤长清俊端方如玉,但天生一张冷硬的神情,巫棠仿佛从未见他笑过。   听温燕珂提起虞机,巫棠神识顿时划过丝不自在,他下意识就在周围搜寻虞机的身影。   但等真的看到虞机那张脸后心脏又猛地跳动,像是被人拿剑恐吓一般转回了头。   “怎么了师兄?”温燕珂见巫棠回头找虞机的位置,找到了却又被吓到一般猛地转回头,唇角挑起一抹笑意。   “没事……”巫棠耳朵有些烧,瞪了温燕珂一眼,见他也往虞机的位置看去便推了他一下,“看什么呢?”   温燕珂没防备,一下被推到树上。   巫棠也意识到他反应有些激烈,但他嚣张惯了,让他为这点小事道歉是不可能的,只手上帮温燕珂抚平了被他推皱的衣角,摸了摸自己鼻子,轻咳了声换了个话题,“我之前让你要你换的蛟胆你换回来没有?”   温燕珂眸中划过一道暗芒,垂了垂眼睫:“他说要师兄你亲自去找他商量,再说换不换的事。”   巫棠顿时有些退缩,不自在拧了拧眉头耳根通红:“他怎么这么多事,你替我去不行?”   “师兄,莫非是他欺负你了?”温燕珂突然压低声音,凑上去问。   “没啊……”巫棠有些愣,干巴巴回道,“你怎么这么问?”   “虞机他要是欺负师兄了,师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帮你报仇。”温燕珂握紧了剑,眼尾微红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像是当真为他着想。   “都说了没有。”巫棠摆了摆手。   “那师兄为何一直躲着他?”温燕珂神情状似不解,眸底却晦涩像是划过丝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听到虞机这个人,加上温燕珂这问题一针见血,巫棠有些恼羞成怒:“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巫棠这问题回答不上来,撇开温燕珂自己躲到一边。   他反复给自己讲道理抚平心绪,他去找虞机是为了蛟胆为了同门的安全,并非是他因为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等他走到正在闭目调息的虞机面前,巫棠有些犹豫是否方便现在打扰他,对方却仿佛正等着他过来一般,巫棠正忐忑在虞机面前徘徊时,他已经睁开眼睛。   虞机朝巫棠勾了勾手掌,巫棠便直愣愣走了过去。   “你想要蛟胆。”虞机说的是肯定语气。   巫棠匆匆在虞机那张秾丽的脸上瞟过一眼,耳根微红,克制守礼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那你之前所说炼出丹药来分我一半,并且以后只要我想你都会帮我炼丹,可作数?”虞机问。   巫棠看着虞机脚下层层叠叠的树叶,思索片刻点头道:“作数的……”   “我不用你分一半丹药给我,我只要你后一个条件,以后只要我需要,都来找你帮我炼丹。”   巫棠心中一喜,多了一半的丹药那同门就能少受不少罪,便抬起头道:“好……”   他一抬头,正对上虞机靛绿的眸子,像是被刺了下,睫毛一颤便又把脸垂了下去,保持着自己方才端方有礼的姿态。   巫棠门派中虽然也有师姐,他对她们同样克制呵护有礼,却没有这般蹩脚难堪的感觉,他只能把这一感觉归为歉疚。   毕竟他之前在冰洞和船上那般对他,虞机也并未太过计较,反而行事坦荡还不计前嫌救了他。   巫棠原本的恨意和隐隐的嫉妒消散,化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澄明酸涩。   “你用什么东西换蛟胆?尽管提,就算我没有也想办法找来给你。”巫棠为了炼丹自己也收集了不少天材地宝,估计总能有虞机想要的。   这蛟胆也是甚为难得之物,况且这一路上走来,巫棠也发现这密林中暗藏凶险,就连一个小小的迷雾他都奈何不得,背后的群妖和那元婴期的大妖定然更加凶险,让他多花些东西来换做成雪魄丹保住同门的命自然是笔极划算的买卖。   “现下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来找你讨要。”虞机微微牵起唇角。   “也好……”巫棠被他笑得有些晃眼,点了点头。   巫棠得了蛟胆,趁着现在时间还算宽松炼了十炉雪魄丹,三炉上品五炉中品一炉下品,出乎巫棠意料的竟然还出了一炉极品雪魄丹。   雪魄丹在丹方里已经属于极难练成的丹药,即便是丹师也常有废丹。而巫棠此次不止没有废丹还出了一炉极品雪魄丹。   雪魄丹效用极好,但就连巫棠之前只见识过中品雪魄丹,听说能使断骨重生、破碎经脉复原,就连修士的金丹元婴都能修补,是修士最为好用的疗伤圣品,巫棠难以想象极品的雪魄丹能有何种效力。   只不过极品雪魄丹只炼出了三颗,虽然虞机说不用把分他丹药,但怎么说最重要的蛟胆也是虞机给的,巫棠私心里把极品雪魄丹给他留了一颗,剩下的连同其他雪魄丹都给了大师兄让他统一分配。   “极品雪魄丹?”大师兄看着巫棠递上来的两颗雪魄丹,他只是在宗门时听说过这丹药但从未见过,更遑论极品雪魄丹,一时面色有些凝重,看向巫棠的眸中闪着光,“这丹药太过宝贵,师弟你先收好,等回了师门给掌门看,我们先用剩下的就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这两粒极品雪魄丹。”   巫棠一愣,觉得大师兄想的比他更周全,极品雪魄丹的效力如何他们都不清楚,贸然使用说不定就会暴殄天物,不如回禁罗宗让他师父帮忙看看,他点了点头,“好……”   巫棠又趁机抓紧时间多炼了几炉其他丹药,当晚轮到他守夜。   温燕珂先帮巫棠在形状适宜的石块上铺好软垫,又从储物袋拿出巫棠事先要他带的防虫粉,在石块周围洒下一圈,收拾的整整齐齐后才去休息。   巫棠靠在软垫上,神识外放覆盖他们周围的地方,同时守着他正在炼丹的丹炉。   他的神识没有其他同门强悍,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风吹草动。但好在他只用守上半夜,下半夜便有师妹接替他。   丹已经成型,巫棠只需在旁边守着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用不着多费心神,只全身心盯着周围守夜。   等到后半夜师妹过来接替他,巫棠强撑着的神经这才敢放松下来,守着他的丹炉去一旁休息。   到了巫棠这等修为的修士大多已经抛弃了睡眠。即便成月成年不睡也不会疲累,但巫棠却唯独喜欢过一段时间让自己放肆睡一觉,比修行养神更让他精力充沛。   此时巫棠有些支撑不住,但他的丹炉还得由他看着,丹炉中的火苗仿佛催眠的符文,巫棠先是头一点一点的,直到一个不慎栽倒在软垫上彻底睡过去。   巫棠是被丹炉中一小声爆破惊醒,睁开眼睛时天色还十分黑暗,显然刚睡着刚一炷香的时间,便给丹炉灌注一缕灵气抚平炉内的。   这下被吵醒,巫棠也没了心思再去睡觉,一扭头见旁边的师妹正聚精会神盯着周围,他睡了片刻此时精力也补了回来,加上还有丹炉要看着,便知会了师妹一声让她去休息,剩下的下半夜接着由他来守着。   师妹闻言杏眼弯弯,朝他笑了笑:“多谢师兄。”   巫棠见状耳根微红,也朝她笑了笑,等师妹走后,他便发现之前还在他旁边的温燕珂又不见了,只剩下他曾经坐过的位置。   巫棠一怔,神识覆盖出去找他的身影,但毫无所获,同时还发现周围少了另外一个人,正是虞机。   巫棠神识查遍四周,少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一幕似曾相识,巫棠想起上次也是如此,这两人趁夜单独出去但只是交谈了几句,遂心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但以防万一,他起身去了上次他们说话的地方。   果然,这次依然是他们两个站在那。 第9章 来自未婚妻的调戏   巫棠依旧收敛了气息躲在树后,有些疑惑这两人在谈什么。   上一次温燕珂告诉他是为了问清楚虞机他消失时发生的事,难道这次也是为了这个?   若但是为了这个,并没有必要非两个人趁夜避开众人悄悄问。   月光静谧洒下,透过林叶间的缝隙斑驳落到两张同样俊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有种静谧诡异的美感。   虞机虽然容貌秾秀绮丽,但丝毫不会让人误认为他是女子,这也是巫棠之前从未怀疑过他性别的原因,温燕珂容貌虽然不及虞机美的攻击性强,但眉眼纤长清远如远山,透着一股肃穆感将周围嘈杂尽数消迩。   不知为何,巫棠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让他下意识想将这两人分开。   更何况巫棠现在知道了虞机是女子,孤男寡女站在一起,小师弟那人不会说话,他总怕会让虞机吃亏。   虽然巫棠自己也知道虞机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般柔弱的女子,但总是下意识会这么想。   巫棠悄悄探了缕神识出去。   但还没等巫棠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便见方才还平静站着的温燕珂突然动手,召出飞剑抵在虞机胸膛丹田处。   而虞机似乎没把飞剑放在眼中,召出鞭子勒住温燕珂脖颈将他高高吊在空中。   这一幕发生地太快,以至于巫棠还没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过了两招。   温燕珂是金丹期,自然比不过虞机,转瞬间身上便割碎出了数道伤口,成了个血人。   巫棠大惊,虽然他跟温燕珂相处时间不长,加上他性子沉闷。所以巫棠除了指使他摆师兄的架子之外几乎没和他说过什么话。   但温燕珂怎么也是他师弟,连忙掐诀把自己手上的金铃甩了出去挡住温燕珂面前。   他的金铃也是极品法器,并不会惧怕虞机的鞭子。   果然巫棠的金铃陡然在空中变成一条金绳索,将虞机的鞭子捆在其中。但同样鞭子也将绳索牢牢缠住,互相挣脱不开。   “你们在干什么?”巫棠没有金铃快,气喘吁吁跑过来,把倒在地上成了个血人的温燕珂扶起来,将他靠在自己身上,从储物袋里掏出颗自己偷偷藏的颗中品雪魄丹喂给他。   雪魄丹的效力果然很好,温燕珂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止血复原,转瞬便恢复成常人一般无二。   而虞机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回答巫棠。   巫棠摸不清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看虞机并非是成心要了温燕珂的命。   否则以他的修为根本无需在温燕珂身上划出这么多伤口,只需一鞭便能要了他的命。   但他此时也不敢惹怒了虞机,只能等温燕珂回去告诉他。   巫棠此时面色也有些冷,遥遥望看了一眼虞机,便扶着昏迷的温燕珂和同门汇合。   温燕珂虽然伤口复原,但身上伤口流出的血浸染了他和巫棠的衣物,将巫棠胸前的衣服浸透,看上去像两个重伤不治的人,十分可怖。   巫棠掐了个净衣诀帮两人洗净衣物。   等回了巫棠的丹炉旁,他把温燕珂放在软垫上,又给他喂了颗补气丹,又重新给温燕珂起了炉丹,很快温燕珂便悠悠转醒。   巫棠这才问他:“你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燕珂眸中划过一丝狼狈:“我去找他,让他把蛟胆换给你,还问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巫棠炼出雪魄丹的事只告诉了大师兄,还没来得及告诉温燕珂,是以他也没想到温燕珂会为了这件事去找虞机。   一时间他也有些动容,他这师弟一来就抢光了他的风头,抢走了他的师父,加上不爱说话沉默寡言。   所以他一直也看他不怎么顺眼,常常差使他干东干西的,但现在看来有个师弟也算不错。   估摸着是听到了巫棠之前对虞机的抱怨,所以认为她被虞机欺负所以才去帮他出头。   巫棠啧了一声,勾起温燕珂的下巴,捋了捋他鬓角的发丝:“师弟你可真蠢,我是不是跟你说话做事之前要先问过我,虞机已经把蛟胆还给我了,他也没待我也没有不好之处,你替我出头也不先问过我,说你这么直愣愣着上去是不是蠢。”   巫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对虞机的印象还是差了两分。   他之前一直觉得虞机身为女子,定是有万分不得已才要女扮男装。因此心里总对他有些许怜惜,现在却觉得自己实属是小看了虞机。   温燕珂眸子黯了黯,垂下眸子:“是我的错。”   “算了,也是我没解释清楚,况且他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巫棠想起刚才温燕珂成了个血人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这事也不能怪虞机,毕竟他也亲眼看到是他师弟先动的手,那架势同样狠辣只不过修为没虞机高所以没造成什么伤害。   巫棠叹了口气,总归是对虞机多了丝说不清的不满。   温燕珂望着在前面为他炼丹的巫棠,眸子黑沉沉起了漩涡,悄悄勾了勾苍白的唇。   巫棠还是不放心,给丹炉输进去丝缕平稳灵气,他这小师弟面上不显一声不吭。   但心里主意拧得很,怕他再去找虞机麻烦惹一身伤回来,怎么说他也是做师兄的要多照顾着点,便忍不住多嘱咐两句:“下回离他远点,记住了吗。”   巫棠这次炼的补气丹分给了温燕珂一半:“你这次伤的重,雪魄丹我也只有那么一粒,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多吃两颗补气丹,虽然比不上雪魄丹,但多吃两颗也没坏处。”   温燕珂接过丹药,视线牢牢锁在巫棠脸上:“多谢师兄。”   “对了,你记得你不日便要突破?”巫棠记得温燕珂现在的修为是金丹期大圆满,本来已经闭关打算冲击元婴期,也不知为何师父非要他跟着他出来。   温燕珂点点头,其实最近已经有了突破的征兆。   巫棠面色有些沉,这些天他们将这峡谷几乎快要翻了个遍。但都没找到白鹤灵参的踪迹,也没找到半只妖兽的踪迹,背后的大妖更是毫无消息。   巫棠听大师兄说过白鹤灵参有群兽守护,成熟时会有异香,他们最好的结果是能在白鹤灵参成熟前找到能比现在多占些优势,亦或是在灵参成熟后靠着异香找到灵参。   但无论这两种哪一个成真,届时一场恶战都在所难免,温燕珂此时突破无疑是极危险的事。   “你作何打算?”巫棠拧了拧眉头,若是真到了那步田地,他也护不了温燕珂,只能企盼温燕珂突破时间能错开和群妖对上的时候。   “我来之前师父给了我一粒丹药,可以延缓结婴的日期,只要能尽早找到白鹤灵参便来得及。”   巫棠心中担忧并未放下,毕竟只是能延缓,秘境中情势千变万化,谁也不能确保温燕珂能拖到那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向来爱惜弟子,怎么会让温燕珂做这么冒险的事?   巫棠一愣,师父不会派温燕珂来,所以这事定然是温燕珂自己主动要求的结果。   但他还没来得及教训温燕珂一番,前面传来了大师兄的声音,巫棠这次注意到天已然亮了。   “白鹤灵参成熟大抵就是这两天的时间,我们这次去谷底最深处找,千万要小心。”大师兄一一嘱咐了番。   等到了温燕珂面前,他也询问了温燕珂结婴的事,神色有些复杂。   他现在是罗禁宗弟子中唯一结婴的,加上行事稳重常被掌门委以重任,不少师弟师妹都拿他当下任掌门的人选,他也习惯了处处以门派之事为先。   若是温燕珂也顺利结婴,那他便是整个修仙界结婴花费年岁最短的修士,千年难遇的天纵奇才,先有一个巫棠也曾被人称为奇才,却半路跑去炼丹荒废了修为。   但谁知后面又冒出个温燕珂,况且又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届时他的处境会万分尴尬。   温燕珂本就已经是结丹最快的修士,身负盛名,多少人在等着他结婴的消息,眼看就要结婴他却偏偏来了秘境历险,大师兄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境为何,最终只拍了拍温燕珂的肩头道:“小心为上。”   等大师兄走后,巫棠站起身往周围看了看,在人群中望到了虞机的身影,他依旧是那张秾丽的脸,面色沉静不染纤尘。   巫棠现在的心绪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找虞机讨要说法还是该替师弟找他道歉。   向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他还从未给什么人道过歉。   正纠结的功夫,巫棠已经走到了虞机面前。   “何事?”虞机垂了垂眸子问。   巫棠张了张嘴,想找回他熟悉的气焰,但对上虞机靛绿的眸子,便觉得心头有些慌乱。   “你昨晚伤了我师弟……”巫棠回想了温燕珂当时那副血人般的样子,顿时来了气焰,语气也嚣张了起来,“总得给我个说法。”   虞机唇角勾了勾:“你已经帮他治好了,何须再来找我。”   “那怎么能一样?”巫棠瞪大了眼睛。   “他也伤了我,怎不见他来找我道歉?他有你疗好了伤,我可没等来你的丹药。”虞机靛绿的眸子像是生了钩子,让巫棠下意识偏过头不敢看他。   “你明知道他修为没你高,根本伤不了你。”   “照你这么说,若是有狗来咬我,我还要站着让他咬不成?”   巫棠听虞机将他的师弟比作狗,顿时气急,他本就是个护短的人。若是旁人他向来不会啰嗦这么多,不肯道歉便找人压着跪下磕头也就是了。   登时巫棠脸上不知是气还是羞恼,染上了一片绯红,他压低了声音,也顾不上什么克制守礼凑近虞机面前,攥紧了他胸前衣襟:“你说谁是狗?”   虞机见他真急了:“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找他赔礼也就是了。”   虞机像是玩弄狸奴般,故意逗得巫棠气急伸了爪子才松口,眸中却缓缓漾开一圈笑意,眼眸深邃勾勒出笑纹,本就如秾丽的脸庞便如同春风拂过的花海,扑簌扑簌开至荼蘼,眸中的笑意还仿佛在欣赏巫棠急迫的神情。   巫棠离他离得近,被美色晃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怔红了耳根。   “算你识相。”片刻后巫棠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回过神后顿时冷哼了一声。   “说起来,我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我也伤了你,不如连并你师弟的一同赔罪,可好?”虞机复又道。   巫棠闻言一怔,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景,脸上刷得红透,羞恼和愧疚糅杂在一处,让他只能垂着眸子干巴巴狼狈拒绝:“这倒不必,你只需跟我师弟赔罪就好。”   说完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第10章 来自美妇的呼唤   虞机竟然果真去给温燕珂赔罪,温燕珂冷脸接受,不知为何,巫棠看着两人站在一处时的画面,总觉得十分怪异。   一方面是看着不顺眼,另一方面巫棠总觉得这两人身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明明眉眼不同、神情姿态也想去甚远,虞机给人看上去给人印象秾丽如画卷,却处处透着杀机,而温燕珂则像是一把出鞘宁折不弯的剑。但巫棠却总有这种感觉,他们面对面站着时这感觉尤甚。   之后两日巫棠日日炼丹,温燕珂身上的灵气越来越充沛,显然是结婴的前兆,他看得心急便帮温燕珂炼了两颗延缓结婴的丹药给他服下。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归比还抽空花了几张符。但他画符并没有炼丹熟练,成符率没有结丹率高,索性全副心神都用在炼丹上,也免得浪费时间浪费天材地宝。   这天巫棠刚炼好一炉丹,分发给同门之后,鼻尖突然闻道一股异香。   那股异香来得太过诡异,让巫棠下意识就想朝着那香味来源的方向寻去,等他站起来后手腕被温燕珂拉住。   温燕珂面色凝重,眉头微蹙:“师兄小心。”   巫棠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他刚才不对劲,连忙掐了个清心咒,左右看了看便发现同门大多跟他方才状态相同。   “是白鹤灵参成熟了。”温燕珂轻声道,同时大师兄的传音也传给巫棠,说的是同样的内容。   由于他们最初拉着虞机同行说的是要去找一块赤月宝岩,现在说关于灵参的事自然也要避开他。   大师兄当即召出一把飞剑变大,载上众同门和虞机一同朝着这异香来源飞去。   众人刚一踏上飞剑,便听到峡谷里一阵地动山摇,随后便是群兽的呼号声,竟震得飞剑都晃了两晃,驾驭飞剑的大师兄脸色顿时苍白了许多,口中缓缓渗出一抹鲜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粒丹药服下脸色才慢慢恢复了血色。   这群妖兽的呼号声竟是从地底传来,显然它们为了这灵参也是等候已久。   这呼号带着修为之力,巫棠听得识海一阵翻腾,像要吐出来一般难受。   但好在温燕珂此时修为和元婴只有一步之遥,周身灵气充沛,给巫棠传入一缕灵气环绕在他周围便让他舒缓许多。   “之前从未得见过白鹤灵参,没想到它成熟之时竟能发出如此惑人的味道,难怪会吸引如此多的妖兽,这一行定然万分艰险。”巫棠耳边是温燕珂压低声音的传音入密。   巫棠凝重点了点头,纵然他炼了那么多丹药,此时也担心不够用。   飞剑如同离弦的箭般飞速下落,飞剑上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峡谷深不见底,即便飞剑速度极快落到谷底也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谷底他们也曾经查探过无数次。   但此时原本是石块垒成的绝壁之处,竟然从山谷间缓缓分开一条裂缝,这裂缝越扩越大,慢慢扩至一人宽后停下。   一阵凝实到结成白雾的灵气裹挟着一股馥郁惑人的香气从裂缝里蔓延出来,勾得境界差的修士下意识就想直接迈步进去,好在被身旁的同门拉住。   而方才群兽的呼号声此时莫名停下来,那股香气出来后裂缝中便再没有气味或烟尘传出来,露出那道干净净和漆黑裂缝,安静到有些诡异。   “要不要进去?”有人问大师兄。   大师兄方才吃过丹药,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无大碍,这白鹤灵参是师门急求的药材。   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取到它,断没有等了这大半个月事到临头却退缩的道理。   “进去,都跟在我后面。”大师兄一咬牙,捏紧了剑率先迈了进去。   巫棠走在中间,后面是温燕珂,不放心小声嘱咐他:“一会跟紧我,千万别瞎走。”   “好……”温燕珂攥紧了巫棠的手腕。   等他进入裂缝光线马上就要消失的那一刻,巫棠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坠在队尾的虞机,虞机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还微微勾了勾唇,巫棠这才松了口气。   巫棠一进去之后,裂缝只有一人宽,太过狭窄逼仄不透光线,四处皆是一片黑暗,甚至还隔绝神识,让巫棠如同进了洞穴的蚂蚁,只能跟着前方的同门往前走。   越往里走便越是刺骨的严寒,巫棠四肢很快冻得僵硬,每走一步都分外艰难,甚至出现了耳鸣,他打了个颤觉得这寒冷跟他之前在冰洞里的感觉颇为相似,他越走便越觉得不对劲,心慌乱的厉害。   巫棠想跟走在最前面的大师兄说这裂缝不对劲。但神识被隔绝他不能传音,便只能靠声音去喊。   他喊了一声但嗓子因为冻僵有些干哑发不出声,他在体内运行了一圈灵气,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些许,这次喊了出声,但他等了片刻,没听到丝毫回应。   巫棠心里越发慌乱,这逼仄的裂缝如同什么能吸音的法器,不知是将他或者大师兄谁的声音吸得干干净净。   巫棠急忙停下已然只知道僵硬往前迈的脚步,准备跟温燕珂说这不对劲,让后面的同门赶紧退出去。   但出乎意料的,本该因为惯性而撞在巫棠身上的温燕珂,并没有撞在巫棠身上。   巫棠刷的一下冷汗沁满了后背,他颤抖着手往后捞了捞,原本紧跟在他身后还拉着他的温燕珂,不见了。   他猛地转身,但黑暗中分不清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方向是不是出口,焦急着走了两步却撞在一面平整冰凉的墙上,他慌忙又转身换了个方向走了两步又撞在墙上,兜兜转转了三四次皆是如此。   巫棠掐了个诀向上腾空而起,下一刻便被一道冰壁撞了下来,他捂着头蹲在地上,意识到他不知为何又进了一个四处封闭的狭窄冰洞里。   但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冰洞更狭窄还不见天日,就想他曾听说过的民间棺椁一般,将他彻底封在了其中。   巫棠甚至想施法掘地而逃,但无论是地面或者冰壁都和第一次的相同。   无论他用上什么法术都上不到丝毫,还同样会吸食他身上的灵气,同样的处境让一股刺骨的寒冷从巫棠心里向四肢蔓延开来。   巫棠花了一个时辰时间,各种法术用尽,身上灵气消耗了大半。虽然上次他不知道是为何被封在了冰洞里,但上次至少有虞机用鞭子破开冰洞带着他出去。   而这次他同样不知为何会被封在这,但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让他深知自己无论用尽什么方法,就是破不开这冰洞。   巫棠第一次开始痛恨起自己这么低的修为,若是他能修为再高一点。   哪怕是像师弟温燕珂那般,说不定也能拿起剑破开冰壁出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荒唐绝望的局面,身上只有一堆无用的丹药符咒,如同守着财宝却连自保能力都无的废物。   巫棠没让自己绝望太久,好在这次他身上还有给自己留的不少恢复灵气的丹药,能够支撑他坚持不短的时间,他吃了两颗丹药恢复灵气。   但等巫棠吃光了一瓶丹药之后,他渐渐发现这周围的冰壁似乎能够意识到他在靠着丹药补充灵气,从他身上吸收灵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开始巫棠吃完一颗丹药能维持半个时辰,慢慢变成吃两颗、三颗才能维持半个时辰。直到最后即便一整瓶药都灌下去都抵不上灵气被吸走的速度。   最终,巫棠身旁掉了一地的空丹药瓶,绝望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耳边仿佛听到了虞机清冽好听的声线。   等巫棠再次醒来,周身皆被温暖覆盖,他身下不知是何物,很软,如同云朵一般可以让他轻易陷进去,让他还陷在冰冷刺骨记忆中的身体缓慢换了过来,甚至还开始慢慢发了热。   他身上热的有些厉害,头也昏昏沉沉,嗓子胀痛四肢酸疼,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   在巫棠久远的记忆中似乎也曾经有过这种感受,那还是他刚出生不到两岁的时候。   但自从他筑基以来就在也没有过,修士的记忆都很好。即便是婴孩也能清楚记事,他还记得当时的他师父抱着还是个婴儿的他,诊完脉对他爹娘说:“这是伤寒发热,去山下民间的医馆抓两副药煎熬给他喝下就能好。”   巫棠昏昏沉沉间,耳边似乎也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依老夫看,小姐这是白日里贪凉玩水,得了伤寒,抓两副药便可痊愈。”   巫棠冷哼了一声,笑话,他已经是金丹期,怎么还可能会得伤寒?   他迷迷糊糊清醒,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道湘妃色的纱帐。   “醒了,小姐醒了!”   巫棠神识还不甚清醒,随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手里正端着碗药,黑亮的眸子瞪得溜圆,把药匆匆放桌上就跑出门去,嘴里接连喊着小姐醒了不知道去跟谁报喜。   巫棠愣愣看着那少女出门,视线落在房间内的装束。   枕头旁摆放着个美人布偶,床头放着绣到一半的团扇,床褥软绵透着股暗香,说不出的好闻,地上铺着一层花纹反复的地毯,一旁还架着把古琴。   此处怎么看都处处透着诡异,修士为自己开辟的修炼处所一般都是洞府,傍山随性而居从不会为了外物享受而摆布得如此精致。   即便是巫棠惯被人诟病平时喜欢收集些享受的玩意,洞府里摆的也是丹炉朱砂以及修炼所用的法器。而不是这些他看不懂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件。   据巫棠所知,将洞府布置成这般模样的,大抵只有山下的凡人。   他怎么会在凡人的居所?   巫棠明明记得他昏迷前被封在冰洞里,凡人定没有能力把他从那里救出来,定是有诈。   巫棠下意识就想掐诀召出他的金铃,但一抬手却发现他手腕上空空如也,识海里也空空如也找不到和金铃的神魂联系。   他顿时如坠冰窟,甚至发现与其说是找不到和金铃的神魂联系,不如说他感受不到识海的存在,连平日里流转着灵气的经脉和丹田都感受不到。   难道说他成了个凡人?   巫棠手掌打着颤,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了凡人,或许是他在不经意间不小心夺了凡人的舍?   他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他手腕身体都纤细得厉害。但脚踝处的小痣和其他特征还存在,身体是他自己的。只不过像是倒退了数年成了十六岁左右的年纪。   但即便是十六岁的他自己也已经筑基,不可能是现在这副毫无灵气的凡人身体。   巫棠心急如焚,本打算下床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没来得及下床,那少女出去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刚走远便又折返回来,身后还带着一个中年美妇一起回来,坐到他的床前。   中年美妇一身的环珮作响,杏眸含泪未语先流,牵起帕子拭了拭泪,行动如弱柳扶风,一张口便是唤他:“女儿……” 第11章 来自虞表哥的问候   一刀日头斜斜从窗外透过纱帐照进黄花梨木床上,巫棠身前拥着暗香涌动的锦被,日头落在他身上如同金沙洒落,让他背后生了股潮汗。   他眯起眼看向面前的美妇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和她身后的小丫头都是毫无灵气的凡人,有些缓不过神来:“夫人你在叫我?”女儿?   “我的棠儿……”美妇面若桃腮,闻言美眸睁大,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纤长浓密的睫毛浸湿眼眸通红,如梨花带雨分外好看。   巫棠顿时有些招架不住,他向来和女子接触甚少,更见不得女子哭,有些手足无措唉了一声:“夫人莫哭啊。”   闻言美妇人哭的更凶,几乎要哭倒在床上。   巫棠弄不清楚状况,伸出手想扶一下,但又不好意思怕唐突了她,把手缩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声安慰了片刻但毫不起作用,美妇人越哭越凶。   而且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他到底为何会突然到了这,直接起身坐到房间的铜镜前,泛黄的铜镜前映出了一张脸,少年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下巴圆润,眉眼浓密五官秀气,气质矛盾又恰到好处的和谐,正是他自己十六七岁时的那张脸。   见到自己这张脸,巫棠已经十分确信他现在是入到了幻境中。   巫棠心头一凛,幻境是由阵法衍生,若想破幻境则必须找到阵眼,或者找到这幻境所依托的来源。   但这幻境太过真实,而巫棠对阵法的了解不深,此时虽然意识到是在幻境中,但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办法来破阵。   这幻境唯一不真实之处,铜镜中的倒影映出的那张巫棠的脸——头上梳的是少女的发式,身上是一袭淡粉色的襦裙,他发丝细软,几缕碎发因为之前在床上躺过凌乱翘起,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不过好在巫棠脸生的好,白嫩近乎透明的面庞在日光下染上一层淡金色,唇瓣是天然的水红色。   因为发热所以额头鼻尖有些细汗沁出,脸颊也透着嫣红。即便做这副打扮也并不显得难看,反而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姿态。   这一幕太过荒诞,巫棠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身打扮,看着头上的金步摇和耳垂上坠的血玉耳饰,愣了两秒缓过神来,一时间羞怒不已,抬手就要把头上插得步摇拔下来扔在地上。但耳坠他不会摘,一时间扯痛了耳朵倒吸一口凉气。   他刚把步摇拔下来扔在地上,方才还哭哭啼啼的美妇人突然过来将其搂在怀里,从地毯上把步摇捡起来:“棠儿不可,步摇不能摘啊!”   巫棠骤然被美妇人搂住,有些无措僵住了身体。虽然心中怒气频频上涌压制不住,但也没使劲挣扎闹得难看。   一来他发热身体无力,比不过美妇人力气大,二来他现在没弄清楚周围情境,也不宜轻举妄动。   “为何不能摘?”巫棠瞪大了眼睛,没再挣扎,美妇人也便把他松开。   巫棠想起之前刚醒的时候美妇人叫他女儿,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是男人。   他现在的身份大抵是这美妇人的儿子,却不知道为何要给他穿女装,也不知为何幻境蓄意给他安排这样的身份。   那美妇人闻言,眸中划过一丝恐惧,似乎还有愧疚心疼,只淌着眼泪抿了抿唇,帮巫棠重新把步摇插了回去,并未回答巫棠的问题,口中低泣着:“我苦命的棠儿……”说完怕他找了凉,从一旁拿过他的狐皮大氅给他披上。   美妇人见巫棠耳垂上因为扯耳坠弄出了伤,耳洞中缓缓渗出了丝血。   顿时心疼不已,命小丫头取了药膏过来仔细给巫棠上好了药,巫棠也并未再挣扎。   “棠儿别闹了,听娘的话,先把药喝了……”美妇人从小丫头手中接过青瓷药碗,先试了试温度才舀起一勺给巫棠喝,嘴上还苦口婆心劝道,“棠儿,你这样娘心疼的紧。”   说着眸中又盈起了泪。   这幻境真实的厉害,巫棠看着这美妇人眸中的泪一时间竟想起他亲娘,不由晃了晃神。   加上他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只隐隐察觉到幻境中似乎有隐藏的规则。   而这美妇人暂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垂下眸子嗅了嗅褐色的汤药辨别出药方,也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便顺从把药喝了下去。   他药刚喝到一半,便听到门外有进来个小丫头,口中焦急呼道:“夫人,虞表公子来了!”   美妇人听闻眸中顿时又划过一道恐惧,身体僵了僵,回头见到巫棠凌乱的发型眉心紧蹙,有些焦急道:“棠儿快把药喝完,收拾整齐去后院见你表哥。” 第12章 来自二世祖的隐忍   美妇人把巫棠扶正坐好,指使着小丫头给巫棠略带凌乱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   那药效很好,巫棠脸上的烧红褪去,但唇色也因虚弱转为些许苍白,整张脸的颜色浅淡病气。   巫棠从未让别人碰他的头这般亲密的举动,即便强忍着没轻举妄动,紧绷的脸色也透露出他极为不虞的心绪。   他脑海里记着方才婢女口中的似乎是他表哥的虞表公子,不由眯了眯眸子,也姓虞,倒不知是不是巧合。   这等真实的幻境,即便他能察觉到自己在幻境也丝毫找不到破绽,想必阵法造诣极深,若能同时将他和虞机一同搅进来,也未必不能做到。   他发现这幻境中人似乎并未怀疑他的身份,即便他刚醒的时候举止异常,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也丝毫未变。   但总归他现在知道自己在幻境中,总比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的强,他看着周围的人至少明面上对他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恶意,这幻境的目的估计也并非是步步杀机要把直接弄死。至于找到出幻境的方法还是要一步步试探着找。   巫棠还在思索着具体该如何做的时候,小丫头从妆匣中拿出一个长柄小刀,巫棠见她的架势是要往自己脸上用,不由挡住她的手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小姐……”婢女为难停下手中动作,看了一眼美妇人。   巫棠听着婢女喊他小姐,心底的不虞强忍着才能不爆发,实在是不知这幻境中人是什么毛病,非要把他往女子打扮。   “小姐的眉毛太浓,需要修一修,近日京城细眉风行,小姐出去见虞公子须得好好打扮。”婢女也察觉到巫棠的怒气,小心翼翼垂着头,迟疑解释。   巫棠一股火窜出来,脸上起了一层绯红,对那素未谋面的虞公子起了恼意,但看着婢女小心翼翼的神情也忍着怒火:“我见他为何要打扮修眉?把刀收回去。”   “收回去罢。”美妇人拭了把泪,也没太坚持。   婢女闻言只好把修眉刀放回去,转而又从妆匣中拿出一个金缕小盒,巫棠虽然不清楚这其中是什么,但本能心头一跳。   婢女把金缕盒打开,盛着的是一小块红艳艳的膏状物,巫棠在修仙界从未见过这东西,师门的师姐师妹皆潜心修行。   况且不施粉黛也同样秀美,巫棠很少下山,不过即便是下山偷溜去凡间玩,见到的也是装扮好的女子,并未有机会见识到这物名为口脂。   “这又是何物?”巫棠压着脾问,一开始弄清楚这是何物,二来是试探这里人的态度。   以他看来在这里的人眼中,他应该是熟悉这样每日装扮,自然也熟知这金缕盒中的是何物。   但他现在却一副从未见过的样子,不知道婢女会有何反应?   巫棠眸子注意着婢女反应,她却十分平静垂着眸子解释:“回小姐,这是口脂,用来涂在唇上的。”   而一旁的美妇人也仿佛丝毫没觉得巫棠这问题奇怪,眸子通红将口脂从婢女手上拿过来:“棠儿,娘知道你委屈。” 第13章 来自妆匣的口脂   巫棠从这两人神情中没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仿佛他不认识这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敛了敛眸子,心下沉了两分。   “棠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爹去得早,咱们孤女寡母在京城里无依无靠,只能仰仗你表哥才能谋条出路,别怪娘心狠。”   说着美妇人把口脂打开,拿了柄镶金木质刷子沾了两沾,膏体凝在刷头红嫣嫣煞为好看。   巫棠回过神,刚才美妇人说的话似乎别有意味。   但这是口脂?   巫棠视线落在刷头上,他虽然没见过,但听刚才婢女的描述也大致能猜出具体的用途。   眼见着美妇人就要把刷头涂在他唇上,他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苍白的唇瓣下意识抿紧,腾得一下站起身。   “我无需这玩意!”巫棠唇抿得死紧,生挤出抹血色。   “不行,其他我都由着你,但去见你表哥总不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口脂你必须上。”   美妇人停下手中动作拧了拧眉头,眼皮泛粉涨起神情似怒含怨,随后接着要给巫棠上口脂。   “为何?”巫棠即便心态再好,此时也忍不住要发火,掌心握紧攥成拳,“我是……”   巫棠本想说他是男子,为何非要扮成女子的模样不可?但这句话卡在嗓子里中怎么也吐不出口。   「男子」这两个就仿佛被冥冥中什么规则之力化为禁语,让他费劲全身力气也吐不出半个字。   巫棠惊讶瞪大了眸子,脸色骤然苍白下来。   他又尝试了多种办法,千方百计暗示,但说的浅显对方毫无反应,说的明显了则根本说不出来。   到最后,巫棠咬紧了牙关,将最后一句话吐露出去:“这是个幻境,你我皆身处迷惘,我也并非你的女儿。”   出乎意料的,这句话他终于说出了口,他顿时大喜。   但这幻境似乎是故意让他大喜大悲,面前这两人没听见一般静止不动,一道波纹从这画面缓缓划过,骤然失色又骤然恢复复色。   “棠儿刚说了什么?”美妇人像是如梦初醒,眸中散漫了片刻又重新聚拢。   巫棠眸中的亮光顿时湮灭,他骤然感觉到这幻境的森森恶意,似乎是要周围人都拿他当女子看,将他当个笑话耍弄,而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真相。   “无事……”巫棠重新坐回去,没再阻挡美妇人对他的装扮,只是也没了多余的反应。   下一刻,他唇上传来一道刺痒的触感,他从昏黄浑浊铜镜中看到自己唇色鲜艳的模样,像是被烫到般匆匆移开眼,脊背颤了颤,垂下的眼睫掩盖住眸中泛起的阴鸷狠劲。   他虽然嚣张惯了,但深知风水轮流转的道理,识时务也能屈能伸。   但知道归知道,亲身体验这屈辱之感自从上次那件事已经有数年没有过,巫棠额角太阳穴突突的疼,待他从幻境逃出去之后,定要设这幻境折腾他之人百倍奉还。   其实也没有数年,前几日才刚发生过一次,巫棠突然想起上次在虞机小舟上的事,神情划过一丝恍惚。   也不知师门和虞机有没有从峡谷中逃出来,巫棠心头梗塞,心头对那虞表哥越发好奇。 第14章 来自未婚妻的手   巫棠此时也意识到,这幻境中的人真拿他当女子看。偏偏他却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没了灵体又生病无力,加上没弄清情况不便闹翻,只能像个人偶般任由旁人拿些钗环裙裾往他身上堆。   美妇人给巫棠涂好了口脂,上下打量了一番他。   巫棠面庞肌肤细白并不用敷粉,只唇上一抹朱红,腮上还带着些年幼面嫩的娇憨。   除了眉毛有些浓之外并无不妥之处,但即便是浓眉也并未损他的美貌,和满京城中风行的细眉截然不同。   反而有别样的娇憨顽性风味,不由眉梢染上缕喜色:“好,去找你表哥罢。”   见巫棠只敛了敛眸子,并未动身,她迟疑了片刻,便挑起巫棠的下巴让他看镜中的自己:“棠儿可是还有不满意之处?说出来娘帮你改。”   巫棠只匆匆瞄了一眼,便攥紧了拳头撇开头:“并无……”   说完他便起身,婢女见状垂下眸子:“我带小姐去见表公子。”   “快去,免得他等急了。”美妇人摆了摆手。   巫棠握紧了拳,跟着婢女打算赶紧看看这虞表哥到底是何许人,届时也能大抵猜出这幻境的破解之法。   他一路跟着婢女绕道后,脚下裙裾拉扯颇为不习惯,越发不耐烦皱紧了眉头。   慢慢他发觉这家产实为庞大,亭台楼阁绵延,家仆众多见他都恭敬让开行礼。   这般富有还要依仗那表哥,巫棠想象不出那表哥又是何许人。   等巫棠终于到了后花园,繁花掩映下的亭中,桌面上静静摆了杯茶,已经没了热气,显然人已经离去多时。   花园中的婢女见状解释:“表公子等了久久不来,便先行离去,传话让小姐您去梨园找他。”   巫棠拧了拧眉,回望身后的婢女:“梨园是何处?”反正不管他说什么,也都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便随口一问。   婢女垂眸解释:“是表公子家开的戏园子,常请您一同去观赏。”   “好……”巫棠啧了一声,修仙多年他还从未有过单纯靠走路走这么久的经历,加上他身上的衣袂裹缠束缚,身上又无力,扰得他越发不耐烦。   但好在到了府门口,小厮抬了个轿子过来,巫棠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路有些过于远,轿中光线昏暗萦着暗香,他撑了片刻便昏昏沉沉在轿子里睡了过去。直到睡得发髻散乱步摇斜坠,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巫棠额头骤然在轿壁上磕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额前落了两缕发丝粘在嫣红的唇脂上,颇不耐烦撩开。   面前轿帘也骤然被撩开,从外斜向下伸出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生的颇为漂亮,袖口还滚着黑金暗绣纹,说不出的贵气精致。   一刀日头落在巫棠脸上,他眯起惺忪睡眼抬头,轿外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表妹……”   这声音太过熟悉,巫棠骤然清醒。   他眸子骤然一亮,本打算直接出去见虞机,刚动了一步,却看到自己脚上的绣鞋。 第15章 来自众人的目光   巫棠望着裙摆下伸出个头的绣鞋,绣鞋暗粉还用金线缀着桃花,和巫棠身上的襦裙显然出自同一位绣娘之手。   他下意识就想冲出去见虞机的脚步顿住,甚至还往后缩了缩,似乎是想把绣鞋给挡住。   但做完这动作他便觉得自己颇有些掩耳盗铃,挡住了绣鞋还有他身上的襦裙。   即便襦裙也能挡住还有他头上插的金步摇,唇上的口脂,他总不能样样都挡住。   轿外的人等了片刻没等来巫棠的动静,又叫了他一声:“表妹?”   巫棠听着表妹的称呼颇为不舒服,虞机的修为在他之上,想必也早已知晓这是个幻境。但现在来看也受幻境控制不能随心所欲说话。   巫棠见虞机作势要撩开轿帘的手,心里一惊低低应了声,他身体现在年纪不大,音调只比寻常女子稍微低一些,带着少年的清朗,倒也不算太突兀。   他撩开轿帘迈出去,只刚接触到阳光那一刻瞄了一眼虞机,便匆匆垂下头,他实在不想自己这副模样被虞机看见。   而虞机似乎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一袭玄色锦袍颀长身如玉,五官秾丽深刻,如同惑人的罂粟花般吸引周围不少少男少女的目光。   虞机眸底透着笑意,只不过依然站在梨园门口,居高临下朝巫棠伸着手,“早就听表妹念叨着想来梨园,正巧今日唱新戏,便邀表妹一同来瞧瞧。”   巫棠视线里瞄到虞机的手一直伸着,心中起了疑窦便抬头望了虞机一眼。   虞机生的很高,巫棠之前瞧他就须得微微仰着头。但此时他身体变小个头也挨了些许,比虞机似乎挨了半个多头,看他更需仰着。   巫棠心里划过一丝羡慕,他们都入了幻境自己没了灵力,虞机自然也应成了凡人,没了法力支撑现在的面貌就是他本身的模样。   他之前还以为虞机这般样子是变换了相貌让自己更像男子。但现在看来是他本来就生的这般模样,单论长相来说确实跟女子相差甚远。   只不过巫棠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若是他比自己还矮五官也比现在柔和,他反倒会觉得不适应。   巫棠从虞机黑沉沉的眸中看到自己无措的倒影,像是受了惊露出原形的兔子。   他又看到四面八方落在他和虞机身上的视线,仿佛自己是被哄上戏台的穿上凡人衣物的猴子般,暴露在外的衣袂皮肤则是什么不堪的事物。   “听说是虞家的公子和他表妹。”   “真是一对璧人啊。”   周围人的目光不乏艳羡,巫棠却觉得「璧人」这词格外刺耳。   他固然嚣张惯了,但此时顶着众人落在他衣服和钗环上的目光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把脚藏在襦裙下,又退了两步,躲在虞机身后挡住众人的目光。   但下一刻虞机转过身,巫棠却觉得被虞机望着,比其他人加起来的眼神都更让他想逃。   巫棠心思一动就想跑,但骨子里的骄矜让他做不出落荒而逃的事,只僵硬着背跟在虞机身后进去了梨园。   “你什么时候醒的?”等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背后,巫棠压低声问道。 第16章 来自未婚妻的欲望   “醒?”虞机笑了笑,眼尾弯出浅淡笑纹,“自是一早醒来,醒来便去找你。”   他本就生的俊美,一笑便更甚,并非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润柔和,而是冲击力极强的震慑,让人忍不住臣服在他身下。   巫棠本在昂着头看虞机,片刻才回过神,点了点头,想来虞机是比他醒的早些。   他眸光注意到虞机腰侧挂着细长佩剑,看起来和他之前的鞭子样式不同,但材质却极为相似,大抵是鞭子所改而成。   巫棠有些羡慕,他的储物袋和一身的法器都没带过来,虞机却能直接带着他的本体。   这幻境大抵是故意折腾着他和虞机玩弄,他本是男子被逼扮作女子,而虞机本是女子身份也成了男子,还成了他的表哥,让他最为落魄的一幕被虞机尽收眼底,着实荒唐。   “你身上可还有灵气?”巫棠不习惯穿着襦裙走路,加上大病初愈身上没什么力气,走得慢了些,为确认一下,便随口问了一句。   “灵气?”虞机比巫棠快了半步的位置,转过头眸中似笑非笑,“表妹可是在同我说笑?”   日头照在巫棠脸上,他眯起眼愣了片刻。   “表妹说的是戏文?”虞机身侧小厮推开梨园大门,引着两人共同进去。   远处一片隐隐丝竹咿呀声中,巫棠听到虞机的声音恍惚隐在其中,“今日的戏文是《霸王别姬》,而非表妹所言讲仙人的《八仙传》。”   巫棠有些没听明白,他不懂戏,自然也听不懂虞机所言之事,只隐隐觉得他说的话很不对劲。   他一把拉住走在他身前的虞机,虞机停下脚步,转身。   身后门口还在看着他们的人群顿时有些喧闹,只因巫棠身为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当着人群的面和男子拉拉扯扯着实不妥。   即便那男子是他表哥,众人皆知已然订婚不久便要成亲的一对,也是有伤风化。   巫棠拉虞机的力道有些大,带着自己耳上的血玉耳坠晃了晃。   许是日头晒人,巫棠觉得自己身后洇出了层薄汗:“现在不是听戏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出这幻……”   幻境二字巫棠被无形中规则之力阻挡说不出口,只好换了个说法,“你是否遇到我的同门?可有发现什么出去的破绽?”   虞机闻言笑意收敛,眉心微微蹙了蹙:“我未听懂表妹之意。”   “别叫我表妹!”巫棠本就烦躁,听「表妹」这词听得脑海更加烦乱。   虞机眸色晦暗盯了他片刻,未说什么,只命人关上身后梨园的大门,隔绝了门口看热闹人群的视线,挥退了周围小厮,唇角懒洋洋挑起:“小棠生气了?不喜欢我称你表妹,那我该如何称呼?”   巫棠看着虞机的神色不似作假,急出了冷汗,难不成只有他一个人意识到这是个幻境,而虞机已经深陷其中?   亦或者这只是个针对他一人的幻境,而面前这跟虞机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巫棠无意识在身后扣着袖口上的绣纹,还在思索着自己的处境,便听到虞机的声音再次传来,“莫非小棠想要我称你表弟不成?”   巫棠顿时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分不出虞机到底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什么意思。   但不可否认他全副心神都被虞机调动,揣摩他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我们进去。”虞机收了笑意,转回身自顾自走了。   这梨园很大,巫棠提着裙摆不自在跟在虞机后面,边想着虞机刚才的态度,丝竹声越来越近。   巫棠抬起头,面前是一个二层的朱檐戏台楼,台上是一位水袖飘摇的戏装女子,头上满是宝石璎珞颇为漂亮。   巫棠虽然在看戏台上的情景,却依然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琢磨着刚才虞机的态度实在不像是清醒的模样,反而像是陷于幻境给他的身份。   除非虞机是在拿他逗乐,否则不应该一直叫他表妹吊他胃口惹他恼火。   而且生死攸关之事,虞机应该也不至于会拿他逗乐这么恶劣。   至于面前这人到底是幻境所衍生,还是真的虞机,巫棠暂且也拿不定主意。   但无论他是否是真的虞机,都与他从幻境中逃出去有莫大的关系,定然是幻境中的关键人物。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巫棠在台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再试探虞机一下,他瞟了一眼虞机腰侧的剑:“表哥那把剑我好似从未见过,正巧我也想请铁匠打条鞭子,表哥可否拿剑让我瞧一瞧?”   若虞机是幻境中的人物,按照他方才见得美妇人表现来看。若是他说出什么不符合身份的话,对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反而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走。   若是虞机并未彻底沉沦于幻境,还记他的得鞭子,大抵会听懂他的暗示。   巫棠这句话出去,就紧盯着虞机的反应,却只见他在巫棠身旁坐下,把佩剑解下放到巫棠手里:“正巧我也觉得可惜,这剑本该该打成条鞭子才对。”   那剑很沉,触手冰凉。   巫棠匆匆瞟了一眼剑,确实是和鞭子一模一样的材质,上面所刻的符文页别无二致,剑上还有隐隐的威压灵力,是绝不属于这幻境中的产物,即便是模仿也很难模仿出这般天阶法宝。   巫棠稍稍放下了心,但虞机话说的模棱两可,大抵能确认面前这人确实是他认识的虞机,但到底是否被幻境控制他还需再试探一次。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下意识垂下眸子不想看虞机,后背绷的紧却有些弯,声音发着微不可闻的颤:“那你可还记得我是男子?”   巫棠本还以为「男子」这词又会如上次在美妇人面前那般被规则限制说不出来,却没想到此次却说得十分顺畅,半点没有规则之力的阻拦。   “我自是记得。”虞机轻轻笑了声,声线清越,语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似乎是嘲讽,但让人难以分明这嘲讽是否带着恶意。   巫棠猛地松了口气。   果然虞机还是记得他,想起虞机方才一直任由他紧张也不解释又来了气。   但转念又一想,既然虞机还记得他,那他这副样子也都被他尽收眼底,顿时糟心不已。   巫棠有心想用他惯用的耍狠伎俩威胁虞机两句,让他不敢把见到他这副样子的事情给说出去。   但想到之前几次虞机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他那么说也不过是再次不长记性地自取其辱。   他有些恼羞成怒,方才那股被剥光衣服的羞耻感觉又重新漫了上来。   但他一抬起头对上虞机幽深清凉的眸子,那股气焰便丝丝缕缕消散,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巫棠耳根有些红,讷讷张了张嘴,干巴巴又把脚往后缩了缩道:“你知道……知道就好。”   “那你有没有找到从这里逃出去的关键?”巫棠急于扯开话题,不能把幻境和阵眼的事说的太明显,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词来代替,不过巫棠并不担心虞机听不懂。   “逃出去?”虞机眸子划过一道光,晦涩难明,“小棠想逃去哪?”   巫棠拧起了眉:“别装了,正事要紧。”   他说完这句话,便看到对面的虞机也同样拧起了眉:“表妹可是久病未愈,今日连番几次说起了胡话?”   巫棠僵持盯着虞机的眸子过了半刻,终于承认他好似真的猜错了,面前虞机似乎确实是知道他是男人没错,但也似乎真的陷入了幻境。   巫棠顿时有些茫然,就连虞机那么高的修为都能沦陷在这幻境里,他一个人还要带着虞机一起,能有几分胜算?   巫棠本来还没怎么把这幻境放在眼中,毕竟连他这般的金丹期修为都能保持自身的意识。   但现在看来这幻境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而是把全部能量都放在了虞机身上,在秘境里待得时间越长便纠葛越深,越难从中挣脱出来。   等到虞机也彻底和秘境化为一体时也就是被幻境绞杀的那一刻。而他这被虞机带着一起进入秘境的附加物,想必绞杀时连个动静都不会发出。   巫棠思及此,抿了抿唇,有些疲累靠在椅背上。   但好在他向来不是任由人家欺负的性子,这秘境越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偏要做出些动静给它致命一击。   巫棠睁着眸子佯装安静听戏的样子,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一边尽量让虞机清醒过来,另一方面找出这幻境的破绽。   思及此,巫棠突然想到虞机刚才说过知道他是男子的身份。   既然虞机不记得现实中的事,那么他所说的男子身份定然就是幻境中所虚构出来的记忆。   而以巫棠对虞机粗浅的印象来看,虞机定然神识即为强大,就凭他之前把自己放在在刺骨严寒的冰洞修炼就能看出来他绝非能够轻易动摇之人,这样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就沦陷在幻境中,必然是被这幻境刺中了他心底的欲望。   而他只要把这欲望来源打碎,虞机自然就能轻松从幻境中清醒出来。 第17章 来自师弟的昏迷   巫棠还在思索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听到台上幕后的丝竹声渐歇,台前那戏装女子也唱罢完毕,袅袅婷婷退了下去。   偌大的戏楼只剩下巫棠和虞机两人,他想起来的路上婢女告诉他,他和虞机是指腹为婚的表兄妹,青梅竹马长大不久感情甚笃,不久便要成亲。   巫棠想起他被迫扮作女子的模样就一阵气闷,要说青梅竹马也确实是如此,但青梅和竹马的身份却掉了个个。   这幻境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还非要给他安排一个女子的身份,好在虞机不记得之前的事,巫棠在他面前倒没之前那么不自在,但一时间也不晓得该作何反应。   但好在因为幻境的限制,无论巫棠说什么做什么,虞机也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巫棠见虞机眸子狭长微咪一副悠闲听戏的模样,趁机把他的疑问问出口:“你是如何得知我是男子的?”   虞机执起一杯酒,眸中似笑非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巫棠有些愣,这方法在美妇人和婢女那无往不利,本以为在虞机这也能套出他想要的消息,却没想到虞机意志力并非幻境中人可比拟,可这样一个人,又如何会被幻境中之物所吸引?   巫棠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庆幸或是遗憾。   一般来说,修仙之人岁月漫长,能勾起修仙人心境变化的大多是积久成伤的执念,诸如仇恨、遗憾、欲望、求而不得,虞机这人心思深沉,巫棠跟他相处时间不长。   但也大致知晓他是茶壶煮饺子的性子,无论内里多么沸反盈天,面上都不会显露半分。   但好在他现在还跟虞机有个表兄妹的身份,还是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怎么也能慢慢从他那套出些内情。   “自然是你告诉我的。”正此时,巫棠本以为虞机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他的声音。   巫棠手上动作一僵,他说的?   虞机的眸中带着探究,巫棠知道面前这人和幻境中其他人不同,不是他随口说什么都不会怀疑的人,顿时敛了敛心神,随口自然解释一句道:“我只不过是试探你是否还记得约定,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虞机眸中似有暗流涌动,巫棠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但好在虞机并未再他其他的事,只是转回头等着心一场戏开眼。   而且除了他是男子这件事,其他的跟他和虞机有关的事,他在来的路上已经从婢女那知道的七七八八,在虞机面前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表哥找我来可还有其他的事?”巫棠听不惯戏,腔调婉转咿咿呀呀并不难听,只是他听不明白词句的意思,强打起精神没过片刻便昏昏欲睡。只不过虞机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他也不好直接说要走。   突然巫棠听着台上戏子唱的一句颇为耳熟,修士的记性大多不错,他稍一回忆就听出那是虞机曾经在小舟上唱过的一句。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巫棠听不懂,但突然被勾起好奇心,莫非这句唱词跟虞机的执念有关?   巫棠本还想再听一段,却听到虞机的声音响起:“也好,今日是上元节,再过两日是老侯爷寿宴,你我要同去拜贺,不如现在就跟我回侯府住上两日。”   说完虞机便直接吩咐人备马备轿起身去侯府。   好在巫棠已经把这句词和唱这句词的戏子记住,出了门他往回头看了一眼记住梨园的牌匾,等过后再来找也不迟。   巫棠依然坐着他来时的轿子,他问过婢女,知晓虞机是侯府的嫡孙,侯府子嗣单薄,嫡传的男丁只剩下虞机一人。   巫棠的娘曾经也是侯府的表小姐,家境显赫父母曾于老侯爷有恩,但父母早逝,便被老侯爷借来住在侯府中。   他娘看中当时进京考武状元的他爹,但老侯爷只喜好文人身上的斯文元气,加上他爹当时身上并无功名,因此不准许他娘和他爹成亲。   他娘骨子里刚硬,老侯爷也同样执拗,和侯府决裂场面闹得极为惨烈,只身一人嫁给了他爹,惹了老侯爷记恨。   不久他爹中了武状元,但因为老侯爷在朝中打压的缘故,本该官路坦途的他被发配到海域之地抗击海贼,他爹一腔忠勇,不久便因为抗击海贼而身受重伤。   巫棠他娘寻遍了周围郎中,但都因医术不高所以病情没有丝毫进展。   他娘一咬牙,带着他爹又千里迢迢搬回了京城。   他娘本想用身上积蓄寻京城的名医救他爹,但京城的名医都因为老侯爷的吩咐不肯看诊,病情在路上颠簸加上一拖再拖,没到京城两日便逝去。   他娘整日以泪洗面,心中埋下了恨意,恰巧此时她又有了身孕。   为了谋个生计,她只能找上她的侯府嫡长子——也就是虞机的爹,跪在地上用腹中的孩子求他给他留条活路。   虞机的娘曾和她是闺中密友,不忍见她这副模样便劝说虞机爹把她留下,还主动提出要指腹为婚。   正巧此时他爹为抗击海贼病逝之事传进了皇帝耳中,给巫棠娘封了诰命,巫棠还未出世身上便也有了爵位。   因此即便指腹为婚的事后来被老侯爷知悉,也并未太过阻挠,只是执拗从不许他娘踏入侯府大门。   只不过虽然说是指腹为婚,但这件事侯府中人只有虞机他爹娘和老侯爷知晓,其他人都只拿巫棠当常来侯府走动的表小姐。   巫棠分析了片刻捋清楚其间的关系,也大抵知晓他娘为何非要他扮作女人的模样,还要他去接近虞机,大抵就是为了报复侯府中人,给他爹报仇。   巫棠跟着虞机挑了些贺礼,重新上了轿子往侯府赶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渐渐慢了下来,巫棠知道大概是到了府门口,此时却突然听到轿外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什么人撞在轿子前,咚得一声有些沉闷。   “什么人?怎么敢胡乱冲撞郡主的轿子?”是巫棠婢女的声音,威严含着怒气。   巫棠本来已经昏昏欲睡,此时也清醒了过来,便又听到轿外一道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三十多岁左右的年纪:“是小妇人眼拙,小姐千万莫生气,我们这就走。”   我们?另一人是谁?   随后又是婢女的声音,她看着正用袖子擦拭方才磕在轿子上血迹的妇人,以及头破血流昏迷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叹了口气制止:“罢了,不用擦了,你们赶紧走,一直待在侯府门前可讨不到好处。”   婢女这话是好意,她在远处就看到这对母子停在侯府门口许久,被门口的小厮叱骂也不肯走。   直到被小厮用廷杖打了几棍,那少年一直护着娘落了一身的伤,跌跌撞撞就撞上了他们的轿子,彻底昏了过去。   侯府小厮俱是凶恶之徒,惯会捧高踩低且下手极狠。   巫棠零星听到了几句,也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好醒了被勾起了好奇心,便用手稍稍撩开轿帘瞟了一眼。   之间那妇人正护在一个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少年身前,两人身上衣着俱破破烂烂的但洗的十分干净,那妇人虽然穿着布衣荆钗,也能那张脸却生的极为漂亮。   而倒在地上昏迷的少年半张脸被头发和血污凝成一块的东西挡住,巫棠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大致也能看出来大致轮廓清俊,鼻背挺直。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虞机因为要回府让下人们给巫棠收拾出房间,所以骑着马先行离去。   巫棠本想赶紧去侯府免得让人等着他,便打算让婢女给他们些钱看病就走,遂放下了帘子。   “给他们些……”银子。   话刚说出口一半,巫棠却突然觉得倒在地上那少年的脸有些眼熟。   他连忙又撩开帘子,此时天色更加昏暗,巫棠眯着眼看不甚清,却越发觉得眼熟。   他没等婢女搀扶,便直接撩起裙摆从轿门跳了下来,眸子紧紧盯着少年的脸。   直到他走到那少年身前蹲下,才终于确定了,面前这一身是伤口鼻淌血的少年,是他的师弟没错。 第18章 来自师弟的玉佩   巫棠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他师弟温燕珂也来了这幻境,而且还是被人打成这样。   他推了推温燕珂却没推醒,在他手腕处把了个脉,脉搏微弱气血不足,顿时有些烦躁啧了一声。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府门口的小厮刚好回府里去给灯笼添灯油,周围只有婢女和那位妇人。   巫棠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想还得让这两人帮忙。况且在这两人面前巫棠也不怕崩人设,便一咬牙便把温燕珂背在了身上。   等到做了一半,巫棠才意识到他现在的身体比之前矮了一截。纵然他比婢女妇人高挑许多,但背起温燕珂还是十分吃力,让温燕珂的脚拖在了地上。   “小姐!”一旁的婢女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连忙想帮忙,但面前慢慢传来一道光亮。   “我来吧……”   巫棠咬着牙,正要把温燕珂扶进他马车里去,面前便出现正打着灯笼的虞机。   巫棠愣了一瞬,温燕珂在他身后背着,头垂着他肩窝处,沾染了他一脖颈的血。   这一局面有些荒唐,以巫棠的性子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他此时还得从幻境中逃出去,多多少少得在意虞机的想法。   他有心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说不出不该跟陌生男人拉扯这种诡异的话。   况且虞机本来也知道他是男人,自然不会对他背着另一个男人有什么看法。   他瞟了一眼虞机,见他面上果然并没有不虞的神色,还轻轻松松就把温燕珂从他身上接过扶进了马车,这才松了口气,也懒得再去解释。   “我先送他去找郎中瞧病,过会再回来。”巫棠试探着,想看虞机有什么反应。   私心里他是想让虞机赶紧回侯府,他还得赶着去给师弟上药,问师弟是否跟他一样是清醒的,虞机在旁边会束缚住他的手脚。   而虞机面上神色丝毫未变,只是递给他一张帕子:“把脖子上的血擦干净。”   巫棠接过帕子,把脖子上的血渍擦干净,沾了血湿漉漉的帕子揉成一团,想必虞机不愿意再要,他也不好意思还给虞机,本想揣自己怀里,但出乎意料虞机此时却伸手朝他要:“把帕子还给我。”   巫棠愣愣把帕子还了回去,试探着再问了一句:“你可要跟着我一同前去?”   虽然嘴上说着是邀请他,但语气神情轻易就能看出巫棠不想让他去的意思。   虞机眸色沉了沉,把手中的灯笼给了巫棠:“我还有事,不便陪你一起。”   巫棠闻言骤然松了口气。   虞机见状眉头微微拧了拧,但巫棠并不擅长也不耐烦察言观色,因此并未发现。   巫棠直接坐回了马车,放下帘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把温燕珂扶正靠在马车壁上。   等到了医馆,郎中一看温燕珂这一身的伤势皱了皱眉,拿出一罐上药给他全身上下包扎了不少位置。   即便巫棠也看得皱起了眉,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到要害之处。   这一路上他也从那妇人身上问出了不少事,也是个俗套的故事。   她年少时本是楼里卖艺不卖身的歌女,被侯府世子也就是虞机的父亲看中,凭着自己身世显赫且生的俊秀,甜言蜜语哄着她把她买了下来,放置在别苑里充作小妾。   但没过半年别苑便被主母发觉,趁着虞机父亲不在,主母直接带着人赶去别苑把她赶了出去,威胁她若是赶回来便要她的命。   妇人一心系在世子身上,虽然被赶出去却并不肯死心,只以为是主母蒙蔽了世子,但她也不愿让他为难所以并未回京城。   恰巧她那时有了身孕,便把他曾经送的那些珠宝首饰忍痛变卖,添置了宅院独自一人将温燕珂拉扯长大。   这十多年来她一直在打听着京城的消息,半年前却突然听闻世子生了重病,大恸不已连夜变卖家产,千里迢迢赶赴京城想再来见他最后一面。   只不过侯府并非什么人都能进的,她被主母拦在外面直到世子死去都没见上一面,还连带着被设计吃了几场官司,将身上的家财全部花了个干净。   她身无分文,之前从未透露过温燕珂的存在。但此时为求自保,只能给还在求学的温燕珂写了封信让他连夜赶来京城,打算让他认祖归宗,随后便是巫棠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巫棠听完啧啧称奇,他当年在山上时常溜下山去寻些话本来看,其中这般的故事便已是看过不知多少遍,就连巫棠都能信手拈来给他续个结局。   无外乎是温燕珂不堪受辱,愤而朝着和他血脉相连却身份天差地别的虞机大喊:莫欺少年穷诸如此类的台词,随后便是温燕珂一路越爬越高,最后要么温燕珂胜了虞机,将他娘接到侯府扬眉吐气,要么被虞机彻底踩进泥里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   正此时,温燕珂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   巫棠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已经把周围人都赶了出去,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你醒了?”巫棠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撑着一只胳膊懒洋洋道。   相比于在虞机面前,巫棠在他师弟面前放肆骄矜惯了,向来懒得在意自己形象。   温燕珂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美人,因为撑着下巴的姿势显得红嫩的唇瓣有些丰润,白皙透着生气微粉的脸映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越发美人如玉。   但美则美矣,但温燕珂看他的第一眼还是有些辨认不出他的性别,差点以为这是个容貌秀美的少年。   但转眼看清楚他身上的服饰以及头上的金步摇,这才发现他确实是个少女。   少女眉毛和京城中风行的细眉不同,而是未经修饰的浓眉带着天然的生气,虽失了些少女的娇气却并不难看,反而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念头一冒出来,方才还以为他是少年的念头便消散了下去,再仔细看顿时发觉刚才看花了眼,分明就是个容貌十分秀美的少女。   温燕珂想起他昏迷之时曾经被人背在背上,隐约还听到一道呼喊他的声音,他瞟到巫棠脖颈侧还未擦干净的血迹,心头了然。   “醒了?”那少女睫毛纤长,垂着眼睑望向他,突然开口道。   他声音说不出是清脆还是娇润,比起寻常女子的声音要微微低一些,但并不难听。   温燕珂缓过神,移开眸子应了声,嗓音干哑。   “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巫棠挑起红润的唇角,动作间头上的金步摇晃了晃。   温燕珂的视线在巫棠头上的步摇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就又移开了目光,似乎是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记得……”片刻后,温燕珂才开口。   巫棠眸子一亮,如果温燕珂能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从这幻境中逃出去的胜算便多了不少。   “我记得,你是刚才救下小生的恩人。”温燕珂方才的话没说完,此时才补充道。   巫棠愣了片刻,等了许久,终于意识到温燕珂话已经说完。   “没了?”巫棠攥紧了拳头。   温燕珂眉心拧了拧:“小生愚钝,莫非和姑娘之前曾有缘结识?”   巫棠希望再次落空,也没了耐性解释。   比他修为高的一个个都被幻境迷惑,只剩下他一个清醒的人。   “不认识……”巫棠肉眼可见低落下去。   巫棠还要赶着去侯府,便把郎中给的药放在巫棠床边桌上:“这瓶药外敷,这瓶内服,休息半月便能好的差不多。”说完就要走。   反正温燕珂现在身受重伤,巫棠倒不担心以后找不到他。   “姑娘且慢。”温燕珂突然开口拦住他。   巫棠回过头,便见温燕珂面上似乎有些为难,过了片刻才道:“姑娘可否告知我芳名,将来小生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巫棠听到温燕珂满嘴的「姑娘」、「芳名」就颇不自在。但此时也只能先忍着,只微不可见蹙了蹙眉。   他注意到温燕珂身上破旧打补丁的衣衫,而温燕珂也注意到他的视线,还看到他微微不虞的神色。   温燕珂未经束起散乱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眼眸中情绪,他攥紧了拳头指骨用力到发白,声音有些破碎:“是小生唐突了,若是……若是姑娘不愿……”后面的话他忍了忍,许是少年心性气盛,到底是没说出来。   “给你,等伤好了拿着这个去城南巫府找我。”巫棠转回身重新坐到床头,和同样靠坐在床头的温燕珂身体挨得很近,把身上系的玉佩解下来递给他。   到底是他师弟,巫棠还是舍不得看他受罪,他本还想说让温燕珂把玉佩买了买两身好衣服。   但又想起玉佩是让温燕珂心安的信物,便又从头上把他的金步摇给摘了下来,“这个拿去卖了给你和娘租个院子。”   步摇终于摘下来,巫棠就连心情都好了许多,唇角挑起,无意识间话也多说了两句:“我听你娘说你再过两日要考进士,这步摇换了钱添两身书生该穿的衣服,总不好这么寒酸。”   温燕珂闻着巫棠身上的暗香,耳根微红,男女之间互赠玉佩意义重大。   虽然惊讶,但既是巫棠的好意,即便也可能是他一时兴起,温燕珂也不忍在此时拒绝他。若是日后巫棠后悔他也会把他的玉佩重新还回去。   温燕珂接过这两样东西,又从自己腰上同样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巫棠,两块玉佩样式不同但同样精致。   温燕珂头一次不再躲闪巫棠的视线,而是抬起头直视着巫棠的眸子神色坚定,配着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显得十分郑重,脸颊上有紧张的暗红但隐在伤痕之下难以发觉:“小生定不负姑娘所期望。”   巫棠被温燕珂这郑重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但又想到他在现实中也是这般认真的样子,只当温燕珂的玉佩是因为不愿随便接受他的施舍,便顺手收下以维护他师弟的自尊心。   巫棠唇角挑起,又多嘱咐了两句:“这两日好生住下来别再去侯府,等考完在做其他事也不迟。”   “小生明白。”温燕珂微微点头。   巫棠也满意嘱咐完,正打算要走,却突然听到身后的门口被人推开的声音。   巫棠一回头,便见虞机高大的身影正出现在门口。 第19章 来自巫棠失误的爪爪   温燕珂手里攥紧着巫棠给他的玉佩,抬头便见到门口站了个男人。   那人身材颀长高大宽肩腿长,从门口进来还需稍稍弯下身。   外面不知何时扑簌扑簌下起了雪,那男人一身厚重黑狐裘,脚上是锦纹皂靴,一看便是贵公子的打扮。   他肩头落了些白,身后的小厮见状忙踮起脚将雪拂下去。   他一头鸭黑发丝用玉冠束起,和狐裘的绒毛融为一处,衬得眉眼清冷,身上皮肤白像带了丝病气,那对眼珠黑得有些骇人。   他似乎是怕冷的体质,身上穿的衣物层层叠叠颇为繁复。若是寻常男子做这般打扮定会显得臃肿落俗。但穿在他身上不止丝毫不显,反而带着常人难及的雍容贵气。   那男人裹挟着一身寒气一步步走过来,垂下眼皮时如同闲暇蛰伏的猎豹,只消一眼便会让人汗毛倒竖,一身常年身居高位熏染出来的气势。   温燕珂敛了敛眼皮垂下眸子,他认得他。   前两日他曾想登门拜访侯府,但门口的小厮得了主母的话只当没他这人,小厮见他一直守在门外,便不耐烦骂了两句,正此时那人正好回府,小厮怕他没眼力惹怒了那人,一急便推了他一把。   温燕珂乃是一介书生,一个不慎便被推倒在地,正此时便见到那人纵马从他身边路过,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般,马蹄扬了他一脸的灰尘。   来之前他做足了准备,将这满府上下之人的底细都摸了个透彻,自然知道他就是侯府的嫡孙虞机,手握兵权风头正盛,是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太尉,自然也早就知道他身边站着的女子是虞机的表妹。   “你怎么来了,表哥?”巫棠原本坐在温燕珂床头,此时站起身,望着他的视线心头突地跳了下,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这身钗裙,又或许是白天听了两段像是话本中的故事的缘故,让他此时心里也升起了颇为戏剧性的错觉。   让他有一股,诡异的、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巫棠后两个字声音渐渐隐了下去,他实在很难对着虞机叫他表哥,似乎是因为知道虞机是女子的缘故,他一见到对方就十分不自在,本能想要躲闪对方的视线。   “见你久久不回去,怕你出什么事。”虞机视线落在温燕珂拳头里露出半截的红绳,勾了勾唇角,迈步走来坐在巫棠刚才坐过的绣墩上。   他身形要比巫棠高大许多,坐在绣墩上顿时周围空间显得逼仄,有种腿伸不开的感觉。   但关键的是,虞机此时的位置正好把巫棠卡在他和床之间动弹不得。   巫棠离虞机离得太近,骤然被他身上夹杂着寒意的冷冽香气侵袭,耳根刷的红透。   他连忙想迈出去,但因为裙摆的缘故一下子没站稳,绊了一下便坐在了虞机的腿上。   巫棠倒下去也没坐稳,上半身被虞机揽住腰环了回来。   巫棠被虞机揽得往前一趴,左手下意识撑在虞机胸前,而右手扑了个空顺势搂在虞机脖子上,被他狐裘毛领上积的碎雪冻得打了个颤。   巫棠怔了两秒,呆愣愣和虞机对视没缓过神,面前是虞机成倍放大的美貌,和他黑沉沉翻涌着的眸子。   巫棠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居然和虞机靠的这么近,还坐在了他的腿上!   等巫棠注意到他手的位置后,瞳孔骤缩,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但缓慢的速度蹿红,他几乎是腾地一下从虞机的腿上站起身,踉跄后退到三尺外的位置,再不敢看虞机的脸,羞愧不已垂着头连连道歉。   “我着实不小心……都是我的不是,实在有愧……”巫棠整个人几乎都红成了虾子,话说的颠三倒四没了逻辑,手背在身后绞成了麻花。 第20章 来自巫棠的懊恼   虞机没预料到巫棠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见状眉心微微蹙了蹙。   巫棠脸上红的厉害,垂眸忐忑望着自己的绣鞋,思及他方才的姿势和手的位置越发不敢抬头。   其实修仙界无论男女皆以实力为重,并未有凡间那般繁缛的礼教和男女大防,只是巫棠的娘亲在修仙之前曾是凡人,且是凡间颇负盛名的夫子,在巫棠年幼时常教导他要对待女子要克制守礼,要有君子之风。   他娘也会跟他讲些凡间的事,因此巫棠自幼便对凡间十分好奇,长大了些常下山去寻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来看,其间的男主人公皆都是书生君子,女主人公大抵是女妖或是大家闺秀,美貌绝伦且善解人意。   巫棠年慕少艾,加之他爹以身作则,常对他传授要如何才能讨个美人回家,也常常在脑海想象他今后的妻子会是何般模样性情。   是以巫棠长大虽然成了个纨绔二世祖,但唯独对待女子要守礼这一点谨刻心间。   巫棠飞快瞟了一眼虞机,虽然他身材和他曾经幻想过妻子的形象不太符合,性情冷淡怪异也和善解人意扯不上边,但……确实是个美人。   更遑论他方才的举动着实轻薄,于情于理都需负责。   虽然他晓得自己现在这副落魄模样定然不会招女子喜欢。但即便虞机不愿接受他,他也需表达出他愿意负责的歉意态度才是君子所为。   巫棠垂着眸思索了半晌,下意识在身后扣着裙摆上的粉穗子,嗫喏了片刻:“你若是出不了气,我……”   后面的话巫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重了他舍不得,说轻了又显得没诚意。   他耍了个小心机,想等着看虞机的反应,估摸着他也不会好意思说的太重。   巫棠等了许久也没见虞机回应,心头忐忑不已,虚虚抬了抬眼皮,便见虞机的锦靴从他身旁走过,嗓音清越:“走了……”   巫棠一愣,这才连忙跟上。   跟在虞机后面,巫棠偷偷看着他的背影,活了这些年头一次有心头轻飘飘的感觉,他没想到虞机竟是如此大度,这样一来也称得上善解人意。   至于身材皆是父母所生无法选择,更何况无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也都没有定则男子一定要比女子高大。   巫棠此时十分懊恼他方才的举动,不止在虞机面前失了分寸,还无意间轻薄了他。   他又想起自从他和虞机相遇这段时间,根本没做出一件能体现他的潇洒君子之气,反倒把他这些年染上的纨绔气展现了十成十。   更遑论他们见得第一面,他更是直接睡进了人家怀里,比起的轻薄举动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棠抿了抿唇,脸上那层红晕缓缓向下蔓延,脚步越来越慢。   虞机在前面走了片刻,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慢,到最后直接停了下来。   他转回身,见到的就是站在原地垂着头脸红的巫棠,甚至耳根都红了个透彻。   虞机无意识挑了挑唇角,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还不走?”   巫棠顿时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猛地抬头,对上虞机的脸后,又猛地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被发现般猛地低下,不光耳根红得快滴血,就连眼睫毛也微微颤抖。 第21章 来自虞夫人的喜欢   走在院子里,唰的一声,虞机撑开了伞。   雪越下越大,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巫棠沉默走在虞机身旁。   他现在所能做的挽回在虞机心中形象的事,就是赶紧把这幻境破掉,把虞机和师弟救出去。   巫棠重新上了马车,雪天路滑,马车走得慢,花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府邸。   再过两日就是老侯爷的寿辰,从今日便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欢庆,巫棠还准备多试探虞府的几个人,打算多从他们那套些虞机的事,由下人领着路带他和婢女春桃一起去收拾好的偏苑,进了房间升起地龙,巫棠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些。   过了会来了个小厮敲了敲门,身影映在窗上,说晚宴马上开始。   巫棠应了声,站起来就要跟过去,却被春桃拉住,说他着装不适宜须得换身衣服。   巫棠垂眸看了看他身上的裙子,虽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当,但他不懂这些便由着春桃去给他另找一件。   只是春桃去的有些久,巫棠也不晓得她去何处取了衣服,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拿了个小包袱回来。   巫棠不经意问了一句,春桃闭口不答只自顾自地帮巫棠整理衣服,巫棠等了片刻,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便没再追问。   春桃身为巫棠的贴身婢女自然知道巫棠是男子的身份。但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只能由婢女贴身时候,巫夫人为防止巫棠和贴身的婢女日久生了私情,将巫棠身边婢女的家人命脉都牢牢捏在手心,让她们不敢产生妄念,平日里除了在外人面前必要的交流,像个木头人般连句话都不会跟巫棠交流。无论巫棠是男是女在她们眼中也没什么区别。   换好衣服后,春桃又把巫棠的头发重新梳一遍。   巫棠并不是有耐性的人,蹙了蹙眉几度想说这样已经足够,只是看着春桃认真替他整理的样子,念着她也不容易,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等巫棠终于到了晚宴的大堂后,晚宴已经开了个头。但好在这并非是正式的拜寿宴,只是虞府各房其乐融融凑在一起,是以即便巫棠来迟了也丝毫不显眼,进去便淹没在一片热闹中。   即便是小厮婢女脸上也皆洋溢着喜气,和巫府一片寥落人人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巫棠放眼望去,全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但好在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巫棠正在大堂中四处搜寻虞机的踪影时,虞机身形高不管站在何处都比寻常人高出一截,本该十分显眼。   但巫棠寻了半晌也没找到它,自己却被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拉了过去。   “棠儿快过来,如此久了快让姨娘看看你。”那妇人拉过虞机站在她身旁,一旁还有几个妇人围坐。   那几个妇人见了他便夸。   “郡主真是天生丽质,将来谁讨来做儿媳妇可真是福气呢!”   那人话音一落,巫棠身边的妇人便捻着帕子笑了起来,语气带了些骄傲:“那自然……”   巫棠顿时便判定他身边的妇人便是虞机的娘亲虞夫人。至于他身边的大抵都是和虞夫人同辈的各房之人,种植一并叫了声姨娘总不会出错。   虞府众人相处还算不错,尤其是虞机母亲直拿巫棠当她儿媳妇看。   巫棠听着虞夫人和那些妇人的谈话,被夹在中间浑身不自在,便四处寻着虞机的踪影,只是依旧没找到他,不止如此脸方才跟他一同进来的春桃也不见了踪影。   “棠儿在找谁?”虞夫人见他是不是回头,看出他在找人便问道。   “我在找虞……表哥……”虽然巫棠及时改口,但这句话还是有些直接。   但话音一落他看着虞夫人愣了一下的神情,才意识到他方才的话有些唐突直白,怔了片刻学着他曾看过的话本中那般低下头,一副脱口而出才意识到羞涩的模样。   虞夫人眸中这才堆了笑意,一旁围坐的妇人也都知晓巫棠和虞机指腹为婚的约定,是以见状都笑着调侃:“果然是青梅竹马,感情深着呢。”   “估摸着是在书房。”虞夫人笑着温声道。   巫棠低着头就快步走了出去,脱离开女子围着的位置之后,这才感觉那股紧绷的感觉消散,脸上微微泛粉的热度也褪去。   刚走到门口,巫棠便隐隐听到虞夫人的声音:“是啊,请柬喜帖俱已发了出去……”   巫棠顿时慢下脚步,仔细听着剩下那半句话,“他俩感情好,就在这几日了,算了日子正巧爹的寿宴后两天,也算凑个双喜临门……”   巫棠拧了拧眉,他刚走出去没两步,话题转换的应该不会有那么快,那么虞夫人说的喜有八成跟他和虞机有关。   是成亲,还是订婚?   巫棠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但是这消息,他半点都没听巫夫人或者巫府的其他人说过。   去书房的路上,巫棠找小厮打听着春桃的下落。但人们俱都忙碌着,巫棠半点消息也没问出来。 第22章 来自二世祖的耍诈   巫棠撑着伞一路走过去,随便拉住一个小厮问虞机书房怎么走,那小厮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巫棠居然会不知道书房在哪。但也仅仅是愣了片刻,便把书房的位置指给巫棠。   书房的窗户映着昏黄的萤萤烛光,巫棠站在门外,先是矜持有礼敲了敲门,但门内毫无反应。   巫棠又敲了敲,耐心等了片刻,但始终无人应答。   巫棠心头一跳,回头望去,地上积雪只有他一人来时的脚印。   虞机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间里,那便是早就走了,那房间为何会亮着烛光?   正此时,巫棠听到远处正在扫雪的两小厮隐约耳语:“听说近几日跑到府门的那少年是老爷当年的妾室所生。只不过是被夫人给赶了出去,现在找上门来了。”   “是啊,也不知此事老侯爷可知道?”   巫棠听出他们说的是温燕珂,便轻手轻脚凑过去,那声音越发清晰了些。   “便是老侯爷知道了又如何,现如今掌权的乃是咱们世子爷,便是在满朝大臣中都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世子爷说他是个讹钱的那他就是讹钱的。”   “这话可别让人听见了。”那小厮似乎是对虞机颇为惧怕,用扫帚捅了旁边那人一下。   “那又怎的,满府上下都传遍了。”另一人回了一句。   “今日来的那位表小姐,听闻马上就要跟咱世子爷成亲了。”那人静默了片刻,把话题又扯到了巫棠身上。   巫棠顿时竖起耳朵,藏着一动也不动。   “是啊,表小姐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跟咱们世子爷又是青梅竹马颇为般配,请帖都发出去了,听说请了不少的达官贵人。”   “可咱世子爷的病……”   病?什么病?   巫棠听到紧要的关头,心头猛地一跳,越发藏得小心。   “都他娘跟你说了不许提此事,你不要命了?”性子谨慎的那小厮左右看了看,回头扔下扫帚叱骂另一人。   “这里有没别人,再说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府里上下谁心里不跟个明镜儿似的,从老侯爷到世子爷三代谁不是一个比一个……”   另一人嗤笑他胆子小,被骂了两句赌气似的非要说出来,但也下意识也低了声音。   另一个虽然嘴上逞强,但也是说了那么半句便悻悻闭上了嘴。   见他们不说了开始专心扫地,巫棠拧眉低咒了一声,从藏身之处站出来,压低声音恐吓:“好啊你们,在背后搬弄是非,若是我将这事告诉夫人……”   那两人脸上顿时划过一丝惊惶,垂着头面面相觑,巫棠见状勾起了唇,拉长声音慢条斯理,“若是我告诉你们世子?”   那两人的神情顿时不能用惊惧来形容,而是仿若失了魂般脚下一软,顿时扑通跪在地上求饶:“表小姐,求您千万仁慈饶我们一命……别告诉世子爷!”说着眼泪鼻涕一齐淌了出来,涕泗横流甚为狼狈。   巫棠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吓成这样,那两人还匍匐过来抱着他的腿,咚咚磕头。   巫棠终于找回了做纨绔二世祖的记忆,颇为熟练靠在墙上把他们甩开,那两人许久没等来巫棠的声音,战战兢兢几乎要吓破胆之际,他才不紧不慢把这两个烂泥一般的人形物拽起来。   他虽然比原本的身体矮了一截,但在人群中同样属于高挑。因此一手一个并不费力,找了个阴暗之处将那两个小厮靠在墙上确保他们不会在滑下去,这两人并未注意到巫棠和身份不符的力道,只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我晓得你们对表哥是忠心耿耿,只是方才的事我听得忧心。若是你将表哥的病告知我,我便能为表哥分忧,届时也会替你们保守秘密……”   巫棠垂着眸子声音俨含忧愁,那两人闻言稍稍冷静了些。但听到要把这事告诉巫棠还是相觑了眼,垂着头闷不吭声。   “若是你们不愿告诉我,我也只能亲自去问表哥……”巫棠叹了口气,扭身就要走。   两小厮顿时扑通又跪下,若是让巫棠去问世子爷,世子爷定然会追问是何人将此事透露出去,那时他们的下场连被野狗分尸都不如:“表小姐万万不可!” 第23章 来自未婚妻的病   巫棠佯装被他们拉扯的脱不了身,无奈又转回身。   “我们说,我们说表小姐,但只求表小姐千万别对世子爷透露他的病情,世子爷对这事讳莫如深从不爱旁人提及,即便是表小姐……”   性情谨慎的那小厮扯住巫棠的裙摆,顿了顿才哀切道,“也万不要触了他的霉头。”   巫棠眨了眨眼睛,一副沉吟片刻的样子:“好……”   “还望万一日后世子爷问起来,表小姐也千万别说是我们说的。”另一个小厮也凑上来。   “好……”巫棠答应下来,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谨慎的那小厮叹了口气,虽然依旧忐忑不放心,但此时也无路可走,只能顺着巫棠的意思:“这事本是府里的秘密,我入府早,曾伺候过老侯爷,老侯爷那时也在朝堂中颇有威望,和我们如今的世子爷一般无二。但只有我们府里的人才知道,侯爷身染了种怪病……”   巫棠来了兴致,这幻境中的故事属实有趣,他不由怀疑建这秘境之人也和他一般,定是整日里看了不少话本子。   但他表面上还是一副忧心的模样,不露半点痕迹。   “何种怪病?”巫棠眉心微蹙。   “是种疯病……”那小厮说起来还心有余悸,打了个冷战,“每个月固定的一日便会发狂,见人便杀,任谁也控制不住,定要用蛮力将侯爷关在房间里过了这一日才好。”   巫棠无声嘟囔说了「俗套」,但除了他没人能听见,脸上还是一副迫切的模样:“没请郎中吗?”   “自是请了,请的还是朝中和侯爷交情甚笃的太医。但那太医也无药可医,还说这病会一代传一代,只有尽快生了子,才能把病从侯爷身上褪下传到第一个子嗣身上。”   巫棠蹙了蹙眉,按这样来说,虞机他爹和虞机都分别是第一个子嗣,此时的病大抵就在虞机身上。   巫棠想起他师弟,他打听到殿试的结果也是这两日就要出来,温燕珂虽然为人沉默寡言,但天资上乘。   他垂下眸子,打定主意若是这两日不能从虞机那找到突破口,那他便要从师弟那边下手,左右师弟的修为也比他高,合二人之力届时无论是破开幻境,亦或是唤醒虞机都要比他一个人方便的多。   “这病传到世子爷身上时,世子爷却并未显出来这病,满府上下都以为这病无药而愈,可没成想只是世子爷藏得深,加上这两年世子爷独揽了大权,没人敢关他。”   那小厮说着打了个抖,其实他没说的是,虽然没显露出来,但却更为骇人。   “那他也会胡乱杀人?”巫棠拧紧了眉头。   “世子爷倒不会乱杀人……”另一个小厮道,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才小心翼翼说出来,“但我总觉着那是世子爷在强忍着,侯爷是每月只有一日疯,而世子爷是日日发疯。因此才显不出来染了病,若是有一日忍不住了,说不定疯的比谁都厉害。”   谨慎的小厮闻言狠捅了下他,这事若非是巫棠逼迫,他是万不可能对即将和世子爷成亲的表小姐所言。   “表小姐无需太过忧心,此病我们世子爷已然控制的很好。况且表小姐和世子爷青梅竹马自然知道世子爷的性情,这病的事也不好对世子爷吐露,不止伤了世子爷的心还会伤了和气。”   巫棠斜睨了小厮一眼,他说这话无非是怕他把这事告诉了虞机,还怕他会因此退婚,便又问道:“你们方才所说喜帖的事又是什么?”   小厮疑惑望了巫棠一眼,但也只是疑惑便顺从答道:“是表小姐和世子爷的婚事,就在侯爷大寿后两日举办,寓意是双喜临门。”   身为即将成亲的其中一人,巫棠确实没听人提起过这桩婚事。但又问了他们两句什么也问不出来,便放了他们两人走。   等那两人走后,巫棠兀自坐在角落处,思索着他当前的处境,雪越下越大,巫棠等新下的雪埋没了离去那两个小厮的脚印后,才回了自己房间。   其后两日巫棠一直想找虞机的下落,但他却似乎一直很忙,巫棠总也找不见他的人影。   很快到了寿宴的那一日,巫棠早早就被婢女春桃给拽起来,又是一阵梳妆,好在巫棠此时已经不把现在这具身体看做是自己的,任由春桃打扮。   “为什么要穿得这么复杂?”巫棠瞌睡了片刻睁开眼睛,看到镜子中的倒影拧了拧眉头,他这一番打扮下来弄得满头珠钗,身上的裙裾也繁复靡丽。   “今日是侯爷的寿辰,自然得为小姐好好打扮。”春桃手里忙碌着道。   巫棠倏地想起来凡间喜庆的日子须得穿得喜庆,因此打了个哈欠也没再说什么。   巫棠跟着众人轮番给老侯爷拜寿,规矩众多,巫棠只看着前面的人如何做他便跟着,还四处找虞机的身影,只是找遍四周也依旧无果。   既是虞机祖父的生日,他不应该早早到场?   等终于到了他跪在老侯爷面前时,他虽然不甘心自己这种身份居然会给幻境中人跪下。   但念在这里没什么人能看见他,况且也是为了脱离幻境,心头不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哼了声,这才跪在老侯爷面前,和其他小辈一般给他行礼祝寿。   老侯爷望着他,衰老下垂的眼皮之下精光一闪:“你就是棠儿?”   老侯爷过往虽然不阻止巫棠来侯府,但从未让巫棠见过他,只当没他这个人。   由于巫棠是小辈,因此在他之前已经拜完寿的人已经围坐在一旁,一半是侯府的亲眷,另一半是和侯府交好的大臣命妇,虞夫人见状便解释:“回爹,他就是棠儿。”   老侯爷微微打量了一下巫棠,空气顿时陷入凝滞。   在场众人对老侯爷和巫棠娘亲的龃龉大多有所耳闻,所以此时都想看老侯爷会有何反应。   “过两日便要和世子成亲,为何此时还待在府里?”半晌,老侯爷才出声,他笑得慈祥,嘴里的话却有些逼人。   凡间有习俗,男女成亲前几日不能见面,但巫棠并不知晓此时,况且也没人赶他,他就一直住在府里。   在场众人也看出了老侯爷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这门亲事是指腹为婚。但并未经过老侯爷同意,因此并无人敢为他说话。   巫棠跪在地上许久膝盖生疼,他不晓得凡间的习俗,自然也不知道为何不能待在府里,只知道这人是在故意难为他,不情愿但没让人看出来,此时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一直跪着。   “祖父天伦永享,孙儿来迟了。”巫棠身边突然不声不响跪下一个人,袍摆叠落在他的腿上,衣袖也挨着他的胳膊。   巫棠一愣扭回头看,见到的便是虞机俊美的侧脸,顿时眼前一亮。   虞机一袭锦袍满身的寒气,将巫棠半边身子都染的冰凉。   巫棠此时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些丢人,本来还想着要改变虞机心中对他的印象,现在看来又添了浓黑一笔,洗也洗不清。   巫棠闷不吭声转回头,垂着眸子别扭跪着。   “是孙儿之意,孙儿念着今日是祖父大寿,而巫棠是孙儿的表妹,自然也是祖父的晚辈。因此违背习俗留下他,只是为了让他能为祖父贺寿。”虞机嗓音清越,虽是跪着,但气势丝毫不减目光却平视前方。   巫棠想起之前小厮所言,虞机身上有疯病,但此时却半点看不出来。 第24章 来自二世祖的恶作剧   在场众人都是和虞府交好之人,自然也都收到了虞府的喜帖。因此对巫棠和虞机的婚事俱都知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趟这趟浑水,而是各自看着热闹。   那老侯爷见到虞机,瞳孔缩了缩,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退下罢。”   身旁的虞机闻言站起身后行礼退下,巫棠也学着他的样子跟着出去。   “他说的话别放在心上,回去休息,离晚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派人叫你再过来。”虞机抚了抚巫棠头顶发丝。   巫棠耳根有些红,躲开了虞机的手,心里对这动作十分不满意,奈何他没有虞机高挑因此无法反抗,只能瘪了瘪嘴道:“好……”   其实他不明白虞机为何会同意娶他。   如果是父母之命,他看着虞机也并非会顺从听父母之言的人。   若是念在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那说明他在虞机心里也算是个重要的人物。毕竟如果虞机不娶了他,那他早晚要在京城中出丑。   但他又总觉得,虞机对于他似乎也并非有那么深的情谊。   那剩下的原因大抵是他谁也不想娶,对他也并不讨厌,索性娶了他来堵住众人之口。   但总归虞机对他是心软的,巫棠想到这心跳的快了些许,对小厮口中的疯病越发不解,行事如此稳重得体之人,半点也看不出疯在何处。   “你去哪?”巫棠见虞机要走连忙问。   “去接一个人。”虞机没回头道。   巫棠跟上去,这些天虞机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找了许久都很难碰见他,此时自然想多延长他和虞机的相处时间:“去接谁,我和你一起。”   “不用,见他用不了多长时间。”虞机唇角微微挑起。   巫棠被那笑容蛊惑,被美色为名的流矢击中,讷讷说不出拒绝的话,慌乱想掩饰蔓上脸颊的红,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回了房间。   经过了拜寿那一套流程下来,等巫棠回到房间已经是申时,离晚宴大致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可容他好好休息。   他一回去就趴在了床上,本来还等着春桃来给他解开头上的钗环。但不知为何春桃并不在房间里,他只好叫了另一个婢女过来帮他把繁复的发式解开。   等拆了满头的发式,头发散乱披下去后,巫棠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但由于刚才虞机说过见那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巫棠还想过会再去找虞机,他便又指挥着婢女给他编了个简单的发式。   但等他刚歇着吃了些点心果脯,门外便有一个婢女敲门递进来张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让巫棠去小院外的亭子处等着他。   由于此处是侯府女眷所住的地方,戒卫森严,加之是老侯爷寿辰,进出查探更是紧密,即便是纸条上所说的亭子也是依然。   巫棠看到这纸条上飘逸且将风骨柔和进一处的字迹,猜测对方十有八九是个男子。   巫棠想了片刻这人会是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去了院外的亭子直接见他。   等到了亭子里,巫棠见到的一个熟悉的清俊身影,果然是个男子,还是他师弟温燕珂。   “是你?”巫棠一愣,问。   虽然只看背影他就已经认出那人是他师弟,但因为此时的温燕珂和上次见面那般落魄的样子截然不同,巫棠还是上下多看了他一眼。   温燕珂身上是一身墨色锦袍,面如寒霜冰棱,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剑,唯独腰间系了枚不合时宜的兔子玉佩,破坏了这整身的氛围。   他身上的伤口都愈合淡化,额上曾经骇人的伤疤此时只剩下些许紫色的痕迹。   若不是巫棠自己看已经看不出来,再看不出他是曾经那么凄惨的模样。   巫棠上前走到他身边,温燕珂回过头,见到巫棠的装束,眸子黑沉沉凝视了两秒,随后拱手行礼:“小生多谢日前姑娘搭救。”   巫棠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多的是人对他露出恐惧或者轻视的眼光,很少会有人谢他,更别提那人是他欺负惯了的师弟,让他不耐烦也不习惯听。   他想起前两日听说殿试结果就是两日放榜,再看到温燕珂这一身肉眼可见是飞黄腾达的装束:“此事不必放在心上,你这身打扮,可是中了状元?”   巫棠不清楚民间的科举,只是他所看的话本子上都是这般说的,书生进京赶考,穷困潦倒得了贵人资助,一举中了状元后来报答贵人。   温燕珂点了点头道,“正是……”   巫棠闻言勾起唇角,十分满意。   果然他师弟还是有点脑子,即便到了幻境里也不会让他失望。   “那便好,你此次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巫棠问。   温燕珂状似无意勾了下腰间的兔子玉佩,食指轻轻摩挲了下。   “小生是来偿还姑娘的步摇和玉佩,所以便趁着来给老侯爷祝寿的机会过来见姑娘一面。”   巫棠知道温燕珂母子和侯府的恩怨,大致也猜到温燕珂此次来绝不是好端端的来祝寿,而侯府也没再拦着温燕珂,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也未可知。   虽然巫棠没指望着在这幻境里受到什么好处,但温燕珂既然信任他,那他能把他唤醒的几率也就大了点。   温燕珂从怀里拿出一个装饰精美的金丝木盒,其间装的是巫棠的金步摇。   “玉佩呢?”巫棠问。   温燕珂从腰间又解下来一枚玉佩,却不是巫棠曾经送给他的那兔子玉佩。   而是另一块蛇形玉佩,但无论材质或者颜色和兔子玉佩都一模一样,像是用一块玉石雕刻出来的。   巫棠一愣:“这不是我的那块。”   他往温燕珂腰上看去,看见正挂着的那块兔子玉佩才是他的,正想说他是不是弄错了,抬头便见温燕珂薄唇微抿,眸中深沉沉像是旋着什么未明的东西。   “没弄错……”温燕珂道。   巫棠不解,记忆中他自己的那块确实是兔子,就想直接把温燕珂腰上那块解下来换回去。   结果他刚一站过去,却突然看到亭子外远处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而那人影似乎正在望着他们。   他正眯着眸子想看清是谁之际,结果想要去解温燕珂玉佩的动作收势不及,身体前倾却没注意到温燕珂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直接前扑进了温燕珂怀里,将温燕珂压得后退两步坐在了长椅上。   巫棠大惊,也正是在此时,他看清了远处的那个人是虞机,而虞机在他看到他的那一刻,便转身离去。   巫棠也不清楚虞机是否是在看他,也不清楚虞机是否因为看到他们的动作才转身离去。   但因为这一连串太过巧合,以至于让巫棠顿时又有了有一股有种诡异的错觉,似乎是被娘子当场抓住背后偷吃的夫君,但关键无论是他还是温燕珂都是男子。   他把这离经叛道的想法从脑海中挤出去,僵硬着身体从温燕珂身上爬起来。   由于巫棠全副心神都被对面的人吸引占据,也就没发现温燕珂通红的耳根。   “姑娘可还好?”温燕珂似乎想扶巫棠,但碍于礼数不敢碰她,只秉持着君子之礼尽量往后靠,减轻他和巫棠的身体接触。   巫棠对温燕珂倒没什么不必要的羞窘,只自然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   见到温燕珂僵硬不自在的表情和通红的耳根,那张沉默寡言永远只有一种表情的脸此时也生动了起来。   巫棠想起他曾经在师父面前因为温燕珂受过的惩罚,和突然多了一倍的功课,突然心头起了股恶意。   索性他欺负温燕珂也欺负惯了,况且这是在秘境里也不差这一回。   “我的脚好像崴到了。”巫棠本来已经扶着温燕珂的肩头站了起来,此时脚下一软却直接坐到了温燕珂怀里。   温燕珂虽是书生,但身量却也比巫棠高上许多,此时托着巫棠丝毫不费力。   他整张脸蓦然泛起了红,但好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瞧不甚清。   巫棠发丝扫在他肩窝处,身上有股暗香萦绕在四周。   温燕珂整具身体附着的那层流畅纤薄肌肉僵硬绷起,整个人仿佛成了个木偶,一动也不敢动,就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好在巫棠只是想捉弄下他,但因为天色黑了下来看不太清温燕珂的表情,温燕珂整个人也木呆呆没什么意思,也失了兴致。   巫棠正打算站起来,但脚下一用力,却发现他的脚真的崴了,一动钻心的疼。 第25章 来自春桃的拆穿   巫棠瞪大了眼睛,他装作脚崴时为了逼真,所以真的扭了一下,那时便有些疼,但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是真的崴了。   他顿时气结,满腔郁气发泄不出来,又想起他曾经在温燕珂刚被师父收为徒弟时,他为了给温燕珂一个下马威所用的恶作剧。   那时巫棠听闻温燕珂剑法造诣高深,而他的却稀烂无比,便打算转而用他擅长的来攻克温燕珂所不擅长的。   他打听到温燕珂阵法奇差,而他恰巧刚学了几日阵法,便趁着温燕珂正在修炼时在他周围设了个梦魇阵,打算让温燕珂在里面做尽噩梦出不来,届时定然会害怕他这师兄的威严。   却没成想,他设的阵法因为记错了卦象,本该设在温燕珂身上的梦魇阵落到了他自己头上,于是他便眼睁睁在温燕珂睡了过去。   临睡前他威胁温燕珂不许把这事告诉旁人,他便在温燕珂身边足足睡了十日,那阵法自然陨落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但好在温燕珂把巫棠放进了自己的洞府里藏起来,并未把此事告诉旁人,巫棠才避免了在师门中出丑。但也因睡得太久错过了功课,被师父狠训了一顿,被罚闭关半年。   巫棠心头不忿,在闭关时把教训温燕珂的事琢磨了十数种万无一失的方案,出来后便一一实施。   但无论每一次都阴差阳错没成功,不是他自己操作失误,便是材料品阶选择错误,更甚者某一次在他往温燕珂洞府里搬运火雷石时,正巧赶上宗门里的前辈度雷劫,谁都不劈单单劈到了他的身上,把他准备了许久打算用在温燕珂身上的火雷石尽数劈碎,他也因为雷劫和火雷石爆炸的缘故半个月赖在了温燕珂洞府里起不来。   他为了这些方案把攒了许久的灵石都花光,不仅温燕珂毫发无伤,这些失误都报应到了他自己身上,那半年被师父责罚的次数尤其之多。   但也因为温燕珂毫发无伤的缘故,宗门都在传巫棠转了性,其实是嘴硬心软对他的师弟还算不错,并没有为难他。   巫棠被这些话恭维得落了二世祖的面子,从不肯承认,但最终一半因为这些恭维,另一半因为攒的灵石花光的缘故,放弃了对温燕珂的欺压。   巫棠动弹不得,被温燕珂扶着坐到他身旁。   巫棠此时就是后悔,后悔他为何死性不改,非要耍弄温燕珂,现在果然又报应到了他自己身上。   本来他们两个独处如此大好的机会,他本应该尽快让温燕珂恢复记忆。毕竟温燕珂的修为虽然比他高但也还是在金丹期。   他都能这么清醒,那么温燕珂醒过来大抵也不会太过困难。   巫棠这么想着,脚踝上突然一痛,原来是不知何时温燕珂趁他不注意,把他崴了的脚重新接了上去。   夜色淹没了温燕珂身上的不自然,他方才环住巫棠纤细脚踝的手背在身后,指尖相触摩挲了下,似乎是有些痒麻,又像是在回味:“方才小生不得已唐突……”   话说到一半被巫棠打断:“多谢……”   巫棠没注意他的心思,只把脚放回了地上踩了踩。果然比方才好了许多,他目光触及到温燕珂手腕上的一串金铃,便把脸凑到温燕珂身前问他。   “你看着我这张脸是否觉得熟悉,是否记得在此之前我们曾经见过?”   温燕珂一愣。   巫棠趁热打铁,从温燕珂手腕上撸下来一串金玲。   这串金铃的样式跟巫棠自己的极为相似,但它并没有巫棠那串品阶高。   巫棠那串是他娘为他亲手炼制而成,而温燕珂手上这串是巫棠自己仿照练出来的赝品。   虽然样式好看用料也珍稀,但偏生练出来的毫无用处,只能当个装饰品,对于不追求外物的修仙者来说毫无用处。   正巧那时温燕珂刚被他师傅收为弟子,他心中不愤便把这串赝品当做见面礼送给了温燕珂。   为此他事后还得了师父一番斥责,使得他越发看温燕珂不顺眼,其后便开始找他麻烦。   但出乎意料的温燕珂并未对巫棠的这串金铃有什么不满,反而时时刻刻戴在身上,师父又借此夸温燕珂大度,惹得巫棠连带着这串金铃也十分厌恶。   似乎是由于这串铃铛无法蕴含灵气的缘故,所以巫棠的金铃并没有带进幻境里来,而温燕珂这串却留了下来。   温燕珂眸中划过一道晦涩,目光锁在那串金铃上,微微蹙起了眉。   巫棠眼见有戏,不由跟着激动。   “这串铃铛……”温燕珂眼窝深邃,在黑暗中莹莹映着府里方亮起来的灯笼烛光。   “你可还记得是谁给你的?”巫棠连忙追问。   “它似乎是我一生下来就带着的。”温燕珂声音很轻。   巫棠气结,教导他:“哪有可能人一生下来就带着串铃铛,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巫棠曾经打听过,此处的凡间并不像他所在世界山下的凡间那般,知晓有修仙界的存在。   此处的凡间,最多只有一些怪力乱神的传闻,并没有修仙界的存在。   巫棠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突然从一旁小步跑来了一个小厮,过来唤他:“表小姐,晚宴这就开始,世子爷吩咐我过来找你。”   巫棠正说到兴头上,不由蹙起了眉,刚才虞机还跟他说回去休息片刻,能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休息,而现在连半个时辰都没到,不由疑惑问了小厮一句:“你确定是现在就开始?”   “是啊!前面正催着呢,表小姐咱须得快点。”那小厮十分焦急,看样子是连句话都不如巫棠再跟温燕珂聊。   巫棠郁结,气闷问温燕珂:“你今日可还要为老侯爷拜寿?”   温燕珂眸中黑沉沉,面色恢复了冷硬,望着巫棠的脸若有所思,片刻点了点头道:“正是……”   既然这样,那温燕珂肯定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巫棠便稍微放下了心。   回了房间本打算让春桃重新帮他梳个发式,但出乎意料的春桃依然不在,他只好找其他婢女帮他。   等到了正殿,巫棠一进去便被晚宴的喜气融融扑了个满面,衣香鬓影往来接踵。   即便大多干其他府里来拜寿的贵人都已经走了,剩下的都是侯府中人,但却依旧热闹不减,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热热闹闹凑在一处。   巫棠能看出他们并非是表现出来的喜气,而是骨子里喜好凑在一处亲近热闹。   不知是谁还从梨园请来了戏班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巫棠一眼认出在台上拉弦奏乐的那些人就是他曾经在梨园见到的那唱戏的班子,只是台前的戏子却已经不是巫棠上次看见的那个。   巫棠在台下边吃着蜜饯边看着戏,这短短几日他已经吃过见识过不少曾经没见过的东西。   虽然戏还是依旧听不懂,但现在他也渐渐觉得这腔调听着还算是顺耳,自己也能跟着哼上两句。   巫棠觉得奇怪,若是一个修士想要设起一个幻境来迷惑人,那幻境其中的风俗和物件都须得是那修士曾经见过的。   否则凭空想象绝不会如此真实,以至于生活在其中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巫棠咬下来半块桂花糕,甜香扑鼻。   这幻境,到底是谁所设的?   巫棠并非沉溺在这戏曲其中,他也在留意着虞机和温燕珂的动向。   他眼角余光看到虞机正在专注听戏,而温燕珂却只在角落里坐着,视线放空看着窗外。   巫棠猜测是他方才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因而对温燕珂的留意更深了些。   正此时,一凡唱罢,正休息时,一个婢女收拾桌子时走到虞夫人身前:“世子爷果真要和表小姐成亲吗?”   侯府里似乎只有虞机一个另类,除他周围像是被人画了个圈般,人人避退三舍,府里其余众人皆是一团和气,无论主仆都无太大的拘束。   这话声音不大,淹没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却奇妙的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正殿渐渐陷入安静中,而虞夫人面色不改,只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   虞夫人看上去是十分和善的性格,即便婢女僭越问这样的问题也并未加以斥责,甚至连冷脸都不曾。   一旁的各偏方中人闻言也都望向了虞夫人,其实此事他们并非是最先知道消息的。   甚至还比收到喜帖的那些贵人命妇要知道的都要晚些。因此听到虞夫人亲口承认,也不由聚起了神。   其实他们猜到虞夫人是怕老侯爷不同意,所以先斩后奏,先把婚事传扬出去最后才通知的府里,以此来逼迫老侯爷不得不点头同意。   巫棠身上也顿时收到了一众的视线,有羡慕嫉妒的,还有不屑的,但这种视线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含着善意。   巫棠不由有些诡异的触动,似乎是被虞夫人这种坚定的信任所打动,他知道虞夫人之所以这么喜欢他,无非是觉得侯府亏欠了他娘,又念在和他娘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上。   所以即便冒着老侯爷生气的风险,也要履行曾经和他娘指腹为婚的承诺。   只可惜虞夫人却不知道巫夫人的打算,巫夫人之所以要把自己的儿子扮成女装生活这么多年,也非要把他嫁进虞府,其用心绝对不是单纯的。   而虞机在这其中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巫棠觉得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不由开始兴奋起来。   正此时,同时两道声音响起,一道来自角落处清朗的少年声线,是巫棠的师弟温燕珂,而另一道是来自门口,是巫棠的婢女春桃。   “这婚事未免太过草率……”   “我家小姐,其实是男儿身……”   这两道声音落下,原本还稍微有些躁动的正殿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台上整理胡弦的戏班子都一时停下了手中动作,愣怔地望着正殿里方才出声的那两人。   一片云蒸霞蔚中,来往衣香鬓影中的贵人们面面相觑,端着一道道菜肴来上菜的婢女小厮们俱都站在了原地,就好似谁让施了法术,将在场众人一个个变做了木偶。   而此事的主人公——巫棠,更是丝毫没反应过来。   他先是望了眼面色沉重的温燕珂,随后僵硬着脖子一寸寸转回身,望向门口的婢女春桃。   刚才她说他是男的?   巫棠张了张嘴,察觉到四面八方回过神来的人朝他射过来的视线,带着审视和探究,还有种隐含在探究之下的恶意,仿佛要透过他浑身的衣物,将他上上下下都看透一般。   巫棠此时也明白过来,他被人当成了棋子,用来报复侯府的一枚棋子。   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从来没人敢用这种手段来耍弄他,拿他当工具来报仇。也向来没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但凡是对他不敬的人,后来无一不跪在地上磕头向他认错。   但他此时没了法术修为,也没有师门和爹娘做依仗,他此时身在幻境,更别提在幻境里还要寄人篱下低人一头,此时只能忍气吞声。   他顿时觉得自己头上的珠钗还有身上的裙摆都碍眼的很,全都是被人强加在他身上让他变成一个笑话,把他拉下深池的泥淖,他愤愤咬着涂了口脂的下唇,垂下头不再看他们。   “我……”   他原本还以为这幻境只是逼迫他穿女装罢了,其他方面带他还算不错,至少不含杀机不会要他性命,但他此时才真正体会到这幻境的恶意之处。   春桃是巫夫人牢牢把控在掌心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巫夫人的婢女,否则也不会被巫夫人派来贴身照顾他。   而这样一个人却当众拆穿出他是男子的身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巫夫人指使她这么说的。   巫棠想起曾经巫夫人满脸泪痕柔弱无助的模样,一时恍惚。   那般柔弱的女子,为了复仇也能硬气心肠,将他的儿子培养成这般模样拿来做棋子。   巫棠对面的虞夫人也一脸如坠冰窟的模样,她也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春桃。   她和巫夫人情同姐妹,是自小长大的情谊,自然也知道春桃是巫夫人最为信任的婢女,而且贴身照顾巫棠这么多年,由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虞夫人倏地要往后倒,被身后偏房的侧夫人扶住。   而台上的老侯爷此时也是面色铁青,苍老的声音响起,命人把春桃带过来,同时还看了一眼巫棠,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不男不女恶心至极的东西。   巫棠倒不会因为别人含着恶意的眼神难堪受伤,他只是觉得愤恨。毕竟这只是幻境,他只是想知道幻境造成这样结果的意义。   但这股愤恨却让他想起了一股颇为熟悉的感觉,那感觉被他特意遗忘,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此时却一股脑都涌了上来。   但他垂着眸子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落寞害怕。   “此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亦极有可能是这婢女诬陷郡主。”说话的那人是温燕珂,他的声音在正殿突兀响起,骤然吸引过去周围人的目光,只是见过他的人很少,见过他这般打扮的人更是极少。   唯有虞夫人看到温燕珂那张脸,咬起了牙心中翻起一股怨气和愤恨。   巫棠闻言一愣,也跟着看下温燕珂。   “是谁让你这么说的?”虞夫人声音颤得厉害,不过好在她这话并不是冲着温燕珂,而是冲着春桃,“是谁指使你,让你在这里口出妄言,败坏棠儿的名声?”   巫棠毕竟是虞夫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敢也不愿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会将她骗到如此地步。 第26章 来自路人的恐惧   “是谁指使与你们又有何关系,总归我家小姐男子之身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们的喜帖已经发出去同样是事实,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春桃冷笑一声道。   下一刻,春桃的脸上出现了个了个巴掌。   虞夫人颤抖着胳膊抽过去,尖锐的指甲在婢女唇角划出了伤口,顿时破裂开来。   春桃捂着脸跪倒在地上,笑意却更甚,即便撕扯到了唇角的伤口也毫不在意:“我只想知道你们如今要如何收场?如今满京城都知晓侯府世子爷要和我家小姐成亲,连请帖都发了出去,你们是连夜退婚被人唾骂,还是想将这事咽下去?”   她话语间的意味,已经将巫棠是男子的身份给钉死了。   巫棠抿了抿唇,此时也看出来巫夫人和春桃的意思,无非是想用巫棠来报复侯府。   此时两家结亲的消息早已经在满京城都传遍了,人人皆称赞他们是青梅竹马一段佳话,就连皇帝也有所耳闻。   此时退婚拿不出理由必然不可,而其他的方法手段也已经来不及,如日中天的侯府,此时却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将这枚苦果咽下,把巫棠这在他们眼中的耻辱污点迎娶进府。   巫棠顿时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比方才还要厌恶,虞夫人望着他的神情不似方才的亲近,而是把他看成是爬在华美衣袍上的脏污虫子,春桃也依旧笑意盈盈,望着他的视线是大仇得报的畅快,已然把他看成了废棋。   无论是谁,就像是揭开了面具露出底下那层,都在张牙舞爪朝他展露着森森恶意。   这些人厌烦他也是正常的事,巫棠虽然脾气差性子倔但也理解,他只是恨透了这玩弄他的幻境,如今也被激起了性子,拳头攥紧。   既然幻境要人人都把他看成是脏东西,他非得逆着来试试。   巫棠毕竟做了多年的二世祖,正在脑海里分析当前的形势时,身后有人捂上了他的耳朵。   巫棠一愣转回头,是眉目清远的温燕珂。   他面色冷硬,冲着巫棠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门外,用口型告诉他先出去。   巫棠并不在意这些幻境中虚假人物的看法,也知道如果再待在这,说不定这些人还要他验身,但他还打算大闹一场,此时并不想离开。   温燕珂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下,同时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说了句:“你先走,这里有我解决,师兄。”   巫棠整个人一震,一时不察就被他推的往前走了两步。   他愣怔,随后便是欣喜,紧绷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开,望着温燕珂深沉沉的眸子,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此事是我侯府的私事,关你这杂种何事?莫非你以为中了状元便可肆意在侯府妄为。”说话的是台上的老侯爷。   老侯爷本就是个极为注重门第之人,否则温燕珂也不能只凭着虞夫人一人便拦在外面那么久。   温燕珂被一众小厮围在身前隔住他和巫棠,但他们也只敢围着连碰都不敢碰。   毕竟这是被陛下钦点赞誉溢美之词不断的状元爷,未来前程无量,绝非是他们这些小厮能轻易得罪的。   温燕珂眯了眯眼,正要说什么,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棠儿……”是虞夫人的声音,巫棠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下一瞬,一个巴掌印便落在了巫棠脸上。   巫棠抬起头,见到的就是眼眸通红,又气又怒的虞夫人。   她指着巫棠的鼻尖,颤抖的唇瓣责问:“你娘就是这般待我的,你们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世子?”   巫棠偏了偏脸。   其实虞夫人用的力气不大,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推,至少比用来打春桃的力气小得多。但他生平头一次被人打脸还是懵了,一阵耳鸣。   巫棠晃了晃身子,向后仰去。   他身后本来站了群婢女小厮,但此时见他倒下俱刷的避开,像是怕沾染了什么瘟疫一般。   但巫棠最后还是没倒下,他身后传来一股清冽的香气,整个人落在一个香气馥郁的怀里。   是虞机扶住了他,握着他的肩稍稍使力,就把他重心不稳整个人都靠在虞机胸前的姿势给扶正。   巫棠一惊,转回头望着虞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在巫棠眸中放大。   原是他鬓角的发丝松散下来一缕,被虞机凑近重新捋上去,冰凉的指尖擦过他耳畔。   “疼不疼?”虞机的声音传来。   巫棠听到身旁人顿时炸开来的小声议论纷纷,而虞机则好似没听到般。   他想到他方才被人欺负看不起的样子都被虞机看在了眼里,心里颇不是滋味。   其实是疼的,但巫棠想着君子端方不畏,自然不可能承认他会怕疼。   他正想说不疼时,脸上就被虞机轻轻抚过,眉心微蹙凑近他的侧脸端详:“幸好,不严重。”   巫棠眼神四下闪躲,僵硬着身体点点头。   虞机将他从虞夫人的视线中隔开,缓声道:“此事我事先知情,我也愿娶表妹为妻。”   周围人顿时议论声更强烈,但都诡异的压在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像是在恐惧什么一般,连稍大声都不敢。   就连坐在台上的老侯爷,闻言也只是面色铁青,甚至连吭都未有吭一声。   “你先回去。”虞机拍了拍巫棠肩头,朝他勾起了抹潋滟笑意。   一旁的虞夫人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开口之前下意识先看虞机的反应,而虞机并未看她,虞夫人却也像是害怕,悻悻收回了视线不敢开口。   巫棠此时也好奇侯府的权力,为何祖父会如此听一个晚辈的话,甚至还有些恐惧的意味。   其实不只是老侯爷,巫棠突然想起了之前小厮那般痛哭流涕害怕的态度,甚至连侯府之外的路人,巫棠这些天所见的京城中上至亲王宰相下至寻常百姓,见到他也是如此的态度。   好像每个人都对虞机有着天然的恐惧,似乎又不能用恐惧来形容,而应该是敬畏,是一种骨子里对虞机臣服的敬畏。 第27章 来自师弟的反驳   但此时此刻,只有虞机让巫棠离开正殿的这句话才把他从泥淖中拉出来。   巫棠有些愣怔望了虞机一眼,顺着他的意思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众人看他的神情依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但摄于虞机的威严,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   巫棠在路上慢悠悠逛着,心底有些七上八下闷涨的厉害。   他想起虞机刚才说的那句愿娶他为妻,虽然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但此时他一颗少男心却在胸腔跳动的厉害,是一股让他觉得羞恼烦闷的欣喜。   一路上高高悬挂的灯笼朝周围散发着昏黄的融融暖光,竟将月色都映的暗白失色,周遭的嘈杂忽而潮落,软弱的新月就着烛光将周遭洗洁一空。   明明他是男子,就算去也该是他娶虞机才对。况且虞机方才那句话五成原因是为了把他解救出来。   但方才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却一边觉得欣喜的厉害,一边又为自己这股欣喜而感到荒谬想逃离。   巫棠一颗沉寂了多年的少男心头一次萌动,他虽然常被人称作是二世祖,就连他也也习惯这一名头,自己也常拿来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却出乎意料的纯情,过往这些年虽然玩乐了不少稀罕玩意,却从未和其他女子有过什么牵扯。   虽然他此时觉得自己对虞机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甚至连虞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甚清楚,或许是因着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过的缘故,丝丝缕缕汇聚而成一股青涩拙劣的钝闷朦胧。   算不上有多喜欢,但此时还是被这场肤浅而又淡泊的朦胧心动而羞涩欢喜、摄去心魄。   一时间,巫棠甚至觉得这幻境中的生灵都没方才那么令人生厌,心跳满胀的让他有种溺水的错觉,指尖发热到麻痒。   他想不出这股满胀是因为虞机,还是是为了自己这场人生头一次的征兆而激动不已。   巫棠一路慢悠悠走回自己房间,房间里的婢女都不见了,连蜡烛都没点着,反复体味着这种满胀的感觉,漆黑一片中他坐在床上,连头的钗环也忘了摘下来。   此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敲门声。   巫棠回过神,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师兄……”   巫棠把脑海中繁杂的念头挥出去,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的就是他师弟温燕珂,面庞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只一刀月光从他身后头顶斜斜映下来,落在温燕珂高挺的鼻背上。   巫棠把他让进来:“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在晚宴半途中便醒了过来……”温燕珂视线在巫棠脸上划过,瞳仁黑得厉害,“师兄在笑什么?”   巫棠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方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便复又把唇角放平:“无事……”   他把手放下,手腕上的银环碰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巫棠这才意识到他的师弟清醒了,而他却身着女子的钗裙这般站在他面前。   巫棠顿时慌张的厉害,下意识想躲起来,但又觉得这样便落了下风显得他心虚。所以只一把把门关上,隔绝了那本就微弱暗白的月光。   巫棠此时颇为庆幸天黑,温燕珂看不清他的脸。   “我听师父说过你对阵法有些造诣,可看出这是什么阵法所做的幻境,又有何破解之法?”   巫棠关上门便松了口气,施施然一路摸索着墙坐回了床上。   温燕珂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精准捕捉到巫棠的位置,将他脸上一连串的神情尽收眼底,语气突然生硬了许多:“师兄还记得担心这个?”   由于温燕珂这句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语调深深浅浅起伏,巫棠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啊?”巫棠在黑暗中抬起头。   “此处是欲境。”半晌,巫棠已经不耐烦要皱起眉时,温燕珂才开口,声音分外低沉。   巫棠倒没把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全副心神都被幻境的事吸引了过去:“何为欲境?”   “便是能将被困在在幻境中人的欲望为阵眼,所衍变出来的幻境,受困于幻境中的人,最为深刻的欲望皆会被满足,极尽蛊惑纠缠境中之人沉溺其中挣脱不得。直到最后或被欲望吞噬沉溺其中,或他自身看破脱幻境逃出来。”   巫棠若有所思点点头,和他想像中的差不多。   “那你我为何不受幻境所惑?”   “阵眼只有一处,如今看来便在那虞机身上。”   巫棠还是不解,既然阵眼只有一处且在虞机身上,为何起初温燕珂也会困在其中?   巫棠还想再问,但温燕珂已经移开话题。   “此幻境若想破开,我们便必须找出阵眼——也就是虞机最为深刻,却身处在这幻境中的欲望,然后满足他。”   “为何要满足?不应该找出来毁掉它?”巫棠拧了拧眉。   温燕珂声线越发冷硬,还夹杂着说不出的厌烦:“虞机如此身后的修为神识绝非区区欲境能困住的,他之所以陷入这幻境中出不来,只有一条缘由,这欲境恰巧击中了他的执念,以至于让他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平复执念最好的办法不是破除,而是平复,如果贸然打碎他的执念,说不定虞机还会直接疯魔在这幻境中。”温燕珂复又道。   巫棠摸着自己下巴,思索着点了点头,“有道理……”   随后瞟了一眼温燕珂,随口道,“你好似很了解他。”   温燕珂瞳孔缩了缩,没吭声。   巫棠也只是随口一提,说完就没放在心上,紧接着又道:“那你可看出他的欲望为何物?”   温燕珂阴沉视线在巫棠身上停留了片刻,道:“我并不知晓。”   巫棠神情突然划过一丝不自然,耳根微红,甚至有些扭捏了起来,干巴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会不会是我呢?”   温燕珂皱紧了眉头反应有些大,立刻反驳道:“这不可能。”   巫棠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向来听话好用且话少的师弟这么直接反驳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恼羞成怒,加上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顿时涨红了脸。   本来在他心里只有三分可能,但此时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觉得他的猜测是真的。   否则虞机干嘛要娶他,为了维护自尊也赌着口气,因为被否定他自己瞬间加码到了十分。   “怎么不可能,我从这幻境中醒来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他身边出现最多的人是我。”   温燕珂在背后紧握成拳,闭了闭眼:“那师兄你打算要怎么做?”   巫棠有些扭捏纠缠着自己的手指,垂着睫毛颤了颤:“按照他刚才说的要娶我,顺着他的意思……”   巫棠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燕珂打断,冷的像淬了冰渣:“你要在这里嫁给他?” 第28章 来自未婚妻的隐怒   巫棠红着脸,闭着眼睛睫毛猛颤,点了点头。“我这也只是为了你刚才说的把这幻境赶紧破开……”   巫棠本来想给自己的行为找补,好好给师弟解释,说着说着却歪了话头,“毕竟我在这的身份不方便娶,只能暂时先嫁给他。”   “不行……”温燕珂突然抓住了巫棠的手腕,“既然你和他成亲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   巫棠一愣,没听明白温燕珂的意思,瞪大了眼睛:“啊?”   “你嫁给他要是能把这幻境直接解开也行啊。”巫棠上下瞅了一眼温燕珂,有一瞬怀疑他这是第是否也看穿了虞机的女子身份。   巫棠觉得他这平时沉默寡言的师弟今天的行为实属反常,让他摸不着头脑,只当温燕珂是不愿意让他嫁给虞机受辱,有些许欣慰。   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视作安慰。   正此时,门口传来拖拉疲惫的行走声音,下一瞬门被人推开,月光倾泻进来,是伤痕累累的春桃。   春桃在见到温燕珂的那一瞬,陡然皱起了眉头,步履突然快了起来。   她走到巫棠面前,将他和温燕珂之间隔开,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你站在这做什么?竟敢擅入女……闺房,快出去!”   巫棠也没想到春桃会是这个反应,仿佛他们之间并没经历刚才的背叛欺骗,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主仆关系。   温燕珂不动不摇,只居高临下望着巫棠,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丝毫起伏的线。   “行了你快走吧,反正这只是幻境,两个男人成亲,我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巫棠知道春桃即便听到了这话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巫棠不可能把虞机是女子的事情随便说出去,只是为了敷衍温燕珂尽快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当真?”温燕珂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那张冷淡如冰霜的脸上罕见的出现情绪波动,“当真只是为了破开这幻境?”   他和虞机大部分记忆共通,自然也知晓巫棠这么做确实能把幻境破开,只是想到这一点,却让他心更加直直落下去,化成一股酸涩到似乎带着腐蚀性的的嫉妒,将他的经脉心脏一层层钻透,四肢百骸都因为这股刺痛而隐隐打着颤。   “当然是真的,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巫棠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   温燕珂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的阴翳晦涩。   怎么会没骗过他呢?这人明明满口都是谎话。   从来便是如此,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等温燕珂终于走后,春桃仿佛终于卸了身上的劲头,姿势不再像是刚才那般护着巫棠,而是软软滑下靠坐在床头脚踏上。   她纤细单薄的身子收拢着抱住自己,像是失怙的鸟雀。   巫棠抿了抿唇,看得转过了头,“你先回自己房间。”   他最恨背叛,但这毕竟是幻境中他也没工夫去纠结这个。   月光从门口倾泻下来落在春桃身上,巫棠能清晰看到她唇角伤口,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而她却仿佛没察觉到似的,只茫然望着前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巫棠抿了抿唇,擦黑摸索着去桌上翻找出了个小药膏瓶出来,搁在了春桃腿前的地上。   春桃茫然看着那药瓶,半晌才收拢在掌心,顿时头埋在腿心处,脊背颤抖得厉害。   “小姐,日后……要怎么办?”明知这句话毫无用处,巫棠不论是嫁或不嫁后半生都毁了个彻底,而且巫棠如今的局面也是她一手促成的,却还是忍不住喃喃问道。   “世子爷力排众议说要把小姐娶进侯府绝非善意。若是小姐不嫌弃,我定会还陪在小姐身边为小姐遮挡风雨。”春桃咬紧了唇瓣,垂着眸子看向手中的药瓶,指尖用力到发白。   “回去把药擦了。”巫棠倒没觉得虞机有恶意,但这事不能对春桃说,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后手,只道让她回去把药擦了。   春桃的房间就在他隔壁,只有一门之隔。平时巫棠有什么事只要叫一声她就能听见立马过来。   其后几日巫棠却没再看见春桃,问起新来照顾他的小厮婢女,才听说春桃已经被送回了巫府。   新来照顾他的这些小厮和婢女都是侯府中人。虽然待他还算恭敬,但平日里一句话也不会跟他多说。   除了不能出侯府之外巫棠在府里可以随便走动。但在侯府之中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也很少,巫棠无聊的紧,整日里在外闲逛。哪怕遇上什么人能让他沾点活人身上的生气也好。   虞夫人和其他府里各房中人不愿见他自不用多说,巫棠自然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只是不知为何平时常爱在府里逛的虞夫人竟是一次也没出来过,老侯爷和偏房中人也是如此。   就连温燕珂也因为上次为巫棠出头的事被侯府关在了一处厢房里,巫棠曾经想去看一眼,但却被拦了下来,还说是世子爷吩咐的。   一时间,巫棠也分不清到底是他被府门关了起来,还是这府里各房中人被自己的房间锁住。   即便是小厮们也人人皆是行色匆匆,虞机说要娶巫棠,加上时间紧迫,吩咐下来上下都忙碌不已。   巫棠闲来无事到处逛,走累了便在亭子里歇下,他已经整整两日没有跟人说过话,他此时只剩下一个人可说话,可偏生又是他最不好意思见面之人——虞机。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他有真实的记忆。而虞机却深陷在幻境之中挣脱不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和他成亲,属实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并非是君子所为。   但转念又一想娶他是虞机自己的要求,如今他想要躲也躲不掉,而且他也是为了破开这幻境。   再加上巫棠也确实有隐秘的私心,若是能在这幻境中和虞机多相处,待出了幻境,那他日后也好有借口去找虞机。   所以到最后巫棠虽然羞涩,但并没有反抗,只消磨着时间等着那一天到来。   只是没想到,他没去找虞机,府里的氛围却一日比一日紧张。   小厮们忙着张罗着张灯结彩,披挂红绸,但偏偏每个人脸上的神色皆沉默生硬,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见不到半点喜色。若非是他们手中的红绸,巫棠几乎以为是在办丧事。   但在看到巫棠时,下人们脸上却又立刻扯出了喜气,笑着朝他行礼。   “表小姐可去看过世子爷了?”那小厮见巫棠点了点头就打算接着闲逛,突然出声问道。   巫棠也没想到小厮会问这个,便随口扯了个理由:“成亲前新娘新郎不宜见面。”他还记得这是老侯爷说过的。   那小厮噎了下,讷讷没再出声。   巫棠也察觉到府里这股诡异的气氛,却更加不敢去找虞机。   翌日,正月廿四,宜嫁娶。   总共没过两日,成亲前几个步骤中的三书六礼全都准备完毕,巫棠甚至没出过侯府一步,就匆匆被冠上了世子妃的身份。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侯府世子爷今日娶妻,娶的还是他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京城传遍了的一段佳话。   京城中人本早就等着喝喜酒的那一天,只是这场亲事却颇为怪异,喜帖发出去还没两天就急匆匆成了亲。   民间有习俗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宜见面,而那新娘子表妹却一直住在侯府里,丝毫不避嫌。   还有一点,这新娘子的娘家一个人都没来。   正月里还没出年月,家家户户家中都没什么事,所以都凑过来看热闹。   侯府也并未阻拦来看热闹的人,只是偌大的府里此日虽然张灯结彩挂满红绸,装饰着颇为喜气,但从上到下却没一个人脸上挂着笑模样,动作也紧张不已。   直到一个端着盘子的小厮不慎把盘子打碎在地上。顿时如同一道惊雷破开沉默,小厮们顿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小厮顿时冷汗都冒了出来。   此时还是虞夫人将他训斥了一番,嘱咐他去后院打杂,这才把这件事接过去。   这插曲过后,府里重新化为了一潭死水,虞夫人眸中也划过了一道隐瞒至深的恐惧。   时间长了,过来迎喜的凑热闹的,也都看出来不对劲,左右面面相觑看了眼没敢出声。   客人们个个心照不宣,知道这背后必有猫腻,看热闹的愈盛,却下意识也被这氛围渐染少了言语。   从此一来侯府里越发沉默,只剩下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鞭炮声,显得侯府里越发阴沉。   巫棠一大早,就被府里绵绵不绝的鞭炮声给震醒,随后便被人拽起来晕晕乎乎开始打扮,又是一番繁复的妆容和头饰。   巫棠身上层层叠叠穿了一身红裙,匆匆塞了点点心便被塞进了轿子里,随后来了一队人一路抬着着她,十里红妆沿着京城中的街道逛了一圈重新折回来。   巫棠一路上走过的路太长,面前盖着红盖头,轿帘闭紧不允许他拉开。   他天还没亮便被拉起来,爆竹、吹吹打打的声音飘得太远,配合着有规律吱呀吱呀的轿子声,杳杳变成了催眠曲。   巫棠开始眼皮子打架,周遭的嘈杂声忽而落潮,他彻底坠入梦魇。   梦里巫棠似乎在追逐着什么人,而那人却并未注意到他,只自顾自一直往前走着。   那人走的并不快,只是巫棠无论如何使劲追赶,都始终追不上他的脚步。   而此时一直在巫棠身旁陪着他慢悠悠走着的人,却突然快步超越他,而前面那人似乎也察觉到旁边走来了一人,放慢了脚步等他,两人转为并肩而立,有说有笑往前走着,依然是巫棠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的速度。   巫棠在梦中顿时难以置信,心里有股被背叛的沉闷酸涩感觉,只是他却分不清是因为前面那人无视他,亦或是原本陪在他身边那人突然将他抛下的缘故。   巫棠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这两种酸涩的结果合为一处,让他顿时红着眼圈狼狈逃开。   等他逃远之后,迟疑着停下脚步转回身,却突然看到身后那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遥遥望着他,两人唇角俱都挑起了笑意,一人朝巫棠伸出了一只手。   巫棠愣了片刻,没弄清楚形势也不敢贸然伸手。但只是须臾的迟疑,那两人面上的神情却突然冷了下来。   下一瞬那两人陡然拔剑相向,将彼此捅了个对穿,长剑没入身躯,剑尖滴答滴答往下渗着血。   巫棠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连忙跑过去,但并不长的距离他却无论如何都赶不上。   巫棠气喘吁吁,面前星河倒转脚下飘摇中,那两人染血的身躯渐渐重合,最终融为了一体。   巫棠见到这悚然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睛,而最后合成的那人,巫棠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唇角重新挑起了笑意,那弧度分明是方才两人的叠为一起。   那人身上的伤口复原的极快,就连身上的血迹也很快消失不见,一袭白衣长袍不染纤尘。   随后,他再次朝着巫棠伸出了手。   巫棠吓得身体猛地一颤,头撞到了轿子,彻底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耳边爆竹声依旧,面前依然是被盖头遮挡住的狭窄视野。   修仙之人很少做梦,若是做梦大多都是未知征兆的预示,但也有例外。   巫棠这也只是从师父那里听闻,域外有魔修专门修习入梦之术,不只自己能随意入梦摆脱外界潜心修炼,还能入他人之梦构成梦魇,杀人于无形。   若说是征兆,巫棠现在已经身处在幻境之中,五感都受幻境控制,在幻境之中做梦,是梦幻中的梦幻,可信度以他来看很低。   若说是幻境主人为他构造的梦魇,巫棠连梦中的人脸都看不清,也想不出那人有什么有什么目的。   巫棠没想多久,轿子便进了侯府。   轿子一进侯府,便如同清水滴入油锅,吹吹打打的声音穿透性极强,死气沉沉的侯府便瞬间炸开来。   只不过外面虽然热闹,但众人却都极有默契没敢靠近轿子。   巫棠还在思索刚才那个梦时,身边便有个婢女把他扶到一个房间,在他手里塞进去红绸的一端后婢女便离开,转而换成了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旁,牵住了红绸的另一端。   庭院深处人们的恭贺声隐隐约约,一股馥郁清冽的香气从身旁传来,和空气中混杂着的爆竹燃尽后的味道杂糅在一处,一股脑入进巫棠的鼻尖,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巫棠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何为话本中所说的烟火气。   巫棠手中的红绸被虞机拉着牵引,一番繁复的流程下来,他身上捂着的厚重嫁衣让他身上微微发热。   京城中的风俗娶妻仪式颇为复杂,巫棠从早到晚转了不少地方,直从一早天还没亮忙到深夜,终于进了一处里坐下休息。   房间里只剩下了巫棠一个人,他早就不耐烦盖着红盖头,索性便直接摘下来,又是过了半晌,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人,那人同样穿着一身大红色。   虞机似乎是方饮过酒,脸颊上透着丝醺红,开门时不慎被门槛绊了下,踉跄一下扶住门稳住身形,随后抬起头朝他唇角牵起一抹弧度颇大的笑。   门口的灯笼中的烛光落在虞机脸上,在被酒液沾染过和巫棠涂了口脂的唇色差不多的唇瓣上映出光泽。   他肩宽腿长如朗月入怀,再配着这身大红喜袍,整个人如同盛开至荼蘼的海棠花。   巫棠还是从上次在正殿虞机跟他说要娶他之后第一次见到他,虞机那张摄魂夺魄的面庞平日巫棠就不敢多看,更遑论这一眼造成的冲击。   巫棠瞪大了眼睛,讷讷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望着虞机。   “怎么了?”虞机不知何时走到了巫棠面前,身上的香气混杂着酒香,浓郁地萦绕在巫棠周围。   “嘴闭不上了?”虞机浅笑着,用修长的指尖在巫棠唇上轻轻抹了一下,动作本来很轻,到唇角时却突然变重用力按了一下,在巫棠唇角渐染擦出一条红晕。   随后他收回手指到自己唇上,伸出舌尖轻轻尝了尝味道。   巫棠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整张脸刷的红透,脑海里都是方才虞机的动作,猛地垂下头移开视线,睫毛颤了颤,像是个受了惊的鹌鹑,目光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   他此时确信虞机确实是喝醉了,否则绝不会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   巫棠垂着眸子干巴巴道:“你……也知道我是男子。”   巫棠知道虞机是女子,但不能现在说,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试探暗示虞机,他虽然不愿意趁人之危,但如果是虞机主动的话,他心里就会减轻负担,也更有底气往前一步。   若是虞机不愿意,那他自然还会像之前那样对他隔开距离。   这么想着巫棠有些伤心,毕竟他知道,他和虞机之间修为的差距。若是错过这次的机会,日后再想接近也会很难。   虞机点了点头,拨弄了拨弄巫棠步摇上的浅金流苏,似乎是在等着巫棠下半句话。   巫棠在身后绞紧了手指:“你……你不在意?” 第29章 来自巫棠的洞房花烛夜   巫棠其实想不出他现在这个身份如何能够招人喜欢。毕竟他连穿自己男子的衣服的自由都没有,还要穿着女子的钗裙涂着口脂,寄人篱下被人欺侮。   “有何可在意之处?”虞机眸中划过一道波澜。   巫棠一阵喜悦,他自然认为虞机这话的意思是不在意他们之间的身份。   但一想到过会洞房之夜要做的事,心跳的厉害,整个脊背都僵硬。   他虽然没见识过,但凭借他所看过的话本,也大抵知道该是如何进行。   首先他要在上面,耐心一步步引导虞机。   巫棠虽然羞窘的厉害,一开始也确实进行的顺利,虞机靠在床头揽着他,任由他坐在虞机腰上动作。   巫棠大红的裙摆和虞机的喜袍层层叠叠堆在两人身侧,如同盛放至荼蘼的花朵。   巫棠手抚在虞机的衣襟处,本来想先帮他解开衣服。但整个人连指尖都在发烫,哆嗦着手怎么也下不去,屏了口气最终垂下头,转而去解自己身上的嫁衣。   巫棠这嫁衣穿的时候就花了不少气力,如今脱下来就更麻烦,而虞机只隔着衣物抚着他的腰,显得颇有耐心等着,而巫棠视线都在自己的嫁衣上。因此便未看到虞机不知何时愈发暗沉沉的眸子。   巫棠终于把外层的嫁衣褪去,只剩下他自己的薄薄一层洁白中衣,裸露出来的纤细后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犹豫了片刻也没鼓足勇气把中衣也脱掉。   他讷讷绞着自己的衣摆,没了借口再避开和虞机的交流。   但在巫棠终于抬起头的那一刻,虞机却突然坐直身体握紧了巫棠的腰,上半身下压,巫棠整个人顿时倒在他方才脱下来的层层叠叠嫁衣上,如同横立在绽放花朵中的蕊心。   两人的姿势瞬间转了个,巫棠正愣神的功夫,唇上就被咬了下。   巫棠呼吸失了分寸,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倒是不介意在下面,但他看过的话本中似乎从未这样的姿势。   巫棠晕陶陶还在思索下一步该干什么时,整个人又被翻了个,从面向上转为面朝下。   巫棠陷在自己的嫁衣和柔软床褥中,虞机有些杂乱急重的鼻息轻轻浅浅落在他后脖颈上。顿时一道战栗从上到下让巫棠打了个抖,闷哼一声想要转过身。   但他还只是稍微反抗没使太大力道,旋即他的后脖颈处就又被咬了下,虞机身上的喜袍和腰带有些硬挺硌在他身上。   巫棠即便没吃过没见过,但也知道如今这姿势不太对劲,目之所及都是身下铺展开来的大红嫁衣,他甚至连虞机的脸都看不到。   后腰处的中衣被人撩起,巫棠一阵发凉,但好在房间里生着地龙,还有虞机的手温覆在其上,巫棠并未觉得冷。   但后背暴露在人前的姿势,让他丝毫不知道虞机现在的动作,心底蔓延上一缕惶恐,本就慌乱的心思此时更加无措。   虞机的吻一处处落在他耳朵上,顿时将他的耳朵染成绯红。   “诶,等一……”巫棠想用胳膊撑在床上翻过身,他如今就像一只翻了壳的乌龟。   无论怎么爬都无法从虞机的压制中直起身,惹得虞机在他耳边轻笑出声,语调颇为畅快,和他平日里的阴翳是截然不同感官,可惜巫棠完全看不到。   “你笑什么?”巫棠整个人都红成了虾子,咬牙闷声愤愤不平。   他怀疑虞机现在在故意玩弄他,就想看他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   “你……”虞机似乎在巫棠耳边说了什么,但声音很低,巫棠并未听清。   巫棠还想再反抗,但面前的景象突然片片破碎在他面前,如同坠落的星子。   他再一睁眼,面前是高耸入云的绵延山脉峡谷。   原本被虞机温暖着的身体此时骤然觉得寒冷,他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方才正躺在一处草地上,他后脖颈处还有些痒,似乎是方才被咬的那处尤有余温。   他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后脖颈,并没有牙印。   “醒了?”身前走过来一个人,是他的大师兄,脸色比上次见面苍白了许多。   巫棠终于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周身灵力充沛也不再是之前那个身体心里有些闷,说不上是长一舒口气还是遗憾,但总归他是从幻境中逃出来了。   “师门可都安全?”巫棠平复完心情问道。   “我们从那狭缝中出去就遇到了兽潮,多亏有你炼制的丹药,大多数都无事。”大师兄坐到巫棠身旁道。   “大多数?”巫棠心里发紧。   “是这样……”大师兄叹了口气,“那兽潮凶猛的厉害,有两个师弟丹田受损,有你的丹药保命虽然性命无虞,但修为倒退受了重伤,待兽潮褪去后,我们清点人时发现连同虞机总共少了八个人。”   巫棠眉心紧蹙,他和师弟、虞机都是不慎入了幻境,这秘境中步步杀机,有其他危险也十分正常。   “那他们可都找着了?”   “我们在峡谷里两处冰洞找到你和小师弟,另外五个同门也分别在其他地方找到,大抵是不慎入了幻境,好在如今都醒了过来,只是……”   大师兄顿了顿,复道,“小师弟至今还未醒过来。”   温燕珂还没醒!?   巫棠大惊,抓紧了大师兄衣袖,“他怎么了?”   大师兄把他的手拂开:“放心,小师弟并未受伤,只不过是神识被困在幻境中,躯体失了神识控制便开始自发结婴,如今幻境破碎神识也回来,待结婴完毕小师弟就能醒过来了。”   大师兄神色有些复杂,如此年纪轻轻便结婴,是修仙界中从未听闻过的事。   旁人从金丹期到元婴期如同天堑一般的鸿沟,就连他这在在温燕珂那里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他视线在巫棠身上划过,就连巫棠这曾经的天之骄子,在温燕珂面前也沦落凡尘黯然失色。   大师兄的天资本就不算上乘,就连他的师父也说他天资差,只能靠勤来补拙。但他胜在有自知之明且行事稳重,所以被师门中的后辈所敬重。   但巫棠不同,巫棠自幼便天资过人,两人不止同样拜掌门为师父,还常常被师门中拿来作比较,同样是不相上下的天之骄子,而巫棠此时却成了蹉跎岁月的二世祖,温燕珂这后起之秀成了修仙界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巫棠听说这消息先是一喜,随后察觉到大师兄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的、带着同情和同病相怜的神色,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麻麻刺了下。   “那虞机呢?”巫棠下意识忽略那眼神。   “我们并未找到他。”大师兄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他们在这峡谷中找了数遍,但都没发现虞机的踪影,“说不准他在那狭缝时便于我们失散也未可知。”   巫棠睫毛一颤,虽然知道虞机修为高深很难在秘境中遇到危险,但难免有些担忧。   他想起方才还在幻境中的那一幕,羞涩又有股说不出来的欢喜。虽然是幻境,但他毕竟也和虞机成了亲,而且和虞机有了夫妻之实。   想到这巫棠犹疑了片刻,严格来说不是他亲了虞机,而是虞机单方面亲了他。但总归是和虞机成了亲,那他便理应对虞机负责,把他找出来。   巫棠先去看了眼温燕珂,他正盘坐靠在一个老树根上,那双清远的眸子紧闭。   他给温燕珂探了探经脉,果然并未受伤而且经脉中灵力奔涌澎湃,正在一刻不停扩充着经脉,这显然是正在结婴的征兆。   巫棠微微蹙了蹙眉,这秘境瞬息万变四面皆是危险,而温燕珂结婴完成会引发雷劫,届时抗完元婴期的九道雷劫必然深受重伤,修士新结的元婴是大补之物必然会招致四处的妖兽前来。   同门此时身上大多都有隐疾,若是再来妖兽群一击必然扛不住。   “师兄,秘境暗门何时再次开启?”巫棠忧心忡忡,虽然大师兄说大家大多都只是受了轻伤,但巫棠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脸上的苍白和疲惫。   他们此时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趁着温燕珂还没结完婴引来雷劫之前,先从秘境中退出去,等回到师门无论温燕珂引来什么样的雷劫都有师父护着。   “就在今日,还有两个时辰。”大师兄站在巫棠身旁,望了望头顶高耸入云的山脉,总算是能一个不少的把师弟师妹们带回去,对掌门也有个交代。   “两个时辰,怎么会这么紧。”巫棠喃喃重复了遍,那他必然没有时间再去找虞机。   巫棠咬了咬唇,没用片刻便做好了决定,虞机修为高深并且来历神秘。   甫一见面便是在这秘境中的冰洞里修炼,想必对这秘境也算了解,而他师弟和师门却经受不起任何危险。   “好,我守着师弟,戒备着周围防止有什么妖兽过来。”巫棠把储物袋中的丹药给了大师兄,让他去分发给受伤的其他师门。   “好,你多照看着点。”目前状态最好的就只有巫棠,大师兄也并未多客气便点了点头。   好在这两个时辰中温燕珂并未真正结婴引来雷劫。但闻着元婴气息寻过来的妖兽还是不少,大部分都被巫棠清理干净,其他的小部分由其他师门消灭。但巫棠修为不高,连吞了几颗丹药也缓不过来面色苍白。   “秘境开了。”终于,大师兄欣喜的声音传来。   巫棠闻言虚虚抬起眼,终于松口气放下了心。   罗禁宗一行人消失在暗门中后,一直隐匿身形的虞机显露出身形,面色沉凉。   而此时暗门中的巫棠似有所觉往后看了一眼,只看到空荡荡的峡谷,有些怅然若失,便彻底从暗门中走了出去。 第30章 来自巫棠的恼怒   暗门中陆陆续续出来各门派中的子弟,看起来俱伤痕累累,纷纷坐在地上打坐调息,巫棠他们这一行人虽然也都面色苍白虚弱,但比起他们至少衣袍干净身体健全。   但他们本就是修仙界的大门派,在外人看起来并不显得奇怪,只是眸中划过一道艳羡,大抵是在猜测他们得了什么宝物。   他们此时虽然已经从秘境出来,但此时身处在一道巨大的庭院中,庭院上方并无遮挡。   但无论用什么法术都飞跃不出去,只能从庭院的正门出去,这道门打开才能真正见到在外界等候的师门。   而离这道门打开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们一众师门站在庭院的中间位置,身处在一众血淋漓的修士中便显得有些惹眼。   此处的秘境来的修士并不限制身份,因此龙蛇混杂,有魔修也有散修,而且这些修士的修为大多高深。   大师兄靠拢过来,在巫棠面前传音道:“护好小师弟。”   他们罗禁宗此次取了白鹤灵参,在遇到妖兽潮之后的最后关头遇到一队魔修下黑手,他们那几个受重伤的同门就是因此受重伤的。   那队魔修中的头领是个元婴后期的修为,但好在他们最后关头还是抢到了白鹤灵参。   巫棠顺着大师兄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到一队身着黑衣的魔修,为首的那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清俊少年,面色苍白唇色却鲜红,犹如两笔墨色勾勒出来的细长眉眼,冷峻中杂糅着股妩媚,触到巫棠看过来的视线后非但不躲,反而还咧起了笑。   也不知为何,巫棠见到这人的第一眼便觉得从心底蔓上来的恶意,看着他的脸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修仙界本就不能靠外表来辨认年龄,外表越年轻的修士大多修为越高。   巫棠看的眉头紧皱,很少有人敢这么挑衅他。顿时一股火窜了上来,苍白虚弱的脸上蔓起了层红晕。   巫棠二世祖的称号还算有名,周围有些修士也注意到这两人中的火药味,纷纷自发让开了条路。   正此时大师兄拉住了巫棠的小臂,此处众多修士时不便于动手,否则造成混乱死伤众多难以收场。   更何况他们身上有白鹤灵参,还有一个正在结婴的温燕珂。无论哪一样暴露出来都极为惹眼且受不得半点差池,魔修行事无所顾忌也根本不会顾忌罗禁宗的名号。   那些名门正派虽然不敢对他们出手,但若是他们知道温燕珂正在结婴,定然也不会帮忙。甚至会在背地里下黑手防止这样一个罗禁宗的天才结婴成功。   巫棠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并不打算对魔修做什么,刚才那样只不过是不想被魔修看出他们的灵气枯竭和虚弱。   况且他方才为了护着温燕珂当着妖兽也受了不轻的伤,丹药也大多分发给了师门,他自己当前灵气几近枯竭,也就是比其他门派的修士表面看上去稍微好一些。   而那魔修头领见巫棠只冷淡警告瞪了他一眼,非但没收敛,反而笑意更甚,还往巫棠的方向走了过来。   巫棠身后是温燕珂,师门都在温燕珂身上灌注灵气,围成一个灵气罩来阻挡他结婴时往四周散发的灵力。   外人乍一看便会以为温燕珂是正在疗伤调息。而若是离近了看,便很难再掩盖得住他正在结婴的事实。   巫棠由于一直在灌注灵气,灵气耗损的更厉害,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   而正此时,魔修首领已经走到巫棠面前,视线越过巫棠看向他身后的温燕珂。   巫棠心崩成一根拉紧的弓弦,周身的经脉紧绷,只等这人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出手。   “你想干什么?”巫棠因为紧张而瞳孔放大,嗓子也有些干哑。   他这一声成功把这魔修的注意力从温燕珂身上转移到他自己身上,那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了片刻,眸子似笑非笑。   巫棠看着这人顿时更觉得厌恶,他从未第一次见陌生人便会有这样深刻的感觉,这人从上到下从眼睛到唇角的笑容都让他觉得厌烦,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股恶意的来源,最后只能归咎为这人的表情让他不适和对魔修天然的厌恶。   正此时,天上突然聚集起了一团阴云,隐隐含有雷电之声。   巫棠大惊,那阴云很快越聚越大转眼便占据了大半天空,将原本十分明亮的庭院变得一片黯淡,适时还刮起了大风,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那阴云黑墨翻涌中有电光闪烁,电光凝成一团正好就在紧闭双眸的温燕珂正上方。   周围的修士见状都被惊动,那魔修笑了声,望着巫棠的眸子邪气四溢:“我说怎么护得这么紧,原是要结婴了。”   巫棠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因为那雷劫马上就要落下来,元婴期的雷劫打在普通修士身上非死即伤,四周的修士见状都避之不及,在周围留出大片的空地,只有罗禁宗的人还留在原处。   但那些修士虽然都躲开,视线却都死盯着中间的那群人,只等着他们露出什么破绽。   巫棠咬了咬牙,温燕珂的神识不在身体里,不能吸收外界灵气也不能吃丹药,只能靠他自己的肉身来扛雷劫,任谁也是扛不住的,便准备从身上拿些法宝出来帮温燕珂挡一挡。   但他却被大师兄给推了出去:“你刚受了不少伤,挡雷劫有师兄来。”   巫棠心里一急,大师兄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他能看出来是受伤最重的,而且温燕珂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师弟,既然要挡也应该是他来。   但还没来得及争执出个胜负,第一道雷便落了下来,深紫色的雷柱裹着白光迅猛落下。   巫棠直接把手腕上的金铃掐了个诀抛出去,挡住了那道雷劫。   金铃是他的本命法宝,乃是他娘亲手为他炼制的天阶法宝,挡住这道雷劫虽然未有破损,但雷劫的余波却难以避免反噬到了巫棠的身上。   巫棠口角顿时溢出一缕血线,丹田翻涌眼前一黑,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他在地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或许过了一刻钟,人才被扶了起来。   “啧,还真是可怜,躺在地上也没人管。”许是那魔修把巫棠扶起来的,他此时正蹲在巫棠身旁,笑意嘲讽。   巫棠根本没心力管他,下意识想去怀里掏丹药,掏了个空才想起来丹药已经被他用光。   第二道雷劫根本不等人,转眼就又在上方汇聚成一团,转眼就已经是方才第一道的双倍粗壮,但却依然在汇聚变粗,迟迟不肯落下来。   大师兄和其他同门围在温燕珂身旁,把身上的法宝纷纷拿了出来,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巫棠。   “他们好像已经把你给忘了啊,只顾着你那宝贝师弟呢。”那魔修在一旁吃吃笑着,语气颇为恶劣。   巫棠睫毛颤了颤,胸口丹田闷痛,又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口鼻处蔓延过来,眼前一阵发黑,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没功夫把魔修的话放在心上,他身上其他的法宝还有很多。虽然都难以和他的金铃媲美,但至少比他大师兄们那些要好很多。   但这条雷劫,巫棠咬着下唇往空中看,太粗了。   巫棠看了眼庭院中的漏刻,离门打开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果能在这条雷劫落下来之前打开门,那边用不着忧心。   但他这思绪刚闪过,那道劫云突然闷隆隆响了下,这正是要再次落下来的征兆。   巫棠攥紧了拳头,打算拼着把其他法宝全赔上,至少也要帮温燕珂撑过这道雷劫。   巫棠全副心神都在那道雷劫上,因此也没发现温燕珂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转瞬间,那道雷劫便以山呼海啸的势头落了下来,巫棠刚把他师父送的飞剑召出来挡在温燕珂身上,整个人身上连同他的飞剑就被笼了一层灵气罩。   巫棠一愣神的功夫,那道雷劫就落了下来,随后他耳边就传来一道闷哼声。   巫棠这才发现温燕珂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把他和其他师门都用灵气罩住,自己肉身生扛了这道雷劫。   温燕珂口中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眉心紧蹙眼睫轻阖,眼神涣散没有边际,甚至连耳朵中也渗出了血。   温燕珂自己身上的灵气罩虚了虚,而巫棠身上的却坚固非常。即便离温燕珂这么近都没有受到丝毫的雷劫波及。   巫棠看的不忍心,但温燕珂给他设的灵气罩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三条更加粗壮的雷劫落下来,温燕珂身上几处破碎,流出来的血将他的衣衫染红成了个血人,转眼就又昏迷了过去,巫棠身上的灵气罩依然完好。   头顶的劫云重新聚集着雷电,巫棠眼前一黑,转回头不敢再看,只一心盯着在周围是否有想要下黑手的修士。   就在第四道雷劫马上就要落下来时,巫棠听到庭院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一看,便看到正在门外等着他们的师父。   巫棠这才松了口气,身上紧绷的力气松懈了下来,识海一荡经脉里再聚不起半点灵气。   他眼睁睁看着师父召出一幅画卷帮温燕珂挡住了这道雷劫,那是他师父的本命法宝。即便受了这道雷劫而他师父却丝毫看不出受伤的反应。   他师父看到温燕珂身上那般严重的伤势,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掐了个诀便直接把昏迷的温燕珂从庭院中吸了过来,巫棠本想也跟过去,但身上一丝力气也无,甚至连站起来都难。   巫棠的其他师兄弟们见到门开也纷纷松了口气,面上浮现喜色,匆匆跟着温燕珂去了他师父跟前。   一时之间,庭院中所剩的罗禁宗之人,只剩下巫棠一个。   “诶?”巫棠傻了眼,本想传声给大师兄,但丹田剧痛,身上也没有半分灵气根本发不出声,不止那些师兄弟们没注意到在原地动弹不了的他,连他师父也没注意到他另一个弟子根本没见人影。   眼见着宗门来的灵舟马上就要走,巫棠急了,强撑着站了起来,结果刚走一步转眼又跪在了地上。   其他门派的修士们都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便传入巫棠耳中,他晃了晃头强行催动灵力的结果就是口中又涌出了鲜血,掌心撑在地上微微颤抖。   “我都说了,他们眼里只有你那个天纵之才的师弟,人家又新结了元婴自然比你宝贝,不把你放在心上也是自然的。”刚才那个魔修不知何时又站在巫棠身前,居高临下望着他。   “闭嘴……”巫棠袖子擦了把唇发狠道,但因为没有力气所以狠劲有余而音量不足。   他再一次又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而此时的大师兄也终于发现人数不对,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后面摇摇欲坠的巫棠,连忙叫停了灵舟。   那魔修嗤笑一声,掐了个诀卷起一股气流,在巫棠背后推了一把,便把他给送到了灵舟上。   灵舟很大房间众多,甚至还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   巫棠随意找了个空房间,关上门狼狈坐下调息,大师兄敲开门,送过来一瓶接应的长老们分发下来的丹药,跟巫棠道歉:“方才一心担忧温师弟的状况,不慎把你给落下,是我的疏忽。”   巫棠吞下一粒丹药,这才感觉好了许多,他缓缓掀起眼皮有些失神,朝大师兄摆了摆手:“无妨,我师弟伤重,先紧着他是应该的。”   大师兄见巫棠服下丹药后脸色好了许多,便也放下了心,便又折返回去温燕珂所在的房间周围,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大师兄帮巫棠关上门后,房间里便又只剩下巫棠一人,偌大的灵舟都被师门中的几个长老用灵气给罩起来,师父和其他几个长老亲自为温燕珂护法疗伤。   阴沉沉的劫云紧咬着跟着灵舟,一道接着一道雷劫不停往下落,到了最后两道时,那雷劫几乎要有小舟粗,直直落下来时灵舟晃了晃,顶上的灵气罩裂开了缝隙,几个境界低的长老也丹田翻涌,连忙服下两颗丹药,重新架起灵气罩。   终于,九道雷劫劈完,劫云散开,巫棠身上温燕珂给他留下的灵气罩此时也慢慢散了。   那边长老师父其他同门都围在温燕珂身旁,巫棠虽然能理解,但他向来被众星捧月,如此落寞被人无视的滋味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说不难受是假的。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说话的是阵法峰的长老,乃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为了帮温燕珂挡雷劫受了些伤,此时吃了两颗丹药才缓过来,“以温燕珂的修为来说前几道雷劫,不应当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他扛了几道雷劫?”丹峰的长老问。   “是两道……”在一旁的大师兄回道。   “不对,两道加上我们帮他扛的六道,加起来总共才八道雷劫……”阵法峰长老掏出法器,把灵舟上方才被雷劫破坏的阵法重新修补好。   “第一道是巫棠帮他挡的。”大师兄恭谨垂着头回复道。   “巫棠?”丹峰长老一惊,巫棠只不过是个金丹期的修为,即便有各种法宝也挡不住元婴期的雷劫,“那他可是受了重伤?”   “是受了伤,我刚把长老发的丹药给他送过去一瓶,想来服下能好很多。”   “唉!”丹峰长老短促无奈叹了口气,匆匆起身寻了过去。   “可这样一来,他更不应受这么重的伤。”阵法峰长老倒没有多在意巫棠,只看了一眼丹峰长老的背影便回过神继续观察温燕珂的伤势,他身上经脉破碎的伤口已经被灵气修补好,听弟子方才所言也曾经清醒来过,说明神识已经回到了身体里,如今元婴也已结成,无论如何也没有醒不过来的道理。   “他的识海一直在翻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识海?”阵法峰长老大惊,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宽广的识海,就连掌门也难及。   “他是因为神识强行进行正在结婴的身体,撑大了识海,因此神识受创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说话的是罗禁宗掌门,也就是巫棠的师父凌廊。   阵法峰长老愣了愣,如此一来温燕珂也算因祸得福,正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便见掌门又道:“我现在要把他带回宗门治伤,这里你帮我照看着。”   阵法峰长老点头:“好……”   掌门说完轻轻顿了顿,又对着一旁的大师兄道:“这段时间你看着巫棠,我和他师弟都不在,你要多约束着他。”   “尊掌门令。”大师兄垂头,想起方才巫棠有些呆愣愣的眼神,有心想让掌门走之前先去看一眼巫棠。但又怕耽误了温燕珂的伤势,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   巫棠吃完那瓶丹药便好了不少,只需再稍稍调息便能痊愈,但心底还是有些坠坠的难受。   温燕珂没被他师父收为弟子之前,他虽然也偶尔会被师父责罚,但至少师父只有他一个弟子,将全部心力都投注在他身上。   但自从他修为滞后下来,他师父又遇到温燕珂这好苗子很快就又收他为弟子,分出一半心神来教导温燕珂。   他师弟温燕珂无论是修炼速度还是修习法术的能力都比他快,不止如此在阵法以及炼器上也十分精通。   虽然没有家世做后盾甚至无父无母,但在师门中看起来性子也十分可靠。因此虽然比不过巫棠身旁的簇拥多,但欣赏他的同门也不少。   今日巫棠被人无视忘在脑后的冲击实在是太大,让他一时恍惚,脑海里翻涌杂乱连他都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巫棠一喜,却看到进来的人并不是他师父,而是丹峰的长老,平日里也常和他切磋炼丹技艺且同样修为垫底的师叔白甘。   巫棠心底微微落下去,但转眼就恢复过来,笑道:“师叔……”   白甘看到巫棠略显苍白的脸,皱了皱眉:“你大师兄给你拿的丹药可都吃了?”   “吃了……”巫棠点点头。   “那就再把这个也吃了。”白甘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上品小还丹。   小还丹是大补的丹药,收集材料之难和巫棠之前炼制的雪魄丹是同等水平。   巫棠见状眸子一亮:“师叔你找到赤云果了?”   赤云果是炼制小还丹最为关键的材料,他摆了摆手:“我的伤好了,用不着再吃别的丹药。”   白甘便也没再说别的,叹了口气骂他蠢:“你那么多修为高的师兄师姐,怎么你一个金丹期非要上赶着去帮你师弟挡雷劫?”   巫棠知道白甘是心疼他,而且白甘也常跟他说他们这些在炼丹上有天赋的本就应该专注炼丹上,那些冲在前面的事就应该交给门派中其他剑修,他这次来秘境就被白甘拦了好几回。   巫棠倒也没明里跟白甘反驳,只应声听着。   等白甘走后,巫棠无聊便去了小舟上的长廊,他本来想去找他温燕珂和师父,但从大师兄那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巫棠现在是真的有些生气,“去哪了?”   “掌门说要抓紧为小师弟疗伤,所以便先行离开。”   巫棠抿了抿唇,憋着口气便转身离开,他越想越气,本来在脑海里构思等温燕珂醒来之后他要再怎么折腾他一把。但又想到他之前失败的那么多次,便又放下了这心思。   巫棠心里这股气持续到回了宗门,直接带着他的那些拥簇去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买了不少炼丹用的材料,可他直在外玩闹了半个月的日子,也没等到往常这些时候早就该来找他回宗门的温燕珂。   他的跟班们大多都是和他一般的二世祖,平时常带着他到处瞎逛。   而巫棠虽然大多时候都跟他们臭味相投,但秉承着他爹娘教诲要对未来的道侣负责的缘故,至今保留着元阳,从不和他们在这方面胡闹。   思及此巫棠脑海中浮现他在秘境中和他成亲此时也没了踪影的虞机。   顿时他又气又闷,便想起他在话本中看过的为情所困借酒浇愁,加上上次幻境中对凡间的好奇记忆,便让他们带着他去了一个凡间的酒楼。   巫棠还从未喝过酒,抿了一口便觉得辛辣无比。而且这味道和跟虞机成亲时在他身上问到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喝着喝着眼前便出现了重影。   但巫棠喝醉了整个人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别人叫他也能做出反应。   若不是他涣散无聚焦的眼神和比平时慢上五倍的行动速度,旁人还真看不出他喝醉了。   巫棠虽然醉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只不过头重脚轻反应慢两排。因此也没注意到身边何时靠过来两名穿着薄绸且生的颇为美貌的女子,正在他耳旁呵气如兰。   巫棠想起他在话本所见过的故事,反应过来顿时大惊,腾得站起来,看到她们身上穿的薄纱连连把视线转到半空中,心中连连默念着君子不能瞎看。   更何况他已经有了道侣妻子,更应恪守夫道,连忙红着脸着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解下来披在她们身上。   那两位女子也是头一回见巫棠这样的人,一时也新奇不已,本来只是巫棠那些朋友找来给巫棠劝酒的,此时看着巫棠通红的耳朵不由噗嗤一笑,反倒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们正待再逗弄一把,却见巫棠视线突然凝视在一处不动,便也顺着望过去,见到的便是一身材十分颀长的俊美男人。   那男人之美貌,便是盛开至荼蘼的海棠也不能及。 第31章 来自巫棠的直球   巫棠以为是自己喝醉了没清醒过来,但那人在一片软红灯影中的身影太过清晰,虞机一步步朝他走来如同星河坠落,便是再心志坚定之人也要沉沦其间。   巫棠方才因为醉酒醺红的耳根此时更红了三分,瞪大了眼睛等虞机走到他身旁才回过神,而此时虞机的神色却有些凉。   巫棠不知道虞机是何时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但害怕他刚才的那一幕被虞机看到,因此连忙解释:“我过来喝酒,两位姑娘只是我那些……”   他本想说这两位姑娘是那些跟班们找过来的。但一扭头才发现他的跟班们早就聚了另一桌正喝的痛快,连同方才那两位姑娘也没了踪影。   “只是什么?”虞机顺势坐在巫棠的身旁,虽然嘴角缓缓挑起似有和缓,但眸子却冰的厉害。   巫棠一时噎住,从幻境中醒来后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虞机,此时他也摸不清虞机的意思。   虽然他一直拿他们在幻境中成亲的事当成真的,认为自己应当对虞机负责。   但毕竟虞机在那个时候是不清醒的,而且幻境中发生的事大多数修士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他至少应当表明自己的态度,若是虞机不愿意,他便不应过多纠缠。   想到这,巫棠睫毛颤了颤,瞟了一眼虞机的神情,只见他浅淡薄唇勾起,看不出半点不悦,似乎是耐心等着他下句话要说什么。   巫棠下意识又饮了一杯酒壮胆,本来只有半腔的勇气此时被鼓足了。   “你可还记得幻境中的事?”巫棠先是试探着问道,幻境中的记忆在出来后本就不一定记得,他也是因为在幻境中本就清醒,所以出来后也记得一清二楚。   “不多,只有些零碎的记忆。”虞机道。   巫棠急了:“那可还记得你我在幻境中成亲?”   “成亲?”虞机眸中划过一道晦涩暗沉。   他和温燕珂的记忆虽然共通,但若是不愿也可以封锁部分记忆不让对方看到。只不过只能封锁一小部分,他稍稍用了些力道便把封锁破开。   巫棠没想到他连成亲的事也不记得,心一下子便直直坠了下去。   “你我是如何成亲的?”温燕珂的记忆并不完整,他望着巫棠的神情,眸中划过一道笑意。   巫棠不可闻叹了口气,但还是认真和虞机解释:“我们在幻境是表兄妹,自幼有婚约,后来我便嫁给了你。”   虞机不知何时离巫棠更近了,就这么撑着下巴望着他,神情似笑非笑,两人的呼吸便缠在了一处。   虞机薄唇在灯下显露出蜜粉色,肌肤如同玉质泛着冰冷的凉意,巫棠此时突然觉得不应用花来形容他。而更像是某种纤长瘦削却又能杀人于无形的事物。   即便他冰冷高傲,偶尔闲暇时也会泄露出温柔,旁人会被其精致美丽的花纹所吸引,可一旦靠近便会被他冰凉的身体牢牢锁住绞杀。   是一条冰冷的美人蛇。   巫棠不清楚他为何会对虞机有这种认知,甚至有种对于未知的恐惧,但他却偏偏为这种诡异的感觉吸引。   明知高楼已铸成,脚下摇摇欲坠,他却着了迷一般不由自主的往前涉足,再往前一步会如何?   楼会塌吗?还是陷阱?   巫棠离虞机有些太近,他想往后靠,但又觉得这样失了底气,只抿了抿唇,讷讷又紧接着解释了一句:“在幻境里别人都拿我当做女子。”   虞机点了点头,神色无半点异样。   “既如此,那你可打算和我再接着一试?”巫棠见虞机并没有厌恶的神色,给自己鼓了把劲问道。   “试什么?”虞机神色平静,颇有耐心等着巫棠下一句话。   “自然是和幻境中一样双修。”巫棠一口气说了出来。   巫棠一鼓作气,压低声音:“若是你愿和我双修,那我定会好好待你……”   修仙界像巫棠这般自幼受父母教导得古板守礼的人不多,双修是修士之间广为流传的一种修炼方式,既能增长修为还不用费心费力寻求突破。   若是双修出了情谊也可结为道侣,当然这样的极少,大多数修士都不在意双修对象,腻了便换人。   以至于修仙界中真正结为道侣的修士数量极少,这种人大多对只会和自己道侣双修。   巫棠自觉直接邀请虞机结为道侣虞机未必会同意,便折中说请他双修。   虞机眸子闪了闪,饶有兴致望着巫棠。   “我巫族有的是天材地宝,我所有的全部都可以分给你用。而且我巫族还有极为适合女修的功法,我娘就是我巫族炼制女修特用法器的……”   巫棠说起他巫族对女修的方便之处便开始滔滔不绝,大有把他能给的好处都堆到虞机面前的劲势。   虞机神情陡然变得晦涩,上下审视了一眼巫棠。   “真不巧……”又过了片刻,虞机才终于出声,声音带着凉意,气息拂过巫棠颈侧,带起一小股战栗,“我从不和人双修。”   巫棠愣怔了下,醺醉的大脑反应慢半拍。   虞机说完便找人要来醒酒汤,摆在巫棠面前,修长的指尖触在碗壁上敲了敲:“凡间的酒醉人,你若是不想明日一早起来头疼,便把这碗汤喝了。”   说完大有看着巫棠把这碗汤直接喝了的意思。   巫棠垂下眼皮,指尖摩挲在碗边上,一时摸不准虞机的意思。既然拒绝了他为什么不直接走,还要留在这里看着他喝完汤?   所以虞机刚才说不和人双修,难道说他和自己同样保守,只愿结道侣而不愿意和人随便双修?   巫棠思考着着虞机一直以来的态度,应该不算讨厌他,所以这句话其实是暗示? 第32章 来自未婚妻的陷阱   巫棠试着又说了两句:“但凡和我巫族中联姻之人皆可成为巫族中人,我巫族的祖先便是女修,且我巫族中女修数量比男修还要多,我娘便是当前的巫族族长……”   巫棠从未追求过什么人,平时想从别人那换些什么天材地宝大抵也是这个流程,绞尽脑汁想着他还有什么好处能拿出来,话题直直往女修和联姻方向拐去。   虞机听着巫棠句句不离女修,视线还牢牢盯着自己,耳根泛红欲语还休,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虞机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沉沉锁在巫棠身上,片刻后倏地笑了,食指托在下唇边上,笑意泛滥开如春风拂面:“我明白了,你是想……我们结为道侣。”   巫棠恍惚以为有朵花瓣落在他眼皮上,愣愣点头。   “你乃是巫族少主,而我只是一介散修,我怎知你是真心和我好,还是假意?”   他肩头垂着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明明是极为锋利的五官,巫棠却觉得他被美色所惑。   巫棠其实也不解虞机的身份,他只知晓虞机乃是鞭灵,修仙界中只要能生出神志之物皆能修炼,乃至一花一草也能飞升,就巫棠所知的仙乐门门主便是一株桃花树。   他说是散修也没错。   巫棠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他的诚意,眉心微蹙在脑子里搜刮。   正巧想起在话本所看过的才子向家人求亲的一句话,正打算说出来,他那些刚才在一起喝酒的跟班却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过来。   “师兄,这位是?”巫棠背后凑上来一个身影,笑嘻嘻凑在他身旁道。   这人是他罗禁宗的师弟毛青,虽然同样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但由于资质不佳只能留在外门,平时巫棠有什么事让温燕珂帮忙,温燕珂自己繁忙时便会委托给他去干。   长此以往毛青便和温燕珂熟悉起来,因此巫棠虽然和他不熟,但他借着温燕珂的名头凑上来时巫棠也没拒绝,便把他留在了身边。   巫棠方才喝过醒酒汤,此时已经全然清醒过来。   毛青早在方才另一桌上喝酒时便注意到巫棠对面那美的不像话的男人,觉得不对劲偷听了两句,便听到他们说着什么道侣的事,顿时吓了一跳。   他全然没想到巫族的少主竟然看上了一个男人,下意识就给温燕珂传了个音过去:“巫师兄什么时候看上男人了?”   他虽然姿势不佳但心思活络,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何他能留在巫棠身边。   但试探了几次温燕珂的态度便也明白温燕珂是想让他帮忙看着巫棠。   毕竟巫棠性子嚣张即便家世厉害也难免得罪人遇上危险,所以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会跟温燕珂汇报。   如今听到这一劲爆的消息,毛青更不敢错过,传完音见巫棠这边到了紧要关头,便直接寻了个由头过来打断。   “我是罗禁宗炼器峰新任长老……”虞机笑容颇为和煦,“你们可都是巫棠的朋友?”   闻言无论是巫棠还是其他的人俱是一惊,他们炼器峰长老之位空悬已久,前两日才听闻要升上一位元婴后期的修士,但任谁都没见过。   巫棠下意识往虞机左手指上瞟,果然从上面见到一枚玉指环,其上刻有符文,是罗禁宗只有长老才能佩戴的标志。   巫棠一时没缓过神来。   毛青也是一惊,正巧此时温燕珂已经传来了音,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平淡,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命令:“我此时走不开,你可否帮我把巫师兄带回来,不管用什么理由。”   “你什么时候……”巫棠讷讷。   “昨日……”虞机道。   众人的醉意顿时清醒,反应过来都躬身行礼,这是罗禁宗的规矩,见到长老位的前辈必须行礼,巫棠也跟在其中。   巫棠本来从话本中找出来的台词此时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众人坐在一旁,如同见了师父的鹌鹑,撤了酒席连话也不敢多说。   巫棠只能跟着他们坐在一处,不由一股气闷。   “师兄,听说温师兄已经醒了,可否要回去看看。”毛青见状凑在巫棠耳边道。   巫棠闻言眸子一亮,虽然他这两日一想起温燕珂便心里不舒服,但听说他清醒冷哼一声,还是不由欣喜。   他转头望了一眼虞机,想着反正他已然是罗禁宗的长老,怎么也跑不掉,现在时机不对下次也不迟,便跟虞机说了一句离开。   虞机虽然是笑着,但眸子深沉不置可否。   巫棠急着回去见温燕珂,便也没太过在意,说完便走了。   等他走后,其他的跟班也零零碎碎找了借口离开。   巫棠一路回了宗门,等到了温燕珂的洞府却还是没看到他的踪影,一问才知道温燕珂还留在师门中疗伤圣地冰川中,不准他人进入也同样不允许温燕珂出来。   温燕珂托人给巫棠留了话,让他等着自己明日便能出来。   冰川疗伤效果极佳,因为太过宝贵所以是师门禁地,就连巫棠受伤时都从未被允许进入过。   巫棠听完温燕珂给他留的话,原本一腔欣喜凉了下来,还化成一股更为酸涩的心绪。   好在他离虞机的进程只剩下一点,巫棠落寞回了自己洞穴后没过半个时辰,便抛在了脑后。   他随便从自己曾经炼过的丹中随便找出了一些较为宝贵的成丹,还有其他别人曾经送给过他的宝物,七七八八一股脑都找人给炼器峰送了过去。   “它们都是送给你的。”巫棠说这话时自己去了炼器峰。   炼器峰空闲已久,因此虞机的洞穴是新开凿出来的空间极大,还有一泓自山上流下来的灵泉。   虞机似乎是刚从灵泉中出来,身上只披着一件长袍,发尾湿漉漉披散在身后。   巫棠虽然特意避开视线,但刚看过去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看到了虞机长袍胸前露出来的缝隙。   似乎……有些平……   巫棠连忙把脑海中的画面抹除。   巫棠耳根有些红,指着他托人送过来杂七杂八的东西道:“只要你愿意,之后我可以专门为你炼丹。”   “可我也说了,我不和人随便双修……”虞机斜倚在榻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巫棠,眼角尖锐分辨不出情绪,语气淡然,“你不了解我的性子,若是我的东西,绝不允许其他人染指,若是闹出什么不愉快,恐怕会伤着你。”   “我也不是那种随意的人。”巫棠连忙澄清。   “可我却听闻,巫族少主生性风流,阅过美人无数。”   巫棠一噎,其实修仙界确实有关于他的这些传闻,大多都是由他曾经得罪过的人传出去的,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由于巫棠纨绔的影响根深蒂固,所以就连他的跟班们都深信不疑。   时间长了巫棠也懒得解释,除了他和他师父爹娘,没人知道那些传闻是假的。   “那些都是假的……”巫棠连忙解释,但又怕他不相信,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便直接道,“总之我可以答应,和你在一处时绝不碰旁人。”   虞机眸色深沉,静静望了片刻巫棠。   “既如此,那我便答应你。”他朝巫棠勾了勾掌,示意他过来。   巫棠终于得偿所愿,眼眸一亮,顺着虞机的手势坐在他榻上,虞机身上清冽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巫棠也不晓得其他人的道侣是如何相处,此时靠在虞机身旁便想离他更近些。   正巧虞机一缕湿漉漉的发尾被巫棠的掌心压在下面,巫棠掐了个诀把那缕头发烘干,便瞧见一旁还有一缕。   直到最后大半个身体都隔空靠在了虞机身上,手里还攥着虞机一缕头发。   巫棠的气息拂在虞机身上,他眼神微变,愈渐深沉。   巫棠脸有些红,自认为他置身花园,采下了他心心念念的那株最为绮丽的花。   却没看到他身上缠绕上来的、花纹精致漂亮的冰凉身躯,正在缓慢、一步步将他收拢锁紧。   脚下并非花园,而是荆棘丛生的陷阱。 第33章 来自巫棠的梦境   虞机任由巫棠压在他身上,还主动调整了姿势让巫棠靠的更舒服,胳膊虚虚揽在巫棠腰间,并未使力但也不能轻易挣脱开。   巫棠压在他身上,由于姿势的缘故他胸前衣襟散乱的更开了些,巫棠视线在他白皙如玉的胸膛处瞟过一眼,耳根红的更彻底,呼吸也错乱了起来,睫毛猛颤连忙错开视线。   虞机将巫棠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眸深沉得要凝出墨汁一眨不眨,他指尖在巫棠后颈处摩挲,喉间传来一声隐秘的喘息。   巫棠被摸得有些痒眯起了眼睛,便想起了曾经在幻境中虞机也是这般咬了他的后颈,虽然他此时不记得,但习惯却是未变。   正此时,洞穴门口突然传来了咔嗒一声的轻响。   巫棠红着脸转过头,见到的便是脸色苍白的温燕珂。   “你怎么在这儿?”温燕珂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渣。   温燕珂这句话说的模糊,巫棠也不知道到底是对他还是虞机说的。但平时温燕珂对他说话一般会加个称呼叫他师兄。所以巫棠便认为这句话是对他身下的虞机说的,因此没有回话。   “师兄?”温燕珂紧接着又道。   巫棠这才意识到温燕珂确实是在和他说话,心头一跳。   巫棠觉得温燕珂的态度十分怪异,但他刚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因此也并未计较温燕珂的态度,反而还十分欢欣打算跟他分享。   巫棠正打算跟温燕珂解释他和虞机之间的关系,便见到温燕珂一步一步走过来,身上散发的灵气无不征兆着他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   等温燕珂一步步走过来后,巫棠变道:“他是虞机,之前在秘境时你也曾见过,现在已经是我们罗禁宗的炼气峰长老,也是我……”说到这儿巫棠顿了顿,“是我以后的道侣。”   闻言温燕珂只是凉凉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泛红的脸颊上停顿了片刻,却并没有回应他,转而便把视线落在了虞机身上。   巫棠的话被忽视,他怔望着温燕珂,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让他又想起上次在幻境中时,温燕珂也是这般反常的态度。   那时温燕珂还对他说,既然巫棠和虞机成亲可以,为什么他就不行?   巫棠当时便觉得温燕珂的话奇怪,当时他也愣了一瞬,没反应过来温燕珂的意思是他和自己成亲还是他和虞机成亲。   但这念头很快便又被他打消,毕竟他和温燕珂同是男子还是相处甚久的师兄弟,温燕珂说的必然是他和虞机。   当时巫棠以为温燕珂那种阴沉的态度,是因为不愿看他身为男子却要嫁给虞机。但此时看着温燕珂的样子,却砸摸出另外一种可能。   巫棠想起在幻境中他曾见过温燕珂和虞机几次莫名的打斗,好似只要他们站在一起,周身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场,旁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插进去。   就如同当前这般。   温燕珂把巫棠从虞机身上拉下来,站在巫棠身前挡着他的视线,而虞机不动不摇只冷笑了一声:“怎么了?”说完还朝巫棠招了招手。   巫棠心头有股……莫名的滋味,酸酸涩涩,迟疑了片刻。   温燕珂握着巫棠手腕的力道顿时加重,让他几乎有些刺痛。   巫棠心绪被占满,最终还是没过去。   “你们之前认识?”巫棠讷讷问。   “不认识……”温燕珂只冷冷道。   温燕珂虽然否定了巫棠的问题,只不过巫棠怎么看也觉得这两人早就相识。   巫棠离温燕珂近了,这才发现温燕珂脸上苍白的厉害,背在身后紧握着他手腕的手正打着颤,而他的修为……   巫棠仔细查探了一番便发现已经是元婴前期大圆满,离元婴中期只有一步之遥。但似乎是因为还未完全修复好,所以境界不稳。   巫棠一惊,从未听说过刚结了元婴没两日的人能直接跳步到元婴前期大圆满,称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丝毫不为过。   巫棠视线在面前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俱是元婴期的两人,看起来颇为相配,心情转眼间便低落了下去。   “这人一看便非善类,师兄切莫上当……”温燕珂冷声,他掐了个诀把巫棠放在洞穴中的礼物尽数收回,放在了自己的储物袋中,“等我回去再还给师兄。”   巫棠只顾着低落猜测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也没注意到温燕珂的举动,因此也没发现虞机骤然变得危险的神情。   “内门弟子跟长老说话是这般态度?”虞机收了面上浅淡的笑意,周身的威压放了出来。   温燕珂境界不稳,登时身体晃了晃,脸色越发苍白,但握着巫棠手腕的力道更紧几乎要嵌进去。   巫棠站在温燕珂身后,也不知是温燕珂帮他挡住了还是虞机刻意避开他,他毫发无伤。   巫棠回过神连忙劝和,本来打算从温燕珂储物袋中把那些礼物拿出来。   但温燕珂不肯,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放手,而虞机的脸色看着巫棠和温燕珂凑近讲道理的样子,脸色也同样难看,巫棠只好承诺过段时间再给他送新的。   巫棠回了自己洞穴,翻来覆去回想方才的事,一边想着他方才在虞机面前的举动是否得体,一边想着温燕珂已经成了元婴期,日后在师父面前他的地位定然更低。   翻了个身又开始想温燕珂和虞机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是否认识,到最后脑海里浑浑噩噩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来回打转。   昏昏沉沉睡过去后,巫棠做了个梦。 第34章 来自巫棠的噩梦   那梦境初时很混乱,巫棠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脚下悬空,只一阵凄烈的风在耳畔呼啸。   巫棠也不知道这样混乱的梦境过了多久,下一刻他突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周围的景色顿时变得真实,他正身处在宗门的大殿门前。   但不知为何,即便他周围来往的人面孔都是他所熟悉的,他却十分清楚自己仍然身处在梦中。   巫棠很少做梦,更很少做这般清醒却十分诡异的梦境,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幻境还是梦境,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给自己卜了一卦。   卦象是泽风大过,得此卦者,身心难安事难如意,若要强意而行,则必大有后悔之日。   乃是大凶之兆。   巫棠心头猛地一跳。   “师兄,听闻温长老今日要举办道侣大典,广请各门派的大能共同观礼,师兄可要同去?”突然来了个人在巫棠身后拍了一下道。   巫棠一惊,转回头,说话的人是毛青,正一脸喜色望着他。   正是这一拍,巫棠神识像是被封锁在体内,五感仍旧敏锐却被封锁了言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焦急时,他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同毛青疑惑道:“道侣?”   巫棠大惊,神识拼命想挣脱封锁,却毫无作用。   「巫棠」接着反问:“和谁?”   “炼器峰虞长老……”毛青语气中满是赞叹,“两年前二位长老同时迈入化神期,这可是我们罗禁宗的大福分。”   说完毛青便不再看他,急匆匆没入人潮往大殿中去。   巫棠摸不到头脑,心中焦急不已,但听到虞机的名字还是本能提起心。   虞机要结道侣,人却不是他。   温长老,难道是温燕珂?   正此时,巫棠神识突然被放出来,他没了束缚连忙回头顺着人潮往大殿中望去。   人潮正往大殿中涌去,人人脸上都是同样的喜色,而他则正逆着人潮,分水而站。   修士目力清晰,即便隔着人山人海,巫棠也一眼看出站在台上的那两人正是温燕珂和虞机,两人俱是一身白衣,看起来颇为相配。   巫棠一时愣怔在当场。   那两人脸上挂着浅笑,虽然姿势并不亲密,但周身却有一股极为相似的气场,在外人眼中自然是相配的。   周围人口中都赞叹不已:“是化神期啊!”   察觉到那两人的视线从人潮中划过,似乎看到了他,又似乎没有,他与这人潮中的众人没有任何分别,俱只能仰望着他们。   巫棠垂下眸子,即便他没花功夫查探自己的修为,也清清楚楚意识到他自己当前身体的修为——仍旧是金丹期。   怎么回事?   这是幻境,还是预示征兆的梦?   巫棠脸色苍白,掌心微微颤抖。   巫棠掌心握紧成拳,正想找个人问个清楚,但他刚拉上身旁人的衣袖,连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周围场景却砰然出现裂痕,如同碎裂的镜子片片落下,如同镜花水月没留下分毫。   又是那阵凄烈的风在耳畔呼啸,巫棠再睁眼时,面前的景象又是大变。   周围场景人物依旧真实,他也依旧清楚自己仍在梦境之中。   他正跪在地上,面前是他的爹娘和师父。   “你可想……清楚了?”说话的是他娘,望着他的眸中神情悲切,语气凝重。   巫棠刚从方才破碎的场景中缓过神来缓过神来,便发现自己身上浓郁的魔气,而他的修为已经成了元婴期。   巫棠顿时比方才看到温燕珂和虞机结为道侣还要吃惊,还有一股从识海深处中蔓延来的恐惧。   他入了魔!?   寻常修士很难入魔,除非侵染了魔气,又或者自己修习了魔修功法。   巫棠脑海中闪过的思绪一条接着一条,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摸清楚当前情势,他张了张嘴正想问,便发现他神识又被封锁,只能眼睁睁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想清楚了。”   “那好……”他师父闭紧了眼,徐徐叹了口气道,“你既执意不肯祛除魔气,那你走罢。”   “此次离了师门,莫要再让罗禁宗之人碰到你,否则便是刀兵相见。”师父的声音语气平淡冰冷,却俨含着痛意,一眼也不肯看巫棠。   下一秒,巫棠便见到他在地上向他师父爹娘各磕了两个头,随后便站起身离开。   巫棠顿时急了,用尽全身力气想停下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于事无补。   梦境再次破碎。   等梦境再次重聚时,巫棠面前是一把剑,剑芒闪着寒光,直指着他的胸前。 第35章 来自巫棠的反思   巫棠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应接不暇,因此被剑指着时也并未有多惊讶,他甚至还先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修为是元婴后期,并且入魔已深。   巫棠此时才抬起头看用剑指着他的人到底是谁,这一眼却让他如坠冰窟。   “师弟?”巫棠惊讶瞪大了眼睛。   那人正是他师弟温燕珂,可脸上的神情确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寒,眸中尽是厌恶鄙弃,仿佛他是个什么低贱的臭虫。   “你既已成魔,有何资格唤我师弟?”温燕珂声音冰冷。   巫棠被一噎,下一刻便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便眼睁睁看着自己冷声大笑,周身魔气四溢:“不错,我是成魔,可是你亲口说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永远是我的师弟……”   「巫棠」神情由张狂转变为哀戚,眸中沉痛朝着温燕珂伸出手,“师弟?”   巫棠见到温燕珂眸中凝滞了片刻,似乎是为「巫棠」口中的话迟疑,但剑尖依然指在「巫棠」胸前。   只不过这短短的一瞬已然足以。   电光火石之间,「巫棠」指尖陡然冒出一柱黑气,迅猛朝着温燕珂袭去。   温燕珂神色一凛,并未过多犹豫,便直接挥剑捅穿了「巫棠」的丹田。   巫棠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五感都是感同身受,被捅穿丹田的滋味切切实实被他尝透,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弥留之际,巫棠见到一旁的树后缓步走过来一个人,正是虞机。   他只是居高临下望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巫棠一眼,一言未发,神情和温燕珂一般无二,尽是一片荒漠般的冰凉。   巫棠此时才明白他们为何为结为道侣,原来他们本就是一路人,同样骨子里泛上来的冷漠。   巫棠神识离体飘在半空中,便见到温燕珂杀了他之后,成了他师父唯一的徒弟,直接一跃而上成了罗禁宗的掌门,一路顺风顺水越走越高。   无论天材地宝或是曾经围在巫棠身边的跟班,都转而投奔到了温燕珂身边。   只不过温燕珂似乎是极为专情之人,他和道侣虞机修为皆同样高深,彼此恩爱传为一段佳话,一时间修仙界结道侣之风盛行,人人效仿。   他的爹娘倾举族之力要为他报仇,却不敌罗禁宗死伤惨重,他娘也因此一举被巫族赶下了族长之位。   凡间还为温燕珂和虞机立了传写为话本,话本中所言他们二人自幼便相识,后因其他之事而分开,多年之后再次相逢,有情人终得眷属。   而巫棠这个名字只是话本中只是一个再普通且恶毒不过之人,所占的篇幅极为短小,用来套在他身上的词汇也简单明了——天资平庸且嫉妒之心极强。   形容他的语句只有一小段,说他由于嫉妒,一直欺压作为师弟且天纵之才的温燕珂,后来见温燕珂和虞机二人越走越近嫉妒心更强。   最终由于心境不稳堕了魔,被温燕珂一剑斩杀。   巫棠猛地惊醒,倏地从床上坐起身,额头上尽是虚汗。   他指尖颤抖,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胸前的衣物,被捅穿丹田的滋味太过深刻。即便现在他毫发无伤,他却隐隐觉得自己丹田作痛。   巫棠还记得他师父曾经说过修士从不轻易做梦,若是做梦那必定预示某种征兆。   所以,他刚才做的梦,是他今后会经历之事的征兆?   一想到这,巫棠不止丹田作痛,就连四肢百骸连同经脉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会亲眼看着自己师弟和他倾慕之人结为道侣,亲眼看着自己堕入魔道、被师弟亲手一剑斩杀,而他倾慕之人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即便到他死后,他的名声也同样被败坏,四处传言他由于自身平庸所以嫉妒心强迫害自己师弟,他的族人也因此受到牵连。   巫棠回想着他梦中的场景,指骨用力到发白,身体发着抖。   所以他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知为何身上有了魔气。而且听他师父的意思似乎是他自己不愿意祛除身上的魔气。   后来他便成了魔修,师父把他从宗门中赶出去,这才有了后面和他师弟反目成仇的事。   不过即便他成了魔修,温燕珂用剑捅他事出有因,但也是实实在在没留半分情分。   虞机也是同样。   巫棠想到这,一面伤心一面害怕。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入了魔,也不知道为何温燕珂会待他那般绝情,以及虞机为何会抛下他转而和温燕珂结为道侣。   巫棠还记得他在梦中听说温燕珂和虞机早就相识,既是如此又为何会答应和自己相处?   巫棠怎么思索,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的修为太低。   在温燕珂和虞机已经是化神期的时候,他还停留在金丹期,也难怪他会被遥遥抛在身后,只能看着他们结为道侣的身影。   人人都说巫棠曾经也是天纵之才,只是半路被炼丹绊住了手脚,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   其实只有巫棠自己知道,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再修行过,并非是他被炼丹绊住。而是他自己放弃了修行,主动跑去炼丹用来避人耳目。   巫棠的心法册卷搁在他洞府中的角落里,已经积满了灰尘。   并非是他不愿修行长进,而是他害怕,他害怕自己的修为再有长进。   巫棠是天生的至阴之体,修行天然要比其他人迅速。但唯有一样,至阴之体是绝佳的炉鼎体质,修为越高采补的效果便越好,万万人中也只能生出一个,因此也被称为人丹。   至阴之体容貌皆是顶尖,无论男女都容貌精致绝伦,且修为越高者容貌越盛,是不靠体质只靠脸蛋也能被修士们争抢的存在。   修仙界中有名的至阴之体无一人有好下场,就算前期隐瞒住了自己的体质。   但待到至阴之体修为越高容貌越盛,属于至阴之体独有的特征便再也隐瞒不住。   而且至阴之体还有一项最为致命的缺陷,至阴之体虽然修行速度快,但面对同等修为的对手却方方面面都难及,只要是正面打斗比拼必然会落于下风。   因此即便至阴之体修为修到化神期,也难以敌过其他修士中的元婴期。   只不过巫棠那时并不把这点放在心上,他的修行资质乃是极品。因此他成了修仙界百年以来筑基花费时间最短之人。   巫棠无论是天资家世容貌都是顶尖,走到哪都被众星捧月,他那时如同骄傲的孔雀行事张扬。   他自觉他天资过人又有巫族和师父护着没人敢动他。只不过他爹娘不准他显露自己的体质,他也从未透露出去过,此事除了他爹娘和师父之外无人知晓。   只是在巫棠方筑基之后,突生了变故。   对巫棠出手的那人是他巫族中的族叔巫柏。   巫柏停留在金丹大圆满已经三百年,寿元将尽已然显出了老态,平日里待巫棠十分慈爱,是巫棠除了爹娘师父之外最为信任亲近之人。   巫棠那时方筑基不久,从未见过风浪,骤然见到族叔的另一面半点没反应过来,等他终于意识到这族叔对他的企图之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自大。   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差距太大,他平日里颇为自傲的修为资质在此时半点帮不上忙。   他威胁、哀求,但都毫无作用。   好在他爹巫饶及时赶到,把他救了下来,一剑把族叔巫柏斩于剑下。   但也因此,他爹身为巫族长老违反族规,随意斩杀族中之人,被撸下了长老的职位,还依族规受了二十打魂鞭,修为生生掉了一个小境界。   巫棠那次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他从未想过,原来他的至阴之体其实并算不上是秘密,平日里待他再亲切之人面对威胁竟也会毫不犹豫对他下手。   他的体质让他根本不能保护自己,反而会伤害到保护他的人。   巫棠难以想象他还只是筑基期便已经是这个结果,若是他成了金丹期又会如何?   他不止怕周围的人又因此受到伤害,也怕身边的人又出现巫柏那般的人。   巫棠从那时起便不再提高自己的修为,反而转去炼丹画符蛊虫之术上,一期即便不靠修为也难让自己立足,至少能护住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   幸好他在这方面的资质同样绝佳,现在已经成了罗禁宗和巫族中炼丹师里的中流砥柱。   这些年来,即便巫棠从未再修习过他的心法。但修为还是缓慢增长,直到如今已经到了金丹后期。   但如今,巫棠却开始怀疑他这样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他的炼丹术因为修为的限制已经陷入了瓶颈,万难再寸进,画符也是同样。   而且炼丹画符这两样都只能让他在遇到轻微危险时护住自己。一旦遇到修为超他许多的修士恐怕作用寥寥。   若是他一辈子留在宗门和他巫族的庇护中,或许也能平淡渡过遇不上什么太大危险。   但巫棠做了那个梦,他日后极大可能会染上魔气,自己也会堕为魔修,靠他目前的水平万难保护好自己。   巫棠一整日都坐在床上思考着日后和梦境中之事,整个人都陷入了焦躁和恐惧之中,一时间便忘了他曾和虞机约好今日在宗门中转转之事。   巫棠从未和旁人亲密相处过,只知晓跟着话本中所说带着虞机四处游玩。   等到他身旁传来一阵馥郁的暗香时,巫棠这才猛地回过神。   虞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身旁,一刀日头斜斜照进来落到虞机秾丽的脸上,鼻背高挺在他脸侧投下了虚虚剪影。   巫棠只是虚虚看了一眼虞机便收回了视线。   “怎么没去找我?”虞机胳膊有些散漫撑在巫棠身后,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   巫棠之前在虞机面前表达自己的好感毫不隐藏,此时却有些故意远离的意味,他垂下眸子并不直视虞机:“我想起来还有师父交给我的一炉丹没有炼,今天就不出去了。”   他此时对于虞机的感官十分复杂,梦境中的景象太过清晰,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时的痛楚依然让他骨子里记忆犹新。   纵然虞机对他冷漠有他堕入魔道的缘故,他还是被虞机当时淡漠的神情刺伤。   似乎是虞机当时脸上的神情给巫棠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一看到虞机这张脸便会想起梦境之中的场景,甚至会产生一股神经质、条件反射般的恐惧。   更何况虞机和温燕珂结为道侣是在他入魔之前。   巫棠心头酸涩又难受,生平第一次动心,便落得个这般下场。 第36章 来自师弟的白莲   巫棠发觉他当前大部分的困境都是由于他的体质和修为造成,体质问题还可以过后再慢慢想办法。但他的修为若是一直这么低定然连自己也护不住。   巫棠胸口憋了一股气,梦境中虞机和温燕珂望着他的神情不止是冷漠,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轻视意味。   “我记得你曾说过要帮我炼丹,如今可否作数?”虞机道。   巫棠如今气不顺,在虞机面前就像被蔷薇刺了满手血的人,既想把花摘下来,又心有余悸对花产生恐惧。   而那花却偏生对着其他人收了浑身的刺,让他心中又窝起了股酸涩委屈。   “作数……”巫棠说出口的话不会收回,虽然梗的难受但也点了点头。   “你想要什么丹,我一有空就帮你炼出来。”巫棠垂着眸子,始终都没再和虞机的视线又交集。   虞机眉心微微蹙了蹙,眸中暗沉道:“我要你给师父炼完丹之后下一炉中其中一颗。”   “好……”巫棠同意。   日头斜斜照进来,将空中飘浮的细微尘土照亮,洞穴里一时间陷入安静,就连洞穴之外的风声都一清二楚。   之前巫棠虽然和虞机相处的时间不多,巫棠也不晓得如何和虞机相处。   但他因为受他爹的熏陶,追求女子为道侣从不屑于遮遮掩掩,因此他也不会掩饰对于虞机的好感。   虞机眉心蹙得更紧。   巫棠说完便去内室炼丹房开始炼丹,烟熏火燎了半日,终于炼出一炉丹后再回来,方才在此处的虞机已经不见人影。   巫棠莫名松了口气,把丹药收拾好后便去了他师父的洞府。   他师父是罗禁宗的掌门,洞府设在主峰之上,也是宗门中一处灵脉之所,云雾缭绕煞为好看。   巫棠一进去,见到的便是正在交谈的温燕珂和他师父。   巫棠一路上来便已经听闻,温燕珂新生了元婴,成了他们门派中第八个元婴期的修士,就连他师父也只不过是刚步入化神期不久,自然风头无两,整日里都被他师父叫去亲自教导。   巫棠一进去看到这一幕,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师兄……”温燕珂见到巫棠过来,便先躬身行了个礼。   巫棠本不想搭理他,但他早因为这事在师父跟前受了不少责罚。因此时间长了巫棠也练就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巫棠先给师父行了礼,把丹药递过去,转回头便对着温燕珂道:“师弟辛苦了,伤势可都好了?”   即便温燕珂此时面色莹润,虽然仍是有些苍白但比前两日气色好上不少,巫棠也仍是一副忧心师弟的模样。   他师父垂下眼皮,检查了一番巫棠送过来的丹药,便起身去了旁边房间把丹药收好。   “师兄可是担忧我的伤势?昨日我等了师兄三个时辰,本以为师兄会来看我。”   等师父走后,温燕珂垂下眼皮睫毛轻轻颤了颤,直直盯着巫棠的眸子,语调很轻。   巫棠气不顺,正巧师父也不在,一咬牙便道,“我答应了虞机陪他在宗门里转转,哪有功夫管……”   巫棠本还想再说些其他的,但耳畔却听到师父来的脚步声,连忙收住了话头,顿时体会到温燕珂的险恶用心。   他早就怀疑他这师弟只是表面看上去恭顺,现在做了那个梦,越发觉得他满腹的冷漠虚伪。   谁知温燕珂闻言又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垂下眼皮,缓声道:“我听闻那日师兄为帮我挡雷劫受了伤,也不便太过操劳,若是虞长老想要转可由我来陪他。”   巫棠气的咬牙,而此时师父已经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还罕见夸了巫棠一句:“你那日能护着师弟,也算有点长进。”   巫棠垂下眸子,拳头握的死紧。   “弟子该做的。”   他炼出来的丹药没得到夸赞,却因为好几日之前如今温燕珂提起帮他挡雷劫之事得了夸赞。   巫棠脊背绷得僵硬,几乎有些后悔那日帮温燕珂挡了雷劫,他的师弟天资过人又多的是人护着,哪里用得着他帮忙。   巫棠也觉得他此时有些偏激,却无法不这么想。   他自认他虽然常使唤温燕珂,偶尔也会使坏整他,但都是些小把戏而且没有一次是他真正成功过的,而且遇上外人欺负他也都会护着温燕珂。   他这师兄做的不算好,但他还以为至少也有些情分。   而他的师弟却是毫不犹豫用剑捅穿了他。   “你可还有事?”师父楼钟子见巫棠一直站在原地不走,皱了皱眉道。   巫棠拳头攥得更紧,道:“我来找师父问,宗门中可有邪影花这味药材。”   巫棠背经书背得滚瓜烂熟,知晓有一种丹药能隔绝魔气,所需的药材大部分他自己都有,只缺一位邪影花。   邪影花甚为珍惜,是对抗魔气绝佳的一味药材,同时在魔修那边又是修炼的好药材,巫棠知晓巫族也缺这味药材,炼丹时便托人问周围的黑市和拍卖会可有存货,得到的消息都是否定。   巫棠无法,只能来找师门求救。   楼钟子先是皱了皱眉,“你要此物何用?”   “回师父,只是听闻有一种丹药能隔绝魔气,弟子还从未炼过,便想寻来试试。”   “宗门里也并未有这味药材。”楼钟子摇了摇头。   “那弟子恳请能出宗门一趟,去寻找这味药材,顺便历练。”巫棠恭谨垂眸道。   巫棠正等着他师父同意,自己一个人去太危险,他连陪着自己一同去的跟班人选都已经挑好。   虽然这一去大抵会有些风险,但至少没有上次去秘境的凶险,他只等着楼钟子点头。   却没想到,楼钟子确实答应了他,下一句却是:“同你师弟一起去。” 第37章 来自未婚妻的礼物   巫棠傻了眼。   “邪影花生在邙山,弟子一人便已足够……”不说他已经找好了帮手,关键是他现在并不想看见温燕珂这人,“且师弟伤势方痊愈,还是留在宗门中修养为好。”   “不可……”楼钟子微微拧了拧眉。   巫棠晓得他师父念着曾经和他爹娘的交情所以一直护着他。但对虽然不差但由于他自暴自弃并没教他多少东西。   一直以来他都摸不透师父的想法,就像现在他也搞不懂宗门中那么多弟子,为何非要温燕珂陪着他一起去。   “你师弟去邙山另有要事,和你同路。”   “弟子明白。”巫棠心头原本升起的那丁点希望被扑灭,恭谨垂头道。   楼钟子话说到这份上,巫棠也没了反抗的余地。   由于必须和温燕珂一道去,巫棠也不能再带着那些跟班,他便只好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了一应自保的丹药法宝。   巫棠惜命,他不能提高修为,这些年全部精力都用在如何在修为低的情况下保命,收集了不少宝贝,在这方面也算小有心得。   巫棠每次出宗门都要收拾好他必带的那些保命法宝,这次身边是温燕珂,巫棠对他生了嫌隙没安全感,便收拾的比以往更多了些。   巫棠准备好后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些时间他一直缩在自己的洞府中,谁也没去找。   虞机三日前来找过巫棠一次,但巫棠那时候忙着炼丹,加上梦境的缘故所以没心力像之前那般巴巴凑过去,虞机只看了他背影半晌便离去。   巫棠听着虞机离开的脚步声抿了抿唇,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他在虞机面前时刻像绷起了浑身刺的刺猬,让他总有一种下一秒就看到虞机说出什么伤害他的话或者眼神的感觉。   理智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跟虞机说清楚,但他怕若是现在让他开口会控制不住说出一些难听的话。   若是寻常什么人,巫棠根本不会顾虑这么多,直接撕破了脸完事,但对方是虞机,他还是舍不得。   他只能拖着,或许等他从邙山回来之后便能理清楚他和虞机之间的关系。   巫棠收拾好便去了温燕珂的洞府,出乎意料但又情理之中的是,虞机也在此处。   两人一坐一站自成一派风景,不知正在说些什么,两人神情如出一辙的冷漠,见他过来后便止住了话头。   巫棠眸中刺了一下,向着虞机行了个礼:“长老……”   虞机望着他蹙了蹙眉。   巫棠心里一凛,他直觉虞机此时看到他的心情很差,他有些害怕就想赶紧走,免得虞机说出什么要跟他分开的话。   他慌忙朝着温燕珂道:“该走了,师弟。”说完连忙转身,连看也没敢再看他们一眼。   “等下……”虞机突然出声,巫棠的脊背僵硬,脚步甚至更快了两分。   “拿着这个……”虞机遥遥抛给巫棠一个木盒,“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救命。”   说完他看了一眼温燕珂,神情晦涩。   巫棠接过来木盒,这才停下来了脚步,突然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从心底漫上来。   巫棠其实分不清他对于虞机的情感,他身上总有一股清冷冷的感觉,一举一动都写着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也确实有不在乎的资本,骨子里的冷感反叛萧瑟。   他和巫棠这种装作满不在乎实则被师门家族牢牢绑住的纨绔不同,巫棠见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这股子气味吸引。   巫棠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想把这朵花摘下来。   “多谢长老。”巫棠道。   说完他匆匆离开。   温燕珂等巫棠走后,这才回头望了一眼虞机,语气冷淡得仿佛口中之人并不是他自己:“你若是有能耐就杀了我,否则不要指望让我和你融合。”   虞机唇角缓缓挑起笑,眸中却不含丝毫暖意。果然他们是一个人,就连这股子目中无人和自私的劲头都一模一样。   “本就是我身体里分出去的泥点子,若是没有我给你的这幅皮囊,你可有资格站在你的好师兄面前?”   本就是一个人,甚至连记忆都互通,虞机十分清楚如何才能让戳中温燕珂的痛点。   虞机本之前在秘境中时便想直接解决了温燕珂合二为一,但被巫棠误打误撞打断。   “你又如何,一把鞭子而已……”温燕珂冷笑一声,同样知道虞机的痛点,“连修为都被压制,只能隅居在鞭子里的?”   温燕珂嘲讽一笑,把剩下的词语吞下。   巫棠在洞府外等了半晌也没见温燕珂出来,心底沉坠坠翻开虞机给他的木盒,里面是一串金铃铛,和巫棠手腕之上的很像。   巫棠查看了一番,是串极品的防护型法宝,即便巫棠也很难这么轻易拿出来送人。   他在手腕上比了比大了一些,便戴在了脚踝上。   巫棠是巫族中人,和平时在宗门中也常着巫族服饰,色彩多且鲜艳,且会露出一小截脚踝和腰,偶尔需要和宗门一同出面时才会换上衣袂飘飘的宗门服饰。   温燕珂久久不出来,他不由猜测他们在洞穴中在说什么。   就在他正打算再进去看一眼时,便见温燕珂从洞府中走了出来,神色在巫棠脚踝上划过,同样戴着和巫棠同样铃铛但不含灵力的右手在身后攥成拳,神情平淡看不出丝毫变化。   “走吧……”巫棠心里突然有些疑惑,虞机为何会这么突然送他这样的法宝,毕竟在梦境中虞机待他那么冷漠。   巫棠想起在梦境中时他本和虞机已经约好要相处试试。但不知中间经历了什么,结为道侣的人是温燕珂和虞机。   巫棠挑了挑眉,若是温燕珂说了什么的缘故的话,那虞机后来被温燕珂的花言巧语蒙蔽也不是不可能。 第38章 来自二世祖的中毒   不过巫棠也没太多时间去想这些,带着温燕珂一同直接去了邙山。   邙山离罗禁宗距离远,即便是用飞行法器诸如他宗门的飞舟也要花上三日的时间。   若是其他修士大抵会选择用法器飞过去,但巫棠财大气粗,直接掐诀点燃了一张一万中品灵石的传送卷轴。   邪影花生在邙山顶峰,巫棠传过来时便挑了个最高的峰顶,神识遍布整座峰头。   但并没找到邪影花的踪迹,便只能从山上下去在爬上其他山峰接着寻找,如此一来花费的功夫要复杂许多。   邙山险峻,奇珍异宝众多,自然聚居在此处的妖兽群也多。   虽然比不上秘境中的处处杀机,但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妖兽。   巫棠如今是金丹后期,遇上的妖兽大多是修为略比他低一些的。虽然巫棠浑身的法宝和丹药符咒足够应付,但时间长了身上也灵气耗损显出疲累。   但相应的,他经过频繁的消耗灵气,修为也有所增长。   巫棠修行速度本就比一般人要快很多,如今已经隐隐摸到了金丹后期大圆满的边,离升元婴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再加上巫棠一路上都和温燕珂憋着气,除了必要的话便没了其他交流。   温燕珂也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以前两人独处做师门任务时,他话也不多,大多都是巫棠耍弄或者差使他,温燕珂在一旁听着偶尔应声。   但两人之间多少有话可说,而今天巫棠没心情说话,两人之间便一句交谈也没了,温燕珂曾经几次想和巫棠搭话。   但都被兽潮打断,两人一前一后身边隔着兽群,沉默得像是陌生人。   巫棠慢慢落到了温燕珂后面一段距离,遥遥坠着。   巫棠身上灵气耗损大半,天上又忽然来了一阵黑鸦群,说时迟那时快便到了眼前,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巫棠甚至来不及反应,这群黑鸦虽不致命但能在空中弥散一股蚕食人神识的黑气。   他连忙闭住呼吸,但仍是来不起,刚才外放查探四周的神识来不及收回都被黑鸦吞噬了大半。   巫棠脸色顿时煞白,抖着手想要服下储物袋里的补气丹。但他这半日服下的补气丹太多,此时能起到的作用是平时的十分之一。更何况巫棠是神识受伤,一般的丹药只能补充灵气不能补充神识。   巫棠眼前发黑,星河倒转中一道声音遥遥传来:“师兄!”   温燕珂是剑修,一柄森然长剑,凡是尽他三尺之内的黑鸦俱被绞杀了干净。   他就像是在周身开了个光罩,光罩之内充斥着罡风剑气,将周遭的黑暗驱散干净。   温燕珂转瞬之间便飞到了巫棠身边,将巫棠纳入他的光罩之中。   巫棠留在外面还未被吞噬干净的神识终于被放开。但他毕竟神识受损严重,巫棠脸色煞白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小还丹服下,脸色这才恢复正常。   巫棠虽然修为不高,但身上各路的丹药用之不尽。   “可好些了?”温燕珂眸色深沉,释放出一缕神识和巫棠停留在外界受损的神识交融,抚慰他的伤势。   巫棠这些脸色虽然不白了,却蔓上了一股诡异的羞恼。   修士们的神识向来不会交融在一处,即便是同在空中交汇也会特意避开一段距离。   修士神识交融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双修。   但温燕珂到底是神识强大,只不过短短交融了片刻,巫棠受损的神识便好全了,还有一股暖融融的极为舒服的感觉顺着神识流向四肢百骸。   巫棠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登时浑身一震,受了惊一般连忙把自己的神识收回。   “还好……”毕竟是温燕珂方才帮了他,巫棠虽然觉得此举太过唐突,倒也没口出怨言。   “天色已经黑了,晚上邙山比白天危险的多,咱们不如今晚找个山洞调息。”   温燕珂被巫棠推开,但动作并无半点不自然,抬头望了一眼周围的山峰,便找到了一处颇为隐秘的山洞。   “好……”巫棠神色有些不自在,在温燕珂脸上停留了片刻,却没从他脸上找到半点不自然之处。   巫棠迟疑了片刻,那股黑鸦已经过去,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他虽然不想喝温燕珂多做交流,但本着不能让温燕珂对别人做出这般举动以免丢了他罗禁宗的脸的心思,最终还是问道:“师弟……”   “嗯?”温燕珂回眸。   “你可知你方才那种神识交融,是不能随便对外人所做的事?”   “外人?师兄并不是外人。”温燕珂蹙了蹙眉头,眸色清冷。   巫棠「啧」了一声,语气有些锋利:“不由在我面前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这事只有双修道侣才能做,难道师父没教过你?”   “没有……”温燕珂瞳孔缩了缩,似乎是被巫棠那副态度刺伤。   回过神后他摇了摇头,静静垂下眼睫,桃花色泽浅淡的薄唇微微抿了抿。   巫棠一愣,此时也分不清温燕珂是真的还是装的。毕竟这种事是他爹交给他的,师父确实从来没跟他提过这种事,而温燕珂无父无母也无亲眷,不知道这事也算不上奇怪。   他师父只晓得让人修炼,温燕珂方来的时候,师门大多数东西都是巫棠带着他慢慢熟悉。   就连巫棠此时都有些心软,怀疑他方才的态度是否过分。   但这念头一出,他顿时更警惕温燕珂,也终于明白他是如何把虞机勾到手的,这副样子连他都心软。若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那温燕珂实属可怕。   “那我今日教给你,日后不可对旁人这般。”巫棠皱了皱眉,拿着师兄的架势揭过话头,往前一步自己朝着温燕珂找好的山洞走去。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这山洞里漆黑一片。但好在修士目力极好,也能稍微看清周围的景物。   巫棠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三颗夜明珠,本来想像往常一般指挥着温燕珂把夜明珠摆到山洞四周。但又想起他已经打定主意和温燕珂分清距离,自然不该再使唤他。   所以巫棠便自己把夜明珠摆在山洞角落里,莹莹光辉照耀着四周,原本漆黑的山洞便亮了起来。   巫棠把他随身携带的蛊虫倒出来守在一旁,随后是他洞穴中自己最喜欢的那张软垫和毯子。   巫棠为人讲究是众人皆知的,只不过之前这些事大多由温燕珂负责,现在转为了他自己收拾。   “忘了带枕头。”巫棠叹了口气气道。   他几乎把储物袋搬空,把山洞里收拾的和他自己洞府也差不了多少,要躺在他为自己临时垫出来的床时,才发现他忘了带枕头。   “在这……”温燕珂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来一个棉枕。   温燕珂做这种事做惯了,巫棠又常丢三落四。因此他身上常备着的巫棠的东西比巫棠自己还要齐全。   巫棠闷不吭声接过来。   夜明珠的光映在温燕珂身上,在他鼻梁一侧投下阴翳,另一侧的眼睛也隐在了黑暗中,但看方向能知道温燕珂是正在看着他。   巫棠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哼了一声把夜明珠收回来两颗,山洞里便只剩下微弱的光亮。   “你那可还有别的我的东西?若是有便一并给我,免得占你的地方。”   “不占地方。”温燕珂过了片刻才冷声道,却并没回答巫棠的第一个问题。   既然温燕珂拒绝了,巫棠也懒得再朝他要,免得显得他小气,仿佛他是生怕让人占了东西急着要回来的模样。   巫棠没再说话,躺下去陷在软垫里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边修补白天身上的伤痕,温燕珂则是坐在一堆软草上闭目修炼。   修仙界大部分修士都和温燕珂一般,不在乎外界的享受也不拘小节,巫棠这般讲究享受的人实属是少数。   其实就连巫棠这般的人也是少数。   修仙界人都是一门心思往上修炼,结为道侣的修士百中无一。即便是重情散漫的域外巫族中结为道侣数量较多的巫族,也只是十分之一。   即便是结为道侣的修士,也很少有怀胎孕育的,一来是修士难以有孕,修为越高便几率越小,二来修士一旦有孕便会修为倒退一个大境界,过程和民间生子一般凶险。   道侣夫妻一体休戚与共,若是有仇家趁虚而入此时找上门来,便很难有反抗之力。   修为越高之人便越是惜命,因此修仙界中父母皆是修士之人,千人中也挑不出一个。   巫棠便是其中之一。   他受尽了万千宠爱长大,也从不吝啬将自己的爱意向着旁人展现。   温燕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隔着夜明珠的微弱光亮和月色,将巫棠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他从来没向巫棠说过,他心甘情愿跟在巫棠身旁供他驱使。即便宗门里常有人笑话他,说他是巫棠身边第一号的跟班狗腿。   但温燕珂却宁愿巫棠身边真的只有他一个,巫棠给温燕珂下的每一条「命令」都像是往温燕珂对他遏制不住的清醒沉沦上添的一把火。   巫棠手执着火把却浑然不觉,只是不知需要过多久,这把火才会烧到他自己身上。   温燕珂视线静静随着月光流淌,最终在他脸上停留,便发现巫棠的眉头不知何时拧了起来,脸上还有一层潮红,就连地上环绕着他的蛊虫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焦躁的情绪,不耐簌簌移动。   温燕珂回过神,皱起了眉,神识笼罩在巫棠身上四处检查了番。   最终在巫棠脚踝处发现一处伤口,两个小点似乎是什么蛇类或是其他小型妖兽咬出来的。   巫棠脚踝上虞机给他的那穿铃铛是极品法宝,可以为巫棠抵挡一次致命伤,但面对这种小伤便没了作用。   温燕珂走过去在巫棠脚边蹲下。   巫棠本就只是调息因此并未脱衣服,只是此时因为中毒所以昏了过去。   温燕珂握起了巫棠的脚踝,是蛇毒,不致命,但当前无药可解。 第39章 来自师弟的解药   巫棠因为身着巫族服饰的缘故露出脚踝和一截小腿,也正或许是因为这般才被蛇钻了空子。   莹白的夜明珠光线下,两个漆黑的牙洞在脚踝看上去颇为醒目。   温燕珂眉心紧蹙先用灵力封住蔓延的蛇毒,但为时已晚,蛇毒已然顺着巫棠的经脉蔓延。   巫棠的识海并未对他设防,他轻轻松松便探进去,不同于白天的那般神识短暂的相触,而是真正的神识交融。   他虽然进去的轻松,但甫一进去便被沸腾的识海蒸腾。   蛇毒不致命,但蛇性本淫,会让中了毒的人浑身发烫,还会浑身难受。   温燕珂闷哼了一声,脸色煞白撤回神识。   他握着巫棠脚踝的手紧了紧,俯身下去唇贴在巫棠脚踝上,把毒吸出来。   温燕珂的唇瓣冰凉,和巫棠火热的肌肤温度相去甚远。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把毒血吐在地上,复又贴在巫棠脚踝上,额上发丝微微散乱垂在耳际,最终拂在巫棠腿上。   “你在干什么?”巫棠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开迷迷瞪瞪的眼睛望着前方。但似乎有没找到温燕珂的位置,眼神虚拢拢朝这边望着。   “你中毒了,师兄。”温燕珂又是吐出一口血,毒已经在巫棠的经脉中蔓延,他这样的举动其实并无太大意义,最多是防止中毒更深而已。   温燕珂看着巫棠的神情就知道他还不清醒——眸中湿漉漉的,脸上泛着粉,而眉头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微微皱着。   “中毒?”巫棠艰难坐起身把自己的储物袋拿出来,垂着头从里面扒拉出一堆瓶瓶罐罐,都是他炼制的丹药和解毒丹,“什么毒?”   “花蚀蛇毒。”温燕珂唇上留着一抹猩红,给他那张浅淡的唇色染上艳色。   “蛇毒?”巫棠愣了瞬,他此时只是头脑反应慢,并非失去意识,便又接着在那堆丹药里找解毒丹。   “别找了,没有。”温燕珂把巫棠的手拉回来。   巫棠是炼丹的高手,若是平时定然直接反应过来花蚀蛇毒没有解药。但此时他反应慢半拍,还在那堆里丹药里翻找。   巫棠手被攥住,只觉得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热,从丹田识海蔓延到四肢百骸,而攥着他的这双手,好像冰冰凉很舒服。   巫棠混沌的大脑反应慢半拍,才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起了一股微妙的变化。   修士欲望衰弱,他虽然没体会过这种感受,但至少在话本画册上曾经见过。   花蚀蛇毒!?   巫棠骤然反应过来,这种蛇毒能激发修士身体的欲念。   巫棠人都傻了,欲哭无泪。   但好在他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毯,不至于让他在自己的情敌兼师弟看到自己的丑态。   他艰涩的脑海回想着他曾经在丹方上曾经看过这种蛇毒的解决方法,上面明文记载着说此毒无药可解,但只要修士将欲念宣泄出来便能解决。   他要怎么宣泄?   “你先出去。”巫棠闷声道。   温燕珂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擦干净唇残留的血渍便站起身离开。   巫棠望着温燕珂站在洞口的身影,慌张把手伸到薄毯下面。   片刻后,温燕珂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闷哼,似乎还夹杂着痛楚。   “师兄?”温燕珂声音有些哑,但因为外面有风刮过的缘故,很难听清。   “我没事!”巫棠满脸痛意慌忙打断温燕珂,防止他转过身来。   他自己不得章法,除了把自己弄得更难受之外毫无作用,气得一掌生按下去,把自己弄得脸色煞白。   温燕珂本来身体转到一半,因为巫棠的打断又重新转了回去。   “等下……你过来帮我。”   过了片刻,巫棠复又出声,比方才虚弱了许多。   巫棠伸出一只胳膊搭在脸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头顶上的那颗夜明珠投下来的微弱光亮,让温燕珂能看清他露出来的半张脸连同脖颈都是通红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罢?”巫棠声音微弱,他方才那举动把自己弄得又疼又难受,连说话都虚弱了许多。   温燕珂视线从他脸上划过,轻声道:“知道……”   巫棠闻言冷哼了声,没想到他这师弟看起来青涩,实际上懂得的也不少。   温燕珂伸出了手要把巫棠身上盖的毯子扯掉,巫棠先是稍稍反抗。但很快又卸了力道,只移开挡着脸的胳膊瞟了他一眼道:“你要快一些!”   温燕珂扯走了毯子,换成自己覆身压在巫棠身上。   巫棠整个人的视线都被挡住,吃了一惊就要反抗:“你干什么?”   许是因为上次在幻境中和虞机的洞房花烛夜时,他被虞机压在下面给他留下阴影的缘故,他现在对于这种上下的位置十分敏感。   温燕珂被巫棠压下去换了个姿势,转为巫棠压在温燕珂身上,气息拂在他脖子上,咬牙在他耳边道:“你快点……”   “好……”温燕珂眸色深沉的厉害。   巫棠头埋在温燕珂脖子处,下半身微微侧着。   温燕珂的手指相对于他此时发烫的肌肤来说显得温凉。甫一碰上去,巫棠身体猛地一僵,控制不住溢出了一声闷哼:“快点……”   他呼吸急促,又忍不住催促。   巫棠本来还撑着身体,后来闭着眼哼哼唧唧,慢慢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温燕珂的身上。   到了最后关头,蛇毒更盛,以至于巫棠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他靠在温燕珂脖子处的唇不经意间蹭到了他耳垂。   温热滚烫的气息加上湿漉漉的触感落在温燕珂脖子上,他身体猛地一僵,手上动作也跟着加重了两分。 第40章 来自二世祖的昏睡   山洞里一片黑漆漆,周围的蛊虫不安躁动着。   天上零星几颗星斗被远处的青山和积云挡住,像笼罩了一层黑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山洞外长着不少草,几乎有半人高,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无边无际,草海中还零星缀着几朵花,在黑夜中莹莹发着光。   山上气候寒凉,半夜的风更是大,一阵接着一阵呼号着席卷山洞。   风一吹过去便伏倒一片,草叶连同着远处山上的林叶一同沙沙作响。   若是寻常凡间的草定然受不住这么大的狂风。但好在这些草也并非是凡间普通的草,韧性且顽强,即便倒伏过去又很快能重新站起来。   巫棠平时炼丹也常用到这种草,但此次他的目标并非是它,即便长满了洞口巫棠也没工夫去采摘。   山洞里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人刺骨,蛊虫随着主人的情绪潮涨潮落,似乎也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巫棠因为温燕珂方才突然加重的力道反应有些大,喉中梗了下,眉头皱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身上滚烫得厉害。   “师兄?”温燕珂低低唤了他一声。   巫棠身体猛地一颤,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不止把温燕珂的手拽开,还想从他身上起来,但他的腰被温燕珂揽紧了,半点动弹不得。   如此手忙脚乱挣扎着过了片刻,似乎到达了某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境步,巫棠整个人僵住却又微微颤抖,停止了挣扎。   等温燕珂松开他后,巫棠脑袋靠在温燕珂肩头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过了许久,巫棠都不肯抬起头来。   就连温燕珂叫他也不愿动弹,只发出诡异的闷哼,执拗缩在温燕珂颈窝里。   直到温燕珂捏着他后颈将他抬起头,才意识到巫棠不对劲,他不光耳根红得快滴血,还紧闭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抖。   “怎么了?”温燕珂声音喑哑得厉害,他轻轻碰了下巫棠后颈。   巫棠顿时脸红的更厉害,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都示意了让你放开我。”巫棠闭着眼睛,气息全都吹拂在温燕珂耳朵上,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揭穿,声音有些心虚但依旧嚣张。   温燕珂也没预料到会这么快,也没管身上被弄脏的衣物,一时间愣怔了片刻,唇角似乎笑了下转瞬又平复。   但这一瞬还是被巫棠睁开缝隙的眼睛给捕捉到,有些气急败坏就想从温燕珂身上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起来,蛇毒第二轮很快就又汹涌而来。   这一轮似乎比上次还要更汹涌,巫棠轻车熟路又缩了回去,怕温燕珂因为方才的意外嫌弃他,红着脸嘴上央求着:“好师弟,你再帮帮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次果然比上次更厉害,巫棠整个人都头脑混乱,视线中人那张清冷的面庞逐渐转为秾丽。   他迷迷糊糊哼哼着在那人唇上亲了一口,结果刚亲完那张脸又变回他师弟的,背上的胳膊力道还瞬间变大。   “你勒得我难受,怎么这么硌?”巫棠神志不清,嘴里说的话也稀里糊涂语无伦次,“他就没有你这么硌。”   温燕珂眸中的欣喜沉沦转瞬即逝,随后便瞳孔猛地一缩,克制着自己的举动,放松了些力道。   虽然知道巫棠说的是谁,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谁?”   “他身上就香香软软的。”巫棠昏昏沉沉,时而能听清时而听不清温燕珂说的话,如同与外界隔绝自顾自说道。   “你怎么知道?”温燕珂浑身的热血凉了下去,眸子淬了冰渣,手上动作也转为慢条斯理,勾得巫棠闭着眼睛闷哼出声。   巫棠受不了这种慢条斯理的刻意逗弄,想要挣扎,但被温燕珂胳膊压制着动弹不了,又急又气声音带了哭腔。   巫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完全是他凭借自己的想象瞎说的。   在他仅有的和虞机亲近的印象中,虞机似乎也不像个女子,和温燕珂差不了多少。   不过虞机本体是把鞭子,身上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软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嘴上自然不可能承认,气急道:“我就是知道,我和他两厢情悦,这种事当然比你清楚。”   嘴硬的后果让巫棠吃足了苦头,直到最后带着哭腔求他,迷迷糊糊间也不晓得自己许诺了什么出去。   温燕珂眸子里沉得有一团化不开的黑雾,似乎有什么异兽藏匿其中,周遭黑雾氤氲着鼓噪,只等着择个时日跳出来将眼前之人吞噬干净。   明明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手中颤抖,命脉弱点都牢牢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想可以随心控制巫棠的喜哀。   只是他心中却如同住了一只欲壑难填的饕餮,浅尝辄止不仅没有满足,反而更勾起了他无穷无止的欲望。   到最后巫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蛇毒终于褪去,他也昏睡了过去。   等巫棠再醒的时候,他正好好在自己垫子上躺着,身上的薄毯也好好盖着。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刚睡过去,还是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夜深时分,山间原本呼啸着的狂风此时停歇了下来,转而变成拂面清风温温凉凉颇为舒适,风过草叶碰撞在一处沙沙的响。   他身旁的蛊虫此时正安静留在原地,偶尔和着山洞外的不知名虫子发出两声簌簌轻鸣。   巫棠捂着的额头,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睡过去之前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巫棠整个人都僵住。   他身上连同衣物都是一片清爽,应该是温燕珂给他用过了清水咒。   身边似乎有动静,巫棠半点不敢回头,只能平复呼吸装作自己还在昏睡的表象。 第41章 来自二世祖的许诺   巫棠此时理智回笼,想起昏睡之前的一幕幕,是他强压着温燕珂让人家帮忙,似乎还在迷迷糊糊中亲了他两下。   纵然他此时拿温燕珂当他命中注定的宿敌来看,此时也心虚的厉害。   他昨晚说的话太多,只记得他在濒临崩溃之时曾经被温燕珂逼着许了什么,此时也记不太清。   巫棠脑子里乱的很,一边想着他要拿出什么来才能补偿这次温燕珂的损失,一边又唾弃他昨晚那么容易就屈服于蛇毒。   若是这事传出去让他曾经得罪过的那些人知晓,修仙界中他的名声定然又要败坏一个台阶。   巫棠咬了咬牙,却忽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道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虽然没回头看,也没放出神识查探,单闻气息就知道身后那人是他师弟温燕珂。   巫棠也是昨晚才发现,他师弟身上也挺香的。虽然不同于虞机那般馥郁芬芳,但也清冽好闻,只是味道太淡似有似无萦绕在周围,若不是他昨晚贴的那么近也不会发现。   巫棠的神识只是停留在自己身体周围一尺之外的距离。因为受伤所以并未外放,只是一种防护自身的本能。   但此时他却察觉到一缕属于其他人的神识顺着爬了上来,正在帮他缓慢修复之前受损的神识。   其实巫棠的神识在他吃过丹药之后就好了九成,剩下的那一成也早就在这段时间自己修复完成。   温燕珂的神识强大,这样一来确实颇为舒服,让他通体舒泰暖洋洋的同时,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他们昨晚比这还要亲密,但那是他迫于蛇毒出此下策,他师弟也纯属于是被他强逼的,和此时完全不同。   巫棠突然觉得他师弟也还不错,其实如果没有那场梦,他和他师弟之间也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在梦中他入了魔,或许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他师弟对他下手也正常。   若是他和他师弟的境遇翻转,他师弟入了魔在他面前,他或许——   巫棠还真的想象了那番场景,就算他心爱的道侣被师弟抢走,他或许也很难像他师弟那般直接一剑将他捅穿,那般干脆直接没有半分犹豫。   巫棠心绪低落,有些许苦涩。   他爹就曾经背着他和他娘说过他软弱,因此在他身旁安排了不少跟班护着他,还靠着当年对他师父的恩情把他送进了禁罗宗。   当时他不信,但现在看来他好像确实如此,过了这么些年也还是没什么长进。   他软弱在于即便他其实很享受别人称赞他修行神速,享受别人拿他当巫族和罗禁宗的天之骄子看待,他却不敢修炼,也不敢表现出他在乎。   虽然招惹了许多对头,但人家一对他动真格的就立马缩回他师父和爹娘的庇佑下,可就算是这样,下次他也常会在不知不觉中又得罪了人。   他师父也曾经骂他情绪外放不懂遮掩,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有人夸他为人爽直。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他师弟过于果断,还是他自己为人软弱。但那时剑捅进身体里的痛是实实在在的,总归他是害怕了。   不过巫棠也不会因为那个梦就对他师弟下什么黑手,毕竟那梦只是个预兆还来得及改变。   况且是他自己入了魔,事出有因怨不得别人,他能做的只有提高自己的修为避免入魔,还有离他师弟远点。   最后尽量把虞机从他师弟那抢过来,如果虞机到最后也不肯的话,那他只能一门心思去修炼,最好比他们两个修为都高一大截,看着他们两个后悔。   巫棠想完这一通,神识被温燕珂抚慰的极其舒坦,过了这许久再装作昏睡也不合适,便睁开眼睛,正对上温燕珂那张即便在修仙界遍地形貌昳丽的修士中也分外突出的清冷面庞。   温燕珂见到他睁开眼睛怔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昨晚……”巫棠纵然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和温燕珂对上眸子神情还是有些心虚不自在,坐起身先发制人,“是师兄的错,我大意中了毒,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温燕珂眸中有一瞬间的冰冷。   “不必……”只短短的两个字,从那双薄唇中吐出。   巫棠视线自然向下落到那双唇上,因为抿得很紧显得有些苍白,几乎绷成了一条冰凉的铁弦。   纵然巫棠极力避免,此时脑海还是不听使唤蹦出昨晚的场面,他师弟的唇色一直是很浅的桃花色,看上去有些气血不足,但亲上去时也是软的。   巫棠熟悉他的性格,自然知道温燕珂这个系列表情彰显着他的心绪不佳。   想来也很正常,任谁被自己的师兄突然亲了也会难受。   巫棠只是因为走神,视线在那唇上停顿了片刻,便发觉他师弟的神情变得更冷,遂连忙移开目光。   巫棠觉得抛开其他不谈,他这件事做的实在不合适。   他虽然差使他师弟惯了,但还从来没这么欺负过人。   即便他师弟是男子,那也是生的颇为好看的男子,他这样勉强也算得上是唐突了美人。   只是巫棠等了片刻,温燕珂依旧一声不吭。   巫棠本就没什么底气,此时更加觉得亏欠了他,睫毛颤了颤,垂着眸子绞紧了他的衣摆,手腕上和温燕珂同样样式的那串金铃因为动作发出了清脆响声。   “你若是实在不爽快,除了刚才答应你的要求,大不了再让你打我一顿,我不还手也就是了。”   巫棠纠结半晌,做出了他能给的最大补偿。   “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温燕珂望了他半晌,才终于说道。 第42章 来自温燕珂了问题   巫棠顿了顿,还是留了半分余地:“只要不是太过分,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   温燕珂深深望了他一眼。   “你要是没想好,可以等想好了再告诉我。”巫棠见温燕珂还没说话,等了片刻便又道。   温燕珂没说话。   巫棠刚才说的大不了让温燕珂打他一顿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毕竟他师弟虽然心狠,但现在看上去对他还不错。   至于其他的补偿他能给肯定都会给。   “我只想问师兄一个问题。”温燕珂垂下眼睫,他身上的衣物还有些褶皱。   “你问……”   巫棠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温燕珂会给他出什么难题。但只是回答个问题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他身上也没什么秘密。   “师兄和虞长老私下里有何联系?”温燕珂一字一字轻声道。   温燕珂封闭了他和巫棠的记忆,虞机也是同样。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本体最初只能容身在那把鞭子中,后来分出了一半神识造了个身体进去便是温燕珂。而剩下的那部分神识还停留在鞭子里便是虞机。   这些年来他们记忆都是互通的,彼此也早就习惯,却没想到唯一一次用上禁术封锁他的记忆内容却是在这种时候。   昨晚的记忆被他层层封锁,虞机那边只能察觉到温燕珂封锁了晚上的记忆,具体的内容一概不知晓。   巫棠心头警铃大作,果然他没猜错的话,温燕珂这句话明显是冲着虞机来的。   梦中传言温燕珂和虞机是旧识,现在看来他们已然相认了,不然温燕珂也不会关注虞机。   巫棠抿了抿唇,他既然已经答应回答这个问题,就不好说谎,最终还是一五一十道:“我已经和他约定好结为道侣。”   巫棠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温燕珂,他这样做算得上是抢了温燕珂未来的道侣,但一来虞机答应他时还没做那个梦。   二来那梦是未来,那便是未定的。   他做了那个梦,这是冥冥中给他的征兆,一切还来得及改变。   就像他未必会入魔,虞机也未必会和温燕珂在一起一样。   温燕珂瞳孔缩了缩。   正待温燕珂要说什么时,巫棠手腕处的金铃突然发出清脆响声——是只有在遇到危险时才会响起的预警。   巫棠一惊,刷的站起身,温燕珂见状也神色一凛。   “小心……”温燕珂道。   巫棠只点了点头,手中握紧了剑,塞给温燕珂一瓶丹药。   他们在外早已培养除了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意思。   四周静悄悄,看不出半点异常。   温燕珂磅礴的神识放出去,蔓延开来覆盖住周围整片山脉。   “可有异常?”巫棠传音过去。   温燕珂神色凝重,眉心微微蹙了蹙,传音回去:“是魔修……”   魔修?   “是一队人,正在往山上爬。”   “我们对上可有胜算?”   巫棠心头跳了跳,边问从储物袋中又掏出两张隐匿符,递给了温燕珂一张。   他这几日在邙山中频繁用到了灵气,加上他放开了修炼,修为进展的很快,马上就要摸到金丹大圆满的门槛。   “他们的话有十成胜率,只是后面……”温燕珂顿了顿,“后面似乎还有其他人跟着的气息。”   “你能否看出他们是谁,或者看清楚他们的修为?”巫棠先掐诀点燃了隐匿符,整个人的身形连同气息都从山洞中消失。   “暂时还不能。”温燕珂也点燃了符咒。 第43章 来自巫棠的问题   “现在是看不出跟在后面的是谁,但是等魔修过来就不一定了。”温燕珂眸色深沉。   魔修的修炼方式皆是靠着残害人命提升自身修为,常常会残害凡间的百姓,更有甚者专门用修士的金丹元婴来修炼。   因此如今修仙界中的正派修士和魔修势同水火,魔修最为庞大的门派雾隐宗位置隐秘,门派遍布各处而且时常流动变化,让人难以摸清他的主门派在何地。   各大正派寻不到位置便无法彻底剿灭,但也常常会发布师门任务,出去寻找魔修们的位置,平时路上若是遇到零星的魔修,若是能除掉他们也能获得师门的奖励。   上次在秘境中那次,巫棠他们都是刚从秘境中出来,全都损失惨重不便再对魔修出手。否则弄得鱼死网破伤亡必定惨重,所以并未出手。   只是巫棠却没想到这次又会在邙山中发现魔修的踪迹,只因邙山中多的是草药灵植,但大型的妖兽或者修士却是极为罕见的。   并且魔修修炼并不会用到灵植,而是用的血气人命,此处则正好相反,并不是魔修前来的好去处。   巫棠自从做了那个自己成了魔修的梦之后,就对魔修之事极为敏感,因此听说有魔修过来便心中一跳。   他又从储物袋中捻出一沓隐匿符,分给了温燕珂一部分。   “那些魔修都是什么修为的,有几个?”巫棠传音问。   “金丹期,八个。”   金丹期的修为并算不上差,甚至能移山填海。   巫棠惜命的很,每次出门都要做足了准备,寻常的金丹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有温燕珂在身旁更不足为据。   他师弟还在金丹期时便已经有了和元婴期修士一战之力,越级挑战的名声早就传遍了修仙界。   因此巫棠只是稍微一盘算他储物袋中的宝物便知晓,解决那几个金丹期的魔修根本不算麻烦,麻烦的是后面跟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那些家伙。   若是修为不高,那他们便能直接顺手解决了。但若是修为高且和这些魔修有关系的话,那这背后定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更得探查一番。   “我打算在这里看看他们来此处到底作何打算。”巫棠这样说算不得冒险,毕竟他所画出来的隐匿符即便是元婴期的修士也不会发现异常。   而比元婴期还要高的化神期修士放眼整个修仙界也超不过三位,若真是化神期那他们现在早就已经被发现了,此时跑不跑已经没了什么区别。   巫棠睨了温燕珂一眼,对方神情并未有什么差别,只轻声道:“好……”   他们两人都用了巫棠的隐匿符,所以可以互相看到。   巫棠召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飞舟,准备带着温燕珂一起去了山脚下那些魔修所在之处。   温燕珂师父就是剑修,收了温燕珂也同样是剑修。   温燕珂的本命法器便是他的那把剑,外表没有过多的纹饰也看不出品阶,似乎是平平无奇的一把剑。   但巫棠听过一句话叫大巧若拙,不管是他还是曾经和温燕珂交过手的人都不敢小觑这把剑。   而巫棠他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器,要真说起来他其实也勉强称得上是剑修。   但他后来荒废了修炼便连带着他的剑术也荒废,用的最多的反倒是他用来逃命的金铃。   其他蛊虫符咒和他巫族的秘术杂七杂八的都会一点。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对方,但都招呼过去怎么也能保住自己的命。   “我们走……”巫棠掐诀,却发现温燕珂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弟?”巫棠拧了拧眉。   温燕珂盯着他看了会,动了动唇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他指尖轻轻动了动,唇上似乎还残存着昨夜巫棠亲上去的气息。但转瞬他便从容站到了飞剑之上,御飞舟带着巫棠去寻那些魔修的位置。   一路上,温燕珂只言片语都没有出,巫棠也习惯了他的沉默。但邙山绵延无穷,他们为了隐匿行踪不便用太过招摇的法术,只能像如今这般靠着飞舟慢慢飞过去。   一路上太过漫长,巫棠本来还满脑子都是魔修的事。但此时见不到魔修只靠着他胡思乱想也没用,慢慢思绪就飘到了一旁。   巫棠看着身前人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对我之前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什么话?”温燕珂语调平静。   “就是我刚才说的和虞机结为道侣之事。”巫棠顿了顿才道,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温燕珂和虞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句话并不方便现在说。   温燕珂似乎笑了声,融在风里听不甚清:“师兄……想从我这听到什么?”   巫棠看不到温燕珂的脸,但凭借他的语气便觉得他似乎并无不悦,边放心接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们两个身上有很像的地方。”   巫棠停顿了片刻,构思完才道:“你们两个只要站在一起,就好像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感觉,我想问,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巫棠终于把他想问的话问出口,有些紧张等着温燕珂的回复。   刚才那句话是真的,巫棠每次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明明外貌相差很多的两个人,却莫名让他觉得相似。   那个梦境中给他的这种感觉尤甚,他们两人大婚站在台上时他恍惚觉得他们脸上的冷漠淡然神情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最后看着他咽气的神情更是同样的凉薄。   他有些害怕温燕珂说出他们之间曾经有多亲密,却又忍不住听到真相。   “我和他很像?”温燕珂的声音莫名有些冰冷,“那为何……师兄对我和他的态度有天差地别?”   巫棠抿了抿唇:“你们两个当然不一样。” 第44章 来自邙山的石碑   巫棠说了那句话之后,温燕珂便没了言语。   他还想再问,但他们已经到了魔修所在位置的上方,巫棠望着底下的那队魔修,顿时屏气凝神没再问。   “下去看看。”巫棠传音。   温燕珂降下飞舟,拉着巫棠往下落到了山林中。   他们隐匿着身形,遥遥坠在那队魔修数十米开外的地方。   他们此时离近了,巫棠便能看清那队魔修一个跟在一个后面脸上没有什么神情,亦步亦趋动作整齐划一,连交谈也无。   这片山林凭着他们这般走路要有完至少也要用上十天半个月。而他们也没有半途中要停下来寻找什么的征兆。   巫棠眉头越蹙越紧,跟在后面不敢放过他们一丝一毫动静。   巫棠不敢放出神识怕被他们发现,因此只能靠肉眼观察,时间长了眼睛干涩,巫棠不适眨了眨眼。   然而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面前紧跟着的那队魔修便骤然消失了综影。   巫棠一惊,他一直牢牢盯着他们,根本没看到这些魔修有用什么法术或者符咒的动作,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他们即便有动作也不可能这么快。   况且巫棠确保他的隐匿符咒不可能被他们看穿,他们也没必要躲。   “是传送阵法?”巫棠传音问。   “是阵法……但此处十分诡异,师兄切莫和我分离。”温燕珂声音有些冷凝,连带着巫棠也有些了紧张。   他话音未落,还特意靠在巫棠身旁,挨得比方才近了三分。   巫棠这一路上金铃便一直在响,到了此处响的更甚。   巫棠稍稍往前走了两步,边看到方才那队人方才消失的地方——在林木掩映处,树着一块石碑。   那块碑上生满了青苔,而且碑上未题一字,以至于巫棠一开始并未发现这石碑。   巫棠正观察着这石碑,突然看到那石碑下面的土壤突然变得湿漉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涌出来。   下一刻,汩汩鲜血从石碑底下涌出,浓郁的血腥气弥漫了整片山林。   巫棠大惊,手腕上的金铃响的更厉害。   那几个魔修骤然消失,想来就和这石碑有关。   他下意识就想靠近看看这石碑到底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方往前迈了一步,手腕便被人拉住。   “别看那石碑。”温燕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巫棠眼前覆上了一双手,温燕珂站在他身后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将他的视线全部遮挡严实。   巫棠视线被挡住后,这才发觉他方才的异常之处,似乎是被那石碑控制住了心神,明明已经发觉那石碑不对劲,却还要凑上去。   如今清醒过来,巫棠顿时一阵后怕。   这阵法竟然如此真实,让他丝毫没反应过来。   “这幻象可有破解之术?”巫棠问。   “这并非幻象。”温燕珂声音就在巫棠身后耳边传来。   不是幻象?   正此时温燕珂的手从巫棠眼睛上移开,他猝不及防就看到了面前的那石碑。   石碑之下流出来的鲜血转为暗红,而且已经蔓延到了巫棠脚下,几乎要漫过他和温燕珂的鞋底。   巫棠顿时嫌恶啧了声,给他和温燕珂都施了个清水咒,随后御剑带着温燕珂坐在半空。   剑的位置并不高,只是能让他们脚腾空的程度。   巫棠再一眼向那石碑瞟过去,心头一跳,这石碑……似乎比方才离他们近了许多。   巫棠急了,背后沁出了一身冷汗。   周围血腥气漫天,底下的暗红血液从石碑处越涌越多,将他们方才走过的山路浸得泥泞不堪。   即便巫棠上次在秘境中碰到的幻境也没有如此诡异,血腥气裹挟着死气冲天的弥漫,让他打心底里发毛。   他见状不对,连忙御剑要跑,但无论他怎么飞速御剑,那石碑都紧紧咬在他们后面,还离他们距离越来越近。   巫棠一咬牙,从储物袋掏出两张能撕裂空间的瞬行符,塞给温燕珂一张:“这石碑太邪门,咱们赶紧走。”   他这两张符咒能直接传回宗门,极为稀有,就连巫棠也只有这么两张而已,拿出来颇为心疼。   巫棠强忍着肉疼,掐诀就打算把符咒用了,温燕珂却突然道:“我摸清了此处的阵法,师兄若是害怕可先行回宗门等我。”   温燕珂眸底似有什么暗潮划过,巫棠只顾着身后那石碑并未注意到。   巫棠闻言下意识抓住了温燕珂的衣袖,眸中划过一道喜意:“那你可有把握把这阵法破了?”   “破不了,我打算跟着进去。”温燕珂摇了摇头。   巫棠心下比方才镇定了些许,缓了缓道:“那我跟着你一起。”   毕竟他也舍不得自己那两张瞬行符,不过已经给了温燕珂那张他并未收回。   一来他给出去的东西不好意思收回,二来这山中也暗藏凶险。即便温燕珂现在不用,以后也说不定用得上,收回来反倒麻烦。   巫棠知道他师弟为人稳重,行事谨慎思虑周全从不犯险,巫棠虽然意外他此次会打算进去,但转念一想,说明他师弟对此志在必得,里面大抵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便也放下了心。   温燕珂扭头深深望了巫棠一眼:“好……”   巫棠便御剑调转过头,重新朝着石碑飞去。   就在他们靠近了石碑的那一瞬,巫棠面前划过了一片强烈白光,让他眼睛刺痛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巫棠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他自己又回到了宗门之中。   没了石碑,没了邙山和他身后的温燕珂,有的只是他宗门中的云山雾罩和来往的同门。   巫棠短暂的晃神过后,几乎是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他又做了那个梦。 第45章 再次巫棠的梦境   巫棠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次他的身体还是在他自己的体内,并不像上次做梦做到最后那般魂灵飘出体外。   而且他身上此时看起来并无魔气,修为也还是金丹期。   他这梦是零零碎碎做的?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巫棠刚入梦有些恍惚,但意识很快归拢,想起他刚和他师弟一起去石碑那里,他好似被一道白光一闪就失去了意识,随后就开始做这个梦。   他顿时大惊,如果是平常时候他还挺好奇想知道后面会做什么梦。但此时正是危机关头,谁知道石碑后面是什么,他现在做梦身体定然是昏迷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巫棠急了,但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从梦中出来的办法,只能尽量加快这个梦的进程。   随便拉了个身旁走过的丹峰小师弟,试探现在到底走到了梦的什么时候:“我师弟可有道侣了?”   来人见到巫棠,先是一惊,听到巫棠提起了温燕珂的名字,眸中划过了一丝嘲讽,但转瞬便垂头恭恭敬敬道:“温师兄他……”   随后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怎么了?”巫棠不解,他能感受到这次的梦和上次是连着的,但面前这人的停顿却让他有些乱了阵脚。   他师弟出了什么事?   “掌门原本给温师兄介绍了道侣,但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那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   巫棠一愣,师父给温燕珂介绍了道侣?他印象中,师父从来不会管这些。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或许是他提议的,毕竟若是温燕珂有了道侣,那便不会再和他抢虞机,随口便问:“师父介绍了谁?”   那人疑惑看了一眼巫棠,神情似乎在说巫棠明知故问,明明这事还是巫棠自己散播出来的。   但他不敢多问,只恭恭敬敬道:“是剑衍门的大师姐,是剑衍门掌门的亲传弟子。”   巫棠不认识这位大师姐,想来是他师父亲自挑选的,依照他师父对于他师弟的疼爱,定然是天资家世皆为顶尖,他并不觉得奇怪。   “那她为何不来了?”巫棠拧了拧眉问。   “如今整个修仙界都在传闻……温师兄有龙阳之癖。”那丹峰师弟的面色不知为何有些红,停顿了片刻才道。   ……!?   巫棠大惊,龙阳之癖?   他怎么不知道!他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怎么可能!?”巫棠气恼非常,敢造他师弟的谣?   巫棠气得脸上蔓了层粉,他师弟后来都和虞机结为了道侣,怎么可能会是断袖?   他眉头拧的更紧,他和他师弟相处了这些年。虽然确实从未见过他师弟心仪过什么女子,但若是断袖也不至于。   不是巫棠对断袖有偏见,实在是他想象不出他师弟喜欢男人会是什么一种情景,也会对着他笑,会陪着他一同修炼?   不,其实无论男女,他根本想象不出他师弟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场景。   他和师弟虽然相处不多,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都很少见过他笑,更遑论喜欢别人。   可这样一个人,最后却和虞机结为了道侣。   两个骨子里都是冰冷的人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虞机?   巫棠想到这突然想起来,虞机是女扮男装,所以传闻中的断袖,或许是因为他师弟和虞机在一起被别人误会的缘故?   “虞长老在何处?”巫棠当即问道。   “虞长老?”丹峰师弟先是一愣,眸中划过迷惘,“师兄说的莫非是说错了,宗门中何时有了个虞长老?”   巫棠更是迷惑,莫非是梦境中此时虞机还并未出现?   可若是如此,那说明这梦境并非只是未来的预示,还把他的过去给改变了。   毕竟他现实中在虞机出现之前从未有过他师弟是断袖的传闻。   “那宗门中可有一个叫虞机的男子,容貌生的极美?”巫棠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那人还是摇头。   巫棠心中茫然,无措转为郁闷和被戏耍的荒唐,心头窜上来股火气,揪住了丹峰弟子的前襟:“既然你说我师弟是断袖,总要有个他倾慕的人,总不能你空口白牙捕风捉影,便在这里瞎传造我师弟的谣!?”   那丹峰弟子被巫棠的举动下了一大跳,惶恐垂着头,半晌缓缓伸出了跟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巫棠。   巫棠盯着那根手指,眨了眨眼睛。   他刚才说的是让丹峰弟子说出他师弟倾慕之人,而这跟手指,指的是他。   巫棠倒吸一口凉气,满目的不敢置信,嗓音都微不可闻打着颤。   “你是说……我师弟他倾慕之人……”   巫棠话还没说完,那丹峰弟子迟疑了片刻,哆嗦着声音最终还是道:“传出这话的就是师兄您啊。”   巫棠后背僵直,他传出去的?   巫棠对断袖并没有意见,也从不喜欢传别人的事,更何况是他师弟。   就算是真的,这件事怎么可能会是从他这传出去的?   巫棠有些愧疚,但这是梦境,他也不清楚自己行为的缘由。   不过好在丹峰弟子的意思不是他刚才想象的那般,稍稍松了口气。   但转瞬又提起心,如果他师弟真是断袖而且倾慕之人还不是虞机的话,那他和虞机结为道侣岂不是害了他。   “那我可曾经说过我师弟倾慕何人?”   那弟子还是摇头,实在疑惑明明是巫棠自己说过的话,为何此时又要来问他,但他不敢问,只能顺着道:“并无……”   巫棠也看出来这弟子并不知道多少内情,气闷啧了一声,周围有些弟子已经聚拢过来看着他们两个在交谈,面面相觑交谈接耳也在交谈着这件事。   他也察觉到他此次的梦境大抵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便索性直接去找了他师弟。   他到了温燕珂的洞府,结果温燕珂并不在那里,他便打算去他师父那里问,在路上又遇到了毛青。   “你可知道我师弟在哪?”巫棠叫住他问,毛青是内门弟子而且和他关系亲密,说不定会知道什么内情。   毛青见到他也是一愣,忙凑过来,神色紧张道:“巫师兄你怎么在这?掌门正在四处找你呢。”   “找我什么事?”   “不就是这两天传的纷纷扬扬温师弟是断袖的事,掌门传唤你和温师弟一起去,现在估摸着温师弟已经到了。”   “这事真的是我传出去的?”巫棠有些迟疑,问道。   毛青疑惑看了他一眼,巫棠知道他和刚才那丹峰弟子一样纳闷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又催了一句:“别管那么多快告诉我。”   “其实也算不上是你传出去的,当时我和你一起,咱们两个在温师弟的洞府中,见到了一堆男人的画像,真要说起来……也是我传出去的。”毛青虚虚看了一眼巫棠,还是把实情尽数吐露。   他见到那些美人图时也吃了一惊,画像零零总总加起来总共有一百多张,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最开始简陋能看出是个不擅长丹青之人,到最后画风奢靡精致,将那人的脸绘得栩栩如生,能看出时间跨越之大,就连他初见这些画像时也为之一震,也不知是有多喜欢那人才能将一个人的五官反反复复花上上百次也不嫌厌烦。   巫棠心底的愧疚这才减轻了些许,就算他师弟是个断袖,那也不能这么被人传来传去的。   “画像中的人是谁你可看见了?”巫棠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许,漫不经心看着毛青。   随后,巫棠便再次看到了一只手指指向了自己。   巫棠先是一愣,随后不敢置信,眼睛猛地瞪大。   救、救命! 第46章 来自二世祖的试探   巫棠的脸都绿了,低低开口:“你指的是……我?你该不是在蒙我?”巫棠声音都发着抖。   虽然他对断袖并没有偏见恶感,但此时的感觉却有些许微妙了起来。   毛青疑惑点了点头。   “温师弟画了不少画……”毛青挠了挠头,“也可以说是巧合,但上面的人跟你都挺像的。”就算非要说不像,那画上人的服饰长相也能一眼看出是个男子。   其实他说漏了嘴刚把这事传扬出去之后就后悔了,毕竟算是人家隐私,但已经来不及。   但好在还来得及别人并不知道那画上的人是谁,澄清起来还能有的救,到时候直说是看错了其实是女子或者是别人的画误放进去的。   巫棠心绪像投入石头的湖面,一浪接着一浪经久不息。   他师弟为人沉默寡言,是茶壶煮饺子的性子。无论内里多么沸反盈天,面上都显露不出来半点,要说心里藏着点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他毕竟也和他师弟相处了许久,要说温燕珂对自己有意思他实在不信,况且温燕珂捅他的时候可是半点不留情。   巫棠宁愿相信那是别人画的放到他师弟洞府,又或者是他师弟随便画的。   巫棠越想越呆愣,脸色也有些诡异。   虽然说修仙界也有些断袖的存在,但到底不是主流,就算行的正坐得直也难免收到旁人的侧目。   更何况是他师弟这般的天之骄子,传出这样的消息定然碎了满修仙界不少人的心。   巫棠先指着毛青气得威胁了一句:“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紧接着就又是一句:“我现在先去找他。”   巫棠这就要去他师父那去找温燕珂,但走在路上时面前又是一阵白光闪过,斗转星移如潮水散去,他便又坠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周围先是一片白茫茫,随后重构起了罗禁宗的景象,巫棠看到的是自己的魂灵重新飘在了空中。   巫棠一愣,这视角分外熟悉,想到大抵是时间又变换,转为了他已经死后的场景。   随后他便看到他下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师弟温燕珂,另一人是虞机。   巫棠抿了抿唇,此时他们已经成亲,巫棠之前的梦境中已经看到了不少他们相处的场景。虽然彼此话少但默契十足,此时并不想再看给自己找虐。   但巫棠突然想起上个梦中他师弟温燕珂是断袖的传闻,心顿时提起,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他师弟会如何和虞机相处?   巫棠心头一凛,顿时飞了下去打算看看这次又会梦到什么,又会给他什么样的提示。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这两人正互相拿剑指着对方,彼此脸上的神情还是一般的淡漠,仿佛剑指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什么其他陌生的人物,和看着他咽气时的场景一般无二。   然而下一秒,那两个人的剑尖捅入了彼此的身体,血流成了一片交汇到一处,血腥气冲天。   两个人都面色苍白,流出的血却又是猩红的,同样俊美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个人,共同构成了一股颇为血腥却又绮糜的场景。   巫棠吓了一大跳,虽然知道是梦,而且梦中的这两人待他也不好。但这两张面毕竟还是他所熟悉的,看着这两人流血,还是忍不住为这两人心疼。   他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已经没了实体,但额头上还是急出了冷汗。   但他如今只是个魂魄,就算凑上去慌忙想要把他们两人分开,再喂些丹药都做不到。   就在他又急又气之际,整个人便脱离了梦境。   巫棠刷的睁开眼睛,下意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才发现他正身处在他师弟的怀中,头正隔着衣服贴在他的小腹处,层层叠叠间那股淡淡的暗香闻起来颇为舒服。   !!   巫棠骤然想起那断袖的传闻,整个人蹭得从温燕珂身上撑起来坐直身体。   而温燕珂见他醒来,僵硬的面色骤然缓和:“师兄,你方才为何突然昏过去?”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打着颤,可惜周围环境太过嘈杂,巫棠并未听清楚。   巫棠循着人声扭头望过去,发现他们正身处于一个颇为热闹的……镇子上?   温燕珂正坐在一个客栈飞翘的屋顶上,身上是半撑着身体的巫棠,两人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下面尽是修士,但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方才他们看到的魔修的存在,而是来来往往的各门派的修士,只是这些门派他都从未见过,而且修为也不高不低,大多是金丹期或以下的修为,和这修仙界四十八分城中任何一个小镇中的情况差不多。   而他做梦之前的那邙山和石碑已然消失不见。甚至在他的视野中都找不到山的存在,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平坦热闹的镇甸。   “这是哪?”巫棠拧起了眉问。   温燕珂方才的话没得到回答,眸色黯了黯。   “此处是方才那石碑之下的位置。”温燕珂还是如实回答道。   巫棠还是没懂,但看着他和温燕珂身上仍然生效的隐匿符还是松了口气,眼见着隐匿符还有半个时辰失效,巫棠便又给自己贴了一张。   隐匿符的时效可以累加,并不算浪费。   巫棠从符咒的剩余时间推算出他刚才只昏睡了半柱香的时间,算不上太长。   “那你可看出了什么破绽。”巫棠松了口气,并非是他不想回答温燕珂方才的问题,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照实回答万一温燕珂再问他做了什么梦,他又不能直说。   他又不善于撒谎,因此只能梗着脖子当做没听见,颇有些心虚的意味。   “我方才找了一圈,并未找到那之前几个魔修的踪影,此处的诡异定然和他们有关,我们须得小心为上。”温燕珂虽然嘴上说着小心,但神情并不显得凝重。   巫棠见他的神态便放下了心,知道温燕珂这表情表示不会有什么危险,遂松了口气。   巫棠松了口气,便又想起来之前那个断袖的传闻。   虽然他也看出那梦境似乎将他的过去都给改变了。但大致的情节应该是不会出错的,所以也就是说他师弟真的是……断袖?   如果真的是断袖的话,那他和虞机之后的刀剑相向,巫棠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莫非是虞机女扮男装的身份被发现,温燕珂恼羞成怒?   这想法不靠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两个人感情破裂。   巫棠迟疑了片刻,紧张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凑上去试探。 第47章 来自巫棠的心虚   巫棠小心翼翼斟酌词句,怕一下子问太深惹了温燕珂不高兴。   “师弟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人,如果没有我帮你找个道侣?”   温燕珂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   “那人我认不认识?”巫棠接着问。   “认识……”温燕珂眸中像是蕴藏着什么,黑沉沉的异兽开始鼓噪。   巫棠有些紧张,手下意识摩挲着衣摆,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离温燕珂坐远了些。   “那……是男子还是女子?”巫棠抬头望天,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问出口。   “男子……”   巫棠脊背都僵硬。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说清楚?”   巫棠躺在屋顶上,望着湛蓝天空上的云朵,空中吹拂着的微风带来干燥、悠远的桂花香气,他脸上落下一片秋叶,本该是安静的场景,他此时却觉得心跳如擂鼓,一声响过一声。   而此时,温燕珂却不知何时靠了过来,清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师兄认为我该告诉他?”   巫棠紧张点了点头,不敢看温燕珂,侧过头喉咙轻轻滚动了下。   “可是我怕他不同意,还会嫌我和他同为男子之身,师兄可否教教我该如何是好?”   温燕珂的声音稍稍低沉下去,他似乎也在巫棠身旁躺了下来,声音拂在巫棠耳朵旁。   巫棠脑子乱哄哄成一片,既怕温燕珂下一句说出他的名字。但也怕他说出的是虞机的名字,忧心中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羞恼。   “怎么会,师弟你相貌过人,天资也无人能出你之右,即便对方是男子也很难拒绝你。”巫棠胡乱安慰道。   巫棠话音刚落,便见身旁的温燕珂唇角缓缓挑起了一抹笑意。   温燕珂很少笑,如今一笑便如新雪初霁、春风拂花海。   “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巫棠却觉得他更心梗了。   好在他是男子,也有了心仪之人,否则就连他也抵挡不住温燕珂的这一笑。   巫棠和他师弟相比,无论是修为还是相貌,他好像没有半点胜算,不管是谁都知道这选择该如何做。   “那对方到底是谁?”巫棠扭过头,眸子正对着温燕珂,眼巴巴望着他还带着些许希冀。   温燕珂哑然。   “师兄好像很在乎这个人?”   “也算不上是在乎,就是好奇而已。”巫棠连忙摆摆手,一脸正经靠谱,只是神情有些掩盖不住的焦急。   “那我若是说了,师兄定不许告诉旁人,我若是被他拒绝了,师兄也须得帮我。”   巫棠忙不迭点头。   “肯定不会被拒绝的。”只要他师弟说的人不是他或者虞机。   温燕珂似笑非笑掀起眼皮,神情有股说不出来的意味,似乎是喟叹又似乎是诱哄,还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窥伺觊觎:“那师兄今天可必须要为这句话负责了。”   巫棠被温燕珂这神情所摄,竟然比方才还要紧张,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我说的那人,就是师兄你啊。”终于,温燕珂轻声道。   巫棠差点撅过去,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真了。   他脸红得发紫,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溺水一般喘不上气,死死望了温燕珂半晌。   巫棠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可以对断袖有偏见,才勉强从方才被那句话惊得震耳发聩中缓过神来。   他勉强平复了心神:“师弟……咱们先不找邪影花了,等出去赶紧回宗门找师父,让他帮你治治。”   温燕珂方才唇角的笑意平复,比平常面无表情还要冷上三分。   巫棠方才那话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他说错了话,好像说他师弟有病一样,但又不好意思道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太吃惊了。”   温燕珂面色冷了半晌,死死盯着巫棠,夹杂在狠厉和冷然之中还有一股难以察觉的委屈:“师兄刚才所说不会有人拒绝我,还答应要负责,莫非都不作数了?”   巫棠讷讷张了张口,又羞又惭,他又不能刚说出口就把话收回。   “当然作数……”说完他抿了抿唇,“但我又没说我一定会答应……”   巫棠小心翼翼为自己辩驳,便见到温燕珂的神情骤然又冷了下来。   巫棠不敢再往下说去,他简直郁闷透顶,烦闷扣着身下房顶屋檐上的瓦片。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他除了经常使唤他师弟,还做过什么其他让他误会的事情,会造成现在这个结果。   “这自然是师兄曾经答应我的。”温燕珂冷声道。   巫棠经他这么一说,也才想起,他在温燕珂刚入宗门时有段时间对他还算不错。   原本被他刻意深深埋藏的记忆,此时都一并翻涌了上来。   巫棠想起他曾经对温燕珂做过的事,心虚瞟了一眼温燕珂,整张脸腾得通红,两只耳朵都红成了猪肝色。   莫非他师弟就是因为那件事,才被他给害了这样? 第48章 来自二世祖的谎言   “你说的该不会是……”巫棠有些瑟缩,试探着问,“之前我新练出来的幻形丹的那次?”   巫棠想起来那次就心虚。   那时他师弟刚进宗门,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年,说不定还没张起完全,没形成自己固定的审美取向,受了他的影响也说不定。   温燕珂垂眸望他,没吭声。   “还真是那次?”巫棠声音破碎,带着控制不住的慌乱。   随后在他期期艾艾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平静点了点头。   巫棠气的简直想拍自己大腿。   这么长时间来他本来都已经快把那件事给忘了,但现在又不得不重新提起。   那次他师弟温燕珂刚入师门,巫棠对他还处于一个试探的状态,偶尔一次见到他被一个外门弟子欺负,便在背后出手帮了他。   他的跟班们向来会察言观色,发现巫棠对他师弟有两分在意,便帮温燕珂把欺负他的人给教训了顿。   巫棠放出话去,若是再有人敢欺负他师弟,便是不给他面子。   在偌大的罗禁宗中,寻常的弟子最不敢惹的人便是巫棠。因此他这话一传开别说欺负温燕珂的人没了,就连找他说话的人都没了几个,人人避退三舍。   后来过了半个月,温燕珂便随着他师父掌门来找他,顺便答谢他上次的帮忙,上次帮忙时巫棠并未露脸,因此这是他和温燕珂第一次见面。   巫棠那时正好刚炼出一炉幻形丹,幻形丹本应有的功效是根据服用者的心意随意改变自己的面容,而巫棠那次第一次炼这种丹药,身边正好没人试丹,他只好自己把丹药给服了下去。   而这炉丹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巫棠服下之后完全不能自己控制,还朝着女子的容貌转变了过去。   巫棠大惊但他也没有解药,这丹药本该过半个时辰就能失去效力,他只能郁闷坐在镜子前等了半个时辰。   谁知半个时辰过后,他那张脸还是没变,巫棠彻底慌了。   正此时,他的洞府外传来他师父的声音。   巫棠吓了一跳,十分不愿他这张脸被他师父看到,只能跳进了他的洞府后面隔绝神识的冰潭湖里。   他师父没待多久,因为宗门事务繁忙便离开,而温燕珂却一直留在原处等着他。   冰潭水寒冷刺骨,巫棠没待多久就受不了,但憋着一股劲想等着温燕珂先走,因此冻的头脑昏沉都不肯出来。   最后还是巫棠先失去了意识,冻昏在冰潭里,喝了太多冰水翻起肚皮漂在冰面上,被温燕珂发现才捞起来。   巫棠那时刚被救起来,冻的要死碰上有人来拉他,还是个浑身暖融融的人,意志不清地哆哆嗦嗦把身上冻满了冰渣的衣服脱掉,还解开人家的外衫,缩成一团死死缠住把自己塞进人家怀里。   修仙界虽然不比凡间礼教繁复,但也并没有那么开放。尤其是名门正派修仙世族中男女之间也要恪守礼数。   虽然双修之法甚至采补之术在修仙界横行,但至少在明面上不会出现在名门正派中,有也是悄悄着来。   等巫棠回过神后,无论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心塞郁闷的呕血,自然更不可能承认那个冻昏在冰潭里的人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巫棠,便随便捏了个身份说是不小心掉到冰潭里的。   为了让他的演技更逼真,巫棠不得已一咬牙,脑海里当即就显现出他曾经看过的书生和狐妖的话本,脑子一抽就编了个谎说他是刚化形的狐妖,说温燕珂是他的救命恩人,当以身相许。   巫棠躺在房顶上,用胳膊衣袖挡住了脸,掩盖住他有些红的耳根。   他本以为这段记忆已经被他忘了个干净,没想到此时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让他恨不得再找个洞钻进去,脸红的不像话,神色处处透着心虚不自然。   那次他说要对温燕珂以身相许,巫棠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以为温燕珂会直接拒绝,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温燕珂居然答应了。   巫棠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怕温燕珂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一开始还不得不顺着温燕珂的意思,私下里用他编出来的狐妖身份见了两次面。   只不过这个谎言也没持续多久,直到他终于用自己的脸和温燕珂见面后,这个谎言就不攻自破——   因为他自己的脸和狐妖的脸长得实在太像,除开狐妖那张脸生的像女子五官脸型更加柔和之外,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任谁也能看出来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第49章 来自二世祖的歉疚   巫棠想起来就浑身难受,他那次因为说要以身相许。所以和温燕珂头几次见面不得不还逼着自己吃那丹药,又怕被别人瞧见,遮遮掩掩受了不少罪。   为了不被温燕珂发现他的不对劲之处,他还照着话本中学习怎么装的更像,那几日巫棠简直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而温燕珂虽然并未答应巫棠的以身相许,但出乎意料的也并未拒绝。   巫棠装到最后破绽百出,破罐子破摔自己都不想演下去了,可温燕珂却依旧一副没发现的样子。   以至于到后来巫棠几乎要以为温燕珂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只是故意看他演戏出糗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猜测是真的,看着温燕珂那副阴沉沉的样子,便觉得他满肚子都是坏水。因此在他的身份彻底暴露后也对温燕珂生了满腔的怨气。   在那之后巫棠没少因为这件事报复温燕珂,但最后大多都没成功,还把自己折腾得总走背字。   巫棠因此对温燕珂阴险恶毒的印象越发深刻。   但后来巫棠和温燕珂相处久了,无论他怎么折腾他使唤他,他也从未向师父告过密,虽然沉默寡言但还算靠得住。   因此巫棠慢慢打消了他之前对温燕珂的偏见,之前扮狐妖的事也渐渐被他抛到了脑后,只是之前的那个梦却再次打破了他对温燕珂的看法。   他并非是因为他们师兄弟之情才对他屡屡忍让。而大抵是因为他从未把他当做什么重要的人物。即便屡次被他使唤,但这事也根本不值得温燕珂对他撕破脸。   但巫棠实在没想到,他当年那随口一说,竟然到最后造成这么个结果。   巫棠只觉得头疼,太阳穴一鼓一鼓发涨,若是这事让他师父知晓,宗门里最为耀眼的人物竟然因为他的谎话造成了这么大的阴影,定然又要训他。   他满心焦急躺在屋顶上,腾得坐起身,把温燕珂也拉了起来,到他跟前凑了凑一脸郑重:“师弟来咱们好好缕缕,之前那事是师兄不对,师兄先跟你道歉。”   温燕珂并未反抗,顺着巫棠的力道坐起身,视线顺势落在他身上。   巫棠整理了整理思绪,一点一点跟温燕珂掰扯解释:“之前跟你说要一身相许的狐妖虽然是我假扮的,但你见到我时我是女子的打扮,也就是说你喜欢的是我虚构出来的一个幻影,她是个女子,所以你其实算不上是个……断袖……”   巫棠说完一通,等温燕珂的反应等了半晌,而温燕珂却并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   巫棠心里没底,蹙着眉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燕珂点了点头,声音十分平静:“我明白……”   正在巫棠松了口气之时,却突然听到温燕珂的声音再次传来,和平日里的沉默寡言不同,此时甚至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如同出鞘寒芒毕露的宝剑。   似乎是满腔孤勇的猎豹扑向他猎物的最后一击,又似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将军孤注一掷,而这句话只是凯旋而归的信号。   温燕珂倾身靠近巫棠,原本清越的嗓音此时显得有些低沉,一字一字缓缓道:“可我一见到师兄便会觉得欢喜,即便是在梦里也会见到师兄,我心悦师兄……”   巫棠活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旁人口中对他说的情话,可这话偏偏是从他师弟口中说出来的。   他又想起昨日夜里对他师弟所做的缺德事,更是后悔不迭,早知道他师弟有这般心思,他就是憋死也定然不会要他帮忙。   巫棠听得面红耳赤,并非是羞涩而是羞愧后悔。   他连忙打断温燕珂接下来的话:“那你梦到的肯定是狐妖的脸……对吧?”   温燕珂眸底划过一丝微澜,他在巫棠惊恐紧绷的神情中摇了摇头:“是师兄的。”   巫棠闻言瞳孔放大,捂住了自己的脸躺倒,半晌才颤颤巍巍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我的错。”巫棠声音闷闷的,嗫喏着从他掌下连连冒出来,说完半晌才放下挡在脸上的手,一脸的凝重,“你放心师弟,肯定能治好的。”   如果不是他心悦虞机并且已经和他约好了结为道侣,巫棠连退出把虞机让给温燕珂的心思都有了。   巫棠坚信他师弟只不过是把之前对于他假扮的狐妖的错误好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而他只要能让温燕珂分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那他的病就还有希望。   而温燕珂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   “师兄认为这是病?”温燕珂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墨色。   这已经是巫棠第二次这么说。   巫棠顿时意识到他说错了话,但话说出口来不及补救,只能重复之前无意义的歉语。   说完便见到他师弟只是低低扯了扯唇角,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巫棠突然觉得他似乎是在互相对牛弹琴,他摸不透他师弟的想法。而他也隐隐有了一种感觉,这个病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治。   巫棠困扰挠了挠头,他想起师弟说梦中梦到的是他的脸,想到这顿时下意识打了个颤。   巫棠对于和人相处的经验大部分来源于他爹娘,小部分来源于话本和他师父。   但这些只教过他如何对待女子守礼,却从未教过他如何和师弟相处,就连他师父也只是在发现巫棠对温燕珂的欺压后责罚他。   但事实上巫棠并非总是欺负温燕珂,他除了骄纵规矩多之外并没有其他坏毛病。   但即便如此,他并不知道他有哪点值得温燕珂喜欢,自然也不清楚该怎么帮他。   他在喜欢和爱意中长大,却不知道要如何拒绝。   巫棠此时是真的自责后悔,若是他对于他师弟多关心一点,或许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   他只能回想自己的经验,他记得话本中常将书生对佳人负心薄幸喜新厌旧,只要得了手就转眼抛到脑后。   他虽然算不上佳人,他师弟也不是话本中的主角,但道理大抵都是相通的。   巫棠一咬牙一狠心,从上次做了那个梦开始他便决定不再给事事靠着他爹娘师父,自己惹出来的破事就得自己扛。   他抿了抿唇,紧闭着双眼一副舍身取义视死如归的模样,一口气直直说下来:“刚才是我说错了话,你放心师弟,我肯定对你负责,只要你能解脱出来,这一整个月的时间我都随你支配。”   巫棠已经打算好了,这一个月只要没遇上生死关头,就留在这邙山中。   反正他也只帮他师弟一个月的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一拍两散,再有什么事也不能再怪他。   而且邙山人烟稀少,这一个月基本上只有他和他师弟,没有其他人发现也不会丢了他的脸面。 第50章 来自大师兄的交谈   巫棠盘算的很好,毕竟他师弟是个男人,他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治病,算不上背叛虞机。   虽然他这么开解自己,但是想起虞机时还是略有些心虚。   温燕珂眸色深沉,定定望着他,巫棠在这样的视线下觉得有些许不自在,那视线似乎有什么妖力,让他觉得自己成了什么被剃了毛待宰的猎物,坚持了两秒就溃逃。   “我们先说好,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帮你治……”巫棠撇开脸躲过温燕珂的视线,话到嘴边巫棠想起师弟不喜欢他这么说,便收了话头,转而道,“只是为了帮你,你可以想怎么来怎么来,我都会配合,但你不能提太过分的要求。”   “好……”温燕珂那视线中似乎蕴含着什么。   巫棠睫毛颤了颤,想着就算要求再过分,最多也就只是让他再吃下那些丹药,扮作狐妖的样子陪他师弟一个月。   那丹药正巧他也带着,后来他炼制出了真正的幻形丹,便把之前炼错的丹方誊抄下来起了个新名字叫改容丹,总共只炼了两颗。   巫棠一狠心,伸进储物袋里摸了摸他的丹药,改容丹果然只有两颗,也不知道够不够这一个月吃的。   但下一刻,他和师弟还都没说话,便听到一阵破空声传来。   一柄飞剑划过长空,朝着他们身下的客栈袭来,但却在即将碰到客栈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无形中柔软却坚韧的东西挡住了飞剑,并将它弹了回去。   巫棠神色凛了凛,这里果然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宁静祥和。   巫棠放眼望去剑来的方向,便见到那边空中两个正在打斗的修士,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其中一人的那张脸还分外熟悉,巫棠眯起眼睛盯着空中衣袂翻飞纠缠不清的两个人影,终于辨别出其他觉得眼熟的那个人影,原来是中一人是他大师兄。   巫棠一愣,随后惊讶不已,他们刚来之时大师兄还在闭关修行,没想到这么快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巫棠蹙了蹙眉,但他大师兄平日里也会受师门委派出去做任务,想来此次也是同样,便也放下了疑惑。   他又放眼往和他大师兄打斗的那人看去,是一张他并不认识的面孔。   巫棠知道他大师兄肯定是压制了修为,击溃那人肯定是分分钟的事情,因此并未忧心,反而坐直了身体仔细看着。   果然很快另外那人中了他大师兄一掌,整个人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掉到了地上。   巫棠见状就打算过去找他大师兄,但却被身后的温燕珂拉住了手。   以往就算温燕珂要拉他,也是拉他的衣袖或手腕,这么握手还是头一次。   温凉的触感让巫棠下意识猛地一缩手,结果就把温燕珂的手给握在了手心,他反应过来本想抽出手。   但又想起他刚答应了温燕珂配合他的要求,便没反抗,顺着温燕珂的力道又被拉了回去。   温燕珂的用的力道并不大,但巫棠身体僵硬,踉跄两步,一个不慎就坐到了温燕珂大腿上。   “抱歉……”温燕珂的声音从巫棠的耳后传来。   巫棠的耳朵有些烧,连忙就挣扎着想起身从温燕珂的腿上起来。但温燕珂似乎以为他坐的不舒服,便给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怀里。   若是在三天前,有人跟巫棠说他有一天会这么不知廉耻地坐在男人腿上,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此时他只能催眠自己这里的人都看不见他。   他僵硬着身体,直挺挺着背不肯靠在温燕珂身上,两只耳朵红的像是猪肝,梗着脖子扭回头问:“你为何要拉我?”   而温燕珂神色却没有丝毫不自然,伸出胳膊,指了指在他们对面的茶楼上坐着的人。   巫棠顺着温燕珂的手指抬眸望过去,便见到那茶楼上的人看起来也有两分眼熟,巫棠想了两秒便想起来,那人正是他之前在秘境出口曾经见过的魔修首领。   那人脸色似乎是天生的苍白,再加上他一身黑衣,看起来似乎身上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如同是在宣纸上用纯黑浓稠的墨汁泼洒出来的一般。   巫棠一惊,便也不再挣扎,提起心去看对面的人影,便见到他大师兄站在地上给剑施了个清水咒,把剑收起来后,便迈步朝着茶楼门口走去。   巫棠屏住呼吸,过了片刻,便在茶楼的二楼见到他大师兄的身影。   大师兄上了二楼便径直朝着那魔修所在的桌子走去,剑放在了桌上,人也坐在了魔修对面。 第51章 来自二世祖的后悔   魔修似乎是对大师兄笑了笑,随后两人便交谈起来。   毕竟那两个人都是元婴期,巫棠听不清他们所说的话,也不敢放出神识打探以免被他们发现。   “你能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巫棠被勾起了疑心,他从来不知道大师兄和魔修有什么牵扯,看他们交谈甚欢的样子也不像是因为有什么旧仇,那副你来我往的样子,反倒像是在做什么交易。   巫棠有些紧张好奇,但又怕贸然过去,万一他大师兄是在办正经事,会被他打断。   巫棠方才背对着温燕珂还好,此时转过头便发现两人距离实在太近,温燕珂的鼻息都拂在了他的脸上,他那张形状完美的薄唇就在他眼下两公分之外的位置处。   “他们在商量灵脉的位置。”温燕珂的声音很低,由于他们身上有隐匿符的作用,所以并不担心会被旁人听见。   温燕珂的胸腔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清俊凸起的喉结也就在巫棠的眼前。   巫棠此时他真正察觉到他们此时的姿势和距离实在太过暧昧——他居然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还是几乎被他搂在怀里的姿势。   他几乎有些后悔之前那么贸然答应温燕珂这一个月任他摆布。   巫棠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好像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作为一个男人要和他同样是男人的师弟如此亲密。   巫棠晃了个神的功夫,就连温燕珂到底说的什么都没听太清楚。   他有些踌躇,搅了搅衣摆想要反悔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师兄?”师兄又开口,眸中尽是信任,望着巫棠发呆的神情还轻轻笑了声。   巫棠抬起头,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师弟笑的模样,不由垂下睫毛,眼睛有些红,原本想要反悔的话顿时又说不出口。   仿佛他此时反悔拒绝了温燕珂,就是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欺负人的事,这种感觉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巫棠一咬牙攥紧了拳头没再说话,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他连这一个月都忍不了,以后还要如何修行?还怎么提保护好他自己和爹娘的话?   “师兄可听清我刚才说的话了?”温燕珂将巫棠的挣扎尽收眼底,如同引诱猎物进入陷阱的猎人,不动声色笑得无害。   很抱歉让他的师兄这么挣扎,他也并不想用这种手段来骗他的师兄,只是只有在此时看着他师兄只因为他而纠结的神情,他才终于有了一种被巫棠注视且放在心里的感觉,就连巫棠微微皱着的眉头,都让他心里有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嗯?你再说一遍。”巫棠回过神,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温燕珂一边重复大师兄和那魔修的交谈,一边注视着巫棠的反应。   “他们在商量如何才能开采灵脉。”   修仙界的灵脉稀少,而且大部分都被各世家大族和修仙门派所掌控。   一般越大越灵气浓郁充沛的灵脉都被各上层的修仙门派所掌控,罗禁宗便是其中一个。   但灵脉越开采越少,各个门派也在一直寻找新的灵脉,有一部分未被开采的灵脉分布在各个秘境或者妖兽群巢穴的深处,开采的成本极大。因此一旦有了方便开采的灵脉都要被各个宗门争抢。   “这里有灵脉?”巫棠疑惑。   但即便是这里有灵脉,巫棠也想不出大师兄为何要和魔修共同商量。   长久以来他们正派和魔修之间不说不共戴天,也是势成水火。   若是真有大到要和魔修来共同商量的灵脉,那此事必然事关重大,说不定是个极为优秀的灵脉,巫棠便更想象不出为何非要和魔修来商量。   这事是他大师兄自己的主意,还是门派的旨意?   巫棠突然觉得脚底有些凉,不管是上面哪一个答案,都表明他们宗门和魔修之间有暗地里的牵扯。   巫棠大师兄虽然是阵法峰长老的亲传弟子,但他一直将自己视为年轻弟子一辈中的领头人物。因此常常在巫棠师父周围打转,唯他师父马首是瞻。   若此事真的与他师父有关,那他师父为何还要答应让他来莽山,还是和温燕珂一起?   巫棠越想越觉得迷乱。   此处是阵法之外的天地,天色渐渐黑暗了下来,巫棠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在此处待了多久,只是随手又拿了两张隐匿符出来,掐诀给自己和温燕珂点燃。   巫棠一眨不眨盯着茶楼里那两人的交谈,便见他大师兄神色越来越冷硬,到最后抄起桌上的剑,和对面的魔修拔剑相向。   还有对面的魔修,也冷笑一声,茶楼深处便涌上来一众的魔修。   巫棠看着眼熟,似乎就是他们之前跟着的那一队魔修。   这一队各个身着黑衣的魔修一出来,便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修士的注意,周围围过来不少人。   巫棠眼尖往周围围着的那些人脸上轻轻一瞟,便从人群中看到了好几个数面孔,都是各个名门正派中的弟子。   而那些魔修似乎根本不惧被旁人看见,只消他们身上那一袭黑衣还有周深萦绕的黑气便能一眼看出是魔修。   即便身旁围着的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也根本丝毫不加收敛,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和大师兄对峙。   但大师兄似乎也是有备而来,身后也跟着窜出一队修士,巫棠一眼看过去更是熟悉的不得了,全都是他的同门。   不过是跟他不那么熟悉的、不屑和他这个二世祖为伍、而是经常和大师兄在一起修行的同门。 第52章 来自二世祖的攀比   巫棠没摸清楚形势,便不打算贸然出场,而是拉着温燕珂静静在屋顶上呆着,万一情况对他大师兄不利,届时他再出场也不迟。   两拨人周围气氛剑拔弩张,围观的人虽然都是看热闹,但却一眼都不敢发。   他大师兄虽然是元婴期的修为,而在场众人既然敢到这里来修为虽然不到元婴期,那也大多都是金丹期,更别提对面的那魔修首领是元婴后期的修为,更别提他身后的那些魔修也各个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如此对峙起来他大师兄这一方竟还处于劣势。   不过巫棠丝毫不慌,毕竟他身后的温燕珂也是元婴期,还是修士中对战能力最强势的剑修。   况且他在金丹期就能和元婴期有一战之力,如今到了什么程度巫棠虽然还没亲身见过,但想也想得出来是如何恐怖的存在。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磨叽,已经找了三日都没找到灵脉的踪迹,你们正派就是这么请人办事的?”说话的是魔修中一个生的颇为娇美的黑衣魔修,金丹后期的修为。   巫棠和温燕珂此时在茶楼中找了个位置坐下,因此他们吵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师兄听到对面魔修的声音也并未恼怒,他是半年前和剑衍宗的同修一同在邙山历练时,才发现了灵脉的踪迹,回去和掌门禀告过后准备了半载的时间才回来找灵脉。   但由于邙山不远处的一处秘境便是魔修一处宗门的位置。若是想要在此处开采灵脉则必然要惊动魔修。   况且此处灵脉的位置颇为诡异,没有魔修的帮忙即便寻到了灵脉的位置,也很难将灵石灵矿带出来。   他们便只好和魔修做了约定,寻到了灵脉便和魔修四四分成,剩下的两分则给了剑衍宗。   大师兄是和剑衍宗中人一起发现了灵脉的踪迹,给他们两分也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口。毕竟和魔修合作并非是什么光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再者有剑衍宗的人帮忙,魔修也不敢在此时对他们下什么黑手。   因此剑衍宗中的人虽然看起来是中立但实则是向着罗晋中一方的。大师兄他们这边人虽然多,但。   毕竟没有魔修对盲三熟悉。双方短暂达成了一种平衡,谁也不敢往前一步。   大师兄却并未想到此次来邙山,遍寻也没找到原本灵脉所在的位置。   邙山中的魔修数量并不算多,寥寥几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让人侧目的是,为首的魔修已经有了元婴期的修为,实力也不容小觑。   “我们上次来见到灵脉时是在石碑之后的秘境中,破开了一处的阵法便见到了灵脉。”说话的是剑衍宗为首的那人,同样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他并未说谎,上次和巫棠的大师兄一同来邙山做师门任务,遇到了一处颇为诡异的石碑,那石碑将他们吸入了一处的秘境,两人误打误撞破开了秘境的阵法,映入眼帘便是那处灵脉,灵脉的灵气极为浓郁十分极品,就连他们宗门中已经占据的上好灵脉都远远不及。   若是他们剑衍宗也能从中分到一杯羹,说不定能跻身而上,占据之前罗禁宗在修仙界的顶尖位置。   因此两人都是又惊又喜,回去便禀告了各自的宗门。但他们再来之后,却总也找不到上次见过的石碑,就连他们曾经留下的记号也全都消失。   因此他们便只能求助于此处的魔修带他们找石碑的位置。毕竟他们掌握了秘境阵法开启的方法,而魔修在此处盘踞这么久也没有将此处灵脉占据,原因定然是他们不知道阵法开启的方法,自然也不清楚秘境中有灵脉。   因此他们相互制约,原本商量的很好,却没想到此次进入了秘境,见到的却不再是他们之前所见过的秘境,而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场景。   剑衍宗的人直觉便是他们被魔修骗了,但看巫棠大师兄神情依然镇定,也稍稍放下了心,他们实力不济此时只能强撑着不露怯。   魔修那边也都各个气怒非常,也认为是被罗禁宗和剑衍宗的人骗了,他们在邙山旁隐秘处建了门派,自然也早就知道那诡异的石碑位置。   但长久以来进入那石碑中的人都是有去无回,他们早就将其设为了禁地。   罗禁宗的大师兄找上门来时他们还以为是骗术。但对方信誓旦旦还说和他们一同前去,再加上灵脉做诱饵,他们虽然仍然心存警惕,但也禁不住诱惑答应了合作。   巫棠在一旁听他们吵了一通,虽然还是有细节不清楚,但也大抵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此事的关键便是,原本应该在此处的秘境不知为何和之前截然不同。   巫棠放眼望去,除了他们所在茶楼客栈的这一片位置,远处看起来也有人烟。但不似修仙界中的城镇,反而更像是凡间的镇甸。   巫棠眯起眼,此时的天色越发昏暗,他在远处望到了炊烟,一条条袅袅顺着茅草人家飘向天空。   修仙界会有炊烟?   这也是秘境。   巫棠脑海冒出这个念头,心里便一紧,下意识看向他身旁的温燕珂。   但好在温燕珂的神情依旧冷静,巫棠想起他们还没从石碑处进入时,温燕珂便说过他有把握,他也就稍稍放下了心。   “你能看出这里的阵法?”巫棠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等看到温燕珂点头便彻底放下了心,悠哉悠哉看他们你来我往争吵。   但巫棠也没能看多久,因为不知是罗禁宗和魔修哪方起了个头,他们很快便打了起来。   金丹和元婴期修士的斗法,顿时这卯榫结构的茶楼便四分五裂,周围飞沙走石将这一片都夷为平地。   巫棠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便被温燕珂宽大的衣袖挡住,隔绝了朝他扑面而来的剑气余波。   下一刻,巫棠整个人便被揽起来飞到了打斗的起浪波及不到的地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巫棠刚回过神,人已经好端端站在了地上,温燕珂的胳膊也已经从他的腰上撤离。   巫棠一落地就摩拳擦掌,想跟着他大师兄一同加入战场,但人刚迈出两步就被温燕珂拦住。   “此时还不是时机,师兄再等等。”温燕珂说完扭过头,看的不是前方的战场,而是远处的炊烟。   此时这次打斗得昏天黑地,而那些人家却如同没察觉一般丝毫不受影响,炊烟袅袅一片静好。   巫棠愣了个神,他不精通阵法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既然温燕珂叫他不用上去,他便没多想便顺从,这是长久以来和温燕珂形成的默契。   巫棠放下心来,观察着战局,方才因为紧张被忽略的记忆——   他被温燕珂抱过来的画面,慢慢浮现在了脑海。   这大抵他还是第一次被除了他爹之外的同性抱,还用的像是抱小孩的姿势。   偏偏方才的情况危机,他师弟肯定也顾不上什么姿势,顺手就抱了也正常,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怎么说呢,巫棠整个人轻飘飘的,心好像还飘在天上没跟着身体一起落下来。   他和他师弟的体型差距有这么大!?   他还是头一次察觉到他和温燕珂身形上的差距,他本来没意识到自己生的矮。   因为他身边有更矮的毛青在,他一直觉得他虽然不算十分高大,但也绝对算不上矮。   但刚才他被温燕珂轻飘飘抱过去的记忆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巫棠心中短暂升起了男人特有的攀比心。   他视线无意识往温燕珂身上瞟,一边在脑海中盘算着如果是他用方才的姿势抱温燕珂会如何,便心酸的发现他根本抱不起来。 第53章 来自环境的化神期   巫棠心里那点说不清的隐秘羡慕让他视线一直留在温燕珂身上,便看到温燕珂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阵盘,在周围转了两圈。   他似乎只是挪动了周围树叶石块的位置,但只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周围便有一道微不可查的水纹划过,巫棠便意识到他身边好像竖起了一个看不到的阵法。   温燕珂接着在地上画着巫棠看不懂的符文,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巫棠对阵法并不精通,也看不出温燕珂这是什么阵法。   巫棠此时不好去打扰他,便只在一旁瞪大眼睛守着,以防有什么旁边打斗的剑气伤到了他。   魔修那边人数不敌罗禁宗和剑衍宗加起来的人,到了后面便显出了劣势。   为首的那魔修正是巫棠曾经见过的那位,他周围正派修士的攻势越来猛,他神色一凛狠狠一咬牙,周身的黑气瞬时便暴涨,修为短暂升了一个台阶,由元婴后期涨到元婴期大圆满,离化神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似乎是一种禁术,魔修本就没有血色的的脸此时白的像纸,不知他施了什么法术,唇角慢慢溢出了一丝鲜血,身上只剩下了刺目的红和纯然的黑,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强行在身旁打开了一个结界通道。   一旁的正派修士被魔修的威压侵袭,面色俱都惨白。但看着他的举动也有几分期冀,等着万一他真的能打开秘境逃出去。   因此双方此时都短暂停了手。   巫棠身上的威压被温燕珂挡住,脸色倒没他们惨白,他也在一旁紧密围观,在储物袋里摸索了半天,准备找出一个万一打开通道能让它多撑一会的法宝。   但他刚翻出法宝,便见那魔修首领蓦然脸色一变,似乎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原本已经打开一半的通道转眼间溃散成碎片消失。   魔修面色凝重望向远处的镇甸,口中似乎说了什么但巫棠离的太远听不到。   但只看那魔修口中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和他周围那些魔修绝望恐慌的神情也能看出来。   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不止是那魔修,一旁巫棠的大师兄也脸色微微一变,眸色一凝望向镇甸。   巫棠一直注意着周围的镇甸,并未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也被他们这份凝重所感染,转回头接着盯着魔修首领,看了多久他自己也不记得。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月上梢头静静洒下银辉,但好在修士的视力都是极好的,并没有受到限制。   “师兄……”巫棠也不知道他盯着那魔修看了多久,身旁一直沉默在布置阵法的温燕珂声音突然传来,声音还透着虚弱。   巫棠闻言顾不得别的连忙扭回头,温燕珂布置好了阵法正在收阵盘,似乎是因为布置方才那个阵法耗费了太多心神的缘故的缘故,此时他的脸色比方才要苍白一些。   温燕珂捂着头靠坐在一旁的老树根下,长腿随意地伸着,是巫棠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懒散疲累到了极致的模样。   巫棠见状有些不忍心,连忙从储袋中拿出一瓶补气丹递给了他:“怎么弄成这样。”   温燕珂靠在老树根下,那张俊美的脸在月色中也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辉,给他平添了几分森森的凉意。   巫棠亲眼看着温燕珂服下丹药后脸色慢慢好转,便稍稍放下了心,又接着望向了那魔修,这次还没只看了片刻,耳边就又传来声音。   “师兄……”温燕珂又轻声唤了他一句,语气还是有些虚弱,吐字缓慢,语调低沉沙哑。   由于温燕珂正坐在巫棠脚边的树根上,他便干脆也蹲下身,坐在了温燕珂身旁。   温燕珂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紧抿着唇瓣,巫棠看得不是滋味,不是有些担忧:“还是不舒服?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把你都给折腾成这样?”   边说着巫棠又掏出了许多丹药,一一对此名称,挑出了一瓶最补的给了温燕珂。   温燕珂神色是全然的信任,并没观察是什么丹药就接过来服下,眸子半阖不阖轻轻眨了眨。   “确实是鬼地方。”温燕珂朝着巫棠勾了勾手,将他的全部心神和好奇都给勾了过去。   巫棠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看,顺从挪坐了过去,以便更好听温燕珂讲他说的事。   他刚靠过去,温燕珂似乎是疲累至极,半闭着眼睛上半身就倚了过来,重量都撑在了巫棠肩头。   巫棠被压的后仰靠在老树上,不由咬了咬牙,手虚虚扶在温燕珂肩上还是没有推开。   似乎自从上次他答应师弟这一个月帮他之后,他师弟在他面前整个人都外放了许多。   但他已经答应了他师弟,而且每一次都是机缘巧合,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天色早已黑透,巫棠鼻尖弥漫着温燕珂身上的清冽香气,便见温燕珂伸手朝着前方一指,巫棠顺着指尖望过去便见——   方才已经在打斗中被毁的稀碎的客栈和茶楼,不知何时复原静悄悄矗立在那里,门口还挂上了灯笼,正随着微风摆动。   明明毫无一人的茶馆,里面却传来了人生,不知何处来的说书人和听客,一边喝茶一边叫好乱融融的十分热闹。   月光剑悄悄流淌,这份热闹声在此时显得分外突兀,十分诡异。   巫棠打了个冷战。   从一开始见到那石碑时,他便觉得此地处处透着阴森,再加上进了秘境不像是修仙界该有的地方,反而像是凡间所特有的酒肆人家,让他在短短一瞬间便想起曾经在凡间看过的山野志怪话本。   巫棠背后发凉,下意识拉紧了他身旁温燕珂的衣袖,望他那边缩了缩。   此时看似是温燕珂靠在巫棠背上,实则是巫棠整个人缩在了他怀里。   下一刻,茶楼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刀烛光伴随着鼎沸人声从中宣泄了出来。   出来的那人是个看起来凡间四十多岁憨厚男子的模样,到他的修为,巫棠眯起眼睛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化神前期。   化神期的修士,即便整个修仙界此时也总共就三个,还都是闭关不出世的各门派镇门之宝。   但好在那化神期的男人似乎是喝醉了,刚出来就有一名女子跟了出来,那女子似乎是这男人的女儿,嗔了两声说他怎么自己跑了出来。   巫棠浑身更凉,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因那女子是化神中期。   巫棠似乎看到,有什么无形中的画卷,正在他面前慢慢展开。   “放松师兄……”温燕珂却在他耳边低声虚弱道,“我会保护好你。” 第54章 来自师弟的阵法   那对父女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们,进了茶楼后又重新关上了门。   在那片客栈和茶楼的热闹的声音中,巫棠听到一旁有个魔修先沉不住气,声音透着十足的恐惧道:“原来是这样的秘境!我就知道这里有来无回!我就知道!”   那魔修显得十分崩溃,呼号着御剑飞远,身影没入那片镇甸中。   一旁的那些魔修看上去脸色也铁青,一旁边有个剑衍宗的人问:“为何会有化神期的修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有来无回!?”   一旁魔修气急败坏:“如果不是你们信誓旦旦说有办法找到灵脉,我们怎么可能会跟着你们进来这禁地?”说完他就打了个颤。   “我们也曾经有同门不小心进了这石碑之中的秘境。但从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的,这次可真被你们给坑惨了!”另外一魔修咬牙切齿,显然被气到了极点,黑袍猎猎作响。   他们一进来便已经发现这里没有出路,把全副希望都寄托在了罗禁宗和剑衍宗中人所说的灵脉和出路,此时发现不止没有灵脉,也并没有出路,还有一群不知从何处来的化神期修士,全都慌了手脚,原本也是杀人如麻叱咤风云的一方大能,此时脸脸上惊惧的神情都控制不住。   那魔修想起他曾经见过的那些死状凄惨的同门,显然惊惧到了极致,神志失常,拔剑就要和一旁罗禁宗的人拼命。   巫棠大师兄一旁连连劝导,却根本制止不住。   “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当前最主要的是找到出口。”   巫棠此时也感觉浑身发冷,下意识就靠近了温燕珂。   “当真有办法出去?”巫棠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只要有师兄的配合就好。”温燕珂此时正在调息,闻言点了点头。   巫棠看他脸色还是有些白,忍不住又拿了一瓶丹药给他:“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   温燕珂见状晃了晃手心中的那两瓶药,朝他笑着道:“还没吃完呢。”   许是温燕珂此次的消耗太大,所以即便吃了好几颗丹药也一时恢复不过来,巫棠看得颇为忧心。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天色越发的黑,巫棠突然发现远处的镇甸边缘处消失了一半,而且边缘处还有越来越浅淡的迹象。   而一旁的茶楼却比方才还亮了三度,灯火通明中窗帘上映出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几乎要将周围都照成了白昼。   巫棠有一种感觉,似乎一旁镇甸中的人都被移到了这个茶楼里般。   众人在一旁都心惊胆战,刚才跑出去的那魔修不知跑去了哪里,突然一阵白光闪过,他的尸体从空中掉落到了他们面前,惨状触目惊心。   原本也想跟着跑出去的人,背后发凉一步也不敢往外迈。   茶楼中的人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冲破云霄,传出来的威压也更甚,众人几乎要直不起身来。   好在巫棠有温燕珂帮他挡着,并没有多难受。   巫棠难以想象,随便出来两个人都是化神期的修士,那一整个茶楼数不清的那些人一齐出来又会如何。   “放心,他们并非是真人,此时还够不上危险。”温燕珂的声音从肩头处传来。   “那他们是什么,为何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巫棠扭回头问。   如果是幻境的话,能够造出这么真实的化神期的修士,让他们真切察觉到了化神期修士的威压,那么造就幻境的人定然修为在化神期之上,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找不出这样的人。   “他们是曾经死在此处之人,原本就住在这镇甸之上。”   温燕珂接着道:“只是因为他们身上怨气太盛,所以神识久久停留在此处不肯散去,修为在这千百年中越来越高,构成了这一方小世界。”   “既是死去的人,那他们与我们便不应相处在同一时空中。”巫棠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不解问道。   温燕珂点了点头:“师兄说的很对,所以他们此时并不能看到我们,只有在午夜时分阴阳交替之时,他们才会与我们短暂重合一刻钟。我刚才所设的阵法便是为了防止阴阳交合的那一刻钟被他们发现。”   巫棠闻言哑然,他自认家学渊博,却也从未听闻过这么离奇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师弟是怎么知道的。   “我大师兄之前所说的灵脉又是怎么回事?”巫棠干巴巴问。   “应当是误入了一旁镇甸中的幻境,那镇甸比此处的茶楼还要凶险,刚才跑出去的那人便是误入了镇甸中才死的那么凄惨。”温燕珂的气息轻轻拂在巫棠耳朵上,声音低沉。   巫棠不知不觉中遇到事本能就去问温燕珂,望着温燕珂的视线满是钦慕崇拜,不知不觉中任他牵着鼻子走。   巫棠看了看天上月亮的位置,离午夜阴阳交替时还有正好半刻钟的时间。   巫棠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正派和魔修两边的人。毕竟此事也需要魔修的配合,否则万一魔修误打误撞出了阵法的位置,引发了茶楼中人的注意,那定然也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巫棠下意识就直接询问温燕珂的看法,得到他的肯定之后,便毁了身上的隐匿符,起身走到了他大师兄面前。   那些人此时都惊惧非常,即便巫棠突然出现也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只是瞟了一眼,便接着无头苍蝇般在各自寻找出路。   大师兄还稍微镇定一些,见到他愣了瞬,苍白着脸叫了他一声师弟:“你怎么在这?”   巫棠也来不及管那么多,直接把事情跟他大师兄说了一遍,大师兄麻木的眸中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是惊喜,最后长长松了一口气惊又喜问:“果真如此,那便太好了!”   大师兄又大声将此事复述给了魔修和剑衍宗中的人,众人此时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握住了稻草,不管是不是真的此时都半点不会质疑。   此时魔修和正派的人也都不分彼此,如同劫后余生般,互相对视庆贺,苍白惊惧的脸上纷纷浮现了喜色。   “阵法在何处?”大师兄说完扭回头问道。   一旁的温燕珂也揭开了身上的隐匿符,颀长如玉的身形显露出来,他掐了个诀,周围一道水纹划过,一个透明的罩子便在空中缓缓升起。   众人在罩子下方,抬头便能见到那阵法,才真正都放下了心。   此时离阵法午夜时分还有不到半刻茶楼中亮的像是要炸开来,声音震天响,然而在场众人却坦然了许多。   一面安稳中,却不知是哪个魔修突然喊了一声:“座主呢!?”   巫棠闻声看去,便见之前吐血重伤的魔修首领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就连神识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好端端一个人竟然在周围人毫无察觉下消失了?   “座主!?”   霎时间,魔修中如同沸水入油锅,腾地炸开来,竟然比方才还要惊惧,将周围人都挥散开到处寻找。   魔修中等级森严,下级和上级之间签有契约。若是上级殒命,下级也会跟着殒命,且死前要遭受剧痛,死法比照上级要凄惨十倍,就连死了神魂灵体也要继续供养上级。   这阵法能隔绝神识,既然座主不在阵法里,那定然在阵法之外。   因此这些魔修带着即便死在外面也不要因为契约而死,说着便有魔修要走出阵法范围去寻找那魔修首领,大师兄连忙让人拦住他们。   “交替时刻马上就要到了,现在出去岂不是送死?”   而那些魔修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挥剑相向。   正派中人躲避不及,好几个都受了伤。   温燕珂也掐了个诀召唤出一条水龙,将那些魔修捆住。而那些魔修也大多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拼了命地挣脱加上温燕珂方才消耗过大,竟还真的被他们给挣脱了出去。   温燕珂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巫棠看得勃然大怒,他师弟费劲心力建起来的阵法哪容这些人这么糟蹋。当即就从储物袋中拿出捆兽绳把他们给捆了起来。   但他们此时却跟疯了一般,就在阴阳交替的最后一刻,茶楼中白光一闪,原本热闹哄哄的声音全然静了下来。   而那些魔修也终于将他的仙器捆兽绳也给挣脱开来,跑出了阵法之外。   一片死寂之中,巫棠咬牙闭了闭眼,只能祈祷茶楼中的人不会发现阵法里面的人。   很快那些跑出去的几个魔修就发现外面也根本没有座主的神识,忙又想回来,然而温燕珂的阵法不止能隔绝神识,还只出不进。 第55章 来自师弟的重伤   阵法内外都没有座主的神识气息,说明他此时定然已经用了什么办法逃出了秘境。   而他们却为了找座主,把自己也弄到了阵法之外,此时全都又急又气。   然而此处的阵法只进不出,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进去阵法之中。   阵法内的人害怕,阵法外的人,更是心急如焚。   而此时已经到了阴阳交时分,时空重合,茶楼中的人很快便察觉到外面有魔修的气息。   这秘境中人似乎对魔修的气息十分敏感,原本还还祥和欢声笑语不断的茶楼,停顿了一瞬便转为歇斯底里的哭嚎。当即茶楼再次四分五裂,飞出来一众的化神期修士。   他们此时个个面目狰狞,威压铺天盖地放出来,修为较低的魔修登时便七窍流血。   好在这些魔修身上大多都有保命底牌,剩下修为较高的魔修还能暂时撑一会儿,但也好不了多少。   他们苍白着脸看着阵法之内那些安稳的正派修士,眼睛红的要滴血。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之前因为合作所以还暂时收敛,而此时那些狰狞的真面目全都显露出来。   他们既然进不去这阵法,也不肯让阵法之内的正派修士好过,围在阵法之外一边受着化神期修士的威压,一边开始出手毁损阵法。   这阵法是以温燕珂的精血为阵眼所铸而成,那些攻击落在阵法上,也相当于落在温燕珂身上,巫棠肉眼见到温燕珂脸色霎时苍白的像纸一样。   “他们想拉着我们一起死!”正派修士纷纷气怒不已,可偏偏没一个人敢出去制止。   巫棠在一旁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又气又心疼,他早就知道魔修不可与其打交道,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可偏偏他也没什么办法能够制止这些魔修,但若不管真让他们毁了阵法,到最后和被那些化神期的修士弄死也差不多。   大家都这么想,可也都不敢出去制止,都在等有谁先忍不住出去,自己好在阵法里安稳看着,就连巫棠大师兄也是如此。   巫棠见状一咬牙,就打算实在不行他自己亲自去也好。虽然他修为不高,但有那么多法宝,还有虞机之前送给他的脚链能够抵挡致命攻击,只要能拖住他们片刻,等到这一刻钟过去,他们便能活下来。   巫棠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先问了问温燕珂意见。   “不可,师兄。”温燕珂额上冷汗涔涔,双眸紧闭紧蹙着眉头,牢牢攥紧巫棠的手,不让他出去。   “反正只有一刻钟而已,我法宝多能够保护好自己,只要能拖住他们就好。”   巫棠看得心焦不已,虽然他不知道这阵法和温燕珂自身有什么关系。   但看这样子就知道温燕珂此时定然遭受着莫大的痛苦,说不准连这一刻钟也撑不过去。   巫棠甚至担心若是这阵法和温燕珂相连太紧密的话,万一阵法碎了,温燕珂也会同时受重伤,或者更严重也说不定。   “现在已经不只是一刻钟而已……”温燕珂皱了皱眉望着阵法之外那些神色狰狞仿佛变了个人的化神期修士,“那些人似乎与魔修有旧仇才被激怒,他们修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有了些许超脱规则之力,除非那些楠`枫魔修全都死了,否则不会停下来。”   巫棠听的心惊胆战:“那我们要如何?”   “放心师兄……”温燕珂脸色更加苍白,低低笑了声,“可否把剩下的隐匿符都交给我?”   巫棠见温燕珂除了脸色苍白但神色依然十分冷静悠然,还有功夫安慰他笑,便也放下了心,愣了一瞬便把储物袋里剩下的隐匿符都交了出来,还剩下不少,厚厚的一沓。   “我记得师兄你还有一个仙品芥子洞府。”   巫棠点了点头,他身上的东西之前许多都交给温燕珂保管,所以他有什么东西温燕科也大多清楚。   此次来他收拾法宝的时候,便想起之前温燕珂经常叮嘱他要把这个东西带上,顺手就也把芥子洞府放到了储物袋里。   巫棠从储物袋里顺手拿出来也给了温燕珂,他的芥子洞府是仙品法宝极为难得,原本只有一粒黄豆大小的东西可以长成二层小楼那么高,并且可以隔绝外界的攻击。   巫棠想起这个东西眼前也是一亮,只是他不清楚这个东西能否隔绝化神期修士的攻击。   温燕珂眼睛虚虚阖了阖,眼神有些涣散,将芥子洞府抛到空中变大。   就在阵法破碎的前一刻,拉着巫棠进了芥子洞府。   巫棠的芥子洞府十分奢华,飞檐架椽用料皆为仙品,地上铺着软垫,墙壁上也有夜明珠,进去便能体会到里面灵气浓郁,让人心神安宁。   一盘正派的修士见巫棠和温燕珂拿出的洞府,没丝毫犹豫便也纷纷跟着跑进去,一层的大厅里顿时挤满了人。   温燕珂此时昏迷过去,面色毫无血色,唇角还溢出了一缕鲜血,被巫棠扶着坐在了地上。   在昏过去之前,温燕珂把那叠隐匿符交给巫棠:“师兄……帮我把这些隐匿符贴在洞府壁上,可以将我们洞府也给隐藏起来。”   巫棠看着温燕珂昏迷过去的样子,心急不已也顾不上其他的,便直接把那叠符交给了大师兄,让他帮忙找人去贴。   这些正派修士性命堪虞踱来踱去正是紧张不安的时候,自然巫棠说什么是什么,有了活派过来,便忙不迭帮忙把符咒贴在了洞壁上,各个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差池贴的不好让他们丢了命。   外面的魔修只见阵法碎了,但很快里面的正派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芥子洞府,进去之后竟然便连人带着洞府一同消失了踪迹。他们顿时慌了手脚。   他们此时被那些愤怒的化神期修士们折磨的不成人形,手脚并用爬到方才消失的洞府旁,手在地上摩挲却根本触摸不到那洞府,只能在外面苦苦哀求,让他们也进去,什么好话许诺都说了出来。   只是里面的正派修士此时都被方才魔修的举动弄的气怒非常,无论他们怎么苦苦哀求都不肯放他们进来。   巫棠并没察觉到下层的波谲云诡,他已经扶着温燕珂到了二层单独一个房间里面,关上门把他扶上了床。   床垫很软,以至于巫棠放下温燕珂时被他也给带着深深陷了进去。   由于他之前是扶着温燕珂的姿势,此时被带到整个人都趴在了温燕珂身上。   好巧不巧温燕珂的手也被他压在了他和温燕珂的身体之间,这个十分熟悉姿势让巫棠顿时想起了曾经的被他恨不得藏进识海里拼命想封锁起来的记忆。   巫棠连忙手脚并用撑起身来,通红着脸哆嗦着把储物袋中那些丹药全给掏了出来。 第56章 来自师弟的走火入魔   巫棠手有些抖,他印象中从未见过他受这么重伤的师弟,此时全部丹药都掏了出来。   但之前最好的丹药他已经给了他师弟,其他的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巫棠跪在温燕珂身旁,急得什么都掏了出来。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旁的温燕珂都毫无反应。   巫棠虽然对温燕珂有怨气,但这些日子他早就想开,那毕竟只是梦中的事。   而且他又入了魔已经和现在的自己截然不同,就算温燕珂杀了他也情有可原。   而且现在他没有入魔,他也不会让自己入魔,因此梦境和现实到底是两回事他很清楚。   现在看着他师弟昏迷不醒,巫棠自然难受心疼不已。   房间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暗香,外面仍旧是一片漆黑,夜明珠的柔光静静落在两人身上。   巫棠正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温燕珂却突然闷哼了一声,眉头皱紧。   巫棠连忙凑过去看他反应,温燕珂额上冒着细汗,脸颊绯红,眼睛闭紧神情似乎颇为不耐痛楚。   这似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巫棠呆滞坐在了床上,在这种鬼地方走火入魔,没有师父在这他完全慌了手脚,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救温燕珂。   他连忙给楼下的大师兄传音让他上来,毕竟大师兄也结婴了上百年,遇到这种事说不定有办法。   大师兄很快便上来,见到温燕珂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他略微观察了一番,微微蹙了蹙眉头:“小师弟似乎是神识受了重伤才会如此。”   巫棠闻言回过神,连忙接着找他有什么疗愈神识的法宝丹药:“哦哦,神识受伤……”   “我听闻掌门曾经说过小师弟在结婴时神识就受了伤,且识海比起旁的元婴期修士要宽阔上数倍不止,此次又受了伤,叠加在一起恐怕不是寻常的丹药所能有效的。”大师兄叹了口气。   巫棠傻了眼。   其实他刚才也给温燕珂试过修补神识的丹药,确实毫无作用。   巫棠如同溺水之人被抽走了最后一缕稻草,憋闷闷喘不上气,有一股说不清的恐慌。   “那该怎么办?”巫棠只能盼着大师兄还有其他方法,眸中尽是期冀。   大师兄避开那道视线,其实他早就知道这对师兄弟外表看起来不合,师兄总是欺压师弟。   但实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现在看来巫棠对他师弟也并非全无感情。   “我来试试。”大师兄一咬牙,还有一种方法便是把自己的神识探进去帮忙疗愈。   只不过大部分修士本能会抗拒他人的神识,除非是在双修之时才会这般神识相触。   毕竟是为了帮忙虽然此举不妥,但若是温燕珂清醒时征得他同意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此时温燕珂是全然昏迷的状态,要做到绝非易事。并且若是对方反抗还会使自己的神识受伤残缺。   巫棠连忙点头,坐到了床更里面的地方,贴着墙给大师兄让出了位置。   大师兄并未坐到巫棠让出来的位置,在一旁寻了个木墩坐下。   他闭上眼睛,慢慢分出一缕神识探出来,因为巫棠坐在温燕珂一旁,他的神识先要途经巫棠身侧才能到达温燕珂身上。但还没来得及碰到巫棠衣角,那缕神识便尽数被温燕珂绞杀。   好在大师兄一开始只是试探并未分出太多神识,但也受了重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面色苍白一阵后怕,纵然知道温燕珂的神识强大,但却没想到就连受这么重的伤也有如此磅礴的力道,他们同为元婴期,在温燕珂面前他竟然连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   若是他方才分出的神识再多些,恐怕就要和温燕珂一道昏迷不醒。   “他抗拒我的神识……我连他三尺之外都靠不近。”大师兄摇摇头,坐在一旁木墩上调息。   巫棠抛过去瓶丹药,连大师兄都没办法,抱着腿几乎陷入了绝望。   大师兄又把剑衍宗为首的那人叫了上来,但他和大师兄的结果一样,只是吐得血更多直接昏迷过去,被剑衍宗的人给搀走。   “我再去找其他人上来试试,说不准就会有神识强大的能帮上些忙。”   大师兄服下丹药后好转了些,再次体会到他和温燕珂之间的差距,温燕珂用来毫无作用的丹药,在自己身上竟然轻易见效,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不必了大师兄。”巫棠低声制止。   大师兄掀起眼皮,眸中疑惑。   “让我来试试。”巫棠神情有些忐忑。   大师兄抬起头,这才想起巫棠也同样是金丹期的修为,他虚虚往巫棠身上一探,便发觉已经是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为,周身灵气充沛缭绕,有马上便要突破也进入元婴期的势头。   大师兄怔了一瞬,许是巫棠二世祖的表象根深蒂固,他竟然缓了两秒才意识到这事实。   确实,这样看起来此处修为最高的,除了他便也就是巫棠。   只是巫棠的神识也算不上有多强大,至少比起他来说差得远。   大师兄也没抱多大希望,点了点头。   巫棠其实也没认为自己能成,给自己准备好了丹药,只等着他一受伤昏过去,就让大师兄给他服下。   “小心些,先只分出一小缕的神识。”大师兄在一旁叮嘱。   巫棠床上抿了抿唇,神识越强的人对神识掌控便能越精细,即便巫棠尽力也没能把自己的神识分多细。   他躺在床上,破罐子破摔最后也懒得去分,做好了一会和温燕珂躺在一处,大师兄照顾起来也方便的准备。   他狠狠一咬牙,直接一缕探了过去。   他本以为等着他的是和大师兄以及剑衍宗领队的那人同样的结局——   没碰到温燕珂衣角就被绞杀,却没想到他闭着眼睛颤颤巍巍在温燕珂衣角周围转着圈试探了半晌,也没等来那种神识上的疼痛。   巫棠睁开眼睛看向他身侧还在昏迷的温燕珂,他眉头依然紧皱着,双眸紧闭看不出醒过来的反应。   他愣了愣,试探着又近了一步,碰到了温燕珂额头。   他一击即脱,如滴露拂过花瓣,迅速收回来神识,但温燕珂依旧没反应。   大师兄见状也愣了愣。   一般来说修士本能都会抗拒他人的神识,即便是再熟悉的人也是如此,只有一种情况会例外,那便是这两人曾经双修过。   大师兄脑海冒出这荒谬想法,转瞬便被他打散。   根本不可能的事。   或许是这对师兄弟平日里交往太密,因此神识熟悉了彼此的缘故。因此只是简单的触碰并不会引发抗拒,毕竟还没有真的神识交融。   然而下一瞬,他便再次被震惊。   温燕珂原本杀气十足的神识,在经过巫棠那短短一瞬的触碰后,竟然自主分出来一缕神识,朝着巫棠方才离去的方向探了过去。 第57章 来自二世祖的双修   即便大师兄为人沉稳冷静,见到这一幕也大惊。   寻常人的神识绝不会有这么强的自主性,如果不是双修过的两人,神识不可能会如此自然亲近。   可若真说他这两个师弟之间有过什么,他也不相信。   一来两人都是男子,阳气过盛,双修的结果自然不如阴阳调和来得好,二来他们之间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暧昧的情愫。   那股属于温燕珂的神识柔柔缠了上来,神识交融在一起,巫棠顿时通体舒泰,有一股浸没在温水中被亲吻拥抱的感觉,让他差点舒服哼唧出声。   这种感觉分外熟悉,巫棠顿时就又想起了曾经在山洞那一晚。   他也没想到温燕珂的神识竟然会在无意识中做出这一举动,怕大师兄误会连忙解释。   “或许是师弟之前用神识帮我疗过伤的缘故……熟悉我的神识所以不会抗拒。”   大师兄笑了笑,不置可否。   巫棠看大师兄的神情便能察觉出他没相信,本想接着解释。但温燕珂的神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分神,只在他的那缕神识上轻轻缠了一下,便飞快退开,似乎是胆怯试探、又似乎是在勾引。   巫棠见状也来不及跟大师兄解释,怕温燕珂的神识跑了连忙想追上去。   温燕珂的神识缩回去只留下一半在外面晃荡,每当巫棠要碰上去时便又退开。   但退开后却又不彻底收回,依旧在外面留着个尾巴尖晃着,勾引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   巫棠属实没想到一个神识居然这么能闹腾,被勾起气性,直接整个神识都猛地扑了上去,这次温燕珂的神识没再躲,直接带着巫棠的神识进入到了他的识海。   巫棠一进去识海,便一阵黑沉沉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的神识烤化。   不同于温燕珂方才勾引他的那缕神识那般活泼且温和,他的识海里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如同汹涌的海浪。   原本就已经黑云翻墨,见到他的神识之后,顿时更加波浪滔天向他涌来。   他那缕太过微小纤细的神识如同大海上的一艘小舟,被过于热情的海浪卷席得舟翻杆折。   巫棠的神识被这一阵的绞缠给弄得缓不过神来,从神识传来的火热感觉传遍他全身,让他眼前一黑,两三秒后才恢复了知觉。   那是一种身心都被席卷的感觉,是一种对于过于强大神识的天然臣服,那一瞬间巫棠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而温燕珂那些神识却依旧往他身上奔涌,好在他并未有伤害他的意思。虽然他的识海火热滚烫的吓人,但巫棠并未受伤。   “我该怎么做?”巫棠从那股感觉中回过神来,哆嗦着问大师兄。   大师兄见他如此顺利进入了温燕珂的识海,又是一惊,但他很快便咬牙道:“安抚他的神识,慢慢梳理平和。”   巫棠听话点了点头,试探着去安抚温燕珂的神识。   然而温燕珂的神识却如同撒了欢一般,完全不听从他的引导。反而像是见了什么新奇玩具一般围着他缠来戳去。   温燕珂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半点没有好转,苍白至极的脸上额头沁满了冷汗,牙关紧咬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如果再不赶紧救治,这么好的天资也说不定会根基受损,一身的修为尽废也说不准。   巫棠从最初的那股难受劲过去,神识交融的舒服就铺天盖地展露了出来,巫棠整个人都晕陶陶,舒服的差点昏睡了过去,颊边脖颈都染上了层红晕。   “不行啊……”巫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保持清醒,看着温燕珂的脸急的不行,丧着脸道。   果然他的神识还是太弱了,即便温燕珂不排斥他也起不到作用。   巫棠想要尽快提升修为的心思越发浓烈。   大师兄迟疑了片刻,他也猜到巫棠这样做估计是起不到作用,现在只剩下了唯一一种方法。   他顿了顿,道:“和小师弟双修吧。”   大师兄拍了拍巫棠的肩头。   “双修……啊?”巫棠瞪大了眼睛,唇瓣微张惊得合不上。   双修分为两种,一种是单纯神识双修,另一种是身体双修,一般修士双修时这两种一般会一起用上,效果更佳。   巫棠此时是真真傻了眼。   他的元阳留了这么久,不会要葬送在这里!   更何况他是极阴之体,寻常修士双修是两人皆有进益。而他与旁人双修一个不慎就会被采补,再加上他师弟此时昏迷,他也没有经验,到时候收不住他的修为可能会被直接吸干。   巫棠又看了一眼他师弟的脸,如此一个天之骄子真成了废人,那可是他师门莫大的损失。   他终究是不忍心,一咬牙一狠心,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大声喊了一句:“好!大师兄你在一旁为我护法,万一我不小心被吸了修为你可要及时救我!” 第58章 来自师弟的噩梦   毕竟温燕珂是他师弟,这段时间也帮了他好几次,他如今也不能见死不救。   巫棠全靠着要救人那一腔孤勇鼓着说完那段话,就开始后悔,但已经说出口的话也没办法收回。   他呆坐着看着一旁的温燕珂,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和师弟都是男子,要如何双修?   男女之间的事,巫棠虽然也没亲身体验过,但看过话本也大致清楚,他也曾听过他爹教导如何利用双修阴阳调和之术来提升修为。   修士身上都是阴气阳气俱存,男子天然阳气旺盛,女子阴气旺盛,双修便可以此消彼长水乳交融。   而且他方才只稍稍进了温燕珂的识海,便发现他体内阳气太过于充足,似乎没有半点阴气的踪迹。   两个男子双修,身上旺盛的都是阳气,要怎么做?   他这样做了,也不知道虞机会不会嫌弃他,毕竟他们约好了要结为道侣,他却现在就把自己的元阳给丢了。   巫棠有些丧气慌乱,望着温燕珂和他是同样性别还比他要高大许多的身躯,脸都白了,胸口憋闷几乎要喘不上气,是一种面对同性和强者本能的恐慌,下意识就看向他大师兄。   “下面,要……要怎么做?”巫棠嗓子都有些干涩,“我和师弟……都是男人。”   修仙界不是没有同样男子结为道侣的先例,只不过少之又少,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也找不出几对,而且即便他们结为道侣也未必会双修。   “脱……脱衣服先?”巫棠颤颤巍巍试探着问,此时脸色和身旁的温燕珂看上去不知道谁更苍白。   他的手放在自己前襟上,一股莫大的慌乱席卷而来,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方才答应了什么。   他手放在衣服上,明明是打算要脱下来,此时却攥得更紧,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大师兄何时见过巫棠被吓成这样,当即也是一愣,不由垂下眸子轻咳了一声:“我方才所说的只不过是神识双修,无需脱衣服。”   “啊……好,好!”巫棠愣了愣,才意识到大师兄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差点喜极而泣,想起他方才的话脸上蔓上了层又羞恼又激动的薄粉。   若只是神识双修那便好说多了,巫棠放下了心。   大师兄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本神识双修的功法给了巫棠:“照着这上面的做便好。”   巫棠点了点头接过来。   “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叫我便好。”大师兄道。   双修到底是较为私密之事,他在这巫棠定会紧张。况且他给巫棠的那本功法已经极为详密,没他在旁边也不会出错。   “诶……”巫棠有些紧张,想挽留,但大师兄已经走了出去。   洞府每个房间都设有禁制能隔绝外界的神识。除非巫棠传音给大师兄,否则外人也不能看出他们在房间做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了巫棠和温燕珂两人,从雕花窗棱往外望去,还是一面漆黑,只一轮明月高悬其中,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不知名的虫子鸣叫。   除此之外那些魔修呼喊的声音也已经平息,那些化神期的修士似乎也确实没有发现他们。   巫棠垂下眸子望着温燕珂,抿了抿唇不敢再耽搁,翻开功法。   这是本男女双修所用的功法,第一页便写着男方用阳气探寻女方的阴气。   巫棠照办去寻找温燕珂体内的阴气,这么一找巫棠就发现,温燕珂体内连一丝一毫的阴气都没有。   常人无论男女,体内都会有阴气和阳气,只是多少的问题,就连巫棠这至阴之体,阴气极盛的人体内也是有阳气的,只是较少而已。   像是温燕珂这般体质的修仙界也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都是属性单一的器物生了灵智,化成人形才会这般,就像虞机是阴性的鞭灵所化,那体内便会是只有单一的阴气。   可他师弟是人修啊。   巫棠摸不着头脑,不死心又查探了一番,发现确实没有丁点阴气的踪迹。   巫棠傻了眼,但此时也没有时间让他来思考原因,他只能调转过来把温燕珂放到了男方的位置,勾着他来探寻自己的阴气。   这样一来便顺畅了许多,巫棠顺着功法的步骤一步步往下走,温燕珂识海里的神识便慢慢安抚下来。   果然即便只有神识双修的效用也如此惊人,巫棠只觉得经脉像是被洗涤过一般,原本就已经在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为竟然有了更进一步的迹象,巫棠吓了一跳连忙停下,千万不能在这水深火热之地结婴。   巫棠停下来时温燕珂神识已经平复,他睁开眼睛却发现温燕珂依旧未醒过来,而且神情看上去比方才还要痛苦,眉头皱的更紧。   巫棠吓一跳,但温燕珂此时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在走火入魔,反而像是做了梦,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   巫棠凑上去也没听清,最后只能整个人都虚虚趴在他身前,耳朵贴在他嘴唇上仔细听,但此时温燕珂却又闭上了嘴什么也不说。   然而巫棠此时却发现了另一个颇为惊悚的事情。   好像有什么地方的触感不太对劲。   巫棠自认他方才神识双修的举动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难道是温燕珂做了什么梦的缘故?   巫棠虽然尴尬但表示理解,本打算离开,但又怕温燕珂出什么事,不放心只能在一旁守着。   然而温燕珂不知道做的到底什么梦,神情越发的痛苦,眼皮紧闭神色中似乎带有恐惧,但偏偏反应也越发的强烈。   巫棠越发地看不下去,给他盖上了被子遮掩。   看上去又似乎是噩梦,还持续的很长,巫棠最后还是不忍心,重新躺回温燕珂身旁,顺着拍了拍温燕珂的背。   “别怕……师兄在这。”   巫棠还从未对什么人有过这么温柔的动作,哄人的动作都带着僵硬,干巴巴总共就那么两句词。   但怪异的是温燕珂却真的被巫棠安抚得眉头舒展开来,神情也慢慢舒缓。   他侧身弯成了虾米,像是保护自己的姿势,手却牢牢攥紧了巫棠胸前的衣服。   巫棠被勒得有些憋闷,不过好在也没过多久温燕珂便睁开了眼睛,发丝因为汗湿散乱贴在颈侧,眸中是还停留在梦中的恐慌脆弱。   “你终于醒了。”巫棠终于卸下了担忧,长长松了口气。   “师兄……”温燕珂眸中转为初醒过来的迷茫。   巫棠此时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都颇为疲累。然而温燕珂此时却突然勒得他更紧,似乎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塞到身体里一般。   两人身体一贴近,温燕珂身上的反应就藏不住了,十分明显的传达给巫棠。   巫棠鼻尖呼吸的都是温燕珂颈间的暗香,尴尬不已,想要推开温燕珂。但又想起他曾经答应过温燕珂这一个月的事,忍了忍还是算了。   他一直觉得温燕珂即便说了他是断袖,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曾经扮成了狐妖的事扰乱了自己,只要他意识到和他这男人相处没什么滋味,纯纯是一场错误,重新扳回来就好。   他连忙想转移对方的意识,想问做了什么噩梦。但话说到一半就赶紧闭上了嘴,毕竟从温燕珂的反应看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好梦,连忙转移了话题:“你……难不难受?”   温燕珂点了点头,望着巫棠的目光就像是刚出生时还浑身湿漉漉的小狗一般。   温燕珂耳根有些红,望着巫棠的眸子看上去黑得吓人,晦暗难明。   他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第59章 来自巫棠的自我安慰   巫棠被那眼神看得有些许害怕,直觉就想跑。   “你方才神识受损,现在修复的差不多,身上可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巫棠偏了偏头,还是有些担心温燕珂此时的身体状况。   温燕珂似乎察觉到巫棠对他眼神的恐惧,头抵在了巫棠颈肩处挡住了自己脸,摇了摇头。   “等一会能消下去吗?”巫棠尴尬不已问。   “我好难受……师兄……”和温燕珂方才那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不同,他的话却并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原本清越的音调此时变得艰涩喑哑。   巫棠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佯装听不出温燕珂话语中想要他帮忙的意味。   他想起了温燕珂上次帮他那次,但那次毕竟是他中了药没办法才求温燕珂帮忙。而此时温燕珂只是做了个梦,应该也不必非得用他帮忙。   巫棠从床上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依然很黑。   “我先去别的房间,你自己先收拾收拾。”巫棠脊背僵硬,自觉应该给此时的温燕珂空间,便直接起身离开。   巫棠还没下床,手就被温燕珂给拉住。   “我好难受,师兄。”温燕珂再次重复,手攥得很紧。   “放开……”   巫棠还是第一次见他向来冷硬的师弟说软化,一时间也有些稀奇。   他手上挣脱不开,也不愿意施法术强行挣开,毕竟温燕珂重伤方愈,不想闹得太难看。   温燕珂似乎是拿捏住了他的这份心思,得寸进尺,但偏偏说的话又让他发不出脾气,让他肚子里有气也撒不出来。   原本温燕珂在他面前也算是听话,也从不会有这种出格的举动。但似乎是从知道他心悦虞机之后便越来越让他招架不住。   巫棠丧丧叹了口气,只好又重新坐了下来,隔着被子他看不清温燕珂此时具体的情况,只能通过他脸上的薄汗辨别出他此时还是很难受,只不过这种难受并非是疼痛意义上的。   温燕珂见他重新坐下来,此时眸中又满是信任期待,“帮帮我……师兄……”   他那张颜色浅淡形状绮丽的薄唇因为欲念被染成了深色,除此之外的五官因为汗湿氤氲成了朦胧黑白两色,显得更为浓重。   用温燕珂这张清冷脱尘的脸说出这种话,常人绝难招架得住。   巫棠抿了抿唇,有些慌乱。   温燕珂嘴上虽然是一副祈求的态度,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直接强硬,眼神牢牢望着巫棠,将他脸上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眉头霎时拧得更紧,拉着他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巫棠扭过头避开温燕珂的眼神。   说实话,看着同为男子的师弟对他说出这种话,还对他作出这种举动,巫棠本该厌恶抗拒,他本也以为自己会这样。   但看到温燕珂那张极为清俊的脸时,他却觉得被他拉住的那只手几乎都不是自己的,脸上也传来一股莫名的热意。   巫棠有些恼火,莫非是他师弟生的太美嘴唇红的太好看,喘的这一声便让他一时产生了这种不该有的错觉。   又或许是方才那场神识双修,让他浑身经脉灵气运转太过充沛,因此热气上头脸上才后知后觉的热了起来。   巫棠手被牵引着触到了实处,呼吸都错乱了两拍。   温燕珂也应声在他耳边轻轻喘了下,巫棠那只耳朵顿时刷的通红。   巫棠被这声吓得整个人一僵,两只耳朵红成了猪肝,连温燕珂的脸都不敢看,视线四处乱飘,只当那只手不是自己的。   他吓得立马就想缩回手,但温燕珂的手上力道让他完全挣脱不出来。   虽然温燕珂嘴上说的话是祈求的意味,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柔和。   巫棠难捱的很,拼命发散思维,脑子里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来避免他注意力放在自己手上。   可偏偏温燕珂非要时不时叫他一句师兄,弄的他完全分不开心神。无论是手上的触感还是温燕珂的话都清清楚楚提醒他如今所做之事。   巫棠反抗不了就只能顺着,他想起毕竟他师弟也曾经帮过他。如今这样一来也算得上是礼尚往来互相帮助,算不上出格,或许还能让他师弟发现同为男子之间也不过是如此,再亲密也只能互帮互助,完全没有男女之间能做的事情丰富多彩。   等他师弟试过之后就发现,他之前所向往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从而豁然开朗看破一切。   巫棠贫瘠的想像和话本知识体系让他对自己此时的处境较为放心。直到他发现不知何时压在他身上的温燕珂时也还是这么想的。 第60章 来自二世祖的震惊   巫棠视线从温燕珂的脸上和唇划过,下意识抿起唇瓣舔了舔,此时觉得他身上此时有些热。   “你……干什么?”巫棠额上不知何时出了层细汗,他愣了片刻才注意到温燕珂的动作,原本迷茫散漫的视线重新聚焦。   他连忙想拦住温燕珂的手,但已然来不及。   “师兄对我也并非没有感觉。”温燕珂触碰到后便眨了眨眼睛,眸子表面浮着一层浅浅的笑意,再往里便是深沉沉的不知为何物的晦涩。   然而等仔细一看,整张清俊的脸上又只剩下了无辜,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直白的话,会对巫棠造成多大的冲击。   巫棠的虽然和温燕珂的不能比,但是也已经颤巍巍抬起了头。   温燕珂指尖轻轻弹了弹,并没用什么力道,然而还是弹得它瑟缩颤抖,似乎被刺激的更厉害了。   然而巫棠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体变化,反应却极大。   他整张脸煞白,怎么可能!   巫棠犹如因为被人兜头泼上了盆污水而受了惊的猫,应激似的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那紧张僵硬的姿势把温燕珂的手夹住动弹不得。   “我只是太热了……刚才又双修过,可能是上次的蛇毒还没清完……”   巫棠慌乱给自己找着借口,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温燕珂,嘴里絮絮叨叨颠三倒四。   “唔……”然而还没等巫棠给自己撇干净脏水捋干净毛,温燕珂则已经有了下一步动作,让巫棠自己也不知道在解释什么的嘴停住,而是猛的喘了口气。   巫棠被自己方才那声喘息吓傻了,和上次的那次中了蛇毒不同,他此时清醒的不得了,他是眼睁睁听到自己哼的那一声。   为什么看着他师弟的那种表情会忍不住一直看,他明明从未喜欢过男子,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温燕珂的喘息声就在他耳边,由于巫棠的手还被他拉着慢慢动作,所以他此时看起来似乎很舒服。   这种声音似乎带动了巫棠,让他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烫。   巫棠又羞恼又震惊,脑子反应不过来,然而身体却随着温燕珂的动作越来越有反应。   温燕珂虽然只帮过巫棠那一晚,但由于时间持续的够长。所以已经将巫棠每一点细微的反应了然于心,知道怎么做才是最让他难以自持。   巫棠急的快哭出来的模样尽数落在温燕珂眼中,他心疼之余反而觉得有一股难言的喜悦,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垂下头。   他似乎是在找巫棠的唇瓣,但只到了一半便停止,凑得极尽呼吸都能扑到彼此的脸上,但他却生生停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会吓到他师兄。   温燕珂虽然忍住了上面,而下面的力道却是找补报复一般一下比一下勾人。 第61章 来自二世祖的古板   “可喜欢被我这么碰……师兄怎么会这么乖?”温燕珂耳朵上泛起微红,似乎被巫棠没有抗拒的罕见顺从所鼓舞,控制不住有些少年轻狂。   他向来沉稳,从未说过如此放浪的话。   巫棠闭紧了双眼,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他心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且男女共通,他师弟就生的很美,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方才脑子一抽就成了这样。   他现在的反应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巫棠受爹娘教导的是正统,道侣间应当彼此尊重。   欲望可以有但不能纵欲,除了双修提升修为之外,便不应过多沉溺于这种快感。   后面这句不是他爹娘教给的,是他自己这些年不知从何处慢慢学到的道理。   二世祖虽然在其他方面放纵自己沉沦,唯独在这方面是修仙界都少有的古板。   他不会在自己清醒的时候让他喜欢的人为他做这种事,不喜欢的人那便更不可能。   他脑海里划过了虞机的身影,如同是禁不住诱惑背叛了道侣的心志不坚定之人,心虚羞愧不已。   不止对禁不住诱惑的自己厌恶不已,连带着对方才蓄意勾引他的温燕珂也产生了股警惕。   他以后要小心他的师弟,尽量离他远点。   他此时颇为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答应温燕珂用这种方法帮他,现在不光帮不了温燕珂,反而把自己弄的一身乱。   他咬紧牙关为自己辩驳:“我跟你……唔……不一样师弟,我不喜欢男子,要不是你一直摸它也不会这样。”   他似乎已经忘了在温燕珂碰它之前就已经抬起了头这个事实。   虽然巫棠嘴上说着他不喜欢,但底下的反应却很诚实。   “我刚才只是在帮你,这是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不需要你反过来帮我。”巫棠接着道。   巫棠此时万分后悔,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落不到底的恐慌,仿佛这段时间他再顺着他师弟下去,会落到连他自己也害怕的结果。   巫棠皱紧了眉,紧绷着身体,跟着温燕珂动作的频率哼唧着抓了抓身下的被褥。   他耳朵红的像是两只猪肝,坚定地把温燕珂的手拿开。   温燕珂眸色泛起了凉意,方才那股轻狂慢慢收敛,然后转为沉默。   巫棠有些紧张,他本想马上把温燕珂的手拿开。但已然来不及,温燕珂稍稍一用力,他不慎一个激灵弄脏了温燕珂的手。   他僵着身体颤了颤,便马上给他和温燕珂的手施了个清洁咒,随后连忙提起来被温燕珂褪下去的裤子,羞愧的满脸通红。   巫棠更加心梗,从温燕珂碰它到现在都还没有半刻钟的时间,更别提身边还有温燕珂做比较,他顿时有些沮丧。   “师弟可还需要我帮忙?”巫棠方才昏昏沉沉间,手不知何时就已经松开了温燕珂。   “不必了……”温燕珂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脸上血色转瞬消失殆尽,“方才是我唐突了师兄,抱歉。”   巫棠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也不忍心:“可是你还……”说着他就把手又探了过去。   温燕珂眉心紧蹙,眸光带着些许狠厉,一把攥住巫棠的手,穿好了裤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不许巫棠再碰。   温燕珂这样好似是巫棠是个登徒子,非要上赶着一样欺负他一般,也有些许尴尬缩回了手。   “师兄刚才可喜欢?”温燕珂突然问,声线冷的像冰。   巫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头望着窗外,天色呈青灰色,月光逐渐暗淡下去,天际中出现了启明星。   外面一片静悄悄,不见半点声音。   “还行吧……”巫棠含糊道,“也没多喜欢。”   虽然他和温燕珂都是男子,他也对温燕珂并没有喜欢的感情,他此时也有一种微妙的,背叛了虞机的感觉。   也不知虞机此时过的如何,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修炼……有没有想他。   “还行是如何?”温燕珂却罕见的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巫棠说出来。   巫棠被问的有些想要翻脸,自从他直到师弟因为他曾经假扮狐妖害的温燕珂成了断袖后,便觉得亏欠于他,一直处处忍让。反而是他平日里听话的师弟越来越得寸进尺。   “还行就是不喜欢,一点也不……”巫棠拧了拧眉,他本意是把他师弟从狐妖的阴影幻象中拉出来,而不是让他越陷越深,“被男人碰怎么可能会觉得喜欢,我身上有的物件你也都有,哪有半点乐趣。”   巫棠本来还想说的更严重点,说他觉得恶心。但又怕这句话反倒给温燕珂造成了更大阴影,到时候更掰不过来。   再者出乎意料的,温燕珂碰他的时候,他确实没觉得恶心。   “若是今日的是虞机,师兄也会这么回答他?”温燕珂眼尾有些泛红,似乎正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他和我们自然不同。”巫棠神情好似在说温燕珂为何会问这种的问题。   他知道虞机和温燕珂是旧识,目前看来也已经相认,那温燕珂自然知晓虞机灵体是女子,那和他们两个男人自然不同,巫棠也定然不会对着他说出那些话来。   好似温燕珂对他的态度转变,便是在虞机出现在他们周围时开始的。   巫棠突然觉得他好像抓到了什么事的关键。   温燕珂是因为他假扮狐妖才落了这阴影,错把他当成了女儿身,实则他喜欢的还应该是女子,而虞机则正好相反,说不定梦里便是靠他把温燕珂给掰回来。   他们两个好似方方面面都如此契合。   想到这巫棠有些许难受,心里把温燕珂治好的心思越发旺盛。毕竟他不能抢了人家未来的道侣,还要害的人家连阴影都治不好。   巫棠在那厢纠结时,温燕珂掌心攥成拳,指骨用力到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第62章 来自二世祖的恼怒   巫棠刚说完,便见温燕珂望着他的视线越发深沉。   他属实纠结歉疚,但也不知道该说何话解释为好。   温燕珂拳头紧了又紧,最终抿紧了唇。   “可师兄已经答应过这一个月可以事事听从我的。既如此我要师兄如实回答我,方才可觉得舒服?”   他的心思之前一直藏得很好,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永远藏下去,他是不可避免的沉沦在无望的泥淖中,却不敢也不愿把师兄也拉下去,他怕会见到师兄让他痛苦的神情。   是虞机的出现吸引了师兄的目光,才让他也觉得自己为何不可,他和虞机本就是同一个人,为何在师兄眼中的地位却是截然不同?   巫棠脸上尴尬不已,他都那样了那肯定是舒服的,温燕珂这么问他像是非要他亲口承认一般。   刚才问了喜不喜欢,现在又问他舒不舒服。   他瞪大了眼睛,纵然他心里有歉疚,但是被温燕珂一再这么咄咄逼人问下去,也有些恼了。   “……”   “舒服……”过了半晌,巫棠拥着被子打了个哈欠,脸上红了又白,才丧气恶声如同闹脾气的猫。   闻言温燕珂那股燥起的火焰才勉强平息下来,不管如何,如今陪在巫棠身边的人是他,他有一个月的时间做任何事。   此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一刀初升的日头斜斜照进来,巫棠忙了一夜,此时终于能喘口气。   正巧此时,大师兄传音过来:“小师弟可醒了?”   巫棠连忙道:“醒了……”   刚传音过去,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巫棠从床上跳下来过去开门,站在门口处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温燕珂腿间。   然而他已经穿戴整齐看不出具体的情形,巫棠抿了抿唇便也只好祈求没什么异常。   巫棠开了门,门口不只有大师兄,而是一堆人。   巫棠估摸着估计楼下的人全都上来了,见门开了顿时全部涌进来。   “伤可好都全了?”大师兄走进来问。   “好全了……”温燕珂点了点头。   巫棠看着站在床前将温燕珂团团围住的众人,被子还凌乱团在床上,征兆着他们方才在上面做了什么,看得他颇有些不自在。   不过好在其他人并不清楚,唯独他大师兄眸光闪了闪。   “我们下面该怎么出去?”说话的是剑衍宗领头的,向着温燕珂恭恭敬敬问道。   众人也纷纷附和,见到了之前温燕珂的能耐,他们此时大有为他马首是瞻的意味。   而温燕珂依旧不紧不慢,笑意浅淡温润,却丝毫不达眼底……,是骨子里的凉薄。   巫棠站在一旁,看得有些羡慕又有些引以为傲,片刻也加了进去,打算听听温燕!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此处那些化神期的修士曾经就生活在这山中的镇甸里,是因为被魔修用摄魂阵困在此处,我们只需破了这摄魂阵,他们自然便会消散去转世。”温燕珂此时神色十分冷静道。   “道友可是掌握了破此阵法的诀窍?”一旁人连忙问道。   温燕珂只点了点头,未言。   众人脸上顿时流露出狂喜,在这诡异之处困了这么久,他们在一楼听了大半夜外面魔修凄惨的叫喊,已经吓破了胆。   而现在面前出现一个处事冷静胸有成竹的温燕珂,似乎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困难,众人此时几乎成了狂热的信徒,将温燕珂奉若神明。   “仙长果真是博学多闻!”   他们此时已经不称温燕珂为道友,而是仙长。   大师兄闻言眸子黯了黯,他带队前来本想能寻到灵脉为师门谋利,却没想到折戟中途,还害的同门道友深处险境。 第63章 来自大师兄的嫉妒   而只是来这寻找药材的温燕珂却能轻轻松松化解险境,还轻而易举得了他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心血、多少次一起生死与共才聚起来的人心。   纵然大师兄此时也对温燕珂心存感激,但感激过后却是一种不能为外人道的嫉妒。   似乎有一种人天生就该站在顶峰,悲悯而淡然地睥睨着他下方那些爬得双手血肉模糊的人。   过去大师兄不理解也看不起巫棠,毕竟他们罗禁宗乃是修仙界大派,能进入其中的无不是天之骄子。即便外表不展现出来,骨子里里都有着不甘于人下的骄傲。   身为同门即便彼此有摩擦,也应靠着实力来表明,就算不喜欢他师弟,也不该处处作对展现出来落得众人耻笑。   如果他是巫棠,则必然处处要做的温燕珂好上一头,而非巫棠这般差使磋磨。   而如今,他却有了同样感受。   那是一种被掩盖在绽放光芒下的黯淡,只要有有最闪亮的那一颗星辰存在存在,旁人即便燃尽自身,也永远只能屈居在「温燕珂」这三个字之后。   他如今才刚体会到这一点,而日日陪在温燕珂身旁的巫棠,恐怕早就已经体会过这样的感受无数次。   他们是同一类人。   “师弟?”大师兄也不知为何嗓子里干涩,突然唤了声巫棠。   巫棠正看着他师弟在人群中众星捧月的模样,说不羡慕是假的,便听到他大师兄突然叫了他一声,便循声转过了头。   他刚一转头,人群中本来微笑专心听着旁人恭维的温燕珂,眸中一闪没让旁人发现破绽,却也不动声色望了过去。   “大师兄?”巫棠见大师兄没说话,不解问。   他看身旁人也有两个人看过来,而大师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便暗地里传音给他:“大师兄可有事要对我说?”   大师兄眸中一闪,也笑着传音过去:“无事,只是见小师弟的这番模样,这才突然意识到,他早就不是曾经跟在我们身后的青涩小师弟,一时间有些感叹而已。”   大师兄说的这话,让巫棠一时间有些微妙的、沧海桑田,仿佛他已经年纪很大的错觉。   他下意识挑了挑眉,说实话温燕珂进宗门才只不过三四年的时间,而且进宗门时也早就已经成年。如今从大师兄口中说出来好像是他看着温燕珂长大的一般。   况且因为巫棠修炼速度快,到如今年纪也并不大,和温燕珂相差不了多少,用修仙界的年龄来算,他们还只能称得上是少年。   不过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巫棠也不好驳斥他唱反调,也顺着笑道:“是啊……”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人群中温言浅笑的温燕珂,竟然还真升起了一种方才大师兄所提到的感觉。   他师弟进宗门时虽然成年,但青涩是确实的,虽然天资聪颖,但在其他为人处世方面总给人一种滞后死板的感觉,像是刚从什么深山老林出来的。   初时他师父常教训他,让他帮忙照看温燕珂。因此巫棠虽然本意私心是在使唤他,但误打误撞还真的让他磨炼学到了些东西。   “掌门平日里都给小师弟传授的什么心法,在修为比起我们突飞猛进的同时,还能在阵法上有如此深厚造诣,师兄还真的有些好奇。”大师兄又传音道。   巫棠闻言眉头有些皱起来,这话他听着有些不对劲,但哪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他师父给他和师弟传授的内功心法都是相同的,也是宗门中的弟子通用心法,反倒是巫棠自己有巫族的心法,和他师父传给他的心法结合起来事半功倍。   至于他在阵法上能有这么深的造诣,在巫棠看来那纯属是他因为,温燕珂只要一闲下来便去藏经阁找阵法方面的典籍钻研的缘故。   不过在巫棠第一次看到温燕珂能有这般深厚的阵法造诣,还是吃了一惊。   巫棠是因为旁门左道研究的多,刻意荒废了自己一身的天资。所以如今看起来平庸,而温燕珂能有如今的一天,并非是因为他有巫棠同样的天资,全然是靠着他能吃苦的缘故。   宗门中有一口洗髓池,能够洗经伐髓,在其中修行不仅事半功倍还能增强资质,如此比灵丹妙药还要卓越的功效宗门中却很少有人进去,只因洗经伐髓的痛楚无异于万蚁噬心,常人绝难忍受。   而温燕珂只要在宗门中,雷打不动每日里都会去其中修炼三个时辰,时间长了那洗髓池几乎成了温燕珂专属的修炼场所。   而且因为从未有其他人去过,只有巫棠有一次寻他不见便顺着气息寻过去才发现。所以温燕珂在洗髓池修炼这件事倒成了只有他俩知晓的秘密。   因此温燕珂虽然修为高深风头比他更盛,宗门中常拿他俩来当做正反例子教导新入宗门的弟子,就连师父也常常为了温燕珂教训他,他也只是生气罢了,却从未升起过嫉妒的心思。   “嗨,哪有什么心法,只不过是我师弟心性坚韧能吃苦罢了。”巫棠想着大师兄的话心头有些不舒服,便解释了一句,想起来温燕珂在洗髓池中的事,神情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骄傲。   “倒是我想多了。”大师兄没放过巫棠脸上丝毫的神情变化,望着他静默了片刻,随后才眨了眨眼低低笑了声,显得颇为和顺。   巫棠闻言怕大师兄多想,便想在跟他讲讲温燕珂是如何能吃苦的,便见到不知何时已经从人群中出来的温燕珂,一步步朝他走来。   温燕珂走到巫棠面前,口中是在问两人,视线却是唯独落在巫棠身上:“二位师兄在商量何事?”   “没什么,只是见小师弟成长颇多,一时间有些感慨,便和巫师弟聊了两句。”大师兄神情温润,接过话头解释道。   “谢大师兄夸奖。”温燕珂微微躬身道谢,语气清冷但并不让人觉得倨傲,反而如同浊世佳公子。   只是这样一幅神态落到对面人的眼中会是什么感觉,那便未可知了。   “可商量好要如何破阵了?”巫棠问温燕珂。   温燕珂转过身来点了点头,笑意终于入了眼底。   “那便好……”巫棠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他没忘记自己的正事去找邪影花,回去炼制抵抗魔气的丹药。   好在巫棠的隐匿符还剩下一些,巫棠一人给发了一张,以便他们一会出门不至于被在外的化神期修士们攻击。   巫棠看着仅剩的几张隐匿符有些肉疼,毕竟都是他自己一张一张辛辛苦苦画出来的,此时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好在众人接过去隐匿符时,注意到了巫棠摆出来的二世祖臭脸,又经过了温燕珂提醒,也十分识时务的从自己储物袋里掏出了奇珍异宝作为交换,没有巫棠看上眼的宝贝便也掏出来灵石供上去。   巫棠收了宝物和灵石,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只不过他在这些宝物中翻了个遍,并没有看到其中有邪影花。   他便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有谁可在这山中寻到了邪影花的踪迹,我可以用宝物或者灵石作为交换。”   巫棠毕竟是财大气粗惯了,刚得来的那些宝物便直接堆在桌上,分出来一部分作为交易问。   在场的人没忘记巫棠也是他们救命恩人之一,也颇为热心,纷纷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巫棠,也并未取报酬。   人多知道的消息自然也不少,巫棠七拼八凑大概得出了邪影花的大致地位,就在这片山域正中间的位置。   巫棠这才挑起了唇:“拿走吧……”   巫棠收起了他的芥子洞府,众人便直接置身在茶楼的门口,见到门口处所挂着的东西都大吃一惊。   整整齐齐的九具骨架整整齐齐摆在茶楼门口,都是那些魔修的,只差了他们首领的一具。   那些化神期的修士经过了一晚上的发泄,此时并未随着日出消散,在敞开大门的茶楼里或坐或站,但神色也平和了许多。   纵然巫棠他们对杀戮的场景司空见惯,但毕竟都是正派修士,如此残忍的手段还是第一次见,不由脸色十分难看。   不过这些魔修平日里的行径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也算自作自受,巫棠思及此还算松了一口气。   否则若真让他师门和魔修合作,他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师门。   其他修士都经过方才温燕珂的安抚,心境还算稳固,他们只有一张隐匿符的时间,耽搁不得,便当即都按照温燕珂分配好的位置四散开去,各自寻找摄魂阵的阵眼一起破坏。   众人都有事所干,巫棠见状也寻了个位置去找阵眼,他对阵法造诣不精怕做错了事,便直接跟在了温燕珂的身后,随着他一起寻到了客栈后院。   温燕珂动作不急不缓,在后院中的摆设不时观察摩挲,巫棠便也跟着摸摸看看,没过片刻便在地上见到了一只晕死的狐狸。   巫棠幼时曾经养过一只狐狸契约兽,但那狐狸骨子里极为强横,常常对着巫棠伸爪子。   他那时年纪尚幼,得了一个契约兽便喜欢得不得了。即便身上常常挂伤也爱不释手,直到有一日,那只狐狸诱骗着他趁着爹娘不注意去了巫族的禁地,还骗他误触机关受了重伤昏迷过去。   那狐狸趁他重伤之际,便直接冲破了契约逃了出去。   从那事之后,巫棠生平印象最深也最讨厌的妖兽便是狐狸,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因此之前那次在温燕珂面前脱口而出说的妖兽便是狐妖。   巫棠面前的这只昏死狐狸,和他记忆里的那只毛色有八分相像,只是体型大了许多。 第64章 来自二世祖的眼红   这只狐狸并无修为,身上的毛皮是褐红色的,四只爪子呈深黑色,毛皮沾上了泥水看上去脏兮兮,那双吊梢眼睛此时也紧闭。   看上去就是一只再为普通不过的赤狐,似乎是因为偷鸡吃而被主人打晕的一般。   巫棠想起往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脚尖轻轻把他从泥坑中推了出去。   方才温燕珂经过这狐狸时只是瞟了一眼就走开。因此巫棠对这狐狸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估摸着不会是破阵法的关键。   他提起那只昏死狐狸的后颈皮,在空中摇晃了晃。因为它毛皮太脏弄脏了巫棠的手,不由嫌弃啧了一声,给它施了个清水咒弄干净。   狐狸软绵绵的身体随着他动作摇晃,四条腿没骨头一般摆动。   “醒醒……”巫棠一道灵气传进它体内。   而那狐狸却依旧昏迷,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一般来说普通的妖兽经过他的灵气滋养,基本就应该醒得来。除非是它自己不肯醒,亦或者是它被什么人控制所以醒不过来。   巫棠起了些许兴趣,一道契约打进了它体内,在把它扔进了御兽袋中。   他此时修为已经和幼时不可同日而语,设下的契约也更精妙,狐狸不能伤害他也不能离开他半步,想要破开契约只有他自己愿意,否则这狐狸便是直接灰飞烟灭。   “可发现了阵眼的踪迹?”巫棠把狐狸扔进去便走到了温燕珂身前。   温燕珂手里正托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毛色没有丝毫的杂质不染纤尘,靛蓝色的猫眼圆睁,腿比起寻常的猫要短了一小截,最勾人注目的是它身后有两条蓬松的尾巴。   巫棠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看:“这是白灵猫妖!”   是极为罕见稀有的妖兽,看它身后的两条尾巴便能看出它的修行年纪还不大,大抵是人修的金丹期,是正适合被捕来做契约兽的时候。   和它一比,方才的那只狐狸简直灰扑扑没有丝毫拿出手的必要。   “阵眼我已经找到,只等着其他人也找到了各处阵眼,我们再一齐破开。”温燕珂指了指一旁的一口井。   “师兄喜欢这只猫妖?”温燕珂见巫棠视线在猫身上一眨不眨,便出声问道。   巫棠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对着巫棠期冀的眼神,温燕珂轻声笑了,把白灵猫放到了巫棠双手上:“它大抵是年纪不大时误闯进来这幻境,便一直在此处生活,师兄若是喜欢便可收为契约兽。”   “好……”巫棠自从被幼时那只狐狸欺负了,便再也没养过契约兽,转而去养了蛊虫,这还是他头一回遇见合心意的。   妖兽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摄魂阵中的化神期修士在它眼中只是死物。   它第一次见到人,好奇心重,但似乎是对巫棠身上的狐狸味有些抵触,被巫棠抱在怀里挣扎着也要爬回去。   巫棠一个没抱稳,就被它抓了一爪子,趁他吃痛挣脱开来。   它吓得窜进了角落里,隔着缝隙警惕望着巫棠。   温燕珂见状掐了个诀把它卷回来。   它后颈悬在空中被重新送到巫棠手中,也不知温燕珂给它施了什么法术,这次它乖巧缩着待在巫棠手中。但浑身的毛乍起,瞳孔放大耳朵都吓得向后背着。   巫棠顿时有些悻悻,没了收养契约兽的兴致。   “算了……”巫棠摆了摆手。   好在他一直不受妖兽喜欢,即便是宗门中豢养的那些妖兽。即便经常见面喂吃的也大多不喜欢他,好在他师弟跟他也同样不受妖兽喜爱,因此他也没太在意。   白灵猫一落地便飞速逃窜,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温燕珂布置好一切便把摄魂阵毁去。   那些被困在此处千年不得安宁的化神期修士魂魄在上空中盘旋了片刻,便化为烟尘消散,周围的客栈茶楼镇甸也都消散,露出原本的青山底色,还有静默伫立的石碑,此时那石碑已经不在冒血,和平常的一般无二。   只剩下那一排尸骨,分列在石碑之前。   众人此次前来没寻到灵脉,但好在有惊无险,没太大伤亡,原本兴冲冲而来如今心头只余隔世怅然。   大师兄他们先行离开,周围便又只剩下巫棠和温燕珂二人,安静得连山里的风声虫鸣都听得清清楚楚。   巫棠原本被乱糟糟事情填满的大脑,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一沉淀,浮现出来的就只剩下晚上的那件事。   “去找邪影花。”巫棠觉得这周围安静的可怕,干巴巴打破了这安静。   “好……”温燕珂笑了笑点头。   巫棠顿时更加不自在。   巫棠赶紧把他的飞行法器拿出来,在路上行走也比这样安静要好。   正此时,巫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循声望过去,见到的便是那只白灵猫。   它似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见到他们回头还喵了声。   它先是好奇凑到了巫棠身旁,巫棠还记着之前它对他的嫌弃,便没有理它。   他本想着若是它再碰他一下,他便收下它。   谁知它马上转头,又凑到了温燕珂身旁,扒弄他的袍角,温燕珂直接卷起一阵风把它赶到一旁。   它浑身的毛炸起,在地上擦出去一段距离。   温燕珂的手段算不上温和,甚至有些粗暴,然而它却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是被温燕珂什么东西吸引,锲而不舍再次凑上去。   “滚开……”温燕珂知道它能听懂,挥剑朝它一指,眉眼冷冽。   然而它却越发激动,犬类一般在周围闻来闻去还摇着尾巴。   巫棠见状这才突然想起来,白灵猫会被人身上的凶煞之气所吸引,越凶煞之人它便越会臣服,自动奉其为主。   这种妖兽不会被契约控制见异思迁,即便它已经有了主人。若是主人身上凶煞之气变弱,或者它碰到了更为凶煞之人,便会直接抛弃原主。   所以看它现在的模样,是已经奉了温燕珂为主。   因此温燕珂一开口让它滚开,它便乖乖离得远远的,再见不到之前凶恶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可爱。   温燕珂对它越不耐烦,它便越乖巧臣服。   巫棠看得眼睛都红了。   正此时巫棠腰间的御兽袋传来一阵异动,探出来了半颗狐狸头。   它似乎是刚醒过来,正在御兽袋中拼命挣扎着,巫棠之前只是趁着它虚弱所以签订了契约。但并没有限制它的自由,所以一个不甚差点真的被它给挣脱出来。   温燕珂见状不由问了一句,眸色有些深:“师兄抓了什么东西?”   巫棠正忙着把狐狸头摁下去,没心思认真回答:“没什么……” 第65章 来自二世祖的艳羡   温燕珂见巫棠不想回答,神色黯了黯,复又挑起温润笑意,便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启程去了山中寻找邪影花,一路上白灵猫虽然一见到他们的面就吓跑,但始终跟在后面。   巫棠御兽袋里那只狐狸,自从上次醒来被巫棠摁下去后,便似乎是被吓着了,一直缩在御兽袋里没再出来。   巫棠捉它本就是一时兴起,并没打算把它怎么样,毕竟它只是一只连灵智都未开的普通狐狸。   他本来想直接在半路找个地儿把它扔下,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到了原本跟在他们身后不敢冒头的白灵猫,不知何时突破了化形的本领,化成了一个容貌娇俏的少女。   白灵猫依旧跟在后面不敢上前,温燕珂也并未注意她。然而巫棠一直注意那只猫,所以第一时间发现后,着实羡慕不已。   他的视线顿时落到了御兽袋中的狐狸,虽然它当前还未开灵智,但如果经过他的丹药喂养,未必不能修成人形。   巫棠把那狐狸从御兽袋中拿出来,它似乎是睡着了瘫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巫棠挑了几颗低阶的补气丹药喂给它,然而它似乎是虚不受补,服下丹药后肚子一直在胀气。   “吃了这两颗应该能生出灵智,快些变成人形。”   狐狸睁开眼睛,见到他还要喂丹药立马开始挣扎。   巫棠刚攥住它四只爪子防止它挣扎,便见到他一旁的温燕珂走了过来。   “此狐狸是师兄在何处发现的?”温燕珂本来在探查周围魔修的痕迹。   他们要去的生着邪影花的那处,听闻那些同门说大抵是魔修宗门所在的位置,因此他们这些日子行动都小心谨慎。   巫棠心头一紧:“这只狐狸有问题?”   他仔细检查过这狐狸,确实是没有丝毫的灵气,因此他才放心带着。   温燕珂眸色微凝,他能看出来巫棠对这只狐狸还算有几分在意,半晌后他才摇了摇头。   “狐狸未生灵智难免野性,师兄要小心别被它伤到。”他看着那只瑟缩在巫棠怀里又因为胀气显得臃肿可怜兮兮的狐狸,莫名升起了股恶意。   巫棠点了点头。   他从那之后,便一直给狐狸喂丹药。   慢慢他也发现,这狐狸并非纯傻,它似乎能发现温燕珂对它的恶意。   因此在温燕珂在场时,它便乖乖待在巫棠身旁。若是温燕珂不在,它便自己待在一旁,即便巫棠找它也不甚搭理。   它似乎是消化不了丹药,巫棠喂给他了那许多丹药,它全都吃下去,不止没有生出灵智的征兆,还次次都胀气,活像巫棠怎么欺负它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巫棠一边疑惑为何他的丹药不起作用,一边看着白灵猫眼红,喂的丹药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他一口气给狐狸喂了五颗丹药,恰巧温燕珂不在,狐狸躲他远远的,巫棠给它喂丹药还花费了些力气。   “吃下去快点,赶紧变成人……啧,怎么就不吸收呢?”   巫棠急了,看着远处的白灵猫,眼睛都红了,哪怕不变成那样的,随便什么他也都接受。   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养的那只欺负过他的狐狸,就只剩下了那些蛊虫,此时有了白灵猫的刺激,自然艳羡不已。   巫棠捏起狐狸的后颈皮将他吊在空中,丹药又没吸收,它肚子又开始胀起了气,巫棠急了眼。   狐狸也急了,变成了个身高九尺的男人。   “好,不就是变人?我变给你就是了!” 第66章 来自魔修的质问   那男人巫棠看得眼熟,看到他身上那弥漫的黑气转瞬便想起来,他就是那魔修的首领。   巫棠心头顿时警铃大作,这魔修是元婴期的修为不容小觑,他手上掐着决,就等着这男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动作,便赶紧反抗。   他想起来他原先还疑惑给狐狸喂了那么多丹药为何不吸收,如今都有了答案。   魔修和正派修士的修行方法本就不是一个路数,他炼制的丹药魔修自然不能用。   思及此,巫棠下意识就往魔修肚子上看了一眼,他没忘就在刚才狐狸的肚皮还胀成了个球。   然而有着衣袍和黑气的遮掩,巫棠一时也看不清楚。   巫棠顿时更加警惕,毕竟他之前那般折腾狐狸,魔修的心性又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他紧张看着魔修的反应,将他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便发觉这魔修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一脸怒气望着他。   “刚才不是还要我变成人,如今我变了,你又要如何?”魔修望着巫棠的神情似有期待。   巫棠喉咙发紧,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他之前已经给他下了契约,这魔修并没有办法伤害他。   而他身上法宝充足,还有虞机送给他的能抵挡人致命攻击的脚链,此时表面上他陷入困境,实则正是先下手为强的好机会。   巫棠当即出手,召出飞剑朝魔修袭去,然而元婴期和金丹期的差别毕竟很大,他的攻击很快便被魔修挡下。   魔修脸上蔓上怒容:“你对我出手?”   巫棠也大怒,只不过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对于狐狸和魔修双重的厌恶,以及看到这人的第一眼便产生的恶意,让巫棠此时看起来颇为嚣张:“出手怎么了,爷打的就是你!”   巫棠仗着魔修伤不到他,没法还手,攻击一道接着一道朝他飞去,然而都被魔修给挡了回来。   魔修此时脸上阴云密布,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当真认不出我了?”   巫棠一愣:“你谁?”   他出了印象中在温燕珂突破元婴期是曾经有过交集。但也十分短暂,没到这魔修口中似乎曾经十分熟识的程度。   魔修冷笑一声,便打算直接还手,察觉到身上个的主仆契约,顿时脸色黑到了极点。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条软绳,直接掐诀把巫棠给绑了起来。   他虽然因为契约的限制没办法伤害巫棠,但只是用绳子绑限制行动,并未让他受伤,因此这一行动并为受到契约限制。   巫棠当即大怒挣扎不已,连忙给温燕珂传讯,被魔修发现后也丝毫不收敛,而这魔修也似乎并不在乎他的行动。   “给你的好师弟传信,让他来赶紧救你了?”   巫棠没理他,他也不恼,言语间似乎对巫棠的事颇为熟悉。   巫棠此时也疑惑,他是否曾经认识这人。   他之前从未听闻妖兽也能堕为魔修,但之前已经见到他由一丝灵气也无的狐狸变成魔修,巫棠此时也不敢太过确定。   他此时也不免怀疑,沉默片刻试探问道:“臭狐狸?”   回答他的是狐狸将他带回魔修宗门的沉默不语。   魔修把他扔在了床上,因为动作有些粗鲁,巫棠到没多疼。然而这一伤害的举动却让这魔修脸色顿时一白。   虽然他脸色本就苍白,但此时看上去如同是纸人做的一般。   魔修不由低咒了一声,身上那股妖气裹挟着魔气几乎要冲天,让人不寒而栗骨子里想要退缩投降:“你就这么喜欢狐狸,两次一看见狐狸就非得立下契约?”   巫棠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此时万分确定,面前这人就是他之前养过——还背叛欺负了他那只被他恨之入骨的狐狸。 第67章 第 67 章   “还真是你!”巫棠缓了片刻,认出来这人正是他记仇恨了许久的那狐狸。   新仇加上旧恨,巫棠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在巫棠还没有被冲昏头脑,凭他现在的实力只能尽量保证自己不受伤,可也仅此而已,这狐狸要是想要折腾他有的是办法。   “好歹相识一场,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巫棠想办法拖延着时间,等着温燕珂发现他消失来找他。   两个时辰之前,他刚和温燕珂因为之前的事吵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是巫棠想要从温燕珂那问出点他和虞机的往事,主要是想看看他能不能通过虞机对温燕珂断袖的事有所帮助。   毕竟他的梦里后来温燕珂和虞机结为道侣,自然是说明温燕珂被虞机带回了正路。   然而温燕珂却丝毫不领情,他一直闷不吭声,巫棠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断袖难堪还是因为和虞机?的往事是个禁忌,总之无论他?怎么问都不开口。   巫棠耐着性子哄他,语气尽量迂回婉转,然而还是如同对着块石头讲话般得不到丝毫回应,被激起了气性,也闭上了口不再管他。   两人就因为这件事冷战起来,不过是巫棠单方面开始的冷战。因为温燕珂自始至终就没说话,就那么静静沉默望着他。   巫棠虽然没看温燕珂,但也知道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后背上,到最后他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甚至升起了要不就把虞机让给他师弟的念头。   毕竟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何处都恰到好处的相配,心里乱糟糟成一团。   他也没纠结多久,便听到温燕珂的声音:“我去帮师兄采药。”   像是没经过方才那场不快,只是招呼他一起去给师父请安一般自然而然,又似乎是带了丝讨好。   巫棠那时也没多想,就让他去了,此时却后悔不迭,早知道他带着这只狐狸他万万不敢让师弟离开他身边。   温燕珂说帮他去采药那肯定指的是邪影花,只是邪影花离他们方才待的那处十分遥远,邪影花也不好找,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来,那离发现他这狐狸给虏来也不知还需要多久。   况且就看当前这狐狸的洞府,绝非轻易能破开进来,届时定又要花费不少时间。   巫棠越想越烦躁,方才质问狐狸的话确实是他憋了许久早就想问出来的一句,又愤怒又悲愤。   “什么地方得罪过我?可要我一一帮你数来?”魔修笑容阴冷,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巫棠很清楚面前这是个魔修,早已不是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狐狸。况且是狐狸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此时更得时刻谨慎。   巫棠一边观察着狐狸的神情,一边想传出讯息给温燕珂。然而他身上的这条绳子十分古怪,似乎有隔绝他神识和法力的作用,他不止传不出神识,就见身上的法器也催动不了。   他此时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脚腕上虞机送给他的那条细链子。因为它是不需要任何灵气,便能时时刻刻保护他的仙器。   巫棠不肯坐以待毙,狐狸身上和他的契约也可以拿来用。   他想起了方才狐狸伤到他时脸上的那一瞬苍白,便偷偷用背在身后的手腕去磨绑着他的那条绳子,以期能在身上弄出伤口。   毕竟绳子是狐狸给他绑上的,他因为绳子受伤,这笔账自然应该算在狐狸头上。   然而狐狸似乎看穿了他的打算,在绳子上不知使了什么法术,让他丝毫察觉不到绳子的存在,却偏偏一举一动都被无形中的绳子束缚得丝毫动弹不得。   巫棠气急脸上气的通红:“你有没有良心!当初你昏迷在巫族里,如果不是我救的你,你早就被我那些兄弟们分着吃了!”   巫棠第一次见到狐狸,便是在和巫族里的几个兄弟姐妹玩闹,正巧见到了一只赤狐,便一齐把它打了下来。   那次巫棠睡过了头去的晚,所以见到狐狸时他已经被打晕,正在商量着要怎么玩死它时被巫棠给发现。   巫棠对那条昏迷的狐狸一见倾心,认为它应该是自己命定的契约宠,巫棠那时颇为神神叨叨信命,便力排众议把狐狸据为己有。   好在巫棠嚣张跋扈的的性子是从小养成的,即便他的兄弟姐妹们也不敢违抗他。   巫棠便直接趁着狐狸受伤一道契约打进去,强迫他成了自己的灵宠。   “若非是你的兄弟们,我何至于落到需要被你一个废物搭救?”狐狸那次之所以能被几个孩子伤到,只是因为他本就当结束一场大战身受重伤。   不过即便如此,他那时也已经是金丹期,不至于真的被那些孩子们弄死,自保逃脱手段他都是有的。反而巫棠那一道主仆契约打下来才是真的让他措手不及。   而且因为怕他的金丹期修为会反噬刚筑基的巫棠,巫棠爹还刻意给他服下了压制修为的药,以至于他的伤持续了半年时间都没好。   这种事巫棠自然不知晓,因为他那时修为被压制不能化形,也不屑于传音给巫棠让他帮忙。   巫棠不肯眼看着自己的狐狸重伤不治,常常去偷补药喂给他。但又不对路数,每次都把狐狸吃的肚子绞痛胀气。   巫棠听了狐狸讲的内情,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反驳。   狐狸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递给巫棠:“吃了它,我便原谅你这处。”   巫棠虽然觉得狐狸说的也有点道理,但那时只要他跟自己解释,自己也定然能帮到他,他吃的苦凭什么怪在自己的头上。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丹药八成是让他难受的,这样一来便算是狐狸伤了他,要受到契约成倍的反噬。   “你先放那,我过会儿再吃。”巫棠还是保留了谨慎,毕竟他面前的可是个魔修,说不准便又什么阴私的手段。   “你可还记得,曾有一次让你你的兄弟姐妹们剃了我的毛?”提及比,魔修的脸上阴森气息更重。   说起这事,巫棠回想了片刻便记起,的确有此事,狐狸没了毛他怕冻着了,便找人去凡间找人给狐狸缝制了一套冬衣穿着。   那事的原因是因为他无论怎么和狐狸说话,他都半分不理睬,巫棠便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狐狸。   既然是普通的狐狸那自然不在意什么羞耻美丑。因此他的兄弟姐妹们要剃他的毛时,巫棠便没太多阻拦。   “那你要如何?”巫棠梗着脖子问道。   就算来自狐狸的指控是他曾经对不起过狐狸,那也并非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原因。   但狐狸要走时可是结结实实坑了他一把,莫非是他自己命大侥幸逃脱,说不准连命都要丢在里面。   巫棠还真想看看这狐狸能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毕竟他无论受到什么伤,都会成倍反噬在狐狸的身上。   狐狸望着巫棠的脸,忽而笑了一声,阴森魔气充斥在整个洞府之中。 第68章 来自狐狸的威胁   “你还差点让你的兄弟姐妹们把我阉了。”狐狸冷笑一声。   听他提起此事,巫棠才是真正有些心虚。   这事也是真的,那时他也好奇,便准备了止疼的丹药跟着凑热闹,但因为狐狸挣扎的太厉害,所以没成功。   那件事过后,狐狸有两个月的时间见到他就咬,弄得巫棠心里也不是滋味,后来加倍的补偿狐狸,再没让别人欺负过它。   “那不是没成功吗?”巫棠有些害怕了,底气也没之前足。   巫棠话音刚落,就见魔修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扫过,他心里划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想把自己那处藏起来。   “把衣服脱了。”狐狸如此道。   巫棠一怔,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都说了没成功,你还想拿我怎么样!”   契约的反噬是在神魂上的打击,如果狐狸真的打算要阉了巫棠,反噬并不会对狐狸的身上造成伤害。   巫棠此时心慌的厉害,也不知道他师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他还没和虞机成亲,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被狐狸给害了,到时候虞机定会嫌弃他。   他本来就处处比不过师弟,如果在因为这件事有了缺陷,届时该如何是好。   巫棠当即就连连往后缩,下意识又想把他的师门和家世搬了出来。但又想到这些狐狸早就知道,而且都远水不解近渴,根本威胁不到他,便转而搬出了他师弟。   “我师弟温燕珂就在附近,你之前也见过的,你如果要害我,他一会找来定不会放过你的……”   巫棠说着就感觉底气不足,狼狈得让人看了笑话,他一边害怕一边恨得咬牙。若是他早些时日勤加修炼,定然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巫棠还以为,狐狸之前一直没对他出手是忌惮温燕珂,却没想到狐狸闻言根本无动于衷。   “这一整片邙山都是我的领土,你猜是他先找到你,还是我先得手?”   巫棠更加慌乱,把虞机也给搬了出来:“我还有未婚妻也在这附近,同样是元婴期的大能,这串脚链就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你敢动我他也会为我报仇的。”   巫棠没想到狐狸听到他提起未婚妻,神情才终于变了变。   “你何时有了未婚妻?”他视线在脚链上划过,冷哼一声,神情越发的阴冷。   “是真的!”巫棠见他似乎不相信,连忙为自己辩解。   狐狸伸出跟食指勾起巫棠脚链上的金铃铛,似乎颇不顺眼便想扯下来,然而这铃铛是仙器,无论如何也褪不下来。   巫棠听着脚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冰凉的铃铛贴在他脚腕上滑来滑去,吓得连连后缩,生怕真被他给拽下来,然而好在最终也没成功,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还只是未婚妻,若是你成了残废,你说她还会不会嫁给你?”狐狸的视线几乎要将那根脚链融化,定定望了片刻,才威胁巫棠道。   巫棠是真的害怕,又急又气。   “他才不会嫌弃我!”却还是倔强反驳。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记仇且不讲道理,还丝毫不受他威胁之人,一时间他过往曾经通用的那些伎俩都失了效用,他不由束手无策,讷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狐狸还真的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刀片极薄的匕首,闪着的寒光落在巫棠眼中,让他微微瑟缩。   他用那把匕首割开了巫棠的衣服,巫棠浑身被绳子缠着动弹不得,刀片贴在他小腹上,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巫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自己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   契约、脚链铃铛……   契约能把他受到的伤害,反噬给狐狸的神魂上,他受到的伤害越大,狐狸神魂受损也就越严重。   他记得虞机送给他那串脚链铃铛时曾经跟他说过用处,似乎在他受到致命威胁时,那串铃铛不止能帮他挡下那一击,还能帮他……   剩下的巫棠此时心里着急,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起来,但总归是对他有利的事。   就在狐狸的刀片越来越往下,挑开了他的裤子,匕首贴在吓得缩成一团的要害处时,狐狸沉默了片刻。   巫棠挣扎的更厉害,拼尽全力想要翻身挡住自己。然而这却只是徒劳,狐狸一手按住他,他便如同翻了壳的乌龟般动弹不得。   夕阳从高耸的窗户打下来落在他身上,细小的灰尘颗粒在光柱中轻盈飞舞。   巫棠咬紧了牙关,额上青筋浮现。   一片静默中,巫棠听到那狐狸轻轻嗤笑一声。   巫棠趁着此时,把自己的身体猛地往下挪了两寸,原本抵在要害处的刀子落在他肚子上,他一个用力向上挺身,刀子便插进了自己的小腹处。   正此时,他也听到狐狸的声音,似乎有些嫌弃:“这么小,想来你未婚妻也不会喜欢,给你留着也无妨。”   巫棠听闻当即气得眼前一黑,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满脸通红眼泪花差点气出来,由于他的心神都被狐狸刚才说的那句话给打击到,所以也没发现他所等待的痛感没有传来。   直到他听到刀子落地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发现刀子确实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然而却丝毫没有知觉。   巫棠猜测是铃铛起了效用,他又抬头望向狐狸。   狐狸神色有些难以分辨,似乎是震惊,还有藏在深处的慌乱紧张,但唯独看上去不像神魂受伤。   巫棠猜测大抵是链子挡住了匕首的伤害,因此也就没有反噬到狐狸身上,他不免有些惋惜。   狐狸闷不吭声把巫棠身上的绳子解开,随后蹲下身观察巫棠的肚子,发现确实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狐狸的这个姿势显得颇为暧昧,尤其是在巫棠身上衣服都被脱掉解开的情况下。   巫棠满脑子都是狐狸刚才说的那句话,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像如今这般羞耻过。   不过好在他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巫棠迅速回过神,直接一脚踹过去。   巫棠那一脚用的全身的力气,狐狸没准备便被整个人踹倒在地。   巫棠踹完就裹上衣服,掏出了自己的瞬行符就打算赶紧跑。   不到万不得已,巫棠不打算用他的神行符,如今属实是不用不行。否则他怕狐狸再给他整什么幺蛾子,咬了咬牙,这仇他记下只能来日再报。   然而还没等到他跑出去,便察觉到面前的空气似乎在涌动,卷起了一个透明的气柱。   巫棠心头一跳,如同惊弓之鸟怕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变故。   转瞬间,方才的那气柱消散,转而站了一个人,气浪翻涌间那人衣袂纷飞如同谪仙。   那人身形颀长,眉目如画,面庞俊美秾丽让人不敢直视。   巫棠看到他的脸时,整个人眸子便是一亮,如同是被欺负后见到庇护者一般跑了过去。 第69章 来自未婚妻的妄念   巫棠此时终于想起来,虞机曾经跟他说过受到致命伤之后——会把虞机给召过来。   思念和委屈一同涌上巫棠心头,他如同倦鸟投林一般朝虞机跑了过去。   等扑进虞机怀里后,原本勉勉强强裹在身上的衣服便散乱开来,肌肤便和虞机的外衫相贴。   方才受到惊吓的部位蹭在了虞机丝质冰凉的衣料上,巫棠意识到这一点后,慌张羞涩转瞬冲破了方才的紧张,掀起的惊涛骇浪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通红着脸,害怕唐突了虞机连忙想要退开,却被虞机揽住了腰。   “哪受伤了,让我看看?”虞机声线低沉,眸中晦涩。   他边说边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巫棠身上,馥郁的暗香便笼罩在巫棠身上。   由于虞机的身量比巫棠要高大一些,所以能轻松把巫棠给裹住。   说完他还想帮巫棠检查一番,被巫棠连忙制止。   “没、没事。”巫棠睫毛猛颤,捏紧了外衫防止被虞机掀开。   说到这个巫棠垂下头,毕竟他刚才遭受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让他说出来实属有些难堪。   “这又是你的哪个好情郎?”被巫棠踹倒在地上的狐狸见巫棠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恍了个神便站起了身,嗤笑一声嘲讽。   巫棠现在有了人撑腰,虽然觉得要受人保护不光彩,更别提还是在他最不想丢脸的人面前。但到底是有了底气,难堪羞恼中混杂了丝甜蜜。   “关你屁事!?”巫棠转过身朝狐狸冷笑,他不会把虞机是他未婚妻的事说出去。毕竟虞机是女子的事是秘密,他身为未婚夫自然要帮着隐瞒。   “是他刚才欺负你了?”虞机垂眸问巫棠,视线牢牢盯在巫棠垂着的后颈上,阴沉沉翻涌着难明的波涛。   他和温燕珂有着共通的记忆,脑海里多出来的这段时间记忆,让他对巫棠的身体十分清楚。   虞机在冰洞中修炼时的光景就已经对巫棠极为熟悉,温燕珂脑海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面前这个人,他如何恶劣,如何欺负他骗他,他甚至还透过温燕珂的梦境见到了另一番靡丽不堪的场景。   梦里,原本沉闷内敛任由对方欺负的温燕珂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将那可恨的二世祖尽情。   温燕珂那放纵一面甚至是虞机不曾见过的,只不过他却十分理解。   毕竟他和温燕珂本就是同一个人,温燕珂只是从他身体中分出去的一半神魂,他至阴,温燕珂至阳。   只不过他又觉得可笑,他和温燕珂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性情却不同,他是本体,身后退无可退,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便是万丈深渊。   他若是想要何物,必须谨慎谋划到万无一失才可出手,他没有多余的筹码,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把自己摆上赌桌。   而温燕珂则自由了许多,尽可以放手去试,他们两人本就很清楚这一点,温燕珂虽然外表冷漠沉稳,但实际上行事狠辣,出手迅速一击即中。   他们二人一个是矛,一个是盾;   一个是猎豹,一个是白蟒。   像是两个极端。   他只是没想到,行事果决的温燕珂也会有了犹豫瞻前顾后的那一刻。   然而在他被巫棠唤醒的那一刻,他却像是新生儿般第一次触到冰冷的空气,紧盯在巫棠脸上的瞳孔皱缩。   就像是冰山下的岩浆骤然喷涌出来。   他想,他和温燕珂果然是同一个人。   再后来,巫棠主动朝他缠上来,说要和他结为道侣。   他又想,巫棠完了,他跑不掉了。   他留在宗门里的这段时间,每一天温燕珂都会刻意封闭一段记忆,像是在明目张胆嚣张示意他。   他告诉自己,明知道会发生什么,没必要去看。   他从清晨修炼到黄昏,清心咒没有清去妄念,却让他心底的不堪更加清晰。   最终,他还是认命打开来看。   那些画面明明是来自温燕珂的记忆,却让他感同身受,宛如魔障传入他的脑海,侵入他的识海和血肉,嫉妒和欲|火如同藤蔓般在他身体里疯长,让他生不起别的念头。   白蟒被藤蔓死死缠住,挣脱不开。   虞机眸中晦涩,回过心神,手似乎是无意识放在了巫棠后颈处轻轻摩挲。   “嗯?”见巫棠久久不回答,他又轻声问了一遍,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含混勾人。   巫棠垂着头,顿了顿半晌才点头,但具体怎么被欺负的,无论后面虞机怎么问都不肯说。   “我说要把他给阉了。” 第70章 来自巫棠坦白   巫棠没说话,却没想到一旁的狐狸却抢先帮他说出口,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他还说他有了未婚……”   巫棠没想他死命想给自己盖上的遮羞布被狐狸轻飘飘给扯开,连忙出声打断。   “别管他的,他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我没有受伤,这种卑鄙阴险小人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巫棠想要去拉虞机的手腕,但虞机却纹丝不动。   巫棠拉不动他带不走他,拿狐狸也没办法,急的不行。   巫棠过往时间虽然被人欺负了,都是靠师傅师门来撑腰的,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此时在他的心上人面前却总想展现自己强大的那一面。   可他偏偏外表强大不起来,便只能强装着自己内心强大不在乎,装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然而他这副云淡风轻也转瞬被人打破,他此时看着虞机和狐狸对峙的场面便觉得难堪,更别提狐狸还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有一种自己浑身被剥光了的错觉。   不过好像也差不了多少,他刚才确实是被人剥光了。   巫棠恨的咬牙,从没有时候有这一刻让他如此羞恼难堪,让他如此想要变得强大起来。   胸腔中翻涌着的并非只是对狐狸的恨意,更多的是对他自己弱小的恼怒。   他攥紧了拳头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他咬紧了牙关,垂下眸子死死盯着自己脚下,一动不动。   “所以他刚才还是欺负你了。”虞机如此淡淡陈述。   虞机直接掐了一个决,将狐狸定在原地,那道通体玄色闪着寒芒的鞭子从空中呼啸而过,划出一道破空声。   威压铺天盖地放出去,将整个洞穴震慑的飞沙走石,只不过都绕过了巫棠周围。   但狐狸毕竟是这洞穴的主人,冷笑一声便回过神,他按下墙壁上一个凸起的开关,地底便应声升出一个阵法将他们困在原地,而他自身却消失在了洞穴中。   从地底生起了白茫茫一片雾气,将巫棠视线挡住,原本在原地的洞穴消失不见,转而变成无边无际的朦胧,就连周围的洞府墙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巫棠试探着走到原来墙壁的位置摸索,发现即便他走出去很远也没有丝毫阻碍。   不过巫棠不敢走远,便又回到了虞机身旁。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隐藏在弥漫的雾气中几乎看不出来,巫棠是察觉到融化在脸上的冰水时才察觉到。   如同工笔似的,给地上落了层白。   巫棠顿时觉得有些冷,但身上的衣服破碎,只有虞机给他的外衫还算完整。   巫棠从自己储物袋中找衣服,但毫无所获。   他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衣服全都破碎了的情况。所以这种生活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由在温燕珂帮他装着。   又是阵法!巫棠有些烦躁。   如果温燕珂也在这儿,那便好多了。   但好在这阵法如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杀意,只是将他们暂时困在这里,巫棠一时也摸不清狐狸的想法。   他有些着急连忙在四处寻找,有没有可以逃出去的方法。   而虞机则在原地站着,冷静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手指一下下轻缓在鞭子柄上摩挲。   “你很冷?”在巫棠沿着周围找了半天阵眼却毫无所获的情况下,便听到虞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机看着巫棠苍白颤抖的唇瓣,微微拧了拧眉。   巫棠本来就已经觉得方才在虞机面前丢了人,此时越想逞强,摇了摇头抿着唇说不冷。   虞机没说话,又脱下了他的一件长衫,此时身上只剩下了件洁白的里衣。   巫棠见状一怔,冻得苍白的脸上蔓上一层红晕,连连摆手。   他撇过头露出通红的耳根,后退两步推拒虞机递过来的衣服,半点不敢转头看他。   “不可,你、你自己留着穿就好,我不冷。”   虽然虞机身上穿的整整齐齐不露丝毫破绽,但巫棠也害怕不慎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巫棠脸上有些红,此时便听到从空中传来一声嗤笑,大抵是狐狸的声音。   巫棠顿时警惕起来,想起此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而是还有另一个寡廉贤耻、阴险狡诈的狐狸,方才还要威胁着阉了他,定然骨子里便是个淫邪无赖之人。   要是被他看到虞机这般形象定然不妥。   巫棠当即也不敢离虞机那么远,而是一脸正直走到虞机面前,把他脱下来的外衫重新罩到了虞机身上。   虞机不动声色拧了拧眉。   由于虞机比巫棠高了些许,巫棠这一动作便显得有些不自然,有种像是埋在虞机怀里的错觉。   “你若是觉得冷,便坐在我怀里。”虞机见巫棠推拒的厉害,便复又提议道。   空中传来的那声嗤笑越发明显。   “你的好情郎还真是体贴,不知这一幕,若是被你那未婚妻看到,会作何感想?”   狐狸的声音伴随着冷笑传遍周围,像是从天际四面八方传来,和浓雾雪花一齐落在巫棠耳中,见不到实体。   “未婚妻?”虞机的眸子顿时冷了下去。   巫棠竭力想挡住的这个词,被狐狸轻飘飘吐了出来,顿时气的咬牙。   巫棠有些心虚瞟了一眼虞机,手背在身后搅了搅。   狐狸依旧不依不饶:“你未婚妻可知道你日日同你那好师弟睡在一起,如今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好情郎。若是被你那未婚妻看到,你猜他会不会和你翻脸?”   “你那处若果真派不上用场,不如我刚才就帮你割掉。”狐狸字字如刀,捅进巫棠心头滋滋冒血。   巫棠眼睛气得要冒红光,当即就把自己的剑召了出来,拼着今天就算不要命也要跟狐狸打一架的劲头。   “你若是有胆子,便站到我面前光明正大和我说话,躲在背后算是什么东西?”   说完巫棠察觉到虞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巫棠缓过神想起刚才狐狸提到了他师弟,怕虞机误会但他又确实不那么坦荡,顿时有些心虚,不敢面对虞机。   “不要听他胡说。”巫棠有种诡异的被妻子捉奸在床的错觉,他似乎能察觉到虞机的视线在他后背处停留,让他如芒背刺,只能如此低声含混同虞机解释。   “呵!”狐狸冷笑一声。   巫棠底线被一再挑衅,尊严都秘密被人放在明面上上践踏,又羞又恼,偏偏狐狸一直躲在暗处,让他揪出来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他之前之所以能那么轻易被狐狸抓住,无非是他初始时没有防备。若是再来一次让他明面上对抗,他未必会输得那么惨,至少拼着命受重伤也要给他一个教训。   虞机往前踏了一步站在巫棠身旁,广袖一转衣袂翻飞,从手中央便掀开来一阵气浪,四周的雾气和雪陡然被震荡开来,如同拨云见日乍露清明。   而正站在巫棠面前的那人——狐狸,也一脸呆愣显现出了身形。   “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未婚妻是怎么回事?”虞机声音颇为低冷,面是朝着狐狸说的,然而巫棠却有一种虞机这话是对他所说的感觉。   巫棠当然不敢让狐狸解释,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万一给虞机产生了误会让他以为自己不忠贞,或者把虞机是女子的事情泄露出去,都对他们不利。   他眼急手快,趁着狐狸还没从阵法被这么轻易破掉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巫棠就抽了一张禁言符一张禁听符扔过去。   巫棠的这两张符咒威力不小,但狐狸毕竟是元婴期的魔修。若非他当前情绪不稳,符咒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巫棠便连忙趁着当前有时间转过身,把虞机压在墙上,到底还是怕被狐狸听见,凑上去小声对着他耳朵解释:“你是女子的事,我都知道了。”   狐狸本来没把虞机放在眼里,不过也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他在邙山淫浸多年,早就对此处每一处的阵法了若指掌。   邙山中一里一小阵,十里一大阵,他洞府外更是处处杀机。若是没有他带领,连他洞府的门都寻不见便会死的悄无声息。   而他洞府里的这幻阵更是最为难解的阵法,这些年来无论修为多高经验多足的修士入了他这阵法,无一不是最后跪地求饶他将其放出去。   他却没想到,虞机只不过是轻轻挥了挥衣袖,他的阵法便应声而破。   这人不可能只是一个元婴期!   由于狐狸太过震惊,所以一时间也就没发现,洞府外的七杀阵法也正在被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个个被人破开,那速度不像是解阵法,而像是用剑一个个劈开,行云流水毫不凝滞。   轰的一声,他洞府的大门被人一剑劈开。 第71章 来自师弟的愤怒   洞口的门被人一剑劈开之时,巫棠隐隐听到一个人的浓重喘息声,还伴随着一众狐狸不安的呜咽哀叫声从洞门外传来。   因此也就没发现,在他那句「早就知道你是女子」的话说出口后,虞机身体骤然变得僵硬,揽在他腰间的那条胳膊也变得甚为沉重。   温燕珂的顺着衣袖往下直到剑尖不停滴答着血,落在地上很快聚成一小滩,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血。   他一进来后便把视线径直锁在因为小声说话而姿势暧昧的巫棠和虞机身上,在看到两人紧贴的姿势和巫棠自己凌乱破碎不堪的衣服,和外面罩的那件有些长的属于虞机的外衫后,他瞳孔猛的缩了缩。   巫棠朝温燕珂望去,他右手持剑,发丝一缕缕湿漉漉贴在脖子上和身前衣服上,由于他身上穿的是黑色衣物。所以不知道是汗还是血,而左手则抓着一把邪影花。   巫棠再往他脸上望去——一片冰寒。   这一瞬,由于温燕珂看向他的眼神太裸,又或许是方才狐狸所说的话给他造成了什么暗示,让巫棠此时那股被人捉奸的错觉越发浓重,竟然让他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和他的未婚妻抱在一起,而疑似和他未婚妻有过前缘,如今却说因为自己变成断袖的师弟,撞见了他和未婚妻抱在一处的场面。   两个人还都在静静望着他。   巫棠讷讷张了张嘴,一时间分不清是该心虚解释,还是该继续这么抱着。   觉得他此时不应该心虚,毕竟他和虞机是正当相处,已经定下了婚约。   而且温燕珂和虞机只有前缘,后续已经被他掐断。况且他虽然答应温燕珂这一个月都陪着他,但如今事出突然,他也没保证如果见到虞机不能和他说话相处。   “你受伤了?”顿了顿,巫棠视线便注意到他剑尖滴的血,不由提起了心。   巫棠想从储物袋里掏出丹药给他,却见到温燕珂眼里像淬了冰渣,盯着他们看了几秒,嘴角却慢慢向上扬起,整张脸的神情割裂不知是喜是怒,他握紧剑柄指尖发白征兆着他此时心绪不稳,可说出的话却非常平静:“是我来晚了。”   随机他就转身出了洞府门。   徒留下静默的两人,和一旁接连被打击震惊到差点昏厥的狐狸。   巫棠犹豫着想要跟出去看看,此时虞机揽着他腰的手依旧力道稍稍松懈下来,望着他的视线却极为专注。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虞机如此问。   巫棠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想起他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是之前我和你在深潭中独处的那次,我发现你的本体是这把鞭子,便猜出来了。”   巫棠说的含糊,但相信虞机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你接近我,说想和我结为道侣便是因为这个?”虞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极为平静,但吐字很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艰涩滚出来的。   巫棠点了点头,便见虞机慢慢阖上了眸子,没再看他。   巫棠对虞机的反应有些莫名,还想解释两句。但又想起了温燕珂受的伤,还有他刚才离开时的那个眼神,不由有些担心,跟虞机说了声便准备离开去洞府外找温燕珂。   虞机揽在巫棠上的胳膊察觉到巫棠的挣脱先是紧了紧,不过很快便僵住,随后很快放开。   巫棠视线先是瞟过一旁震惊气怒的狐狸,哼了一声出了洞府。   他一眼就看到洞府外面的温燕珂,因为是背着他所以看不清神情,但似乎是正在擦拭剑。   一旁那些受了大大小小伤的小狐狸们都远远围拢在周围,呜咽着不敢上前。   此时温燕珂袖口没再继续滴血,巫棠稍稍放下了心。   “师弟你可是受伤了?”但为了保险,巫棠还是走上去问了一句。   温燕珂没出声,巫棠本以为会见到一张布满怒气的脸,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脸平静。   温燕珂擦完剑,便把剑收进了剑鞘里放在了一旁,随后便开始整理他手中的那束邪影花,粉粉白白的一团煞为好看,只是稍稍有些凌乱,也不知道是采摘的太急,还是一路上带过来时被吹的凌乱。   巫棠本来还分不清温燕珂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坏。但如今看他还有心情整理花,便觉得至少还算不错,不由松了口气。   那束凌乱邪影花经过温燕珂整理,越发显得好看,巫棠不由有些感动,伸出手刚打算道谢收过来,却见温燕珂直接一扬手,把邪影花扔到了狐狸群中。   狐狸对于邪影花有着天然的喜好,因此都扑过去撕扯开来,原本精致漂亮的花束转瞬便零落成泥。   巫棠顿时愣住了,伸出的手尴尬待在原地,悻悻收回来。   他此时已经十分清楚,温燕珂生气了,还是极度生气。   他还从未见过温燕珂这幅模样,以往温燕珂就算生气,也不会不理他,更不会把给他的东西扔出去表现的这么明显。   这一举动没有丝毫掩饰,明晃晃在告诉巫棠他生气了。   巫棠大胆猜测温燕珂是吃醋了,只不过是吃的他的醋,还是有前缘的虞机的醋,还是两人兼而有之,巫棠就分不清楚了。   巫棠不由也有些难受下不来台,但还是掏出了一瓶丹药递过去。   “你生气了?”巫棠难得有些莫名的心虚,顿了顿低声下气想哄他。   “我自然不会生气,我哪有资格立场生气?”温燕珂平静道,在看道巫棠那破碎的衣服后却猛然提高了些声线,骤然冷了下来。 第72章 来自二世祖的妥协   听着耳边那些狐狸们争抢邪影花束的低吼撕咬声,巫棠心疼不已。但因为心虚也不敢说什么,心虚的来源一方面是被人撞见亲密的场景,另一方面因为那个梦让他有一种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还是朝着温燕珂靠了过去。   “我被那个魔修带走,虞机救了我,要不是他……”巫棠提起虞机,语气也稍微轻快了些许,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解释什么。   温燕珂终于转过头来,平静冷淡等巫棠说完话,冰冷的神色却没有半分缓解。   “我明白,不用为我解释。”他只消查阅一番虞机的记忆,方才发生了什么便自然知晓。   只是这依然不够,满满胀胀被压抑了许久的怒气、渴望像是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想听到巫棠对他作出什么解释,可巫棠所说的话却没有一句能平息他体内躁动不安的嫉恨暴躁,反而更加上了一把火让它越烧越旺。   不知何处生出的藤蔓将他拉向绝望深渊,得不到救赎的怨毒在疯狂滋长。   他是虞机分出来一半的神魂,最初他是不得已才将自己一分为二,过往数百年都在一直寻求结合融为一体的机会,而他如今却抗拒融合。   他哪点比不上他?   即便他是分出来的神魂,不得不为自己寻了个身体重新开始,修为比不上原本就高深的虞机,可他这些年来的日日陪伴,为何就比不过方认识不过半年的虞机?   “师兄之前说的这一个月都陪着我的话,可还作数?”温燕珂每说一个字,便朝着巫棠走来一步,直到走到巫棠面前。   他语气含混深深浅浅,似乎藏着什么极危险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深意。   巫棠在这样的气势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等后背靠在了墙上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争气,便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站直了身体昂着头硬挺着。   “我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巫棠咬牙给自己撑着气势。   但巫棠又怕此时温燕珂说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说出去的话底气并不是很足。   “那我要师兄也像刚才那样抱着我。”温燕珂轻声缓道。   巫棠愣了瞬,当即就拒绝。   “这个不行,师弟你要弄清楚,我在帮你,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不可以影响到虞机。”   温燕珂的神色顿时更苍白,握着剑鞘的指尖甚至发青。   他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剑,将指腹蹭的发红几乎要破皮。   “我们避开他,千万不能被他发现。”巫棠毕竟刚答应的话说出口,不好这么快就收回,只能折中想了这样一个办法。   这句话一说出口,巫棠心里陡然生起了一股背叛了虞机的愧疚。即便他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帮温燕珂并非他的私心,还是忍不住自责自厌。   他只能尽可能在这一个月内,把温燕珂治好,让他尽快体会到大家都是男人。   即便凑在一起再怎么亲密也没用,并且牢牢守住这个秘密绝对不让虞机发现。   但好在,温燕珂终于没再反驳他,也没再提让他难堪的要求,只紧盯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也好……”   巫棠看温燕珂的样子似乎是理解了他不再生气,便松了口气放下心神。   他又望了一眼早已看不出原貌和泥浆混在一起的邪影花,花的甜香混杂着血腥气和土腥气弥散在空气中。   邪影花生长的位置极为隐蔽偏僻,不好寻找,温燕珂寻到这一束定然花费了不少心力。   他抿了抿唇,驱散那些狐狸,捡起来还算完整的几支花束,掐了个咒洗净。 第73章 来自二世祖的愧疚   巫棠攥着手心里的花枝,被刺扎了一下,指尖渗出来了滴血。   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可耻,是一种遇到困难便把头埋在翅膀里的懦弱逃避。   他这样做,真的能帮到他师弟吗?   他之所以说一个月都可以陪着他师弟,不过是害怕师弟将他成了断袖的事归咎在自己身上,他怕师弟会对他流露出厌恶责备的神情。   在他想到合适的办法之前,他却已经心慌脱口而出这种话来弥补。   这种愧疚达到了顶峰,尤其是在虞机很快也跟着出来,面带笑意朝他望过来之时。   他这样做,既对不起虞机,也对不起师弟。   “聊了什么?”虞机视线似有似无朝温燕珂望去。   他们二人之间记忆虽然共通,但如果不特意查看,也不会知道对方的经历。   “我来看看他的伤。”巫棠抢先解释,对着虞机温润信任的眸光,几乎想要扭过头躲开他的视线。   “受伤了?可严重?”虞机此时在宗门中也是长老的身份,修为也比两人都要高一截,关心后辈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温燕珂先躬身行了个礼,才点头称是:“只是受了点轻伤,服下师兄给的丹药后,此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那便好……”虞机点了点头,“既然我也来了,便把你们一道送回宗门。”   “我们还得在此处多留几日。”巫棠手里只有几枝邪影花,用来做丹药万万不够。   他面对虞机觉得万分心虚愧疚,他此时只想赶紧把师弟的事解决掉。但好不容易见到虞机,这么快分开实在不舍。   他决定今晚就直接跟温燕珂说清楚,让他看清他和自己同样是男子,之前的那个狐妖只不过是他假扮出来的,这都是虚幻的妄想,尽快切断这段不该有的过错。   无论师弟能不能揭过去这段,后面他都要好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那我便在此处多停留几日,也防止你们再遇上魔修。”虞机对上巫棠殷切的目光,一眼便能看穿他的言下之意,他视线并未过多停留,只在巫棠身上短暂划过便移开。   他神色依旧温润平和,只是落在巫棠眼中却莫名产生一种疏离的感觉。   好在巫棠此时心慌愧疚,并非留意。   由于温燕珂之前寻到的邪影花不多,全被他摘下来也就只有那么一小束,邪影花分布位置稀散,所以他们还得再重新找新的位置。   虞机便把施了个法,把站在洞府中的狐狸吸了过来,把他变回了原型。   而狐狸一个元婴期的魔修,甚至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呜咽了一声,似乎受到那两人的惊吓,犹豫了片刻便缩在了巫棠身旁。   巫棠太阳穴一跳,他早就知道虞机修为高深,可狐狸毕竟也是元婴期,在他面前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让他不由还是吓了一跳。   到了虞机这个层次,巫棠已经看不透他的修为,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越发大。   “长老来的突然,宗门中可还有其他的事务要处理?”温燕珂却突然提醒。   虞机视线凉凉从他身上瞟过,并未言语,而温燕珂似乎也没有再问的意思。   两人就那么静默了一瞬,似乎有什么巫棠插不进去的暗流在其中涌动。   巫棠有些愣。   若是平时,巫棠不容许人群中心从自己身上移开,便会直接插进去,可此时,他却没了什么说话的劲头,闷闷垂下了头。   虞机指使着狐狸为他们找邪影花的位置,但离此处甚远,他们便只好又坐上了巫棠的飞舟。   一路上的气氛颇为沉闷,他们本打算日夜兼程尽快去取邪影花。但夜晚却遇到了灵气风暴,不得已停下来找了个避风的山洞歇息。   夜深时分,狂风卷携着暴雨,噼里啪啦打开山林间,蒸腾起一股雨腥气,溅湿了站在洞口处巫棠的裤腿。   三人在山洞里各找了一处位置休息。   巫棠把自己的一套床榻被褥夜明珠又搬了出来,给虞机和温燕珂一人一个垫子。   夜明珠散发的光辉下,另外两人都在安静打坐,只有巫棠一人在忙碌着收拾东西。   他和师弟常常在一起休息,彼此之间早有默契。   “什么找不着了?”温燕珂一见他神情便十分清楚。   “我的衣服。”巫棠压着声音,掩着外衫耳朵有些红。   他身上还裹着虞机之前给他的那件,这么走了一路本来已经习惯,是现在要休息才想起来换衣服,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   “师兄若是不介意,可以先穿我的。”温燕珂拿出来一整身干净的衣物,和他现在身上穿的同样是一身黑色,若是穿上看起来应当会像是一对兄弟。   巫棠挑了挑眉,他们本就是师兄弟,并在乎这些,道了谢便直接换上,鼻尖充斥着温燕珂身上独有的清冽香气。   巫棠对虞机的那件外衫施了个清洁咒,叠好轻手轻脚放在了虞机身旁。   巫棠收拾好后坐在榻上休息,也打坐修行到了后半夜。   此时外面风暴自然停了下来,但雨还是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巫棠睁开眼睛,从榻上下来,轻手轻脚拍了拍还在闭目养神的温燕珂,把他从垫子上唤醒拉起来。   “师弟,你跟我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一片静默中,巫棠传音给温燕珂。   温燕珂的眸子在黑夜中莹莹发着光,顺从跟着巫棠到了不远处另外一个小了许多的山洞中。   由于巫棠此时全副心神都在一会怎么跟温燕珂讲好道理上,便忽视了身后——在他们走后,虞机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兄想说什么?”温燕珂神色不冷不热,但深处隐隐含着期待,和紧张、抗拒并存。   似乎是既想知道巫棠到底会对他说什么,又担心巫棠说出什么审判他的无情话语。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放一下我的预收文文:大师兄转拆师徒恋「快穿」   灵剑门大师兄宫蟾天资卓绝,一剑霜寒十四州名动天下,外冷内热待师门尽心尽力,却被陷害堕入魔道,名声尽毁并且落了个粉身碎骨。   宫蟾死后,他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篇师徒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的小说中,死因是因为受师父看重,被心生嫉妒的小师弟设计毁掉。   而最终师父被成为魔修小师弟囚禁折磨,修为尽废,千年之后灵剑门成为修真界最大魔教门派。   目睹完一切的宫蟾绑定了尊师重道任务,穿成各个世界里的炮灰,匡扶混乱的师徒关系。   【世界一】   清冷淡漠师尊x以下犯上求而不得黑化徒弟   他是不知师徒之间纠葛,不慎撞破师尊惩罚徒弟时,舍身为师弟挡刀而死的冷面尽职尽责大师兄。   【世界二】   x点文严厉掌门x欺师背祖修真奇才   他是从小和师弟订下婚约,最后被抛弃的掌门之子二世祖。   【世界三】   邪肆魔尊x被灭门忍辱负重徒弟   他是同被灭门的竹马好友,却眼睁睁看着他臣服于魔尊身下,最终被魔尊一剑穿心的炮灰。   ……   虐渣爽文,有cp1v1   大概率是个万人迷修罗场 第74章 来自二世祖的邀请   巫棠也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有些僵硬,现在洞口周围设了好几层的防护罩,用来隔绝虞机闭目养神时外放的神识??   “师弟……之前那个狐妖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巫棠从未跟人道过歉,脸上强扯出了一抹歉笑,十分不自然。   温燕珂眸子更冷,他几乎能猜到巫棠下一句要说什么。   巫棠说着,服下了幻形丹,按照记忆中狐妖的模样变幻,和他自己的长相有几分相像。   但是眉毛更细,唇色更丰润,面部骨骼更精致娇小,一眼望去便是女子。   “你喜欢的是这张脸,但是师弟,这才是我。”巫棠说完变回了自己那张脸。   雨丝有两滴落在了巫棠的脸上,顺着鼻梁流到唇上。   他自己的脸虽然也精致,但眉眼更深邃五官更立体,绝对不会让人误认成女子。   “我和你一样都是男子,我们身体构造一样。”巫棠一直在观察着温燕珂的神情,但他脸上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深沉望着他。   巫棠一着急,抓着温燕珂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带着他划过自己的眉骨、鼻梁、脸颊,最后是嘴唇。   “摸明白了吗?”巫棠看着温燕珂依旧无动于衷的神情,一咬牙,把温燕珂方才给他的衣服外衫脱掉,里面只剩下了温燕珂给的纯白里衣。   “你看男子全身上下都是平的,我不是那个狐妖。除了长得像之外我和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那只是个虚妄幻想。”巫棠接着拉过温燕珂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温燕珂并未阻止巫棠的动作,全然听从信任。   “平的……”虽然也稍微有些许弧度凸起,摸上去也有些软,但比起女子的丰润娇美来说远远不及。   接着是腰。   修仙之人外貌皆是顶尖,巫棠由于是至阴之体。即便在修士之中身形外貌也是顶尖,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他虽然没有温燕珂和虞机那般高大,但也颀长匀称如鹤。   他的腰在男子当中算是细的,上面还覆着一层纤薄灵巧的肌肉,手停留在衣服上面能轻易察觉到下面透出来的热度。   但即便如此,和女子妖娆柔软的身体,也是天差地别。   温燕珂被巫棠的手带着在抚过全身,除了隐秘的部位。   温燕珂给他的里衣是丝质,仿佛能透过那层丝和下面温热软弹的皮肤直接相触。   这次温燕珂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眸中晦暗难明,但转瞬即逝。   好在巫棠全副心神都在温燕珂脸上,因此即便只有一瞬的变化也被他捕捉到。   巫棠见状被激励到,看来他这方法是有用的。   他决定乘胜追击,争取把师弟给掰直回来。   巫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手在微微发着抖。   他先是在周围又加了几层结界来隔绝外界,随后手放在了自己腰上,停留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把自己仅剩的那身里衣脱掉。   正巧此时一道雷闪过,那一瞬间的光亮,足以让温燕珂能够清晰看清楚他。   巫棠一块布料也没给自己留,他要的就是给温燕珂最直观的感受。   他很白,全身上下似乎只有白和粉两种颜色,即便是最为隐秘之处也是如此。   他皮肤也薄,如同含着粉馅的晶莹面皮,让人忍不住想触碰他,弄疼他,染上更为绮靡的颜色。   巫棠难堪的厉害,他此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拔光了毛供客人挑选待宰的鸡,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温燕珂的反应。   “你看明白了?”巫棠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温燕珂的动静,不由出声问他。   “嗯……”温燕珂声音有些短促,像是从鼻腔里传出来的气音。   不过他本来话就不多,如此一来也并未让巫棠觉得哪里不对。   “跟你的一样对不对。”巫棠强忍着难堪,耐心一步步引导温燕珂。   修仙界中人无论内里如何,表面上都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因此巫棠还真没机会详细见过别人的身体。   唯独上次温燕珂走火入魔要他帮忙的那次,巫棠碰了那么几下,心里有个大概的印象。   “嗯……”温燕珂还是短短一句。   巫棠从这两句中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微微睁开了眼睛,见到的便是温燕珂那张分外平静的脸,只是那双眼睛被石洞顶上垂下来的树枝挡住——   只能隐约看出似乎正在专注望着他,却唯独没有巫棠本以为会有的嫌弃和排斥。   巫棠一咬牙,最后再加上了一把火,轻轻拉过了温燕珂的手:“你要不要再摸摸看。” 第75章 来自二世祖的一厢情愿   触碰同性的那处对于常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滋味,被触碰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巫棠此时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虽然他师弟是断袖,但那只是因为曾经见过他扮作狐妖女子的模样造成的错觉,这样直观的让他受到冲击,他才会真正把自己和狐妖分割开来。   虽然感觉这对于师弟来说可能会是又一个心理阴影,但总归是会比现在好些。   巫棠给自己平复了片刻心情,他拉着温燕珂的手在颤,过了片刻,才像是认命一般放了上去。   温燕珂的手有些凉,却又十分乖顺任由巫棠拉着,覆在那处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但巫棠还是被冰的打了个颤。   “你……你觉得怎么样?”巫棠问。   说完他拉着温燕珂的手离他那里一触即分,离开时那处像是被温燕珂的小指狠狠蹭了一下,有些痒,不痛,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巫棠感觉自己的脊柱像是划过了一道暖流,让他小腹处都有些暖融融的。   他下意识抬头看温燕珂的脸,没看出丝毫端倪,似乎并不是故意的,他嗫嚅了片刻,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温燕珂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或许是因为巫棠自己身体的那细微异常,让他心境也有了些许变化,再看温燕珂的脸像是多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巫棠对着温燕珂的眸子莫名有些害怕,背后发毛,像是遇到了什么巍峨如山的上古恶兽,要将他压扁吞噬一般。   巫棠甚至都没意识到,他在不知不觉间慌忙拢上了自己的衣服,还后退了几步。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手腕处铃铛的声音,但再回神又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错觉而已。   巫棠嘲笑自己胆小,明明是他自己拉着师弟碰他,人家什么话也没说,就把他吓得连幻觉都出来。   “师兄想让我说什么?”温燕珂收回手,十分平静问道。   “你没觉得恶心、难受?”巫棠强迫自己清空杂念。   温燕珂闻言瞳孔骤缩,但旋即平复:“莫非这是师兄的感受?师兄被我碰觉得恶心?”   就和上次温燕珂走火入魔那次一样,巫棠本也以为自己会恶心。但真正被温燕珂碰到时他心里却出奇的并未产生反感。   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股恐慌涌上了巫棠心头。   但温燕珂却并没有给巫棠反思的时间,重新覆了上去,力道有些大,像是想证明什么,又像是在强迫从巫棠那索取什么:“这样呢?”   巫棠害怕往后又走了两步,但他身后已经是石壁,退无可退,他像是也在警告自己一般,强撑着回答:“我觉得恶心,难道不应该吗?”   他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也越来越热染上了绯红。况且由于他衣服都已经脱掉,美玉染上的粉色清晰暴露在人前。   巫棠的身体却像是故意和他的话作对一般,即便在温燕珂这般拿捏好分寸但粗鲁的动作下,竟然慢慢抬起了头。   巫棠分外难堪且难以置信,不应该这样的。   温燕珂内心的焦躁终于稍稍停歇,收敛了力道变得缱绻缠绵,然而这却让巫棠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   巫棠连忙想挣脱温燕珂的束缚,但这石洞中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逃也逃不开,洞口也不知何时被温燕珂给封的严严实实。   巫棠此时是真的恐慌,一般是因为温燕珂,一般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   他好像又走错了一步棋。   本来他还以为温燕珂是因为他扮的狐妖才成断袖,如今看来,他怕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第76章 来自师弟的漱口   巫棠现在已经完全看出来,面前这人不止没有厌恶,甚至比起以往还要得寸进尺。   巫棠望着温燕珂那深沉的眸子,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这样做反而加深了他断袖的程度。   “放开我……”巫棠呼吸颤颤巍巍,因为反应越来越明显,这种熟悉中又带着陌生害怕的感觉让他心慌不已,不由开始挣扎,“别摸了,快停……下!?”   他嘴上的反抗和身体反应截然相反,让温燕珂眸色渐深,蹲下身去。   下一秒,巫棠睁大了眸子,惊得整具身体都缩了起来。   湿热的触感包裹住了他。   巫棠看着温燕珂的发顶,差点吓得哭出声来。   他见识浅薄,还从不知道还可以这样。   更为巨大的浪潮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裹挟着向前几乎要迷失方向。   巫棠差点就要随着那洪流忘记反抗,但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所做所为是为了什么,脑海里又出现了虞机的身影,让他愧疚不已。   “不能这样,太脏了别……”巫棠的言语和身体都抗拒不起作用,却浑身潮红呼吸越来越短促。   最后不得已,巫棠只能召出他的法宝想逃开,至少先让师弟冷静下来。   然而他这般心绪不稳动作也慢,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哪里比的过自始至终神识都留意着他的细微神情反应的温燕珂。   巫棠还没把法宝掏出来,全身上下都被温燕珂庞大的神识给裹住,限制了所有行动。   他的神识还强势侵入巫棠的识海,由于他的识海足够强势磅礴,纯阳的神识足够丝丝缕缕缠住巫棠的神识,是一种单方面的神识强制交融。   巫棠身体包括神识都被牢牢掌控抚慰,双重浪潮将他顶的越来越高,他很快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和意识,越发快慰的同时,只是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懦弱无能,心虚自厌。   他甚至还听到了越来越大的呜咽哼唧声,昏沉混沌的脑子反应不灵敏。   这是谁的……声音?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还能有谁,这里还能张嘴发声的只有他一个。   是他自己的声音。   直到最后一秒,浑浊虚无的视线中,巫棠看到师弟抬头望了他一眼。   那双眸子狭长深邃,紧盯着他时如同被什么恶兽窥视,和巫棠过往喜欢的剪水秋眸是完全不同的类型,锋利如同一把出窍的白刃,更和媚意扯不上边,可巫棠却在那一瞬觉得美。   过后,巫棠终于被放开来,花了半刻钟回神。   随后什么也没说默默穿上衣服,打开禁制垂着头蹭就跑了。   温燕珂放一直留有神识放在他身上,放任他离开后,掬起一捧洞口石洼里积攒的雨水漱了漱口。   从那之后,巫棠两天没说话,像是魂游天外。   他觉得自己是背着妻子在外偷情的坏男人,甚至还有隐隐发展成断袖的趋势,心虚愧疚恐慌整日萦绕着他。   他不敢看虞机,更不敢看温燕珂,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他们三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他垂着头可以避开和他们的交流,也会有他们主动来找他说话的时候。   尤其是偶尔对上虞机,他不解发生了什么事,温和问他可是休息不好时,愧疚顿时达到了顶峰,他差点就吐露实情,哭着说他对不起虞机,让他任打任骂甚至和自己分开也行。   但他说不出口,他不愿让虞机离开自己,也害怕虞机听到这种事后对他流露出厌恶恶心的神情。   他嗫嚅了半晌,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第77章 来自师弟的礼物   巫棠越是说不出口,便越觉得自己虚伪,这般之余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骗了,可又没有证据。   那日是他一厢情愿先邀请的温燕珂,虽然后续发展出乎了他的控制,但即便他去找温燕珂说理,他也并非全然有底气。   他这两日坐也不是,卧也不是,整日里除了在角落里独自一人修炼,便是在外找邪影花。   三人的山洞太过窒息,尤其在巫棠安静不说话时,另外两人也从不会有交流,暧昧、潮热的气氛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窥视观察涌动在周围,将他整个人团团包裹着。   巫棠的神经也似乎被这股潮热蒸腾的紧张且不清醒。   他只觉的自己似乎在往下坠,只不过会落到何处,他也并不知晓,只隐隐觉得恐慌。   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神经绷成了拉满的弓弦。   再不脱离此处,巫棠总有一种有未知的底线在他没意识到前,便早已经日渐模糊的感觉。   好在巫棠日夜逼问狐狸,终于探查到了邪影花的下落。   “在哪?”巫棠坐在山洞的角落里,瞳仁放着光,像是不见天日之人终于窥见了一丝希望。   找到了邪影花,那他便终于能脱离此处。   狐狸经过这两日的折腾,肉眼可见地瘦削了下去,皮毛失去了光泽,神情也恹恹。   “在三十里外的一处阵法里。”狐狸气若游丝回答道。   “那我们这就走。”巫棠这句话是对着山洞里另外两个人说的。   这还是这两日里,巫棠第一次主动对他们开口。   然后巫棠回过头,见到山洞里却只有虞机一人。   方才巫棠和狐狸的话并未避开他,因此他也听的清楚,眸光一闪,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山洞口便进来了温燕珂的身影。   温燕珂手里提着藤编的篮子,里面装着几颗方采摘下来的青绿色果子,是巫棠喜爱吃的灵雾果,生长在灵气最为浓郁之处,清甜滋润甚为稀有,偌大的罗禁宗中也只有一株,三年结一次果。   即便巫棠想吃也须得拿给宗门炼丹得来的半年贡献点去换,即便是他也舍不得,一年也只会换两颗。   篮子不大,才装下几个就满满登登,上面还沾着清洗过的水珠,青翠欲滴。   这几日温燕珂常常不知道从何处寻来这些稀奇且讨巫棠喜欢的东西,巫棠此时害怕和温燕珂对上,半点不敢看他,前几次都拒绝。   虽然之前在宗门中时温燕珂也常会送巫棠礼物。但他沉默寡言,大多时候只是送完便走,最多也就是在下次见面问巫棠可喜欢上次送的东西。   从未像这几日这般,每次送完还要在周围停留片刻,似乎还想和巫棠说些什么的模样。   巫棠抿了抿唇,这都是第四次了,再不收下便显得他小气且不近人情。   他从上面拿过来一颗后抬起头朝温燕珂道谢:“辛苦师弟。”   巫棠心跳加速,视线匆匆在温燕珂脸上掠过,连他的脸都没看清便已经移开。   然而等了片刻,温燕珂却依然站在原地没走,袍角在巫棠面前被风吹得晃动,脚上的黑底锦纹靴子是巫棠之前送的,此时沾染上了不少泥,看上去湿漉漉脏兮兮的。   有时间洗果子,怎么就不把靴子也洗干净?   巫棠心旌一动,不由抬起头。   温燕珂正垂着头,巫棠的视线便和他对在了一处。   只是自那日之后,巫棠第一次见到温燕珂的眸子,黑沉沉如深潭仿佛要将人的情绪都吸走。   空气静默流淌,片刻后——   “抱歉师兄,前日我太过冲动……”温燕珂在巫棠面前蹲下,和坐着的他平视,眉心紧蹙,把那小篮子放在巫棠面前,“师兄可否原谅我?”   “师兄?”温燕珂的声音再次传来,惊醒了恍惚的巫棠。   巫棠意识到自己的晃神,连忙回过神,懊恼不已。   他还发现温燕珂说这话时并未避讳一旁的虞机,不由有些慌乱,攥紧了拳头,怕被虞机听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就没怪你。”   巫棠怕温燕珂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连忙开口把话含糊带过。   巫棠本以为自己确实不生气,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后,心里竟也随着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大石头。   温燕珂闻言也微微笑了。   巫棠触到温燕珂的眸子,此时更觉得不自在,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连忙偏过头,便正对上虞机在对面投过来的视线。   虞机正静静凝望着他们,也不知看了多久,却唯独没有出声询问的意思。 第78章 来自二世祖的簪子   虞机的眼神有些凉,让巫棠心头不由一跳。   他有种错觉,虞机似乎很清楚巫棠他们在说什么。   但那天晚上不止他加了禁制,他还让温燕珂也帮忙加了禁制来隔绝神识,虞机不可能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   况且他不说,温燕珂也不至于会去虞机面前找茬说出这件事。   而且他还记得,他之前请求虞机做他的道侣时,虞机曾经说过自己的东西不容他人染指,他也亲口答应了绝不会和别人有牵扯。   若是虞机知道此事,定然不会是现在这般平静。   巫棠垂下眸子,这件事不好怪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他会在离开此处后找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虞机,巫棠在宗门和虞机分开后,相处的人除了他师父就只剩下了温燕珂,说出来就意味着直接告诉虞机对方是温燕珂。   此处只有他们三人,此处危险重重万一打起来两败俱伤,巫棠也找不到人来帮自己,恐怕他们连出山都艰难。   等他出去后和师弟把话讲清楚井水不犯河水,再诚心对虞机道歉任打任骂,届时如果虞机愿意原谅他自然好。若是不愿,他便解除道侣约定远远躲开不碍他的眼。   巫棠越想越失落,本来还盼着赶紧离开此处,此时却生出不舍。   巫棠又抬头望向虞机,此时他已经转过头看向别处,山洞里侧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衬得另一半侧脸冷白如同出鞘的刀。   可虞机却全然没有想要问他的意思。   巫棠便也没太过在意,等回过神时才发现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愣怔望了虞机许久,而本来在他面前的温燕珂也不在原地,放眼山洞也没发现他的身影。   “我和他刚才商量好,今日修养,明天去找邪影花。”   巫棠一愣,方才他一直望着虞机,并没见到他和温燕珂什么时候说过话,转念便想到应该是神识交流,他们都是元婴期,神识传音可以完全越过他察觉不到。   “好……”巫棠点了点头,“那师弟呢?”   “他去前方探路,一个时辰后回来。”虞机凝望着他道。   “那我们……可有其他安排?”巫棠本想说他们不如也跟着一起去,但见虞机留在此处,还以为他另有打算,便转了话头。   虞机并没说话,只静静望了巫棠片刻。   “没事,只是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你不愿意?”   巫棠反应过来后脸上先是一红,眼神也开始漂移。   他讷讷张了张口,便起身朝着虞机那边走去,迈着僵硬步伐坐在他身旁,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膝盖上,眼神凝滞望着前方,半点不敢往旁边瞟。   “我自然愿意。”   其实他还并未真正有过和虞机独处的时候,之前几次都是在秘境中危机重重,随行的是他众多同门。   但只需虞机身上的神秘和似乎与生俱来游刃有余的随性就已经足够他迷恋。   回了宗门后他们总共也就只见过那么短短几面,还没等多相处就做了那个梦,逼得他不得不来找邪影花,这几日更是三人同行,真正独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想起那个梦,巫棠便回过神来,忐忑斟酌了片刻词句,扭过头问虞机:“你和我师弟,看起来似乎很熟络。”   巫棠紧盯着虞机的反应。   虞机眸子在巫棠脸上紧紧锁住,那一瞬间让巫棠后背发凉,有一股被什么潮湿阴暗之物盯上的危机感。   但仔细一看,虞机的神情依旧平静,唇角还含着温润笑意。   “我和他不曾认识。”虞机一眼看穿了巫棠真正想问之事,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和温燕珂曾经的回答一模一样。   然而巫棠此时却是不信的,即便他们二人时刻保持着长老和弟子的礼节,也很少有单独说话相处的时候,然而那股骨子里的默契却是掩盖不住的。   巫棠敛下眸子,点了点头。   他静默着过了片刻,从怀里掏出来一支通体碧色的簪子,头上还缀着一串短金流苏,煞为好看。   巫棠这支簪子是他幼时曾经在他娘那见到的,觉得好看便问他娘讨要,他娘正梳妆,只瞧着他笑说随他拿去,只是他是男子头戴簪子不伦不类。   若是实在喜欢,日后见到喜欢的女子便可以送给人家,他虽不能自己戴头上。若是能日日见到喜欢之人戴着这簪子,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巫棠用一个楠木小盒装起来收好,从那之后这簪子便一直放在巫棠的储物袋的角落,他几乎要将它忘却。   在山里这段时间,他想起虞机时便突然想起了这支簪子,在见到虞机后放在怀里已经有了几日,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出去,又因为出了和温燕珂的这事,他心生愧疚更不敢送。   如今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出了山之后和虞机坦白,此时或许是他最后能送出这簪子的机会。   巫棠举着这簪子在虞机面前,神情有些许忐忑。 第79章 来自师弟的伤   自从上次巫棠坦白他已经知道虞机是女子的事情之后,他便已经默认此事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此时温燕珂不在,是最好的机会。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细小的灰尘在洞进来的光柱中飘荡。   巫棠举着手,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虞机的视线在这簪子上停留,随后向上移到巫棠的脸上——   巫棠眸中满是希冀忐忑,似乎只要他开口接下那只簪子,那双眸子就会发出光来,人也扑到他身上来一般。   巫棠的眼睛睁得很大,这样就能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处的细微表情。然而在和他的视线对上时,却是先躲开的那一个。   巫棠的耳朵有些不自然的红,两缕发丝垂在脖颈两侧,皮肤很薄像是易碎的琉璃,几乎要从下面透出粉来。   他脑中飞速闪过瑰丽绮靡的画面,三分记忆七分幻想,种种不可描述被他压抑的想法一股脑涌了出来——即便是假的,有又何妨?   巫棠喜欢他,信任他,可以任他为所欲为。   有一日被他发现又如何,他早就警告过巫棠他的东西不容他人染指,是巫棠自己非要靠过来。   巫棠被骗全都是靠的他自己想像,他从未承认过半个字。   收下这支簪子,只要他稍微使些手段,巫棠甚至不会发现他是男子,更离不开他。   只要他想,巫棠没有反抗之力。   他可以如同幻梦中那般,随意触碰他、亲吻他……   “你不喜欢?”巫棠手持着簪子在前面,声音是掩不住的落寞。   巫棠的声音像是一根尖锐的刺,啪得一声,扭曲荒谬的幻想如泡沫般为理智所破灭。   巫棠迟迟不见虞机收下簪子,心直直落进了谷底,越跳越慢,几乎有那么一瞬,他都以为停止了跳动。   心悦他人是一件煎熬的事,心思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对方牵引。   是簪子不好看?还是虞机不喜欢簪子?亦或是虞机厌烦他了?   巫棠憋闷的难受,胸口起伏急急喘了口气,才摒除那股溺窒感。   他脸上更红,却不再因为羞涩,而是表错了情的难堪。   他就要收回手时,才听到虞机的声音。   “我从不戴簪子。”虞机这般说着,手静静垂在两侧,半点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巫棠对他的误会是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秘密,巫棠对他说出此事的记忆被他封存起来,温燕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他和巫棠在狐狸山洞中的记忆忌惮不已,半点没有查看的意思。   原本酝酿许久,特意腾出时间打算在此时向巫棠吐露的话就在口中。   他牢牢盯着巫棠的眸子,说出来之后,这双眸子会怎么看他——   震惊、嫌恶、恶心?   “也是……”巫棠安慰自己,虞机这般装扮,戴簪子确实不合适。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遗憾。   他把簪子收回来,虞机不喜欢,连带着他看这簪子也没曾经那般好看。   他匆匆略过一眼,便重新放回盒子里扔回储物袋。   巫棠还想再问虞机喜欢什么可以送给他,却听到远处天际传来一声巨响,高耸入云的山头不知被何物削平,惊天动地的阵势震得脚下大地晃动,碎石扑簌扑簌从巫棠所在山洞的山上坠下来。   巫棠回过神来想起来还在外面的温燕珂,心慌不已用神识四散开来寻找温燕珂的踪迹。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一旁的虞机已经沉下来脸色,快一步出了山洞,设下了一个禁制将山洞整个包裹起来,沉声道:“在这里等着我。”   “诶!”巫棠着急想挽留虞机,但是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巫棠被困在山洞中出不去,越发害怕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危险。   又是这种无能无力的处境,那股心慌气短的感觉再次蔓上了巫棠心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两个连虞机都沉下脸色的情况,如果他也跟着去说不定不止帮不上忙还会影响他们。   但好在他并没在这里等多久,虞机很快便御剑带着温燕珂回来。   温燕珂已然昏迷,紧闭着双眼,衣衫破碎腹部破了个口子,正汩汩往外涌着血,甜腥浓郁的血腥气顿时冲散了四周。   巫棠远远看着心就揪了起来,趴在洞口眼巴巴望着,一等他被虞机扶着进来便凑了上去。   “怎么伤的这么重!”巫棠喃喃低呼。   近距离一看温燕珂的伤势越发触目惊心,巫棠掏丹药的手无意识发着抖,瓷瓶两次都掉在了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捏住温燕珂的下巴,终于把丹药喂进了他苍白的唇里。   好在温燕珂身上的都是皮外伤,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所致,边缘还隐隐含有妖气,他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伤口都隐隐泛白,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   巫棠看得眼圈泛红,早知如此他当时就应该和虞机跟着一起过去,也不至于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丹药喂下去后,温燕珂的伤口止住了血,只是伤口太大且有残余妖气的干扰,一时半会愈合。   巫棠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山中着实危险,竟被他遇上了一群元婴期的狼妖,不过不必担心,已经被我们解决。”虞机解释道。   巫棠闻言在他脸上匆匆一瞥,发现他脸色也变得有些许苍白,不由着急问:“你可是也受伤了?”   虞机摇了摇头,坐在了一旁:“我没受伤,你先帮他疗伤便好。”   巫棠狐疑望了他一眼,虞机身上确实没有伤口,而且狼妖惯常只会用自身来攻击,并不会用神魂攻击的手段,说明虞机确实没有受伤。   巫棠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不由思索,既然如此,虞机为何会脸色如此苍白?   就巫棠对于虞机的了解,他修为高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深沉之人,更遑论会被群狼妖吓到。   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虞机心忧他师弟,见他伤势太重所以担忧的脸色惨白。   巫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这思绪只是匆匆划过没留下痕迹,师弟的伤势要紧没功夫让他多想。况且此时和虞机定下约定的人是他,他不该胡乱猜疑。   夜色渐深,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虞机在一旁打坐调息,安静的不出一点声音。   而巫棠则让出了自己的软垫被褥给温燕珂躺着,自己一直在周围守着,聚精会神观察他伤势愈合情况,时不时给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喂他些灵泉滋润干裂苍白的唇瓣。   高强度的专注下,在温燕珂伤口终于愈合后,巫棠也彻底松了口气,和衣也在旁边躺下来休息。   山洞的空间不大,巫棠也只带了这一套垫子被褥,石洞的地面又凹凸不平净是沙砾,他只好侧在躺在温燕珂身旁,他没有盖被子,只压在被子和软垫边角上那一小块的位置勉强容身。   巫棠还记得不能压到温燕珂,束手束脚睡的并不安稳。   因此,在他耳边的呼吸越来越热,喘息声也越发浓重时,他便轻易被吵醒睁开了眼睛。   巫棠此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被揽到了被子中,身体也躺在软垫的正中央,而本该在此处躺着的温燕珂,则正严严实实压在他身上,将他几乎要挤进软垫深处。   巫棠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去看虞机的反应,便见他还是在角落里闭目调息,脸上的苍白也已经恢复原状。   虽然修士的神识比眼睛还要更加灵活,然而在看到虞机闭着的眼睛时,巫棠还是条件反射松了口气。   就在巫棠去看虞机的这片刻功夫,巫棠耳朵便被温燕珂轻轻咬了一下,呼吸越发粗重,拂在巫棠脖颈处烫的吓人,似是不满巫棠的分心。   巫棠鼻尖满是温燕珂身上掺杂着血腥气的清冽香气,脖子也被他垂下来的发丝扫的发痒,他捂着被咬的耳朵瞪温燕珂,实属没想到温燕珂有如此猖狂,明明还刚向他道歉,现在又这般对他,不由生起了股恼意。   他伸手想推开温燕珂,又怕伤到了温燕珂,便只敢扶着温燕珂的肩头推拒。   然而这一推,巫棠便发现温燕珂的状态不对劲,伤口都已经复原,身上却滚烫发热,额上发丝湿漉漉的,眼尾泛起了道红。   这一幕太过熟悉,巫棠瞬间便从记忆深处想到了温燕珂这状态的由来——他又走火入魔了。   而且这次温燕珂走火入魔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些,上次温燕珂醒来时便恢复了神智。   而此时他的眼睛在夜明珠莹莹的光映照下显得极亮,湿漉漉的眸子牢牢盯着他,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动作却没有半点清醒的苗头。 第80章 来自虞机的无视   巫棠的衣服还是温燕珂之前给他的那件,和温燕珂现在身上穿着的无论颜色花纹俱是相同,层层叠叠对方在一处,如同暗夜中生长绽放的繁密花瓣。   想必是他师弟之前神识的伤势还未痊愈,此次受了伤便又被激发了出来。   巫棠手上稍微使力,便见温燕珂眉头紧蹙低低喘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别推开我……师兄……”   那神情不似抱怨,而像是委屈。   巫棠还以为是他手上太大力把温燕珂给伤到了,吓得连忙卸了力道转而去捂住他的嘴。   他还从未见过温燕珂这幅神情,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移开视线,片刻后又忍不住移了回来。   他有些害怕又看了一眼在一旁的虞机,然而他仿佛根本没听到温燕珂方才的那句话,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颤一下。   巫棠松了口气,却有一股更为恐慌的感觉。   温燕珂见他主动靠近,眸中多了一丝藏在深处的期待。   他一只手撑在巫棠身前,用另一只手握住巫棠捂住他嘴的手,分开他的手指十指相扣。   巫棠还没把温燕珂推开之际,便发现胸前层层叠叠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他扯开了一道口子,锁骨胸膛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夜明珠的光芒照在他身上,他敏锐察觉到面前那人眸子转瞬更深沉了些,可偏偏又带着些潮热的水雾。   像即将择人而噬的狼,却又在即将进食之前对他低声撒娇诱哄,向他袒露出了肚皮。   让巫棠一方面觉得自己下一刻便会被狠狠侵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面前这人正是十分脆弱之时,只要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便会受伤,需要他细腻体贴的照顾安抚。   巫棠一想推开温燕珂或者拉上自己的衣服,就用那仿佛受了欺负委屈的眼神看着巫棠,仿佛巫棠是把宝贝从他面前收走装进盒子里锁上的恶人。   他看起来也确实难受,身上滚烫得吓人,眼尾通红在巫棠身上蹭来蹭去不得章法,额上汗涔涔把头发都打湿,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温水里刚捞上来的一般,全身上下乃至头发丝都透着欲求。   巫棠看得不忍心,上次在秘境中他之所以用自己来帮温燕珂,是因为当时他们束手无策。然而这次有虞机在此,他定然能找出办法来帮忙解决。   巫棠安抚摸了摸温燕珂,他推不开温燕珂,便只剩下用声音或者神识来叫虞机这一个方法。   他刚想出声,温燕珂却好似提前察觉了他的意图,直接封锁了他的声音和神识,让巫棠眼看着虞机近在咫尺,却半点求救不得。   在过于清晰的差距下,巫棠的神识只能哀鸣着偃旗息鼓。   巫棠这下慌了怒瞪着温燕珂,几乎怀疑他此时神志是清醒的。然而无论是他滚烫的身体还是陌生的神情,都让巫棠清晰意识到他此时确实处于混乱迷失的状态。   他不能和一个生病的人计较,此时最重要的是如何帮他清醒过来。   巫棠正走神之际,衣领便被扯得更开,夜明珠下不止有白皙,还多了一点粉。   在他察觉到凉意打冷战之前,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却覆上了湿热的触感,在那一点上尤为使力反复啃啮。   他几乎以为自己那处要被吸破了皮,又疼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哼出声,抓着温燕珂的背上衣服想把他拉起来。   “你干什么!?”巫棠的神识被温燕珂绞着交融缠在一处,虽然传不到虞机那边,却能清晰传给温燕珂。   他是男子却被吸了那里,不由又羞又恼。   然而他拉扯温燕珂衣服的动作却仿佛给了他某种信号,让他呼吸猛地一滞,一瞬间变得急不可耐,巫棠的质疑和反抗则被他自动忽略。   他不再满足于这般的触碰,而是唇瓣寻着向上,湿漉漉的直接覆在了巫棠的唇上。   巫棠还以为最多也就像前两次那般,让他帮温燕珂摸摸,又想起上次在秘境中他只帮到一半,温燕珂最终没解决出来,这次大不了帮他解决完全,却没想到温燕珂会有这般的动作,让他整个大脑都空白了瞬。   !!   巫棠脑海像是被人塞进去了一根爆竹,被那一个吻轰得引爆,炸的他理智四分五裂,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碎片。   巫棠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乱糟糟的厉害,被压在柔软厚实的垫子里一陷再陷,只能怔怔望着温燕珂沉醉紧闭的双眼,还有不时轻颤的浓密纤长睫毛。   他身体出于火和冰的交界之处,一半清醒,一半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巫棠大脑呼啸着发出警报声,红线不停闪烁提醒着自己越界,就在他身体理智都无能为力投诚的前一刻,巫棠终于把自己残存的理智拼凑起来聚拢成一堆。   “我帮你,你先松开我。”巫棠颤颤巍巍用神识向温燕珂传递消息。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温燕珂暂时松开了巫棠,睁开形状姣好的眸子。但唇却依然挨着巫棠的唇,只是没再像方才那样缠弄。   “我帮你弄出来,但是你得听我的不能乱动,这是我的底线。”巫棠给自己立下了规矩,再也不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背叛虞机,他此时不得已帮温燕珂,只能保证自己心思纯净毫无波澜,更不能再起反应。   温燕珂掀起眼皮,用膝盖碰了碰巫棠已经抬起头的地方,似乎是在疑问他不需要帮忙?   巫棠耳根通红,硬着头皮没管他,只当他答应了。 第81章 来自未婚妻的无视   巫棠把温燕珂从身上拨下去,聚拢起自己的衣服坐在他身旁。   虽然这次温燕珂仿佛听从了巫棠方才所说的话,没有再阻挠,但眼神依然透着希冀,安静且期待等着巫棠的下一步动作。   巫棠避开他的眼神,一手抱膝一手手背捂着眼睛,着实没想到自己居然又落到了这一步。   他透过指缝一直望着着虞机,本来是希望虞机能睁看眼睛看这边发生的事情来帮他们,如今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帮温燕珂之后,他依然望着虞机,却是害怕他在此时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   温燕珂不满他的分心,眼看周身的气势愈发暴动。   巫棠心慌意乱顺势安抚,但因为他大半心神都用在看着虞机有没有发现他们上,手上动作也不得章法。   直到他再次被按住陷进软垫里,对上温燕珂那双湿漉漉且暗流涌动的眸子,这才意识到对方的怒气。   巫棠还想安抚但已然来不及,如同翻壳的乌龟一般被翻了个身。   视线被淌下来的发丝遮挡割成零散的碎片,后背落在人前的姿势让他越发恐慌。   “说好了别乱动!你干什么!?”巫棠神识颤抖,开始挣扎,但顾念着温燕珂的伤不敢幅度太大。   巫棠召出了自己的金铃化成一把匕首抵在温燕珂脖子上,想先吓唬他离开。   但巫棠背上的重量却丝毫不减,甚至他自己背上还淋上了甜猩温热的液体。   巫棠吓一跳,连忙回头看,见到的便是温燕珂脖子被匕首割开一个口子,鲜血汩汩从中涌出,他看的心惊肉跳。   然而温燕珂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继续朝着巫棠压下来,匕首割开的口子越发深。   涌的更畅快的不只是温燕珂的鲜血,还伴随着他脸上淌下来的泪水,滴滴答答落在巫棠脖子上。   巫棠看得心头猛的一跳,手上力道就卸了下来。   温燕珂面上没有丝毫神情,只有不顾匕首朝他靠过来的动作执拗强硬,可不停涌出泪水的眸子却看上去受了莫大的委屈,像是不解巫棠为何会这么对他。   此次走火入魔的温燕珂和平时的截然不同,像是只顾着自己面前宝物的贪婪恶龙,一旦得不到满足便会暴躁。   巫棠脸色苍白手发着抖,急不可耐把匕首收回来,又塞给他一颗丹药止血。   温燕珂很快收了眼泪,见到巫棠脸上紧张神色还出声安慰。   “师兄别害怕。”巫棠刚才说话是用神识交流,然而温燕珂却是用的自己未加收敛的声音。   正值深夜,山洞外传来几道虫鸣声,还有风吹拂过山林草叶的沙沙声响,此时俱杳杳远去,山洞中只剩下了温燕珂清越的声音回响。   他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因为山洞不大,即便是睡熟了的人也要被惊醒,更遑论警惕性极高的虞机。   巫棠脑子空白了瞬,反应过来后回过身死死捂住了温燕珂的嘴,但他话已经说完都成徒劳。   巫棠绝望用余光看向虞机,果然见到他缓缓掀起了眼皮,那双眸子一点点转动,朝他们的位置望了过来。   他一半侧脸印在暗处,另一半迎着月光,白凉如刀。   那一瞬间巫棠后背发凉,灵魂仿佛都要出鞘,慌乱间后背沁满了虚汗。   暗夜中离得远看不甚分明,加上有头发的遮挡,巫棠看不清虞机的神情,但他却深知自己当前是什么状态——   身为未婚夫的他却衣衫不整,就在虞机的面前被另一个男子人压在被子里,而这男子还是他的师弟。   纵然此时并非他自愿,可他看起来也没过多挣扎的迹象。   羞愧难堪将巫棠淹没,他此时恨不得把头发都挡住脸,却仍觉得不够,直接害怕埋进了身下的软垫中。   他僵着脊背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虞机对他的审判,大抵会先骂他一顿解除婚约,随后是会把他提起来痛打一顿,还是会把这件事告诉师门让他身败名裂?   但总归是会要和他分开。   “别怕,师兄。”然而在此时,温燕珂却还在他耳旁轻声安抚,带着潮湿热气。   巫棠浑身发着抖,呜咽着回应,连他也分不清是自己在说什么,像是在道歉。   温燕珂察觉到巫棠的颤抖,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安抚。   过往的年岁里巫棠一直顺风顺水,因为自己的体质原因半途中放弃修炼从云端坠落,由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落成宗门中提起便叹息的败类,更因为他和同样被称为天之骄子的温燕珂师出同门且,没少被指指点点拿来比较,这是他被人抽去了脊梁逃避的开端。   随后他只要遇到稍微困难的事第一反应便是逃避,习惯影响了他的思维,让他在此时自己尚且没意识到之时,本能又选择了逃避的举动。   陡然意识到这一点,巫棠埋在垫子里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后苍白着脸把头抬起来。   犯错误的是他,无论虞机要打要骂都应该挺起背受着,这般逃避的模样半点显现不出诚意,别说虞机他自己都看不起。   这一幕虽然并非他情愿,但一定程度上是他放任的结果,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掐断苗头。   而且如果他真的想要抗争并非毫无办法,只是会有伤到师弟的可能。但从虞机的角度看来这并非是他心软,只能算是优柔寡断。   巫棠脸色苍白的像是纸一样,到如今他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思,为何要一再放任温燕珂。   他艰难想要从温燕珂身下挣扎起来,但因为有温燕珂的重量压在身上翻不了身。   因为之前被敷衍过,这次无论巫棠怎么挣扎温燕珂也不肯像之前那般让开。   巫棠徒劳折腾让脸色涨红,看起来更为狼狈。   “你先松开我。”巫棠皱紧眉头,哀求身上的温燕珂,并未起到作用。   温燕珂只抱着他一遍遍安抚让他别怕,却没有半分要松开他的举动,他此时还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中,仅存的神智都用在如何把巫棠留在他身旁,旁的都无法理解也做不出反应。   巫棠咬牙,眸子死死盯着虞机的方向,却见他神色没有半分波澜,如同见到一个陌生人。   巫棠晃了晃神胸口泛起苦涩。   他只能朝着虞机伸出手,希望他能拉自己一把:“师弟走火入魔失了神智,我们并非……并非……”   恨他想报复他,也至少是虞机亲自来。   虞机凉凉望着他,没有动作。   下一刻,他终于轻轻动了下腿。   就在巫棠以为他要站起身走过来帮他时,却发现他只是理了理衣摆,转而转回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巫棠心神巨震。   “别伤到他。”虞机闭目冷声道。   这话是对谁说的?巫棠运转艰涩的脑子思考,温燕珂走火入魔做不出反应,那这句话定然是说给他的,让他别伤了温燕珂?   在这种情况下,虞机没有想帮他,也没有骂他打他,说的却是让他别伤了师弟?   虞机看到了他方才的反抗却无动于衷,唯独在他不慎伤了温燕珂之后,才出声提醒他?   巫棠呆愣愣伸着手,大脑一片空白。   既然虞机能说出这种话,那定然是对他一点也不在意。   相反,他真正在意的,却是……他的师弟?   巫棠头脑像是被吃空了一般,空落落只剩下了虞机刚才的那句话回荡,便没发现温燕珂在虞机话音落后变的清明些许的神情。   巫棠只觉得虞机的这句话比打骂他让他身败名裂还来的厉害,他望着虞机冰冷的侧脸,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他,不止是他和温燕珂的过往,连他的性格印象都被颠覆。   他浑身发凉,全身上下颤得更厉害。   就在那一晚,巫棠又做了一个梦。 第82章 来自二世祖的第三次梦境   那一晚虞机所说的话反复在巫棠耳朵中回荡,次数多的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幻听。   巫棠听见山洞外的虫鸣声,后半夜下了场雨,雨声掩盖了虫鸣,直到雨停后万籁俱寂,他又听到了猿啼。   冷风裹着雨腥气吹进来,他皮肤染上了些潮气,湿黏黏的难受。   刚才因为巫棠挣扎的太厉害,温燕珂欲求得不到满足周身气势越发暴躁。   就在巫棠打算拼死也要推开温燕珂,挣扎间衣服扯的破烂,差点伤到温燕珂时,却被虞机一道灵气给制止。   虞机终于下来帮忙。   由于巫棠的神识还被温燕珂给丝丝缕缕紧密缠住,两人身体只要离得远便会神识受损,所以巫棠只能眼睁睁看着——   虞机十分熟练一道灵气打进温燕珂灵台,温燕珂的神情便渐渐平静了下来。   虞机顺手把自己的外袍解开,披在了巫棠身上。   巫棠抱膝坐在角落,怔怔顺着虞机的手往上望去,是虞机那张秾丽如谪仙的面庞,此时却分外陌生。   曾经那些回忆又浮现在巫棠脑海,他们相处默契,只要站在一处便让人觉得相配,就连体质都互补,一个属阴一个属阳——他们是天生一对。   梦境中的那太过刺眼而被巫棠刻意避开的一幕恍惚在他面前展现,他们二人结为道侣万人敬仰。   而他只是一个自甘堕落以至于成为师门败类,最终死在他们剑下的恶毒魔修。   杀了他就连师父都不会责怪,反而会称赞他们为宗门除害。   而且他们早就认识,巫棠无意识咬着自己指甲,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或者早就两情相悦?或者是更为亲密的关系?   他们在一起,就连温燕珂的断袖都能不治自愈,甚至可能他断袖的原因就是因为虞机。   巫棠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恶毒的猜测想法,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那他又算是什么呢?   “怎么了?可受到什么伤?”虞机给温燕珂去除了体内的走火入魔,转过头见巫棠脸色苍白,皱了皱眉问道。   他实则从温燕珂刚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便注意着他们的举动,温燕珂的伤势其实并不重,走火入魔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巫棠的存在影响。   他之前只觉得温燕珂在意他这师兄,此时才是真正意识到巫棠能完全控制住温燕珂的心思和一举一动。   而他也看得出来巫棠对温燕珂也屡次心软,虽然口上屡次拒绝但更像是口是心非,不然也不会轻易被勾起反应——   不止是这次走火入魔,前几次他都从温燕珂的记忆中查探得一清二楚。   这次因为他也在的缘故,巫棠挣扎的更厉害了些。但在必要时可以体会到温燕珂的一部分五感,知道温燕珂力道不会伤到巫棠,因此并没出手帮忙。   他也想看看巫棠能为温燕珂做到哪一步,却没想到巫棠此次的态度分外倔强刚硬。   因此在最初那段时间他并未制止,只是闭着眼睛装作不知道。   可在巫棠朝他伸过来手时,看着巫棠脸上眼眶泛红,他还是微不可查皱了皱眉,但转瞬便抚平。   温燕珂早晚要和他重新融为一体,他们并没有什么分别,巫棠朝他求救又有什么用呢。   虞机敛下眸子,神情透着一丝悲悯。   巫棠听到虞机问他的话,回过神后愣怔抬头,逃避的本能又在他无意识间控制了他的反应,他下意识掩盖住自己的心思,僵硬抬头扯起唇角:“我没事,先顾着我师弟就好。”   后半夜,巫棠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这次他反应十分迅速,脑子还有些昏沉迷惘的情况下却第一刻便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在梦境中。   “醒了?”耳畔有人在对他讲话,语调清越且十分熟悉,是温燕珂。   然而巫棠却在听到这声音的同时,身体不受控打了个颤,瑟缩着退开。   这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巫棠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巫棠垂下眸子,看清楚了他此时的处境。   这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只有墙壁处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辉。   他正抱膝坐在一张玉床之上,周身萦绕着魔气,俨然已经堕魔。   房间里没有旁人,只有他和温燕珂两人,和他只着里衣且浑身魔气不同,温燕珂身着月白长袍光风霁月。   巫棠身体不受控制往后靠,动作间脚腕上铃铃作响,只是却并非之前虞机送给他的那串金铃铛,而是一根金色细链,直直延伸到墙壁处融为一体。   巫棠浑身一震,想试探问清楚情况,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只能眼看着自己瑟瑟发抖,耳朵里听到的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别再来了,师兄求求你……” 第83章 来自二世祖的痕迹   巫棠听到自己说的话,愣怔了片刻,他何时会用这般语气哀求温燕珂?   虽然他心里翻天覆地,但面上的神情却依然不受控制显露出瑟缩恐惧。   「求求你」如此卑微懦弱的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纵然巫棠在外得罪了人逃脱不开也会暂时示弱,但他自己清楚得很那只是权宜之计。   可此时巫棠背在身后的手在不停颤抖——他是真的害怕,吓破了胆在求温燕珂。   巫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正他自己完全动不了,干脆把自己抽离出来,只当是借这双眼睛看戏。   巫棠周身的灵气都被封住运转不得,但身上并没有伤,只有魔气肆虐。   一般来说修士堕魔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由内而外被心魔扰乱神智,另一种是由外而内被魔气入侵。   虽然他的极阴之体极易沾染魔气,他曾经听闻过的极阴之体的大能就有不少入了魔,最后被正派屠戮。   但巫棠并不觉得自己会产生什么心魔。   他一时也分不清楚他是因为入了魔才被关起来,还是被关起来后被人强行灌输了魔气。   然而巫棠还没来得及思索太长时间,便被温燕珂打断。   温燕珂见巫棠瑟缩的厉害,唇角挑起缱绻安抚的温润一笑,坐在玉床巫棠的身旁。   他抚着巫棠后颈,用自己的神识侵入巫棠的识海,缕顺巫棠暴躁战栗的神识,像用梳子梳顺毛燥的头发,慢条斯理但强硬。   “师兄在害怕什么?”温燕珂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云锦外袍冰凉,室内温暖如春,他的衣物贴在巫棠穿的单薄又却温热的身上便显得又滑又凉。   巫棠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好在他的身体自动帮了他的忙:“今天只有你一个?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指的是谁?虞机吗?   巫棠之前的梦境大多都是围绕他们两个展开,因此第一反应就是虞机。   巫棠想起他曾经做过的梦中,他亲眼见到虞机和温燕珂结为道侣的大典时,他还只是个金丹期,并未结婴也未入魔。   而他如今的身体既入了魔,又结了婴,也就是说如今虞机和温燕珂已经结为道侣。   一起来干什么?   巫棠干脆把自己的神魂从身体里剥离开来,凌在半空中,这样既能看清温燕珂的动作,也不会放过他自己脸上的神情。   温燕珂闻言脸色沉了沉,抚在巫棠后颈的动作一顿:“师兄莫非忘了你脚上的链子是他亲手为你扣上,如今还对他念念不忘?”   巫棠眼见他自己的身体听到虞机的名字后本能打了个颤,不知是气还是惊惧:“放我走吧师弟,是我鬼迷心窍,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往后我再也不敢掺进来搅和你们。”   他的身体说话时眼眶微红,看起来更显得弱气,巫棠看得不满啧了声。   他身体说这段话听起来别有意味,听起来似乎是巫棠在他们两个结为道侣后还对虞机念念不忘,不知廉耻的勾搭上去惹了麻烦,结果被人家情深意厚的道侣关起门锁起来收拾。   巫棠心里酸涩难忍,因着之前在山洞中所见虞机对温燕珂的在意,他此时已经不敢再对他抱有奢望。   巫棠此时便觉得,他做这梦的原因便是为了提醒自己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他的终归还是会离开他。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知他这梦里到底如何搅和他们使坏造孽的,居然要被锁起来这么重的惩罚。   巫棠目不转睛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便见他那具身体越说越激动,跪坐在床上朝温燕珂作揖。   他身体不动还好,这么一动衣襟散乱,便露出了底下的肌肤,胸前脖子上都有一些深色的痕迹。   由于房间不透光分外昏暗,那一幕也只是一闪而过并不清晰,看起来便像是受过伤,伤痕快恢复好时留下的残余痕迹。   巫棠拧了拧眉,他这是还挨揍了?   巫棠顿时更心酸,谁能想到他被师弟和心爱之人关起来不止,还要被两人连起手来打。   看样子还是打得不轻,露出来的地方不止是胸膛脖子上有痕迹,就连手腕处也有一些。   巫棠有家世和宗门护着,虽然招惹了不少仇家,但都不敢真正报复他,修炼也一帆风顺从未吃过苦,被人打更是从来没有过,想来也难怪他会如此惧怕这两人。   巫棠心里一阵阵抽着疼,虽然没有他被打的画面。而那些痕迹却像是长在他自己神魂上,让他疼痛难忍。 第84章 来自二世祖反击   巫棠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算之前他做了那个被他们二人一剑捅死的梦,他也一直劝自己那是因为他入了魔的缘故,而今因为在山洞中所见所闻,他却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即便他不入魔,虞机或许不会冷眼旁观他被杀,但也绝不可能和自己结为道侣。   虞机和温燕珂兜兜转转的情缘,他既没有虞机修为高,也没有温燕珂天赐的心性资质。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家世,以及因为自己极阴之体而还算不错的皮囊,可这些在他们两个人也算不上什么。   他硬生生挤进去,格格不入还碍手碍脚。   即便虞机对他还是有着吸引力,可在他知道对方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连玩物都不如时,他脸皮再厚,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凑上去。   “我爹娘早晚会找来的,况且把我关在这日日看你们甜蜜。万一哪天我受不了,又去搅和你们该怎么办?”巫棠那具身体竭尽所能,绞尽脑汁哀求,“你也知道虞机在乎你,我又是你这么多年的师兄。虽然他嘴上不说但难免会在意,届时再影响了你们的情谊……”   “他不会……”温燕珂拧了拧眉,也不知道说的是不会什么,“我们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巫棠身体听到这句话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般,想到了昨晚的场景,瞳孔骤缩:“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我根本拿你们没办法,你们只是有无需在乎别人感受的本事而已。”   他想起这几日的场景,脸色苍白。   他只知道无论修仙界还是凡间,都有两男子结为道侣的先例,但却不知道男子也能那般亲密行云雨之事。   他更没想到,自己的首次居然是和自己师弟,还是在他心爱之人的面前。   即便他曾经有意想拆散他们,可也只是在心里想。毕竟他曾经那么多次想对温燕珂使坏都没落得好下场,他这次做好了万全准备,独自一人备好了极为隐秘的密室,也收集了上好的情果,约了虞机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人形影不离是一同而来,而他精心准备的情果不和虞机喜好,反而是温燕珂似乎随手拿了一颗吃下。   他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寻了许久的果子竟然为他人做嫁衣,想来这次虞机为温燕珂解药性定然会好一番缠绵,却没想到那两张各有千秋的俊美面庞,都把暗沉晦涩的目光投向了他。   他是极阴之体天生的炉鼎体质,因为愤恨自己体质所以不肯过多了解,并没有经验,温燕珂也因为情果理智溃退,在一旁冷眼看着的虞机不知为何如山一般只是平静冷淡盯着他们,一个字也没说,最终他也被潮热扰的失了理智,只知道死死盯着虞机看。   他回过神,看着密室中自己亲手布置按上去的夜明珠,脚踝上的金链随着动作轻响。   他确实为他人做了嫁衣,只是尝恶果的人成了他自己。   能想的办法在这几日都想了个遍,然而他选的这密室太过隐秘,两人也不怕他用巫族来威胁他们,在明显的实力差距下,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他眨了眨眸子,低低冷笑出声。   巫棠的神魂在一旁看着,并不清楚那具身体里的想法,却在下一刻,听到了那具身体一改之前的卑微,像是被逼到了极致,喉咙里发出来低沉破碎的话。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暗疾?还是说你们有人不行?是你,还是他?” 第85章 来自二世祖的试探   这句话莫名其妙却又似乎掺杂着某种微妙的意味,巫棠神魂听得一愣。   “还是说虞机不愿被你碰,宁愿看着你和我?不然他为何在旁边守着?”   巫棠身体眼里透着愤恨的光芒,郁愤憋闷在心中太久,让他成了个炸起的刺猬,“那时候你们都在想什么?你把我当做了谁,虞机看着我的时候又把我当成了谁?”   这一刀捅进去伤没伤到面前的温燕珂他并不知晓,但他自己却是被扎了个鲜血淋漓。   温燕珂闻言并非无动于衷,胸口大幅度起伏,片刻平复下来面色苍白,语调深切在他耳旁咬牙低语:“你就那么在乎他?光是看着他还不够?”   巫棠在一旁初时听到他身体的话还难以置信。但见两人的反应明白过来却有其事,他反应过来后浑身颤抖。   比山洞中的更不堪的一幕成真,他早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这才是真正的噩梦。   巫棠不受控制的攥紧了拳,他身体的不甘怨愤此时真正传到了神魂识海。   他算是个什么呢?他们两人用来增进夫妻情趣的玩物?   玩物玩腻了,又或者反抗的太厉害,便干脆一剑杀了。   温燕珂说完那句话,便匆匆离去。   偌大的密室中,便只剩下了巫棠,他又回到了那具身体里。   他心潮翻涌,愤怒恐惧痛苦交织在一起,让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怎么会有他这般愚蠢之人?   他之前求虞机结为道侣之时,虞机在想什么?   表面云淡风轻一副矜持的模样,暗地里是在笑他不自量力,还是在盘算如何让他像如今这般生不如死?   他控制不住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虞机,原本在他心中如同谪仙人一般的形象,此时却让他恐惧掺杂着恨意。   巫棠望着周围夜明珠的光辉,鼻尖满是温燕珂身上凛冽香气和他自己身上气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他咬紧牙关,如同溺水之人喘不上气。   巫棠抱紧了自己。   这梦怎么会这么长?为什么他还没有出去?   出去了又如何,也不过是另一个噩梦。   巫棠也不知他等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又或许是一个时辰,密室终于又打开了一个缝隙。   进来的那人宽肩腿长,是和温燕珂冰冷寒刃截然不同的昳丽俊美。   空气中那股馥郁的香气冲击性极强,顿时冲散了原本的味道。   巫棠晃了晃神,逆着光线眯起眼睛望过去,才发现是虞机。   “温燕珂说你想见我?”虞机走过来,声线清越平和。   他在玉床旁边的玉墩上坐下——是那一晚的他坐着的位置,看起来是独属于他一人的。   巫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掀起惊涛骇浪,这股子劲头太过猛烈,让他掌控了自己身体。   “你可知道,我之前对你所说想结为道侣是真心的?”巫棠深深凝望着虞机的这副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庞,漆黑的瞳仁投不出一丝光。   虞机微微皱了皱眉,眼底缓缓地浮现起戾色。   他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巫棠声音打着颤,声量失去控制提高:“你若是看我不顺眼,直言让我滚开便是……”我又不会缠着你。   巫棠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胸腔便起伏地厉害。   他停住了话语,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丢脸,要么哭着求虞机别这么对他,要么崩溃哭着问虞机为什么。   他不过是看走了眼被人给骗了,再期期艾艾问骗子为何要骗他,只会让他显得更软弱愚蠢而已。   他想要知道的,会自己想办法试探出来。   巫棠强行平复了自己心情,让自己发热泛红的眼眶恢复平静。   “其实你们没必要这么关着我,你们也都知道我心悦你,密室这件事毕竟也是我先动的心思,只要你把我放了,这件事我不会追究,往后你们有需要也尽可以找我,我不会拒绝。”   巫棠在床上支起上半身,朝着虞机那边靠过去,脸离得他很近,呼吸扑在虞机鼻梁上,漆黑的眸子死死缩在虞机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虞机宽大袖袍下的掌心紧握成拳,面上却平静眨了眨眼睛:“为何?”   “我只有一个要求,办那档子事时你也必须在场。”巫棠极力控制自己语调,语气轻佻,还伸出手帮他把额上散落下来的发丝捋顺。   虞机一把抓住巫棠想要离开的胳膊,抿紧了唇眉眼冷的更厉害:“你甘愿做到这一步?”   巫棠视线始终停留在虞机脸上,点点头。   虞机避开巫棠的视线,耐着性子敛下眼皮,轻声道:“好……”   下一刻,在虞机反应过来之前,巫棠却突然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他是故意的,凭什么他身在污泥之中,他却始终一副纤尘不染看着他沉沦的模样。   虞机的瞳孔骤缩,像是爆竹的引线被点燃一般。   他死死盯着巫棠一眨不眨望着他脸的神情,在巫棠唇瓣离开之际,拉住了他的胳膊重新拽回来,像是撕咬一般磨着他的嘴唇,气势惊人但真正落上去的力道却十分的轻。   巫棠也被吓了一跳,他本就是故意恶心人的,谁能想到对方居然没被他恶心到,还反过来将他逼到了下风。   即便是对方的动作力道不大,但毕竟生涩,这般厮磨之下,巫棠的唇上还是不知道被谁的牙磕破了一个口子。   巫棠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哼了一声。   虞机微微停顿了一瞬,终于松开了巫棠,只是周身的气势却越发的暴躁,像是介于绝望和疯狂的某种情绪。   随后他一把把腰间的香囊扯下扔在地上,因为力道太猛,连衣袖都扯下来条碎布。   他望着巫棠的眸子,脚踩在香囊上漫不经心碾碎,那股子属于虞机的馥郁香气顿时越发的浓郁。   巫棠没预料到虞机会有这番举动,不解微微皱了皱眉。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拉住虞机的衣袖:“你干什么?”   然而虞机此时神色越发的冷,他狠狠抿了下方才被巫棠亲过的嘴唇,上面覆着一层亮泽水润,也不知是属于谁的。   他唇上也有伤口,这般用力一抿,本来颜色浅淡的薄唇被生生抿出了血色,还真的有两颗血珠冒出来。   可是这张唇再开口出声却是截然不同的冷冽音色。   “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密室中那股浓郁的香气被他施了个法术卷走。甚至他连沾染了这股香气的外衫也一并脱下扔在地上。   这道声音干哑得太厉害,让巫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他,你是不是后悔说过刚才那番话了,师兄?”是属于温燕珂的声音,语调低沉,只是说出这句话的脸却是属于虞机的。   温燕珂本打算变做虞机的模样来哄一哄巫棠。即便来之前就楠`枫知道他很可能会听到什么让他难受的话,在巫棠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时,他胸口便迫不及待翻涌起了悲伤嫉妒。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被巫棠用那种掺杂着迷恋和恨意的注视而产生的隐秘欢喜,偷窃得来的忐忑和欢喜让他情难自抑。   欢喜越强烈,嫉妒便也越深越痛苦,但他将自己压抑得很好。   可是在巫棠亲上来的那一瞬间,他心头爆竹的引线终于燃尽,将他的神志炸得四分五裂。   他到底比起虞机差在了哪里?   就连在那时,师兄看的也是虞机,为什么师兄的眼里永远看不到他?   他脚下死死踩着香囊,还伸出手在脸上面具摩挲出边缘,力道极快便拉扯着撕下来一半,但白皙的皮肤受损起了层红。   巫棠瞪大了眸子。   温燕珂和虞机的身形本就相似,只要变换了面具和气味,在广袖衣裳的掩盖下,确实很难分出彼此。   巫棠望着温燕珂面上另一半看不出丝毫破绽属于虞机的皮肤,出于好奇的心态不由多看了两眼。   然而他的目光却让温燕珂心底翻涌地越发厉害,手下动作更快,刺啦一下将另一半也完整撕下来。   他脸上破了个小口子,冒出来两滴血顺着颊边流下来。   巫棠见状眉心跳了跳,被温燕珂注视着的感觉像是被什么恶兽盯上,让他下意识避开目光。   他怕方才将温燕珂错认成虞机所故意说出去的那些话,被温燕珂当做攻击的把柄进一步羞辱他。   他不由垂下了头。   温燕珂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如死灰满是绝望。   果然,他一旦露出自己的这张脸,师兄连看他都不愿。   等巫棠再次抬起头时,见到的是温燕珂沉默离开密室的背影,莫名有些落寞。   巫棠撇开头不再看。   巫棠现在能自如掌控自己的身体,他封印起自己对于温燕珂和虞机两人的纠葛愤恨。   梦境得来不易,他须得好好探查一番,找出他入魔的原因。   然而上次自从温燕珂离开后,之后一整日他便再也没有回来。   巫棠并没有他被困在密室中这几日的记忆,他脚踝上系得那串金链封住了他的修为,让他无法调动自己身上的灵气。   而且他此时已经成了魔修,原本的修为和如今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他不知晓该如何动用自己身上的魔气。除了他还是修士的强健身体,此时和一个废人也差不了多少。   好在这只是梦境,而且离他被温燕珂一剑捅穿也还有许久一段时间的距离,他并不会有真正的危险。   他先是试探着再密室中找寻的破绽,然而毫无所获,只是墙壁上的夜明珠看起来分外熟悉,似乎是他洞府和储物袋中收集的那些。   巫棠想起来这夜明珠的材质,若是能够磨下些粉来,再加上他独有的冶炼方法制成丹药或许能将这密室炸开。   只是他不知道这密室有多牢固,若是一个不慎,可能还会伤到他自己,但总归是个值得一试的方法。   这密室之中没有趁手的工具,巫棠只能用脚链费劲去磨墙上的夜明珠,很是辛苦,但终于被他收集到了一些。   就在巫棠准备再磨半日就足够时,密室的门却再次被人打开。   进来的那人又是虞机,还是那股熟悉的香气,不过比起上次的要淡了许多,恰到好处不至于呛鼻,身姿如玉静静凝望着他。   巫棠眯了眯眼睛,手背在身后,把他磨下来的夜明珠粉偷偷压在屁股下面藏起来。   “你来了……”   巫棠有些怀疑面前这人是否又是温燕珂扮来骗他的。但又觉得温燕珂即便是耍着他玩也不至于一个手段连续用两次。   况且他心里有一个直觉,面前这人就是虞机。 第86章 来自虞机的劝说   巫棠见到虞机,心情并不平静,但或许是之前经历过温燕珂假扮的虞机给他带来的刺激,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动。   他想对虞机说的话也已经曾经对温燕珂说过,此时也没什么话好说,他只抱膝坐在床上沉默望着虞机,等着他的反应。   虞机走到玉墩前,凝望了巫棠片刻,他的身体隐在纱帐之后,看不甚清。   虞机沉默坐下。   “这个密室一开始是为我准备的。”他视线在这房间中巡视一圈,陈述这个事实。   自从第一晚他在这里坐了一晚后,之后几天他就再也没来过。   这件事巫棠并不清楚,但想到墙壁上熟悉的夜明珠时,便也大致能猜出来确实如此。   他为虞机准备的密室,到头来却关上了他自己。   看来他只要想使坏最终都会落到自己身上的对象除了温燕珂之外,还多了一个虞机。   这两人还真是很相配,天造地设的一对。   巫棠抿了抿唇,点头。   “我可以放你走。”虞机又突然转了话题,声线清越道。   巫棠一愣,是温燕珂和他商量好的,还是虞机自己的决定?   他此时已经完全不相信这两人的好意。   “有什么条件?”巫棠问,什么条件能让他们放开他这样一个蠢笨还听话的玩物?   “是你自己提出的,留在我们身旁。”虞机撩开纱帐,施了个法术将房间的夜明珠拨亮。   虞机用的是「我们」这个词,说的极为自然,好像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此事他从未跟虞机说过,他能知晓定然是温燕珂告诉他的。   他们私下里是如何交流的?会不会在笑着骂他又蠢又不自量力?   好在巫棠对他们早就不再抱有期待,听到这个词也并没有多难受。   “为什么?”巫棠扯了扯嘴角,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为了温燕珂。”虞机轻声道,他瞟了一眼,像是在疑惑巫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为了他师弟?   巫棠冷笑,因为他师弟不想放开一个正在兴头上的玩具?   “我随口说来骗他的,你也信?”   “修仙界并非没有三人同时作为道侣的情形,若是你同意,我们都会尽量保护你……”   虞机却是十分坦然,将他最真实的目的说了出来,巫棠的反应似乎也被他早早预料,又或许是不在乎他反应的那般平静,“温燕珂需要你。”   巫棠胸口一股火涌了上来,需要他来做个玩具?   他控制不住提高音量讽刺:“他需要我?你们两人还不够,为何还非要把我塞进去?”   就算是温燕珂需要他,那么虞机能容忍他则是因为对温燕珂的在意。   他们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若是他把他的这端箭头切断,那会如何呢? 第87章 来自虞机的退让   巫棠还从未想过一对对彼此情深义重的道侣,居然会想要他们当中再加一个人,他看不透这两人的想法,只觉得恶心。   只要这个环从他这里断掉,那他们两个人如何纠缠乱套不堪入目,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所要做的,就是找出他入魔的原因,然后出梦境,离这两人远远的再也不见。   只不过他此时还在梦中,还需要这两人帮忙他找出入魔的线索,不宜直接撕破脸。   “你们不在意我入了魔?即便你们把我放出去,师门大抵也不会放过成了败类耻辱的我。”巫棠垂下眸子,语调有些颤抖。   他并非不会演戏,只不过从未做过不习惯。   虞机望着巫棠从颈侧一直蜿蜒向下的吻痕,眸光晦涩微微皱了皱眉,他不由又想起了前几日那一晚绮糜瑰丽的场景,指尖背在身后轻轻摩挲。   他静默了片刻,视线在巫棠身上黏连,最终还是稍稍偏过视线,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声音依旧沉稳平静,只是稍微有些哑:“这点我们会为你想好退路,你无需担忧。”   他自然会好好待巫棠,温燕珂对于巫棠情根深种,他们三人同处才能牵制住温燕珂和他融为一体,为此他可以暂时容忍温燕珂对他立下只能和巫棠保持不远不近的要求。   况且他知晓自己在巫棠眼中之所以特殊的原因。只不过是认错了他的性别而已,而且巫棠状似对温燕珂无意,实则对他容忍度甚高。若是没有温燕珂做牵制,等巫棠发现他一点后定然会翻脸。   毕竟他和温燕珂是一个人,合为一体之后才能真正拥有巫棠。   他们三人彼此牵制,互为诱饵,构成一个最为稳固的三角。   巫棠却抬起头,朝着虞机靠过去,漆黑的瞳仁在暗夜中莹莹发着光:“可我入了魔,修炼需要血肉,你们也会为我找来?”   虞机深深望了他一眼:“以血肉为食并非长久之计,杀孽过重日后雷劫会有苦头吃,你若前期难以自控我会为你寻来些,但日后万不可以此为生。”   巫棠像是第一天认识虞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们果真不在意他是魔修?为何要对一个玩物这么好?   巫棠拧了拧眉,不敢放松警惕,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小心翼翼试探:“既如此,我要如何称呼你?是叫你长老,还是随着我师弟叫你娘子?”   虞机瞳孔骤缩死死锁在巫棠脸上,但面上还是同样平静。   “你若是喜欢便随意。”嗓音有些艰涩。   巫棠心底猛跳片刻,口中喃喃念着那两个字:“娘子?”   他望着虞机那张俊美的面容,几乎要死灰复燃。但心底又唾弃自己又要犯蠢,人家只是施舍他一个称呼便得意忘形,难怪这么好骗。 第88章 来自二世祖的要求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巫棠只在心头稍稍划过一道波澜便抛在脑后。   他咬了咬牙,垂着眸子轻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你先帮我把这条链子解开。”   这链子应当是他曾经为虞机准备的,稍微大了一圈显得荡啷。但但凭着上面被虞机施下的法术让他挣脱不开,只能松松垮垮挂在脚腕上。   巫棠从纱幔后伸出一条腿,晃了晃脚腕上那条细金链子,发出清脆的窸窣碰撞声。   他身材虽然比不上温燕珂和虞机两人高大,但也同样身形颀长,清逸如鹤。   他因为只能坐在床上的缘故并未着屐履,身上也只穿着一件松垮外袍。   因此从袍角和帐幔下伸出来的那截小腿未着寸缕,皮肤在莹莹夜明珠下显得瓷白,纤长的脚腕上甚至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巫棠坐在床上,和坐在矮玉墩上的虞机差不多高。   “你不愿意?”   巫棠视线对上沉默不语的虞机,以为他走神,便又叫了他一句,“都说了要好好对我,你们总不能还这般关着我罢。”   过了片刻,虞机凝视着巫棠眸子的视线终于转开:“我可以帮你解开链子,只是你尚且不能出这门。”   巫棠不满:“为何?”   “罗禁宗正联通其他门派在到处找你,这密室中被我加了禁制,只有在此处可隔绝外界神识探查,可保你安全。”   虞机淡然解释,说这话时在其他门派几个字眼上停顿了片刻,似乎别有意味。   巫棠先是一喜,随后心头一跳。   师门找他,为何还要同其他门派中之人一起?   他直觉不妙,这阵势不像是在找宗门中失踪的弟子,更像是正派联手剿灭异端邪派。   巫棠沉思拧了拧眉,半晌点了点头。   虞机见状左手环住巫棠的脚踝托起,轻轻放在自己大腿上,另一只手牵起那条链子端详。   巫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便有些羞恼。   他本以为虞机只是随便给链子施个法术的功夫就能解开,没想到会有这么复杂。   他觉得有些痒,但不过是被碰了一下脚腕而已,他不肯露怯,只好这么僵持着。   由于虞机低着头的缘故,巫棠能清晰看到他颈侧顺着后背滑下来的发丝,以及他微微蹙着的眉头和挺直的鼻背。   周围一片静默,巫棠能察觉到虞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脚腕处的脚链上,弄的他着实心底发毛,让他有了种要被拴在这里一辈子的错觉。   他背后发麻,下意识就想把脚收回来。   “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先松开我。”   巫棠的腿本就是曲着这条腿踩在虞机的大腿上,衣袍太过松垮只在腰间系着,稍稍动作便扬起一片衣角。 第89章 来自巫棠的发现   巫棠从自己的视线中并不能看出自己散开的衣襟。直到他意识到虞机的视线并不在他的脚上,而是几次停留在稍上方更为暧昧的角度。   虽然每次都只有短短一瞬,但因为次数稍有些频繁,还是被他给捕捉到。   巫棠惊骇不已,这般出丑的情形让他浑身僵硬。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虞机便朝他伸来了手。   巫棠瞪着那双骨节修长如玉的手,颇为难堪。   他装作并未注意到此事,自然往后收拢了腿,这次虞机手上不知为何没什么力道,不慎被巫棠挣脱了出去。   虞机眸色暗了暗,重新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   一片静默中,巫棠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虽然知道虞机对他并没有感觉,但在那双手即将碰到他的小腿时还是让他本能抗拒。   就在巫棠忍不住想动粗之际,虞机终于再次又了动静。   然而这一次,虞机只是帮他拉好了袍角,随后把自己的月白外袍脱下,罩在了巫棠身上。   带着暖融融馥郁香气的外袍将巫棠笼罩,他并未想到虞机会有这一举动,愣怔了片刻望着虞机。   虞机帮巫棠拢好前襟仔细裹好,让他全身上下不露一丝缝隙,便垂下眸子不在看他,转而重新握住他脚踝,帮他解脚上的链子。   巫棠抿了抿唇,垂眸望着虞机头顶的发旋。   这次虞机的动作很快,他还在走神之际,听到链子落地的清脆声,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他的链子已经解了下来。   巫棠愣怔着望着虞机利落站起身来,甚至没给他说话的时间便转身就走到门口要出去。   但在虞机背对着巫棠站在门口时,还是终于转回头给了他一个侧脸:“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不要离开这件密室。”   他声音说不上是冷,只是说的太快,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虞机没听到巫棠的回应,眉心微不可查蹙了蹙。   身体再次传来的感觉让他浑身紧绷,后背出了些汗,他能感觉到身上仅剩的里衣贴在了背上,让他喘不上气来的颇不舒服。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和上次见到温燕珂对巫棠所做之事同样,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但理智又让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让他甚至不敢再去查探温燕珂的记忆。   顺着温燕珂的意思和巫棠保持距离,让温燕珂满意才和他融为一体,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合为一体才能真正拥有巫棠,这是理智。   然而这份理智却在不停被本能撕扯啃噬,千疮百口的理智此时只能靠着惯性艰难维持现状。   欲念的高楼已铸成,他只能往上爬,下一步会是什么?深渊?   想象着自己理智崩塌、控制不住欲念而沉沦的模样,他却情难自禁忍不住自己脑海瑰丽的绮靡幻想。甚至产生不能为人所道的堕落隐秘欢喜和期待。   他无法面对,只能狼狈逃离。   虞机走的太快,也就没发现,在他身后,坐在床上愕然一动不动的巫棠。   巫棠浑身颤抖,入坠冰窟。   虞机把外袍脱给了他,自己身上褪去繁复只穿着里衣,还因为出了些汗有些贴身——有些不该显露的,也尽数显露了出来。   那是……   巫棠自己也是男子,多少也算有过几次经验,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脸色刷的白了下去,回想着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只觉得自己脑子艰涩到不能思考以致于出现了幻觉,虞机不是女子吗?还是他曾经求过结为道侣的女子?   是他方才看错了,还是他从头到尾都蠢的彻底?   可是虞机也明明承认过,不……   虞机他从来没有明确向他承认过自己是女子,只是在他误会时默认而已。   巫棠身体发凉,颓然躺倒在床上,死死咬着唇瓣几乎要咬出血。   怎么会有他这么蠢的人!?   将男子错认成女子,还眼巴巴凑上去跟在他身后这么久,甚至还为了他将自己也给搭了上去。   他终于懂了那两个人非要在中间插上他的意图。不过是谁都不愿做下面那人,刚好又有他这么不会看眼色还傻的要命、甚至自己为他们找好理由开脱的蠢货自己撞上来。   他不被当作做玩物谁做玩物?   他甚至无法为自己伸冤,毕竟一直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说出去他只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笑柄。   巫棠身体控制不住一阵阵打着摆子,恨恨捶了两下床才终于把胸口憋的那股气发了出去。   他强行把那股酸涩痛楚压了下去,让自己心头只剩下愤怒。   他不可能这么被人欺负的。   巫棠还从未有过这般恨两个人。   他迫不及待想要报复,想要在那两人脸上看到悔恨莫及的神情,这股火越烧越旺,愤怒让他难得保持冷静。   他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望着屋顶,这般也不知想了多久,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十分轻的声音,门被人打开了。   巫棠连忙闭上眼睛,他的法力被限制在此处无用,他只能凭着气味辨认出是温燕珂。   从外面裹进来一阵夹杂着雪丝的寒风,但门很快就又关上。   巫棠是修士虽然身强体健不怕冷,但到底是不舒服,此时密室中一片暖融融他早已习惯,这阵风才让他意识到外面正下雪,似乎还正是深夜。   巫棠放平呼吸装作睡熟的模样,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他的耳边。   他虽然分不清具体的时间,但自从上次温燕珂离开之后,到如今也至少有三天没再见过他。   巫棠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自己身上,他原本还有些紧张,等着温燕珂会有什么样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他等了许久,直到等到他昏昏欲睡之际,才突然察觉到身旁有悉悉簌簌的动静。   是温燕珂上了床躺在了他的身旁,即便温燕珂的动作很轻。但由于巫棠心神一直提着睡的不稳,也还是顿时被惊醒。   温燕珂身上的凉气,等了这段时间终于回暖。   他并未脱自己身上的衣袍,而是隔着锦被虚虚环住了巫棠,手臂猫儿似的压在巫棠腰上,却并未有丝毫重量,似乎只是这般相贴就足够。   巫棠心神绷紧,心跳越来越快,不由猜测温燕珂的用意和下一步的举动。   趁他睡觉时过来,其用意不言而喻,然而温燕珂却没有叫醒他,也没有脱衣袍。   但若是只是想借他这个地休息也显得怪异,温燕珂自己有住处,为何今日偏偏过来和他挤一张床?   巫棠不敢放松心神,只等着温燕珂再做什么就反抗。 第90章 来自温燕珂的自白   然而温燕珂却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他先是帮巫棠掖了掖被角,随后搂在巫棠腰上的那条胳膊下滑,慢慢寻到巫棠面前。   他试探着在巫棠指尖上碰了碰,见巫棠并没有反应,便慢慢握住了巫棠的手,手指小心翼翼插进巫棠指缝中,十指交握虚虚相贴,严丝合缝却并非是禁锢的力道。   巫棠紧闭着双眼,心越跳越快。   只是这样吗?后面呢?   他又等了许久,然而直到身后贴着他后背传来的呼吸声变得和平绵长,也再没等到其他的动静。   巫棠怔怔睁开眼睛,虚虚望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出神片刻。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等他再醒来,身后已经没有了人,被褥整齐没有丝毫褶皱,就连温燕珂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抹除。   不过也没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便又见到了温燕珂,正推开门望着他。   “雪停了,师兄可想出去转转。”温燕珂神情自若,看不出半分曾在半夜过来的痕迹。   巫棠终于等到这一日,这几次他屡次试探温燕珂和虞机。但都没得到他入魔的具体原因,若是说的太明显又会被发现他不记得之前之事,他只能寄希望于外界。   虽然他搞不清温燕珂此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头答应。   巫棠这几日还是第一次出门,入眼便是整一片白,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不由眯了眯眼。   等过了这阵刺眼的尽头,巫棠这才发现,此处是一处院,处处皆是亭台楼阁,和修仙界中依山而建古朴大气的风格不同,此处看起来精巧玲珑,更像是凡间的宅院,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巫棠见过的这般景象不多,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曾和虞机在秘境中结为夫妻时所在的虞府,也是在凡间。   只是此时落得雪太厚,巫棠对幻境的记忆也不深,看不出什么太多的相似之处。   温燕珂给巫棠披上一件大氅,目光触及他身上所穿虞机的外袍时,眸光闪了闪,但很快便撇开目光。   他走在前面,巫棠跟在他身后,两人俱是沉默,只有脚步踩在雪上所发出的轻微且规律的咯吱声。   巫棠是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温燕珂将他带出来却又一言不发的意图,他也不知晓。   总不能还真是好心,想带他出来转转?   然而一道刺耳的惊叫声打破了沉寂,巫棠被这道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惊醒,顺着望过去,见到的是一个面色惊恐的青衣年轻男子,手中的雪铲落在地上当啷一声。   那男子苍白着脸瞪大眼珠死死盯着巫棠,嘴里还发出「赫赫」的喘息声。   巫棠一愣,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温燕珂便已经微微皱眉:“把他带下去。”   一旁不知道从何处又站出来两个同样的青衣人,把那吓得瘫软的男人搀了下去。   巫棠不记得这男人的脸,想来是梦境中的他所认识之人,看他们的打扮像是小厮,也不知有无修为,大抵是他在入魔的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恶事。   只是温燕珂的态度有些奇怪,不知为何看起来不愿他和那小厮对上。   “师兄不用担忧,新设的禁制覆盖了整座山,这些人都是听命于虞机的傀儡,不会再有其他人找到你。”温燕珂轻声解释。   巫棠愣怔着望了一眼温燕珂。   温燕珂说的意思是想保护他?还是说自己入魔的事和他们有关,一旦被揭露出来也会连累他们?   巫棠本能猜测是后者,这样一来他最后被温燕珂杀人灭口,便也说得过去。   即便巫棠不惜以最大的恶意猜测这两个人的动机。但真正让自己相信和他相伴了这些年的师弟,只是把他当成玩物。甚至连他的命也不放在眼里,到底还是难受。   难受之余便是愤恨。   “我有那么吓人?”即便难受,巫棠面上也没有展现出来,而是嗤笑一声嘲讽。   “师兄半点也不吓人,即便入了魔也永远是我的师兄。”温燕珂说这话时眼睛牢牢盯着巫棠,温柔缱绻像是一股清风柔柔缠在巫棠身上,让他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何必呢,对着一个玩物说出这般暧昧的话,还真当他和从前一般好戏弄。   即便巫棠没有和温燕珂那一晚上的记忆,但凭着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也多少能猜测出来有多刺激。   巫棠猜测他那时定然是拼命反抗,但转念又想起他曾经现实中和温燕珂的那几次,好像也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一时间没有什么底气。   不管如何,既然温燕珂早就不拿他当师兄看待,他也没必要再顾念着旧情。   温燕珂说出那句话后耳根微红,俊逸清远的眉眼间划过一丝赧然,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着巫棠说出这般露骨的话,不由去观察他的反应。   从上次和巫棠不欢而散之后,再见面他身上没有了之前。因为受伤愤怒而展现的戾气,反而是微不可查的暗地里讨好。   只是等他触到巫棠依旧嘲讽的眸子,心头热血便又刷地冰凉下来,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绵绵不绝的疼。   他自然知道巫棠在气什么,不过是气他这个木讷且不识情趣的师弟,却硬是挡在他和虞机之间。   只是他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只有这般他或许还能借着虞机的由头,沾着他的光,来获取一时半刻和巫棠接近的机会。   确实卑鄙,他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   温燕珂又是一次匆匆转身,落荒而逃。   巫棠望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本想着这次大抵又要有几日看不到他。   却没想到就在当晚,便又见到了偷偷推开门的温燕珂。   依旧和昨晚一样,巫棠闭上眼睛装睡,温燕珂悄然躺在他身后,依然是轻手轻脚抱住他,手指虚虚搭在他手背上。   这次巫棠心思更乱,装作睡梦中被他碰的不舒服,翻了个身。   温燕珂很快松开巫棠,但等过了片刻,又重新靠了上来。   巫棠这般重复了几次,温燕珂怕真吵醒了他,便不再握着他的手,而只是稍稍搭在他衣袖上,指尖碰在一处,谨小慎微却非要和他有个什么接触。   巫棠被温燕珂扰的胸口烦闷不已,不知他这样做的用意,他自从五岁之后便自己一人睡。即便和他娘在一起也不会有这么腻歪人的时候。   他越想越气,终于在他差点睡着之际,耳朵上却又突然传来一道湿濡温热的触感。   巫棠从混沌中惊醒,还没睁开眼睛,便察觉到那触感正是温燕珂的嘴唇,还伴随着他清浅的鼻息拂在耳廓上。   果然,他就知道! 第91章 来自巫棠的主动   依旧和昨晚一样,巫棠闭上眼睛装睡,温燕珂悄然躺在他身后,依然是轻手轻脚抱住他,手指虚虚搭在他手背上。   这次巫棠心思更乱,装作睡梦中被他碰的不舒服,翻了个身。   温燕珂很快松开巫棠,但等过了片刻,又重新靠了上来。   巫棠这般重复了几次,温燕珂怕真吵醒了他,便不再握着他的手,而只是稍稍搭在他衣袖上,指尖碰在一处,谨小慎微却非要和他有个什么接触。   巫棠被温燕珂扰的胸口烦闷不已,不知他这样做的用意,他自从五岁之后便自己一人睡。即便和他娘在一起也不会有这么腻歪人的时候。   他越想越气,终于在他差点睡着之际,耳朵上却又突然传来一道湿濡温热的触感。   巫棠从混沌中惊醒,还没睁开眼睛,便察觉到那触感正是温燕珂的嘴唇,还伴随着他清浅的鼻息拂在耳廓上。   果然,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温燕珂不可能只是和他在一起睡觉,此时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巫棠正要睁开眼睛,义正言辞斥责他,便发觉温燕珂一触即离,转而和昨日一样轻轻贴着他后背入睡。   没了?   巫棠等了许久,也没再等到温燕珂后面的动作。   巫棠那一晚都没再睡着。   天亮前半个时辰,温燕珂轻手轻脚从床上起身,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又整理好自己躺过的痕迹,悄悄离去。   待他走后,巫棠缓缓睁开眼睛,指尖碰了碰自己被温燕珂亲过的耳朵,眸中一片迷茫。   之后几日,温燕珂每日晚上都这般过来,有时只是坐在床头看看他便走,有时则又是睡在他身旁,只要他稍稍有醒过来的趋势,便迅速放开他,等到他再次熟睡再靠过来。   是夜,原本闭眸轻轻抱着巫棠的温燕珂突然察觉到怀中之人有动静,这些日子他也早已熟悉应对巫棠的习惯,怕吵醒了他便松开怀抱,像是生怕被他发现。   只是他却没想到,平时只是动一动便会接着睡过去的巫棠,此时竟然直接翻了个身,从背对着他转为面对着他,鼻息潮热扑在他的鼻尖,唇对着唇只差半厘的位置。   温燕珂的身体微微紧绷,眸色晦暗。   巫棠一条胳膊蜷缩在身前,另一条在转过来之时顺势搭在了温燕珂腰上,看起来像是将他搂在了怀里。   温热细腻的触感从相贴的皮肤处传来,他被他师兄抱在了怀里。   一片黑暗静默之中,夜明珠的光芒柔柔打在巫棠脸上,鼻梁细挺俊秀。因为睡的很熟所以鼻息绵长平和,连带着胸腔起伏有致。   鼻梁下方是莹润的唇,离他近在咫尺。   温燕珂下意识闭上眼睛往前凑了片刻距离,就在即将碰上时,却又停了下来。   温燕珂的呼吸声在密室中显得有些粗重起来。   像是怕被巫棠听到吵醒,他压抑着呼吸,慢慢坐起身,小心移开巫棠搂着他的胳膊放进被子里掖好边角,随后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   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径直离开,而是坐在玉墩上,默默凝望着巫棠的睡颜,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又是估摸着天亮前半个时辰,温燕珂活动因为长久一个姿势而僵直的身体,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之际,衣摆却被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拉住。   温燕珂身体一僵,停下脚步。   “你先别走。”是巫棠的声音。   巫棠的力道并不大,却像是将温燕珂定在了原地一般,让他一动不能动。 第92章 来自二世祖的演技   “师兄何时醒了?”温燕珂声音状似冷静,只是察觉到巫棠动作后过了半晌才回身。   巫棠没回答他,只是望着他的眸子,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耳朵上:“这几晚里你亲了我八次,还有两次是在嘴上。”他陈述这个事实。   温燕珂神情一震,狼狈、期冀、羞窘甚至慌张都纷纷轮换着在那张脸上展现,半晌他微微偏过头,抿了抿薄唇:“抱歉,我……”   巫棠没理会他的道歉和还未说出口的话,只是向他摇了摇头。   他这几日脑海反复思考当前的状况,一个又一个猜测浮现在他脑海,却都没法让他从当前的情境中,给出一个温燕珂半夜不休息跑来抱着他,还要趁他睡着偷亲他的合理缘由。   但温燕珂此时看着他的神情却让他分外熟悉,是他曾经用来望着虞机的神情。   他不得不想,或许温燕珂此时对他并未有杀意,只是真的如同温燕珂在梦境之外曾对他说过的一样,果真心悦与他。而直到梦境结尾才因为某种原因对他产生了杀意?   那虞机又是怎么回事?毕竟他们此时已经结为了道侣。   这两个死断袖!   巫棠越想越烦闷恼怒,但面上丝毫不显。   不管如何,他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师弟,我这几日一直在思考虞机之前对我说的提议。”那提议确实是虞机说出来的,温燕珂并未对他明面说过。   但从他甚至还把自己的脸换成虞机的过来见他,这一点就足以能看出温燕珂对于这件事是知晓且默许的态度。   想起那件事,巫棠又是一阵烦乱。   温燕珂的神情在巫棠提起那件事后,怔了片刻,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更深的悲伤嫉妒。   他心绪起伏半晌,重视点了点头。   “若是师兄答应,我和他都会陪在你身旁,若是不愿,待师门和正派退去后,我们也会放开师兄。”   “其实你们本无需如此……”巫棠闻言睫毛颤了颤,“你可知我最初为何会喜欢虞机?”   “为何?”温燕珂眸色深黯。   这也是他一直日夜为之痛楚之处。   “因为他和你很像。”巫棠说这话时掀起眼皮,眸中闪着光,比起月色更显得清亮澄澈。   “我不敢打破我们之间师兄弟的现状,恰巧你们又太像,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如此。”他覆上温燕珂侧脸,神色悲伤,还有一份掩藏在深处的情谊。   巫棠不知道他这梦境中温燕珂是否知道他喜欢虞机的原因。不过他猜测自己应该不会说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如何,能否让温燕珂相信他。   若是曾经的他听到虞机对他说这种话,那他定然既是欣喜又是酸涩,酸涩在于之前辗转反侧的错过,欣喜在于至宝失而复得,这般转折之下即便面前有再大的艰险拦着他——无论是谁,他也定然能破除万难和虞机结为道侣。   他只当是赌一把。   不过所幸,他赌对了。   温燕珂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般往前走了两步。   他紧紧握住巫棠的手腕,声线紧的像是一根拉满的弓弦。   “只是你们早已结为道侣,我不甘看着你们二人亲密,只好想尽办法拆开你……”巫棠说着又垂下眸子,有些许难堪。   终于,巫棠说完,仰头朝着温燕珂凑了过去,神情满是孤注一掷。   巫棠到底是没经验,因为方才的表现还算不错,当前的气氛让他不做些什么着实不合适,便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了温燕珂唇上。   而他这一连番动作自始至终,温燕珂都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只是在巫棠靠过来时象征性推拒了下,但连巫棠的衣服都没碰上。   两人唇瓣刚挨上,温燕珂身体像是被人施了咒术般,原本推拒的胳膊环在巫棠身后一动不动,就连眼睛如同失焦般一片黄沙,正一眨不眨虚虚看着他。   温燕珂的唇瓣很软,巫棠贴在上面只晓得像话本中所说的那般轻蹭,没了一步动作。   周围安静的可怕,温燕珂身上没有半分动静,巫棠就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如果没有落在巫棠脸上的眼神,几乎让人以为是个木偶。   巫棠被温燕珂一眨不眨看得有些羞耻,他居然亲了自己的师弟,一个男人。   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并未觉得恶心,这下子他估计再也洗不清了,就算跟人说他并非断袖也不会有人信。   巫棠心慌之余,便开始后悔自己这番孟浪的举动,蹭了两下就打算退开。   但他刚离开温燕珂的唇,原本像被施了咒的温燕珂突然动了。   如同春水破寒冰,眸中流露出的欲念让巫棠一惊,下意识便往后缩,却被温燕珂环在他身后的胳膊搂实禁锢在自己怀里。   巫棠下唇传来刺痛,是被温燕珂轻轻咬了下,随后便是湿濡温热的触感。   就被他追了上来重新贴上,温燕珂还微微偏过头把他的下唇含在嘴里,甚至还沉湎闭上了眼睛。   温燕珂一方面朝着巫棠压过去,另一方面胳膊也牢牢将他缠在怀里,护着巫棠倒在了床上厚实柔软的锦被之中。   他不再满足仅仅是磨蹭那般隔靴搔痒,反而有些急切执着的吮吸。   巫棠后脑勺被扣住,那双手带着微凉的温度在他颈侧游移,腰也被牢牢揽住,整个身体都笼罩在温燕珂的气息欲念之下。   他还只来得及感受到他掌下跳的过分快的心跳,被温燕珂的衣物和腰间玉佩硌得难受,想要挣脱却被勒的更紧,是几乎要把他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巫棠有片刻时间只觉得脑海一片白茫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呆呆望着温燕珂紧闭的眸子上纤长如羽的睫毛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失神的状况,心里越发慌乱。   他连忙想要躲开,手便开始推拒温燕珂,温燕珂掀起眼皮,却依然没放开巫棠。   巫棠对上温燕珂像是起了一层黑沉沉漩涡的眸子,好不容易喘口气,腰上的胳膊还没松开,他也来不及管,一鼓作气把温燕珂推开,温燕珂则顺着他的力道并未抗拒。   索性他终于能说话,也看清温燕珂的表情——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和平时别无二致。   还是他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师弟,唯独眸子显得过分清亮。   他的唇瓣因为摩擦过度显得红润,漂亮的薄唇蒙上一层水光,原本就俊美侵略性极强的脸越发勾魂摄魄。   巫棠又是愣怔了片刻,等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一点,又是一阵懊恼,他果然是容易被美色迷,也难怪之前被虞机骗的那么厉害,连怀疑也不曾有半分。   “等……”   他刚想说些什么喘口气,谁知他话刚出口一个字,看上去冷静沉稳的温燕珂却再次贴了上来,双唇相贴严丝合缝不留半分空隙,换了个姿势调转把巫棠压在床上,甚至边吸吮边眯起了眼。   这次的交缠更深,巫棠心脏咚咚跳的阵痛,一抬眼,温燕珂半眯起的眸子幽暗得没有一丝光,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般。   巫棠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走错了一步路,打开了温燕珂身上某种被锁了许久的匣子。   直到最后巫棠舌尖被吸得发麻,唇瓣也刺痛,这才终于把温燕珂推开。   “别亲了,嘴皮破了。”巫棠看着温燕珂意犹未尽还想继续的样子,连忙挡住他,一口气说完。   温燕珂握住巫棠的手,唇瓣却接着在巫棠脸颊上游移。   作者有话说:   温燕珂湿热缱绻的呼吸拂在他耳边:“我和他结为道侣之是为了避人耳目,并非是师兄想的那般。”   这话巫棠自然是不信的,都已经说出他们三人共同修行这样的事,能是什么清白的关系,不过他面上自然也是一片难以置信的欢喜:“当真?”   温燕珂眸中满是笑意,捉住巫棠的手十指相扣,便想把他和虞机的关系向巫棠解释清楚。   只是温燕珂才刚说出一个字,心绪满涨之际,巫棠突然隐有所觉,扭过头看见的便是虞机正站在门口。   那里的门正敞开着,而虞机长身玉立,正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多么奇妙的一个画面,一对新婚道侣,其中一个正和他抱在一起,而另一个却站在门口平静欣赏。   巫棠望着虞机,唇角缓缓扯起了一抹笑。 第93章 来自三人的离开   虞机广袖之下的手掌紧握成拳,视线对上因为巫棠的话而转过头来的温燕珂,俱是一片森然。   唯独巫棠还一副仿佛无知无觉的模样,望着虞机朝他扬起笑容,果真做到了他们曾经所说的三人在一起修行生活。   只是原本提出此事的两人,而今却心思各异。   虞机瞳孔缩了缩,他甚至曾经见过面前这两人更为亲密的场景,却都没有如今让他更难忍。   只因之前的那一晚,巫棠自始至终眼里都只有他一个,让他能一眼看透巫棠的所思所想。   如今在巫棠的眸中,却再找不到半分他的踪迹。   “你来这可有事?”温燕珂从床上起身挡在巫棠面前,神色清冷唯独唇色有些红,下唇上还破了块皮,刚做过什么不言而喻。   “此处不安全,罗禁宗的人寻来了。”虞机并未再往巫棠的方向看,只是平静陈述。   巫棠拧了拧眉,见虞机的神情平静,一时也分不清此时状况是紧急还是平和。   但紧跟着,温燕珂便从一旁拿起了巫棠的大氅给他披上道:“师兄,我们须得先离开此处。”   巫棠此时便察觉到此时的情势似乎有些严峻,不然也不至于要这么急着离开。   他倒不至于会认为是自己对于这两人来说有多重要,八成是他入魔之事和他们有关,如此才害怕他落到了师门手中。   能让他师门纠集其他正派大老远来寻他,大抵是他在入魔这段日子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否则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这正是他查清入魔缘由的关键由头。   他师门罗禁宗中也曾经出过入魔门人,屠了凡间半个镇子之人,后被他师门祛除灵根成了废人,绑起来转送给了镇上剩下的子民,想来下场定然凄惨不已。   巫棠定了定神。   他这几日常常借着出门散心的由头,去试探府邸里那些人的口风。但果真如温燕珂所说的那般,这些人只是听命于虞机毫无灵智的傀儡。   无论他问什么都毫无反应,而之前见到他吓得大惊的那小厮也不见了踪影。   巫棠眼见着虞机走出密室,在院中用法术劈开了一株柳树,像是有无形中的水波在空中分开,院中的亭台楼阁骤然褪去,转而地底深处的峡谷,面前则是巍峨高耸的雪山,在暗夜中透着森森冷意。   温燕珂在前方开路,虞机则是最后方,将巫棠牢牢夹在中间,既是保护也是禁锢。   这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但彼此却对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了然于心,是十足的默契。   即便是他和温燕珂这些年的师兄弟在外杀起妖兽时也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虞机抬袖一招,从袖子中飞出去十数个木偶,落地便化成人形,正是巫棠之前见到的那些,他这般就近看才发现各个都有元婴期的修为。   傀儡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隐藏进了四面八方的暗处。   巫棠瞪大眸子,即便他早就猜测虞机的修为并非只是表面展现出来的元婴期,却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高深的实力。即便是他师门罗禁宗中的元婴期长老加起来也总共超不过二十位。   虞机的傀儡虽然不如同等修为的修士灵活,但他们都听命于虞机。若是能熟练操纵,可以说虞机一人便有能个一个宗门匹敌的实力。   巫棠心惊不已。   他愣神的这会功夫,温燕珂已经拉着他御剑腾空而起,一连串的雪山从眼前刷的后退,这般超然的速度让巫棠又是震惊不已。 第94章 来自师门的威慑   巫棠身前有温燕珂开启的防护罩,两人连阵风都没被吹到,他下意识就往后看了一眼,本以为虞机应当被落在后面,却没想到正站在他身后。   正此时,峡谷之间突然升起一道长门,门上刻着符咒漫天浩然正气,将他们面前之路牢牢实实堵得干净。   巫棠只瞟了一眼那门,便觉得识海一震,像是有针顺着他经脉周身游走,扎了个鲜血淋漓般痛楚。   “别看……”虞机从后方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巫棠的眼睛。   他的话带着一股清凉之气,驱散了巫棠那股憋闷胀痛的感觉,像是把他从即将溺毙中拉了出来。   那门高耸入云,很快便浮现了一群影影绰绰的身影,皆是仙风道骨衣袂飘飘,正是巫棠师门和其他名门正派中的大能,为首的更是巫棠的师父。   铺天盖地的威压肉眼可见朝他们三人涌过来,被虞机和温燕珂两人轻飘飘挡了回去。   “逆徒,还不过来?”为首年长者沉稳的声音带着法力,在峡谷上空回荡。   说话的是巫棠师父,逆徒自然指的是巫棠和温燕珂。   身为掌门,门下两名他最引以为傲的亲传弟子却接连叛逃出师门,修士年岁漫长驻颜有术,他却像是一日之间清瘦苍老下去,脊背也有些伛偻。   即便这是梦境,见到他师父那张威严的面孔,巫棠还是控制不住从内心深处尊敬臣服。   师父那声叱骂让他本能的后背一僵,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让他就要听从跪倒下去,却被温燕珂拦住。   温燕珂拧了拧眉,握紧了巫棠的手腕和他十指相扣,小声传音给他:“莫要过去,师兄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温燕珂便转回头,朝着师父的方向躬身下拜:“求师父赎罪,师兄的入魔另有隐情,恕弟子未能听从。”   巫棠一怔,果然温燕珂极有可能知道他入魔的缘由。   他一时间有些犹豫,若是跟着他师父回去,就算师门要惩处他。毕竟只是梦境他也不会真的死,师门至少会把他的罪名罗列出来,让他知晓自己在入魔这段时间做了何事,是为何入了魔。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看不得师父苍老之态。   若是随着温燕珂他们留在此处,他们虽然嘴上说着会保护好他,但并不可信,就算他们真的把自己入魔之事说出来,他也不敢全然相信。   他总觉得入魔之事必然有蹊跷,毕竟他此时虽然入了魔但神志依然清醒,他也想不出自己为何会变成残暴那一面残害人命。   正在他犹豫之时,他师父还未发话,一旁仙剑门中一位长老已然按捺不住:“掌门二徒着实狂妄!此恶徒伤了我门派多位弟子,只消废了根骨抓回去赎罪便可,何必和他们讲道理废话!?”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毕竟并非一个门派并不齐心。   只是看来巫棠师父的面子上才不当场把他们枭首,巫棠他们即便修为高深也毕竟只有三人,他们并不放在眼中,说着便有人直接朝他们攻了过来。   虞机冷哼一声,原本藏匿在四面八方的傀儡便从暗处现身,和他们缠斗在了一处,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正派中人没想到虞机藏匿的傀儡,猝不及防间便折损了两名弟子。顿时越发红了眼,原本还在观望中的修士也抄起了法器。   他们也并非空手而来,当即起了一个阵法将他们三人困在其中。   周围起了迷雾,混乱之中巫棠一个没了正派功法,也不晓得如何运用自己魔气之人就如同待宰的羊羔,随便飞过来一个法器都能要他的命,他不由有些慌乱,下意识寻找周围人的踪影。 第95章 来自虞机的傀儡   但好在巫棠身上有温燕珂和虞机分别给他设下的禁制,寻常之人轻易伤不到他。   “握着我的手,师兄。”身旁传来一道声音,是温燕珂的。   巫棠本能顺着那道声音看过去,便见从迷雾中伸出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去哪,虞机呢?”巫棠顺着那股力道被拉走,扭头往迷雾中看去。   说话的这功夫,一旁飞过来一片刀叶,直直冲着飞到巫棠面前。   一道闷哼声从前面握着他胳膊的温燕珂身上传来,是温燕珂帮他挡了那片刀叶。   巫棠愣怔着望了那从对方胳膊上流下来的鲜血,顺着两人紧握的手流到了他的手上,眸子被刺了下。   “这里太过危险,虞机先行撕裂了空间逃出去,已经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也必须快点。”温燕珂声音因为伤显得微弱的下来,但还是坚持为巫棠解释。   “抱歉……”巫棠在后面点了点头,“不过我想,我还是得跟着我师父回去。”   巫棠停下了脚步。   周围迷雾中喊杀声成一片,正派中折损了不少弟子长老,他们也没想到区区三人就能让他们损伤如此惨重,就连原本观望的罗禁宗也加入了战局。   “师兄不可,落到师门手中下场定然会凄惨。”温燕珂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显得有些焦急。   巫棠师父命令弟子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温燕珂只能压低了声音好言相劝,巫棠却依旧在犹豫。   因为这会子交谈的功夫,他挡在巫棠面前又受了不少伤,声音越发的虚弱。   他见巫棠仍是在迟疑,像是等不及了,拉起巫棠就强行拽着走。   “我再问你一遍,要带我去哪?”巫棠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冷笑一声,“你现在受了不少伤,就凭我也能轻松制服你,还不想说实话吗?”   巫棠从一开始便有一种直觉,拉着他的这个人不是他师弟,尤其是见到他轻易被飞来的刀叶所伤,能看出来他的修为并不高,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   但他想知道这人的目的,因此故意拖延时间   “还是说,你想等我师弟过来当面问你?”巫棠这一句话掐住了他的命门,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那人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从迷雾中现出了身影,正是曾经一见到巫棠便惊叫的小厮,也是听命于虞机的傀儡。   巫棠不由一愣,既是虞机的人,为何要扮成温燕珂的模样偷偷摸摸骗他走?   入魔,虞机,温燕珂,师门……   巫棠只觉得他仿佛从中捉到了什么脉络,到拼凑不成一整条线。   下一步是什么? 第96章 来自二世祖的守护   巫棠注意着周围的动向,此时周围的声音大部分都来自于他师门罗禁宗的喊杀声,他应当是身处于罗禁宗之中。   只是不知道虞机和温燕珂在何处,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应当是迷雾刚起来时被冲散,再加上如今被这傀儡拉过来,所以离得更远。   以他的本事在迷雾中定然寻不到他俩的踪迹,但他们找他定然是轻而易举。   周遭的迷雾将他整个人都围住,巫棠只觉得自己此时身处在暗沉漩涡之中,然而与此同时,破局天光也就在一线之中。   先找到他的会是谁?   温燕珂?虞机?亦或者是他的师门?   他却没想到,先朝他刺过来的,却是一把闪着寒芒的剑。   那把剑劈开迷雾,无视巫棠身前的小厮,以闪电惊雷之势直直冲着他而来。   眼角余光瞟到的除了那把剑,还有朝他御风而来的虞机。   那剑来的太快,以至于没有修为的巫棠根本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把剑破来了他身上虞机设下的禁制。   虞机的脸色肉眼可见苍白下去,然而脚步依旧不停,直直朝他赶来。   就在巫棠以为他要被这把剑刺死之时,虞机的手也触到了他的衣角——拉的却不是他。   下一刻,巫棠被斜刺里一股力道给猛的推倒在地。   而被虞机攥住了胳膊的温燕珂,却被那把剑捅穿,在虞机松了力道后,倒在了地上正目眦欲裂的巫棠身上。   这一幕来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他被这一幕刺红了双眸。   他师弟是为了救他,把他推开,自己却在被虞机拉住的同时被人一剑捅穿。   “师弟,师弟!”莫大的恐慌袭来,巫棠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嗓音,他甚至不敢碰温燕珂,任由他保持枕在自己大腿上昏迷的姿势,“你醒醒!”   然而温燕珂紧闭的双眸一动不动,巫棠望着温燕珂不停往外汩汩冒血的伤口,头脑一片空白只想堵住那不停流出来的鲜血,刺目的猩红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此时身处梦境,只能崩溃大喊:“师父!”   “弟子在这里,师弟他是被我蒙蔽才叛逃师门,求您快来救他!”巫棠慌乱之余,竟然还真的让他找到了求救人选。   然而他的求救却被虞机给拦住,他此时面色也苍白的厉害,比起躺在巫棠怀里的温燕珂相差不远。   巫棠顺着虞机伸过来的手望上去,想起方才虞机拉住温燕珂的那一幕,一时间分不清虞机是为了阻止温燕珂救自己,所以才拉住他,只是晚了一步。   还是虞机蓄意谋害温燕珂,所以才拉住他以至于他被剑正好刺中。   巫棠打了个颤,此时他宁愿相信虞机是不愿温燕珂救自己,此时温燕珂或许还能在虞机的帮忙下有一线生机:“你……你救救他,他是你道侣啊。”   巫棠哑着声音,眼眶通红望着逼近的虞机,下意识搂紧了怀里极速失去温度的温燕珂——像守护宝藏的龙。 第97章 来自梦境的破碎   “你救救他。”巫棠慌张朝着虞机哀求。   却没想到,虞机在他面前蹲下,望着温燕珂灰拜的脸色摇了摇头。   “为什么?”巫棠难以置信。   虞机苍白着脸皱了皱眉,并未回答。   他伸出手,骨节修长的指尖停留在温燕珂额头上结了一个印,缓缓从中吸出一道浅白色流光。   巫棠反应过来那是温燕珂的元神——被虞机给吸走了。   虞机面色依旧云淡风轻,巫棠却听到自己腐朽身体里发出的尖锐骨骼战栗的声响。   没了元神之人只剩下了躯体,便只有被做成傀儡这一条路。   他也没想到自己身体里会爆发出这样的能量,让他几乎是拼了命要去抢温燕珂的元神。   在这股劲头下,连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周身魔气大涨,空中黑云翻墨,竟然让他一下子冲破了身上凝滞的魔气,修为陡然突破成了元婴期。   他周身形成了一个黑色漩涡,四面八方的阴气、死气、魔气都朝他涌来,将他衣袍长发吹的猎猎作响。   一瞬间识海被灌入汹涌的魔修信息,让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掌控自己如今这幅身体。   许是虞机没想到巫棠突然的反抗,又或许是他本就受了重伤,竟然真的被巫棠给夺去温燕珂的元神。   等巫棠回过神来后,温燕珂的元神已经被他小心翼翼攥在手心里,周围的迷雾不知何时散尽,还能清醒站着的只剩下他和虞机二人。   其他人一部分是被温燕珂和虞机所伤,剩下的则全都是因为他的魔气。   元神离体便再也回不去,夺下来又有何用?   巫棠痴痴望着手中的元神,这才终于从震惊崩溃中回过神,反应过来这只是梦境,一切还来得及。   他望着自己手心里的元神,如获新生。   与此同时,梦境终于片片碎裂开来。   巫棠从梦境中悠悠转醒,此时还正身处于山洞之中,外面又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身侧昏迷之人正是温燕珂,还有坐在稍远处的虞机。   “睡醒了?”虞机睁开眼睛,凝望着他。   巫棠只愣怔望着身旁温燕珂沉睡中的脸,恍若隔世。   他也回想起来,此时的温燕珂正是走火入魔,而虞机对他们不闻不问的那一晚。   一切还都来得及,巫棠垂下眸子,睫毛轻轻颤了颤。   “我想和你……”   “我……”   一片静默中,巫棠和虞机同时开口。   “你先说……”巫棠掀起眼皮,眸中一片坦然。   虞机眸光微闪,停顿了片刻:“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喊我就好。”   巫棠闻言面上一愣,神色凄惶:“你的意思是说,下次若是双修,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嘴上这么说着,眼底却有微不可查的笑意,意味不明。 第98章 来自二世祖的主动   虞机神情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如春光乍现转瞬即逝,又像飞鸟掠过浮云。   他没有言语。   巫棠垂下眸子,望着温燕珂的眉眼查探他伤势。   他只是因为先前受伤短暂的走火入魔而已,实则并不重,巫棠早已经给他喂了颗丹药下去,也再一刻不停用自己的灵气为他疗伤,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醒来。   是什么样的情境下,才会让一个人不顾自己也要救他?   梦境中的那一幕幕不停在他脑海展现,他抢来了温燕珂的元神,但梦境毕竟是对未来的预兆。   而未来的结局他也看的很清楚,温燕珂和虞机结为道侣被万人艳羡。   可元神离体便不能再回去,所剩下的就只剩下那具躯壳罢了,那么站在虞机身旁,将他一剑刺死的人又是谁?   是傀儡,被虞机做成的傀儡?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也幸好,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他师弟从不曾背叛他,只能怪这梦境太过误导与他,再加上他自己眼瞎看错了人。   这梦境,未免有些巧合,若非是他之前并未因为那梦境对师弟心生恨意,说不定已经等不到此时已经和他反目成仇。   巫棠心底涌上一丝疑虑,但转念又想起他师父曾经对他讲过,修士不会做梦。若是做梦便是天机点拨,应当感恩珍惜,转念便放下了怀疑。   巫棠回过神,坐在温燕珂和虞机之间,将温燕珂挡在自己身后。   “你和温燕珂早就认识罢,你们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巫棠垂下眸子避开虞机的视线,有些故作的畅然,肉眼能看出来佯装的不在意,实则手已经在暗自绞着衣摆。   月色照进来,在他侧脸上投下光晕,像是无端在他和虞机之间树立了一道墙,静谧无言。   “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之间关系非比寻常,并非我能插的进去的,但是……”   巫棠说到这声音顿了顿,再开口就有些颤,近似于哀叹,“你曾经答应过我的。”   虞机眸子闪了闪。   “你答应过我,要与我结为道侣,即便是这样也好,能不能,能不能在你身边给我留着一个位子,我不会和师弟争抢的……”   即便两人没有丝毫眼神交流,巫棠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一双眸子死死盯着。   他终于也抬起头掀起眼皮,却仍是对上一双如同漫天黄沙的眸子,散漫让人摸不到情绪。   你会如何回应我呢?   巫棠心底一片平静。   即便是这样也好,抛下自己的尊严,他再次落到梦境中那般不堪尴尬的境地,甚至这次是他自己的选择。   即便这样也好,师弟不该做一个傀儡。 第99章 来自虞机的淋雨   “你为何会这么说?”   终于,虞机拧了拧眉,说道。   巫棠确信自己并非是断袖,在得知虞机是男子之后,对他余下的便只有因为梦境而产生的恐惧和恨意,而对他师弟则是出于感动和保护的心态。   若非是他此时还不是虞机的对手,再加上他师弟此时深受重伤的缘故,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并不清楚虞机的动机,但显然不止是想毁了他们二人而已。不然在这一路上虞机有的是机会对他们下手。   他师父说过,预知梦是天机,不能为外人道,想要保护好他师弟,便只能凭借自己的方法,挤进他们二人中,至少让事态在他的掌握之中。   虽然心里一片嘲讽,但是面上却仍旧是一片落寞。   “最开始之是怀疑,但如果一个人有心的话,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怀疑转为确信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和我师弟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交流,但行动间对彼此的信任默契却是隐藏不来的,从初见之时便如此,你们暗地里相会的次数只在邙山中我便发现了三次。”巫棠这话并不假。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注意力自然全在他身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蜻蜓拂过水面,掀起的涟漪打着旋来回好几次才能平息。   虞机眉心微凝,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却注意到巫棠在不停往身后温燕珂注疏灵气的动作,甚至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也没停下来,面前的人单薄却刚硬。   “师弟毕竟和我不同是我师父的爱徒,外界对你的认知都是男子。若是传出他和你结为道侣的传言,师门定然会阻拦。   而我则不同,我们三人可同修,明里便说我和你结为道侣,师父最多骂我两句但并不会过多阻拦,暗地里也可为你和我师弟掩饰。”   巫棠苍白着面色,极力向虞机展示着他的作用。   这一晚他一直注意着巫棠,初时温燕珂走火入魔,巫棠有的是手段反抗,却因为害怕伤到温燕珂宁愿在他面前露出那般姿态,后来在睡梦中口中也在不停小声呼唤着温燕珂的名字。   即便醒来后也是一脸担忧,直到目前也是如此。虽然表面在和他说话,实则眼角余光明里暗里落在他身后的温燕珂。   三个人中,其实在初时相遇之前,便已确定多余的那个是他自己。   他早晚会离开,如今巫棠终于开口提出,要在他们二人中加上温燕珂的存在,他没有办法拒绝。   “你若喜欢我并无意见,只是我和他并非你想象中的关系。”虞机顿了顿,放下手中茶盏,还是开口解释。   巫棠苍白的面庞绽开笑意,点头应声,至于心中想法在场中人不得而知。   虽然如他想象中的一般得偿所愿,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   他眸中聚起了不敢置信,凑上去在虞机的唇瓣上欢喜地碰了碰,他睁着眼睛望着虞机近在咫尺的眸子,对方也并未闭上眼睛,同样望着他。   巫棠眉眼弯弯,唇齿挨蹭时不经意泄出了两个字,低声喟叹了一句:“娘子……”   说完便离开虞机的唇瓣,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巫棠的演技算不上高深,只是这份拙劣却恰到好处,落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了不同的意味。   温燕珂在两人身后,不知何时早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因为巫棠背对着他,虞机的视线也被巫棠挡住的缘故,一时间并无人察觉。   虞机凝望着巫棠神情中的欢喜信任,还有被他强行按捺住的不安,脸色因为过长时间给温燕珂输送灵气而显得苍白,身体因为靠过来的动作而轻轻摇晃了下,被他扶住。   果真是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公子,也就只有这段时间了,只要他和温燕珂合为一体……   虞机除了扶住巫棠的胳膊之外,身形纹丝未动,唯独眸中黑沉沉一片像是暗夜中的泉眼,正在汩汩向外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待巫棠离开后半晌才回复道:“可以……”   巫棠将虞机僵了一瞬间的脸色尽收眼底,在得知他是男子后,原本这个称呼在巫棠心中是亲昵的称谓,如今却成了他刺激对方的武器。   明明是个男子,却要被他当成是女子一般看待,他有些好奇虞机为了他的目的能忍到什么程度,又能忍耐多久。   洞中的气氛也说不上是静谧还是憋闷,不同人的心境不同,体会自然也相去甚远。   虞机撇过了头,胸口稍稍起伏了片刻,淡漠的神色终究还是划过了丝波澜:“我先去外查探一番,你留心温燕珂的伤势。”   巫棠顺从离开虞机身旁,应声:“好,你也小心。”   虞机在路过温燕珂身旁时,对上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睛,他只是轻轻点头示意,蹲下身用灵气查探了一番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一言不发又站起身。   待他走到洞口,听到巫棠的嘱咐后停下脚步,半转回身来后,面上终于噙起一丝笑,浅淡到和洞外的雨丝融为一体:“嗯……”   一派和睦的景象。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虞机本以为自己心绪平静,但等他在山谷间游荡了半日,从旭日东升直到重新暮色四合,他坐在一株千年老树之下,才发觉自己脑海中一片杂乱,竟是不知出神了多久。   他回过神,才发觉身上的衣袍都被雨所淋湿。   此时回去,正是时候。   不知为何,虞机并未用术法烘干身上的衣袍,而是就这般回去,身上湿黏黏的并不舒服。   待他走到洞口几步之外之处后,还没看到里面的景象,却已经听到其中的声音。   “你的……可好些了?”是巫棠的声音,但因为某种莫名的原因显得断断续续,语调支离破碎中还有莫名的暧昧。   “多亏师兄的丹药,已经好多了。”随后便是温燕珂的声音,低沉喑哑。   “我问的是你走火入魔可好些了。”巫棠沉默了片刻,声线清冷,尾音微挑。   这次温燕珂并未出声,而是低低喘了两下,有些闷。   虞机脚步顿了顿,紧贴在身上的衣袍让他身形更显得颀长,只过了片刻,他重新迈步走了进去。   虞机走到洞口前两步之外,还未朝里看,便低声道:“我回来了。”   这道声音落进去就如同石子投入幽静深潭,反响在暗夜中十分显眼,洞中的人交谈声霎时停止。   虞机目不斜视,重新走回他原本的位置坐下,所过之处在地上留下一小串水渍。   “怎么身上这么湿?”巫棠在听到声音后坐直身体,望着虞机身上湿透的衣服挑了挑眉,第一反应就是虞机受了伤。否则对方不会任由自己一路上湿着过来,定是没了施法的气力。   巫棠心头猛地一跳,若是能抓住这时机——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细致观察之下,巫棠便发现虞机身上毫发无伤,他心里闪过失望,转瞬即逝未在面上留下痕迹。   巫棠面上一派担忧的神色,拧了拧眉,便掐了一个净身诀,给虞机烘干身上的衣物。   若是以往的虞机,随手便可翻云覆雨,这般小的法术他甚至不用自己掐诀,便能轻松把自己身上弄干,自然也不屑于巫棠帮忙。然而此时他却一动不动,任由巫棠的术法流转他全身。   虞机视线划过温燕珂身上散开的衣襟,以及摆在一旁的丹药,再触及巫棠身上不见凌乱的衣袍,胸口憋闷的那口气稍稍松散开来。   是他亲口答应的三人同修,即便他们果真做了什么,他也只能沉默。   他的元神他并未传来记忆被温燕珂查探的征兆,巫棠的提议大抵已经在这段时间中告诉了温燕珂,只是好在在被巫棠发现之前,他还能在巫棠心中留下些位置,温燕珂也并不知道巫棠对展示好意的原因。   虞机松了口气,望着脚下聚集起的一小处水洼,却又蓦然为自己的这想法而心沉了下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 第100章 来自巫棠的自救   “你的伤既已好全,我们明日便可动身去寻邪影花,尽快返回宗门。”虞机对着一旁的温燕珂道。   “好……”温燕珂正在穿自己的衣衫,掀起眼皮朝着虞机那边望去,点了点头。   巫棠眉心微微蹙了蹙,不动声色站在了温燕珂身前。   “穿的真慢,我来帮你。”说着便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施了个净尘术,披在了坐在软垫上的温燕珂身上。   温燕珂抬起头,望着巫棠的眉眼清远,眸色渐深。   他这次走火入魔只留下了模糊不清的记忆,但醒来后却敏锐察觉到巫棠对于他态度微妙的变化。   他当即查探了虞机的记忆,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温燕珂思及此心下微沉,虞机是主体,若是真正有什么想要藏起来的记忆,他是奈何不了的。   不过即便如此,望到曙光之人,即便只有一丝也会想方设法扎根其中,直到萌芽破土而出。   温燕珂冲着巫棠勾起了唇,夜明珠的光在他眼窝处投下深刻阴影,任由他帮自己穿好衣服。   “你之前那次明明走火入魔也消退了,为何这次还会卷土重来,莫非之后每次你受伤都要来这么一次?”   巫棠有些担忧,坐在温燕珂身旁,因为位置狭窄两人凑得极近,巫棠的膝盖压在温燕珂大腿上。   温燕珂垂下眼帘,眸底泛起了墨色。   他摇了摇头:“我也尚未知晓,待回到宗门后,或许师父能给出解答。”   巫棠撑着下巴,想起温燕珂这两次走火入魔的反应,耳根渐渐有些红,他有些难以启齿:“莫非……”   走火入魔大抵都是因为某种执念作祟,有的或许是数百年前被欺负过,有的或许是修为难以寸进埋下的恐惧,这种执念并不代表什么,只是因为走火入魔而被放大。   “嗯?”温燕珂不解。   “莫非是因为每次都被打断的缘故?”巫棠这句话说得声音小,到后面几乎是气声。   温燕珂听不甚清,便下意识凑近,发丝顺着肩头滑落在巫棠耳朵上,让他更痒。   “邙山中处处危险,若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未必会有这般好运能有时间来解走火入魔。”   巫棠说这话其一是担心确实温燕珂情况,虽然或许是巧合他每次走火入魔都恰巧在温燕珂身旁的缘故。但死马当做活马医,为了他师弟试一试也无妨。   二来是他须得拆散温燕珂和虞机这二人,既然他们二人都是断袖,他师弟心悦虞机也并非对他无意。   虽然不晓得自己在他心中占了多大分量,但凭着梦境中温燕珂舍身救他的一幕,也让他有足够底气为了师弟舍下老脸。   虽然他并非断袖,但这些时日也大抵清楚断袖之间的相处,等解决完虞机这一威胁,届时他也会跟师弟解释清楚,虞机并非良人,他只是为了救温燕珂和自救才出此下策。   “我的意思是,在你下次走火入魔之前,你先……解决这个问题。”巫棠又道。   这次他终于抬起眸子,脸上都有些泛红,对上了温燕珂的视线。   温燕珂视线从巫棠泛红的耳根上移开,落在巫棠眸子上,黑眸澄澈闪着细碎的光,让他有些愣神。   等巫棠又含混重复了一遍,温燕珂清楚了他的意图,喟叹一声,“师兄……”   虞机在一旁冷眼旁观,那两人凑得极近,巫棠几乎是半靠在温燕珂怀中。   他将那两人的神色——巫棠泛红的侧颊耳根尽收眼底,两人说话也并未避讳他,自然连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第101章 来自未婚妻的嫉妒   感官上的刺激一半来源是通过虞机自己的眼睛耳朵,而另一半则是从温燕珂元神传来的悸动。   有一瞬间的错觉,让他觉得正在抱着巫棠的人是他。   也不算是错觉,毕竟他们是一体,温燕珂就是他的分身。   即便虞机这么想着,却还是控制不住从四肢百骸到经脉的麻痹僵硬。   曾经即便巫棠同样和温燕珂相处亲密,但至少迷恋只出现在面对自己时,从未在面对温燕珂时出现过。   过去他并未放在心上,也对从温燕珂身上传来的嫉妒视而不见。毕竟他和温燕珂是一体,巫棠心悦谁并无什么差别。   而如今,他却体会到曾经温燕珂的感受。   巫棠望着温燕珂笑,担忧、羞涩的画面像是生了刺,刺得他撇过头不敢再看。   如果说爱是占有、排他,那么此时对温燕珂也同样包容、爱护的巫棠,是否还和口中所言同样心悦于他?   那么此时因为面前这两人的亲近画面,而胸膛中一刻不停翻涌着嫉妒恶苦的他呢?   他亲口答应下的事就像一枚回旋镖掷出去,如今终于折返回来,扎在了他的身上。   虞机垂下羽睫,琉璃色的瞳仁折射出细碎的光。   是他决定好的事,就不会有反悔的余地。   巫棠也在分出心神注意虞机的反应,试探他的心思想法。   然而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动容,巫棠一时也分辨不出。   他总是如此,何时都是同样一番平淡神情,仿佛无论何事都不会在他心中激起丝毫波澜。   巫棠有些泄气,毕竟虞机只是拿他当工具,对他师弟也是说杀就杀毫不在意,这般简单的场景人家定然是根本不在乎。   他因此也越发谨慎。   “我自是无妨,只是担忧会破坏师兄和虞机的关系。”在巫棠说出那段话之后,温燕珂愣怔了片刻,终于开口。   他额上的发丝垂下来两缕挡在眼前,显得落寞阴郁。   他这话一说出口,巫棠便回过神看向他。   “也并不一定会因此走火入魔,即便再有下次我果真走火入魔,师兄就用绳子把我捆起来,绝不会让你困扰。”   温燕珂说着抬起头,深沉望着巫棠的眸中满是信任。   “我和虞机商量好,日后明面上是我和虞机结为道侣,实则是我们三人共处。”   巫棠心头一暖,一时间有些动容,他师弟向来沉默寡言,在山中的这些时日。   虽然他屡次对自己说心悦于他,他也并未全然相信还对温燕珂产生怀疑。   但因为那梦的缘故,巫棠才知晓温燕珂对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说会保护自己便是真的会如此。 第102章 来自二世祖的心动   温燕珂闻言瞳孔一缩,原本他身处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的位置,如今却被拉到两人之间。   纵然他和虞机本是一个人,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去嫉妒,为何他比不过虞机,为何他师兄的眼中只有虞机的身影。   终于窥见一丝天光,即便渺茫微细如尘,但他总算有了一线机会,必须要牢牢握在手中。   他不动声色弯着眉眼唇角勾起,眸中闪着灼亮的光,尽是信任:“好……”   巫棠看得心跳漏了一拍,涌上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这种事有悖伦常,寻常人至少也会思虑,然而温燕珂却丝毫没有犹豫,仿佛只要是他说出的话都会悉数接受。   巫棠此时已经想不起梦境中,此事正是温燕珂对他提起的。   温燕珂的眼神像是在巫棠心头浇上了细润春雨,他只觉得自己心都化了,眼中的温燕珂全然成了被虞机蒙蔽欺骗的纯洁可怜形象,表面上沉默冰冷寡言实则内在纯良,若是没有他也不知又会被谁给骗了去。   巫棠一时间口干舌燥,自己也没意识到脸上越来越红,和温燕珂两人对视着全然顾不上其他人的存在,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嘴唇翕张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想要说话,而是想再听温燕珂对他的回答,再多看温燕珂对他的反应。   巫棠意识到这一点,耳畔似有闷雷滚过,让他心神巨震。   他像是发起了热,就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他笃定自己并非是断袖,毕竟他生平只为虞机一个人心动过,而且也是误以为虞机是女子的缘故。   但他此时不再心动,却也分不清是因为他清楚虞机是男子,还是因为虞机所做出的事让他难受退缩。   那现在呢?   他现在浑身一股一股出着虚汗,手脚无力是为何?   巫棠当即就想落荒而逃。   但好在他忍住了,他并未忘记自己的计划。   那一晚,许是因为他太过亢奋的缘故,修炼一整晚也不觉得疲累。甚至还隐隐察觉到了进阶元婴期关口变得松动。   巫棠并不打算在此处进阶为元婴期,便服下了几颗丹药压制修为,一来邙山危险,万一引来妖兽潮便不妙,而来一旁有虞机,在他还没弄清楚对方打算的前提下,他不敢贸然行动。   巫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脑子里纷纷扰扰各种念头飘来飘去,终于得出了一条结论——他并非是断袖。   若是断袖的话,他应当会对曾经对虞机的感受一样,会想要亲近温燕珂和他亲密,还会觉得他生的美,忍不住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还并未有此种感觉。   既如此,那他之前的反应,应当归咎于对于师弟发自内心的师兄弟情谊,而心跳那么快,应当是出于对师弟的感动而心潮澎湃。   清晨,巫棠想明白了这件事,睁开眼睛,再对上温燕珂的目光便由之前的紧张激动转为坦然。   毕竟他并非断袖,对师弟也没有非分之想,无需觉得羞愧。   因此,望着师弟颀长清俊的身姿,他平静且坦然多看了两眼。   ……   “师兄?”是温燕珂的声音惊醒了他。   巫棠怔怔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温燕珂不知何时正站在他面前,一身劲装黑衣穿戴整齐,面庞白皙只是耳尖有些红。   “师兄为何一直盯着我看?”温燕珂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轻声问他,“可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巫棠傻了眼。 第103章 来自二世祖的蛮横   巫棠这才意识到他方才都做了什么——盯着他师弟的脸看了不知道有多久。   心虚之下是难以掩饰的慌张。   但他到底是个二世祖,慌张很快平复,多年养成的蛮横习惯让他并非是一个擅长自我怀疑之人。   他认定自己不是断袖,就不会往这方面多想。   方才看了温燕珂那么长时间这件事便只在他心头一晃而过,就算让他细想,他也只会觉得是他不小心走神所致。   “没什么事……”巫棠脸上有些不自然,“我只是想说找邪影花要紧,但在此之前,昨晚那件事需尽快解决。”   昨晚那件事,自然是巫棠所说的防止温燕珂走火入魔。   四目相对,巫棠又发现他师弟这双眸子生的极美。   他又开始不由自主发热,手心中出了些汗。   因为巫棠的这句话,温燕珂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瑰丽绮糜幻想。   他的眼神带着执拗,望着巫棠的视线像是要刺进肉里扎进骨头缝中。   嚓——   墙上镶嵌的夜明珠不知为何突然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嶙峋突出的石块上,凄厉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山洞中十分刺耳,顿时吸引了一旁两人的注意。   巫棠回过神转回头,见到的便是正靠坐在石壁上擦拭长鞭的虞机,夜明珠骨碌碌滚动到离他的脚旁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怎么了?”夜明珠不会无缘无故掉下来,除非是虞机动手。   “鞭子不小心甩到墙上,勾了下来。”虞机抬起头,淡然解释,神情看不出丝毫破绽,甚至还带着温和歉意,“吵到你们了?”   巫棠摇了摇头。   他觉得虞机此时的表现虽然表面上平静,但细看似乎别有意味,那温和神情就像一张面具覆盖在脸上,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一旁的温燕珂打断。   “今晚如何?”温燕珂显然并未被方才的插曲打乱,那双眸子顿时又把巫棠拉回方才那种怦然无措的境地,“我的伤基本好全了,上次我也已经找到了邪影花的踪迹,明日便可动身,只剩下今晚的时间。”   巫棠抿了抿唇,点头。   这件事是他提出来的,他再畏畏缩缩属实不像话。   “好……”   “可需要我帮忙?”一旁已经沉默了许久的虞机突然出声道,“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我们三人同修,定然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罢。”   虞机说着站起了身,收起了长鞭,视线落在巫棠身上,虽然依旧温和,却隐隐有些压迫的意味。   巫棠对上虞机的视线,愣了。   他说出那句话时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在此时让他措手不及。 第104章 来自二世祖的犹豫   巫棠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温燕珂的回应,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段往事,还真的会答应也未必。   却见温燕珂也正在看他的反应,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但也没有拒绝。   四目相对,巫棠心跳有些快。   巫棠一时间有些焦躁,他本打算像上次温燕珂帮他那样帮温燕珂,但此时计划被彻底打乱。   温燕珂和虞机两人在梦境中结为道侣,自然有过感情基础,对这种事两人应当不会太在意。   想起梦境,巫棠脑海灵光一闪。   在梦境中也是如此,虞机只是在一旁看着的那个。   这两人之间定然是有什么原因不能亲密接触,莫非是有隐疾?或者是其他咒诅所致?   以致于他们二人不能互相接触,只能用他来做中间的连接点。   巫棠垂眸思索的这一会,三个人的神色都越变越差。   巫棠自觉他触到了某种核心,还想要更进一步摸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虽然做好了打算,但巫棠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沦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虽然早就为了师弟做好准备,真正面临还是让他难受,难受之余更让他慌乱的,却是他心底蔓延出来的那股酸涩,和让他忍不住想要拒绝的晦涩嫉妒。   他在嫉妒谁?   又是因为什么而嫉妒?   “好……”巫棠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摒开心底烦乱的思绪不敢再去细想,点头同意,随后沉默了片刻。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了一瞬间,心里难受不愿去看温燕珂。   便没看到温燕珂靠在石壁上,面部紧绷,双手垂在两侧握成拳头。   随着巫棠的沉默,温燕珂神色越来越难看。   一片静默中,不知是谁沉重的呼吸声如同藤蔓缠绕在巫棠身上,虞机的声音却突然打破这平静。   “罢了……”虞机脸色说不上好看,依旧是那张淡漠的面孔。   面前二人都分外难看的神色倒映在他瞳孔中,他心底翻涌满胀的苦涩破开一个小口,终于有了发泄出来的空间,他甚至艰涩勾了勾唇:“我去前路探查,你们别耽搁太长时间。”   说完便起身离开。   巫棠望着虞机走出洞门的高大背影,松了口气,心底却有丝说不出来的滋味。   巫棠从虞机的背影中回过神,便发现身旁温燕珂的气息不知为何有些紊乱,让他不由一惊,还以为是又走火入魔。   他急忙扳过温燕珂的肩膀细看,见他神志依然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山洞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巫棠这才意识到两人因为他的动作离得极近。   暧昧的气息在四周蔓延开来。 第105章 来自二世祖的耳热   巫棠捂着嘴咳了一声:“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我知道师兄并非断袖,我以己推人,要让师兄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为难,况且我走火入魔也未必真于此事有关。”温燕珂握住了巫棠的手腕。   他平复了气息,只是眸中依旧闪着奇异的光彩。   他嘴上说着拒绝,但眸子却有暗藏的期冀,似乎是在等着巫棠反驳他。   巫棠凝滞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无妨……”   说来也奇怪,他并非断袖,可想到一会要做的事并不觉得厌烦,心里也没有丝毫排斥的感觉,甚至让他头脑发热心跳加速。   巫棠没给自己太多犹豫反思的时间,就开始谋划当前要做的步骤。   他的经验除了看过的那些话本,剩下的都来自于温燕珂,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照着温燕珂曾经对他做过的一步步来。   巫棠垂眸站着,温燕珂坐在他面前,正昂着头看着他。   旭日初升,阳光从山洞外照进来,暖洋洋落在他身上,还将温燕珂的高挺鼻梁上染成浅金色。   巫棠一时间有了一种白日宣淫的荒唐错觉。   巫棠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了红晕。   下一步要怎么做?   是让师弟站起来,还是他也蹲下?   “你先设个禁制,万一有、有人过来……”巫棠在身后攥紧了拳。   虽然知道这邙山中人烟稀少,几乎不可能有外人过来,巫棠还是忍不住产生妄想。   “好……”温燕珂将巫棠紧张羞涩的神情尽收眼中,长腿隐在袍摆下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从善如流将整个山峰都用阵法包裹起来。   “你先把衣服脱了。”巫棠吩咐。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太大起伏,唯独耳朵红成了猪肝色。   温燕珂闻言站起身照做,先脱了外袍,露出里面纯黑色的里衣。   巫棠这才发现温燕珂的肩很宽,和肩相比腰便显得精瘦,其下一双腿即便有裤子覆盖也能看出又长又直。即便修仙界中人均身材完美,温燕珂也是其中显眼的。   温燕珂的手很快移到自己腰上,解开了系绳,衣襟散乱露出里面光洁的皮肤。   皮肤暴露在日光之下,巫棠和温燕珂本就离得近,几乎是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甚至能感觉到散发出来的热度。   他此时神识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脑子嗡的一声,耳朵烫的能煮熟饭,让他话也说不利索,结结巴巴:“要、要不咱们晚上再说……”   天光大亮,让他产生了莫名的罪恶感,还有什么隐隐失控的惊畏。   温燕珂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晚上,等虞机回来吗?”   巫棠连忙反驳,听他提起虞机,紧张和酸涩又糅合在了一起,让他本能反驳:“不是!” 第106章 来自二世祖的吻   温燕珂眼中因为巫棠的话而熄灭的光,又因为他的话而重新亮了起来。   对上师兄他没办法心如止水,如今的一切让他如同幻梦,迫不及待需要这些琐碎的细节来满足自己,来充实自己的贪婪。   他沉默,还想再多听巫棠因为自己而拒绝虞机的话。   “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巫棠正垂着眸子,让他看不清神情。   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那些酸涩也轻易被抚平。   他声音有些哑:“好……”   “你先闭上眼睛。”巫棠的声音又传来,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巫棠抖得飞快的睫毛。   温燕珂如今不止褪去了酸涩,还顿时满胀得像是有东西要溢出来。   他好像等不及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掌握主动权,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巫棠主动靠近而欢喜。   但这份欢喜却像火上浇油,他漫长岁月的隐忍压抑终于破开了个口子,久旱逢甘霖,他越甜蜜便越想索取更多。   但最终,他对巫棠主动靠近的渴求战胜了索取占有的本能。   他在背后攥紧了拳,像是蛰伏等待猎物自己贴上来的猛兽。无论心里如何沸反盈天,面上却露不出来丝毫半点。   温燕珂沉默着又看了一眼巫棠,正打算闭上眼睛。但巫棠此时已经抬起头正对上温燕珂的视线,发现他居然还睁着眼睛。顿时不满抿了抿唇,伸出右手捂上他的眼睛。   巫棠手心温热,虚虚覆盖在他眼皮上,那么星点的皮肤相触却让他几乎要生出汗来,他目之所及只剩下昏暗和指缝中隐约透出来的暖色光亮。   温燕珂闻着鼻尖独属于巫棠的香气,这双手不止是覆盖在他眼皮上,更像是攥住了他的心,轻柔抚摸揉捏,从中源源不断生出热来,那股热顺着眼皮流淌到识海,再到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温水中。   温燕珂喉结动了一下,像欲盖弥彰又像难以忍受,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然而下一刻,巫棠身上的香气却更近。   离得这么近,让他生出了某种错觉,似乎巫棠要吻他一般。   但似乎又并非是错觉。   像是触须的轻巧试探,又如同蜻蜓点在水面,蝴蝶落进花海。   他好像真的被巫棠轻轻吻了一下。   但蝴蝶只是翅膀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而已,轻轻拂过便要离开。   温燕珂喉中发出难忍的喘息,像是兵败投降的喟叹,却又像是进攻的预兆。   巫棠红着脸刚从温燕珂唇上离开之际,只虚虚分开半寸的距离时,对方的身体却也紧跟着贴了过来。   随后他腰上便横上来一支胳膊,将他死死扣住,还有另一只胳膊托住他臀下,将他整个人抱起压进怀中。 第107章 来自巫棠的放任   巫棠手还捂在温燕珂的眼睛上,这下被挤得连自己也看不见,便赶紧拿开。   他一挪开手,映入眼帘的便是温燕珂放大的眉眼。   温燕珂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眉若远山清隽,纤长的睫毛垂下,一派平和。   巫棠有些愣怔,瞪大了眸子。   和温燕珂上半张脸的平静沉谧不同,他唇舌却在巫棠唇齿间勾缠隐匿来去,啧啧水声不断。   温燕珂侧颊有些红,染在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像是醉酒的颜色,平日里清冷的人沾上红尘,便越发惑人。   巫棠看得面庞通红,愣得停止了呼吸。   好在他还没忘记自己应当做的事,他费了些劲才推开温燕珂。   “怎么了?”温燕珂睁开润泽眸子,像是盛了漫天星斗,他鼻尖抵在巫棠鼻梁上,喘了两声才缱绻问道。   “咱们该做正事了。”巫棠也喘息不已,差点被美色迷了眼,接着推开黏在他身上的温燕珂。   他早已体会到温燕珂的反应,知道此时已经可以开始,没必要再做之前的这么多亲昵举动。   温燕珂一怔,眸色深了深:“好……”   巫棠正打算蹲下身,但却被温燕珂拉住。   他面上的红潮还未褪去:“我想看着师兄的脸。”   巫棠一愣,要看着他的脸,那怎么做,用手?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温燕珂就又接着道:“我想抱着师兄。”   巫棠更疑惑,这个姿势即便他用手也是不方便的,但他对上温燕珂的期冀眼神便忍不住心软。   既然温燕珂提出来了,说明他是知道该如何做,那他也用不着想太多。   “可以吗?”温燕珂又问。   巫棠这次点了点头:“好……”   他伸开双手,意思是任由温燕珂过来抱着他。   温燕珂左手贴在巫棠后腰上,另一只手环过去牢牢圈住他的腰,把他抱到软垫上。   巫棠一开始闭着眼睛,只等着温燕珂吩咐他做事,但等了许久却察觉到自己裤腰被解开。   他疑惑睁开眼睛,嗫嚅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见温燕珂笃定的神情便放下了心,应该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罢?   左右他不是断袖,而且答应了师弟帮他,用什么地方也无所谓。   反正同为男子,并不能像男女那般阴阳交融,他也不会失了自己的元阳。   巫棠接着闭着眼睛,脸上却越来越红。   好在只是他的大腿。   “我想多看看师兄。”温燕珂在他耳畔喘息着,沉沉道。   巫棠闭着眼睛,胡乱点着头。   他的衣衫被全部褪去。   “我想亲亲师兄,可以吗?”温燕珂的声音沙哑的更厉害。   巫棠只能接着点头。 第108章 来自二世祖的打脸   巫棠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温燕珂的喘息声更重,力道也越发的大,若非他是修士皮肉强韧,几乎要被磨破。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火辣辣的,不是疼,而是一种隐秘的,从骨子里窜出来的热。   “师兄……师兄……”温燕珂在巫棠耳旁一刻不停的唤着他,声音沙哑深沉。   巫棠越发觉的不对劲,不是因为温燕珂,而是来自他自己。   这般熟悉的场景让他想起记忆深处某种被他恐惧的记忆,他本以为自己会恶心,但却没想到只是看着温燕珂的脸,便让他升不起丝毫恶感,甚至还……   “你别瞎蹭啊!”巫棠也不知是哪被刺激到,声音突然颤抖,拉住温燕珂的胳膊,急得差点说脏话。   本来只是大腿,现在却在他会阴处有一下没一下的蹭。   他意识到自己的细微变化,抬起另一只胳膊挡住自己的脸,来掩盖越来越红的脸颊。   温燕珂闻言停顿了片刻,他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放浪行径。但发觉巫棠并不厌恶甚至还有细微的反应之时便松了口气,眸若点星勾起唇笑了。   他不止没放开,还将巫棠颤巍巍的物什和自己并在一起相贴。   “我本来以为师兄不喜欢我这般,现在看来是我多忧了。”温燕珂温声笑道,像是松了口气。   这句话里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了巫棠,让他脸色更红,急忙移开挡在眼睛上的胳膊反驳:“若非是你一直乱蹭,我又怎会……”   温燕珂唇角笑意不减,眉眼弯弯凑上来在巫棠唇上亲了一口,亲完并未离开,抵在他唇上轻蹭,用气音在他唇边呢喃:“我知道师兄的意思,我并未有让师兄为难的期待,只要师兄不厌恶便足够。”   温燕珂的笑意却让巫棠更急了,他红着脸,神情却分外正经:“师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断袖,对这种事自然不会喜欢,有这般反应只是因为你老是蹭它……只要是男子都会如此。”   温燕珂笑意僵了一瞬,但很快神情便回复自然。   “我明白了。”温燕珂身上因为巫棠回应而得意忘形的轻狂放浪被他一句话浇熄,他手松开了两人贴在一处的物什,转而像方才之前那般老老实实,不该碰的地方一下也不碰。   因为巫棠方才那句话的缘故,他闭上了眼睛,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收敛沉静。   他身下的巫棠也始终沉默,两人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山洞中火热的氛围骤然变得冰冷,半点看不出他们如今所做之事有如此亲密。   温燕珂面上一片冰凉连颗汗都不冒,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眉心微蹙,他喉中溢出一声长叹,正要睁开眼睛道歉说此次时机不对,耽误了师兄的时间,下次再寻个时间。   只是他还未开口,耳畔却又传来巫棠的声音。   “要不……你也碰碰它?”巫棠这次红的更彻底,整个人如同熟透的虾子,挡着脸也能看出他两只猪肝似的耳朵。 第109章 来自二世祖的反思   温燕珂眸子顺着巫棠视线看过去。   那处方才还只是颤颤巍巍半挺着,而今却胀满了起来。   温燕珂瞳色渐深。   巫棠整个人羞耻不已,明明是他自己说的有反应是因为被温燕珂碰了,也是他自己刚说的别碰他。   而今人家果真不碰他了,他却不止自己不争气的反应更强烈,还求人家再摸摸自己。   他只是看着温燕珂的那张脸,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和形状完美的淡粉薄唇,自己也没意识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更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不知廉耻说出那句话。   巫棠那话甫一说出来便觉得后悔,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但他又忍不住透过缝隙去看温燕珂的反应,生怕他说出什么笑话他的话。   不过好在温燕珂并没说什么,只是顿了顿,便顺着他的意思覆了上去。   温燕珂的手心肌肤如同上好的美玉,温热细腻,颇为舒服。   “师兄可舒服?”温燕珂压低了嗓音,在巫棠耳畔问他。   巫棠红着耳朵并未回答,出声的只有压抑不住的小声哼唧。   然而温燕珂却不依不饶,随着巫棠的反应变换着力道和速度,还在他耳边问:“这样可喜欢?”   巫棠大脑一片空白,差一点就要顺着温燕珂说出来之时,又被绷成一根弦摇摇欲坠的理智唤醒。   “还、还行,也没那么喜欢。”   巫棠昏聩的大脑自以为这句话说的平静稳重,却忽略了他拉着长调的破碎声线。   以至于巫棠刚说完那句话,就在他耳边听到了越发明显的呼吸声,急急的一声重喘,他混沌的大脑还以为是自己绷不住发出来的,神识一惊越发紧绷。   但好在他仔细辨别,发现并非是他自己的呼息,而是来自于耳畔的温燕珂。   温燕珂额上不知何时出了薄汗,神情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其他,脸越发的白,水墨画一般衬得他瞳仁黑得吓人,像是藏了恶兽:“我忍不住了,师兄。”   他在巫棠唇上迷乱亲着,像是饮鸩止渴,整个人绷到了极致。   巫棠心头猛地一跳。   他敏锐察觉到,温燕珂似乎正在朝着他某处探索。   他整个人一僵,脑海中被他深藏起来的记忆涌现。   寒冷、耻辱、恐惧侵占了他的大脑,像是不知从何处来的一只手,将他一瞬间从当前火热迷乱的情景中抽离出来。   兜头一碰冰水,让他冷静的可怕——   他正躺在自己师弟的身下,因为他的举动而轻易迷失。   和最初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在于当初的他是拼得你死我活,而今是主动沉沦。   ……   “你早晚要给别人采补,你以为你爹娘能护得住你?”   巫棠本以为自己并未有多在意这件事,却没想到自己此时为何如此敏感。   他一时间不解自己的敏感缘由,他到底是害怕是个断袖的自己,还是害怕毫无尊严被人当成炉鼎采补的自己,还是此时本该反抗却意外麻木甚至沉沦的陌生自己?   前者他肯定是在意的,不然过往这些年他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放弃修炼,荒废了这么多年,那么如今呢?   他的底线到底是什么,他离底线还有多远,还是说他早就丢失了底线这种东西?   ……   “你天生是个炉鼎,修为再高深又有何用,倒不如先帮帮族叔。”   如果让他师弟知道自己炉鼎的体质,会怎么看他?   他甚至还不如是个断袖。   巫棠神识疏离放空,但身体依然随着温燕珂而亢奋。 第110章 来自二世祖的想通   巫棠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把温燕珂推开,也不知出神了多久。   而温燕珂正在一旁用神识融进他的识海,神识交融抚平他的神识,缓声安抚他。   “师兄莫怕。”温燕珂初时还以为是他的孟浪举止让巫棠抗拒。   但巫棠此时脑海里来来回回只有那一副画面,加上情绪不稳,温燕珂神识甫一探进去便灌入脑海,因此也得知了全情。   温燕珂一时间脸色沉的似水。   巫棠是极阴之体之事他早就知悉,也知悉巫棠荒废修为,只是他和巫棠走得近,知道他确实喜好炼丹画符这些灵巧的旁门,却不知道荒废修为还有这一内情。   他和巫棠的手十指交握:“无论你是什么体质都是我师兄,师兄大可放心修炼,只要有我和虞机在,任谁也不可能再伤到你。”   巫棠回过神来本也想说算了,下次再来。   本来这事他也没多放在心上,他族叔也早已被他爹一剑刺穿身死道消,只是因为身旁之人是一直护着他的师弟,因此倒生了几分委屈。   但温燕珂的话骤然将他震醒,温燕珂如今还十分信任虞机。   他还记得自己应当所做之事,他得护着师弟,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他甚至还灵光乍现。   他是极阴之体,不止可被采补也可与人双修,前者与他有害,但后者可使两人修为都大有裨益。   只是他的修为差一点便要结婴,不好再提升修为,倒不如把好处给师弟,他修为涨一些,两人的优势便也大一些。   况且要离间温燕珂和虞机,这把火还需烧的更旺些,他的炉鼎体质就是那把柴。   对于这些修为顶尖的人来说,炉鼎的作用远远要大的多。   说到底,他担忧的也只是自己的极阴之体给周围人带来麻烦,他爹娘因为给他报仇杀族叔吃了不少苦头,等他修为再高些麻烦也会更大。   另外因着族叔那件事导致他对断袖说不出的厌忌,也就是因为他师弟才稍微好转了些,不至于面上不喜,但落到他自己身上还是本能排斥。   这么想完,巫棠的心情奇异的平复下来,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迅速。   他师弟的话有这么大的作用?   时不过间紧急,巫棠也没工夫多想。   “我想通了。”巫棠抹了把脸,这才发觉他和温燕珂两人还亲密贴在一处,温燕珂神识还在在他识海里丝缕勾缠平复,通体舒泰像是泡在了温水里,说不出来的熨贴。   “咱们干脆双修吧。” 第111章 来自师弟的后悔   巫棠这话一出,两人都怔住。   温燕珂像是没听明白巫棠说的话,怔了半晌,发丝从肩上垂落下来扫在巫棠脸上,像是一张水墨画又突然浸润了温水,变得浑浊朦胧,却又越发惑人。   “师兄的意思是愿将元阳给我?”温燕珂眸子亮的吓人。   巫棠点了点头。   平日里温燕珂在某些方面直接,其他方面却又会过于沉默迟钝,让巫棠捉摸不透。   温燕珂半晌无言,视线始终停留在巫棠脸上,眸中亮光渐渐收敛沉寂,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巫棠心头提起,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燕珂摇了摇头。   “此事师兄需得谨慎,不可冲动……”温燕珂说完,巫棠一直沉默,过了会他垂下眸子,指尖贴在一起蹭了蹭,便又道,“师兄若是想清楚了确实想和我双修,我自然也不会……”   温燕珂脸上有道不自然的绯红,衬得他显得骄矜起来,倒像是个良家闺秀。   然而温燕珂后半段话还没说完,便被巫棠给打断:“你说的也对。”   巫棠说实话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冲动,就算双修,也要确保能够成功刺激到虞机,将其利用到极致。   巫棠声音有些急,温燕珂听闻瞳孔缩了缩。   “也好……”温燕珂抿了抿唇道。   空气陷入凝滞,赤裸着相贴处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唯独空气中一丝声响也无,安静的可怕。   温燕珂羽睫垂下,有些后悔。   他是不是不该拒绝。   即便如此,师兄同意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巫棠倒没注意到温燕珂的这些细微变化,开始一门心思计划如何利用自己炉鼎体质,来拆散他们两个。   正盘算时,巫棠掀起眼皮见温燕珂一脸平静的模样,发觉他似乎没了再进一步的打算。   然而他还一直未纾解成,便干脆翻了个身把温燕珂压在身下,直接照着温燕珂曾经帮他那样解决。   意外的没用多长时间。   温燕珂自始至终盯着他,神情也分不清是欢愉还是难受,只是紧紧皱着眉喘息声越来越大而已。   巫棠也趁着这段时间盘算好了计划,用静术漱完口,没管还在失神望着他,还有进一步想贴上来说些什么的温燕珂,闭上眼睛隔绝他的视线便开始休息。   也没等多久,巫棠便又被弄醒,腰上揽着一双发热的手臂,还有潮热的唇瓣在他脸颊颈侧游移亲吻。   “师兄,我后悔了。”温燕珂的声线平稳,巫棠却从中体味出了怨气。 第112章 来自师弟的承诺   温燕珂这次显得焦躁许多,饮鸩止渴最为致命,方才那短暂的一次不止没缓解欲念,反而像是落在爆竹堆上的火星,在他浑身上下引起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连锁反应——理智炸成了碎片,还燃起了熊熊大火。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趁人之危,至少也要问清楚巫棠为何想要和他双修。   但过去一直萦绕他梦中渴求的瑰丽幻想成真,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轻狂和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的欲念。   错过如此绝佳的机会,他甘心吗?   天知道在巫棠亲口吐露出想要和他双修的话时,他花了多大的理智气力才能说出拒绝的话。   他师兄不该为了没必要的理由被逼和旁人双修,不论是怜惜、责任、师兄弟的情谊或者是其他,即便是他也一样。   只是他却没想到,在他刚拒绝了巫棠之后,巫棠也并非说什么,反而亲吻了他。   情潮汹涌而来,欲念冲毁了堤坝,那一瞬间他不禁涌现卑劣念头——即便是可怜他也认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是师兄主动提出来的他为何要拒绝?为何要等着师兄想清楚再把他推开?   他也想任性放纵自己一次。   可怜又如何,他应当利用师兄的怜惜顺势而上,左右他不会让师兄离开,如何让师兄怜惜他一辈子。久而久之如何将怜惜转化为爱意才是他该思索之事。   巫棠也不知为何温燕珂短短时间便转换了念头。虽然有些吃惊但此次并未打算拒绝,甚至若是温燕珂不提,他也会想办法再主动促成此事,温燕珂反悔反倒省了他的事。   离虞机离开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返回之时。   巫棠眨了眨眼睛,似是为了两人的心有灵犀的缘故,望着温燕珂笑得眉眼弯弯:“正巧,我也反悔了。”   因为痛恨自己体质的缘故,巫棠对于双修之事了解的并不多,所知悉的只有粗糙的神识和身体交融双修方法。   况且因为他体质的缘故,和人双修极容易导致他的修为被吸走。若是双方中有一人神识强大能控制住自己,或者有经验能通晓双修之术,才能达到双方都有进益的妙用。   很显然,他不是。   巫棠望着温燕珂的眸子依然是笑着,但表情却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一夜之间某些东西从他身上褪去了,又有某些东西生长破土而出。   “别伤着我。”巫棠对着温燕珂道,他这句话说得轻缓但清爽,却无端让人觉着暧昧,却不知这暧昧从何而来。   或许是他的眼神,又或许是他话语间微妙的鼻息,又或许是温燕珂早就混乱不堪的心境。   温燕珂只觉得自己多年来的绮丽幻梦妄念都被这一句话给点燃。无论他曾经幻想过的如何活色生香,都比不过他这一句话带来的冲击性强,让他瞬间被抚平满足的同时,却又给他带来铺天盖地的欲念。   他喉咙不自觉滚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师兄放心。”   其后巫棠只觉得自己置身云端,周身丝丝缕缕的云气将他包裹的很舒服,又像是下了场雨,雨点不停的落在他身上每一处,冰冰凉凉的砸下来力道有些大,但没到让他觉得疼的程度。   后来他又觉得自己也被同化,也变成了朵云,正飘飘然时空中却突然打起了雷,将他冲撞得四散开来。   剩下的时候也不知有多久,他脑海里唯一残存的念头便只有把自己拼凑起来,却每当要成功之时又被撞得更碎。 第113章 来自虞机的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露雨初歇,巫棠灵台迷乱中短清明乍现,他感觉到交连之处缓缓生出一缕灵气,灵气还在不停汇聚缠绕成团,越发磅礴,还正有顺着温燕珂的精气一同流进他身体里的趋势。   即便巫棠平时的修炼资质极好,但也还从未见过如此丰沛的灵气。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元阳会有这么大的效力,除非这也是他师弟的元阳?   巫棠不禁有些慌乱,若是这些灵气都进他身体里,那他必然要当场被灌得结婴。   “师兄、师兄……”温燕珂在他耳边不停边喘边亲他,他似乎并不需要巫棠的回应。而这一句句呼唤只是他心头太过胀满而被迫溢出来的发泄。   他眸子犹如溺死人的深潭,又像是盛了漫天的星光。   他还没出去,甚至还在缓缓动着。   那些灵气顺着温燕珂的力道往巫棠里流淌的更欢快,让巫棠舒适之余,又脸色发白。   他只得连忙拒绝:“别!别给我灵气。”   “有我在此护法,师兄在此处结婴也无妨。”   好在温燕珂神志清醒,明白巫棠的意思,神识控制着灵气留在原处,不再往巫棠身体里流淌。   这话巫棠是信的,有温燕珂在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怕的是一旁的虞机,只是这话不能明着对温燕珂说。   “不必,你前些日子受了伤,更需要灵气补充。”巫棠转口换了个理由。   温燕珂听闻此言一怔,心里软的要滴出水,“我已经好全了。”   两人这么互相为对方体谅着想,仿佛是一对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在谦让什么仙丹妙药。   谁能想到他们如今的姿势如此不堪入目,推拒之物更是让人遐思、绮糜暧昧。   巫棠脸上红的要命,又羞又恼头皮发麻。   更别提温燕珂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又开始亲他,大有再来一次的势头。   虞机方清晨便出门在山中找了一处空地调息,眼看日头升到空中,他盘算着也大抵到了时候,便起身整理衣袍,漫步往山洞走去。   他走的不快,但即便如此也没用多长时间便到了巫棠所在山头。   离着洞口有一段距离之处,修士耳力极佳,他便听见了两人谦让的话,还有更微细隐秘的声响。   他在原地站着,身上有些僵硬,久久未迈出一步。   灵气……   灵气的来源,以及二人正在做什么,他即便不用看也能知道。   他更知道,只要他再迈出几步,便能亲眼见到这一幕。   明知如此,他没有后退的路。 第114章 来自虞机的坦然   巫棠终于说服温燕珂让他把灵气吸走时,隐隐约约听到洞口有动静,但再看过去却并无人影。   巫棠心头了然。   温燕珂的修为本是元婴初期大圆满,经次双修后径直升了两个台阶,一跃而起突破元婴中期。   即便是再厉害的仙丹妙药,也不会让人有如此惊人的修炼速度,而且还会损伤根基。   就连巫棠也惊讶,想来定然是他体质特殊再加上两人都为元阳的缘故。   元婴中期一层、二层……三层!   眼见着温燕珂的修为还在攀升,最终停留在了元婴中期三层,巫棠不由惊呼。   “元婴中期三层了!”   温燕珂也有些讶异,但很快平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转为喜悦,眼眸晶亮。   “看来师兄也把元阳留给了我。”他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在巫棠耳畔闷声笑道。   但他也听到了洞口外的动静,从喜悦中回过神,起身掐了个诀帮两人净身,再穿好了衣服。   “你回来了。”温燕珂望着洞口之外的那一片衣角道。   那衣角动了动,虞机从洞口现身。   两人已经分别穿戴整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唯独洞里残存的气味昭示着掩盖的暧昧,他瞳孔微不可见缩了缩。   即便此事他已经从温燕珂眼中看了无数遍,却也没有此时给他的冲击性更强——   巫棠原本羞窘的神情在看到他之后,眸中对他多了有了微不可见的排斥,在刚和温燕珂双修之后这微妙的时间点。   他头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他和温燕珂此时是不同的两个人,至少在巫棠的眼中是。   虞机眉心如峰微蹙,但很快便松开,他神色淡然,还轻轻笑了笑。   “下次再做此事,无需避着我。”   虞机这话说的自然而然,说完便回到了他惯常坐的位置坐下,坦然闭眸调息,似乎并未把二人的回应放在眼里。   并且事实上,这两人也确实并未给他回应,巫棠闷不吭声是因为另有打算,温燕珂则未知。   翌日清晨,三人都修整好,离开山洞朝着他们早已查探好的邪影花位置所在进发。   温燕珂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再加上刚和巫棠双修完,不止伤好全了还修为进益灵气充沛,虞机本就修为最高无需让人担心,巫棠也把他剩下的丹药符咒整理好,分门别类收拾起来。   清晨还泛着凉意的阳光顺着林叶间的缝隙落到了人身上,巫棠脚踝沾上了些露水,脚踩着地上的枯枝碎叶,发出了细微的断裂声。 第115章 来自未婚妻的气息   虞机走在最前面,巫棠在中间,温燕珂在最后。   “我送给你的铃铛呢?”一道神识传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巫棠闻言,透过晨雾望着虞机的背影脚下一滞。   他脚踝上确实空荡荡的,不见之前虞机送给他的那串铃铛。   自从做了那个梦后,梦中的场景便屡屡在他的脑海回荡,虞机送给他的铃铛变成束缚他的脚链,他再看那串铃铛顿时觉得毛毛的,一方面警惕铃铛被虞机下了什么咒,另一方面铃铛是仙器,他也真被这串铃铛救过命,真要扔掉既怕被虞机发现打草惊蛇也舍不得。   他便把铃铛解下来贴肉挂在胸前,外面看不出来,但铃铛的效用也不会消失。   况且,他也可以借此来试探虞机的态度,以及这串铃铛真正的用处。   因此巫棠对于虞机这一问早有准备,只是没预料到会有这么快。   “怎么了,师兄?”后面的温燕珂见巫棠脚步停了下来,两三步赶上来问。   温燕珂像是终于寻到机会来和巫棠搭话的机会,走过来的速度很快,又似乎是因为昨日刚双修过的缘故,他望向巫棠的眼神毫不掩饰,像是水洗过般的黑亮,直率得令人心惊。   “他问送我的铃铛在哪。”巫棠转回头解释。   温燕珂状似好奇,在他脚踝处扫过一眼也问道:“可是丢了?”   巫棠摇摇头,从自己胸口衣襟中拽出根红绳,末端果然系着一串金色铃铛,风一吹发出「刷拉拉」清脆声响。   “你不记得了?”巫棠耳根有些红。   他晃了晃铃铛,那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熟悉的节奏,让人能轻易想起某种暧昧的场景。   似乎在记忆中的某绮糜一幕,这道声响混杂在一众声音中,成为了背景音中细微的伴奏之一。   温燕珂的眼神骤然幽黯下来。   巫棠边说着,边分出心神去注意虞机的反应。   但虞机只是稍稍侧过身来,眼睫微垂,眼神薄凉安静、平和凝望着他们。   一刀初升的日头穿过迷雾在他侧脸上洒下金粉,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让巫棠心头一跳,竟然生出了某种想要避逃的本能。   虞机转身接着往前走,藏匿在了晨雾中。   很快,他就连背影也愈渐模糊了边界,彻底消失在巫棠的视野中。   是何意思?   见到他的铃铛还留在身上便放心了?   可最后的那个眼神……   巫棠心里微沉,虞机就像绚烂的毒草,为其外在的淡然吸引迷惑,一头扎进去只会落进他挖好的矛刺陷阱,粉身碎骨。   巫棠说不害怕忐忑是不可能的,关键他在此处孤立无援,无人可倾诉商量。即便是他师弟到了生死关头,在他和虞机中也未必会选择自己。   更何况梦境乃是天机,若是泄露给旁人便会惹下天罚,会落得更凄惨的境地。   好在恐惧只是一时,巫棠很快便平复下来,只是再想起虞机之前的眼神仍旧心里空落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巫棠边走边忖度,因为后面有温燕珂,心中并未过多警戒,便未发觉身旁的林子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浓密。   森森晨雾伴随着林间草叶凉气袭面,带来舒适凉意,巫棠一时间思绪如泉涌,想了一个又一个计划。   巫棠也不知走了多久,随着脚下又是「嘎吱——」一声,密林里蓦然伸出了一只手,猝不及防将他拽了进去。   巫棠愕然瞪大了眼睛,后背被抵在一株古树上,枝干粗茂有他的三倍宽,树皮粗粝有些硌——他被困在三颗参天大树中间,昏聩不见天日。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发生的太快,巫棠心跳飞快头皮发麻,好在这些年的历练让他早就练就了本能身体记忆,反应颇为迅速,当即就要召出本命法器铃铛攻击对方。   铃铛召唤出的风刃停留在对方脖颈上方半寸时,便被对方身上散漫馥郁的气息尽数格挡出去。   巫棠鼻尖闻到熟悉的香气,在还没看清对方脸的之前,便已经转瞬意识到对方身份。   是虞机……   然而在此时,这一认知不止没让他放松警惕,反而让他心头越发警铃大作,浑身无形的刺都在这一刻猛地炸开。   他方才即便是走神,也并非是乱走,而是寻着虞机留下的气息寻过来的。   若是虞机打算撕破脸一路上多的是机会,而此处也并非有什么奇特之处,虞机无需等到此时,那么温燕珂跟在他们后面定然也很快寻着气息过来,他无需太过紧张。   巫棠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但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虞机的,被古树框出来的空间太过狭小,让他紧贴着对方施展不开手脚,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胸膛克制而压抑的起伏。   “你把我拉到这里,可是外面有什么危险?”巫棠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佯装对外界警惕地小声问,越过虞机探头警惕朝外看去。   巫棠仍是对虞机颇为信任的模样,却没意识到,只是方才那短短的几息时间,他在意识到对方身份时那本能的抗拒和排斥,都已经从他的眼神和姿态中淋漓尽致展露了出来——悉数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过了很长一段的时间,对方像是再也无法做出理智判断,淡漠冷静的面具破碎,揽在他腰上的胳膊稍稍用力,紧贴着他的身体唇也压覆了上去。   对方另一只手指尖也摸索着巫棠的手,十指交握牢牢扣住,连同他整个人一齐压在了潮湿阴凉的古树上。 第116章 来自未婚妻的爆发   巫棠彻底傻了眼。   他也不是没和虞机亲吻过,但那时他拿虞机当做自己未来道侣妻子看待,和此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那时他也青涩,洞房花烛夜中灯火摇曳,烟火味伴随着香料气息湿漉漉的吻,他脸红心跳,难堪激动得只晓得嘴唇贴在一起不动。   而非是如今这般——   虞机紧闭着双眼得俊美面容在他面前放大,眉心还微微蹙着。   昏暗且狭窄潮湿的古树缝隙中,巫棠一动不能动,就连五感也逐渐昏聩,他甚至分不清压制住他的到底是虞机的身体,还是虞机释放出来包裹住他的威压。   虞机一反过去的沉稳淡然,像是故坛陈酿终于破开了个口子,流出来的汩汩酒酿再收不回去,将周围的气息都浸染的凝滞潮湿,让人晕陶陶喘不上气。   虞机撬开他的齿关,寻着他的舌头吮吸。   因为威压逼迫的缘故,虽然没到让巫棠难受的程度,但却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同时,连神识也一片混沌,不自觉的鼻息便大了些,发出一声轻哼。   然而这一哼却如同点燃了爆竹,虞机的动作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将他整幅唇舌都要吞噬下去的势头,吸缠搅动的水泽声越发明显。   在这一时候,巫棠心里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虞机上次洞房花烛夜时亲他的水平还很差,差点把他嘴唇磕出血,如今确是熟练了许多,甚至吸着他舌根的力道还有些熟悉。   许是他总共也就跟这两个人亲过的缘故,看谁都觉得像。   他对虞机的感觉很复杂,从一开始便不同于旁人。   可以说虞机是他最初的悸动,是他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单纯倾慕,他曾经真实心悦过他,整日里朝思暮想为之神魂颠倒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虞机结为道侣之后的生活。   他那时不知道虞机为何要女扮男装,但他不介意此事还觉得心疼,更觉得虞机神秘幽冷的外表下是伤痕遍布的身体,小心翼翼不敢问怕触碰到他的伤疤,他愿意等到虞机放下心防自己告诉他的那天。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自己帮人家构建好了凄苦的身世经历,谁承想人家根本就是男的。   他以为虞机是凄风苦楚需要他保护的雨蝶,脑子一热扎陷进去,才知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神鸟羽凰。   是他自己见识浅薄,只认为虞机是极阴性的鞭灵,便猜测人家是女子。   但此时剥去了他为虞机想象构建的滤色,便能发现这猜测并非全无破绽。 第117章 来自虞机的爆发   修为高深之人往往都身怀至宝秘辛,虞机修为高深莫测,远在他之上,比起他曾经最为仰慕尊敬的师父也无不及,他的学识极大部分都来自于他师父。因此用在虞机身上有疏漏也是极为自然之事。   在虞机亲上来时,许是周围气氛太过灼热潮湿的缘故,窜上他脑海的是曾经和虞机的那些荒谬的记忆。   巫棠头脑有些乱,虞机还是曾经那个人,变的只是他的心境而已。   虽然他如今和虞机、自己师弟两个男子都不清不楚,将来恐怕也不会再有脸去找什么道侣,也不会有人能看上他这种人。   但他总觉得自己心中还有一根线,只要那根线在,他还能保持自己的本心,越过那道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   让他排斥害怕的同时,还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战栗。   他也想体会和自己心悦之人的亲昵,却不想用这种方式。   虞机缓慢收了威压,望着怀中眼神迷蒙的巫棠,口中泄出一声喟叹,像是兵败的鸣金,搂在他腰间的力道却越发的大,几乎是将人揉进怀里的程度。   巫棠松了口气,本以为虞机这就会放开他,却没想到虞机的指尖停留在了他脖颈处。   修士的皮肤大多肤如凝脂,巫棠因为是极阴之体还要更甚,白里透粉晶莹如玉,稍稍用力便能留下痕迹。   而虞机指尖停留之处,正是温燕珂昨日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吻痕。   虞机的力道并不重,只是覆在上面轻轻往摁了下。   让巫棠害怕的并非是他的力道,而是他的眼神,让他有种被暗处色泽华丽的蟒蛇盯上的错觉。   “是他亲的。”虞机这话下了判定,分不清是说给巫棠听的,亦或是自言自语。   如梦如幻昏聩的林间让他低垂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冷色的釉,看起来凉薄又缱绻,像是能杀人于无形的软刃,温柔又暗藏锋芒。   巫棠心跳的有些快,他摸不清楚虞机的想法,也不懂虞机为何是一副似乎沉溺其中不愿苏醒的模样。   巫棠缓缓调整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是个好机会。   他尽情猜测,或许是虞机见他和温燕珂的亲密,原本安安分分在他掌控中的两人越走越近可能会破坏他的计划。于是他心生警惕,想要对自己进行试探或者直接下手。   越危险的时候便是越接近真相的时候,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别把痕迹弄没了……”巫棠垂下眸子,显得有些羞涩,“我还想再留两天。” 第118章 来自二世祖的悔婚   虞机觉得自己大抵是要疯了。   长久的忍耐,让他已经分不清自我,明明过去十分清晰温燕珂是他一部分,而如今却让他分不清。   既然温燕珂是他的一部分,为何一直忍耐的却是他自己,为何他甘愿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二人亲密,为何他要自欺欺人说他和温燕珂无需分彼此?   至少在巫棠眼中,是分的。   白皙皮肉上的红痕太过显眼,虞机心头升起了破坏欲,来势汹汹占据了他的脑海,这段时日积累的毒苦、嫉妒、欲念在听到巫棠那句话时到达顶峰彻底爆发。   毁堤淹田般摧毁了他的理智冷静,只剩下暴风骤雨式的亲吻和侵占,他迫切想要遮盖那些温燕珂留下来的气息,换成他自己的痕迹。   也没过多久,虞机神识中传来刺痛——是温燕珂在找他的讯息,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温燕珂是他的一半神魂分裂出的结果,即便在大部分时候都要受他压制。但若真是豁出命来找他,二人也会两败俱伤。   一片寂静中,周遭只剩下了虞机的吐息声,他知晓自己失了控。   他后悔之前那么轻易同意巫棠三人同修的提议。如今这颗他亲手浇灌的毒草,终于在他心上蔓延开来成了灾,他是自食其果。   他本不该在巫棠还心悦他时犹疑,或许心悦一人便会控制不住的卑下,他也不能免俗,他那时总是觉得巫棠并非是真心心悦他,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男子身份定然会厌恶。   他总想着给自己留条退路,不至于陷进去拔不出来,却没想到如今的情形比他想象中还要恶劣:   巫棠确实发现他是男子,也确实厌恶他了。   只是后一条的原因,似乎并非是前一条引起的,而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目前所剩的凭仗,也就只他还有未婚妻的身份,即便他和巫棠都知道这是假的,名存实亡。   虞机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束邪影花,递给巫棠。   这花是他这两日独自外出时恰巧寻到,便摘了回来。   这花气味芬芳,秾丽的花瓣尽态极妍,即便是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也足够夺人眼球。   只是本该欣喜收下花的巫棠,却一动不动,垂着眸子面色苍白。   巫棠张了张口,半晌道:“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做道侣还是不太合适。”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虞机眸中的疯狂还未褪去,指尖游离在巫棠的唇上来回逡巡,直到大拇指按在他的下唇上。   “为何?”虞机问道,声音平静。 第119章 来自巫棠的后悔   外界已经是正午时分,而古树林中却越发的昏暗,甚至盈起了层湿凉薄雾,掺杂着林间特有的木质气息,糅合成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虞机垂眸,巫棠的脸色透着微微苍白,眸底清亮正在望着他,与之相对的嘴唇有些过于红润,是他方才失控的产物。   “你的意思是想要和我解除道侣的约定?为何?”虞机神色冷静,语气舒缓,只是后几个字语调颇轻,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若是能说服我,我便答应。”   他想问巫棠可还心悦于他,也想问巫棠可是果真厌恨他,嘴唇翕张,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口。   巫棠闻言睫毛颤了颤,脸上的神情变化,孤鸿掠过云尾,在他眸中留下一丝悲凉。   巫棠脸上很少出现这种表情,过往的印象中他在人前总是张扬嚣张的。   而在他面前的大部分时间里,却是极容易羞恼的,就像是只刺猬竭力挡住刺下的粉色软肉。   那一瞬间,巫棠眼底清澈并无水光,虞机却觉得他在哭。   像是一场拉锯战,时间粘稠的近乎要停滞,一片静默。   虞机耐心等着,直到巫棠再次开口。   那一刻,无论是虞机还是巫棠,神情是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后悔了。”巫棠低声道。   “我不该提议我们三人一起。”紧跟着又补充。   巫棠这么说着,身体还微微颤抖。   他紧闭上双眼,却依然能察觉到隽永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像是要将他的神魂也一并拖出来审问。   “咱们不是一路人,我当初是想着加上师弟,你要和我分开或许会更谨慎些。”   虞机不错神望着他的眼睛。   巫棠心头一跳,他也并非全是在演戏,半真半假才能更容易取信于虞机。   他敛下眸子,心绪复杂,缓声开口。   “我和他都是男子,我也并非是断袖,一开始也说过是为了避人耳目。”   “是我思虑不周全,如今反悔也是我的错。”   毕竟他如今在虞机面前还是误以为他是女子的形象,这样一番剖白定然能再次获得虞机的信任。   虞机心头颤了颤,瞳孔-刹紧缩。   巫棠似有隐言未提,但终究是欲言又止。   他并不清楚巫棠是否已然发觉他男子的身份,只是因为他这两日骤然冷淡下来的本能猜测。   但巫棠既然不是为了温燕珂,那剩下的缘由,便只剩下了他自己。   而今他心头一热,也不知是何处涌上来的孤勇,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完完整整剖开来,展露在巫棠面前。   “我是男子。”虞机说完,不错过巫棠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话音刚落,巫棠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卡了壳。   啊? 第120章 来自未婚妻的坦白   “我本打算等出了山便把此事同你说清楚,一再耽搁是我的错。”虞机平缓将此事吐露出来。   他只是害怕面对说出实情后巫棠看他的眼神。   他也曾想过,若他真是女子的话便没了这许多的顾忌。   他也打算在被巫棠发现之前,修习幻术化做女子的身体,也并非没有转圜余地。   恐惧这个词向来和他无缘,唯独在巫棠面前,他却步步谨慎,尝遍了后悔、嫉恨酸涩。   只是这些都在他见到巫棠和温燕珂双修之时被打破。   他和温燕珂是同源双魂,温燕珂的五感都可为他所用,即便是在那时也是如此。   他像是居高临下观摩着两人,又像是透过温燕珂的双眸——描绘巫棠的面容和每一幕神情。   既然巫棠可以接受温燕珂,那为何他却不行?   巫棠方才已经思量好的话说不出去,酝酿好的情绪也憋在胸口,让他愣怔在当场。   油然而生的,却是不知从何处窜上来的一股气闷,让他手脚发热心跳加速。   原本还只是演出来的难过,此时他却真的难堪,身体不自觉发着抖。   他知道这件事是他误会,是他太过蠢钝,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他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此事,对虞机除了忌惮防备没了其他心思。   但虞机的这两句话却像是一颗火星落到了木屑堆里,轰的将他理智引燃。   梦境中的场景在他眼前重现,尽是他因为虞机沦落到的不堪境地,再想起他这段时间落在虞机眼中的形象,也不知道是有多可笑。   自顾自的将他错认成女子,还一门心思缠着人家。   明知道自己误会,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他面前卖弄,活像个花哨的开屏孔雀。   就等着这一刻揭穿,将他的背踩进泥里,看他的笑话罢?   巫棠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骨泛白微微发着抖。   而这反应在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你是男人?”语气惊讶不已。   他想要试探虞机也有其他办法,但此时他脑海却只剩下这条路最为鲜明。   “你怎么会是男人!?”   巫棠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像是惊讶到了极致,语气冰凉还有掩饰不住的厌弃。   他控制不住自己转为攻击的态度,仿佛只有在此时露出厌恶的神情,才能让他已经摇摇欲坠惹人发笑的尊严维持现状,不至于再落到泥潭里被人踩上两脚。   像是被拔光了毛的孔雀,在曾经高傲冰冷的心上人面前强撑着维护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尾羽。   “你骗我,你眼睁睁看着我误会这么久,看我笑话还不告诉我?”巫棠像是被恶心到了一般,用衣袖狠狠擦过自己唇上还残留的光泽,将唇瓣擦得发白近乎出血。   “抱歉……”虞机微不可查晃了晃,“我并未有此意。” 第121章 来自虞机的反问   巫棠说完便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不像刚听闻此事第一反应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反而更接近他自己本身的反应。   “我不信……”巫棠连忙收敛情绪,像是受到莫大的打击摇头打断虞机所言,抓着他衣襟说话也颠倒,“你就算想糊弄我看我笑话,也选个好点的理由。”   “你倒不如告诉我,为何会认为我是女人。”纵然虞机早就推测过无数次巫棠的反应,但真正听到巫棠会认为自己在看他笑话,眸子还是瞬间黯淡了下来。   “不可能,为何你会是男子?我曾经看过你化作鞭子的器灵,鞭子极阴……”   “我并非鞭子先天自生的器灵,而是后来被咒术困在其中,你可曾见过器灵能这般轻易游离在外界的。”   “我以为是你修为太高,所以受到的约束小。”巫棠讷讷,脸色灰败,却没再强硬反驳。   “我怎么会看你笑话?”虞机眉心一道沟壑,嗓音微哑,“若是你担心我会给你带来旁人笑话,我也可更换身份。”   他亲手种下的毒草在心上结了果,酸涩的毒素席卷了全身,让他几近麻痹。   巫棠闻言一怔,他以为自己这般言语排斥,虞机即便另有阴谋还得留着他条小命,也会给他些教训,却没想到虞机这话……好像还有挽回的意味。   即便知道虞机多半是演戏,巫棠也不禁惊讶,他对虞机的印象底色便是有强大支撑的神秘沉稳,让他一头深陷进去出不来。如今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虞机脸上有了除平淡之外的其他神情。   巫棠闭了闭眼,师弟在他面前奄奄一息,神魂却被虞机夺走的景象重新出现在眼前。   他皱紧了眉头,睁开眸子审视片刻虞机,由难以置信到震惊到勉强接受——   最后,他像是释怀垂下了视线:“既如此,咱们更得要分开。”   “你厌恶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虞机眉眼都隐在暗处,开口问道。   巫棠撇过头未言,但意思表明的很明显。   “巫棠……”他的声音太低太柔,掩盖在林间的风声之下。若非是巫棠全神贯注地关注他,几乎要错过,“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同意和你结为道侣时说过什么?”   巫棠垂着头,他自然记得。   “我说过,我和我结为道侣便不允许身边再有其他人,那时候你也同意。”   巫棠手上动作一滞,他大半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才试探着和虞机提出三人同修。   但虞机那时颇轻巧便同意,自然说明温燕珂在他看来不算旁人,是比起他还要亲近信任的存在。 第122章 来自二世祖的沉默   “而今你却执意要把我甩开?”虞机反问。   巫棠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是男子,还是因为我没告诉你?”虞机步步紧逼想问个清楚。   “都有……”巫棠背后莫名泛起了凉意,不自在后退了半步,是防御的姿势。   “你想要寻女子结为道侣生子?”   这是修仙界寻常道侣皆有的心愿,毕竟修仙界不似人间,没有礼教束缚还可随便寻人双修,而结为道侣之后双方同生共死。即便是再情深义重也少有修士甘愿将自己的命依托在他人身上。   诞下自身的血脉则不同,道侣双方皆可延年益寿,修为停滞不前之人也可借此上升一大阶,母体在此期间得益更明显。   而且父母皆为修士之人也必定有灵根,子嗣的修为越高也会反哺到父母身上。   但修士母体怀胎时乃是最为虚弱之时,且母子都极为进补,容易为人觊觎。若非是有道侣同生共死契约的保障,无人敢冒死怀胎。   因此无论是为了血脉或是单纯感情笃厚,道侣都愿诞下自身的血脉。   巫棠则不同于以上两个理由,他完全是受自己爹娘的影响,想像他们那般寻一个心爱之人结为道侣,至于子嗣并不重要。   况且他如今状况已经让他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强烈怀疑,他过往从未喜欢过旁人。因此也从未想过自己是断袖,如今却是不敢这般肯定。   再加上他一堆烂事又是极阴之体,也不敢妄自招惹旁人,生怕被坑或者害了人家,只想结束一切后寻个安全僻静之处闭关修炼。   巫棠闻言,并未反驳虞机的话。   虽然他也没点头称是,不过沉默已经能说明态度。   虞机见状停顿了片刻,此时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妙的境地,周身的精神力不受控制般丝丝缕缕的外泄,蔓延开来在触碰到巫棠的同时,攀援而上整个人都缠绕了起来。   巫棠四周皆是高高低低模糊不清的黑影,将他团团包裹,像压城的黑云。   原本平静无风的密林间,刮起了习习凉风,卷着不知何处而来诡异声响,像是尖叫、怒吼,劈头盖脸朝他砸来。   周遭空气眨眼阴冷了下来,巫棠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   哪句话触到了虞机的点?还是他刚才的沉默?   巫棠紧张中还有一丝恐慌。   他急忙去看虞机的神情,只看到一双隐在暗处古井无波的眸子,不同于往常的平静温润,此时却是冰冷透着森森寒气,让他不由胆寒。   他方才有恃无恐,不过是虞机对他另有筹谋所以一直没对他动手。然而此时虞机这扑天盖地的威压下来,让他有了一种自己要被生吞活剥的恐惧。   “你……”巫棠渐渐开始后悔方才冒进,打了个抖。   即便他在虞机那另有用处,一时半会不会要他的命,让他吃些苦头还是做得到的。   他早有准备,此时还是忍不住害怕。   但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思来想去也并未有什么太过分之处,还有一半都是在试探虞机自己的背景,比起他平日里拒绝其他人的口气不知道缓和了多少,何至于让虞机这般生气?   巫棠不敢再说话,后面酝酿好的话也只得收回去。   空间逼仄,他不由伸出手推拒着虞机的胸膛,心里也开始着急为何温燕珂还未赶过来发现他们,他不由转头向林子之外望去。但密密匝匝的林叶中,半缕光都透不出来,更遑论是人影。   巫棠额头冒出了汗,望着虞机的眼神也开始躲闪,平日里欺软怕硬造就的习惯又冒了头。   但他还撑着没吭声,这到底是他首次想要做成一件事,想要保护他师弟,不想半途而废。 第123章 来自未婚妻的反常   巫棠还在咬牙思索对策之时,虞机周遭气势已然更盛,让人不寒而栗。   他死死握紧了巫棠的手腕,骨节青白,额上也冒出了青筋。   动作和神情割裂开来,像是整个人纠结虬然到了极致,却让人更加恐惧,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之事。   呼号的阴风卷席着让巫棠头脑混沌,他战战兢兢又怕又慌张,但威压让他连恐惧都变得微弱。   他几乎要失去意识,脑海里仅剩的念头只剩下:就算要护着他师弟,至少也得有命来护着。   就在他本能想要如初见那般反悔求饶之时——   耳畔突然风平浪静。   雨过初霁般一片清朗。   巫棠劫后余生,睁开眼睛猛地喘息,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然而虞机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神情淡然靠拢过来,话家常一般。   “在找温燕珂,等着他过来同你见面?”   虞机脸色转变之快,让巫棠为之一愣。   明明没了生命威胁,他却有股更加危险之感,像是被有白蟒悄无声息将他牢牢缠住,利齿悬停在他喉边,只等他放松警惕便刺进去将他的血吸噬殆尽。   巫棠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你为了找他,不惜偷跑出来到这密林里?”   上一句巫棠还跟得上,这一句却是一头雾水。   偷跑?   明明是虞机一把把他拉进来的,怎么又转成是他来找温燕珂?   巫棠愣怔了会,思量消化完全,看着虞机的眼神变得越发惊恐。   眼见着虞机不太正常,也不知是在骗他给他下套,还是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巫棠一个字不敢再说,生怕哪句再触了他的霉头。   他只想静观其变,拖着等温燕珂找到他们再把他解救出来。   然而虞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垂下眸子:“你和他约定私会之处便是这里?”   他视线左右逡巡,语气似有嘲讽鄙弃。   巫棠彻底傻了眼。   什么狗屁私会?   虞机神情冰冷,居高临下望着巫棠,唯独语气细品起来有一股说不出来诡异。   “你今日好生跟我回去,我便不计较这已经是半年里第三次。”   哪来的三次?   巫棠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这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他曾经看过的话本中丈夫指责幽会情郎的负心娘子的口气。   虽然他们不是话本中的关系,但某种程度上也差不多,还是让巫棠不寒而栗。   这是走火入魔了罢?   但巫棠已然被虞机之前威压吓得不敢反抗,不敢妄自揣测,也怕他不同意惹的虞机再来一场,顿了顿,试探着点头。 第124章 来自虞机的发病   “回去哪?”巫棠试探着问道。   这荒山野岭广袤无垠,千里不见人烟。   若是回山洞他自然不会拒绝,至少还能等着温燕珂回去发现他们,总比待在这里要好。   “自然是和我回家。”虞机停在巫棠面前伸出手,裹挟着外面冷意袭来,眉眼冷清。   巫棠迟疑了瞬,但不敢让虞机看出来,硬着头皮顺从把手放进虞机的掌心。   左右他没打算跑,也想看看虞机能把他带去哪。   巫棠身侧一阵劲风刮过,馥郁的香气从身侧传来——   虞机掐诀广袖翩飞,遮挡在两人身旁的参天古树林拨云见日,从中分开一条窄路。   阴翳散去,周遭只剩下虞机一人的压迫感。   虞机拉着巫棠的手腕走在新开拓出来的窄路上,十指交扣,摸索着微微蹙了蹙眉头,“你竟也瘦了。”   巫棠冷汗都快落下来。   即便从前的他和虞机是名义上的未来道侣,也发乎情止乎礼,很少这般亲昵,十指交扣更是新鲜,让他不由头皮发麻,心底发毛。   更让他不自在的是虞机的态度,像是和他有多熟悉亲密一般。   “你出来的这半个月,狸奴在家天天吵着说想见爹,我便把他也一并带来,而今还在偏苑等着你去看他。”虞机眸子专注看着他。   虞机吐字不疾不徐,声线华丽清越。   落到巫棠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   爹?他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孩子,是我的?”卡了片刻,他才终于问出口。   虞机闻言眉峰微蹙,扭过头眸子深沉。   “是我们的。”他纠正。   巫棠闻言瞳孔微微放大。   他此时已经万分确定,虞机指定发了什么要命的病,他们两个男子,怎么可能生下个孩子出来?   更何况,狸奴是他的小名,除了他爹娘和师父偶尔这般唤他,也就只有他师弟知晓。   也不知虞机是从何处得知,竟用这名字来称呼他不知从哪找来的孩子,还说是他们两个的。   巫棠还从未见过这般的病症,方才还颇为正常之人,几息之间便发了疯病。   外表看上去毫无异常,却满口胡话。   巫棠眼角余光注意着虞机的一举一动,暗自思索不发一言。   虞机拉着巫棠,在山谷间几个起伏跳跃,停下来时身处半山腰中。   巫棠在空中这段时间已然冷静下来,但见到面前场景还是一惊。   原本毫无人烟的连绵邙山中,不知何处,竟藏着这样一处桃花源。   繁枝茂叶隐匿着亭台楼阁,亭侧有自山上引下来的溪水,上游是一片正开到荼蘼的山茶树,花瓣落下纷纷随着溪水流下来,打着旋积在溪边水草上,被亭子四角处的花灯映照得明明灭灭。 第125章 来自未婚妻的敌意   “这就是你所说的偏苑?”巫棠眼角余光观察四周。   此处风景颇为秀丽,虽然仍旧是山上,但和之前的高山峻岭天差地别,更像是园林中的小桥流水矮山头。   巫棠心头一跳,此时也不敢肯定他还身处在邙山之中。   虞机带着他过来只是几息的功夫,但那只是相对于虞机而言轻而易举,实则离他们之前的位置已经相去甚远,至少让他自己去寻回原处定然要花上几日的功夫。   巫棠一个愣神的功夫,便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园林中,如影子般从暗处涌上来稀稀拉拉十多个人,站成一排,脸上俱挂着刻板僵硬的笑容,刷的一声跪倒在虞机身前。   “尊上……”   整齐划一像是从同一个模板里倒出来的,僵直得连袍角都不曾动弹。   其中一张脸他还在梦境中见过,是密室外的傀儡。   这熟悉的感觉让巫棠顿时想起梦中锁着他的密室,其外也是这般的亭台楼阁。   巫棠心头一震,顿时捏紧了储物袋中的瞬行符,他之所以敢跟着虞机过来,一半原因是虞机的状态着实不对劲,事关他和师弟的安全,他不得不放任自己的好奇,剩下的原因便是他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法宝。   过往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万事都没有保命重要的意识,遇事藏在人堆里,也从不会有不该有的好奇心,这还是他头一次明知冒险却还撑着没逃跑。   这些傀儡唤虞机尊上,他倒是第一次听闻这般称呼,不知是何处异域风俗。   虞机被人用咒术强塞进鞭子里的话当不得真,但也不免让他心中在意。   这些真真假假他分不清楚,只能等出了此处再去找师父。   左右他如今也拿到了邪影花,能多从虞机这套些消息最好,见状况不对便赶紧跑。   温燕珂和他早有默契到不用他担心,只要他别撞上虞机便好。   虞机掐了个诀,零零散散的光球从傀儡身上飞出汇聚在他的指尖。   巫棠默默将这画面尽收眼底。   “此处有我设下的结界,可以保护你不被他找到。”虞机调息了片刻,睁开眼睛向巫棠道。   巫棠敏锐注意到虞机口中的「他」,又想起虞机之前说,他背着虞机偷偷和温燕珂会面,此次跑出去也是为了见温燕珂,想必这个「他」所说应当也是温燕珂。   巫棠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不知虞机这突然之间对温燕珂产生的情夫印象和敌意是从何而来。   “去看看狸奴罢?”虞机的声音打断了巫棠的思绪,“有两个月没见到你了,找你之前他刚在哭完,此时应当在内殿睡了过去。” 第126章 来自未婚妻的病   虞机这话又让巫棠一噎,他还真想看看虞机口中他们俩的孩子长什么样。   “既然还在睡觉,就别吵醒他了。”巫棠嘴上还是稍微回绝了一句。   “也好,等他睡醒再去把他抱来。”虞机顺势点头道。   傀儡仆人在前面引路,巫棠硬着头皮被虞机拉着十指相扣。   “此处是我的偏苑,成婚以来还从未带你来过。”虞机知晓巫棠是巫族族长的爱子,和他是个日夜在冰洞中修炼且身无长物的散仙不同,定然有不少私产,但此处却不同。   虞机掐了个诀,园林的山茶花在刹那间扑簌簌开放。然而不止如此,咒术蔓延开来漫山遍野的花次序开放,深浓浅淡如梦如幻。   零星两片山茶花瓣落在巫棠头顶,映照在虞机眸中,漾了水一般霎时软了下来。   然而巫棠的眼神并未停留在虞机身上,也未留在花海中,而是在傀儡身上。   虞机眸中隐含的期冀渐渐退去,眉心微敛。   “他们是此处的机关傀儡,受我控制,能周全保护我们夫妻安全。”虞机捏了捏眉心。   “夫妻?”巫棠愣了一瞬。   且不说他们并未真正结为道侣,就算是道侣,他们两个男子也不可能是夫妻。   病也不能这么个病法,莫非虞机还要把他变成女子不成?   巫棠也不晓得虞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处处透着诡异,这华美如仙境的园林到成了龙潭虎穴般让人望而生畏。   “温燕珂屡次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若非是我防范得当,此处也会被他发现。”   虞机抚着巫棠后颈,眯了眯眼,见巫棠停住了脚步,手向下移到巫棠后背,微微使了力道,“走罢……”   巫棠被拉着往前走,直到了门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底发毛。   此处像是被虞机全权控制的独属于自己的梦境。而他则是误入梦境的飞蛾,梦境主人将他抓下来,强行要求他也配合梦境演绎角色。   “这里我没来过不熟悉,咱们不如直接回家。”巫棠编了个理由,昂起头望着虞机,堪堪停在门口。   “回家?你是又想甩开我,去找你的好情郎温燕珂罢。”虞机也转过身子,将巫棠的身体困在他和门之间,落在巫棠身上的视线渐渐凉了下来。   巫棠心思被看穿一半,但更觉得虞机的态度奇怪,像是在吃醋,还是在吃他和师弟的醋。   目的终于达成,明明之前还对他和温燕珂亲昵丝毫没有反应,此时却轻而易举到不敢相信。 第127章 来自未婚妻的嫉恨   巫棠猜测虞机对于他和温燕珂的关系已然混乱,虚虚实实试探道:“我和温燕珂是多年同门的情谊……虽然深厚,但也并非你想的那般,况且咱们不是都有孩子了?”他硬着头皮道。   谁知道不提温燕珂还好,一提起他就像是勾起了虞机的什么隐怒,眸子骤然凉了下来。   他半架半搂将巫棠拦腰抱起,几步走进殿内,门在他身后应声紧闭——「哐」的一声。   殿内层层叠叠的纱帐曳地,上好的蛟纱蒙在头上如梦如幻,是仙子柔滑的掌心。   巫棠视线被纱帐蒙住,一路上只虞机的呼吸在耳边清晰可闻,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下一刻,巫棠后背落入厚软如云层的锦被中,雕花床头畔的蛟纱落在他脸上,乍明乍暗间,微微闪着光的,是虞机的眸子。   “你和他有什么情谊?分明是我先同你结识,我和你才是同门,你我师兄弟从启智便同拜在师父门下朝夕相处,你却要在我面前维护一个和你结识不过半载之人?”虞机的声音深深切切,语调显得起伏怪异,在巫棠耳旁低声道。   巫棠闻言愕然。   “你可打听到了他的下落?还是见到他了?”虞机接着追问,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和过往的云淡风轻截然不同,让巫棠不由晃了个神。   巫棠手撑在虞机胸膛上,隔开两人的距离,先是点了点头,下唇立时被重重咬了口。   “何处?见了多久?”   巫棠吃疼,被逼问得连忙又摇头。   虞机的脸色稍霁,慢慢便缓和了下来,凑下来在巫棠颊侧覆上一吻。   他容貌本就冲击性极强,冷淡时像柄未出鞘的长剑。而此时眼角眉梢的冷意都已经如冰山融化,唇角还带着丝弧度,如云间惊鸿见之如朗月入怀。   巫棠只是稍稍晃了个神的功夫,虞机的唇便下移到了他唇角,闭着眼睛动作愈发煽情,还有更往深处走的趋势,这湿濡的触感顿时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潮热暧昧。   “你我何时结为了夫妻?我被毒蛛所伤有些记不清。”巫棠指尖发热,在虞机失控之前回神打断。   他发觉虞机的记忆虽然自有一套逻辑,但对于他的打乱试探还算纵然。   果然虞机听闻并未怀疑,只是立刻又检查了一番巫棠的身体,发现并无损伤才放下心。   “我便觉得你此次回来行事反常,竟是全忘了。”虞机的脸色并不好看,是藏于深处的嫉恨,“我的事你记不得,那人的事竟还记得清楚。” 第128章 来自未婚妻的逻辑   巫棠不敢反驳,垂着头稍稍为自己辩解。   “关于他的事我也只记得零星几点,在师门中曾见过他,那时我叫他师弟,其他的也并没有那么清楚。”   “我本是你师弟,他却趁我闭关时趁虚而入,不止占了师父爱徒之位,也将你从我这抢了去。”   许是虞机自认为是巫棠师弟的缘故,他说着这话时,半点不似平常的稳重自持,反而眸中带着身处下位对于师兄的觊觎。   巫棠恍惚,竟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温燕珂的影子。   “既然你是我师弟,那我们如何能结为夫妻?如何辨明阴阳?”   无论是尘世间或是修仙界中的夫妻,指的都是男女阴阳调和,还从未有过两男子结为夫妻的道理。   “自然是日久生情,你我两情相悦才结为夫妻。”虞机微微蹙了蹙眉。   也不是是虞机也没想好,又或许是不愿回答,总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回避了巫棠的问题,用的还是原来那套日久生情的说辞。   巫棠发现了,虞机的认知似乎将自己放到了原本温燕珂的位置,而将温燕珂视为外来者排斥。   但虞机又并非全然将自己当成了温燕珂,他还往前进了一步,编造出了夫妻孩子出来。   但假的毕竟是假的,他有数不清的佐证可以拿给虞机看,来证明他们并非是师兄弟,自然也不是夫妻。   这便应当是虞机此次发病的症结所在,若是巫棠非要推敲问个明白,虞机逻辑便难以自洽,病症或许会破碎,但破碎后虞机会变成什么样也不得而知。   此处毕竟是虞机的地盘,巫棠也不敢冒险。   “狸奴在何处?”巫棠转了个话头,他确实想见识见识虞机要把什么东西拿给他看。   既然是用了他的小名叫狸奴,莫非还真要抱个猫过来说是他们的孩子。   “他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睡醒了,今日到没了动静,我带你去看。”   虞机拉着巫棠从床上起身,穿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到了内殿。   此处更宽敞些,巫棠顺着看过去,却是空荡荡的雕花木床,床上被褥整齐,没有半点人睡过的痕迹。   “狸奴呢?”巫棠问,“莫不是自己醒了跑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事,巫棠并未有多惊讶。   “我去寻他回来。”   虞机脸色还算平静,说完便径直出去。   也没过多久,虞机便折返回来,脸色难看。   “狸奴被他给带走了,他还给傀儡下了禁言咒,若非是我逼问,傀儡们也不肯承认。”   虞机脸色泛白,看上去焦急的神情不似作伪。 第129章 来自未婚妻的双簧   巫棠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虞机病的厉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重一些。   那些傀儡没有自己的神志,全然听命与他,自然会顺着他的意思说话,他竟然还能唱双簧不自觉的同时,把罪名推到温燕珂身上。   “那我们赶紧去寻狸奴回来。”但巫棠面上丝毫不显,依旧顺着虞机的话头,还有两份焦急的意味。   但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一道低哑人声。   窗棱映出了傀儡的身形,声音阴沉:“禀尊上,后山的泉眼传送出一样物什。”   “拿来……”   傀儡将窗户推开一个缝隙,从中递过来一样金灿灿的物什,放在窗沿下的梨木桌上。   巫棠放眼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串链子,尾端系着一颗铃铛,看起来有些眼熟。   巫棠灵光一闪,想起来他胸前挂着的那串虞机送给他的细金链子,和桌上这串颇为相似,只是要稍微大上一圈。   “这是你的?”巫棠问。   他等了会,没等来虞机的回复,扭头望过去,便发现虞机正凝望着那串链子,面色苍白。   “是狸奴的。”   巫棠一愣。   还没等虞机说,巫棠便已经能猜出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是温燕珂送来的。”   果然,虞机紧接着便说了这句话。   巫棠都不知该如何拆穿这一眼能看穿的漏洞,只顺着他的意思:“狸奴可是有危险?”   却见虞机皱紧了眉头,眼尾泛红,垂下的胳膊颤抖得厉害,他艰难地开口,嗓音有些破碎。   “这链子是我送给他的,已然失去神魂联系,说明他……神魂俱灭。”   巫棠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虞机靠着自顾自的双簧,对温燕珂的恨意越来越深,连他插进去辩解的功夫都没有。   “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也未必就是温燕珂所做,毕竟他和狸奴无缘无故。”巫棠试探着解释。   “你不信我?”   虞机抬起头,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唯一的血色便是眼眶上的微红,如荼蘼残颓几近入画。   巫棠只看了一眼便撇过视线。   “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我记得那链子能在狸奴受到伤害时将你传送过去,那时你可有察……”   然而巫棠还没等把话说完,虞机却直接打断他。   他果然如同巫棠担忧的那般,完全听不进去。   “这时候,你还要为他说话?”他垂下眼皮,惨然一笑。   “你我是夫妻,我自然不会为他说话,我只是觉得或许狸奴并非是你想的那般被害,温燕珂也未必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巫棠硬着头皮解释。   他固然想挑起虞机和温燕珂的矛盾,但并不想要这般虞机神志不清醒,却一副要去和温燕珂拼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不如你先给他传信询问,或者干脆去找他,总之先把事情弄清楚。”巫棠斟酌词句,小心劝哄。   虞机闻言,握着链子的指尖泛白。   在巫棠一连串的劝道中,虞机却插进来这么一条。   “你想去见他?”   巫棠一怔,他关于自己的字一个未提,怎么又扯到他身上来了?   “你想让我离开,然后自己去找他?”说着这话时,虞机已然站起身来,走到巫棠面前,抚摸着他的侧脸喃喃。   他动作轻柔,却无端让巫棠不寒而栗。   巫棠当真百口莫辩,无论他说什么,虞机总要把话题拐到温燕珂……还有他身上,进而对温燕珂的敌意更深一层。   他十分怀疑,虞机同温燕珂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藏得太深以至于发了病才爆发出来,以致于如此念念不忘。   “你误会……呜……”巫棠还要解释,但说到一半嘴却张不开了,也不知是虞机用了什么咒法,不由呜咽着抗拒。   “我不想听你再解释,左右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满口假话只会哄我。”虞机说着在巫棠唇上咬了一口。   双唇并不深入纠缠,只是那般缱绻挨蹭着,远远看去如交颈鸳鸯。   “你也心疼心疼我。”虞机声音低沉喑哑,呵气如兰拂在巫棠唇角。   他睫毛低垂,掩去泛红眼尾,不沾滴点酒却像有了三分醉意,分明是借着酒气才能说出来的话。   这话如同引火索,惹的巫棠也快醉了,原本的焦急被虞机这突然而来的动作搅乱,一时间脸上升起了热度,耳根通红。   许是虞机这些话造成的结果,又或许虞机毕竟是他曾经日思夜想之人。   即便他此时已经放下,但这张脸夜夜入梦带来的本能反应还是让他招架不住。   他曾经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和虞机结为夫妻,寻处桃花源朝夕相伴同修,而今都被实现,这不像是虞机发的病,反倒像是他的又一个梦境。 第130章 来自二世祖的拖鞋   不过巫棠的恍惚也只是片刻而已,回过神来眸子便又冷了下去。   “既然你不愿让我见温燕珂,也不愿自己去找,那你要如何去救狸奴?”巫棠开始挣扎推拒,手放在虞机胸膛处将他推开。   “我救不了他。”虞机纹丝不退,反而将巫棠压坐在床头。   虞机头靠在巫棠肩头,巫棠看不清他神情,却察觉到有点点湿意在他衣服上蔓延开来。   分明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也不知对狸奴有多情真意切,此时却坚信狸奴已然死去,半点怀疑也无。   “他已经没了。”虞机声音微哑。   巫棠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虞机的这幅模样实在少见,让他受伤抗拒的动作不由减弱了两分。   但他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虞机说话做事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让他插不进去。   也就是愣怔的这一瞬,虞机转回来和巫棠面对面,脸上干干净净只有眼眶微红,和一双眸子晶亮,折射出幽暗、细碎的光。   在他背后窗外斜射进的朦胧光线下,高岭之花弯折了枝干,头栽进了水洼,又被清晨的露水打湿。   半边是尘屑泥点,半边是露水,颓靡绮丽,想将其彻底摘下又怕被刺扎到。   是巫棠只在梦中见过的画面。   巫棠像是从梦中惊醒,意识到他方才看着虞机的脸出神,神色顿时变的难看。   “你也别哭啊。”   “你不伤心吗?”虞机开口。   像是那支花落到了他手中。   巫棠又是一愣,回过神此地无银三百两撇过了头。   “伤……伤心……”   “那你打算要如何补偿我们?”虞机抚摸着巫棠的后颈,动作轻柔,话头一转。   巫棠疑惑,“什么补偿?”   “自然是再生一个孩子……”虞机说的颇为自然,“我记得小棠曾经告诉过我,想要你的血脉延续。”   巫棠愕然,回想了片刻,发现这话他确实承认过,但却是在被虞机拉到古树林中的那次。   可那时虞机还未发病,也就是说虞机对于以往的是是有记忆的?   巫棠眨了眨眼,一瞬间怀疑虞机是在骗他,但转念又想那般傲然的虞机,定然不愿露出这样一面,更别提在他面前哭。   “我只是随口一说,也并未有多喜欢。”   巫棠脸色发白,他们根本生不了孩子,因此本能觉得危险,生怕虞机又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   然而虞机显然不相信,自顾自忽略了巫棠这句话,把他的反应认定为羞窘。   “你我是夫妻,阴阳交合乃是天经地义,小棠无需害羞,不然你以为狸奴是怎么来的?”虞机语调轻缓,仿佛猎人在诱哄猎物走向陷阱。   巫棠脸色更白,那股后背发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察觉到虞机眼神的变化,意识到对方是说真的。   “你别装了……”巫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故意想吓我,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好了,没必要遮遮掩掩。”   “装什么?”虞机眉心微蹙,神情半点不似作伪。   巫棠没诈成功,更觉得不妙。   他开始慌乱,偷偷召出瞬行符藏在手心,准备撕开符咒逃跑。   这是他唯一的瞬行符,意念一动或者撕碎符咒都能瞬行千里,只是方位和距离随机不由他控制,因此他万不得已不会使用。   “小棠想去哪——”   然而还没等巫棠动手,耳畔便传来虞机声音。   被发现了。   巫棠瞳孔骤缩,他分明动作隐秘,不可能被虞机发现。   他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连话也来不及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撕开了符咒——   然而他等了半晌,人由激动变为慌乱,最后是茫然恐惧。   他怎么还没走?   额上瞬间沁出了冷汗,他的瞬行符就算结界也能破开,就连他师父都没办法限制,他想不出虞机有什么术法竟然能限制符咒。   “不可以乱跑。”虞机从巫棠手心抽出撕成两半的符咒,又夸赞了一句,“小棠画出的符咒当真是厉害,若是修为再高些连我也留不住你了。”   巫棠开始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跟着虞机过来,更不该留下来。   但转念又一想,虞机连他的符咒都能控制,即便他早些跑也肯定能跑掉,就算能跑掉也会被虞机轻而易举抓回来。   他就不该单独一人来邙山,最根本的是,不该招惹虞机。   巫棠慌不择路,把自己所有能防身和攻击的法宝都系了出来,和虞机缠斗到了一处。   许是兔子急了咬人,也或许是虞机有意相让,竟还真的让他差点逃出山庄,但终究是又被抓了回来。   巫棠倒是没什么受伤,只是修为被虞机压制运转不出灵气,反而是虞机脸上挂了伤,是被巫棠剑气划出的血痕。   剑上绘有符文,划出的伤口不能愈合,即便是虞机,等它自行恢复也要个把时辰。   虞机并未管他的伤口,伤口渗出猩红。   巫棠全身的法宝都被虞机给收了起来,修为被压制趴倒在床上,像是翻了壳的乌龟怎么也挣扎不起来,和一个凡人也没两样。   没了他赖以生存的法宝,他仿佛连壳也被人剥去,浑身光溜溜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非要把我抓回来……”巫棠狼狈趴着看不清身后情景,但怕被虞机因为伤口报复的更厉害,脊背颤抖不停。   “别怕,你我是夫妻我怎会害你?”虞机声音从巫棠身后传来……”狸奴没了,你也心系在温燕珂身上,只剩我一人,只想为你生个孩子留个念想。“   虞机语调平缓沉静,可说出的话却诡异的凄婉,杂糅在一起莫名瘆人。   巫棠听的胆战,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太过慌乱紧张的大脑灵光乍现,巫棠终于想起,这是他曾经看过的话本《救长生》中的情节。   话本主人公是一俊俏少妇,和丈夫本是青梅竹马共同长大,结为夫妻琴瑟和鸣,还诞下一子,谁知好景不长,被另一更为年幼娇美的千金小姐插足。   丈夫被新人美色所迷,不顾妻子质问哀求,竟屡屡借口离家和千金相会,那千金也奸滑恶毒,日益不满足,一日趁少妇离家使出毒计害了少妇之子。   少妇痛失爱子日夜啼哭,谁知那丈夫不止不疼惜安慰,反而将罪名怪在少妇对孩子疏于爱护上,少妇悲痛难忍,向丈夫求情要为他再生一子。   巫棠看这话本时气的痛骂不止,那话本至今还留在他的储物袋中,修士记性本就厉害加上他常常翻看,因此台词记得十分清楚——   少妇和虞机方才所说的话除了名字不同之外,分毫不差。   他的储物袋此前从未防备过虞机,若是虞机想看有数不清的办法。   台词和人物的高度重合,让巫棠难以骗自己这是巧合。   巫棠此时才意识到,为何虞机会非要逼着他生什么孩子,还说是他自己想要,原来是受到了话本的影响。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最让巫棠心惊的是,话本的结局——   丈夫被少妇强留在家中,他越发不耐,日夜想着府外的千金小姐,对少妇非打即骂。   少妇心里惦记着过往的情谊,丝毫不反抗,直到一夜偶然看到丈夫和千金商量如何谋害她的信件,也终于醒悟,趁夜亲手刃了丈夫。   千金得知消息,一纸诉状将少妇告上了县衙。然而天公作美六月飞雪,县衙老爷不止没责问少妇,还赞其勇义。   千金和丈夫丑事流传得众人皆知,被家人厌弃,不久郁郁而终。   巫棠看话本时觉得这结尾痛快,此时他却莫名成了此前被自己痛骂的角色,让他有口难辩。   若是虞机的病果真是被话本影响,那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一命呜呼。   巫棠又想起虞机脸上被他划出来的血痕,越发怕被虞机当作自己打他的证据,心肝一颤,连忙便想再翻身同他解释。   巫棠脚踝被虞机握着,艰难挣扎转身面朝虞机,急忙挽回:“我那青瓷瓶中有丹药,你服了伤口便能好。”   因为他怕被虞机记恨上,让自己埋尸荒野,语气焦急神情真挚,倒像是因为忧心所致。   虞机闻言,脸上缓缓漾开一抹笑意,松开巫棠的脚踝,从一旁的储物袋中按照巫棠所说拿出一瓶丹药,从中取出一颗,没有丝毫停滞服下,剩下的又倒回去,塞好瓶口收到自己袖中。   巫棠倒没想到虞机会这么顺从,早知如此就说瓶有毒的让他去吃,再不济也得让他昏睡上两日。   “你不……”怕有毒?   巫棠下意识便想问出来,说出前两个字便觉得自己蠢,好在及时咽下后三字。   虞机连他藏在手心的符咒都能一眼看穿,更别提丹药,好在他方才没真的指给虞机有毒的那瓶,不然一眼被拆穿处境定然越发艰难。   巫棠想起他曾经还在师门处处和温燕珂作对之时,也是这般屡屡受挫,让人摁住脖子抬不起头来,简直是他命中的两个克星。   “什么?”虞机问,唇角还带着笑意。   丹药见效很快,他脸上的伤口转瞬便恢复,光洁看不出本分曾经伤过的痕迹。   说完虞机在巫棠耳廓上亲了一口。   虞机嘴唇冰凉,巫棠的耳朵却肉眼可见热了起来,冰火两重天的触感让他不由心肝一颤,只觉得自己离被虞机趁夜抹了脖子再抛尸荒野,也就只剩下没几日的时间。   巫棠下意识便往后缩,但脚踝被虞机握着,再缩也只是徒劳。   巫棠推搡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说虞机这病基本是被他的话本影响,但毕竟不像他的梦境那般是未来既定的事实。况且虞机此时的行为被他摸到了规律,要想周转也并不难。   “我说,狸奴的事我也有责任。”巫棠停下挣扎不再往后缩,反而脸上泛起了红晕,被虞机亲过的耳朵活像两片猪肝。   他双眸紧闭睫毛不停颤动,顺从躺在虞机身下,“怕你想起来难受,我们便再生一个。”   巫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十分清楚自然不可能。   一来他是极阴之体极难有子嗣,二来听虞机的口气以及给自己按的话本中的角色,虞机似乎是自认为成了他的娘子。   即便虞机不知为何受到了话本的影响,那他也是个男人,自然不可能孕育子嗣。   虽然不可能产生结果,但过程巫棠发觉他似乎如何也逃不过,心里不由还是慌张。   上次和温燕珂双修,他稀里糊涂就成了下面那个,也不用他做什么,晕晕乎乎只觉得舒服,然而此次却不同。 第131章 来自虞机的丹药   2747   2833   不管是虞机给自己按的身份,还是巫棠和虞机相识以来的长久印象,让巫棠心里一直将虞机当做自己梦寐以求的佳人。   虽然表面强大,实则身怀不能同人倾诉的秘密,骨子里是个需要他的保护之人。   因此即便他白日里不敢胡思乱想,怕亵渎唐突了自己心中佳人,入梦时偶尔的亲密触碰也不过是短暂的亲吻,他甚至不敢多梦便会中途醒来,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他醒来后浮想联翩——   然而情境倒转,他如今得知了虞机是男子,虽然还是强大且身怀秘密,也是同一张让他神魂颠倒的脸,但心境难免还是也是有了差别。   况且他虽然和温燕珂双修过,但毕竟视角不同,经验也不足。   巫棠还在回忆温燕珂曾经的步骤时,虞机已经从一旁拿来了药酒,揉捏着巫棠方才因为和虞机缠斗时身上的痕迹。因为虞机刻意收敛自己的力道,所以只是淡淡的青痕。   “又不疼,不用这般。”药酒冰凉,加上虞机的这般小心翼翼呵护的态度。即便知道是话本的缘故,也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方才太过紧张,挣扎贴身搏斗的也厉害,然而巫棠此时才意识到,他们离得有多近。   虞机的长发垂下来,倾泻在巫棠肩头,将他的视线遮挡的明明灭灭,虞机身上馥郁的香气也扑鼻而来,糅杂着药酒草药气息,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并不难闻。   又或许是因为酒气,让巫棠望着虞机俊美的侧脸,手心发热微湿。   刚才还在脑海中闪过的,那些他曾经想着虞机做过的绮糜梦境,其中之一也是这般同样的场景——   他受了伤,虞机靠在他身上,为他亲手上药。   之后,他大着胆子,在虞机唇角上亲了一口。   梦中,他连虞机的反应都不敢看,心绪澎湃当即把自己吓醒。   时隔半年之久,巫棠还能回想起曾经的心绪。   “小棠身上怎么这么热?”虞机帮巫棠擦完药酒,指尖碰到他手心察觉到热意,便多留了片刻,便发觉有些湿。   巫棠被惊醒,反应有些大,顿时把虞机的手甩开:“我没事!”   虞机眸子闪了闪,没再接着问,而是转了话头。   “小棠方才说的话可当真,愿给我留个血脉?”   巫棠压制着脑海中的浮想联翩,他本以为自己意识到虞机是男子,加上在梦中亲历他对自己和温燕珂做的那些事后,不可能再似以往那般心旌动摇。   然而此时他仍旧是对虞机恐惧又警惕,身体却控制不住随着他反应。   “自然是当真。”巫棠怕被虞机发现异常,双腿合拢遮掩了下。   “那便好……”虞机将巫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底晦涩。   他转而望着巫棠通红的耳根眉心微蹙,又靠过去,这次贴的更近,将巫棠整个人困在他怀中和床头之间,“小棠额头都出了汗,可是还伤到了别处?”   巫棠招架不住,人越发的紧张下,反应也更明显,怕惹虞机不快强压着语气:“我都说了没事。”   巫棠声音听起来并不让人舒心,虞机却不仅未有不快,反而勾起了唇角:“那我就放心了。”   虞机说完,终于放开了巫棠。   巫棠和虞机的距离拉开,只觉得周遭空气都比方才凉了下来。   他终于不怕被虞机发现,自己居然仅仅因为他几句话和贴近就这般不争气,以防被他笑话。   虞机从床头中取出一黑色小瓷瓶:“闻它……”   巫棠蹙眉望着那黑色瓷瓶,心头警铃大作,虽然已经知道虞机想害他有的是办法,他根本无力反抗挣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别害怕……”虞机安抚巫棠,拔开瓶口的塞子,递到巫棠的鼻子下方,“我只是怕伤到你。”   巫棠及时屏住呼吸,但这气体似乎无孔不入,顺着他的耳朵皮肤,丝丝缕缕钻近了经脉里。   气味的作用生效,巫棠丹田开始发热,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都变得热烫起来,甚至慢慢软绵无力,比起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是说还要和我双修,我动弹不了要如何做?”巫棠慢慢察觉到这气体只是让他发热无力,并未对修为经脉造成损害,稍微放下了心,但还是有些紧张。   虞机并未解答,只是又拿出来一颗丹药给自己服下。   巫棠看得眼热,猜测八成是解药。   虞机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这不是解药。”   巫棠身上越来越热,神志也渐渐变得不清楚。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打湿了地面。   雕花木窗开着,沿墙的溪水满胀,卷着上游落下的花瓣打着旋,哗哗的流。   和溪水冲击石头的声音、雨丝落在草地上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鼻息声,有些粗重。   不知是谁发出来的,也不知是有几个人,还不时夹杂着哼哼唧唧的声音。   哼声不大,但有韵律节奏。   那人的声音也有些哑,这样哼起来到不难听,只是声线有些耳熟。   裹着雨丝的凉风顺着半开的窗户飘进来,吹落在他后背皮肤上丝丝凉意。   巫棠眯起眼睛,入眼是床上的轻纱帐幔,正在微微晃动,同样有节奏,却不像是被风吹所致。   他脑子有些艰涩,只有这模糊的一个念头,好在有这帐幔遮挡着,这才不至于被窗外来来回回的傀儡看见。   巫棠一个激灵清醒。   方才哼哼唧唧的声音也随着戛然而止。   巫棠这才意识到,那熟悉的声音正是他自己的。   意识到这一点,巫棠身体猛地紧绷。   耳畔却又立刻传来了另一道声音,比起方才停止的声线更为低哑。   “痛……”话音甫落,还有一滴热汗落在巫棠后背上。   巫棠打了个激灵,彻底意识到他当前的状况。   !!   像是被雷击中。   “不是你说想给我生孩子?”   半晌,巫棠声音才闷闷从绣枕中传出。   “是啊……”虞机压下身来,含着巫棠耳朵,轻轻啃啮,“我正在想办法……给你生个孩子。”   “你是我娘子?”巫棠接着问。   “嗯……”虞机贴着巫棠耳朵回应,声音有些含糊,却一一承认,“我是你娘子。”   “别绷那么紧,小棠……”虞机声音,贴在巫棠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在两人身上流转,“我第一次,你也疼疼我。”   哪有这般给人生孩子的!   巫棠却颇为郁闷,咬紧牙关,头埋在枕头里。   “你不是说你已经有过狸奴,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巫棠找到了虞机的漏洞,闷声反驳。   然而这一问题却被虞机直接忽略,根本没听见似的。   巫棠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虞机的回应。   他终于泄气,任命趴着一声不吭,连方才沉重的鼻息也在他拼命压制、憋到脸颊绯红的情况下,终于变得缓和。   活像一根木头。   “小棠怎么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虞机却又不满意,在嘴中的那只耳朵变红热之后,又亲去另一只。   巫棠边生着闷气,全身力量都在压制自己,没功夫说话。   “不愿意说话,像方才那般也行。”   虞机像是心情大好,人也轻狂,难得的话多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   “小棠昏沉时的反应,很真实,我着实欢喜。”   巫棠耳朵更红,闷声闷气,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却仍旧一句话也没说。   “小棠不愿说话,可是想听我的声音?”   虞机直起身,俯视着一直埋头在枕头中的巫棠——   活像拼命想将自己缩回壳里,却因为壳被人拿走,徒劳无功而生闷气的乌龟。   虞机眸中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他复又俯下身,凑在巫棠的耳畔,低低叫了一声。   并不婉转悠长,而是低哑清越,很干脆的一声,却让巫棠那只耳朵像是被火苗烧燎到了一般,霎时红得像是只猪肝。   巫棠愤然从枕头中拔起,扭回头瞪着虞机,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抿紧了唇,一眨不眨,刚想说点什么。   然而还没开口,虞机便又是一声——唇角含笑,直直望着巫棠的眸子。   巫棠这次不止是耳朵,而是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成了绯红色。   他脑海中原本构思好想斥责虞机的话,被虞机这一声,轻描淡写轰成了渣。   他满腔的气势,在虞机眉眼弯弯中,一点一点萎靡,像是被放了气的丹炉,终究丝毫不剩。   “你……你能不能别这样。”巫棠嗫嚅了半晌,终究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第132章 来自二世祖的怨念   巫棠转过头来才发现虞机衣裳齐整,唯独一头长发原本用发簪高高束起,而今全都松散下来。但也一丝不苟不见丝毫杂乱,只随着节奏微微晃动。   使得长发原本披散在肩头,而今又从颈侧垂到胸前下来,顺滑铺陈在巫棠身上,瘙的他腰腹发痒。   巫棠自己的头发却散乱满床头,鸭黑一片像铺尘开来少女的裙摆。   还有些丝丝缕缕因为雨丝和薄汗缠在身上,绘成图腾符纹般繁复绮丽,像是飞鸟为钻地而出的荆棘所缚,发出哀鸣。   只剩下黑、白、靡红三色。   一个过于整洁,一个又过于狼狈,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巫棠心里颇不平衡。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方才已经消逝的底气,让他此时和虞机即便四目相对良久,也说不出重话。   “你头发落我身上了。”他抿了抿唇,只得这般抱怨。   “如何?”虞机问。   “痒……”   “那等我把头发束起。”   虞机说着停了下来,压低上半身,空出一只手去够床边雕花圆桌上的发簪,另一只手撑在巫棠颈侧的绣枕上。   巫棠的脸色立马变了,不由哼了声。   “怎么了?”   然而等虞机又问,巫棠却咬牙,脸上通红眼神躲闪,什么也不肯说。   “没事……”   那圆桌离得有些远,虞机笑了声,伸长胳膊,压得更低了些。   许是姿势原因,他去拿发簪的动作缓慢。   巫棠有些恼,头埋在枕头里。   “你还没拿到?”声音发闷。   “离得太远了。”虞机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巫棠从枕头中虚虚抬起眼,视线落在他身前的雕花木桌,虞机的另一只手已经挨在了桌上,只是离那发簪还有一截的距离。   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色泽如上好的美玉,因为撑在桌上用力所致,皮肉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绷起。   巫棠看了两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红,埋头低咒了声。   他有心想问束发又不必非要发簪,况且即便去拿,也只需意念一动施个法的功夫,哪里要如此费劲。   但他自然不可能如心中所言,倒显得他急不可耐。   虞机虽然去拿发簪,但视线始终居高临下停留在巫棠身上。   眼见着他耳根越发的绯红,抬起头怨念的视线掠过他的发簪一眼,又很快气闷埋头。   又过了片刻,趁他不注意,巫棠不经意间,仿佛只是随意一动,弓起背飞快蹭了一下。   随后巫棠停顿了片刻。   见他没发现,又是一下、两下。 第133章 来自未婚妻的叹息   巫棠一直在注意着桌上的发簪,耳根红得快滴血,睫毛也不停地颤抖着,见发簪迟迟未动他没什么反应,胆子便越发的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都开始疑惑虞机为何迟迟没动静时,扭头一看,才发现——   他本以为根本没管他的虞机,正居高临下望着他,眸子幽暗,闪着细碎的光。   显然是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巫棠如遭雷击。   虞机发觉巫棠突然颤了一下,僵在那里不肯再动弹。   “怎么了?”虞机声音喑哑得厉害,轻声问道。   巫棠心虚的厉害,被虞机碰了碰,像是受惊的鹌鹑,脊背猛地一僵。   他脸更红,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一声不吭。   “我已把头发束起。”   虞机唇角含笑,眸底却晦涩。   巫棠仍是不敢转过身给虞机看,只含糊哼了句:“那便好……”   “小棠为何不看我?”虞机又问,“是还有其他不满意之处,还是又想起温……”   “没有!”   巫棠连忙打断,生怕虞机又把话题引到温燕珂身上。   “我只是动不了。”巫棠声音颇不自在,还有些紧绷。   虞机给他闻的药效用上来,让他浑身无力,只不过也没到让他动弹不了的地步,他只是不愿让虞机看见他正面的状况。   这话刚落,虞机便又笑了声。   “是我的疏忽。”   巫棠松了口气,本以为虞机便会这般放过他,却没想到下一刻,虞机直接伸手将他摆正,轻巧快速的像是摆弄掌心之物。   巫棠甚至没来得及挣扎,正面便直接暴露在了虞机面前。   !!   可恨,被他看到。   即便他此时对于虞机并非是曾经的心悦在意,也并不想在他面前出丑。   巫棠羞愤到了极点,汹涌冲击着他的心绪,竟让他一时间自我保护,释然了下来——   不过是被人给看见,受刺激这般只是正常情形,他有何可畏惧。   又许是巫棠经历过不少让他出丑的场合,此时只直挺挺躺着,如同将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自发的一叶障目,紧闭双眼只当看不见——   看不见虞机的神情反应,也就当没有对方的嘲讽。   “为何又闭上眼睛?”虞机却不依不饶,像是来了兴致,硬要巫棠看他。   巫棠抿了抿唇,却没睁开眼睛。   “我很欢喜……”虞机声音朝着巫棠缓慢靠近,最终印在他唇上,“证明小棠心中有我,也会为我动情。”   他像是又笑了,声音含混终究化成缱绻一声叹息。 第134章 来自二世祖的恐惧   “小棠可放心,那瓶对身体无害,只是为血脉所备。”虞机又轻声解释。   巫棠虽然熟知药理,但却从未听闻过男子诞下血脉,也分辨不出那药的独特气味。   若是寻常他还会被虞机唬过去,但如今虞机这般状态,让他着实难以相信。   只不过他如今也确实还未发觉身体除了无力之外的反应,稍稍放了些心。   也只是短暂的清醒,巫棠很快便又昏昏沉沉。   等他真的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他望着头顶的纱帐怔了怔,回过神来急忙坐起,扯得腰间薄被滑落,身旁却传来了另外的动静。   “醒了?”虞机胳膊正搭在巫棠腰间,长发从颈侧滑落,撑着头望向他,“小棠可是整整睡了两日,害的我好生思念。”   两日?   也难怪他浑身懒洋洋的。   巫棠揉了揉眉心,他脑海中只有这几日零星的记忆,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   昏睡的两日再加上之前的一日半,那他已经和温燕珂分别有三四日之久,他竟还没找来,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巫棠心里有些急,但又不敢让虞机看出来。   巫棠扭回头望向虞机,试探着脸上扬起笑。   “那药可起了效用?”   虞机勾起巫棠一缕头发,摇了摇头:“无妨,我们有的是时日。”   说着他凑上来在巫棠唇上亲了口。   巫棠梗了下,艰难问:“大概还需多久?”   “快则一次,慢业十天半月,甚至三年五载也并不无可能。”   巫棠头皮发麻。   他可没忘记他最后是如何昏过去了,一次便已经吃不消,再多来几次,即便修士从未有这般先例,他也害怕他会是第一个阳气受损而毙命的。   “放心,药足够。”   巫棠更难受,他操心的哪里是药的问题。   他看着虞机脸上的笑容,头一次觉得虞机便是话本中吸人精气的妖精。   “那我便放心。”巫棠只得硬着头皮道。   其后几日,果真如虞机所说,药是足够的。   巫棠白日里和虞机一同调息修炼,被他拉着去山中转,一面查探地形一面寻思着逃出去的路线。   但一到晚上,便又开始了。   极阴之体虽然没被采补,但也经不起夜夜笙歌。   虽说并不难受,不然他也不会难以拒绝,但太过舒服到了另一个极端,同样让生人畏。   到了第五日,巫棠几乎看见虞机便觉得脑中有跟弦被拨动,像是本能的反应,也说不上是抗拒或是迷恋,只因这股情绪太过浓烈、刺激,像是发酵的醇香汩汩酒液,让他尝过一口便觉得害怕,只想着逃离。 第135章 来自二世祖的怀疑   又是一日夜幕降临,虞机早早坐在床头,而巫棠在桌旁坐了大半个时辰,佯装在读功法玉简,迟迟不肯上床。   即便闭着眼睛,他清晰察觉到虞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心底像是打鼓一样跳个不停,直让他浑身发热掌心出汗。   终于,看着朝他靠过来的虞机,有些惊惶,终于忍不住道。   “我已经怀孕了。”   毕竟如今虞机并不清醒,说不准就能被他糊弄过去。   谁知虞机却笑了:“小棠别骗我,你是男子,如何能生孩子?”   他脸色本就白,如今几日下来,白皙得越发不似真人。   巫棠只是看了一眼,便像是被烫到一般扭过头。   他本以为先阳虚的是他,没想到竟是虞机。   他忍不住问:“你不也是男子,怎么就能生了?”   “我给你的药便是为此所用。”虞机并未说药的具体功效,但看起来比往日要可信许多。   巫棠眼见糊弄不过去,只好转变策略,总归是左支右绌想逃过此劫。   “我看你脸色有些难看,不如调休几日,来日方长,我们又不急于一时半刻。”言辞恳切,倒像是真为虞机忧心。   虞机一怔,笑意愈渐深沉,眸底也闪着微光,定定望着巫棠。   “好……”   巫棠这才放下了心,估摸着多少能休息几日。   “那便明日再来。”   虞机紧接着又道。   巫棠一梗,方才的庆幸荡然无踪。   他修为经脉皆被封住,习性便朝着凡人靠拢,夜里也慢慢觉得困,因此他躺在虞机身旁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巫棠醒来没见着虞机,那些傀儡白日里都有自己的活计。若非是虞机传唤并不会出来,因此偌大山中,巫棠眼见的只剩下他一人。   巫棠在山中转了一圈,也没寻到虞机,心头不由一跳。   他第一反应便是这是好机会,但又转念一想万一这是陷阱,他偷跑出去岂不是又要被抓回来,届时不知道虞机又要给他按什么抛妻弃子的人渣名头。   但即便有可能是陷阱,巫棠也不得不尝试。   他迅速赶回内殿,从桌角下摸出偷藏的恢复修为丹药,服下后过了片刻修为便恢复。   修为恢复,他的神识也恢复,探出细微的一条去探查覆盖整座山的阵法。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刚来时还光华充盈的阵法,此时却虚弱无光,让他觉得丝毫他稍微花些功夫,便能直接逃出去。   巫棠心头的怀疑更甚,虞机此时虽然神志不清醒,但行事还算缜密,不应当有如此大的漏洞——除非背后是陷阱。 第136章 来着二世祖的返回   巫棠第一时间收敛了神识气息,咬了咬牙,即便是陷阱他也没办法,总归尝试一次也好过坐以待毙。   他又揣上了被虞机拿走的储物袋,一路寻着他这几日查探好阵法最薄弱之处赶去。   他才刚走到半路上,便见到远处的阵法突然闪了下,一阵闪烁过后,光芒陡然变得炽盛,眨又在眼之间便轰然化为碎片。   巫棠只是脚下步子稍慢下来的功夫,笼罩在整座山上的阵法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心头一热,几乎没功夫分辨这到底是不是陷阱,便直接召出飞剑,掐诀往山外飞驰而去。   等他离箭似的,离开那座山数里开外后,狂跳的心脏这才缓慢平复下来。   他并不打算再跑太远,一来若是虞机想找他。无论他跑多远都没虞机快,而来移动的目标总比停止的要明显,他还不如寻个地方先躲起来,避过这阵风头。   再者便是巫棠的小心思,此处离虞机的山庄不远,虞机定然猜不到他跑出来竟躲在如此近之处。   巫棠寻了处树木草叶掩映下的山洞,拨开繁枝才能看见洞口,他躲进去,枝叶便顿时又把洞口挡住。   洞内漆黑一片,巫棠又下了层层的禁制在洞口,他隐去吐息抱膝靠着洞壁坐下,几乎和石块融为了一体。   周围一片寂静,像是漆黑深潭中的暗流涌动,他渐渐会议到方才逃出来时的那一刻——他往回看了一眼,剑光在半空中似隐似现,剑意翻腾。   方才走的太急没功夫细想,然而如今他静了下来,被他忽略掉的细节便浮现了出来。   他本以为那是虞机的剑,但如今猛然反应过来虞机使得是鞭子,用剑的反倒是他师弟。   匆匆一瞥加上他那时心绪紊乱的缘故,也分不清那人到底是不是他师弟。   但细细想来,方才阵法破碎绝非偶然,似乎也并非是陷阱。   这邙山中人烟稀少,虽然巫棠也不敢说没有其他能人异士,又或者是虞机什么旧仇来寻他,但此时他怎么想,都觉得那人是他师弟。   除了他师弟之外,谁会这么巧的刚好救他出来。   巫棠刚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怦然,比方才还要紧张,他师弟的修为比不过虞机,此时说不定就正下风,更甚者已然受了伤。   巫棠当即便坐不住,匆匆去了禁制,拨开洞口便御剑原路反了回去。   还没回到山上,便见方才还只是若隐若现的剑意,而今占据了半边天的霞光,和鞭子化成的黑龙缠斗在了一处。   一黑一白霎时让人心惊。 第137章 来自二世祖的受伤   巫棠此时才发现,他耳畔似乎一直有嗡鸣声不停的响,让他只能看到温燕珂的嘴唇翕张,却根本听不清他的声音。   那相对而站,平日里从未有过争执,还在背地里极为默契的两人,此时身上都遍布着伤口——又迅速愈合,只衣袍上的破痕和血迹仍停留,彰显着方才的激烈。   巫棠眼前一花,心里越发焦急,连忙又服下几颗丹药。   他伤的比意识到的还要重些。   巫棠不得不重新评估当前的形势,他被波及便受了伤,师弟眼见着伤势也比虞机重。   师弟左手广袖下长剑身长槽血线汩汩,剑尖指地,正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在地上积成一小洼,也不知这血是剑上沾染的亦或是顺着广袖下的手流淌而下的。   但总归他和师弟加起来也要势弱,必须想个办法速战速决。   他又贴上了一张隐匿符,确保自己不会被发觉,小心朝着虞机走去。   “我在闹?闹的不一直是你吗?”虞机冷笑,“我和小棠早已结为道侣,若非是你搅扰,我又何必带着他避至此处?”   虞机说着长鞭化龙,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龙吟隐怒声却从虚空中传来。   温燕珂面色一白,长剑无形中撑住了身形。   他和虞机是一体,彼此厮杀收到的皆是双倍损伤,他毕竟是剥离出来的魂体,重新修炼的身形,到底比不过虞机本体。   他本也打算先找出巫棠,却没想到虞机着实不对劲,一见他便眼红攻过来,让他抽不出身来。   从虞机一声不吭将巫棠带走,还封绝了他的交感便已初露失控的端倪,他只是没想到有这般严重,竟连神智都变得不清醒。   “你何时和我师兄结了道侣,我为何从未听他提起?”温燕珂面色冷静,一边强行和虞机感知虞机的神魂,一边咬牙撑着他的威压。   他神魂修为都不如虞机强大,好在他此时的神智清明,便是他远胜于其他的依仗。   “为何我只听他说过你屡次缠着他,让他颇为厌烦?”温燕珂这话一出,便见虞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长鞭破空在空中涨大,劈山破海朝着温燕珂攻来。   威压之下,巫棠又受波及。   他不敢动用修为,虞机五感灵敏一点的灵气波动都会被察觉,他撑着身体走的本就艰难,只得祭出护身铜鼎避过这一劫。   铜鼎碎裂,好在他法宝众多,并不心疼,他只是怕这攻势又给温燕珂造成重创,又怕自己细微的阻挡被虞机察觉。   他连忙朝着温燕珂看去,见他用长剑挡了下来,这才放下了心。   “你忘了我们要做何事?”温燕珂长剑横于身前,冷声道。 第138章 来自二世祖的波及   巫棠此时才发现,他耳畔似乎一直有嗡鸣声不停的响,让他只能看到温燕珂的嘴唇翕张,却根本听不清他的声音。   那相对而站,平日里从未有过争执,还在背地里极为默契的两人,此时身上都遍布着伤口——又迅速愈合,只衣袍上的破痕和血迹仍停留,彰显着方才的激烈。   巫棠眼前一花,心里越发焦急,连忙又服下几颗丹药。   他伤的比意识到的还要重些。   巫棠不得不重新评估当前的形势,他被波及便受了伤,师弟眼见着伤势比虞机重,左手广袖下长剑身长槽血线汩汩,剑尖正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在地上积成一小洼,也不知是谁的。   他即便和师弟加起来也要势弱,必须想个办法速战速决。   他又贴上了一张隐匿符,确保自己不会被发觉,小心朝着虞机走去。   “我在闹?闹的不一直是你吗?”虞机冷笑,“我和小棠早已结为道侣,若非是你搅扰,我又何必带着他避至此处?”   虞机说着长鞭化龙,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龙吟隐怒声却从虚空中传来。   温燕珂面色一白,长剑无形中撑住了身形。   他和虞机是一体,彼此厮杀收到的皆是双倍损伤,他毕竟是剥离出来的魂体,重新修炼的身形,到底比不过虞机本体。   他本也打算先找出巫棠,却没想到虞机着实不对劲,一见他便眼红攻过来,让他抽不出身来。   从虞机一声不吭将巫棠带走,还封绝了他的交感便已初露失控的端倪,他只是没想到有这般严重,竟连神智都变得不清醒。   “你何时和我师兄结了道侣,我为何从未听他提起?”温燕珂面色冷静,一边强行和虞机感知虞机的神魂,一边咬牙撑着他的威压。   他神魂修为都不如虞机强大,好在他此时的神智清明,便是他远胜于其他的依仗。   “为何我只听他说过你屡次缠着他,让他颇为厌烦?”温燕珂这话一出,便见虞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长鞭破空在空中涨大,劈山破海朝着温燕珂攻来。   威压之下,巫棠又受波及。   他不敢动用修为,虞机五感灵敏一点的灵气波动都会被察觉,他撑着身体走的本就艰难,只得祭出护身铜鼎避过这一劫。   铜鼎碎裂,好在他法宝众多,并不心疼,他只是怕这攻势又给温燕珂造成重创,又怕自己细微的阻挡被虞机察觉。   他连忙朝着温燕珂看去,见他用长剑挡了下来,这才放下了心。   “你忘了我们要做何事?”温燕珂长剑横于身前,冷声道。 第139章 来自二世祖的恐惧   “你清醒清醒!”温燕珂即便用长剑勉强挡下了攻势,唇角也渗出丝丝缕缕鲜红,眉心拧成一团咬紧牙关道。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虞机并未理会温燕珂的话,神情不见半分波澜。   巫棠心沉下去,若说前几日虞机在他面前是在演戏。而今却在温燕珂面前也如此,满口尽是对于拆散他同自己夫妻的恨意,和甚至还和师弟斗得两败俱伤。   巫棠此时终于确定,虞机果真是走火入魔了。   怎会到如今这地步?   但巫棠此时没有功夫细想,丹田一片翻江倒海,拭去唇角和鼻腔流出的温热猩红。   再不赶紧制止虞机,他和师弟都要交代在此处。   他此时唯一优势便是这二人正酣战,无暇发现他,若非如此他早就成了师弟的掣肘。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不过是带着师弟逃离此处,他也想要胁迫着虞机问清楚他的阴谋。   但一来虞机此时不清醒,二来此处毕竟是虞机居所,贸然行动说不定反受其害。   巫棠边思索着边悄无声息靠近虞机的背后,纵然他此时周身没有灵气波动可以不被发现。   若是一旦有异动,以虞机的修为必定能立刻发觉——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又抹了把口鼻流出的鲜血,缓缓抽出长剑,如鹰隼凝望猎物,视线锁在虞机的后背,悄无声息、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曾经见过虞机和他手中鞭子离远便合,再加上曾在幻境中也见到虞机的鞭子,正是因此才误会虞机是女子。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虞机即便本体不是鞭子,也应当有莫大的联系。   寻常修士命门在丹田处,而器灵修成的实体则不同,命门在心脏,胸膛左侧一寸支出。   只是这等着机会的短暂功夫,温燕珂剑尖留下的血越发多,巫棠此时已经知晓,温燕珂的剑几乎全然用来招架虞机的攻势上,那血自然只能是他自身的。   正此时,巫棠眼见温燕珂背后凝成剑意,虚空之中如万剑齐发朝虞机斩去,剑意汹涌连背后的巫棠都浑身发寒,这一击之下虞机也要受些轻伤。   然而这一击还未落在虞机身上,温燕珂剑身却已经龟裂出细纹,配合出血七窍如修罗降临,杀意汹汹却也显然是强弩之末。   巫棠知晓温燕珂手中剑乃是他本命法宝,若非伤到极致本命也不会受损。   巫棠心头猛地一跳,虞机对温燕珂没留丝毫情面,是真正下了死手。   然而他也能看出来,温燕珂这一击其实并不会对虞机造成太大损伤,反倒是温燕珂被反噬伤势更重,可见两人都是杀红了眼。   巫棠凝了凝神,将脑中杂念挥去。   他别无他法。   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即便如此,他倒也不会认为自己能把虞机如何,凭他的修为,即便趁虞机不备,能冲破他的护体灵气已属不易,他只想着拖延片刻时间,能让他和师弟逃离此处便可。   温燕珂的剑意随着龙吟落下——正是此时。   他一咬牙,提剑从虞机背后刺了进去。   剑尖没入身体传来柔腻阻塞之感的那一刻,巫棠心跳速度达到顶峰。   他真的刺进去了?   他望着咫尺之间的虞机,和他身上盛开洇湿的刺目鲜红,血腥气伴随着虞机身上特有香气混杂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猩味道,转瞬间冲散人的神志。   热烫滑腻的液体顺着剑柄染红了他的手,并非没见过血,也曾杀过人,然而此刻却头一次在见到血之后,四肢百骸冰凉如坠冰窟,心慌手抖近乎呕出来。   本不该如此,这陌生且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慌乱来的太过迅猛激烈,却更让巫棠觉得害怕。   方才的冷静像张可笑的面具,而此时他拼命却也再戴不上。   他此时的隐匿符失效,抬起头,先是望见了温燕珂的脸,嘴唇线条绷得很直,似乎是有些惊愕。   直觉告诉巫棠,他此时应该尽快拉着温燕珂离开此处,可不知为何,他的视线却又僵硬、缓缓移动到虞机身上。   他这一剑刺的极深,剑尖穿命门而过。   虞机悉数挡下了身前温燕珂的攻击,没有一丝一毫落在身上,显然他比起巫棠认知中更加游刃有余,而背后却丝毫没有防备,这并不正常。   巫棠肯定在他冲过去的一瞬已经引起了虞机的注意,修士神识极为强大,这点时间足以虞机防备。   虽然可能来不及完全挡下,但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刺进命门。除非他在意识到巫棠提剑相向那一刻也丝毫没有防备。   巫棠一时间有些想要落荒而逃,脚下却丝毫迈不动步子。   “你先走……”太过顺利,巫棠只能茫茫然朝着温燕珂道。   不管如何,虞机已然不足为惧,至少让师弟先离开此处。 第140章 来自二世祖的轻信   亲手除掉蓄意害他和师弟的心腹大患,本该长舒一口气,巫棠却丝毫只觉得茫然和顺着脊背窜上来的冷战,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剑柄被腥热液体沾染得滑腻,两次脱出手心。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暴露在虞机面前所致的恐惧。然而现在他已经知晓虞机被他刺中命门,并无反抗之力,却莫名恐惧更甚。   往常巫棠猎杀妖兽只要刺中命门,便必定能将其一剑毙命。而此时他剑中并无灵气,虞机修为又远高于他,因此他也并不知晓这一剑所能造成的结果。   但只消他看到虞机背后汩汩冒出的鲜血,和僵直且隐隐发颤的身体,便能意识到虞机此时已然奄奄一息。   否则方才和温燕珂一场酣战也依然衣衫纤尘不染的他,定然不会让自己落到此时连血都收不住的境地。   “快走!”巫棠强压下那股艰涩心绪,又朝着温燕珂重复一遍。   然而这次再看,却发现温燕珂的脸色比起方才愈发苍白,那是近乎苍玉的颜色。   下一刻,倒下的却并不是摇摇欲坠的虞机,而是不远处的温燕珂。   这一倒将巫棠从恐慌中彻底拉出来,顾不上其他,匆忙奔至昏迷的温燕珂身旁检查伤势。   伤势在他预料中外,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许多,明明并无丹田受损的痕迹,脉象却显示命门重伤。   但好在并非无救,巫棠给温燕珂服下两颗丹药后,仍是放不下心,又摸他脉象,见稍有好转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巫棠此时终于抬起头,不远处的虞机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巫棠的长剑被他从背后生拔出,正握在手中把玩。   胸前的伤口还未愈合,他脸上仿佛只剩下了黑白二色,如同一张新作的水墨画,墨迹未干的一双眸子幽邃,正凝望着巫棠。   抛开他苍白到似乎要随风化去的脸色和胸前的伤口之外,单看他的神情,似乎还显得游刃有余,至少从望着巫棠的眼神来看确实如此。   虞机不紧不慢给长剑施了个净术将血迹涤荡,剑锋复露寒芒。   他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神情也琢磨不透,生生让巫棠不敢靠近,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巫棠灵气被封住,估摸着若是等虞机力竭说不定会自行解开。但此时他身旁还有昏倒的师弟,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虞机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但语调太轻,让巫棠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了却丝毫不知。   巫棠佯装没发觉。   虞机唇瓣翕张,又说了一遍。   巫棠这次装不下去,抬头望他,仔细分辨他唇瓣所说之意,但还是只读出断断续续几个词。   “过来……问你……”   巫棠有些踟蹰,他自然不愿意也不敢过去。   说他迂腐虚伪也好,预知是预知,到底虞机此时还并未真正伤害过他,愧疚在所难免,更遑论在他刺入时发现虞机对他毫无防备。   虞机见他不动,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只清涤了长剑,手上却还带血,如此简单的动作,巫棠却见虞机额上倏地冒出冷汗,指尖也微微发着抖。   巫棠见状忍不住蹙了蹙眉,虞机这幅模样,即便真的如他所言过去,他恐怕也奈何不了自己。   巫棠刚打算过去听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谁知下一刻,似乎是见他久久不动弹,虞机自己站起来,长剑撑地,腰间打晃朝他走来。   眼见着虞机走了两步,长剑便仓啷啷落地,他就要摔倒在地,巫棠心头猛的一跳,身体比意识还要快一步过去扶住他。   他此时和凡人也没什么两样,加上方才也受了些内伤,搂住虞机的腰非但没扶住,反而连自己也被带倒,垫在了虞机身下。   被这么一压,巫棠耳鸣眼前一黑,胸腔气血翻涌,嗓中涌上腥甜被他生生压下。   和虞机身上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倒真分不清是从喉间还是鼻中传来。   四目相对,虞机昳丽脸庞映入眼帘,巫棠嗫嚅了下,率先垂下眸子,不知该说何是好。   若是还寻常的虞机,他也不会这般心虚,可在如今的虞机眼中,他是抛妻弃子和师弟搅合在一处的负心汉,而今他又背刺了虞机一剑,自然更坐实了罪名。   他属实没想到,在他用剑刺了虞机之后,他还敢如此毫无防备和他待在一处,当真让他一时间愧疚混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在胸腔胡乱冲撞到达了顶峰。   怎会有如此轻信旁人之人!?   也就是这片刻晃神的功夫,巫棠却突然觉得手腕处一阵冰凉,再一低头,发现又是一串细金链子,一头连在他手腕上,另一头则是在虞机的手腕上。 第141章 来自美人的妥协   金链子碰撞叮铃作响,虞机不知何时将巫棠的手握在掌心,滑腻湿黏的触感从指缝处传来,捏的指骨作痛,让他不寒而栗。   “你竟也心软了。”虞机眼睫轻垂,居高临下像在看掌中的猎物。   巫棠察觉到链子上有符文,并非是由灵气催动,倒像是浑然天成的物件,拉扯不开也斩不断。   他没想到虞机此时竟还有气力做此事,想来方才的举动也只是为了将他骗过来,他还笑话虞机轻信于他,没想到蠢笨的是他自己。   虞机的表现太过镇定,全然不像性命有虞该示弱求饶之人。   巫棠不由怀疑自己是否判断错误,心脏并非是虞机命门,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因虞机余威慌乱,以至于分不清他此时的游刃有余是何意,此时二人身体相贴呼吸交杂,更何况剑还在虞机手中。   他恨不得将浑身法宝都祭出来,却不想下一刻虞机却不慌不忙道:“你想和你师弟离开?”   虞机握着巫棠手十指相扣轻轻晃了晃,未尽之言显而易见。   虞机将剑柄塞到他手中,这一举动结结实实让巫棠更为不解。   “要么带着我一起走……”虞机停顿了片刻,“要么将我这只胳膊斩下来。”   虞机呵气如兰,沾着血的手抚在巫棠脸上,像什么冰凉阴物爬过,带起一阵战栗。   分明是男人,此刻却近乎是画师用最为妖冶的笔墨描绘而成。   这话让巫棠心头巨震,即便他自诩对曾经的虞机甚为迷恋。但也不可能在被他捅了一剑后,还能含笑相对接着凑上去,甚至说出这种话来。   他清楚看见,虞机说后半句时拉着他手把剑放在自己手腕处时,唇角是含着笑的。   他宁愿相信虞机后面还有数不清的折磨在等着他,一如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那般。   “又或者……”虞机说着缓缓坐了起来,将僵硬呆滞的巫棠拉起来靠在怀中,像是在操纵亦步亦趋的傀儡——长剑指向温燕珂,“把他杀了,也省了选。”   说完虞机又垂眸问:“如何?”倒像是真的在等着巫棠的反应。   巫棠脸上的血凝成痂,他却顾不上去擦拭,只是昂着头,将虞机神情每丝每毫变化都尽收眼底,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从深渊爬出的魔物。   即便是虞机说出这种话,却也丝毫不损容貌。反倒因为苍白病气和凶煞血气糅合在一处更勾魂摄魄。   或许正是他这种半点不讲旁人放在眼中,甚至连自己也全然不在乎的反应,让巫棠后背出了一阵又一阵冷汗,身体却像发起了热,烧得他头脑昏聩。   他分明是该厌恶,可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两轮,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尝了个遍,却唯独生不出这般心绪。   巫棠给自己寻了缘由,或许是过往不被虞机放在眼中,此时虞机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渴求态度。   即便是走火入魔之故,却也还是让巫棠从心底漫上来的战栗,说不上是被觊觎的本能应激还是夙愿得偿的反应。   巫棠能察觉出身后虞机的伤口已然愈合,越发意识到他修为深不可测,此时让他再和重伤昏迷师弟在一处着实危险,后一个砍断他手臂的选项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陷阱。   巫棠此时甚至怀疑从一开始留他一个人,到发现虞机和师弟之战皆是陷阱,或许走火入魔的虞机唯一错算便是他果真会提剑刺去。   虽然不甘心师弟受重伤却换来这般徒劳结果,但他此时也确实别无他法。   巫棠沉默半晌,终究咬了咬牙道:“若是你放他走,我便留下来。”   “没有这选项。”谁知虞机下巴抵在巫棠肩头,轻声道。   巫棠有些急,虞机拒绝倒在情理之中,毕竟在他看来一个负心人一个狐狸精,可师弟来救他不成还要被杀也着实冤枉,他自己更是无处去讲理。   巫棠一着急,情绪便体现在了脸上。   虞机沉默了片刻,道:“罢了,放他走也无妨。”   巫棠一喜,便见虞机召来一傀儡,傀儡来的悄无声息,仿佛从地里钻出来的一般,背起温燕珂便要离开,巫棠见状给他塞了乾坤袋中剩下大半丹药,又确保傀儡把师弟送在安全处才放心。   从那之后几日,虞机修补了阵法,将两人腕间的链子隐去。但巫棠却隐隐察觉到链子还在,只是他看不见了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他再没见到虞机。   白日里虞机不知去了何处,晚上巫棠睡去后倒是能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但翌日醒来却又不见人。 第142章 来自二世祖的噩梦   等巫棠意识到虞机似乎是在躲他之时,已经过去了七日有余。   巫棠当晚睡的模模糊糊时,发觉身后又传来一股温热触感,从身后转到手腕处摩挲,让他手腕发痒。   巫棠清醒了些,眼睛睁开一道缝隙,望见的是从窗棱倾泻而下的月光,他垂眸又看到搭在他手腕处的修长指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从身后搂住。   那人的胳膊虚虚搭在他腰间,却让他丝毫察觉不到重量,似乎是那人为了不吵醒他而特意如此。   即便没回头,闻到那人身上特有的馥郁香气,也足以让巫棠辨认出来人是虞机,这几日睡梦中常常萦绕着这股香气,因此他倒也习惯。   只是今晚倒是头一次清醒过来。   虞机为何会此时过来?   之前刺了虞机一剑,又多日没见到虞机,巫棠也不免有些踟蹰。   虞机会如何想他?即便没报复他,想来定然也有些怨气罢。   思及此,巫棠也不敢直面虞机,因此便又闭上眼睛装作熟睡过去。   正此时,巫棠却察觉从手腕相接处传来一股热流,那是虞机的灵气,从手腕传来顺着他的经脉流淌。   巫棠一惊,原是如此。   他前几日还惊异自己没有灵气受的伤却好的如此之快,却不承想竟是夜里虞机来帮他疗伤。   既如此,虞机又为何只趁他睡熟才过来?   是有旁事耽搁,还是不愿意见他,又或者是怕了他了?   脑中突然冒出这一猜测,让巫棠不由马上暗讽自己,他有什么本事让虞机怕他?   可巫棠却越发觉得奇怪,为何会有人被旁人刺了一剑不止丝毫不怪罪他,反而还偷偷为他疗伤?   若说是因为走火入魔所以心悦于他,可也更不该毫无反应,总该生写恨意怨愤。除非他将这恨意撒到旁人身上,是师弟,抑或是他自身?   巫棠倒不担心师弟,毕竟他和温燕珂师出同门,若是师弟有什么危险他多少会有些感应。   莫非,虞机果真不怪他?   巫棠一时分不清心头是何滋味,只是觉得茫然,走火入魔的威力竟至于此。   他此时反倒害怕,脑中又想起虞机跟他讲的话本结局,负心人被斩杀。若是等虞机恢复正常,想起这些时日又要如何报复他。   不知为何,巫棠却盼着那一天到来,即便直面真实也不过是和虞机撕破脸,也好过如今的缱绻杀人于无形,让他整日提心吊胆。   “你醒了?”一片静默中,虞机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把你吵醒了?”   巫棠一愣,发现醒过来的事实被发现,也不好再装下去,便只好模糊应了声。   “今晚本就睡的不安稳。”巫棠说的是事实,他近几日入睡便要发梦,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大部分是噩梦,有时梦见他提剑刺向虞机的场景,有时那人又变成了师弟,又或者是师弟和虞机互相残杀。   最让他匪夷所思的则是偶尔掺杂其中的春|梦,对方则是正躺在他身后的虞机,场景则是半月前虞机发病的厉害时将他压在床上的画面。   他往日也不是没做过这种梦,但那时是他当虞机是女子爱慕。而这几日做的梦里他清晰知道虞机是男子,对还是在听见虞机说要为他诞下子嗣时情动不已。   “做梦了?”虞机在巫棠背后,盯着他的后颈看,视线像是要透过这块皮肤射进他骨子里。   其实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神识早就能代替眼睛,心念一动便可将巫棠从里到外、从经脉到发丝都看透。   但他此时却并不想用神识,仿佛巫棠是什么利刃,将他看清晰反会被寒芒冻彻一般。   “嗯,做了个噩梦。”其实他方才做的并非噩梦,但实际的梦境让巫棠有些难堪,心虚掩饰一般便将谎话吐露了出来。   “梦到了何事?”虞机似乎有些好奇,闲聊一般问了出口。   这还是自那日之后巫棠和虞机头一次说话,闲适的氛围让巫棠心头窜上一股怪异。   “梦到了……魔物……想吞噬我,我便和他缠斗,紧要关头便醒了过来。”巫棠随口将昨日做的梦说了出来。   “此处乃是桃源,除我之外无人可进,更不会有魔物进来。”虞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若真如他所言,师弟是如何进得来的。   巫棠这么想着,不由在虞机怀中转回身,问出了口:“可我师弟……”   说到一半便有些后悔不该问,但他又确实有些担忧师弟的状况,便还是接着说下去,准备寻着机会问师弟的情况,“他是如何进得来的?” 第143章 来自二世祖的发现   “他已被我傀儡送至安全处,你无需担忧。”也不知是虞机有意无意,又或许是看穿了巫棠暗藏之意,他并未直面回答。   巫棠一怔,他对师弟如何进得来本并未有多好奇,但此时却莫名有些在意。   虽说虞机走火入魔神志不清醒,但只是在同他和师弟的关系上认知混乱,其余处单看他和师弟那一战便能看出来冷静得吓人,他也并非爱说大话之人。   虞机说除他之外无人能进此处,那便只能是师弟用了极为巧妙计策进来,禁锢此处的阵法定然有漏洞可循,正方便他逃离时利用。   因此巫棠心头一动,抓住这一点不放又试探:“说来也怪,我师弟向来一心问剑道,何时在我背后偷学了破阵之术,连只有你一人能进的阵法都能破解?”   虞机闻言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什么,像是遇到什么难解之题,脸色变得苍白。   巫棠此时和虞机面对面而卧,近的呼吸可闻,因此也能将虞机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心底有些许紧张,片刻后便见虞机的神情由苍白转为迷惘。但很快连迷惘也消逝不见,像是故障的傀儡被复原,又恢复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像是全然忘却了巫棠方才的问题,自顾自接着方才的闲聊:“原是做了噩梦才惊醒……”   巫棠一愣,没想到虞机会直接忽略他的问题。   虞机又是沉默了片刻。   正在巫棠揣摩虞机这一连串反应背后深意时,却听到虞机冷不防一句:“莫非梦中的魔物是个美人?”   “嗯?”   巫棠有些没反应过来。   虞机大腿向上抬起,轻轻动了动。   巫棠先是呼吸一滞,随后瞪大眸子,脸色先是变红,随后红红白白交替,煞是精彩。   他从梦中惊醒时本就没注意到此事,又被师弟的事分去心神,却不想居然在虞机面前出了这么长时间的丑,这下方才信誓旦旦做噩梦的谎言不攻自破。   巫棠简直抬不起头来。   如此一来,他更不可能说出自己梦中之人。   “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只是收到惊吓所致……”巫棠硬着头皮撒了另一个谎。   虞机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巫棠也不知他信没信。   或许是他方才意在阵法漏洞的问话被虞机看穿,这才打断他,想来再追问用意便更露骨,虞机更不会回答他。   巫棠思绪又飘回阵法和师弟身上,却又听到耳畔虞机声音。   “梦里那人是男是女?”   巫棠下意识回答:“是男……”男字刚说到一半,巫棠察觉有诈,便闭上了嘴盯着虞机。   虞机自然看出来巫棠视线中的怨愤责备,抿了抿唇,眸光一闪像是被烫到,躲开他的视线。   他搭在巫棠腰间的胳膊微不可见一动,指尖在见不到处交叠摩挲,最后,把胳膊收了回来。   只这一个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之间扩大起来,窗棱吹拂进来的凉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走了两人从胸腔交换呼出在身前的热气,徒留一阵凉意。   自从虞机走火入魔以来,巫棠一直听他以自己娘子身份自居,让他屡次招架不住。但这之中虞机是男人这明显的漏洞一直被两人忽略。   巫棠也不知若是拆穿此事,非要在虞机面前刨根问底,会让虞机恢复正常还是疯魔的更厉害,他也不知是哪个虞机对他来说更安全。   不冒一点风险自然不可能达成目的,巫棠也清楚此理,他自己竟也是头一次意识到,他潜意识中,似乎想要维持这一状态。   正是走火入魔的虞机加上他的犹疑,才让师弟救他不成重伤而归。   意识到这一点,电光火石之间,巫棠突然想起他初被虞机带来此处时,对虞机刨根问底时的反应,似乎和方才被问起师弟是如何进来时的反应恰合相像。   巫棠思及此,隐约察觉自己发现了某种蛛丝马迹,虽还不清楚这巧合是何意,但却莫名让他心底不安。   巫棠睫毛轻颤,他抛去脑海中繁杂纷扰的画面思绪,只扫出一条路。   “其实我梦到的是你。”巫棠突然这般说到。   虞机闻言,瞳孔一缩。   巫棠抬起头掀起眼皮,和虞机对视,眸中隐隐闪着光。   随着他这一动作,两人鼻梁几乎要贴在一起,仿佛不呼吸从对方胸腔吐出来的空气便无法生存般。   “我梦到的是那一日,你对我说想同我诞下子嗣。”巫棠口中一字一字随着热气吐出,在静夜中如玉珠落盘,清脆回甘。 第144章 来自二世祖的勾引   虞机神情一滞,随后眸中像起了风浪,打着旋要将人吸进去般。   那对本就生的极美的眸子,像是生了钩子,又像毒蛇獠牙,让人畏惧却又不愿离开视线。   巫棠眸子一眨不眨,直视着这股压迫感。   “你想要我为你育子?”虞机低声开口,尾音因是问句上挑。   他手掌轻放在巫棠侧颊上,想是单纯在感受他肌肤触感,又像是摸索试探。   巫棠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眸子,下意识屏住呼吸,像是吸进从虞机胸腔吐出来的呼吸便会扰乱他的意志。   他心跳的飞快。   他必须从此处逃出去,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师弟为了救他在虞机鞭下受伤。   “是……”巫棠察觉出来虞机如今对于他的态度有细微变化,变化的根源便是在他自己身上。   巫棠第一次陷入这种主动挑衅勾引的境地,耳后泛起了红。   虞机喉咙轻轻滚动了下,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   像是在斟酌巫棠话的真假,他很快又平静下来。   “此次,你若再抛下我,你可知会有何后果?”虞机握住巫棠一缕发丝,话语不知是不是威胁。   “上次是我想岔了……”巫棠毕竟不清楚虞机脑海中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我绝不会再离开。”   虞机不置可否,但呼吸越发重了起来。   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挡住,漆黑的夜里,他视线牢牢锁在巫棠身上。   “虞机?”巫棠见虞机久久没回应,不由出生提醒,声音柔软,有些试探紧张的意味。   虞机视线极佳,即便是深夜也能将巫棠脸上的紧张神情尽收眼底。   那是在紧张他,心思被他的反应牵引束缚。   思及此不由又沉默片刻,他不动声色将胳膊从巫棠腰间收回,想再多看巫棠神情反应。   他心脏被巫棠刺中的伤口早已经愈合,此时却微微发疼。   多么卑劣的想法啊。   他本该满足才对,毕竟他们有父母之命恩爱多年。即便巫棠移情,他也能正大光明站在巫棠身旁,他能将巫棠幽囚在自己宫殿中,束缚在自己身旁。   他只要想,便能让巫棠睡在自己怀中,这便已经足以。   可他胃口又大得很,他想更亲密触碰巫棠,想亲吻占有他。但他还想巫棠自己主动靠近他,因为他而情动痴狂,一如他对巫棠那般。   他是个有耐心的猎人,只是面对猎物时却开始踌躇。即便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忐忑不安,甚至开始害怕面对巫棠拒绝的视线。   巫棠见虞机迟迟未动,把胳膊收回去之后,两人唯一身体上的接触也消失。虽然呼吸相接,但此时也显得隔膜,不由开始忐忑。   果然还是对他有了嫌隙?   巫棠心头蒙上了层灰,却远比单纯因对计划造成影响的失落重的多。   巫棠咬了咬牙,虞机后退一步,他进一步也便是了。   巫棠试探着凑近虞机,手往前轻轻一搭,食指指腹碰到了虞机穿着薄薄中衣的胸膛。   触碰的瞬间,巫棠第一反应是指尖有些热。   也只是轻轻一碰,巫棠耳畔传来了虞机略轻的、从喉咙深处传来的闷哼。   见虞机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巫棠被鼓舞,喉间有些干涩。   “我想再离你近些,可否?”   虞机不置可否,只是指尖焦躁不安地摩挲,暴动的灵力在房间中铺天盖地的在两人周围缠绕,几乎包成了个蛹,像是只容前进无路可退的明晃晃陷阱。   巫棠并未察觉灵气的存在,只是见虞机没有拒绝,心头稍稍放心了些。   如此表明虞机至少不排斥他的触碰。   但下一步要如何做,他一时间并没有想好,他没有虞机那样不怕被拒绝的底气。若是惹得虞机不快,他甚至没有留下虞机的方法。   殿外蝉鸣声阵阵,天上阴云积攒,林木间卷起了阵风。   虞机将呼吸调整为和巫棠同样步调,数着他们的一呼一吸。   视线描摹着巫棠翕动的唇瓣,又上移到眸子。   为什么皱眉,为什么停下?   为什么又躲开他的视线?   巫棠还在踌躇之时,眼睑上却突然覆上了只手掌,将他本就不清晰的视线尽数夺去。   “怎么了?”巫棠只来得及问。   巫棠想拉下虞机的手,却连同自己的手掌也被攥住。   本能察觉到危险,但还没来得及动作,整个人便如同乌龟般被人翻了个,面朝下被压在了厚实的被褥中。   既然巫棠不肯再朝他走来,那便只能是自己再缠住他。   巫棠背后发凉,腰间被人按住动弹不得。 第145章 来自未婚妻的失踪   巫棠一惊,视线受阻,口鼻不知为何也捂上了虞机一只手掌。   完全受制于人的姿势。   巫棠发觉虞机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整个人像是被挤压一般呼吸不畅。   然而虞机却仍嫌不够,将他的腰提了起来,胳膊捞着腰贴近自己,像是要将他勒入怀中融为一体。   巫棠手无法支撑,上半身的重量全靠虞机的胳膊支撑,不由向下滑,而这一滑虞机也跟着下压,两人如同黏在一起的蝶,挤压着摇摇晃晃。   摇晃着挪动,巫棠额头终于重新贴在了床头,头位置低甚至导致头颅充血,面颊一片绯红。   巫棠觉得自身如同山野妖兽,廉耻也抛了个干净。   慢慢也不知虞机有意无意放开巫棠腰间胳膊,两人的重量全数压在床上,湿黏黏地交叠缠绕。   尘埃落定时,虞机只觉得连着神魂都给了巫棠。   像是开了闸,一发不可收拾。   翌日、后日,只消日落西山,便像得了赦令,混乱的无法分开,随后便是手脚相缠相拥而眠,直到天亮,又是一个轮转。   从那日起,巫棠倒是没再做过梦,只是从梦境转到了现实。   也只是过了两旬,巫棠修为已然恢复,到了晚上却并未等来虞机。   巫棠便又多修炼一个时辰,离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想便能直接突破。   即便算上他荒废的这些年,不到两百年化神,偌大的修仙界也并不常见。   或许是爹娘的宠溺加上同门的吹捧,让他早早失去了对自己正常的判断。   他一直沾沾自喜,即便是不提升修为,他也能在炼丹画符中如鱼得水远超旁人。   但如今才发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或许修仙界果真有天纵之才。但此人可能是师弟,可能是修为深不可测的虞机。但绝非是他,他只不过是凭借体质骄傲还荒废自己的蠢材罢了。   好在一切也来得及,蠢材若是还不觉醒,那便真成了废物。   巫棠缓缓吐出一口气,等他睁开眼睛,却依旧没见虞机人影,这在往常是从未有过之事。   巫棠灵气收回丹田,起身去寻找虞机下落。   夜深,山间一片昏暗,他朝正在给殿门处挂灯笼的傀儡招招手,傀儡动作无半点凝滞,朝巫棠走来。   “虞机在何处?”   “山泉……”每个傀儡的修为皆在化神期之上,但一举一动全由虞机控制,自身的灵智也只够巫棠问他虞机的位置和使唤帮忙罢了。   山泉位置在山谷之中,灵气充沛,是绝佳的疗伤之处。   巫棠知道此地,只是稍有些远,便使唤傀儡:“你为我带路。”   傀儡暗淡无光的眸子稍有凝滞,叫来了另一个在修剪山茶花枝的傀儡。   “我带你去。”新来的傀儡道。   即便如今,巫棠也数不清此处究竟有多少傀儡,皆因他们长相修为别无二致,只他同时所见知道最少有五个。   傀儡折了枝山茶花,在手中变大,让巫棠踩上去后,只须臾时间,周遭一阵清风刮过,巫棠便到了山泉处。   山泉莹莹闪着波光,巫棠走进,脚步很慢。   这些时日他一面让虞机为他解开修为禁制,另一面也在频繁试探虞机。   然而时日久了,其他方向试探都渐渐没了效力,唯独有明显反应的便是求虞机给他个子嗣时候。   虞机总是说马上便能给他,巫棠知晓虞机并不是说大话之人,只是他也不信此事成真,只能是虞机的认知因为走火入魔出现漏洞。   他只消等到那一日,抓住此漏洞拆穿,逼他自相矛盾露出破绽,届时他和师弟的漏洞也大抵会露出来。   那便是他逃离此处的契机。   巫棠也知晓此方法并不完善,也有许多缺点,一旦一步走错他便万劫不复。   但他太过劣势,自从遇到虞机以来,他便像被从山顶推下的石头,越滚越快,只能靠着磕磕碰碰来减轻些速度。   “虞机?”巫棠脚下踩进溪流发出哗哗声响,轻声唤道。   回应他的还是哗哗的水声。   巫棠蹙眉,没再往前走,此处山泉看似平静,实则再往前两步泉下有一处深潭,踏进去稍有不慎便被绞杀。   但傀儡不会骗他,虞机应当就在此处,巫棠便放出神识在山泉周围搜寻虞机下落。   山泉不算大,巫棠轻易便找到虞机。   只是位置却是在深潭底部。   巫棠一怔,神识仔细观察虞机,便发觉他双眸紧闭,坐在深潭底部一动不动。   巫棠心头一跳,下意识又唤了他一声:“虞机?” 第146章 来自美人的礼物   巫棠和虞机相隔并不远,只是有潭中风暴相隔无法过去,只是他也确认自己的声音传到了虞机的耳中。   虞机在潭底双眸紧闭,发丝向上漂浮如渗入水中的墨汁,俊美得会让人误以为是水妖,只是没有丝毫反应。   他能察觉到虞机的气息,平和绵长,只是无论如何叫不醒。   巫棠心头又是一跳。   怎会如此?   近几日虞机脸色愈渐苍白,巫棠看不穿虞机的修为,自然也看不穿他身上有何问题。   他问过虞机,可虞机只说让他放心。   他也冒出过是他刺的那一剑所致的想法,但这一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剑上无灵气。若是重创虞机那早在半月前便已经逃了出去,何须等到现在。   巫棠又分出一缕神识想去触碰虞机,甫一进入潭中便被绞杀。   各种方番试过,虞机没有丝毫动静。   巫棠心跳越来越快——心头跳出一想法,若是他此时能再给虞机一击,说不准便能逃出去。   良机难遇,再等到虞机如此虚弱不知要多久,或许直到他困死在此处也再遇不到。   巫棠身后掌心握紧成拳。   只是——万一是陷阱又该如何?   他真的能伤到虞机吗?即便伤到能将其毙命吗?   或者即便成真,殿中的傀儡会如何对他,虞机曾经给他戴上的手链和脚链又当如何?   心中巨浪滔天,但巫棠面上丝毫不显。   也不知过了多久,巫棠从山泉水中走出,坐在深潭岸边旁的石块上,垂眸望着深潭。   也只是过了短短半刻钟,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划过一丝波澜。   巫棠瞪大眼睛,往潭底望去,便见虞机方才还紧闭的双眸正缓缓睁开,露出一双如同古井的漆黑眸子。   本就秾丽的长相,此时更像本该生在潭底的不知名男妖。   巫棠心头狠狠一跳,却不知是被蛊惑抑或是惊惧。   果然,若是他方才对虞机出手,此时恐怕早已后悔。   虞机能容忍他对自己出手一次,未必能容忍第二次。即便是再稀罕的宠物,屡次不听话对主人露爪子,也要被拔去爪牙。   巫棠甚至怀疑,虞机早就醒来,没反应只是为了试探他的陷阱。   只是猜测是否属实,注定只有虞机一人知晓。   巫棠站起身趴在水面上,一副着急模样。   虞机听见他呼喊声抬头,见到他的脸微微一笑,从深潭中浮到水面上。   如出水芙蓉,虞机游到巫棠面前,漆黑长发柔顺贴在背后,没入水面中的部分如水藻漂散,湿漉漉的左手掌搭在巫棠膝盖上。   “我一直在叫你,可是出了何事?”巫棠顺势握住虞机放在他膝盖上的手,触手冰凉。   这么凑近一看,虞机脸色比起前两日还要更加苍白,在月光下衬得此处飘渺不似人间,但奇异的——他的唇角挂着笑容,眼角眉梢透着畅快。   “我听到了,你唤我的声音。”虞机点点头,彻底出水,膝盖分跪在巫棠两侧坐在他大腿上。   他居高临下,额头抵上巫棠额头,带的巫棠也不得不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氤氲冰凉的湿气笼罩巫棠面颊。   虞机眸底的笑意越发明显,像是从潭中得了什么宝物般,人也显得轻狂起来,他有意把身体重量都压在巫棠大腿上,将他逼的后仰,声音透着笑意,“唤了我四声。”   巫棠整个人都被沾湿,好在他是修士并不怕着凉。但还是对虞机这床榻之外的亲昵有些不自在。   他敏锐察觉到虞机此时心情颇好,莫非是对他的试探结果顺了虞机的心意?   紧紧是没落井下石,而是留在原地等了虞机半刻钟的时间,便能让虞机如此喜形于色?   巫棠心头泛起酸涩情绪,有些呆滞望着虞机。   这人可知道自己方才还在思索攻击他何处能一击毙命?或是即便猜到也佯作不知,又或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只要他的表面顺从便能满足?   巫棠视线微颤,佯装被压的不适将虞机稍稍推开些。   “为何脸色如此苍白?”巫棠也不知为何,关心的话不经大脑便说了出口。   虽说他本就打算问清楚,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视线又移到了虞机的脸上,仿佛潜意识是想看虞机更明显的笑容。   果然,虞机也并未让巫棠失望,那是他从未在虞机脸色见过的开怀笑容。   虞机眸中发亮,在暗夜中莹莹发着光。   他凝望着巫棠摇摇头不语,反而是轻轻拉过他的手掌,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放在他手心。 第147章 来自二世祖的逼迫   巫棠察觉到有两颗鹅卵石落在了自己手心,沉甸甸湿漉漉触手冰凉,个头还不小,两个刚好能被他单手包住。   巫棠拧了拧眉,不知虞机是何意。   下一刻,虞机挪开了覆盖在巫棠手上的手。   巫棠垂眸去看那两颗鹅卵石,这才发现手心的其实并非是两颗鹅卵石——与其说是鹅卵形,倒不如说是蛋形。   是两颗蛋!?   巫棠眸子瞪大,不解抬头望着虞机。   “这是?”   虞机侧颊上起了些红晕,在暗夜微弱的月光下,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   他鬓边垂下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一滴滴静默地落到巫棠手心中,他见状轻巧伸出手指把发丝别到耳后。   “我对你曾许下的承诺。”虞机这般答复。   巫棠视线在坐在他腿上的虞机和手心两处来回游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是手有些打颤。   仔细看来,手中的这两颗,确实是蛋,却不知是什么蛋。   “啊?”巫棠视线只余呆滞。   “是我和你诞下的子嗣。”虞机抚平巫棠的眉头,脸颊红晕更深。   想说的话太多挤在喉咙里争先恐后想冒出来,堵得巫棠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是什么蛋?为何会这么小?   他和虞机的子嗣!?   他是人,那虞机不是器灵,而是什么会生蛋的物种?   蛋要谁来孵?   最关键是——他和虞机都是男子确认无疑,怎么可能会有子嗣!?   这一番念头隆隆从脑海滚过,留下一片崩塌的理智残骸,将他过往的认知全部碾碎。   “你没骗我?”巫棠唇瓣哆嗦着半晌,也装不出驯服,忍不住质问。   他将蛋托到眼前,便发现蛋身是青玉色,壳上隐隐有淡金色暗纹镶嵌其中,仔细看有光华流转煞为好看,并且这么一会的功夫,他手上还是湿漉漉的,蛋壳上的水却已被蒸干,挨着手心处的位置发出淡淡的温热。   巫棠不由用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蛋壳,比指尖触碰处为中心便发出淡淡青绿色光芒,同时传给指尖暖意,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却非凡品,果真有灵智无疑。   虞机唇角笑意稍稍冷却,脸上的红晕降了下来,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抚着巫棠脸颊的手也失了力道。   “你以为我不知从何处寻到两颗蛋,拿来糊弄你?”   巫棠见状心头猛地一跳,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早就料到这一日才对,只是太过突然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他们是两个男人,这两颗蛋自然不可能是他们子嗣,只是虞机走火入魔弄错了而已,他只需在此处将虞机自相矛盾之处找出来即可。   “可我是人族,为何会生出蛋来。”巫棠冷静下来,面上浮现忧愁。   “我从未说过我是人族。”   巫棠也发现,虞机脑海中为他们构建的关系,是先搭建一个他们是夫妻。   而师弟温燕珂是蓄意拆散他们二人这一基础构架。而其中的细节会随着现实或者虞机的认知意愿而强硬完善,直至构成一个毫无破绽的世界。   然而一开始的基础便是虚假的,即便虞机再能补充完善,也总会有对接不上露出破绽的那一日。   “可你从未同我讲过……”巫棠垂下眸子,“你我认识这些年,我屡次问你,你都不曾告知我真实身份。”   巫棠还发现,有时候他的话语态度也能成为虞机构架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所说出口的话也可以影响虞机的认知,只是能有多大影响全看虞机的意愿。   不过还好,他此话说出口,虞机面上并未出现排斥,而是睫毛轻颤,甚至有些闪避巫棠的视线。   这是歉疚心虚的表现。   这说明虞机潜意识也认为自己确实有瞒着巫棠身份,不止是如今走火入魔,而是从他们相遇开始便是如此。   巫棠拧了拧眉,却只等来了虞机的道歉:“抱歉,等日后时机成熟……”   果然即便走火入魔,潜意识也会有自己的控制。   “无妨,我只是想至少知晓,我们的孩儿日后会是什么模样。”巫棠眼睫挡住眼底情绪,有些失落道。   果然此话一出,巫棠和虞机之间情势逆转,巫棠表面弱势实则掌握话语主动权,而虞机则成了落寞歉疚一方。   许是被巫棠的神情刺激,方才还不肯开口的虞机,此时咬了咬牙,望着巫棠的神情甚至有些凄婉:“我最不想瞒的人就是你。”   “龙族,他们日后是半龙半人,即便偏安一隅,此次也必会护我们一家周全。”说着,虞机垂眸轻轻抚摸蛋壳。   蛋壳察觉到外界的温暖触碰,被触碰处也开始发亮回应。 第148章 来自二世祖的认亲   巫棠愣了片刻,一时分不出虞机所言是真是假。   虞机所言倒是能自圆其说,可……龙族?   如今修仙界的龙族早已成为传说。   龙族性喜淫,甚至会抢来其他族类之人与其交合,龙族血脉极为霸道。即便一出世为混血,也会被龙族血脉慢慢侵占全身。   许是天道平衡,这般强横的龙族却极难孕育子嗣,百八十年才会添新丁,但相应的,龙族寿命也远长于人族。   再加上龙族本体生来便比其他族类强大,生来便有?修士元婴期修为,其后修炼速度也是极快人间也有将龙族视为高贵象征的习俗,可统御万民,修仙界虽不至于如此,但龙族也是远别于其他种族。   龙族本体龙鳞是炼器的顶级材料,龙筋龙血可入药。即便龙肉对于修士也是大补之物,龙身处处是宝,也因此龙族常常为修士捕杀。   龙族睚眦必报,因此与人族交恶,一旦发现有族人被杀便会倾全族报仇。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便龙族如此族人也日渐稀少。   如今修仙界已有数千年没龙族出现,即便有也只是传闻,每次皆吸引一众修士前往后悻悻而归。   也有修士猜测龙族只是避世而居并未灭绝,然千年也无人发现龙族巢穴或是身影,猜测是否也全无意义,慢慢修士也歇了再寻龙的心思,如传闻般销声匿迹。   至少在巫棠的认知中,龙族只是偶尔会从师父那里听闻,却从没见过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存在,更不可能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见到龙族。   巫棠目光落到虞机腰间的长鞭,心头一跳,龙族有修炼外化身的天赋,即在本体之外又炼出一个分身。   分身可是死物,若是修为高深甚至能炼出活物。只不过这更只是传闻从未有人见过,巫棠也只是听师父讲课是顺口提了一句。   可若虞机果真是龙族,他腰间的鞭子……便有可能是他所修炼的分身,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   巫棠回过神,是真是假一时间还尚难断言,不过只要是假的总会有破绽。   “即便是龙族,我也从未听闻两男子之间能生下孩子……”巫棠这段时间和虞机夜夜同榻而眠,已经摸清楚如何说话才能顺他的心意,“莫非你是用了何秘术,可对修为有损?”   果然,虞机本苍白的脸色此时稍霁。   “无妨……”   虽然没引起虞机的反感,但他所用的方法还是缄口不言,看来果然对比十分谨慎。   巫棠心底有些焦急,脸上露出苍白的神色:“你还是要装作不清楚我想问什么吗?”   虞机蹙了蹙眉,没说话。   “男人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我亦并非龙族……这两颗蛋是我们的,还是你一人的?”   巫棠眉心紧蹙,只是对自己当前一副嫉妒模样感到颇为不适,因此紧蹙的眉头也多了三分真心。   这句话实则是巫棠的真心话,这两颗蛋说不准就是虞机和一名龙族女子诞下的。   虞机哪怕是想骗他,至少也费些心思,竟是真拿他当傻子糊弄。   巫棠这话一说出口,虞机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眸底划过寒芒。   但他视线又触及巫棠的眼神——担心听到事实,甚至有些害怕。   他神情变了几遍,留在巫棠脸上的手指轻抚上的眉头,细细抚平,终究是叹了口气。   “我说了不会骗你。”   巫棠本以为虞机会动怒,也做好了准备,在虞机变了脸色时心都被揪起,却没想到只是轻轻放下,甚至语气动作还透着无奈。   巫棠脸上表情僵凝了片刻,不知是该惊异于虞机的温柔还是他的油盐不进,认他百般演戏也套不出重要消息。   “凡间有一术法叫滴血认亲,于修仙界也可适用,你若仍是怀疑,我可以陪你试上一试。”虞机捏了捏眉心。   巫棠还果真听说过此术,甚至还在宗门中见过此术。   修仙界中术法众多,生子又是极危险之事,因此甚为容易被钻空子。   即便是女子也不能保证附中胎儿是自身血脉,甚至还有术法可将自身血脉移到他人腹中孕育,广被修士不齿。   因此修仙界常用此术来确认子嗣血脉,只要是亲生父母,必能和孩儿血液交融,反之则不然,此方法简单且屡试不爽。   巫棠闻言,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想看虞机简单血液不融时又要用何理由来辩解,因此他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便听你的。”   只是,面前这是两颗蛋。 第149章 来自二世祖的震惊   虞机让巫棠捧好两颗蛋,先划破指尖,两滴鲜红从指尖坠落,分别滴在两个蛋壳上。   本该顺着蛋壳滑下去的鲜血,却停留在蛋壳的顶端,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黏住束缚住。   很快,蛋壳里暖融融亮起了光,汇聚到血滴之下,像是蛋中灵智被唤醒了一般。   暖光在蛋壳下活泼跳跃,血滴打着旋变小,颤颤巍巍缩小范围,终究消失在蛋壳上,不留半分痕迹——就像蛋壳中之物将血滴吸吮干净。   血滴在蛋壳上消失的一瞬间,一如巫棠曾在宗门中见过的场景。   巫棠能看出,此时虞机对他是真心,并不会蓄意骗他,只是因为走火入魔造成的认知混乱。况且此时滴血认亲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假的可能性极小。   这蛋果然是虞机的。   巫棠抿了抿唇,没再深想,便也把自己的手指划破,滴了血上去。   血依旧停留在蛋壳上,和方才一模一样。   巫棠视线停在蛋壳上,他的血不会被蛋吸收,应当会停留一刻钟后晾干,落下血印子。   但下一刻,血滴开始缩小。   血滴越缩越小,直到消失在蛋壳里。   巫棠怔住,眼眸蓦然睁大。   “哈?”   也消失了?!   巫棠抬起头看了眼虞机,又垂眸望向蛋。   两滴血确实被吸收完无误。   也就是说,这两颗蛋果真是他和虞机的血脉?   可是怎么可能?   即便虞机是龙族,也不能打破阴阳之隔,让两个男人生出孩子来。   巫棠惶惶推开虞机,坐到一旁的石头上,垂着头,脑海一片杂乱。   半晌,他视线又转回那两颗蛋之上。   因为一连吸了虞机和巫棠两人的血,蛋壳里不再死寂,而是闪烁着微光。   两颗蛋似乎对外界有感应,察觉到巫棠的视线后,微光闪烁的更加活跃。   巫棠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匆忙移开视线,看向深潭里。   他真的有孩子了。   深潭上偶有水纹漾开,莫非虞机前几日的脸色苍白,也是因为这两颗蛋的缘故?   巫棠抬起头视线转回虞机脸上,虽然依旧苍白,但并非前几日那般在忍着什么痛苦一般,而是有些大病初愈的如释重负。   巫棠此时心情着实复杂。   “你,真没骗我?”巫棠死死盯着虞机,他嗓子干哑,终究忍不住又问出口,“你要是骗我,即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同你拼个你死我活。”   巫棠说这话全然出于真心,过往被糊弄便算了,这是他最后一次选择相信虞机。   “我不会骗你。”虞机站到坐在大石头上的巫棠面前,俯身跪坐在他脚下的草地上,昂头看着他。   虞机边说,手边搭在巫棠膝盖上将他的手握住。   “你曾说过希望有子嗣,往后我们一家便住在此世外桃源,再不分离。”虞机含笑轻声道,眸中也尽是温润笑意。   那句话巫棠确实说过,只不过那时虞机尚未走火入魔,却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巫棠和虞机四目相接,这似乎还是他自从得知自己被骗以来第一次好好看虞机的脸。   巫棠手被他握得很紧,不是之前刻意迎合的做戏,虞机的指节在月下显得苍白,巫棠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森森白骨。   巫棠此时望着两人交缠的双手,和面前虞机唇角的微笑,莫名想起两人初遇时做过的噩梦——他被蟒缠住不停下落,至死也挣脱不开。   巫棠打了个寒战,从烦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再看虞机,手指修长如玉,只是坐在他面前牵住他的手而已,昂头望着他的唇角笑容尽是温柔。   方才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不知为何,巫棠陡然觉得如释重负,梦境中还未发生的事除外,他也并非事事在虞机身上栽跟头,至少在这件事上是真的。   就连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心头竟被石块压了许久。   夜色寒凉,虞机的手却更凉。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巫棠和虞机四目相接,嘴里咕哝着,并未挣脱开虞机的手,任由他牵着,只是稍稍偏开视线,脸上有些不自在。   巫棠并未打算放松对虞机的警惕,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他和虞机有了实实在在的牵扯。   不知道清醒过来的虞机到底有何图谋,但眼前走火入魔的虞机是真实的,那两颗蛋也是真实的。   即便日后再撕破脸,他也没什么好供虞机图谋的,左右不过是又被骗了一次罢了。   也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巫棠心境天翻地覆。   之前准备逼虞机露出破绽的计划暂时无法进行,巫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沉默了下来。 第150章 来自未婚妻的爪子   夜风有些凉,修士虽不惧严寒,但也因无感敏锐到底是不舒服,巫棠打了个寒战。   “回去吧……”虞机视线不离巫棠身上,见状便道。   巫棠点了点头,正打算掐诀御剑回去,却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虞机。   虞机察觉到巫棠的视线,也没动。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先走,片刻后,虞机突然笑出声:“你想让我带你回去?”   巫棠有些赧然,他此时混乱已渐渐平复,原本的好奇求知心也升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还想让我变成龙形带你回去?”   巫棠眸中光华一闪而过,没想到虞机竟能看穿他的想法。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全修仙界许多人毕生追寻连龙鳞都未曾见到。若是他能亲眼见到,甚至能触碰,也算涨了天大的见识。   他忙不迭点头。   虞机脸上笑意更深,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巫棠对他有所求,心间划过一道暖流。   “好……”   话音刚落,巫棠面前之人消失在原地,充斥在他眼前的是白茫茫一片,遮天蔽日,除了白之外见不到任何其他颜色。   巫棠昂起头,这才发现是一条白龙围着他缠绕,像是裹蚕蛹般把他卷了起来。   曾经想象过他被白蟒缠住的场景,没想到如今成真了一半。   头顶三米处的洞口——半角月光是唯一的外界之物,从龙角处倾泻下来,将巫棠周围照亮。   龙鳞莹莹反射着月光,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月光,还是龙鳞本身之光,如仙境般如梦如幻。   硕大的龙头高高俯视面向巫棠,看不出半分原本虞机的模样,除了那双狭长龙眸。   不知为何,虽从未见过真龙,巫棠也觉得虞机的样貌即便在龙族中也是极美极清俊的。   望着那有他头大的龙眸,巫棠有些恍惚,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渺小。   “许久没变回原身,我的颜色漂亮吗?”那头龙——虞机开口问道,比他原本的声音低沉的些许,但仍旧能辨认出是他的声音。   虞机似乎一直在意自己在巫棠眼中的形象。   巫棠脑中还未来得及思索,口中便恍惚脱口而出:“很美……”   如此庞大却又优雅的种族,拥有让人忍不住臣服的美丽,难怪修士对于龙族如此狂热。   即便不为龙族身上的宝物,单凭将其驯化为契约兽的目的已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虞机没说话,巫棠从龙脸上也分辨不出他的表情,只看得出那对眸子的交汇之处,只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巫棠有股无所遁形的错觉。   明明眼前并非是虞机的脸,他却忍不住后退,或许是面对比他大上数倍的物种让他升起的本能紧张臣服感。   只是看着龙纤长浓密的睫毛,他耳颊却又开始发热,让巫棠几乎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毛病。   “把爪子递给我。”巫棠强行压下自身的反常,对虞机道。   虞机顺从,从盘踞的身体中抽出一只龙爪,悬垂在巫棠面前。   巫棠攀住龙爪卧在其上,身下有些硬,离虞机的龙头更近了些,压迫感也更强。   他压下紧张和兴奋,对着虞机不远处的耳朵道:“抓紧我,咱们就这么回去。”   虞机幅度极小摇摇头:“去我头顶,视野更宽广。”   巫棠一怔,他本打算就卧在虞机龙爪上回去,却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容许自己爬到他头上。   一想到能近距离触碰龙鳞和龙角,巫棠心头便是一热,之前没敢提便是怕虞机介意。   此时终于连忙道:“好……” 第151章 来自二世祖的推翻   巫棠顺着虞机垂下来的龙须爬到龙头上,两颗龙蛋摆在身前,他此时的心情有些许微妙。   他本想把龙蛋放进储物袋中,但龙蛋并非死物,放进去不妥,又想放进驭兽袋中。   但他驭兽袋中的大多是猛兽,将龙蛋放进去他也有些不放心,最后便只能收拢在自己怀中。   但他一介修士,怀中抱着的本该是长剑,揣着两颗蛋实在是怪异。   许是巫棠望着龙蛋的时间有些长,虞机似乎看穿了他所思所想。   虞机让巫棠把龙蛋递给他,随后龙爪在龙蛋上一抚,原本有拳头大的龙蛋转为了拇指大小,两颗蛋中间用细丝连接,看起来像蛛网却极有韧性,蛋之上是用细金链子串连起来,是和巫棠脚腕上的同等材质。   “可挂在脖子上。”虞机用爪子尖勾着链子,低沉的声音道。   如此一来,确实像个颈链,巫棠接过来挂在脖子上。   他垂头一看,倒和他脚上手腕上的配饰看起来十分相称,巫棠是巫族之人,装束本就比寻常修士多了许多七零八落的饰品,如此一来也不会显得突兀。   龙蛋贴在巫棠胸口,暖融融散发着热意,陌生的触感让胸口有些发痒。   他垂眸盯着,几次想把龙蛋移开,指尖动了动,但到底没下去手。   “走吧……”巫棠最终正襟危坐道。   突如其来的龙蛋搅扰了巫棠的计划,让他短时间取消逼虞机露出破绽的目标。但他不能置师弟于不顾,虞机得危险性也不容忽略。   他早晚要从此处逃出去,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和师弟取得联系,除此之外,他还想弄清楚虞机身上的秘密。   其后两日,巫棠除了修炼之外,便整日和虞机待在一处,甚至连修炼时也在一个房间,只是彼此间无交流而已。   虞机丝毫不避讳巫棠,巫棠在一旁也受益匪浅。   修炼讲究顺应天时,每过正午后半个时辰,虞机便会停下睡上一个时辰。   往日巫棠在这段时间都会避开虞机,在阵法处走上两圈看有何破绽,长久以来除了愈发觉得阵法深奥玄妙之外,没其他进益,但巫棠此时已不打算解开阵法强行逃出去。   加上或许是虞机已经将自身是龙族事实暴露在巫棠眼前的缘故,像是解放了天性,这段时间他便会转化为龙形,盘踞在床上休眠。   虞机转化为龙形巫棠每次都忍不住远远观察。然而虞机一天之内只有这段时间会化为龙形,巫棠不愿错过,更何况是入睡可被他摆弄的虞机。   但他也不好摸得厉害将虞机弄醒,便只好顺势在他龙头旁趴下贴近观察。   龙族似乎有囤积宝物的习性,巫棠也是逐渐才发现,虞机的床是整块玉石打造,晶莹剔透,即便是修仙界也很少有可供雕成床大小的玉石。   更何况是龙盘踞的床,床上其他零零散散的摆件装饰也各有珍惜之处。   等虞机睡着了,尾巴便会自行勾过来些宝物卷进怀里,直到一日他将巫棠也卷了进去。   巫棠被卷起来的力度并不重,但也让他不好在不惊醒虞机的前提下挣脱开来。   日头从窗外照进来,而龙鳞片却冰冰凉凉,巫棠眯起眼颇为舒适,本没有午间休息习惯的他,在虞机尾巴轻轻搭在他腰间——小幅度轻拍后背时,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巫棠脖子处仍旧是虞机舒缓平和的龙息喷拂,有些温暖。   他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山间茶花竞相盛放,如坠落在山腰的一片片浅红色的薄云,只是颜色比起平日要深上一些,往近处看,地面也转为深色。   再抬头,空中日头不知何时已经隐去,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湿风带着几分甜香的氤氲,顺着半开的窗户窜进来,飘过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有些凉。   这般反差之下,巫棠才发觉虞机的鳞片已经转为温热,将他周身烘腾地暖融融。   两颗龙蛋也贴在他胸口处,微微发着热。   修士并非察觉不到寒热,反而远甚于凡人的敏感,只是他们不害怕因寒热带来的疾病而已。   在身上的温凉之下,巫棠丝毫没觉得不舒服,甚至舒服地想再闭上眼睛睡一觉。   巫棠用胳膊盖住眼睛,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怎么会睡地这般毫无防备?   他到底睡了多久,一刻钟?半个时辰?还是一个多时辰?   许是眼前这一幕太过安逸,日日夜夜让他难以平复安心的猜疑恐惧都如远在天际,在心头激不起半分波澜。   至今而来,虞机并未真正伤害过他,反而还救了他几次。   目前他被关在此处,也是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但也并未苛待他,甚至他不久前刺了虞机一剑,他也没有报复的意思。   至于梦中的场景,也未必真就是未来之事,他也需要去找爹娘或者师父商量才可得出结论。   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大价值,值得虞机对他千般忍让。即便虞机对自己却有图谋,若能始终如此待他,给他图谋又有何妨?   这念头在脑海中发酵,像扎破口的袋子,之前认定虞机想害他的理由被一个个冒出来,被他找出佐证说明未必如此,反而虞机对他好的证据越积越多。   巫棠知晓,人在心境立场不同时,看待问题也会有偏向,甚至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未必能证明何种看法是正确的,也没人能在当下证实未来发生之事是哪一种选择的结果。   那么说,他如今的立场,已经站在虞机身旁了?   他并不害怕推翻自己,他只是害怕自己转变如此迅速的缘由,会将他带到哪一条轨道上。 第152章 来自未婚妻的困惑   “八日了,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   “这蛋出生方式和寻常的不同,想来破壳也异于常人。”巫棠没管虞机的沉默,自顾自猜测。   “你生的你肯定知道该如何孵出来……”巫棠又问,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想总挂在我脖子上也不好吧?”   “……”巫棠握着胸前的项链,这几日他屡次旁敲侧击想从虞机那探听消息,并非是像以前那样非要抓到虞机破绽,而是好奇,加上他也确实担心蛋在他身上会出问题。   说道这,巫棠视线又落在虞机身上,他一直想知道这蛋是如何生出来,但一直没得到虞机的回应,好奇日渐浓郁。   午睡过后,虞机刚从从龙形化为人身,面色白皙长发顺滑披散在腰间,身上只松松垮垮系着一锦纹黑袍。   黑袍丝毫不显腰身,只在小腿下方露出纤长的脚踝,看起来颇像睡袍。   若是寻常男人定会被衬得颓靡,只是虞机却生凭着周身气度和俊美无俦的面庞穿成矜贵优雅。   巫棠看着看着,视线便忘却原本的目的,滑到虞机露出来的唯一两块皮肤——脚踝和前襟之上,甚至想顺着散开的衣襟探究被掩盖之处。   虞机怀中横着巫棠的裤腿下短短一节小腿,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其上的金色脚环,指腹在其上慢慢抚摸,对巫棠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耳根以缓慢的速度染上绯红。   “不是我生的,也不用孵。”他像是扛不住巫棠的视线,终于在耳根红透之前道。   即便如此,他却并未阻止巫棠的视线,反而抬起头,对上巫棠一对琉璃眸子。   “确实是你我的血脉。”发觉巫棠视线转为疑惑,在巫棠出口发问之前,虞机先开口道。   巫棠张了张口,掌心的蛋微微发热,似乎在安抚他的疑惑。   “这不对吧。”巫棠疑惑不仅没有解除,反而眉头皱的更紧。   “那又到底是为何?”巫棠抿了抿唇,手搭在虞机肩头,头一次对虞机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之前出于误会你我之间有龃龉,但为何你总只是让我相信你,却不肯把事情清楚告诉我?”   “两个男人血脉融合的蛋,却又不是这两个男人生的,你要我怎么相信?”   巫棠有些落寞,即便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怎么也生不起真正怀疑虞机的想法,他也当真拿这两颗蛋当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甚至他潜意识深处还会为虞机找理由,或许是虞机却有苦衷不能跟他说,诸如曾经发过毒誓不得将生子之术传与旁人,否则父子皆不得好死之类。   二世祖往常想要什么东西便直接去拿,拿不过来便要抢,抢不过来便找人帮忙,最后找人也没办法便直接毁掉。物什如此,人亦如此。   过往让他吃瘪还好好活着的人,只有师弟和虞机两人,让他头一次花头脑思索的功夫,绞尽脑汁想要了解的人,便只有虞机了。   若是事后真发现他对于虞机的猜测都是误会,那他会真诚给虞机道歉,会在虞机清醒的情况下和他促膝而谈,事后虞机是和他一拍两散或是原谅他,他都可以接受。   但前提是,在如今一切尚未明朗之时,他和虞机需要比以往更了解彼此。   “我……”虞机的声音只开了个头便被巫棠打断,没激起丝毫涟漪,只是握着巫棠脚踝的力气稍稍大了些许。   “我知道你想拉住我,我也想握住你拉向我的手,只是你至少要给我机会,让我放心劝自己相信着你。”   “为何……”巫棠话音甫落,虞机的视线有些许茫然,“为何要瞒着你?”   他像是在询问巫棠,又像是重复无意义的言语,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何意。   “嗯?”巫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脚踝被虞机攥得发疼惊醒,这才发觉虞机的面色不知何时起变得苍白。   巫棠一怔,有些紧张,忙问,“你怎么了?”   虞机紧紧握着巫棠的脚踝和手掌,面色苍白如纸,原本淡粉色润着光泽的纯白也没有丝毫血色,唯独一双眸子熠熠发着光,死死盯着巫棠。   虽然同样是面色苍白,但虞机即便受重伤也不减的优雅消失地无影无踪,面对巫棠的神情甚是复杂,几经变换。   “抱歉,但我,即便……也不放开你……”神情语气有沉痛愧疚渴求,还有歉意,但持续其中一以贯之的是茫然。   他似乎也在茫然困惑。 第153章 来自未婚妻的手段   虞机的反应离奇,让巫棠也跟着焦躁起来。   虞机的眼神像是在悲伤,又像半途转为了困惑。然而都不等巫棠看清楚,他的眼底便转为了一片冰寒。   巫棠想站起身正对虞机看清他的情况,便往外抽拔脚踝。但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举动,虞机攥着他脚踝的手突然间便加大了力气,仿佛陡然清醒过来。   像是夹杂了十足的固执狠辣一般,虞机一字一顿的咬着牙齿,低低的挤出来了句。   “你去哪?”   虞机这几个字咬牙切齿说的含糊,巫棠忙不迭道:“我哪也不去。”   他看虞机状况实在不对,一时间也没再挣扎,而是把手放到虞机手腕处摸他的脉。   脉象很乱,但巫棠从未摸过龙族的脉象,也不知是何症状。但心头越发的沉,是他看错了,哪里是变清醒,反倒是更疯狂。   巫棠不由反思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难听刺激的字眼,他只不过是想知道事实而已,为何会让虞机反应这么大?   他脸色也渐渐发白,慌不择路又去探向虞机腹部去摸的丹田,却忙乱之下一时间摸不到在何处。   但似乎是因为巫棠这般虽然并不安分,却老实留在虞机身旁还和他交缠亲密的态度让虞机冷静了些许。   虞机握着巫棠脚踝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些许,只是视线仍留在他脸上。   “别走……外面危险。”他没躲巫棠的动作,只是又回避了巫棠之前问他的话,威逼转为劝诱,反而一直念着他不让他走。   好像一副生怕他给不出答案,巫棠便要直接走一般。   巫棠没找到虞机的丹田,最后只剩下最后办法,手背搭在虞机额头上,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举动,似乎只有在还未筑基会生病的幼时,他被爹娘照顾留在潜意识中的方法。   索性巫棠又直接把自己额头贴在虞机额头上,四目相接——虞机像是被突然惊扰了一般,口中一直念个不停的话语顿住,像个受了惊的鹌鹑一动不动。   “你丹田在何处?”巫棠无法,干脆直接问。   他也有些忐忑虞机会不会告诉他,却没想到虞机直接拉着巫棠的手,直直望着他的眸子,把巫棠的手贴在了自己左胸前:“在这……”   巫棠一愣,这不就是他之前用剑刺过的位置,没想到竟然是丹田的位置。   也不知是虞机恢复的太快,还是掩饰的太好,巫棠这段时间竟丝毫没怀疑他的命门果真在此处。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巫棠问。   “就在这,疼。”虞机压着巫棠的手掌没动,语气尚且平静。   巫棠心头又一突。   丹田疼痛可大可小,说不准是他之前刺的旧伤发作,思及此不由歉疚难受。   他连忙从储物袋把丹药都掏出来摆在身前,却不知给虞机吃哪种好,毕竟是和他截然不同也从未见过的龙族。   “是怎么个疼法?”   “心跳的太快,耳朵发胀,喘不上气,恨你,想让你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像是被巫棠带到方才的感受,虞机呼吸短暂又开始急促,上半身下压,像是不尽快呼吸巫棠肺里的空气便活不成了一般。   巫棠一怔,意料之外。   虞机说的症状太杂,他从没在丹方上见过。   但虞机说的这些症状,还说恨他,他也深有同感。   自刚做梦后以为虞机骗他想害他之后,他也恨虞机恨得要命,从未在男人身上栽过这么大跟头,恨不能生吃其肉。   但一来他完全不是虞机的对手,二来他的恨意只会在夜深人静、或者是看着虞机背影时才会冒出来。   一旦又看到虞机的脸,恨意便如朝露蒸发的无影无踪,等下次见不到他或者做新的梦时才会卷土重来,来势更加汹涌。   虞机说恨他,也是和他同样的感受?   巫棠的第二反应,若是走火入魔前的虞机,决计不可能说出这样一般话来。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恨一个人不会容许他存在,更不可能在亲口说出恨意后还让对方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倒像是在暗示对方对他好点一般。   手段拙劣,目的也有些过于明显,哪怕是他在练气期也不会对他爹娘用这方法。   巫棠沉默思索的这段时间,虞机突然间就猛地低下头,像是没等来自己想要的反应不耐烦,咬住了巫棠的唇厮磨,他动作太过于突然,巫棠毫无防备。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呼吸已经尽数被虞机夺去。   两人呼吸越发急促,巫棠掌心下虞机的心跳却逐渐平稳,周遭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杂乱争夺占有着彼此呼吸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巫棠耳根红了个透,才终于平复下来。 第154章 来自二世祖的守护   巫棠折腾的有些狼狈,好在有净洁术,也无需动手便能将自己清理干净。   他视线瞟向肩头,虞机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下巴压在他肩头。   虞机此时面色恢复冷静,只是胸前衣襟开的口子更大,加上房间里绮靡的气味,脸上再冷静也显得浪荡,也更让人想入非非。   巫棠稍稍松了口气,虞机这次发作是因为他问到了虞机不能回答的问题,本质上还是害怕他会离开。   哪怕之前他用剑刺了虞机也没见他这般失控的反应,可见答案是虞机绝不愿吐露出口的秘密。   想到这他竟生出了些许怜惜,这是往常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情感。   巫棠摒开心头升起的酸涩,细细琢磨虞机一开始的反应,发现除了焦躁之外,还有歉意和茫然。   歉意是虞机无法告知巫棠真相,茫然却正像是歉意的缘由——虞机也不知道真相。   这一猜测迅速占据巫棠的脑海,虞机方才每一处细微表情都在脑海回放,让他越想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巫棠犹豫,是否要为了这猜测而再去问虞机。   方才太过惊险,让他至今还心有余悸。   巫棠攥住胸前的链坠,平复了片刻心情,回握住虞机的手。   “我不会走的,我们还有时间,我会护着你,等你想起来为止。”他不敢再问虞机,而是安抚。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今的虞机和之前的相差极大,原来的虞机让他只可仰视。   而如今的虞机也让他偶尔觉得防备畏惧,但出乎意料的好被他掌控,像是青涩了许多的虞机。   巫棠能为虞机所做之事,也只能是陪在他身边,寻找让他尽快恢复的方法而已。   走火入魔的威力太大,巫棠想至少等到虞机变成原来那副模样,到那时再问清楚也不迟。   虞机并没有回应,但即便如此,安静的态度也比起先前要柔和的多。   而且果然,虞机没有反驳他说的话,他猜测是正确的,连虞机也不知道真相。   巫棠还想更加确认虞机的反应,便偏转过头去看他。   却发现,虞机竟是笑的,他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但确实是笑容。   巫棠一怔,许久没见过的笑容让他想起初见时的虞机,那时他脸上长长浮着笑意,却让人只敢远观。而如今的虞机即便笑容珍稀,但一旦笑便如春风化寒冰。   这一笑太过温柔,是巫棠久违的安心感,许是担心稍纵即逝,不知怎的巫棠脑海却突然冒出,虞机前两日曾跟他说过外面危险。   虽然虞机不清醒,但这句话还是在巫棠留下痕迹,此时虞机走火入魔,他也给师弟传了话让别担心,应当已经先回了宗门,此时如果真有人对虞机有危险,只能是他站出来护着两人。   “别怕……”虞机收敛了笑意,唇瓣轻轻蹭在巫棠唇上,一字一字吮吸,似在安抚,“既然你希望我想起来,我便不会让你再担心了。”   这是何意?   巫棠心头本能涌上危机感,这般思索着,却突然发觉大地在颤动。   巫棠一惊,第一反应莫非真有人在攻打此处?   巫棠连忙从虞机腿上坐起身,迅雷之势从脚下的衣堆里抽出长剑。   此处的阵法至少是化神期以上修为才有可能洞悉一二,能破开阵法的除了虞机和师弟恐怕也没旁人。   而此时半空中本肉眼不可见的阵法正明显荡起了一圈圈波纹,这明显是阵法受到冲击的表现。   来人应当是和虞机同一阶层的修士。   巫棠心头不由焦急,眼下虞机空有修为,丹田经脉还刚刚恢复,也不晓得要如何应对。   “我们先离开此处。”此时只能是巫棠拿主意,此时正面应敌极为危险,不如先离开此处。   巫棠话音落下半晌也没见虞机回应,转回头才发现,虞机不知何时又双眸紧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莫非是在他没发现之时虞机已经被攻击?   巫棠更是心急,指尖发着颤从储物袋中掏出前两日画的隐匿符,给虞机和自己贴上。   巫棠不敢分虞机的神,只在一旁守着观察他的反应,勉强静下心来才发现,虞机动荡的并非是经脉也不是神识,而是神魂。   换言之此时并没人攻击虞机,而是虞机自身不知为何神魂突然不稳。   如此一来,阵法也并非是被人攻击,而是虞机自身以分不出心力去约束阵法,造成的阵法动荡。   巫棠此时也不知是否该松口气,只是察觉事情超出了他的预知范围,让他心头越发紧张。 第155章 来自二世祖的吸引   虞机激起的风浪太大,巫棠担心会吸引来山间大妖,便探出神识覆盖山头,却发现妖兽们俱四散而逃,狼狈鼠窜。   巫棠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想来方才是他多虑,虞机说不用担心应当是早有准备。   况且化神期修士极为罕见,在这偏僻山中同时出现两位几乎不可能,修为在化神期之下的由他也能解决。   他虽不再担心外界,但仍担忧虞机的情况,时时刻刻观察着虞机,以防他又出事。   虞机周身灵气四溢,把挨着他的巫棠也包裹在其中。虽然灵气对巫棠的气息早已熟悉并未排斥,但太多丰沛的灵气涌入巫棠身体,还是让他多少有些吃不消。   巫棠丹田处也有了异动,起初他没在意,但渐渐他觉得异动越发明显,分神处查看丹田处,发现是他一直苦苦压制没能结婴的封印掀开了一角。   他顿时大惊,正值虞机身处莫测险境之时,虞机设下的阵法也摇摇欲坠,他此时结婴会吸引来妖兽,自身难保不说也护不住虞机。但封印好不容易破开,压制了这么久的结婴再也压不下去。   巫棠后背冷汗霎时间冒了出来,他只能尽量拖延结婴的时间,只求虞机能快些醒来。   巫棠匆匆握着长剑站起身,他必须尽快远离虞机。否则届时被他结婴引来的妖兽,面临着动弹不得的龙族,便是蚊子见了任人宰割的鲜肉,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又不敢走的太远,否则虞机出什么事他也顾不及,同时他也无法再用灵气,稍稍牵动丹田便会立即撑不住结婴,只能用剑撑着往山里爬。   巫棠头脑被灵气冲击的逐渐昏聩,只剩下一个「走远些」的念头。   也不知走了多远,巫棠脚下打颤,回头再去看虞机,发现已然望不见之前的山头。   心头紧绷的弦只松了一瞬,积压的灵气便瞅准了时机要冲出来,巫棠连忙想再压制下去,全身的力气都用于此,身体脱力靠着树根坐下。   然而正此时,巫棠却突然听到从远处的山头传来一声长啸。   分不清是何物所发出的声音,但威压极甚,巫棠只觉得耳鸣阵阵,眼前黑了片刻,丹田激荡口中便溢出了腥甜。   巫棠来不及去管,站起身去分辨声音来源,发现并非是虞机所在山头,而是百里之外不知名处。   仅凭这一长啸,巫棠便能察觉出此物修为至少在化神期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巫棠便看到一长条从声音来源处飞了过来,眨眼间便能看出形状,乃是一头蛟,形状和巫棠曾见过的虞机原身有几分相似,但它头上没有角,威压和气度也远远不及。   若是没有见过真龙之人,或许会赞叹,但巫棠此时只满心慌乱。   这蛟为何会突然朝着这边飞来,难道是被虞机所吸引?   蛟可化龙,和龙的外表也相似,但真正化龙的一步却极为困难,动辄万年也未必能跨过,但其中有一条捷径,便是吞噬真龙的龙丹。   虽然虞机身上有他贴的隐匿符,但他也不敢确定不会被这蛟发现,更何况龙身对于蛟本就有天生的吸引。   这蛟是凑巧路过,还是冲着虞机来的?   巫棠咬牙,看着蛟与虞机所在山头擦身而过,心头大石块才终于落了下来。   但还没等他错开视线,下一刻,便见它在空中停顿了瞬,似乎有些犹豫。旋即又转回身,重新朝着虞机山头径直拐了过去。   !!   虞机,你有算到会发生这种事吗?   虽然不知道虞机到底作何打算,但此时都来不及。   巫棠脸色白了一瞬,绝对不能让蛟靠近虞机。   “往这边来啊,你!”一时间,嗓子比大脑更先反应。   但他此时没动用灵气,这句话只是在林间回荡,但数十米之外鸟儿都听不见。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选择,巫棠索性不再压制自己的灵气,将自己的声音送至正片山林:“你再不过来,小心我用剑把你脑门上粘的角给削下来,小长虫。”   蛟额头上确实生了两颗角,并非是龙角,是用极品炎晶炼化而成,栩栩如生和龙角也看不出分别,可见这头蛟很在意自己这对角,巫棠这样的话无异于自杀。   果然,本径直往虞机飞去的那头蛟,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后掉转过身,以方才三倍的速度朝着巫棠冲过来。   巫棠撑着剑背靠在树根上,剑穗被蛟带起的风打在胸前,他脸上一瞬间毫无血色。   他本以为此时跑也没用,但没想到在蛟朝他冲过来的一瞬间,他的本能还是快逃。 第156章 来自二世祖的后悔   蛟龙的鼻息远远扑在林间,激起一阵飞鸟走兽。若非是巫棠躲得及时,此时已经和他方才靠着的树根一同化为齑粉。   巫棠此时也顾不得再压制灵气,将经脉中的灵气飞速调动起来御剑。   但也因此元婴的封印彻底失效,也在与巫棠抢夺身体里的灵气。即便巫棠还在不停吸收周遭的灵气,丹田里的元婴也如同旋涡一般,将他全身灵气抽的殆尽。   身后的蛟龙被巫棠惹怒的彻底,再没去管身后的虞机,而是全身心追逐巫棠。   它修为远高虞机一大阶,本应眨眼间便追上巫棠。但它却好像在逗弄巫棠,鼻息时不时擦着巫棠的腰、耳朵、发丝砍过,甚至将巫棠耳畔的头发也斩断一截,却偏偏不直接伤他。   如同猫玩弄耗子一般,它只想看巫棠吓破胆的模样。   巫棠发髻散开,黑发俱披散在脑后,被削去一截,又因为结婴而飞速长出来新的,裤腿被割开了个口子,腰上更是直接露出半块后背。   他灵气枯竭,由御剑转为在山间奔跑,速度越来越慢,被割碎的头发顺着脚下零零散散落了一路。   从未有过这般狼狈时刻,但比之愤怒更甚的,是再也飞不出这片山林的绝望和恐惧,相比之下,那被玩弄的愤怒他麻木地甚至没意识到。   是他自己选择把蛟从虞机那吸引过来,彼时发生太快让他没时间衡量得失,只是那一刻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虞机被蛟发现。   如今直面死亡,说没想过后悔是假的。   他爹娘、师父、师弟、师兄姐妹、巫族众人完全没想过。只不过是送他出来一趟历练,却再也等不来他回去的那日。   他会埋骨在此,成为这蛟的腹中食物,而虞机会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在他骨头渣子正被消化时,虞机可能刚午睡醒来,望着窗外山茶花时,也会想起来他吗?   或许虞机根本也不会知晓自己为了他成为蛟的午膳,或许还以为他趁乱跑掉也说不定。   后不后悔,之后虞机会怎么看他,会不会找他,其实也和他没了多大的关系。因为他根本不会知晓结果,他会在此处灰飞烟灭,了无痕迹。   巫棠喘息声越来越重,体内元婴丝毫不顾及本体的绝境,在将他经脉吸干后仍汲汲搜寻着灵气,渴求得让他经脉干涸发疼。   或许是将死之人都会想的问题:再来一次,他会怎么选?   会怎么选呢?   就让蛟龙发现虞机,在他眼前被吞噬?   还是和他半刻钟前的选择一样,用自己的命去换虞机?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是虞机,千百年之后,在修仙界飞升的是虞机?   巫棠胸腔已经如同破风车,呼哧呼哧喘着气,热汗顺着脖颈流入后背,将发丝都图腾一般一缕缕黏在了脖颈上,他小腿肌肉酸疼已没了知觉,结婴的淬炼让浑身经脉像是节节断裂又重新拼凑般,疼得眼前发黑近乎麻痹。   巫棠眼睛目视前方,铺满林叶的山路匆匆在眼前划过,他脑海不停显现的却是虞机被吞噬的画面,和虞机清晨醒来时的闲暇光景。   即便这两样他往后都看不到,但还是后者更好看些罢。   即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恐怕还是会在那时叫喊出声,吸引蛟龙的注意力。   其实,他曾经已有两次机会,第一次未能引起蛟龙的注意力,他还是在第二次用上灵气去喊它。   这就够了。   没有什么后悔。   这么看来,他是自愿赴死的啊。   是在蛟龙靠近虞机那一刻,甚至早在蛟龙出现之前,便已经做好的选择。   想到这,巫棠慢慢停下了脚步,脑后的长发被削得断断续续,却已经停止了生长。   天空黑压压一片,是劫云汇聚的征兆,他已经结婴了。   蛟龙随之盘旋在巫棠所在山峰处,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山腰数丈外渺小如蝼蚁的巫棠,脸上出现了人性化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巫棠不自量力,还是好不容易走到结婴这一步却要在下一刻被它吞噬的怜悯。   谁知下一刻,那蝼蚁竟还从腰间抽出长剑对准了它。   本以为这蝼蚁停下来是绝望等死,没想到临死前竟还想蚍蜉撼树。   蝼蚁嘴里叫喊着什么朝它冲了过来,肉眼能清晰见到他脸上的恐惧,甚至壮胆喊出的都干哑不成音,抖成了碎点。   蛟龙吃过太多人,但明知是死还敢冲上来的着实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即便是骨头再硬的,被它嚼在嘴里时也要哭爹喊娘。   蛟龙视线里夹杂着些许怜悯嘲讽,既怕死还要来招惹它。   他的剑对准的还是它的命门,不过是个元婴期蝼蚁,竟知晓蛟龙命门所在,也算有些见识。   不过那又如何,在他用剑刺到它命门之前,它便能先一步轻轻松松——   蛟龙垂眸看向自己胸前心脏命门之处,直直插着一把剑。 第157章 来自二世祖的昏睡   蛟垂眸,胸前插着蝼蚁手中那把剑,此时却只有剑柄露在外面。   剑穗被喷出的鲜红液体打湿,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的摆动还未停歇,微风吹过,剑穗便湿漉漉贴在了鳞片上。   它被这蝼蚁刺中了?   方才直直朝它冲过来的的那把剑,刺中了它的命门?   可明明在这之前,它对蝼蚁挥出的那一击,足以把这蝼蚁从此处扔到远处的山头,让他粉身碎骨几个来回也是够的,为何这蝼蚁不止丝毫没动,反而还用剑刺中了它?   它那一击空了?   为何!?   但蛟龙已经没有余裕弄清真相,被刺中命门即便它是化神期也无法抵挡,硕大的蛟眸眼帘缓缓垂下,靠修为盘踞在山头的身体失去控制,不停下坠,压倒了成片参天古树。   巫棠也对这一连串变故愣怔当场,他抱着拼死的决心朝着蛟龙冲过去,没想到蛟龙竟然既不攻击他,也不闪避,任由他一剑刺进命门。   所以他是活下来了?   强撑的身体几乎是瞬间脱力,让他站立不住,身上贴着的隐匿符早在吸引蛟龙时已经撕去,储物袋也不知逃命时掉在路上何处,他也没有灵气再去寻回来。   也就是说,他此时身上没有任何保命之物,只剩下一个刚升元婴灵气枯竭的身体,和周遭被蛟龙坠下山动静吸引过来的妖兽群,以及头顶越聚越黑沉的劫云。   刚出虎口又进蛇穴,巫棠方觉劫后余生的希望眨眼间被扑灭,连丝火星都没冒出来。   如同拔光毛的鸡落进狼群中,巫棠将剑横在身前,他能撑多久、是被雷劈死或是被妖兽分食,全看天意了。   巫棠抱剑坐在原地,妖兽群碍于忌惮巫棠手中之剑和不知何时落下的雷劫,一时间不敢上前。   与它们而言,眼前巫棠是到嘴的鸭子唾手可得,刚生出来的修士元婴于妖兽而言是大补之物。   若是巫棠经过雷劫后一息尚存,元婴会更上一阶。若是被雷劫直接劈死,虽然效用会降低但同样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它们所该担心的,是身旁这些同样虎视眈眈的同类。   巫棠全靠剑撑着脊背,剑尖流下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洼,身前是一众沉不下心朝他攻来,结果被他斩下的妖兽尸体。   他眼皮不断轻阖,枯竭的经脉让他浑身如同被火烧,让他几乎神志不清。   同门结婴时都有师父前辈护法,身在灵脉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供元婴吸收,更是有丹药补充,雷劫时也有法宝可护体,危急关头也会有前辈挡雷劫。   而他此时不止法宝丹药一无所有,还外忧内困。   若非是身体的疼痛和周围妖兽贪婪的目光让他强打起精神,此时早就昏睡过去。   说不定就此昏过去也是好事,至少等被雷劈和被撕咬时也感受不到疼痛。   巫棠又强行睁开阖上的眼皮,心底冒出了一个念头——他为何还不放任自己昏过去,他到底在等什么?   没有人会来救他,师弟早就听他的话离开,虞机还在昏迷,旁人更是不知道他在此处。   他或许就该直接在方才被蛟龙杀死,也痛快好过被雷劈至奄奄一息又被妖兽分食。   唯一遗憾之处,就是他胸前还挂着的这两枚龙蛋。   龙蛋的气息难以掩盖,有不少妖兽已经盯上了他的胸前。   初为人父还不知是何滋味,竟就要让它们陪着自己一同赴死,下黄泉后定要被它们嫌弃拖累无用。   巫棠攥紧了龙蛋,唯一好处是它们还没孵出来,或许也不会察觉到痛楚。   就现在,干脆昏过去……   巫棠心头冒上这一个念头,眼皮半阖即将闭上,眼前一片虚幻景象朦胧映照在眼皮内侧——   远处的妖兽群高高抛起,越过林叶与飞鸟,又轰然落在地上,激起一片落叶纷飞。   一片寂静中,静默又撼然,如同一场华丽的谢幕,又像是谁开的玩笑,这画面太过虚幻,让巫棠几乎以为是幻觉。   妖兽群落地,像是被什么怪力重重掼在地上,俱压成了肉饼。   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以至于后方妖兽的惨状丝毫没惊起前方妖兽的注意,直让那怪力旁若无人清出一条血路,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直到那不知名的身影在他清出的道路上离巫棠越来越近,身影也逐渐明晰,巫棠终于放心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雷劫有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又昏睡了多久,等巫棠再次睁开眼睛时,身下是柔软厚实的被褥,眼前纱帐正被微风卷的微微晃动。   “这是哪?”巫棠干涩的声音从喉咙传来。   “邙山脚下……”清越的声音在巫棠耳畔响起,“专为修士而开的客栈。” 第158章 来自师弟的伤   昏睡过之前见到的身影在巫棠脑海重新显现,他意识这才清醒,想起救他之人——   “师弟!”   狭小房间里,温燕珂正坐在坐在半步之外矮脚木椅上。   “你为何会在此处?”巫棠和温燕珂久别重逢,即便曾经在虞机宅邸见面。但也是情势危急连句话也没能好好说,此时不免有些激动。   巫棠连忙坐直身体,许是近乡情怯,巫棠抿了抿唇,只是心脏发热,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起来他还曾对师弟升起过不敢同旁人言说的心思。但自从知晓他已经和虞机有了子嗣之后便掐断了这心思,他此时只庆幸他还未曾将那份心思表露出来过,以及心思还未有时间抽条成树,割舍还来得及。   “有人叫我来此处接你。”温燕珂并未抬眼,高挺鼻梁莹润着烛光,眼睫低垂在眼下投下蝶翅般的阴影。   他左手执着白绢擦拭巫棠的长剑,手指骨节修长动作温和。   小桌上还并排摆着三样物什:不知掉在何处的储物袋、布满裂纹碎成两半的手链、以及他胸前挂着的那两枚龙蛋。   巫棠视线首先落在最后一物上,见龙蛋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巫棠下床,站在温燕珂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回要不是你救我,师兄怕是真的要喂了妖兽。”他心头积攒了一堆问题想问,但还是先对温燕珂表达了谢意。   心绪复杂,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巫棠说完,温燕珂还是垂眸没抬头看他,也未言语。   巫棠倒也没在意,他和温燕珂同门这些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不好意思道谢,温燕珂听他道谢也定然不自在。   “谁让你来接我的?”巫棠也赶快收回视线,没再看温燕珂,为了引开话题顺口问道。   莫非是师父算出他有难,所以紧急让师弟去救他?时间上赶得及么?   “……”等了片刻,却没等来温燕珂的回答,巫棠不禁讶异。   也未免太过不好意思了?   这般停滞下去,气氛便显得僵凝,巫棠便又问道:“雷劫是你帮我挡下来了?”   巫棠说着把龙蛋重新揣进怀里,随后是储物袋,最后,指尖停留在了那串断裂的手链上。   这是……他曾经用长剑刺进虞机身体中时,虞机给他戴上的手链,他曾经无论如何也弄不下来,如今为何会碎成这样?   “不是我帮你挡的。”   “你来的路上可曾见到虞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沉默。   最终还是巫棠先开口:“不是你帮我挡的,那时谁?”   巫棠眉心微蹙,他那时已经昏迷,若非是温燕珂,还能是他法宝自发飞去帮他挡的不成。   他清点了一遍,法宝并未有损耗。   巫棠仔细回想那时的场景,却见眼前温燕珂眉心褶皱越蹙越深。   “是他的东西。”   “他的?”巫棠一头雾水,温燕珂口中的两个他应该是同一人。   被蛟龙围攻和被妖兽群围困时的记忆都太过痛苦,让他回忆起那时的记忆都几乎是一片空白。   只是在那些破碎的画面中,巫棠却想起两个极为相似的情势。   同样都是本该受重伤的他,却出乎意料毫发无损。   本该被雷劫击中的他,以及他持剑面对蛟龙时,画面的蛟龙似乎是眸露嘲讽和怜悯,对着他蛟爪轻扬,使出了致命一击才对,而那一击似乎并未落在他的身上。   其实这般说也不尽然,落在了他身上,却被他手腕上的链子挡下来才对。   只因那时太过绝望紧张,得知蛟龙被他所杀后又太过震惊放松。而那千钧一发中的一幕,被他下意识忽略罢了。   “雷劫是被这串链子挡下来的?”巫棠手指抚上断成两半的链子。   这应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遇险,虞机送他的脚环救了他,虞机还同时传到他身旁。   虞机送他之物似乎总有这般效用,能在他最为危急之时救他的命,上次虞机能过来他身旁,脚环也毫发无损,而此次虞机没过来,手链也断成碎片。   巫棠心一瞬间沉到谷底,又转念想,应当是这两个法宝功用不同而已,能将虞机传过来的法宝相比并不容易得到,即便虞机也只有一个而已。   温燕珂不置可否,似乎是被巫棠望向链子的视线烫到一般,撇开头匆匆又开始擦拭巫棠的长剑,动作太急白绢被割破,划破了他的手指。   伤口被白绢挡住,巫棠扭回头时并未发现。   “所以让你去救我的人也是他?”巫棠语气有些焦急,“你何时又是如何和他联系上的,他如今又如何?” 第159章 来自师弟的嘲讽   巫棠坐在温燕珂身旁,有些焦急握住温燕珂肩膀。   温燕珂被他扳过来面向自己:“他可受伤了?我离开之前他一直昏迷……”   空气一时间陷入凝滞,温燕珂视线将巫棠脸上的焦急担忧一览无余。   半晌,他终于撇开视线:“师兄放心,你一剑刺进他命门他尚且活的好好的,世上除了你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温燕珂十分了解虞机,所说之话不会有假。   巫棠一怔,也就是说其实之前他只要待在虞机身旁,本不会有危险,哪怕只多待一刻便能等到温燕珂去接他,是他自己生折腾出了场生离死别,受了本不该受的活罪。   巫棠得到温燕珂的肯定答复,终于放下了心,但还是忍不住寻温燕珂的视线追问:“那他现在在哪?”   温燕珂避之不及,苍白的脸上唇角勾起惨淡笑容,摇了摇头:“他的行踪一向不会告诉我,师兄若是想知道,只消下次再和他见面时告诉他你想见他,往后他无论去何处,事先定会事无巨细把行踪告诉你。”   巫棠心头大石落地,长舒一口气,便有空关心当前的情境。   这样一来他心绪顿时又有些复杂,想脱口而出的问题比方才还要多十倍。   他和温燕珂上次见面时还是同虞机剑拔弩张。而此次却诡异的和谐,甚至温燕珂还一直说虞机的好话,就像虞机对他十分深情似的。   但终究巫棠还是没再问虞机之事,说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你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巫棠一直以为温燕珂早回了师门,没想到竟一直在附近徘徊。   话音落地,温燕珂垂下的长睫终于颤了颤,眸中闪过微光:“我一直在山中找你。”   “可你不是早就找到了虞机的宅邸,刚才还说是虞机告诉你去找我?”巫棠听温燕珂一直在找他,不由有些歉意不安,同时还有不解。   温燕珂抿了抿唇脸色苍白,似乎下面的话让他难以启齿。   “虽然他阵法比我精进,但他也知道只要是他设下的阵法。一旦被我发现便拦不住我,他便故意让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却让我找不到阵法入口,三日前阵法突然再次出现,我才终于在妖兽群中找到你。”   虞机也曾经说过他的阵法除了自己无人能破。但确实曾经被师弟进去,师弟也说虞机的阵法拦不住他,天然矛盾的两句话,两人却都说的极为自然笃定。   巫棠刚想问,便听温燕珂又道:“之前没能救你出来,倒是我唐突了,或许师兄你并不需要我去救?”   温燕珂眸子嵌在眼窝的阴影下,脸色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冷厉直线,巫棠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便发现他的脸颊比起上次见面消瘦了许多,显得眼眸更深,如同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同样神情在他如今的脸上倒显得陌生了许多。   修士辟谷后饮风食露,有灵气便足够生存,自然也很难会有体型上的改变。   巫棠一愣,方才全身心都在虞机身上,忽略了师弟的反常,而今将他见面以来的种种反应连到一起,这才突然意识到,那是嘲讽的意味。   师弟曾经为了将他从虞机宅邸救出去,受的伤并不比被他刺一剑的虞机轻。   在他为了从虞机宅邸逃出去绞尽脑汁时,师弟在外面昏迷,在找救他的机会;   在他收到虞机送给他的龙蛋沦陷后,师弟还在等他。   变得只有他,变得也太快。   等被师弟救下再见面时,他先问的也是虞机的安危,师兄做成这样属实不称职。   巫棠骤然醒悟,心里满是歉疚。   温燕珂说完那句后,便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巫棠的反应。   过了半晌,巫棠耳根有些红:“你瘦了,是丹药不足还是灵石不够了?”   巫棠不善言辞,本想说些安慰解释的话,但憋了许久只憋出他最心疼想问的。   那些话日后再说也有的是功夫,但——上次分别时虽然他把几乎全部丹药都给了温燕珂,但山中太过危险,师弟又在那徘徊了这么久,丹药灵石不够用也难怪会瘦成这样。   巫棠边说着,背着温燕珂转回身,把储物袋从怀中掏出来,便中往外拿他这段时间新炼的丹药,叮叮当当落了一桌子。   “上回我记得你是肩胛和左腰伤的最重,外伤应当好全,内里可还有暗疾?”巫棠背对着温燕珂,将丹药瓶排成一列辨认着,“我刚结婴,炼丹的品级想必又能提升不少,过会我去镇甸采买些草药,现给你炼也来得及。” 第160章 来自师弟的嫉妒   巫棠听着身后的沉默,数着师弟的呼吸声,心也渐渐沉到谷底,愧疚心疼的情绪如从苔藓爬上墙壁,禁锢了他的举动。   掩盖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直面,他和虞机之间的事必须跟师弟说清楚。   “这样就够了?”温燕珂望着面前巫棠的后颈,声音打破了宁静。   巫棠停下手中动作,唇上有些苍白干裂,他有些神经质抿舔了下,几乎不敢回头。   “抱歉……”巫棠满脑子想说的话,最后却只吐出这么一句。   说着他把桌上分拣好的药瓶向后推去。   选择相信虞机是他一人做出孤注一掷的打算,转变的太快无法同人商量,信任的根基太过摇摇欲坠无法同人解释,也不能让师弟只因为他而也跟着付诸信任。   除了表达歉意之外,他似乎也根本无法解释。   巫棠抚了抚胸前链子上的龙蛋,若不是它们,或许他也不会有机会迈出这一步。   “我没受伤。”温燕珂声音显得有些焦躁。   “可是?”   巫棠还没重新构思好妥帖语言,便被温燕珂的话吸走注意,但话说到一半,又被温燕珂打断。   “今日总是师兄问我问题,也轮到我提问了罢。”   巫棠心被提起,他想回头,但后颈却被温燕珂用一根食指抵住。   “师兄就这样便好。”温燕珂此时无法直视巫棠的眼睛。   只是短短两个月,巫棠却陌生的让他难以靠近。   两个月里他只能游离在外,在虞机刻意泄露出的记忆中搜寻巫棠的身影。   但仅仅是片刻的记忆,其中的蛛丝马迹却并非显示两人是剑拔弩张,而是安逸默契,甚至偶有潮热喘息。但此时师兄却被刻意遮起来,让他却不能搜寻到半点身影。   甚至在最后,他连救巫棠的资格都没有。   而今他只要触及师兄眸中的坦然和全无防备,便整个人如同置身沸水,火烧火燎不由自主生出嫉妒恨意来。   温燕珂从不知晓爱和恨如此难以区分,让他想和眼前人耳鬓厮磨同时,却又想剖开他的胸膛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上面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温燕珂的指尖冰凉,让巫棠下意识打了个颤。   “你问,我都会说。”   “你和他独处了多久?”温燕珂问出第一个问题。   眼前之人显然一愣,没想到他会问此事,但略微思索还是回答:“中间你来救我,总共两月有余。”   “那日他一直同你以夫妻相称,是你哄他的,还是他疯了,还是真在我不知道时候成了夫妻?”   话音落下,巫棠直觉得温燕珂状态太过诡异,平常的师弟定然不会问他这般问题。   虽然有神识可用但他还是不禁再次想回头,哪怕能看到师弟的表情也好,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紧张。   “师兄?”温燕珂又催促。   巫棠攥紧衣角。   “他走火入魔,认为他成了我妻子……”巫棠嗓子干涩,慢慢解释,“我为了不刺激他,便顺着他的意思,后来……”   “顺着他的意思,也有了夫妻之实?”温燕珂打断巫棠的话,指尖越发冰凉,微不可查地颤抖。   明明等待着巫棠回答的人是他,温燕珂却觉得自己如同被摆上祭台的牲畜,伸长了脖子被扭曲四肢,开膛破肚裸露出来脏器,浑身血液流干,只能等来人给他心脏最后一刀。   巫棠脸上青白,不能隐瞒也不愿欺骗。   片刻,他点了点头。   “是……”   话音甫落,巫棠便发觉他脖颈处温燕珂的手指顿时收拢了些。   身后传来动静,温燕珂似乎从椅子上站了起身,站在他身后,让他的头正贴在温燕珂胸腹之间,鼻尖尽是他身上淡雅清凉的熟悉香气。   “我就知道,他会忍不住出来。”温燕珂俯下上半身,两条胳膊揽住巫棠脖颈,鸦青发丝也从巫棠头顶顺着他侧颊淌下,骚的他脖颈发痒。   “他们全都在骗我,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温燕珂手掌从巫棠脖颈抚上他下巴,动作轻柔地来回抚摸,如同在擦拭检查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却无端让巫棠不寒而栗。   “我好端端怎么被夺走,他们又是谁,怎么骗你?”巫棠被师弟突然的亲近和难以理解的话语惹得后背发毛。   然而温燕珂却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巫棠的话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巫棠不由想站起身,但他的举动在温燕珂眼中似乎成排斥。   温燕珂眼圈慢慢变红,喉咙滚动发出意味不明的「嗤」声。   巫棠顿时察觉自己被搂地更紧。 第161章 来自师弟的眼泪   下一刻,温燕珂的手顺着巫棠的衣领向下,尾指勾住他锁骨处露出来的半截细金链子。   巫棠心头猛地一跳,想要挡住温燕珂的下一步动作,便握住了他的手,但却没来得及阻挡温燕珂的下一步动作。   “这是何物,让师兄这般宝贝?”温燕珂右手尾指轻轻一勾,便把链子从巫棠衣领里擦着他胸前扯着出来,还留有他身上的体温和淡淡香气。   温燕珂左胳膊搂的巫棠更紧,几乎是将他嵌进自己身体的程度,右手则握住那两颗龙蛋,轻巧放在手心里颠了颠。   “呃……”虽然龙蛋极为结实不可能轻易破坏,但巫棠还是被温燕珂轻佻的举动惹得有些不安。   他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想瞒着师弟,便照实道:“虞机说是我和他的孩子。”   温燕珂一声冷笑:“我道师兄为何这般宝贝,还怕我抢了去,莫非是信了?”   一直乖巧老实的好欺负师弟,此时却用巫棠从未见过的嘲讽口气跟他说话,落差太大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甚至让他反应了片刻才回过神。   巫棠也知道两个男人生孩子天方夜谭,但修仙界之大无奇不有,虞机又是龙族说不定确有秘术。   然而师弟那语气仿佛信了虞机的他是什么可笑之物,让巫棠顿时有些难堪落寞,原本想接着解释的话被堵回了嗓子。   他垂下眼睑,唇瓣翕张最终还是沉默无言,周遭顿时陷入静谧。   巫棠的沉默落在温燕珂眼中无异于默认。   他还没等想出说什么来打破僵局,便发觉脖颈后突然贴上一处柔软温热,随后又是一阵刺痛。   巫棠这才察觉出他是被师弟咬了一口,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松开,力道之大活像是要将他那块肉咬下来吞进腹中一般。   巫棠心头有愧疚,但此时也被温燕珂一连串的阴阳怪气和嘲讽举动激起了怒意。   他强压下去恼怒,便开始挣扎,至少也要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这样莫名其妙的交流让他根本不知道师弟反常的来由。   然而他的挣扎换来的却是被温燕珂搂得更紧,挣扎之余巫棠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人还没挣脱开温燕珂,却被径直压进了半步之遥床上厚实的被褥中。   脸被埋进被褥呼吸不畅,眼前也一面黑暗,巫棠压下的火气此时彻底被激了起来。   他向后胡乱抓住温燕珂胸腹处的衣袍,声音透着烦躁恼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巫棠一手攥紧温燕珂的衣服,另一胳膊肘向后用力抵了上去。   也就是他胳膊上力道刚触及温燕珂的霎时,巫棠察觉温燕珂压制他的力气骤然减弱了,他看准时机腿上一个用力反剪住温燕珂,两人顿时位置互换——   正此同时,巫棠察觉到他后颈处有些异常,便伸手捂了上去。   回过神来时,巫棠已经跨坐在温燕珂腰间,居高临下终于将他面上神情尽收眼底——他发丝散乱,眼圈微红,清瘦的面颊上莹润微光的,是他的泪痕。   与此同时,巫棠也终于摸到他后颈的异常,湿漉漉的,原是师弟在他脖子处沾上的眼泪。   巫棠揪住温燕珂衣领的力道顿时松懈,甚至有些茫然。   即便是他和师弟作对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未见他哭过,为何此时却竟流了眼泪?   温燕珂一手还攥着巫棠的链子,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脖子上扯断,两枚蛋被温燕珂牢牢攥在手心。   巫棠此时竟像幼时惹哭族中妹妹一般,心头漫上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俯下身一手抻着衣袖去帮他拭泪。   “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说也就是了,唉呀,这是做什么?”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这么久,你有气朝我发发也好……”   巫棠抿了抿唇,僵硬说着边把自己耳朵凑到温燕珂唇边,“我就在此处,你再多咬两口。”   温燕珂方才的眼泪像昙花一现,只是短暂的崩溃,很快便看不出半点曾在巫棠面前哭过的模样。   他此时瘦了许多,眉眼更显得锋利,眸子黑沉沉不见半点光亮,像是要将人吸进去般:“真的有气任我发?”   巫棠看不清温燕珂神情,只觉得悚然,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温燕珂撑着巫棠坐起身,腰靠在床头:“我要你把给了虞机的东西还回来,还不回来的,也要送一份一模一样的给我。”   巫棠一梗,他哪有什么能还回来,或是能再送人一份一样的。   但温燕珂也没给巫棠思索的时间,便又继续开口:“首先,我要你和他做过的事重新同我再做一遍。” 第162章 来自师弟的要求   在宅邸外游荡的两个月,温燕珂将前半生从未体会过的心酸悲苦嫉恨尝了个遍。   即便是虞机特意露给他看的记忆,也被他宝似的翻来覆去体会了无数遍。   先前他还只是嫉妒,若是在那宅邸中的是他和师兄便好了。若是等师兄出来,他也能和师兄那般亲密便好了,即便是同样事情再和他做一遍他也满足。   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太长,足以让他的期冀嫉妒转化为恨意,恨意又蔓延,让他对巫棠的一腔赤诚也染上了暗色。   他甚至觉得荒谬,只要像虞机那般将师兄束缚在自己身旁,时日长了师兄就会喜欢上他吗?   那他这亘久以来的等待忍耐,也未免太过可笑。   是否他一开始便直接对师兄表明心意,将他锁在自己身旁日日纠缠厮磨,此时早就得到他想要之物?   太卑劣了,这样的想法。   只因为虞机的刺激,便让他如此动摇,也太过无能。   可即便如此,欲望是真实的,一见到虞机和师兄亲密便几乎毁了他的嫉恨是真实的,浑身每条经脉每滴血都在呐喊渴求着向师兄奔涌是真实的。   开了闸的欲望无法收回。   温燕珂上半身靠在床头上,抬头看着屋顶,虚焦的眸中如一片砂砾,干涩发热。   他知道自己早已经失控,他已经渴求到浑身战栗发疼。若非得到解药缓解,连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何事。   “抱住我,师兄。”温燕珂平视巫棠,轻声道。   巫棠喉咙滚了下,他确实和虞机拥抱过,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为何师弟会确信?还是说只是顺口一提?   他方才已经说过任温燕珂消气,也不好磨蹭,何况只是拥抱而已。   巫棠本就因为方才的打闹坐在温燕珂腿上,坐起身膝行了半步,隔了段距离虚虚搂住温燕珂的脖颈,和他面对面呼吸可闻。   巫棠停下,直视温燕珂眸子:“这样可好?”   “再近点……”温燕珂望着他,一动不动。   巫棠耳朵被温燕珂说话间的鼻息拂到,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更贴近了些,衣料摩擦两人之间没了丝毫空隙。   巫棠把下巴放在温燕珂肩头,看不见他的脸,只看着他后颈的发际问:“这样好了?”   “亲我……”温燕珂任由巫棠抱着,又出声下令。   巫棠呼吸错了拍。   他和师弟曾经有两次因为走火入魔和中毒互相帮助过,算不上清白,虽然说不上哪个更越界,但那与亲吻不同。   但更关键的是,师弟对他提这要求的用意。   他一直以为师弟对他只是寻常师兄弟的情谊。虽然他确实对师弟生过不该有的心思,至今也不敢说已经断绝。但一直没敢对师弟言明,就是怕惹他厌恶连师兄弟也做不成。   但那是在之前认为虞机要害他之时,此时他已经决定相信虞机,他不能背叛自己这份信任和期待。   巫棠也一直厌恶自己摇摆的态度,之前他是因为对虞机的恐惧掩盖了对他的情谊,转为警觉对师弟的心悦,而后他对虞机情谊死灰复燃,念及有了两枚子嗣。   况且师弟并非断袖,他不愿将他卷进来,便强行切断对师弟的心悦。   即便同是男子也好,若是被他爹娘知晓他脚踩两条船,怕是要将他腿打折。   可如今,莫非是他会错了意?   巫棠脸色发白。   “帮我把外衫脱掉。”见巫棠一动不动,温燕珂又紧接着下了另一个命令。   “不可以……”巫棠唇瓣抖了抖,即便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界限,即便两人甚至从不知晓他做下的决断,“师弟……”   巫棠苍白着脸望向温燕珂,“不可以……”   温燕珂眉头蹙紧,旋即又放开。   他并不询问缘由,只是把掌心之物朝巫棠摊开,那是他一直握在掌心的两枚蛋。   “那我便把这两枚蛋捏碎,如何?”温燕珂在蛋上罩了层结界,让巫棠碰触不到也拿不回来。   巫棠愣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温燕珂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色,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短短两个月不见,就像是换了个人?   巫棠整个人僵硬。   “即便捏碎它们,你也不愿意吗?师兄?”温燕珂并不给巫棠探究询问的时间,掌心收拢,隔绝了巫棠的视线。   巫棠背后发凉,并非是因为温燕珂要捏碎龙蛋的威胁,而是他变得全然陌生的态度。   他拳头在背后攥紧,便又听到温燕珂催促一声:“亲我,帮我脱掉衣服,就像你曾经对虞机做过的那样。” 第163章 来自癫狂的野马   “对他能做的事,对我做不得?”温燕珂以不容置喙的力道,握着巫棠的手放在自己衣领上。   他手上力道强硬,语调却平淡,用清越声线说出来,如同缱绻却又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巫棠看着面前极为陌生的师弟,打了个冷战。   一片静默中,项链碎裂的声音响起,是虞机掌心用力的结果。   龙蛋外结界升腾起火苗,龙蛋中那两团向来对巫棠甚为亲近的光团慌乱撞击蛋壳,让巫棠心头一瞬间揪起。   他还未真正明白过为人父的情绪,对那两颗龙蛋的感受大多只是紧张和责任感,具象在现实中便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挂在胸前都要时常去摸摸它们确认安全。   而今不知师弟用的是何法术,眼见那两枚龙蛋被烧灼,倒是让他一瞬间体会到何为父子连心。   这次碎的是项链,下次便是龙蛋。温燕珂的眼神无外如是。   巫棠咬紧牙关,若是以往他不可能相信师弟会伤害他,或者是伤害他在意之物。   而今师弟像换了个人,让他丝毫不怀疑此时的师弟能做出任何意料之外的事。   巫棠面色煞白,他别无选择。   “你停下法术,我做便是!”巫棠沙哑着嗓子道。   话音刚落,结界内的火苗便消失,光团迅速由慌乱平复了下来,巫棠看它们神采并未有太大影响,才稍稍放下了心。   但这一观察之余,巫棠便发觉,那光团似乎丝毫不计前嫌,转瞬间便颇为亲昵的围绕着温燕珂握着它们的手指磨蹭,浑然忘却方才温燕珂对它们伤害,亲昵的程度如同灵犬见了分别半载的主人般,比起对他也不逞多让。   龙蛋接触的人太少,迄今为止只有他、虞机加上师弟三人而已,目前看来龙蛋对师弟最为亲近,对虞机反而是最漠然。   巫棠也不知是否是巧合,但如今也无暇细想。   “师兄……”温燕珂又唤了他一声,松开握着巫棠放在自己衣领上的手,让巫棠自己来的意味溢于言表。   巫棠太阳穴跳了跳,并非是他尊贵矜持,只是涌上来的愧疚紧张惊愁,这些情绪太过混乱浓重,将微弱的兴奋期待尽数盖了过去,让他指尖几乎发抖。   温燕珂展开胳膊,巫棠本还觉得温燕珂靠在床头的姿势不方便他动作,却在他手经过时发现温燕珂小幅度曲腿配合他的动作。   巫棠即便一直在动作,但察觉到温燕珂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   脸颊、耳朵、后颈,稀少有限的所有裸露出来的部位,皆如同被探究被舔舐,被温燕珂视线触及之处皆隐隐发烫。   “上来……”温燕珂微昂着头,望着巫棠语调冷淡轻声道。   巫棠居高临下凝望温燕珂,他衣物完整,温燕珂却纤毫毕露。   分明他才是被命令被逼臣服的那个,这姿势却让他诡异产生一种掌控者的错觉,仿佛下面这人这副模样只是为了等他去触碰。   短短时间,温燕珂呼吸声便可分辨的粗重许多。   巫棠掌心干燥,指尖却在方才的动作中变得湿润,原是温燕珂身上不知何时渗出的薄薄一层汗水。   温燕珂喉咙轻滚,连带着他也觉得发热干渴起来,周围空气也显得比方才更潮热逼仄。   究竟为何会成如今这地步,巫棠头脑发热,和方才的愧疚一同撕扯着他维持平衡。   他该如何做?   至少如今他无路可逃,他是被逼的,似乎只有这么想,才能让他维持镇定。   巫棠如约坐在温燕珂身上,亲吻他。   双唇相覆的那一刹那,积酝太久的夙愿得偿,如同火上浇油,浑身血液非但没有被浇熄。   反而沸腾的更加旺盛,比起爱意更先烧起来的却是恨意,血液一瞬间冲到头脑,让温燕珂脸颊涨红,他手掌摩挲在巫棠脖颈上,想要就这样用力停留在这一刹那。   下一瞬,巫棠离开温燕珂唇瓣,去轻轻触碰他眼皮,睫毛,鼻尖。   和记忆中的不同,这是巫棠自发的改动。   眼下巫棠紧闭着双眼,眉心微蹙,耳根却是红的,郁闷窒息似的喘息。   想要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可这是师兄在主动亲他,比起掐死师兄,他更想这般死在师兄身上。   ……   温燕珂如同一匹癫狂的野马,失控折磨身上的御马人,却又不肯掀翻他。   直到最后关头,巫棠浮浮沉沉,不知何时和温燕珂调转了位置,口中被塞进去丹药,清凉触感在口中化开时,他才终于掀起眼皮。 第164章 来自师弟的焦躁   巫棠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凝成缕,将狭窄逼仄的视线分割成一块块破碎霓虹。   桌上一片狼藉,他之前拿出来排列整齐的丹药瓶此时七倒八歪,像是取药之人有多急似的,不少瓶口打开丹药散落一桌。   巫棠识海如同被煮至沸腾,他勉强分辨出口中丹药是他自己炼制出的小还丹,能强筋健骨修复经脉,对身体百利而无一害,唯一问题便是服下后会短暂昏睡,因此巫棠常常在睡前才服用。   巫棠察觉到,便用舌头推拒温燕珂喂给他的药。但已然来不及,丹药在口中化开,让他本就昏聩的理智更蒙上了层纱,温燕珂的急重喘息声如同隔了层水膜,从天际慢吞吞传来。   他眼皮颤了颤,彻底昏睡过去。   等巫棠再次半梦半醒之际,只觉得耳畔一直有道声音在吵他,断断续续却有节奏。   终于他被吵得不耐,不停颤动的眼皮掀开一条缝隙,他醒了。   入眼是床上的轻纱帐幔,正在微微晃动,和他耳畔一直持续的声音是同样的节奏。   窗户半开着,凉风顺着飘进来,将他身上湿漉漉潮气卷走,只余下丝丝凉意。   “师兄……”似乎是见他醒了,耳畔的声音越发明显,似乎是有意要他听见,甚至特意凑到他耳畔,要钻进他骨头缝一般不停地唤他,“师兄……师兄!”   巫棠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他这才意识到,那一直缠着他的声音,正是师弟和他自己无意识喘息杂糅在一起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我等你好久,师兄。”   丹药、睡、窗户、被声音吵醒,一连串的状况在巫棠脑海引起连锁反应,让巫棠本能升起熟悉的感觉。   记忆呼之欲出,巫棠很快想起,这是他曾经刚被虞机带去他府邸时,虞机发病说要为他诞下子嗣,给他喂下药后醒来时的场景。   除了府邸换成客栈,虞机换成师弟之外,和此时几乎一模一样。   巫棠一瞬间又想起,师弟曾对他说让他把对虞机做过的事也对他做一遍的这句话。   他脑海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莫非师弟曾亲眼见过他和虞机相处时的场景,不然他想不出师弟为何突然要给他喂药。   只是让他昏睡片刻又把他弄醒吗?未免太过牵强。   “师兄,师兄……”温燕珂又开始不停唤他,好像念着什么救命的咒语,停下片刻便会窒息而死一般。   巫棠本就不清明的意识也被这几声给冲散,疑问无暇再去琢磨,只剩下一个确定的念头,师弟曾见过他和虞机相处的画面,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刻。   很快连这一确定的念头也无暇再去想,许是巫棠醒来后显得来过冷漠,温燕珂的力道失了控,分不清是谁的弦率先崩断。   不知是梦魇终于得以满足,还是恨意汹涌地让温燕珂无法再忍受,他无法再拘泥于复现巫棠和虞机曾经的画面。而是更加焦躁狂肆的厮磨,几乎分不清彼此。   ……   客栈外积起了云雨,不知是何处修士在度雷劫,为避雷劫不少修士聚集到客栈中大堂,哄乱人声混杂着雷雨,将潮湿繁杂、窸窸窣窣的暗流涌动尽数掩盖下去。   生意顿时热闹起来,客栈小厮忙前忙后,上了二楼一间间收拾房间。   窗户正半开,里面没有动静,他却半点不敢往里探视,只轻轻敲了敲窗棱,垂着头问道:“扰了上仙清修,敢问上仙今日可还要住店?”   从半开窗户里飞出一块上品灵石,刚刚好落在窗沿上。   小厮眸子一亮,此地荒凉,一块上品灵石足够在店里住上半年,是难得的好生意。   况且随手能用上品灵石的修士,非是门派世家子弟,也要是元婴期以上的大能,绝非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小厮把灵石收进袖中,不敢再叨扰,后退三步长作一揖后匆匆离去。   房中静谧,天色昏暗几乎分不清日夜,房间简陋也并无夜明珠照亮。   巫棠靠在散乱铺堆的被褥上坐着,昏暗天色和帐幔将他脸色掩映的苍白,唯独唇色极为秾艳,甚至有些红肿破皮。   温燕珂枕在他大腿上躺着,两人俱一言不发。   两人皮肉相贴,俱从骨子里腻出来一股浓郁甜香,在房间里经久不散。   虽都睁着眼,却隔了层烟霞让人分辨不出是梦是醒。   方才小厮的动静如同在这潭死水中投下一粒石头,在他走后又很快恢复寂静。   温燕珂垂着眼睫,清俊五官毫无表情,漠然不近人情,如同恶鬼披上的一张美人皮。 第165章 来自客栈的无声   巫棠此时脸色也泛白,发簪不知丢到哪去,衣襟也散乱蜷在床上,上半身陷进繁复衣摆和被褥里。   方才那股令人发热焦躁的效力过后,巫棠只觉得自己这副皮囊麻痹的厉害,五脏六腑在其中裹缠着近乎醺醉,怕即便是来人提剑抵在他脖子上,他也需反应片刻才能应敌。   温燕珂躺在巫棠大腿上,漆黑眸子嵌在脸上,如同洁白宣纸上滴落的那点湿濡墨渍,正直直望着巫棠。   那张脸上分明没再流眼泪,却比之前的眼神还要寂寥,灰烬之下的点点火光微弱跳跃,分不清是恨意还是什么其他的。   温燕珂右手半握成拳,搭在巫棠裸露的胸前,他那手中自始至终没放开那两颗蛋。   蛋壳硬滑和肌肤温热的触感同时传到巫棠胸前,他听闻温燕珂口中喃喃:“本该都是我的啊。”   这样一来,巫棠也分不清温燕珂说的所指何物,是两枚龙蛋还是他,还是三者都有?   巫棠望着温燕珂仿佛生来便拧在一团的眉头,怔了怔,片刻从松垮的袍袖下伸出手,抚上他眉头道:“师弟,我们好好谈谈。”   巫棠手上的力道很轻,一下一下,片刻之后,温燕珂眉头终于舒缓些许。   他不答,巫棠便耐心等着。   房间里安静,便衬得房间外客栈里越发嘈杂,听起来像是有修士为了争抢房间而斗起法,斗法声音由远及近,似乎隔壁房间里修士也开门看起了热闹。   “我们该走了。”温燕珂终于开口,出口的却是拒绝,巫棠心头顿时沉下去。   到底是什么横在他和师弟之前,顽固又强横让他们触碰不到彼此?   巫棠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温燕珂便从他腿上起身,把那两枚龙蛋从链子上取下,放进自己荷包里。   巫棠又是一急,莫非这样一场过后,情势又变成和之前一样,他还是什么都没解决?   只是下一刻,温燕珂将荷包口扎紧,绘上法咒将其封印,还留上了自己一缕神魂——系到了巫棠的腰带上:“只有你我还有他能打开。”   温燕珂口中的「他」,即便未曾言明,但除了虞机也没有旁的人选。   巫棠迟疑摸上荷包,果然能轻松打开。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他五感霎时活跃起来,不住地摩挲蛋壳表面,龙蛋里的光团也激动跳跃着回应他的触碰,看起来丝毫没受之前温燕珂法术的影响。   巫棠心头放晴了些许,看来师弟并非他想的那般陌生。   很快,巫棠又听温燕珂道:“师兄有什么想问的,路上我会一一回答。”   说完便吹灭烛火,施了咒术清除房间里他们留下的痕迹和气息,收拾好他们为数不多的东西悉数装进两人储物袋中。   一连串动作之快,让还在床上坐着的巫棠惊讶不已。但眼见着温燕珂面色渐渐凝重,让他心头也提起来。   “有人来了?”   巫棠也常在外历练,加上和温燕珂长久以来的默契,思及客栈里一连串变化,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温燕珂点了点头,屏气凝神。   房间里烛光熄灭,外界阴云越发黑浓,几乎没有半点光线透出来。   巫棠刚升为元婴,虽然昏睡了许久,但尚未恢复到鼎盛时期。况且也不熟悉新的修为,他直起上半身长跪在床上,长剑出鞘握在手中难免忐忑。   温燕珂同样抽出长剑下了床,身上只着单衣,身姿颀长,恰好和帐幔一同将他挡在床内。   “别下来……”他背身嘱咐道。   “来人是谁?”巫棠被挡住视线,眼前只有床内昏暗的光线和温燕珂被帐幔挡住一半的背影。   他许久未曾见过师弟这般凝重,不敢再出声,只好传音问。   客栈里越发嘈杂,打斗声离他们越发的近,本以为只是修士间寻常争执,但争执能持续这么久无人劝阻已不自然。   细细听来除了打斗声之外,原本热闹的修士说话声此时已听不见,连哀叫气息也无,不知何时开始像是被尽数抹去一般,干干净净另类的鸦雀无声。   甚至就连打斗声也干脆,有来无回近乎是单方面的碾压。   客栈位处邙山脚下,店主还算有些修为本事,店中鱼龙混杂长久以来也无人敢闹事,来往的大多是筑基练气,金丹就已经稀少。   但即便稀少,客栈中这么多修士加上店主和一众小厮,能让他们皆无还手之力,来人要么人手众多要么修为极高,至少在元婴之上,亦或者是多个元婴之上的修士。   “来人是大师兄的同门。”温燕珂背影未动,也不用传音,只轻声道。 第166章 来自师门的追杀   巫棠正要拉开左侧帐幔从床上起身,却被温燕珂的胳膊拦住,又将他遮了个严实。   他正要再从另侧尝试时,便听到温燕珂的声音。   温燕珂话音刚落,巫棠便诧异重复了一遍:“大师兄的同门?”   已有近半年时日没听过大师兄这词,巫棠原本紧张的神情明显一滞。   大师兄的同门,往小了说是他师父峰里的亲传弟子,往大了说便是整个罗禁宗的弟子。   巫棠愣了愣,一时也忘记他刚想下床,人顿在了原地,随后紧绷身体不由放松下来,虽仍有迟疑心头隐隐不安,但已经被他下意识忽略过去。   他望着温燕珂仍旧挺立的背影,不解问:“既是大师兄他们,为何我们仍要……”   说着,巫棠的语速便逐渐慢了下来。   客栈此时越发安静,连打斗声都渐渐稀少,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顺着缝隙萦绕进他们房间。   庞大的神识从房间外四面八方传来,停留在他们门口,被温燕珂留下的阵法悉数阻挡。   既是大师兄他们,为何会将客栈中的修士尽数屠戮?   是正追杀旁人碰巧路过此处,还是为了找他们?   怎么可能是为了找他们而杀这么多人?   巫棠许是被温燕珂周身的凝重感染,脑海里竟也一时间冒出荒谬的想法,他暗自抹去后者猜测。   打斗声停歇,门口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只剩下了他们最后一个房间。   多想也无益,巫棠扶着温燕珂的肩膀从床上站起身:“不如我去同他们见面,若是他们在追什么人,我们也正好去帮忙。”   巫棠也许久未见过旁人,纵然是大师兄他们,他也难免微生忐忑,下意识便同温燕珂商量。   连巫棠也觉得自己太过窝囊,分明刚见过师弟另一面,还被他威胁过一通,竟也生不起反抗之心,仍是本能遇事同他商量,简直和他荷包里的龙蛋一模一样。   “师兄不可,我们该离开此处。”温燕珂攥紧巫棠的手腕。   “为何?”巫棠毕竟和温燕珂多年的默契,被他接连阻挡,心头也慢慢沉了下去。   “我们是要逃出去,从罗禁宗的追杀里逃出去……”温燕珂眉峰下压,缓声道,“之前几次我带着你皆避了开,此次他们来的太快了。”   这话未免转折太快,让巫棠反应不过来,师门为何会追杀他们?   只不过是半年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   巫棠几乎以为他之前昏迷的并非是半个月,而是三年五载。   但即便是此时,巫棠发现他仍是本能相信师弟的话,比起认为师弟在骗他,他的潜意识显然认为相信被师门追杀更容易些。   “这床是师兄的法器,可隔绝外界攻击,等他们进来你无需同他们讲话,也莫要动身下来。”温燕珂嘱咐道。   巫棠抿了抿唇,师弟说逃出去后可以随便他问,也不急于这一时:“可还有符咒,不让我出来,哪怕在后面扔些符咒出来也好。”   巫棠也知道他此时刚升元婴还不熟练,贸然和人对敌无异于扯温燕珂后腿,便不再坚持要下去。   过往多年形成的默契,让巫棠几乎不加思索,便找到他此时最应选择的那条路。   温燕珂闻言,结了寒霜的眉眼微不可查悄悄融化,从怀中掏出一沓符咒递给巫棠。   巫棠接过来,认出来这是由他所绘制,曾经放在温燕珂那里的符咒,肉眼看去一张没少,被保存的甚为整齐妥帖。   门口的结界阵法正在被攻击,来人数目众多,皆是巫棠所熟悉的气息,其中又有几个元婴期修士,眼看也撑不了多久。   “巫师弟温师弟,奉掌门之命要接你们回去,快些出来。”说话的是巫棠甚为熟悉的声音,并非是大师兄,而是常常跟在大师兄身旁的另一师兄,往常待巫棠也颇和善。   只是即便他说着话时,门口的攻击也半点不曾停歇,似乎口中的话只是不得不说的规程。至于巫棠和温燕珂如何反应并不在他们的在意范围。   巫棠下意识看向温燕珂,见他神色仍然镇定,便也强压下心头的茫然和慌张。   多少次也曾在外和师弟历练时遇到险境,他从未在师弟面上见过惊慌神色,迄今为止也都化险为夷,此次也不例外。   巫棠将为数不多的几张五雷符按照阵法布置在房间角落。即便绘制符咒时他尚是金丹期修为,但这几张符咒都是上品,按照此阵法布置,来人即便是元婴期也要在甫进门便毙命当场,只是看谁第一个进来罢了。 第167章 来自二世祖的符咒   巫棠把剩下的符咒也各自安置好,总共布下两个杀阵,一个幻阵,若是运气好趁来人无防备,能将他们尽数绞杀。   只是巫棠也知晓,大师兄同门皆是久经历练,经验个比个丰富,他的这些符咒即便能起到三成作用也实属不易。   门口攻击没有半分停止的征兆,巫棠朗声道:“师兄们稍等片刻,我和师弟过会便出去。”   他话音落下,门口攻击只是短暂停止了片刻,随后越发猛烈。   巫棠的脸色越发苍白。   巫棠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沓空白的符纸和朱砂。   “到底是何误会,和大师兄他们果真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符笔,朱砂只好沾在指尖上,绘下一张符咒之前,巫棠停顿片刻,仍是问了温燕珂一句。   “若是有余地,这半月来我也不会带着你逃到此处。”   温燕珂似乎是为了打消巫棠心头茫然疑虑,缓声安抚道:“此乃背水一战,我们是为了逃出去,凡拦我们之人,师兄皆无需手下留情。”   门口攻击各个是杀招,若非是被结界挡下来,此时巫棠和温燕珂早已死去过来不知千百回。   巫棠着实不知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心头纵然仍是茫然,但也确实走投无路。   巫棠收敛思绪,垂眸只专心画符。   方才几次云雨,即便巫棠未刻意双修,体内也酝生了许多灵气,积在丹田几乎成了胶质实体。   他将帐幔掀开,至少也让他试试,新结成的元婴到底能否派上用场。   朱砂用尽时,门口的结界也同时被破开。   「轰」的一声,粉碎的门板和远处雷声一同灌进来。   巫棠神识一瞬间绷紧,专心盯着第一个进来之人。   在那人脚尖踏入房门一刻,巫棠制止的声音几乎脱口而出。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沉默着望着五雷符发作,来人顿时被轰成了齑粉。   是金丹期的周师弟,被五雷符击中前手中长剑已经朝巫棠飞来,却被温燕珂挡下,显然他最沉不住气,临死前那张熟悉的脸上最后神情是愤怒和愕然。   狂风裹挟着雨丝呼啸着从空荡荡的房门卷进来,吹得床幔猎猎作响。   巫棠后背冷汗一瞬间出来,掌心颤抖。   他的符咒用在魔物身上过、用在妖兽身上过,也常用在邪修身上过,却极少用在正派修士上,更不曾用在自己同宗同源的师兄弟身上。   齑粉被雨打湿,同样回不过神的除了巫棠之外,还有跟在周师弟身后的其他同门。   纵然温燕珂说过无用,巫棠此时也忍不住喃喃问道:“为何要如此?”   时间紧迫,他所设置的那些五雷符根本来不及隐藏。若非是急于要他性命到丝毫不观察周围境地的程度,在门外时便能察觉他所布置的符咒阵法,久经生死险境的周师弟根本不可能死在这般简单的五雷符下。   巫棠觉得眼前景象荒诞无比,究竟在邙山这段时日,他是无形中做了何事让同门如此恨他,只欲杀之而后快?   “我师父如何?”巫棠深吸一口气,望着那些回过神来,脸上尽是悲愤的同门。   师弟说没有转圜余地,事情也并非出现在他和师弟身上,那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便是他身为掌门的师父出了问题,以至于他和师弟这唯二师父亲传弟子也要被清理门户。   “你还有脸提师父?”说话之人是之前周师弟身后之人,和周师弟同一年进入宗门又拜入同一师父门下,资质却比他优越许多,此时已经是元婴期修士。   他浓眉倒竖,长剑从腰间抽出,挥了两下将房间中符咒构筑的阵法尽数销毁,“做出这种丑事还敢提他,你们也无需解释,只消知道此间已无尔等容身之所!”   那人说的话,让巫棠心头越发焦躁,一时间分不清话中所指做出丑事的人到底是师父,亦或是他和师弟?   “你说清楚些!”巫棠符咒同时被毁,心境不由翻涌。   那人却丝毫不给巫棠机会,悲愤之下长剑攻势即刻朝着巫棠攻来。   巫棠心脏猛地一提,除去方才毙命的周师弟,来人总共有八人,三位元婴五位金丹期。   即便只是三位元婴也让他和师弟难以抵挡,更别提同样对敌经验丰富的五位金丹期。   同样是元婴期,温燕珂却轻松将对方攻势尽数挡下,动作却不见丝毫凝滞。   他只是眉峰微敛:“你们也知晓拦不住我们,不顾同门之情非要闹得这般难看,各自无需手下留情,我也不会让你们伤师兄分毫。” 第168章 来自二世祖的幻阵   话说到这份上,门口的这些同门便不再沉默,他们身上本就沾染了血迹,法器上不停滴血也还未擦,显然为了找出温燕珂他们废了不少功夫。   “你们将客栈中人全杀了?”偌大的客栈寂然无声,巫棠几乎难以置信。   他一边用话拖延时间,一遍画着符咒,朱砂用完,他便划破食指用血代替。   “杀了,若非是你师弟带着你藏得够深,他们本也不必死,死不瞑目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先前说话的那元婴期修士笑的狂肆,他显然是这几人中为首之一。   他一击不成,便不紧不忙收了剑,脸上笑容似乎并未受方才化为齑粉的师弟影响。   常跟在大师兄身旁的师兄此时在人群中心,沉默不语,但他修为最高,有元婴后期,俨然是主心骨的存在。   而温燕珂的修为,如果巫棠没看错的话,应当也是元婴后期。   宗门一直严令禁止子弟滥杀无辜,他们如今这副模样看来十分陌生。   但他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巫棠也看不出是在这半年宗门中人都变了个,还是他们露出真面目。   “事到如今还这么猖狂,你以为你们这对好鸳鸯今日还能活着走出去?”人群中一人冷笑道。   “找你们这两只老鼠是花了些功夫,捏死还不容易?你们还有什么好狂妄的?”   “你们只有两条路,要么人乖乖被我们捆回宗门,要么头被我们砍下来提回去。”   几人中一阵哄笑,那些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冷漠邪肆的神情却是陌生到巫棠从未见过的程度,擦拭长剑上血迹的模样仿佛人命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巫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宗门中一定出了问题,师父肯定还在等着他和师弟回去,他必须带着师弟活着从这客栈走出去。   “行了,无需跟他们废话……”这次说话的是元婴后期的那修士,他挥挥手制止那群人,又转向巫棠二人,“也别怪我们无情,奉师门之命带你们回去,若是你们执意不从,命令也未说明不可带你们尸首回去。”   “师门……”听闻那人口中提师门,他身后的几人脸上皆是戏谑。   巫棠见状,垂眸闪了闪。   这几人听到他提师门,反应更像是不以为意和嘲讽。   巫棠牙关紧咬,脑中思绪万千,手下动作却也半点不停。   他食指力透纸背,血洇湿了符纸甚至透到床上,他来不及顾那么多,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好了……”他轻声对温燕珂道。   清脆的声响落在房间,没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尚未干透的符咒骤然被人撕开,房间里霎时烟雾四起,将床之外那群人团团围住。   分明彼此只在咫尺之遥,那些人却如坠云雾,昏了头的苍蝇一般寻不到身旁之人。   就在他们反应过来就要祭出法器或攻击或防身时,烟雾中如雷电般闪过几道剑影,随后是人倒地的声音同时发出。   巫棠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人见他们老老实实坐在床上,贴在墙上唯一几张符咒也被他们一眼看穿,加上他们只敢防守不敢进攻的模样,任谁也会以为他们走投无路,便放松了警惕。   实则他们真正的杀招并非是那些符咒,而是布置在房中不起眼的几处物件,正好按照幻阵的阵法摆列,而阵眼便是巫棠手中方才还未完工的符咒。   “还剩两个。”温燕珂从迷雾中赤脚走出,利落收了长剑,站窗前垂眸对巫棠道。   仿佛他们不是在生死关头,而只是在自己洞府般闲聊。   巫棠闻言,属实超出他的预期,他本想温燕珂能一举杀掉那几个金丹期,届时只剩下四个元婴。即便不一定能制敌但逃出去的可能性便会提高。   却不成想,温燕珂竟将两个元婴中期的师兄也一并杀掉。   修为越高越是惜命,身上的机缘和护身法宝也越多,温燕珂一击之下竟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如同杀鸡一样和金丹、筑基期的也别无二致。   太快了……   即便有他的幻阵,如此利落也太多悚然。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对昔日同门下手能如此利落,思及此,巫棠眸子闪了闪,不免有些心疼。   纵然是走投无路,方才他杀了一个金丹期师兄便已手脚发软,师弟一口气杀这么多定然比他还难受数倍。   若是他修为更高些,也不用师弟独面此事。   但此时也没工夫纠结此时,还剩下的两人一击不成说明早有准备,只能维持片刻的幻阵对他们已然无效。 第169章 来自二世祖的愤怒   迷雾散开,那两人先出身形,正是方才修为最高的元婴后期邹平,和师弟被杀的元婴中期兰清。   能在他的幻阵中挡下温燕珂的长剑,不可小觑。   果然,两人身影清晰后,身上毫发无损。   巫棠尚不敢放松警惕,捏紧了手心符咒。   兰清见身旁倒下的几具尸体,却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施了个净术弄干净身上喷溅的同门血肉。   看不出有多悲伤,倒是愤怒显而易见。   “躲在你师弟身后使的什么诡术,有本事站出来跟你兰师兄也打一场。”他叫嚷着,说完啐了一口。   能结婴的都不会是蠢蛋,他虽然表面粗放,实则心思细腻。   他们一路追着温燕珂过来,曾见过他亲自放心头血给巫棠疗伤,否则也不会让他们追的这么容易。   若非是结了生死契,即便是父母子女之间,也甚少有用自身心头血为他人疗伤的。   况且一进来这两人在床上,温燕珂衣袍松垮,身上将身后的巫棠遮的严严实实。虽然看不到脸只露出脚踝手腕,但上面也隐隐露出痕迹。   加上在宗门时便常看这两人形影不离,纵然他们不是断袖,也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不免心生鄙夷。   温燕珂为了给巫棠疗伤放了心头血,一时半刻没那么好恢复,方才温燕珂对他那一击实在太快,他陷在幻阵中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但差的是力道,若是温燕珂恢复的稍微好些,此时倒在地上的也要多一个他。   温燕珂受伤但长剑也丝毫不可小觑,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后面的巫棠虽然此时施展法术不便,但有温燕珂护着加上会阵法符咒也人尽皆知,这对师兄弟配合着实默契,兰清心头警惕,表面却丝毫看不出来。   兰清看出来这床是法器,也知道温燕珂在护着巫棠后,兰清的优先目标便清楚多了,就是后面不露脸的巫棠。   况且他们一开始的目标也是巫棠。   巫棠倒并不会受他激将挑衅,底牌用完,他须得小心千万不能扯了师弟后腿。   “躲你男人后面不敢出来,你是许了他什么好处?单给他做炉鼎?”兰清口中越发不干不净,视线在巫棠露出来的皮肤上扫过,黏腻令人作呕,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巫棠虽然对不上兰清的视线,但神识一直笼罩着房间,闻言眸子瞳孔紧缩,手上金铃法器霎时间张开作响,金铃是他的本命法宝,和他心神相连,铃片闪着寒光几欲择人而噬。   兰清的话无疑戳到他的痛处,血气冲上头顶,让他眼前几乎发红。   兰清是如何得知自己体质的!?他是极阴之体的事除了师父和巫族中为数不多长辈之外,也就只有这半年和他一直待在一起的温燕珂和虞机知道了。   师父和巫族长辈决不会背叛他,师弟同样不会,虞机他此时已经决定暂且相信,也不愿去怀疑。   巫棠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师弟,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眼眶发红,神情是少见的狠厉。   兰清嘴上不停歇,神识却关注着一旁的温燕珂。   温燕珂在宗门里最为耀眼被众星捧月,对同门也从不藏私。因此他们这些人对温燕珂的惯用招式一清二楚,方才将其他人尽数斩杀的剑招兰清知晓一日只能用一次。   他并不认为温燕珂能在他有所提防下伤到他。况且他也并非一人,他身旁还有邹平,想到邹平不由背后发凉。   果然,他这话落下,温燕珂只是擦剑的动作顿了顿。除了望着他的神情像个死人外,也并无太大反应。   兰清见巫棠露出身形来,越发得意。   倒是在触及巫棠面容时他怔了怔,他和巫棠只不过是半年未见,却不成想又如此大变化。   他知道巫棠是极阴之体不假,但巫棠一直压抑着自己修为,也不肯和人双修更不肯被采补。因此天长日久只觉得他愈来愈精致漂亮,也看不出明显变化。   这半年来巫棠屡次和人双修,修为控制不住的飞涨,面容更是天差地别,原本是少年气的漂亮,此时却能用美来形容。   他身上男子特质并未退化,却莫名美的雌雄莫辨,他此时衣服松垮,长发披散在身上,更有一种瑰丽绮靡的色气感。   即便巫棠此时面色苍白,神情也愤怒,那双眸中却仿佛蝎子尾巴能勾人魂似的,怒气更像给张水墨画上了色,让他越发生动。   兰清顿了顿,背后冷汗冒出来,没想到在自己全副心神警惕之时,还能只因为张脸被勾的晃神。 第170章 来自师弟的失控   兰清此时明白为何说极阴之体是天生的炉鼎,难怪修士们对极阴之体趋之若鹜,甚至比龙迹还让人抢破头。   若非他有任务不得不抓走巫棠,即便巫棠是男人,这般站在他面前让他恐怕也忍不住争上一争。   他此时只后怕,好在方才温燕珂没有趁他走神时攻来。   见巫棠受他刺激却仍未走下床,温燕珂也不离床边半步,兰清眸光一闪,视线在巫棠苍白的脸上划过,此时正适合乘胜追击,总要刺激下来他们一个。   “我道说为何结了元婴也不敢见人,莫非这让人被压,骨头也让人给阉……”   兰清说着便见巫棠越发苍白,连嘴唇也发起了抖,心头升起一股快意和施虐欲,竟比起他过往用活人修炼时还要畅快。   他越说越兴奋,就在最后一字落下之前,他突然发现视线离床变远,映在眼球上的是巫棠一瞬间惊诧的神情,和他越来越小的身影。   直到耳畔传来「咕噜噜」落地的声响,他察觉自己似乎翻滚了两圈,视线被黑暗和殷红覆盖。   兰清这才意识到,他似乎面朝下被踢倒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兰清脑海一片空白。   早知道温燕珂快他也早有所防备,为何还是丝毫没反应过来,竟然连他是如何动手都不知?   兰清急忙想从地上站起来,却不得章法,急的牙冠打颤。   「哐」的一声,兰清如惊弓之鸟又听到声响,充血眼球艰涩偏转过去,见到的是一人身体倒地——身上穿的是和他同样衣服。   !!   兰清这才明白为何他站不起来,原是他已经没有可供驱使的四肢。   好在修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断肢重生,他只需那么一丁点时间——   然而没等兰清断肢重生,视线便被一双皂靴挡住。   下一刻,他残存的五感便察觉到脸颊上传来巨力,耳畔嘎巴嘎巴声伴随着血液在头颅里哗哗快速流淌的传来。   来不及他断肢重生,头骨就要被踩裂。   “邹平!!”兰清还能活动的唇舌急忙大喊,“还不赶——”   兰清大张的嘴被皂靴堵住,牙齿被踩进牙床碾压。   一下,两下……   修士丹田离体难以久存,兰清呼救声逐渐微弱。   最后一眼,他视线终于出现邹平的身影,也终于明白他为何见死不救。   许是自己也即将离魂,他看清这房间中的众金丹、元婴修士魂魄,正在排队被邹平储物袋中藏着的招魂幡炼化。   察觉到魂体被招魂幡吸引,兰清目眦欲裂,他曾见过无数次邹平用这招魂幡,彼时只觉得眼热,没想到自己也要成其中一员,甚至死后也不能魂归黄泉,要被邹平奴役至魂飞魄散。   变故太快,巫棠也没想到师弟会如此干脆,竟连剑也不用。   他连忙警惕一旁的邹平,捻起几张新绘好的五雷符朝他飞去阻拦他反应,没想到邹平竟生受了那几张五雷符,既不躲闪也不理睬一旁的温燕珂。   巫棠心头不止没放松,反而越发警铃大作。   不知邹平在酝酿何打算,他连忙又飞了几张符出去,尽数攻在邹平命门处。   邹平身体纹丝不动,只命门前生了小块结界将巫棠的攻击尽数挡去,除此之外的攻击都生受了。但伤口刚出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说起来邹平从之前说过一句话后,便少有动作,只是隐在人群中不显眼而已。   眼见符咒不起作用,巫棠也不想再浪费,便连忙唤温燕珂。   “师弟!”   莫非师弟预料到邹平的反应,因此才会直接下去将兰清先解决?   巫棠视线落在死不瞑目的兰清上,眉心微蹙,即便如此也太过冒险,有剑不用却用最为原始的手段,半点不像行事干净利落师弟的行为。   平素师弟从来不会在意旁人言语,模子里刻出来的淡薄超然,这般反应活像失控还没好一般。   想来只能是因为兰清的那几句话让师弟失了理智,巫棠心头不知是何滋味,有些想教训他又舍不得。   他自己听来那些污言秽语尚且能忍,却不成想师弟会比他更在意。   温燕珂闻言,施了个净术将皂靴濯干净,重新走回巫棠身旁。   “师兄莫担心……”温燕珂居高临下指尖滴着水,脸上尚且苍白,浑身血气让人不敢直视,“不会有人能伤到你。”   分明是想安慰人,他将巫棠散乱的衣襟理好,冰凉的指尖反倒另巫棠打了个颤。   莫名的,巫棠也冷静下来。   话音刚落,一旁的邹平突然动了。 第171章 来自师弟的剑气   邹平只是指尖轻轻动了动,但巫棠一直留神在他身上,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   两人默契十足,巫棠只神情一变,旋即温燕珂便明白他意思。   几乎是瞬间功夫,破开的门口刮进来一阵风,不同于之前的卷着雨丝的习风,而是呼啸而来的阴风。   「吱嘎」一声,门口残留的半块碎片被卷走,窗沿上的帘子瞬间被狂啸的阴风撕扯成条条碎片。   风进了房间,巫棠坐在床内倒未觉得难受,只是见床上帐幔猎猎作响,加上阴风刺骨,似乎要顺着皮肤攥紧经脉中去。   一时间,巫棠似乎看到房间中影影绰绰,无数双眼睛挨挨挤挤在盯着他和温燕珂,正排着队从门外挤进来,形容个比个凄惨,屋里瞬间阴气更比刚刚浓郁了些。   “倒要多谢你们……”邹平五官和善,不大的眼睛精光一闪,朝着巫棠笑道,“若是没有你们,我要集齐九婴不知再等上几百年。”   “你是魔修。”巫棠语气肯定。   温燕珂只擦拭长剑,神色并无半点吃惊,似乎早已知晓。   巫棠咬牙,手心捏着一张五雷符又朝邹平飞去,口中厉声喝了一句:“破!”   但符咒不等落到邹平身上,便横空出来一道虚影替邹平挡下,虚影被打散,邹平却毫发无损。   虚影散前发出一声嘶鸣,房间中原本就满身怨气的阴魂们一下子就显得更为狂暴了起来,几乎要朝着邹平扑去,却又被无形之力拦住,死前面容上尽是扭曲怨毒,就连外头的一群阴魂仿佛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房中戾气一下子比之前更盛了许多,四周传来鬼哭鬼嚎,让人仿佛置身于地狱。   巫棠看着邹平手中持着的引魂幡,纵然早有预料,现实却比之他所想象更残酷。   邹平是魔修,想来其他人同样如此,同门数百年的师兄弟竟是魔修,偌大宗门竟无一人发觉?   巫棠心头凛然,又觉得自己太过愚蠢,既然连邹平兰清都是魔修,宗门中必然还不知藏了多少魔修,早已千丝万缕结成网也说不定。   邹平不置可否,只笑的和善:“二位师弟放心,只要你们跟我回去,保你们一路平安。”   房间里阴气浓郁宛如实质,大批的阴魂脸色狰狞的朝巫棠越靠越近,身形也逐渐凝实,粗略一看过去,巫棠竟然难以计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这些阴魂看邹平的眼神里都带着怨恨,但却无法控制都朝着床上挨挤,怨气浓烈冲天,几乎能听闻到他们临死前的哭嚎。   巫棠放眼望去,阴魂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围在前排的修为尽是筑基练气,房间外的便能见到零星几个金丹。   而邹平新收的那些元婴却隐在一眼望不到头魂山魂海之后,丝毫见不到人影。   巫棠心里越发沉重,如此多的阴魂,即便他的符咒全撒进去也除不完,他也并不想要浪费自己的符咒来收拾他们。   阴魂到了床头,便开始撕咬拉扯巫棠的床和守在床头的温燕珂,温燕珂先是没动,直到阴魂撕下他的一片袍角。   温燕珂抽出长剑在空中划过,剑气将房间阴魂一分为二,前排的阴魂顿时被腰斩。   但它们被斩下的残肢断臂却引来了后排的撕咬,甚至只剩下半块身子的阴魂也要争抢,到最后残废的阴魂被吞噬干净,少了一小半的阴魂,房间剩下的却生出来两个金丹期。   剩下的阴魂身形充盈了许多,动作更敏捷,将温燕珂袖摆扯下来大半,床柱一角也被咬下来一块,木床顿时不稳朝一遍偏移。   温燕珂见状眉心蹙了蹙,重新挡在巫棠面前帮他挡去撕扯床的阴魂,无处可去的阴魂便只得朝着他一人身上攀爬。   温燕珂眸中划过一道寒光,下一道剑气却不是向着自己身前的阴魂,而是房间一角悠然坐下看戏的邹平。   这一道剑气来的突然,邹平只来得及慌忙驭使身侧两个筑基期的阴魂挡在身前,勉强护住了命门,右臂却被生生砍断。   “唔!”邹平痛哼和阴魂嘶吼声同时传来。   那两个阴魂转瞬便被下面等着的吞噬干净,阴魂中又站起来一个金丹期。   邹平额上沁出了汗珠,但还不等他调用灵气恢复,下一道剑气便接踵而至。   好在他此时多少有了准备,调动身侧三个筑基期挡在他面前,但仍是有所疏漏,大腿被割开一道剑口。   阴魂中又站起一个金丹期,但阵型却被撕开了缺口。 第172章 来自师弟的安危   邹平被温燕珂丝毫不顾自己、宁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先把他除掉的劲头逼得自乱阵脚。   方才用结界挡住巫棠几张五雷符时,表面上看似轻巧云淡风轻,实则花了他不少力气,温燕珂的剑气比之五雷符威力还要略胜一筹,即便他挡住命门其他伤处也不易愈合。   他忙不迭催动门外几个金丹期阴魂朝着温燕珂攻去,房间里其他的练气、筑基期阴魂则团团围着他保护。   巫棠贴在温燕珂后背,下巴放在他肩头,一边望着战况,一边接着用自己血画符。   他将新画出来的两张灵璧符贴在温燕珂身前,眼见着房间里练气筑基阴魂越来越少,多出来的皆是金丹期,并且一股脑朝着温燕珂涌来。   为首的几个阴魂摇摇晃晃,几乎要攀附在温燕珂身上。   巫棠曾听说过引魂幡,这些阴魂使出来的是神魂攻击,且一旦确立目标即便他们使用瞬行符也逃不开。   神魂一旦受损极难修复,巫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师弟受伤。   巫棠咬了咬牙,他修为虽比不得邹平和温燕珂,但收拾这几个阴魂足以。   新画出来的四张符咒他舍不得用,从床头拔出自己的长剑,调动灵气挥剑将最前面的阴魂挑开。   阴魂嘶鸣着倒在中间,便绊住了后面要围过来的阴魂脚步,聚拢在阴魂周围将其分食,索性并没有新生出来元婴期。   这些阴魂虽然智慧有限,但胜在数量庞大,且能互相吞噬晋升,且不论邹平新收的几个元婴期师兄弟,便是这些阴魂互相吞噬最后生出来的元婴期也足够棘手。   这么多的元婴期若是再互相吞噬,怕是要生出几个化神期。   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巫棠眉头越蹙越紧。   引魂幡总归会有破绽,果然源头还是在邹平身上,师弟的做法目前看来最为直接。   巫棠一边提防着朝着师弟围拢的阴魂,一边瞅准时机在温燕珂剑气空隙用符咒攻击邹平命门,可惜邹平比起兰清要谨慎许多,将自己命门保护的极好,他周围阴魂的残肢断臂飞屑似的落了满地,又吸引其他阴魂围着吞噬,周而复始将他身形护的水泄不通,将他的身形也尽数隐了去。   反而周围生出的阴魂修为越发的高,直至生出头一个元婴期。   巫棠心头一跳。   他经脉本就未恢复好,此时逐渐枯竭头脑发昏。   破绽到底在何处?   巫棠脑海突然冒出想法,邹平将自己保护的越严密,便越说明他处于薄弱环节。   但心机如他一般深沉之人,为何会如此毫不设防将自己弱点暴露出来?   那新生出来的元婴期从阴魂群中爬出来,踩着一地的残肢断臂摇摇晃晃朝着温燕珂走来。   巫棠接着用方才的方法,却并未成功将他挑出去,甚至只在他脖颈侧划出来道口子。   他连忙又是一剑,但同样只是将他右小腿斩下,阴魂打了个晃,却丝毫未停歇,接着朝温燕珂走去。   巫棠头皮一阵发麻,心神都被揪起,那元婴期离温燕珂越来越近,只剩两步之遥。   巫棠不得已,便打算给温燕珂传音让他小心。   然而还没等他传音,电光火石之间,巫棠视线瞟到团团包围中的邹平位置,那处刚被温燕珂的剑气劈开一角——却是空荡荡不见人影。   温燕珂眉心一蹙,迅速反应过来。   但巫棠一直警惕着,动作更快,来不及说话直接将手边符咒抽出一张击在温燕珂面前元婴期阴魂身上。   那阴魂离温燕珂只有一步之遥,面庞扭曲嘶啸一声,身躯碎裂,露出的是邹平虚影。   巫棠眼疾手快又是一张符咒击去,但那虚影并无实体如烟飘散,符纸穿过虚影落在地上,邹平又回到了被阴魂团团包裹的原处。   “他竟会附在阴魂身上。”巫棠觉得越发棘手,焦急不由展现在了语气上。   他接连几剑和持续画符消耗了不少灵气和神识,身上有脱力靠在温燕珂背上。   谁知温燕珂听闻,方才还不停歇的,此时却竟停下手中动作,弯腰将之前放在桌上的巫棠补气丹拿过来,转过身拔开塞子倒在巫棠手上。   “师兄元婴还需恢复,莫要累到……”仿佛这一连串的变故丝毫不能引起他的紧张,“只需看着休息便好。”   不知是巫棠,就连阴魂的动作都停滞了片刻。   仿佛他们此时不是生死关头,邹平和满屋子的阴魂毫无威胁,他们是在同门比试一般。   被温燕珂态度感染,巫棠心绪也突然平静下来。 第173章 来自二世祖的决心   虽然温燕珂说让他休息,但巫棠自然不肯真袖手旁观。   巫棠已经被他保护的密不透风,在床上安全范围内,巫棠要做什么他并不会制止,只是尽自身最大限度给巫棠自由。   在温燕珂剑气和巫棠帮忙下,没到半柱香时间,房间里筑基期阴魂已然消耗殆尽,剩下的小半是金丹期,还有新生出来或从门外进来的元婴期。   门外又进来一个阴魂,面孔极为熟悉,竟是方才才见过的兰清。   它与其他阴魂相同,都是怨气冲天,对一旁的邹平面露恨意,但都被驭使着不得不朝着温燕珂靠去。   金丹期的阴魂皆围在温燕珂周围,离他近了便会被巫棠和温燕珂击杀,后面紧跟着便会吞噬生出的元婴。   师弟看起来尚游刃有余,但巫棠已经应付的有些吃力,眼见着这几个金丹期马上被吞噬完,剩下房间中的元婴期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十三四个,此时或护着邹平或正朝着温燕珂走过来。   巫棠头皮发麻,好在他一刻不停绘出的符咒加起来也有二十张。   这些阴魂的好处在于动作缓慢,并且除了肉贴肉的神魂攻击外无其他手段,而驱使他们的邹平人在角落行动不便。   如此一来,就给了后方巫棠很大活动空间。   巫棠望着这半柱香时间里他消无声息布置下的五雷阵,只需将五张五雷符分别放在五处阵眼里,阵法便能顷刻将这些阴魂击杀。   它们不像之前修士有躲避手段,几乎是必杀,但巫棠此时下手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他不敢保证能将房间里这些元婴期阴魂尽数击杀,或者邹平引魂幡中是否还有剩余阴魂。   一旦有遗漏,这十多个元婴期的残肢会尽数成它养料,届时不堪设想。   “师兄,可还有剑?”温燕珂问道。   温燕珂虽然看上去游刃有余,灵气也无枯竭迹象,但手中长剑卷刃已经用断三把,好在巫棠储物袋中有不少武器。但此时长剑也已用光,只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递给温燕珂。   温燕珂握在手中,身姿挺拔站在巫棠面前,额上终于有了些汗渍。   “师兄放心,若等到最后关头,他也会来救师兄,届时师兄有什么问题只需问他,这次他会知无不言。”温燕珂并未回头,语调也淡然,仿佛只是寻常嘱咐。   巫棠拧了拧眉,温燕珂口中的「他」只能是虞机,他望向自己手腕和脚踝的两处链子,都曾在危急关头救他的命。   他知道温燕珂是茶壶煮饺子的性子,无论内里多煎腾,面上都不会显露出来半点。   温燕珂的底气来源竟是虞机,他似乎十分确信虞机会来救巫棠,但他口中这计划似乎并不包括自己。   巫棠不愿将自己性命寄托在旁人身上,自然知道师弟比他更甚,是极不愿寻人帮忙的性子,若非万不得已……   “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愿让他再有见到师兄的机会。”   两人似心有灵犀,温燕珂竟顺着巫棠所想开口道。   巫棠知晓他手脚上的链子,要想触发得是他受到外界伤害。而温燕珂却没有半点想要移开身体让他下床的意思。   在温燕珂手中剑和枪还能动之前,没给他半点受伤的机会。   “他救我,那你呢?”巫棠眼见着温燕珂背后显露出来的汗湿,贴着腰身将身形尽数勾勒出来。   他用挑飞最后一个金丹期阴魂,到底是没有剑用起来利落,巫棠太阳穴一跳,不由发问。   “在他来之前,师兄大可放心。”温燕珂沉默了片刻,并未正面回答巫棠的问题。   巫棠心头酸涩不已,若说他真濒死,不会是外界伤害,让阴魂或是邹平伤到他,只会是他和师弟一同灵气枯竭而毙。   况且还没到那个地步。   巫棠望着手中五张五雷符,心一狠,将其尽数贴在阵眼上。   这半柱香时间,巫棠一直在思索引魂幡的破绽之处。   这些阴魂似乎还有灵智,从它们对邹平的恨意便能看出来。若非是受制于他,它们要吞噬的第一个便是邹平。   要说起来修仙界不论是功法丹药或是法宝,皆是有利必有弊,不可能存在百利而无一弊之法,否则修仙界便不会有偌多的宗门功法。   就如同巫棠的体质,虽修炼快但难以自保,魔修修炼虽简单,但杀气越重晋升时雷劫越强,冥冥中自有天道制约。   引魂幡同样如此,否则如此阴邪难敌的法宝,早已成为众修士修炼的法宝。 第174章 来自师弟的不舍   目前房间中只有金丹、元婴期的阴魂,其上的化神期还一个都没有。   巫棠有一个猜测,引魂幡中所能容纳的阴魂修为和邹平自身的修为有关,最高只能到元婴期。若是修为再超出要么被压制,要么会反噬邹平自身。   单看那些阴魂对邹平的恨意便能窥之一二,若是邹平对它们的压制力够强,定不会有此现象。   巫棠心一横,把符咒贴在阵眼处。   电光火石之间,五雷符将房间几乎包裹成一朵雷云,轰然的雷电让人看不清四周,只觉得眼泛白光整个人被卷进去震颤。   巫棠趁机又朝着邹平所在的位置飞去几张符咒,即便击不中命门也够他受的。   巫棠只能庇护住周围为数不多的区域,便提前把温燕珂也拉来自己身旁坐下。   他尚且觉得如雷贯耳难受,房中邹平和阴魂更不必多说,皆被雷电裹缠看不清身影。   即便是他坐着的床,也禁受不住雷电的冲击,咯吱咯吱发出难以维持的声响。   巫棠胳膊搂在温燕珂脖子上,尽可能挨得近些,被温燕珂身上熟悉的香气萦绕,飞快的心跳稍稍平缓,这才觉得安心。   温燕珂骤然被巫棠拉下来,反应倒也快,瞳孔微微一缩旋即放松下来。   “枪折了……”温燕珂垂眸,手中是断为两截的的。   巫棠一时间也没了办法,这些阴魂只要挨在身旁便能吸人魂气,没了武器便多危险三分。   虽然品阶不高禁不住温燕珂用,但已经是最后一把,连他自己的剑也在先前给了温燕珂。   巫棠索性把身侧还剩下的七八多张符咒全给了温燕珂,皆是攻击性的符咒,持有者修为越高威力越大。   这是他们最后依仗,一张也浪费不得。   温燕珂接过符咒,看着眼前低垂着眼皮面色有些苍白的巫棠。因为一时用精血画符所以显得气血亏损,衣襟散乱露出一小截白皙如玉的胸膛,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来,头发散乱湿漉漉贴在颈侧,多出一缕落在他右侧脸庞。   “我再多画几张,省的不够用。”巫棠没有功夫多想,食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正要打算再割开口子,却被温燕珂握住手指。   “已经够用了,我一张也不会浪费。”温燕珂望着巫棠手上已经冒出来的血珠,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暗。   正此时,雷电停歇。   房间里摆设物件尽数被雷电击成了粉末,飘忽忽将房间里膨胀的烟尘缭绕,门框窗户皆破了口子,刮进来一阵风雨便把烟尘打湿卷走。   就连巫棠的床也失了效用,虽还不至于塌陷,但灵光尽失,和凡间寻常人家睡得床也别无二致。   尘埃尚未落定,温燕珂眼角余光往一旁看了眼,便见从烟尘里斜劈进来一条胳膊,直直朝巫棠抓来。   温燕珂眸中一凛,搂过巫棠靠在自己前胸躲过那只爪子,另一手将手中断成两半的刺去。   虽成了凡品不能再用,但凭借温燕珂的灵气,生生贯穿了它丹田。   紧跟着又将另外半截刺去另一偷偷靠近他们的阴魂,两只阴魂皆捧着丹田发出哀嚎。   巫棠尚未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靠在温燕珂肩头,和他贴的不留一丝缝隙。   温燕珂做完这一连串,突然垂眸伸手执起巫棠的手腕,指腹轻轻抚过血珠,巫棠本就马上愈合的伤口彻底不见痕迹,就连那血珠也被带走。   温燕珂再抬起头来时眸子微黯,望着自己指腹上的一抹鲜红,视线越发深沉,像凝视着深潭底不知名之物。   他将巫棠给他的一沓符咒放在大腿上小心抚平,另一手却从一旁还在哀嚎的阴魂身上拔出枪头。   “有些舍不得用。”他垂眸喃喃。   巫棠愣怔片刻,便见温燕珂执着半截枪头,将靠近他们的阴魂尽数贯穿,枪头每次都不肯扔掉。   巫棠哑然,但来不及思考旁的,转头去观察房中情势。   他第一时间去看邹平的位置,却见那处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只剩下被五雷符轰成碎片的窗棱残垣。   巫棠心头一凛,房中阴魂尚在,邹平定然还活着,定是又附在了不知哪个阴魂身上。   房中的金丹期阴魂已尽数被吞噬干净,而站着的元婴期却还剩下十个。   即便是方才被温燕珂用半截击中的几只阴魂,也尚且站着,只是因为伤口外溢魂气,正吸引着身旁的阴魂对其撕咬。   但这几只所失魂气并不多,反击还足够撑上片刻。 第175章 来自师弟的保证   剩下的几只阴魂,或摇摇晃晃朝着巫棠两人走来,或正捡地上残肢来修补自身。   巫棠不免失望,他的雷符竟只消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元婴期阴魂。   万幸的是这些阴魂数目少了,却并未生出新的化神期修士,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其次最重要的便是——邹平正在哪只阴魂的身上?   正在被撕咬的一只阴魂口中嘶鸣越发凄厉,身形逐渐萎靡。   就连另外两只阴魂也紧着撕扯它,凭借抢来的阴气来修补自身,倒是躲过一劫。   那只阴魂消逝之前最后朝着空中发出一声怒吼,尾调又低下去,竟透着人性化的不甘和怨愤,巫棠恍惚认出那张脸,正是之前的兰清。   剩下的几只阴魂像是被这哀鸣刺激,都站起来朝着巫棠他们这边迈步过来,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口中也俱发出赫赫低吼。   仔细看去,面孔都是往日的师兄弟们,面上都是刻骨的恨意。   它们都还有记忆和意识。   巫棠心头被刺了下,不让自己陷入这情绪,旋即从地上拾起一把断剑。   早已是你死我活,也不必再想什么。   一时间竟有三只阴魂一同冲过来,巫棠灵气本就枯竭,断剑也成了凡品,床边位置狭小,不利于阴魂动作易守难攻。   因此等阴魂自己冲过来时再攻击是最为稳妥的方法,但这样他们也同样成了靶子动弹不得。   巫棠正想从符咒中抽出几张来,但刚刚还坐在床边的温燕珂突然之间站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温燕珂从怀中抽了三张符纸出来,伸手便朝那三只阴魂飞去。   五雷符落在它们身上,空中爆发三道白光,刚刚看起来还戾气十足的阴魂顿时发出一阵哀嚎,身上被击穿个洞,周身怨气四溢,身上恍若实质的阴气这会儿也溃散了大半。   但出乎意料的是,剩下的那几个阴魂非但没记着撕扯吞噬这三只受伤的阴魂,反而接着朝着巫棠他们冲过来。   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仿佛是被无形中之力鼓动。   巫棠视线从方才那三只阴魂上离开,没有见到邹平的身影,那他定然还在现在朝他们冲过来的几人之中。   还剩下六只阴魂,但符咒却只剩下了四张。   巫棠此时灵气枯竭,丹药也被毁掉,即便之前师弟没拦着他,他再画出符来也威力也不及之前的三分之一。   “放心,够用了。”温燕珂似乎察觉到巫棠的担忧,并未转头却传音进他耳畔道。 第176章 来自二世祖的恨意   巫棠迟疑,并非他不相信师弟,只是听过师弟之前说的让他放心。即便遇到危险虞机也会过来的话,俨然没把他自己的安危放在心里,他不免担忧危急关头师弟会真的做出偏差选择。   剩下六只阴魂也正逐渐朝他们靠拢,但因为巫棠之前雷阵让房间破损的缘故,床被挤到了角落,屋顶又也落下两道梁柱,将房间分割成一个个小间隔,让它们行动不便,先后之间有小段的差距。   “一会无论发生何事,师兄都无需惊慌,只需耐心等着便好。”温燕珂神情能看出来些许紧绷,但给巫棠传音的语调却颇为沉静。   巫棠观察温燕珂的神情,能清楚看见他额角的湿汗,他对师弟极为了解,师弟表面没展现出来,实则灵气已然空虚。   用的剑已经废掉三把,师弟自身定然也已濒临极限。   巫棠深深望了他一眼,勉强回应一声,只是脑中却升起一个念头。   他不想把虞机扯进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弟出事,着实万不得已之下。   既然邹平曾经说过不会伤他们性命,先示弱再伺机而动,即便是下下策也不得不如此。   巫棠思索着拧紧了眉头。   下一刻,第一只阴魂已经到了跟前两步之外。   巫棠却没见温燕珂飞出符咒击杀它,刚转头想问便见温燕珂脸色越发苍白。   巫棠心头揪起,他不由传音:“怎么了师弟?”   他恨急了此时身上没半瓶丹药,就连药草也没一根。   但没工夫供他询问,阴魂不等人,他正打算自己去温燕珂怀里掏出符咒,便见温燕珂苍白着脸终于动了。   他手在身前颤抖了下,掏出来一张五雷符。   但要飞出符咒时,阴魂已经来到巫棠身前。   之前无人能碰到温燕珂半根毫毛的练气筑基阴魂已不可同日而语,动作飞速朝巫棠扑来,却没等它碰上巫棠的断剑,便被温燕珂用胳膊拦下。   阴魂动作受阻,直接咬上温燕珂肩头。   巫棠见状瞳孔紧缩,修士神魂极为敏感珍惜,受损半点想恢复都要成年累月的时日。   阴魂的攻击直接落在神魂上,巫棠肉眼见到温燕珂霎时间汗出如雨,额上青筋跳了跳。   巫棠断剑刺上去却没能阻挡住阴魂动作,反让它攻击性更强,巫棠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加迅速,劈手朝着温燕珂手中符咒伸去。   但手伸到半途中,温燕珂拼着被咬,终于还是将符咒贴在阴魂额头。   巫棠的符咒只能不伤及自身,他急忙收回手又转为护住温燕珂。但因为反应时间短加上他和符咒离得太近,五雷符威力还是波及到了温燕珂身上。   温燕珂半边胳膊被炸断,原本只充斥着阴气怨气的房间头一次出现血腥气,并且飞速蔓延开来,霸道驱散了其他气息。   巫棠被这血肉惨然的一幕刺激的眼底血红,愤怒悲恨冲上头脑,让他几乎失去理智,当即就要拿出剩下符咒下床去和他们拼命。   但他却被温燕珂拦住,用的是被炸断的那半边胳膊。   温燕珂凝望着他,没说半个字动作却坚决,虽然他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却还算冷静。   巫棠被阻挡眉心拧成疙瘩,却心有灵犀想起方才温燕珂嘱托他的话。   他动作不由凝滞下来,被温燕珂推了回去。   不能意气用事,只是巫棠见温燕珂这般情形,着实于心不忍看不下去。   巫棠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放心,决定了要听从他的计划,就不能再阻碍他计划。   若是他见到温燕珂真有牺牲自己的苗头,那他即便是拼个同归于尽或者一同被带回宗门也不会同意。   巫棠又坐回床内,既然答应他了,那便等着罢。   下一个阴魂接踵而至,仍是没顾及前一个倒下的残肢断骸,也一反之前优先朝着巫棠攻击。   而是红着眼径直被温燕珂肩头被咬出的神魂伤口,和胳膊冒出的血腥气吸引。   如同见了血的狼群,两只阴魂径直朝着温燕珂伤口撕咬。   温燕珂额头流的汗顺着下巴流淌进脖子,几乎能打湿内衫。   巫棠眼圈通红,为何不用符咒,即便符咒数目不够击杀完阴魂。但能撑一刻是一刻,说不准后面还会有转机,总不能怀揣着符咒却生被阴魂吃了。   巫棠此时也能看出来师弟是有意如此,大抵是在迷惑邹平,却一时想不通温燕珂下一步。   他想多少帮师弟分担些,却始终被师弟断臂撑在身前,隔绝着阴魂的撕咬。   巫棠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阴魂们身躯逐渐充盈,身上也有了温燕珂的气息,他耳畔听闻着咀嚼声,几乎目眦欲裂。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他咬着自己的指节,啃啮的血肉模糊鲜血流至下巴,仿佛是咬在眼前阴魂的身躯,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对温燕珂感同身受。   师弟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保护他。   师弟受罪也不是因为旁的,是因为他的无能。   能将人吞噬化为白骨恨意笼罩住巫棠,他强行压迫自己身体不动,却同时应激颤抖,喉咙发出似呜咽的声响,让人听不清说的什么。   温燕珂听闻到巫棠声音,脊背微僵,原本僵持着被阴魂撕咬的身体终究还是动了。   先长腿将趴在他身上的那只阴魂踩在脚,另一只也被牵连带倒下。   温燕珂完好的胳膊拾起地上的插进它们胸前串起来。但到底温燕珂此时灵气枯竭,不足以重伤它们,缓过神来便开始扑腾。 第177章 来自师弟的符咒   这两只阴魂挣扎着逃开,但还是被温燕珂的两张符咒飞去击溃。   只是这些阴魂中,仍旧没有邹平的身影。   许是被方才温燕珂过于悚然的爆发吓到,剩下的三只阴魂动作慢了下来,终于停在原地观察着温燕珂是否还有还手之力。   阴魂还剩下三只,五雷符却只剩下了一张。   若是想从带着师兄从此逃出去,便只能用这唯一仅剩的符咒,用在藏在这三只阴魂中的邹平身上。   温燕珂垂下眼睑,神经已经痛到麻木,修士和凡人相比并非没有痛觉,反而在五感敏锐数十倍之下痛觉也更刺骨鲜明,只不过受伤之后能尽快用灵气修复罢了。   但他此时灵气几近枯竭,不够也不会用在修复伤口上。   他后背冷汗一阵阵的出,全靠痛觉刺激着他的神经还未昏沉过去,只是他垂着眼睫、苍白单薄如张白纸的样子,落在旁人和阴魂眼中,已经是强弩之末。   正此时,他却察觉到从指尖处传来一阵暖流,让他麻痹的身体如同冰雪消融,稍稍舒缓了些。   他望过去,便发觉是巫棠的手正搭在他指尖,朝他输送着灵气。   巫棠脸色苍白如纸,鼻尖眼眶还是红的,望着他的视线惊惶如失怙之鸟。   那是在担心他,即便他失了神志用那两枚龙蛋威胁师兄时,也没见他如此失态。   他在师兄心中占据的位置,果然还是最重的那个。   明知自己心思卑劣,懦弱又无药可救。   可卑微如此,他却品出从中甜来。   又甜又涩,唇角不受控制挑起。   一直以来憋闷在胸口让他如窒息濒死、比之胳膊受伤还要苦楚百倍的桎梏终于松缓,却并非是灵气所致。   温燕珂拉开巫棠的手,视线贪婪在巫棠脸上停留,像要将他这副样子刻进心底,带下黄泉。   明明还想再多看些师兄为他担忧的神情,却终究不忍见他一直惊惶。   正如同方才,听到师兄在身后惊呼的声响,即便他还想再多拖延时间片刻,却还是忍不住对提前阴魂动了手。   “放心……”温燕珂给巫棠传音。   巫棠传给温燕珂的本就是仅剩搜刮出的灵气,一鼓作气被拉开后,也彻底没了灵气再传给他。   两人的动作落在剩下的三只阴魂眼中,更坐实了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三只阴魂动作整齐划一,从房间各角朝着他们走来。   三只都是曾经的师兄,脸上神情也都是虚幻恨意,看不出半分区别,更分辨不出哪个是邹平。   阴魂仍残存人性化的一面,而此时邹平似乎并未严密控制它们一举一动。因而在温燕珂身前仍显露出了人性化的迟疑。   毕竟温燕珂虽然看起来惨烈,但仍坐的板正,脊背挺得极直。   巫棠眸中映照着它们走来的身影,瞳孔紧缩,近乎绝望。   只剩一张符咒,三只阴魂,一击即中——和师弟一同生还的可能性只有三成而已。   他想至少挡在温燕珂身前,死前至少要赌一把,他想从温燕珂怀中取出最后剩下的一张五雷符。   但他刚动了下,便被温燕珂看出意图。   巫棠又被断臂拦住。   巫棠不忍心碰触血肉模糊的断臂,只是恍了个神的功夫,那三只阴魂已经扑了过来。   但巫棠的手已经伸进了温燕珂怀中,却摸了个空,原本放着符纸的位置只余温燕珂暖融融的体温。   巫棠如坠冰窟,莫非竟是他算错了数目,连最后一张符纸也已经用完?   巫棠恍惚间去看温燕珂,便见他身前已经有两只阴魂正在吸食他的魂气,嘴角皆裂开,从中露出一口凌乱而又白森森的牙齿来,原本熟悉日日相对的或和善或泰然的面庞上,这两口看起来十分尖锐的牙齿如同一张鳄鱼的嘴般,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震撼感。   温燕珂脸色已经接近青灰,短时间一直被吸收魂气,让他此时看上去已经于死人无误。   除了一双眸子仍旧晶亮,如同暗夜中熠熠发光的星辰,正在一眨不眨盯着巫棠瞧,唇角似乎仍有笑意。   巫棠看着这笑意恨急,干脆也想再自己身上割开个口子,和温燕珂一同被吸干净了结。   霎时间,他头上突然被投下一片阴翳。   想来也知道是另一只阴魂,巫棠并未去看,也不想再挣扎。   鼻尖甚至还问到一股腥臭气味,应当是阴魂张大的嘴朝他俯身下来的缘故。   巫棠视线一直停留在温燕珂身上,眸子始终一眨不眨。   然而就在鼻尖腥臭味越发浓郁之时,方才还端正坐着朝着他笑的温燕珂,却突然之间站起来,尚且完好但一直藏在衣袖里的左手伸出来,指尖一晃露出指缝中的符纸。   巫棠一直盯着温燕珂的动作,惊愕瞪大眸子,竟不知他何时将符咒藏在了手心。   温燕珂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径直将手中符咒朝巫棠面前阴魂张大的嘴唇中塞了进去。   巫棠视线顺着温燕珂的手移到身前阴魂身上,它嘴张的太大,塞进去竟毫不费力。   骤然闪过一道白光,巫棠眼前的阴魂尖声的叫了起来,那声音听在人耳朵里让人耳膜都有些发疼了起来。   伴随着尖叫声,阴魂霎时间四飞五裂,从脑后竟弹出一个虚影,生被五雷符击飞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那虚影落地,一旁虚弱动弹不得的温燕珂,却身形迅捷从地上捡起断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如同一道光击中——剑柄没入丹田,断剑直直穿透了那虚影命门。 第178章 来自二世祖的寻找   巫棠眸子愕然瞠大,瞳仁中倒映着邹平震惊到极致不敢置信的那张脸。   邹平命门毫无防备之下被直接贯穿,整个人如同漏底的罐子,眸子爬满红血丝,大张着嘴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魂气灵气一谷脑外泄出来,已然是濒死之态。   很快,他失了和众多法宝的连接,手中的引魂幡「嗤」得一声——自燃了。   而方才还在啃噬温燕珂魂气的两只阴魂,显然为数不多的神志也被这一变故吓到,俱停了下来望着躺在地上的邹平。   眼见着引魂幡自燃,它们身上也如同千疮百孔的筛子,开始丝丝缕缕向外冒魂气,它们怔然片刻,似乎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脸上瞬间爬满恨意。   它们和引魂幡一同濒死之际,脱离了引魂幡的控制,扭头径直朝着邹平扑去。   邹平眼睑半阖,眸子眯成缝隙,对着扑过来的阴魂毫无反抗之力,肩膀、脸上的肉生生被咬下来,伤口深可见骨。   即便说不出话的邹平,喉咙也咕隆了下,发出一声短促哀鸣。   弥留之际他面容扭曲,比之撕咬他的阴魂不知哪个更像鬼。   邹平彻底没了声息,引魂幡也燃成了灰烬,仅剩的两只阴魂即便不甘恨急,也哀嚎着随之消散。   巫棠从惊愕中还没回过神,肩头便传来重量。   他转头,发现是温燕珂眼眸紧闭靠在他肩头上,竟是昏了过去。   鼻尖满是师弟冽然香气混杂着浓郁的血肉腥甜气息,师弟被冷汗浸湿的头发也贴在他脖颈处。   巫棠连忙去扶温燕珂,但不扶不要紧,一扶温燕珂整个人重量便尽数朝他压来。   但巫棠自身也并无什么力气,直被压倒在床上。   巫棠后脑撞在床柱上,眼前顿时黑了下去,他甚至昏了片刻,又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师弟?快醒醒!”巫棠睁开眼睛,看着压在他胸前的温燕珂大惊,连忙去探他的脉搏,发现是魂气受损严重,虽无性命之虞,但靠自身恢复一时半刻不可能恢复。   巫棠稍稍放些心的同时,又眼眶一酸,此时他大致猜到师弟分辨出邹平的方法。   从一开始邹平的目标便是他,而非是师弟。   只是因为师弟一直挡在他前面,要想抓他走必须先除掉师弟的缘故。   所以受邹平控制的阴魂一开始虽然都在攻击温燕珂,一旦有空隙接近他便会一谷脑朝着他过来。   但方才师弟师弟受重伤已经不足为惧,床也失了法器作用,因此阴魂能直接接近他。   但同时师弟也受了重伤,还在不停往外冒着魂气,活人魂气对阴魂来说是大补之物,这诱惑足以让它们抗衡邹平的命令。   而此时附身在阴魂上不受诱惑的邹平则显现了出来,可以说是师弟为了他才会故意受伤,任由阴魂吸食他的魂气。   但这步棋着实太险,一旦行差踏错分辨不出邹平,便是师弟挡在他身前被阴魂生生吃掉,便真成了师弟曾经嘱咐他等着虞机的话。   巫棠轻轻将温燕珂从身上移下去,从床上起身,眼前又是一阵黑。   他头重脚轻丹田翻涌,身上一阵凉一阵热,一身一身的出虚汗。   巫棠咬牙,他不能再昏过去,否则他和师弟或许会再醒不过来,他耐心等着这阵晕眩过去,随后扶着墙慢慢走到邹平尸体身旁,开始搜寻他身上还能用的法宝丹药。   好在最后找出来两瓶中品的补气丹,和两把长剑,长剑因为主人去世已经失去神魂联系,可以直接来用,其他的零零散散有些阵盘、符咒和巫棠从未见过之物,皆透着令人作呕的阴邪之气。   巫棠先服下一粒补气丹,随时能昏倒的感觉这才稍稍缓解,他走回床边,把剩下大半喂给师弟。   做完这一切,巫棠开始在房间中搜寻他和师弟剩下的东西,却一无所获,连储物袋都没了踪影,皆被他布下的雷阵毁的一干二净。   巫棠不得已,又回了床上,在温燕珂身上摩挲寻找可用之物。但他本就只穿了一件外袍,除此之外赤条条空荡荡。   巫棠这才意识到,离他被师弟救下醒来,随后纠缠又遇险,至今也才不到半日时光,此时甚至天都还没完全黑下。   发生的事情太多,竟让他有股恍然隔世之感。   巫棠视线最后落在温燕珂手腕上的那串金铃铛,是他曾经随便做来送给温燕珂的,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储物之用。   他之前在宗门中对温燕珂常常是欺压,温燕珂身上大部分法宝都被加上同时认他为主。 第179章 来自二世祖的愧疚   因此温燕珂的法宝巫棠基本都能用,这金铃铛是他送的,他自然更是得意,里面的东西一小半放的是他的用品。   巫棠心念一动,若是他没记错,里面应当还放了他不用的炼丹炉和收集的七七八八草药。   没想到竟是他的跋扈给了现在留了一线生机。   巫棠打开铃铛里的空间,细看发现比起他记忆中之物还要多上不少,丹炉丹方、各式草药、朱砂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他曾经收集的武器,让他在外生活更舒坦的夜明珠、雕花软玉床。   而且这些东西都分门别类收拾的井井有条,一看便知是被主人细心规整过。   巫棠心头一暖,把铃铛收好,又去看温燕珂的状况,之前的丹药只能补充灵气,而温燕珂受损最重的是魂气,并非一两颗丹药能补救的。   因此温燕珂此时只是脸色稍稍好转,看起来没那么青白,但仍是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并非没有补神魂的丹药,巫棠手上也有收集来的珍稀丹方,只是没有需要的草药,此地人少偏僻,即便想去镇上买也未必能集齐。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处,能让十来个金丹元婴期的师兄一齐来找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后面未必不会有旁的来。   况且经此阵仗,定然也惊动了镇上之人,满客栈的尸骸和他们两个活人,浑身是口也讲不清。   但师兄他们发现他和师弟行踪的方式也让巫棠在意。若是在他们身外之物留下印记追踪而来倒还好,此一役几乎毁了个干净,若是留在神识或神魂上——怕是只有自戕才能隔绝追踪。   巫棠记得他刚入宗门两年时,曾有一日和门派一同外出历练,结果遇上妖兽袭击受重伤几近濒死,发热昏迷被半路送回了宗门。   那次醒来之后,他听说师尊一直在他床头守着,他昏了多久师尊就多久没动弹,他倒是惊愕,没想到只会对他管教责备的师尊竟会关心他。   除了爹娘之外,巫棠还是头一次被旁人惦念,本来还对师尊有的隔阂排斥尽数消融,不免生出了孺慕亲近。   那次他好全之后,师尊便在他神魂上留下印记,说无论他去天涯海角都不能放肆,要时刻记得他师尊。   亲近之情日益增长,慢慢他也发现师尊虽然表面冷淡,实则对他十分关照,只是不愿被人看穿而已,也正是因此,在温燕珂后来同样拜入师尊门下,他才会一时难以接受。   巫棠所能想到的印记便只有此时,再想起师兄们曾经提及师尊奇怪的态度,巫棠不免更加担忧,若是师尊出事,门派定然也遭了大劫。   巫棠此时虽然焦急但还算冷静,正此时听到楼外传来吱呀声响,还伴随着人声,应当是客栈外之人发现不对劲进来查看。   随后便是一声惊呼:“快去请周老过来,出大事了!”这声在惊慌之下音量极大,巫棠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能再留在这,巫棠将温燕珂扶起来,咬牙撑着他肩头,顺着门外走廊走到尽头。   一路上巫棠见到楼下大堂堆积成山的尸体,还有吓瘫在地上一少年,门外也聚集了一圈看客,神色俱是震惊恐惧,外面之人一步也不敢迈进来,还纷纷小声招呼让那少年赶紧出来。   “我……我动、动不了了。”那少年也压低声音,恐惧摄住嗓子让他几乎发不出声,生怕招惹了客栈中什么未知之物,半点看不出他方才的那般大音量。   这镇上人少,修为也大多低下,没什么修仙门派,和凡间镇甸相比也只是人寿命长了些,数百年来从未出过岔子,更别提如此骇人之事。   巫棠神识粗略扫过,看出来楼下人大多是练气、筑基期修士,好在围栏够高,加上修为压制,在巫棠刻意小心掩盖行踪下,他们下意识不会意识到楼上有人。   巫棠匆匆穿过走廊,脚步越走越快,手掌紧握成拳咯咯作响。   为何!竟是为何!?   这些人被杀,是师兄弟们直接导致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他可以说自己不知情来让自己好受一点,但这一场下来,连刽子手都已经死在他们手上,活着的只剩下了他和师弟,知晓无辜之人究竟为何而死的人也只有他和师弟。   他身上沾了血,无论是不是他杀的,都洗不干净。   巫棠不敢再看楼下,也不敢看四周,只搁在温燕珂腰间的手臂用力更大了些,贴着温燕珂更近,如同凑在一起取暖的狼狈落水狗,竟分不清是谁靠在谁身上。 第180章 来自二世祖的难堪   从小看他长大的师兄们竟要来害他,甚至只为微不足道的缘由滥杀无辜。   甚至不知何时,他师兄弟们成了魔修,巫棠此时万分肯定这一点。   屠光整个客栈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除了魔修之外无人能做出来。毕竟既费时费力,还会容易被对方鱼死网破的反抗伤到自己,而魔修可以用修士魂气生灵来修炼,诸如邹平之前所用的引魂幡。   巫棠咬紧牙关,扶着温燕珂越走越快,到了走廊尽头,推开半扇窗子,跨在窗上掐诀御剑,让温燕珂坐在他身前靠着,他现在灵气也并不充足,分不出太多精力时时刻刻注意着着温燕珂,只好让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坐着。   他本来想停留在镇中寻些草药,但此时也不敢久留,一来他没有遮掩修为之物,和师弟两个元婴期太过惹人注目,又是生面孔,极易和客栈之事关联起来,二来他也着实怕再给镇上引来灾祸。   巫棠径直朝着镇外深山密林飞去,此处他从未来过,但知晓大致方位。   此处已经脱离邙山,但比之邙山更加贫瘠人迹罕至,灵气稀薄,不利于他和师弟恢复。   但这山中有巫棠此时最需要的两点,一是妖兽数量稀少且修为大多低下,二是恰巧有他炼制补魂丹最稀缺的一味草药。   巫棠御剑一路朝着山中疾飞而去。   温燕珂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他眼皮缓缓掀起缝隙,一刀日头斜斜照进木格窗,落在他盖着薄被的身上。   温燕珂额头刺痛,坐起身,放眼朝着房中望去。   房间很小,但因为空荡荡只有一床一椅的缘故,看起来并不逼仄,反而显得空荡荡。   房间十分简陋,窗纸破碎,门板只有半扇,墙角生了杂草,地上坑坑洼洼,甚至还有处积了洼水,显然是因为房顶漏雨的缘故。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温燕珂眉宇透出焦急,没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师兄呢?   温燕珂掀开薄被下床,赤脚踩在泥水中,被其中潜藏的小石子割伤了脚趾。   血色染脏了水洼他眼前一阵眩晕,虽然有虞机在肯定不会让师兄受伤,只是他好不容易有了和师兄独处的机会,终于有一次师兄是被他保护,他甚至还因为自己别扭阴暗的心理所致,尚没和师兄多说两句话……   温燕珂忽略身体不适,僵硬着身体就要出门,便在门口撞见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灰扑扑麻布长袍,长发用松木簪在头顶挽成子午髻。但鬓边额头不少碎发毛毛躁躁探出来垂下,走路慢吞吞,一路上也不抬头,仿佛要再地上寻什么灵丹妙药或是灵石般,整个人看起来颇为颓唐疲累。   巫棠刚走到门口,本想先坐在门槛上休息片刻,左右房间中只有温燕珂睡得一张床,和张三条腿的椅子,屋里地潮湿生草,还不如坐在门外干净。   他活了一百来年,向来是无锦衣不穿,无灵泉不饮,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今这般落魄之日,既无华服也无灵泉广厦,每日围着丹炉打转,操劳在丹火缭绕中,活像个生在土堆里灰扑扑的老鼠。   只是他还没等坐下,就被人攥住手腕,惊愕抬起头,正对上温燕珂的眸子。   “你醒了?”巫棠先是怔了瞬,喃喃问,随后眸子猛地一亮,苍白灰翳的脸上也瞬间生了光,“你醒了!”   巫棠当即往前一步,反手拉住温燕珂衣袖:“你可算是醒了!”   “身上可还有何处不舒服?你都不知道我等了有多久!”巫棠回过神来,便在温燕珂身上上下打量,有去探他的手腕摸脉。   摸了片刻,巫棠的神情又灰败了下去。   果然,并未必他晨起摸过脉象好上多少,只是碰巧醒来罢了。   “先回去躺着。”巫棠热情被浇熄,又生出担忧来,便嘱托他。   “师兄为何如此穿着?”温燕珂却没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直直望着巫棠。   他鼻尖皆是巫棠身上的丹火气息,并不难闻甚至还有一股草药香,但却将巫棠本身的香气完全掩盖,全然不似之前炼完丹要去灵泉沐浴半个时辰的巫棠。   更别提巫棠身上这番粗布麻衣,更是巫棠从未穿过的衣物。   巫棠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打扮,麻衣并不合身,全凭腰间的灰布条系着,也正因为麻衣太长,让人完全看不出他里面甚至没有裤子穿。   虽然巫棠早已习惯,但在温燕珂目光下却生出了股难堪,下意识避开温燕珂的目光。 第181章 来自二世祖的宝物   巫棠为躲避温燕珂的目光,排解似的屈指挠挠脸颊:“以防再有师门中人跟来,我把身上之前的的东西都给扔了。”   那时巫棠带着昏迷的温燕珂从小镇上逃出来躲进山中,其实只不过是声东击西。   毕竟那山中虽然人烟稀少,也有巫棠所需的草药,但也因此极容易被追在他们身后之人怀疑,与其在荒山野林里成为靶子,倒不如躲进闹市,气息混杂让他们即便寻找也要废些力气。   巫棠索性将身上全部物件取下,御剑在绵延无际的山脉中分散在各个角落抛下。   唯独巫棠身上虞机送给他的手链和脚踝链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和他神魂绑缚在一起。即便巫棠将自己手脚砍断也无济于事,便只得放弃。   若非他事先紧急炼制瓶丹药换来衣服,怕是连如今身上的麻衣都没得穿。   但镇中之人并不识货,巫棠放在拍卖行也要被人抢破头的小还丹,竟只换来两套干净衣服和小半袋灵石。   灵石又被巫棠用去买了一把最低阶的飞剑,剩下的尽数用来打探消息,最后他和师弟两人一贫如洗,除了两套衣服外赤条条一无所有。   只不过巫棠也吸取教训,寻常的镇甸即便修士再多也无济于事,还容易牵连周围人陷入危境,巫棠便特意寻找繁华且有众多大能潜修之处。   巫棠探来的消息说,跨过这片山脉,千里之外的一处仙山上有修仙大派名为逍遥宗。   巫棠也听说过这门派,名声略居与他师门罗禁宗之下。只不过罗禁宗以剑道为圣,门中十二峰主各个是剑修大能。   而逍遥宗则五花八门,并不偏向某一道,丹道、符道、器道、淬体道皆有盛名,只是也因为逍遥宗不够专精,加之位置偏僻且不喜好与其他门派往来,所以听闻此门派但从未见过的大有人在。   只是再离开之前,还有一物让巫棠犹豫,便是他曾经送给温燕珂的那串铃铛。   巫棠在收拾时又打开铃铛的芥子空间,查看是否剩有用之物。   结果还真让巫棠在角落找到一个木箱,只它一个干干净净放在角落,和其他分门别类整理好但紧凑拥挤的药材阵盘离得很远,显得格格不入。   巫棠心念一动,把箱子从角落搬出来,坐下来抱在怀里仔细观察,漆黑的箱子看不出是什么木头所制,也并没有什么独特的花纹,和他师弟的风格十分一致,说起来这偌大的空间中。除了巫棠的东西属于他师弟的恐怕只有这么一个。   箱子并没有设禁制,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仿佛任何什么人都能打开。   巫棠诡异地被挑起好奇心,里面会是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抑或是什么神兵利器?   巫棠心跳加快,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什么会让师弟特意用箱子装起来不示于人前,竟连他都从未见过。   这么大的箱子,他刚才搬着也觉得沉甸甸满当当。若是真有这些,那他和师弟的处境便要安全上不少。   巫棠屏气,打开了箱子。   里面确实满满当当,随着盖子打开还散落出来两个物件。   巫棠捡起来,有些愕然。   并没有什么天材地宝,神兵利器,只是一些杂乱的、似乎是他师弟用旧的东西。   不亮的的夜明珠、失灵的阵盘、一小金线楠木盒的丹药、孤零零的剑柄、还有一个茶杯,似乎是被打碎后又一片片黏在一起……   巫棠一个个翻着,不同于箱子外观的普通,里面的物件都各自包裹着禁制。因此即便堆在一处也丝毫不会破碎,也不会杂乱缠绕在一起。   只是这些物件无一例外,上面都有繁复精致的花纹,和光秃秃未经雕琢的木箱格格不入。   况且……他师弟也会炼丹吗?巫棠看着箱子底下一个小丹炉,这种大小的丹炉显然是专为初学者所制。   但它的材质却用料极为奢侈,除非是修仙世家用来给子弟启蒙所用,他师弟无父无母也不炼丹,为何会有这东西?   巫棠只觉得诡异荒唐,细看之下这丹炉上还刻有阵法,符文蔓延在整个丹炉上。   记忆中闪过一道碎片,突然和这丹炉上的符文对应。   巫棠僵住,终于想起这丹炉是怎么回事,这是他曾经初学炼丹是所用。但因为他掌握太快,总共也没用过两次便束之高阁。   后来宗门中他们这些后辈有次玩闹赛酒,他酒量浅偏生运气差,回回轮到他罚酒,逼不得已拿出这丹炉抵罚。 第182章 来自师弟的茶杯   莫非那次师弟也在场?   巫棠边思索,边无意识翻动着箱子中之物。   巫棠记得师弟并非每次都参加这种场合,除了巫棠偶尔叫上他时每次都会跟来。   即便参加也经常靠着运气不声不响避开惩罚,巫棠喜热闹且向来被众星捧月,师弟则一直安静,巫棠叫上他来之后便也顾及不上他,一时也想不起他在不在场。   只是按规则来说,用来抵罚之物,最后要送给场上喝酒最多之人。   修士记忆力都极佳,可惜巫棠连规则都记得清楚,唯独想不起温燕珂是否在场。   巫棠喃喃:“竟是被师弟拿去了?”   他那次醉过去的早,或许是在他醉倒之后,师弟运气变差,竟成了被罚酒最多之人。   巫棠不由遗憾,他还真没见过师弟喝醉酒的模样,一时间好奇心痒。   巫棠把丹炉放在一旁,接着看剩下的东西,视线又移到那被摔碎又被黏上的茶杯上,越看越觉得眼熟,想起来他曾经有过和它花纹特别像的杯子。   不是像,这就是他曾经用过的茶杯。   巫棠东西多,外出历练时也要带着,加上曾经因为挑剔换过几次洞府,搬来搬去的,零零散散也落下不少东西。   这茶杯就是其中一件,只是他记忆中这茶杯并非是被摔碎扔掉,而只是在换洞府时忘拿而已,事后想起来他正好收了一套新茶具,便将其抛之脑后。   巫棠那次换洞府不止丢了茶杯,还丢了他用来记自己研制的丹方玉简。   那玉简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他都记在脑子里不怕忘,他只是担心有人真用他还未完善好的丹方炼丹,吃出问题便是大事了。   可他回旧洞府去找,却一无所获,洞府已经搬进来新主人,只说他搬来时洞府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巫棠半信半疑,但那人信誓旦旦,巫棠也只得嘱咐他一句如果捡到丹方,千万不要随便炼其上丹方,是他族中幼弟拼凑写来玩的,容易走火入魔,悻悻离去。   巫棠在箱子中寻找,果然寻到了那枚玉简,翻看还能清除辨认他曾经青涩的字迹,只是玉简同样布满裂纹,不知被谁打碎又重新拼接。   有了这几件开头,巫棠越看箱子中东西越熟悉,桩桩件件竟都是他曾经用过之物。   他做的第一把飞剑,结果在师尊和师兄弟面前张扬时失灵,从空中跌下,出了大糗,他一气之下将其埋进了后山,也好端端在箱子里。   巫棠认出来的物件越多,越是惊愕,翻完最后一件,呆坐半晌回不了神。   箱子中一半物件被毁损过,毁损之后又被小心拼凑黏起来。甚至有的黏起来后又被打碎,重回往复几乎不成型,用帕子小心包起来放在角落中。   这样认为破损的痕迹不可能是巧合,只能是收集这些物件的温燕珂所做。   巫棠想象不出师弟将这些摔碎,又小心复原,又打碎时是何心情。   巫棠自然知道和他双修过这么多次的师弟,自然不可能对他是清白的感情,他也并非对师弟无动于衷,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对师弟一开始并算不上好,大半是迁怒和嫉妒。   师弟天降成为师尊的入门弟子,自然吸引了不少求而不得的同门嫉恨,他虽然在外人前护着师弟,不容许旁人因为嫉妒排挤对他下手,只是对师弟身上的师尊看重和天资嫉妒最深的,其实是他。   师弟越是修炼天资卓越,越是清冷夺目,他便越觉得自己无用,一身废骨丑陋懦弱无比,落在师弟身上的视线便越是灼热。   到最后恨不得师弟的身体为他所用,或者和师弟融为一体,他一面清醒审视自己心思的丑陋,一面忍不住越陷越深,直至扭曲甚至分不清自己对师弟是何感受。   他一面时时刻刻和温燕珂待在一处,在人前做出一副兄友弟恭模样,只有他们二人时,却又忍不住冷落折腾他。   巫棠一直以为至少在曾经,师弟是恨他的,只是做了那几场梦之后,他的想法愈发混乱,直至今日纠缠成一团乱麻,更是分不清头绪。   而今这箱子却彻底颠覆巫棠的想法,师弟对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就和旁人不同,他陡然觉得羞愧。   巫棠手指拂过茶杯上的裂纹,它是碎的次数最多的一个,来来回回黏合的痕迹有四层。   想必师弟一开始对他的心思也如他所想,因为他的欺侮夹杂着怨意,否则这茶杯也不会碎这么多回。 第183章 来自二世祖的自信   巫棠拧紧眉头,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时光也不能倒流。现在想来,他也觉得对上师弟就变得嫉妒心强的他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巫棠思索着之前的一幕幕画面,如今竟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仿佛之前挡在眼前的瘴雾被驱散,就好像是将自己抽离出来在观一场戏。   这种感觉,是自他升为元婴期之后的转变。   但巫棠又觉得这种想法可能只是他为了让自己变得好受,而潜意识为自己开脱的错觉。   如此一来,巫棠越发自厌。   巫棠此时唯一庆幸好在师弟并未记恨他,也让他有日后慢慢补救表达歉意的机会。   巫棠把一件件东西重新放回箱子,摆回原处。   他从芥子空间中退出来,望着师弟手腕上的铃铛思量许久,咬牙一狠心,想要给他摘下来。   但划过师弟尾指时被他勾了下,原本放松的手指竟蜷了起来,紧握成拳,将巫棠的手和半串铃铛一并握在了手中。   巫棠知道师弟没醒不会有反应,这应当只是巧合,但手上却仍是失了力道。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免自发为其开脱,这铃铛一直在他师弟手腕上戴着,那些人想动手脚也未必有机会。   况且铃铛中的都是陈年旧物,且被温燕珂一直收藏,若是有异常,师弟应当早就发觉才对。   风险确实存在,但巫棠此时甘愿为师弟冒险,就想真做他师兄,也护着他心疼他一回。   巫棠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串铃铛也和之前那些物件一样直接扔掉,又给温燕珂手腕上戴了回去。   温燕珂过了片刻,便慢慢松开了手,仿佛冥冥中的巧合。   巫棠快速收拾完,一路提着心,飞驰向着听人提及的逍遥宗前去。   他毕竟是元婴期,花了半日熟悉身体,后面御剑速度便越来越快。   偌大的修仙界,此时能找出来化神期的修士也没有几个,巫棠虽不清楚他们有何阴谋,但也不觉得自己价值足以让化神期出手。   他只是怕那些人诡异寻到他们踪迹的方法,以及阴邪狠辣的手段、法宝,加上怕他们如之前那次靠着人数众多对战。   好在巫棠没日没夜催动灵气赶路,灵气枯竭便靠着丹药补上,一路上这般灵气枯竭又补充的方式,竟让他疲累不堪的同时,修为也升了一小阶,对身体和灵气的掌控也越发纯熟。   逍遥宗果真不比寻常,即便是山下的镇甸也人流如织,富饶繁华。   巫棠只会些简单的易容术,为他和师弟两人改了相貌,原本同样清俊如云烟的脸,变成两张只是清秀的脸,让人见之生喜,却不似之前那般冲击性强且惹人注目。否则只凭他们二人的脸便极易给人留下印象。   他的易容术修为更高的修士能一眼看穿,若是同样元婴期或者通熟易容术之人也能看出他们换了相貌。   但巫棠一来没有更好的条件,二来也事出紧急,师弟多昏迷一天便多处于危险一天。况且昏迷时日久了,即便恢复也容易留下影响。   因此即便巫棠和师弟两个元婴期相貌不显眼,穿着也简陋,身上只一把低阶飞剑,行走在人群中看上去像什么偏远处来的没见过世面散修,也并不算太突兀。   巫棠因为怕被人追上,所以一路上穿山越岭从未下过飞剑,孤身一人即便寂寞也只能同昏迷的师弟说话,长久下来紧张和孤寂也因为见不到人影而放大数倍,而今终于置身人群中,巫棠这才感觉心落到了实处。   况且此处尽是店面楼阁,是巫棠从未到过此处也听说过的名号,巫棠走过一条街,便已经见到两三个金丹期,这般繁华的街市,巫棠只在罗禁宗山下见过,据他经验来看这些楼阁之中,定也至少有元婴期镇店。   如此一来,巫棠终于稍稍放些心,身处此地那些人即便想对他们下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巫棠敛敛衣袍,放眼街上一溜店面,扶着温燕珂迈步朝着人流最密集的丹香楼走去。   巫棠在宗门时偶尔下山,也常见这店,偶尔也会从中买些草药,或者做出用不完的丹药也会卖给丹香楼,时日长了他和店里人也熟悉,却没想到这家店竟连此处也有分店。   巫棠手中还有他一路上没吃完的补气丹,只剩下了个瓶底。但巫棠对自己也有信心,毕竟他之前只是金丹期时做出来的丹药便极受欢迎,有多少送到丹香楼他们便收下多少,报酬也向来不菲。   纵然有他师门威慑的缘故,巫棠也不认为他们甘愿一直做冤大头。 第184章 来自二世祖的自信   况且巫棠此时已经是元婴期,炼制出的丹药和金丹期自然在品质上升上一大截。   虽然还从未给外人试用过,巫棠自身修为变化也品不出具体差别,但他对自己也有信心。   巫棠扶着温燕珂一同迈步进入丹香楼,虽然这样有些引人注目,他也想把师弟放在一旁安置下来。但他此时人生地不熟,只能让师弟贴身在他身旁才能安心。   把师弟放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角落中,巫棠挡在师弟身前,隔绝他周围人流以防碰到,开始放眼打量这大堂。   大堂中央是两排柜子,其上摆着各式的丹药,巫棠细看丹药名称,发现都是较为常见、平日里几乎每个修士都会用到的丹药,巫棠便在其中发现了和他怀中同样的补气丹。   补气丹顾名思义用来补充灵气,是修士用到最多的一类丹药。   只是因为它最为常用,在外灵气耗损严重时便会服用来补充灵气。所以大多数修士也并未对它的效用有太高要求。不过是希望恢复的灵气多些、丹药中的杂质少些罢了。   只是丹药毕竟都含有杂质,若非必要一般人也不会去服用,按照药性精纯度丹药也分为低、中、高、贵四类。高阶的丹药所选药材更为珍稀,自然杂质也少。   巫棠对他的丹药有信心也正是为此,他所炼制的补气丹药方是经他自己调配改良而成,杂质几近于无,药性也极为精纯,他之前研究丹方时也常去试用别人所制丹药,至今还未发现比起他的药性更精纯的。   况且他如今修为更高,药性自然也更为醇烈。   巫棠确保温燕珂在他视线范围之内,朝着大堂柜前的小厮走去。   即便是店中小厮也是金丹期的修为,果然是贵气十足的丹香楼。   店中每一味丹药都有指引,因此小厮只需偶尔帮客人去找这两排柜中没有的丹药,巫棠眼见着小厮将人都引去内堂,和大堂只隔了半扇门。   但肉眼可见的,里面人少了许多,想来便是更为高阶精贵的丹药柜台所在。   巫棠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回看师弟所在的位置,只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成了惊弓之鸟,神经绷成一根弦已经成了习惯,就连独自一人去内堂都不敢。   巫棠踌躇片刻,到底是不敢把师弟一人放在人来人往的大堂,索性又将他搀扶起来,耳畔重新传来温燕珂的呼吸声,巫棠这才感觉方才那股毛毛躁躁的担忧和不安被抚平。   好似只有这般挨在一处,感受着师弟的呼吸的心跳体温,才让他感觉自己缺失的那部分终于被补全。   两人朝着内堂走去。   一进内堂,巫棠便觉得此处骤然开阔,在大堂中熙熙攘攘的热腾腾人气消失,转为的是静谧药香。   巫棠这才有了实感,原来他进的是丹药铺子。   内堂中人的穿着打扮也与大堂不同,皆是缥缈仙姿,肉眼可见的窈窕贵气。   巫棠还见到几个身着同样青衣金丹期修士,就连腰间玉佩都是一模一样,只消看他们俊秀且少年朝气的面庞,便能猜出来大抵是什么修仙世家或是大门派的子弟。   巫棠甫一进来,便察觉到身上瞬间多了几道探究的神识和视线,见到他穿着打扮和身旁昏迷的温燕珂后便有些迟疑。   但又发现两人元婴期修为后,便消去了疑惑,仿佛是二人有了进门的资格一般。   巫棠意识到旁人对他的探究,但也知道自己打扮奇特,也没工夫顾及太多,将师弟放在靠墙的藤椅上,朝着比起大堂简单清爽了许多的柜台走去。   “修魂丹没有。”还没等巫棠走近,柜台里撑着下巴似睡非睡的男人便道。   那男人脸上生着皱纹,看起来像是凡间书中所讲的不惑之年。但巫棠知晓此人至少已有千年寿命,因为这人的修为已是元婴期。   巫棠一怔,察觉到旁边传来的视线,脚步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同他讲话,也难怪能一眼看穿师弟神魂受损。   巫棠来此处有一半确实是为了修魂丹而来,但也并未报太大希望,此丹药无论在何处都紧俏,即便有也不会轻易拿出来给他。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听噬魂草的下落而来。   炼制修魂丹的其他的草药都在温燕珂的铃铛中存放,是他杂七杂八收集多年的成果,只差一味噬魂草,这一味药材也同样珍稀难寻,但至少比起修魂丹要容易许多。   而探听噬魂草的前提,是他和师弟先能在此处落下脚来。 第185章 来自二世祖的自荐   此处到底是逍遥宗脚下,繁华安定,即便想要带走他的那些人能寻过来也需要些时日,想要带走他也需细细谋划,只要在争取到这这段时日之内,师弟能恢复便足以应付之后之事。   原本视线落在巫棠身上的那几个同样服饰的青年,听闻柜台旁懒散中年人的话之后,在巫棠清秀的脸上划过,也便失了兴趣。   只是个不知何处前来求药的,他们逍遥宗久负盛名,丹峰尤为鼎盛,他们虽不喜与外界来往,但慕名而来求药之人总络绎不绝。   来人碰完壁得知进不去逍遥宗,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山下的丹药铺子来买丹药,这样的人逍遥宗守门弟子每日里不知要见多少个,想来面前这少年也是如此。   逍遥宗和丹香楼往来却亲密,丹峰中便有长老在楼中坐镇,这几个青年来此便是有事寻长老商议。   为首的青年不知为何,却对面前这少年生出了几分兴趣。   面前这少年面容只是清秀,让他在意的是少年的修为和他过于落拓不羁的穿着,年纪轻轻已是元婴期修士,想来有过人本事,只要不是来他们逍遥宗这般鼎盛的宗门,去其他门派都极受尊重,便是一峰长老也做得,为何会落得如此落魄情境。   让他在意的还有这少年的脸,即便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却依旧能看出来这少年腰身劲瘦风流,脖颈干净纤长,露出来半截小腿未着鞋袜,赤脚踏在地上,连脚趾都生的漂亮精致。   瓷白能看见淡青色血管的脚踝上系着一串细金链子,末尾系着小粒绛色铃铛,是这少年朴素穿着上的唯一亮色,看上去分外显眼,像是生了颗小红痣,随脚步作响。   分明是男子的脚踝,却如同蝎子尾巴上的毒刺,勾的他生生移不开眼睛。   说不出哪里和旁人不同,合起来却勾人的厉害,比起他曾见过合欢宗修士也更胜一筹,仿佛生来便是要吸人眼球的。   他本以为这只是自己错觉,偏过视线去看自己身旁同门的反应,便发觉他们虽然并未直勾勾盯着那少年,视线却总似有似无从他身上划过。   他甚至怀疑面前之人是魔修,但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却是罡纯剑意。   可这样一不知该如何形容之人,清秀的脸相对而言便过于平凡。   除此之外,便是这少年对他带来的另一少年的紧张程度,三不五时便要回头看一眼。   巫棠道不知道他施下的易容术反倒让旁人起了疑心,他只是察觉到身旁人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但只要不出格在修仙界只是常情。   若是他还如同在宗门一般前呼后拥挥金如土,旁人自然会避他锋芒不敢随意窥探。   但此时他形单影只还要顾及师弟,他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他和师弟人生地不熟,反应敏感反倒显得他们心虚露怯。   因此巫棠坦荡荡走到柜台前,声线清越平和,“在下不是来买丹药,而是卖。”   闻言,柜台里原本闭眸似睡非睡的元婴修士,眼皮终于掀开了条缝隙,眸露微芒。   “小道友,想毛遂自荐做药师,还请等放出收徒消息时再来。”修士看似客气,但却俨含嗤笑,显然是见多了巫棠这般自以为另辟蹊径想进楼做药师之人。   巫棠从未受过这般轻视,以往的丹阁从来都是抢着要他丹药,他忍了忍,才勉强将立刻转身走人的愤怒压下。   他垂眸,轻声又重复了遍:“在下并非像入您楼中做药师,只是单纯想卖几颗丹药而已。”   说着,巫棠从怀中取出他只剩个底的丹药瓶,摆在了柜台上。   “还请您先过目再决定。”   “是何丹药?”丹药瓶上并未标明,元婴修士顿了顿,终究还是问道。   毕竟这少年是元婴期的修士,身上有什么得来的宝丹也未必。   “补气丹……”巫棠应道。   话音刚落,巫棠耳畔便传来稀稀拉拉笑声,是一旁围观的修士中发出来的,显然是因为他的话而讥笑。   “拿回去吧。”元婴修士摆摆手,再不看巫棠,重新阖上眼睛。   巫棠瞬间脸颊涨红。   他自认为态度已足够谦逊,但落在旁人眼中却仿佛哪家贵公子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向人低头,掌心紧握成拳,脊背挺直僵硬,泛红的侧颊和脖颈低垂的弧度,无一不自然流露出青涩倔强。   巫棠不肯拿回他的丹药瓶,一旁围观的修士顿时笑声更甚。   “何不打开看看呢?说不定这位道友的丹药却有过人之处。” 第186章 来自二世祖的感激   围着的一圈修士中对巫棠或是嘲笑或是暧昧不明的打量,而这其中,却突然冒出一句为巫棠说话的。   巫棠闻声抬眼望过去,便见说话的是同样服饰青年中为首那人,如同看到救命稻草,神情尽是感激。   那人对上巫棠只是清秀的脸,触及他感激视线,心头莫名一荡,竟跳漏了一拍。   元婴期修士闻言又睁开了眼,将巫棠的反应尽收眼底,眸中嘲讽更甚,眼前这少年是剑修,年纪尚幼便已成元婴,自然不可能有时间用在丹术上。   本还看在这少年的修为上,以为或许是他收集的宝丹,还让他生了些期许,却没想到只是补气丹。   也不知该说这少年是故意戏耍他,还是果真什么深山老林中钻出来的。   但看着少年气的脸上薄红的纯挚模样,便觉得和他生气也无用,原本想让人把他轰出去的话也说不出口。   补气丹太过寻常,即便是高阶的补气丹又能如何,根本不值得他一看。   本想晾着这少年,让他知难而退,看他模样用不了半刻钟便会红着脸落荒而逃。   但半途中却听到这青年发话,使得他不得不做出回应。毕竟这青年是长老的亲传弟子,他还得顾及他三分薄面。   修士睁开眼睛,眸中暗含阴霾,阴沉沉从巫棠气怒绯红的脸上扫过。   不过是寻常相貌,浑身却透着股子妖里妖气味道。   他能看出巫棠用过易容术,此时竟开始怀疑他是否是故意伙同白越过来给他砸场子。   否则往常即便是来群人挑衅也不会有人在意,而今只凭他一人便引起一群人围观,甚至隐隐有比大堂还要热闹的趋势。   修士阴沉只不过是一瞬,旋即缓和复原。   “既然是白师弟对这补气丹有兴趣,不妨由你做主,验看这丹药质量如何?”他直接对白越道。   丹香楼和逍遥宗往来密切是人尽皆知的是,众人也都知道逍遥宗长老是丹香楼暗处楼主,因此也大多知晓白越的身份,纷纷起哄。   许是太久没见过如此奇特稀罕之人,又或许看热闹是天性。即便修士也无法免俗,他们暂时放下正事,纷纷围在周围看。   看着这少年梗着劲瘦脊背倔强的身板,竟让他们略感兴奋,只等着他的丹药被白越分辨出品级后沮丧的模样。   现在脸都气红成这样,届时怕不是会直接哭出来。   思及此,他们看热闹的兴头越发足。   原本空间并不大的内堂,此时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还陆陆续续有人看此处人多,虽不清楚什么事也好奇围在后面。   “好……”巫棠点头同意,相比于那爱答不理的元婴期修士,他显然对这方才帮他说话的白越更有好感。   看他穿着和身旁之人略有不同,袖口多出来绘有暗纹,修为也更高,显然是领头之人。   巫棠此时一双眸子黑亮,直直盯着白越,仿佛在鼓励他赶紧拔开瓶口塞子查看的模样。   白越正对上巫棠视线,心跳顿时又漏了一拍,连他都觉得自己太过反常。   他并非是爱多管闲事之人,那倔强耿直模样让他不由自主生出好感,反应过来之时帮着他说话的语句已经脱口而出。   只是虽说是少年,修为却比他还要高上一大阶。   白越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但毕竟是他自己揽下来的事,也不好再推脱。   正迟疑之际,触及巫棠希冀的视线,他同意的话却又不自觉脱口而出:“自然……”   白越拿过柜台上的瓷瓶,说实话即便他帮巫棠说话。但心底也觉得巫棠认不清形势,补气丹无论有多高阶,也只不过是有补充灵气的作用,并且适合应用的场合太多稀少。   修炼时用会在身体中积累杂质,倒不如靠自身吸收灵气。若是在外历练遇险要紧急补充灵气,补气丹起效用的速度又太过缓慢。   白越并未抱什么希望,只是由他说出口会多少顾及巫棠的心情,让他被拒绝时不至于太凄寥。   白越注意到这丹药瓶似乎别有讲究,一丝一毫的药香和灵气都不外溢,从外也无法窥探瓶中情形,想来这少年对他的丹药十分小心在意。   白越微不可查叹了口气,拔开塞子。   扑鼻的灵气顿时外散,让白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愣怔用肉眼去观察瓶内,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上品灵露。   但瓶中躺着的确实是五小颗黑圆丹药。   “他卖的是什么丹药?”新来看热闹的人不解发生何事,看围观人这么多,问到如此精纯充沛的药香和灵气,还以为是在鉴定什么极品丹药。 第187章 来自二世祖的反应   “什么丹药这般稀罕,竟连逍遥宗的人都引了过来?”新来看热闹的人问。   “如此丰沛的灵气,药香也浓郁,只可惜我等见识短浅,闻不出到底是何丹药。”后来的人奔着丹香楼的名头,先入为主纷纷夸赞起丹药的异香。   “是补气丹。”前面的人听不下去他们的吹捧,扭回头道。   话音一落,方才还口若悬河的几人纷纷哑口无言。   怎么会是补气丹!?   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补气丹,这分明……   细嗅之下,确实像是补气丹中的药材香气。   几人脸上顿时挂不住,自己竟对着随处可见补气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显得他们着实下贱。   但左右一看,弄错的人并非只有他们而已,人人脸上皆是惊愕神色,这才稍稍放宽了心,但恼羞成怒急于为自己找回颜面。   他们转而又开始质疑起丹药真实性。   “恐怕不是补气丹罢!”   “小友莫要拿着丹药糊弄人,此处可是丹香楼!”   巫棠闻言脸上因气怒漫上一层薄红,只是清秀的脸也显得活色生香。   他本想低调行事,但没想到竟然引来这么多人,此时再逃避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光明正大闯出名头,活在人群目光下或许更安全。   若是平时被人这般质疑,除非对方三跪九叩求他,巫棠才可能再卖给他丹药。   他有底气靠的不止是他自身实力,还有他背后的巫族、宗门师尊和师弟。   但彼时不同往日,无人会帮他撑腰,他行事处处谨慎,否则毙命的不止是他,还有他身后的师弟。   巫棠又看了一眼温燕珂,更何况,他还得带着活着的师弟一同回宗门,去回护师尊。   巫棠平缓心绪,从丹药瓶中倒出一粒补气丹放在掌心,抬起手掌朗声解释:“这确是补气丹,从色泽气味便能看出和平日大家服用的别无二致,只是我这五颗,是世间少有的极品阶补气丹。”   他身上只有一件麻袍,且太过松垮全凭腰间一根带子系着,举起胳膊的姿势便使得整个袖子褪至肘弯,露出半截莹白清俊的小臂,风流落拓却又纯圣得丝毫不经雕饰,让人半点移不开眼睛。   巫棠见众人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心中便有了些底气,至少他们还是愿意听他解释。   “大家不信可过来细看,若是还不信,大可以请丹香楼帮忙验查。”巫棠话说的坦然。   这两句话一出,人群哗然。   只知道丹药有极品这一品阶,但平日里供他们服用的大多都是下品、中品丹药。   即便是上品都极为罕见,不在市面中流通,只会在拍卖会上看见,或是有修仙大族或大门派炼制出来供子弟自用。   极品丹药更是只在传闻中听说过。   先不说极品丹药是否存在,即便存在,怎么会在这只是区区元婴期的少年手中。   况且这少年穿着简陋,半点不像修仙大族或者大门派出身。   众人还未等辨别,便已经先在心中彻底否定,已然将巫棠认定为满口胡话招摇撞骗之徒。   更何况,这少年看起来虽然样貌普通,但整个人却颇为妖里妖气,让人心头诡异发热的同时,让他们警惕心也更强。   “丹香楼何时连疯子也放进来了?”   “这人是如何进内堂的?”   “我还当是珍宝,原是个失心疯,可惜了这一身修为。”   巫棠如预料在众人脸上见到震惊,旋即这震惊很快便转为鄙夷厌恶,比之方才更甚。   他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忍不住越发气怒。   若非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愿将极品丹药放在人前,必然给他招徕不少麻烦,但他必须尽快在保证自己在此地的安全。   “是不是真的,尝一尝便知。”巫棠咬牙。   他猜到会有这一步,但如此死皮赖脸真做起来还是让他难堪。   巫棠转头,面向一直在他身旁望着他的白越。   “道友若是信得过在下,可愿为在下做个见证?”   巫棠自始至终注意着白越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因为太过明显,甚至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他看,即便他背对着也察觉到对他的打量观察。   他一开始还担忧是那些追杀他和师弟的人,还在一直思索退路,但慢慢变发觉并非如此。   白越看向他的视线他很熟悉,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太久没和人打交道,只和师弟虞机两人相处,暂时忘记他被人认出是炉鼎的反应。   白越的眼神,正是曾经想用他当炉鼎的族叔看他的视线,只不过含蓄了许多。 第188章 来自白越的热情   记忆里翻着阴冷潮腻的感觉重新泛上来,令人几欲作呕。   巫棠自从进了宗门之后,便再未被人明目张胆用这般视线打量过,更没被人认出来是炉鼎体质,只偶尔下山时会被人缠上,但也都在被认出体质之前断干净。   这次下山还是他头一次彻底和师门断了联系,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或许是他晋为元婴期,身体被炉鼎体质改造的越发明显的缘故。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都用上易容术还穿的这么朴素,竟还能招惹上被他体质天然吸引的。   巫棠一时间有些疑惑,他在师门中这些年时日,难道果真没人认出来他的体质?   他过去一直顺风顺水,如同温水中的青蛙,将他的警惕都泡磨得干干净净,竟是第一次生起这想法。   巫棠思绪万千,神情却依旧如常,望向白越的眸中满是期冀恳求。   “道友若是信不过,可将丹药一分为二,我先服下一半,道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愿意一试?”   巫棠隔着柜台将上半身靠近白越,把手托到他面前,咫尺之隔。   白越几乎能嗅到巫棠身上常年熏染出来的药香,他也是丹峰之人,自然也能嗅出来巫棠确实是个常年浸淫在丹房中之人,和他师尊身上的气息极为相像。   即便是他看错了眼,单看着巫棠伸过来修长掌心中的纹路,加上他纤长睫毛下黑亮如林间鹿的眸子,也让他鬼使神差无法拒绝。   “好,若果真是极品补气丹,我逍遥宗自然不会枉纵天才流逝。”白越最后看了一眼巫棠,用一道灵气将丹药一分为二,自己先拿了一半,将另一半留给巫棠。   白越并未等着巫棠先服丹药,而是和他同时服下。   一来当着众人面前,那般小气行径并非逍遥宗风范,二来他也能闻出手中丹药的气息,将其中药性辨别的八九不离十,正是补气丹的气息。   再者即便丹药有异,有丹香楼偌大的药房草库做依仗,他也无需担忧。   丹药甫一入口,白越便觉得一阵沁凉顺着口中汇入丹田,在经脉中流经四肢百骸。   只一瞬间,白越通体舒泰,仿佛浑身上下浸润在灵泉之中,整个人被洗涤得耳清目明,看人目力都清晰了许多。   正巧白越来之前因为闭关炼丹,身上灵气耗损大半还未补充,等他意识到自己灵气在眨眼间补充完全之后,竟愣了片刻才确认这一事实。   围观的白越同门见他身形凝滞一动不动,还以为是丹药有异常,连忙去摸白越的脉搏:“师兄,你怎么还真服下去了,连阻止你都来不及!”   剩下的围观之人将巫棠围拢的更紧密,唯恐他突然逃掉,还有人将温燕珂也从角落拉起扔到巫棠身上:“你给白道友吃的什么,赶快把解药叫出来,否则你和这人今天都别想迈出一步。”   碍于巫棠元婴期的修为,众人尚不敢轻举妄动。   但巫棠见到连师弟被众人拉起来的暴行,胳膊接住师弟向后趔趄了半步,胸口燃起了把火。   “白道友自己都还未发话,你们急什么?”巫棠脸上的谦逊也再维持不下去,冷冷刺了众人一句。   一旁看戏的元婴期修士,也凉凉看了一眼巫棠,将手指搭在白越手腕上,原本讥讽的神情,慢慢变为讶异,再看向巫棠的眸中满是震惊。   不知是灵气在白越服下丹药瞬间被补充满而已,甚至连他身上多年的暗疾都诡异痊愈,并且没有丝毫丹药累积的杂质。   这是补气丹能带来的效果!?   这般神迹,确实当得起极品二字。   “我无妨,这丹药确实是补气丹,至少在高阶以上……是否是极品丹药,还需向师尊请示。”白越回过神来,制止同门对他的围观,望向巫棠的眸中满是炽热。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着实没想到,一时冲动之举,竟然连他服下多少丹药都罔效的暗疾也被彻底治愈。   “道友是何名讳?”白越激动向前一步攥住巫棠手腕,仿佛生怕他跑了一般,“这丹药我逍遥宗买下了,报酬可否同在下回宗门见师尊定夺?”   纵然有所预料,巫棠还是被他骤然的热情惊的后退半步。   巫棠思量片刻,逍遥宗有护山大阵,只是他进去容易,恐怕出来要难上加难。况且他也不敢确定宗门中就一定和想追杀他的那些人没有牵连。   但即便如此,至少逍遥宗明面上还是名门正派,他掀起的风浪越大,处境便越安全。   逍遥宗至少要比山下更安全。   巫棠点了点头。 第189章 来自二世祖的抱怨   “所以师兄便带着我来了逍遥宗?”温燕珂听完巫棠的一连串解释,被巫棠又重新拉着坐回了木板床上。   巫棠点了点头,又探了一遍温燕珂的脉象。   “你现在不宜多动,躺着便好。”   “我储物袋中还有师兄的干净衣袍。”温燕珂视线在巫棠身上略过,眉心微蹙,拉着巫棠的手腕,要引导着他去摸自己的储物袋般。   巫棠自然知道温燕珂向来将他照顾的妥帖,无论衣袍还是他常用的器皿都能从温燕珂那寻到。   但温燕珂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便被巫棠制止:“储物袋早已经扔掉了……”他面色有些踌躇,“现在你我身上赤条条身无分文。”   温燕珂这才垂眸望向自身,才发觉自己和巫棠身上穿的一样朴素,一时沉默了瞬。   巫棠是知晓他师弟颇有些积蓄的,虽然逼不得已,但不由还是些许愧疚。   见温燕珂脸色一变,望向自己手腕上。   “你的铃铛还留着。”巫棠解释。   温燕珂闻言身体便松弛了下来,木板床承重,咯吱作响,听起来仿佛下一瞬便要塌下去般,竟连巫棠的声音都盖去一半。   温燕珂顺从靠在床头躺下,只是视线依然停留在巫棠身上,仰望着巫棠目不转睛。   他面色仍然苍白,眉眼却又鸭黑,如此一来便如同山野受伤幼兽,脆弱却又不全然温顺。   巫棠知道他还想问什么,无非是为何进了逍遥宗却住如此破旧房子,甚至称不上是洞府,为何身上穿着仍是如此简陋。   温燕珂昏迷的这几个月来,他夜夜都要在他耳畔念叨诉苦,句句石沉大海,而今师弟终于醒来,还默默等着安慰他。   如同受了欺负的孩子,终于有了人哄,他反倒觉得委屈,有些说不出口。   温燕珂耐心等着他,两人俱沉默一动不动,半晌,巫棠嗫嚅抿了抿唇:“我跟着他们来逍遥宗山上本就是为了一味药材……”   一旦开了个口子,后面的话便顺理成章:“结果他们得知我想要的药材之后,扬言是他们镇宗之宝,想要我把自己编纂的药方誊抄一遍,再立契留下为他们炼丹。”   “那一味药材可是为了我?”虽然巫棠没明说,但温燕珂却还是敏锐察觉。   巫棠一顿,点了点头,片刻见温燕珂没再问,便接着道,“我说药材有急用,等不得,条件我都答允能否先把药材给我。但他们派了个长老来看你的伤势,说你即便再过上百十来年也死不掉,我气急,和他们吵了起来。”   “师兄,我这条命硬的很……”温燕珂垂下眼睑,唇角牵起弧度,却并不能让人感觉到暖意,“若再有下次,师兄大可别管我,过上一段时间我又会自己跟上来。”   巫棠闻言怒气更盛:“你这是什么话?”   “我没有撒谎……”温燕珂抬起头,眸中沉甸甸,“就算是死,那一剑也必然是为了师兄挡下的,除此之外师兄大可放心。”   这话像是许诺,又像是祷告。   巫棠被那神情刺中,心像被一个无形大手攥住。   “我不需要任何人用命护着。”巫棠垂眸,掌心攥紧成拳,脑海中划过之前温燕珂为了护着他被阴魂噬咬的场景。   从前温燕珂只是沉默跟在他旁边,虽然偶尔也会说出一两句骇人的话,巫棠都当做是单纯的孺慕之情。   但自从虞机出现之后,他的话便越发露骨,像是被刺激的也跟着焦躁起来,急于剖白自己摆在巫棠面前给他看,仿佛不这样说巫棠便会消失一般。   巫棠知道他口头拒绝也没用,必须用实际来表明他不会始终做被挡在身后的那个。   他眉心微蹙,打破这沉默气氛,接着道:“之后我想带着你离开,却被拦着出不了护山大阵,我心一横,便直接进了他们藏宝阁把药材给偷了出来,趁他们没发现时炼成丹,只可惜他们反应还是太快,刚炼成便寻了过来,只来得及藏下一颗,剩下的又被抢了回去。”   巫棠越说越气,朝床里挤进去坐着,对着温燕珂抱怨:“他们小气,不愿意把药材给我也就罢了,还不放我去别处寻找,哪有这般道理。”   温燕珂望着巫棠蹙紧的眉心,沉默听着半晌终究忍不住,凑近上半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舌尖舔舐而过,像是要尝尝那喋喋不休的唇瓣是何味道。   “师兄辛苦了。”声音在唇齿间呵出。   巫棠怔住,旋即推开他正襟而坐,耳根有些红。   “我说完了,该你了。” 第190章 来自二世祖的拒绝   巫棠还没忘记,温燕珂曾经答应过他等事情了结,会把他和虞机之间瞒着他的事一一告诉他。   只是温燕珂却显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被推开后露出一张泛红的脸,胳膊撑在他两侧,舔了舔唇角。   “师兄再跟我说说这段时间的事。”温燕珂却对巫棠的事十分感兴趣,被推开后又挨了上来。   巫棠一怔,也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及了他,让他如此兴奋。   思来想去,也就只是他为了师弟而东奔西走这一件事罢了。   分明嘴上说着下次遇见便直接把他扔下就好,却一听到他的话又如此兴奋,巫棠还差点真的被糊弄过去以为他毫不在意,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倒还不知道他师弟是个如此口是心非之人。   “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巫棠被蹭的后背发热,稍稍躲开他,“丹药被他们抢回去,还把我们赶到这半山腰上的破房子,让我每天都要炼一炉丹给他们。”   “好在他们也不敢把我逼得太急,怕我在丹药里动手脚。”巫棠每日里奔波在丹房和破房子中,忙的昏天黑地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此时才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   “我明日带师兄离开……”温燕珂神情黯了黯,是夹杂着心疼和抑制不住甜意的复杂展露,“晚上我去寻山上阵法阵眼,趁夜毁掉。”   他和巫棠近在咫尺,鼻息交缠。   巫棠只觉得招架不住。   他早就决定应当和师弟保持距离,但因为虞机而做下的决定还没持续多久便被师弟强行终止,此时理智已经难以约束他自己。而他本就是拼凑起来的理智更加难以支撑着拒绝他人。   “你伤势没好全还得修养,况且逍遥宗的护山大阵也并非那么好闯的,再惹怒他们恐怕连这漏雨屋顶都没得躲……”   巫棠垂下眼皮,抿唇道,“我再多给他们炼些丹,等过些时日放松他们警惕,我再寻些法子把丹药偷回来。”   巫棠说着,便又沉浸到自己如何偷丹药的思绪中,暂时忘却了羞恼,只是下一刻,他唇上便又覆上了温热。   “师兄……我有些忍不住了。”   巫棠眼前一黑,后脑便被托住,后背贴上硬板木床。   温燕珂的动作比起方才更加热情,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身上衣服本就单薄,又没有多余的饰物阻碍,因此只要有稍许的不妥便能清晰感知。   巫棠耳朵红成了猪肝,本就还没厘清思绪,此时温燕珂太过热烈的态度让他本能想要挣脱逃离。   “师弟,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巫棠声音还算镇定,成功制止了温燕珂的下一步动作。   只是还没等他推开温燕珂,温燕珂身体便一僵,从两人相贴处扯下来一对硬物。   巫棠定睛一看,发现是他一直挂在腰间的两枚龙蛋。   虽然巫棠扔掉了其他能扔的东西,但只有师弟的铃铛和这两枚龙蛋还留着。   温燕珂一怔,缓缓坐直身体,定定凝望着手心的龙蛋。   “师兄一直贴身放着它们?”   巫棠也跟着坐直,和温燕珂隔开一段距离。   “自然……”   巫棠记得师弟对于这两枚龙蛋的态度和对虞机同样奇怪,方才他想问师弟的话因为师弟过于激动的反应被打断。   “师弟,我们好好谈谈。”巫棠看温燕珂如今冷静下来,便正襟道。   “师兄可知道还有一种恢复神魂的方法?”温燕珂指骨泛白,将龙蛋放到自己铃铛中,“我帮师兄保管。”   巫棠虽不解,但铃铛他也能随意打开,况且放进铃铛确实比直接挂在他身上安全些,便也没制止。   “是何方法?”   “双修……”   巫棠屏气,温燕珂的语气太过正经,让巫棠分辨不出是否是真的,只是本能觉得他此时看上去不对劲。   “我不会再让师兄去给他们炼丹,也不用师兄冒险去偷丹药,一切交给我便好,师兄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你的力量全放在我身上,可否?”   巫棠卡了壳,师弟向来不是会撒谎的那种人,危急关头更不会用他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之前从阴魂手下逃离便已经无形在巫棠意识中烙下对温燕珂说的话全盘相信的印记。   但巫棠不想靠着师弟解决问题,更别提是用那种方式,他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便对上温燕珂沉默望着他的视线。   师弟的神魂在这半年中只恢复了三分之一,若是按照自然恢复或者等着他软磨硬泡将丹药偷到手,不知还要再过多少时日,甚至再也恢复不回来也有可能。 第191章 来自二世祖的心法   巫棠垂眸,他没有时日用来耽搁,师弟也没有,师尊和宗门更没有。   巫棠方才坐远了些,温燕珂并未制止,只沉默望着巫棠唇瓣上被吮咬出的红痕,过了片刻,巫棠重新坐了回来。   温燕珂眸子漆黑,像藏着一只恶兽。   巫棠攥紧了拳头,思虑完之后心中升起的却并非是排斥,而是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反而糅合成一股冲破障碍后的兴奋畅快。   他并不排斥双修,也并非对面前这具身体无动于衷。   从他遇见虞机开始,便置身于旋涡,要将他裹挟不知去何处,所有人事都在逼着他做出选择,每一次都艰难无比,日日陷在疑虑猜忌中无法自拔。   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为什么来,不知道多久能让逍遥宗放松警惕,不知道他能不能偷来丹药,不知道他要如何对待师弟,也不知道下次再见虞机要用何态度。   巫棠没有半刻空闲时候,可如今,有人说自己只要靠着他便好。   既然如此,他索性不再抗争,也听凭别人替他做出的选择一次。   师弟等不了太多时间,师弟需要他,他别无选择,也反抗不了,对吧?   对吧?   反正师弟喜欢他,他也喜欢师弟,之后的一切,便留到之后再去说。   也只有这一次而已,他只想卸下重担,随波逐流。   只要师弟再要求一遍,他就答应。   巫棠垂眸,耐心等着温燕珂的下一句话,只是等了半晌,他开始焦躁下意识咬自己唇瓣,牵动方才被吸肿的部位,不由闷哼了声。   温燕珂的眸子骤然黯了下去,太阳穴突突跳了下。   “师兄若是不愿意便算了,我全听师兄的。”   温燕珂这话一落,相当于将巫棠刚突破重重阻碍抛下的重担又压回了他身上,刚放松下的神经又被迫绷紧。   “……”巫棠鼻息变重,越发焦躁。   为什么师弟态度突然软化?为什么不再要求他一遍?   巫棠指尖不耐扯着身下木板,好不容易不再靠自己决断一次,怎么就这么难?   “说出口怎么又收回去?”巫棠望着温燕珂敞开的衣襟,问道。   “我又没有说不答应,你急什么?”巫棠撑起身体,右手覆在温燕珂胸膛把他推倒在床板上,一步步膝行到跪立在温燕珂正上方。   他这件破洞府是逍遥宗最为偏僻的山头上,逍遥宗门规弟子不可在宗门御剑,为了磋磨他特意给他选的离珠峰炼丹房最远的位置,此时倒方便了他,完全不怕有人打扰。   “……”温燕珂望着身上逆光的巫棠,眯起了眸子。   “怕什么?”巫棠咬牙,“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也该你说出实情了罢。”   巫棠催动双修心法,呼吸骤然乱了,低咒了一声。   他只觉得自己这次催动心法,感觉比起之前几次都要猛烈许多,仿佛有什么种子从丹田破土发芽,情热的几乎将他理智都烧毁。   莫非是他升为元婴,连带着极阴之体也越发严重的缘故?   巫棠眉头紧拧,只觉得不对劲想停下来,但已然来不及,仿佛有什么无形之力在源源不断汲取着他身上的情热,浑身灵气自动随着心法转动。   “师兄?”温燕珂见势不对,立刻和巫棠十指交握,“把灵气传到我身上。”   巫棠脑海一片混乱,只想贴近那片清凉,浑浑噩噩听着温燕珂话照做。   但即便如此,也如同扬汤止沸,情热并未减轻多少,巫棠彻底失了理智。   “别怕师兄。” 第192章 来自师弟的采补   巫棠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源源不断的灵气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流淌至丹田,浑身如同泡在温水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温水掀起个小波浪落在他身上、如同情人间的亲吻。   似乎也确实有人在亲吻他,巫棠被热情带动着,也不住地回吻回去。   巫棠虽然五感被封闭般只知道追寻快意,但意识出乎意料的清醒,只是如同在宝箱中独自玩耍的婴孩般隔绝天日。   他意识到这感觉太过熟悉,似乎就在上一次。   上一次?   上一次,大抵是他和师弟上一次双修时候,他半途中也短暂昏过去一段时间,也如同泡在灵泉中一般舒服,醒来修为明显提升。   那次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升到元婴期所以灵气吸收的更快的缘故。但细细想来,那次同样双修,师弟的修为涨的却并不多,只是他和师弟都对此不熟悉,所以并未意识到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巫棠沉重怎么也掀不开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一条缝隙。   等他彻底掌控自己身体后,发觉自己正被师弟揽在怀中,窗户不停漏风进来,将两人身体吹得冰凉。   似乎离方才已经过去许久,连师弟都已经因为疲累睡去。   巫棠坐直身体,内视丹田,他方才还不过是元婴初期大圆满,而今已经成了中期二层,突破了一小阶,比起上次涨的还要多。   若非是他修为大有长进,灵气充沛,加上两人身上都没衣服,巫棠几乎以为师弟仍在昏迷,这又是他这半年中平常的一日。   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去,巫棠穿好衣服,将挤在床脚唯一一张薄被给师弟盖上。   方才那阵昏迷太过诡异,让巫棠回想起时不由皱紧了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不停吸收着周围的灵气一般,还有方才想起来的上次双修。   思及此,巫棠不由去查探师弟的脉象,既然他双修涨了不少修为,师弟理应如此。   他每日都在观察师弟神魂变化,对他身体了如指掌,师弟是元婴后期六层的修为。即便因为修为比他高涨的慢的缘故,也应该——   居然成了元婴后期一层。   !!   巫棠大惊,这才发觉师弟脸色苍白的吓人。   “师弟?”巫棠将灵气输送近温燕珂体内,在他耳边呼唤。   他将师弟全身又检查了一个遍,好在除了修为倒退之外并无其他,神魂也确实是修复了不少。   莫非是他将师弟的修为吸走了?可那是采补才会造成的后果,他方才运转的分明是双修的心法。   巫棠又想起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有灵气源源不断抽进他体内,莫非就是那时?   但即便是他意识不清,忘记运转心法,但他体质天然弱势,被采补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思来想去,从他诡异的昏迷开始便不对劲。   他又将自己体内检查了一遍,经脉丹田都毫无异常,似乎他体内有什么破土而出的只是他意乱情迷之时的错觉而已。   巫棠将灵气尽数输送给师弟,又给他和自己服下两颗丹药,抱膝茫然坐在一旁。   师门追兵是冲着他来的,害的师弟神魂受损,体内不知何时被人设下陷阱,害的师弟修为倒退。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早就算计好了的,知道他下一步的一举一动,连原本他深信不疑的梦境,此时也觉得荒唐,谁又能告诉他梦境就是真的?   此时敌在暗,他在明,他不仅不知道对方目的究竟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第193章 来自师弟的甘愿   夜深人静,山间夜晚颇凉,还下起了阵小雨。   巫棠抱膝靠在房间墙角,垂眸数着从屋顶漏到地上水潭里的水滴。   他有些神经质咬着自己指节,指节破了皮血流到手腕处,他没看温燕珂,也不敢再靠近,却又忍不住过会一遍又一遍去查探他的伤势。   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出现在他身边的虞机是什么立场,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巫棠总觉得有人在暗地里操纵一切,他在那人眼中无所遁形,甚至连他的炉鼎体质也一清二楚。   清楚他体质的,除了爹娘和巫族中寥寥几人,便只有受爹娘所托的师尊罢了。   巫棠不愿怀疑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但他这几日在逍遥宗也没少打听罗禁宗的消息,却听闻罗禁宗一切如常,他师尊也依旧好好在宗门修行坐镇。   巫棠不敢保证这些年没人起疑发现他的体质。但也同样无法全然相信自己曾经坚信的一切。   若是连他偌大的师门都能撼动,暗地里掌控他师尊并且丝毫不被人察觉异常的人,恐怕只有虞机这般修为深不可测之人才能做到。   他是棋子,那么虞机是同样一枚棋子,还是观棋人,亦或是执棋手?   巫棠不厌其烦重新检查一遍温燕珂的伤势,检查自己身体异常,几乎要将自己丹田剖开般弄得脸色发白。   源源不断的灵气输送到温燕珂体内,他的修为却丝毫不动,只气息渐渐变得平缓温和。   “师弟……”巫棠茫然跪坐在床下,仿佛抓到了唯一仅剩的稻草。   好在他身边还有师弟。   巫棠又服下两颗丹药,药瓶见底,接着输送灵气给温燕珂。   即便是他炼制的丹药无害,连续服用之下也让他气血翻涌,眼前发黑。   好在终于不是全无所获,温燕珂眼皮一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巫棠又惊又喜。   温燕珂眨了眨眼睛,朦胧视线慢慢聚焦在巫棠脸上,在他破皮的唇角和松垮的外袍上停留了瞬,眸色一黯,唇角勾起了抹笑。   随后慢了半拍,他才想起昏迷前的状况。   他愣了愣,半晌脸色变得难看。   “身上可还有何不适之处?”巫棠眼巴巴问。   温燕珂拧眉,也发觉自己修为倒退。   “还是被他给算计了……”他咬牙,终于晓得虞机为何肯放他接近师兄,“他知道我忍不住。”   他和虞机既无法杀死彼此,也不肯被对方吞噬,也无法完全隔离开对方的师兄的联系,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钻了空子,此前他们一直彼此警惕,这半年来虞机一直杳无音讯,原是在此处给他设下陷阱。   巫棠也猜出温燕珂说的他指的是虞机,不由追问:“是他给我身体设下的异常?”   巫棠下意识去摸自己颈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那两枚龙蛋已经被师弟放进铃铛里。   温燕珂摇了摇头,似乎是将他和自己放在一处的缘故,眉宇间暗藏阴郁,语调却平和。   “我们不会害你。”   巫棠还是第一次听到师弟用我们这词来称呼他和虞机,竟让他生出一股,自己面前同他说话是两个人,无端生出一个虞机的虚影般的错觉。   “那你修为可有回转之术?”巫棠最为担忧的便是温燕珂的修为。   温燕珂垂眸,竟笑道:“他怕是猜错了,我和师兄双修,即便被采补也心甘情愿……”   他凑近巫棠,拇指在他破皮的下唇上轻抚过,伤口便愈合,只留下淡淡红痕,“只是若我没了用处,师兄可不能丢下我。” 第194章 来自逍遥宗的敷衍   “你说的是什么话?”巫棠唇上发痒,瞪大眼睛气怒,“我好端端为何要你的修为?”   温燕珂虽然没明说,巫棠也能猜出来温燕珂怕是也无能为力。   想将修为从一人身上渡给另一人只有采补这一法子。而他二人只要云雨,恐怕师弟还要和这次一样反被他采补。   巫棠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赤脚踩在生了露水的草地上,打湿了裤腿。   要想等师弟神魂恢复好,则要双修,可双修又会采补师弟的修为,两难选择,不管选哪一条他们都无法逃出生天,反而时日拖越久处境越艰难。   事到如今,虽然凶险且成功几率渺茫,但也只有去偷丹药这一条路。   巫棠下定决心,便要跟温燕珂说,但好像被他提前看透心思一般,耳畔传来声音:“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师兄采补我的修为,再带着我一起逃出去。”   巫棠心头一跳,像是豁然开朗,若是等他到了化神期,确实能破碎虚空带着师弟一同逃出去。   “不可以……”巫棠直截了当拒绝。   他从未想过还能选择这一条路,也不打算选。   温燕珂将巫棠毫不迟疑的反应尽收眼底,垂下眼睑敛去眼底思绪,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便是将虞机叫来直接将他们带出去。对于他来说虽然可能暴露行藏,但并不费力。   只是无论出于大局还是私心,他都不会将陪在师兄身旁护着他的机会让给旁人。   巫棠接着来回踱步:“我明日去打探一下丹药的消息,已经老老实实给他们炼了半年的丹药,也该对我放些心了。”   见温燕珂还想说话,巫棠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决心已下:“你白天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巫棠一夜未睡,等翌日清晨,照旧去了自己每日都去的炼丹房。   照旧问了房主何时能把丹药送给他,而往常总是让他耐心等消息的回答,而今却有所不同。   “还不是拜你所赐,将宗门至宝桃花竹炼成了丹药,而今宗门百年一遇的秘境开放,正巧缺奖品,便将用不掉的丹药做了奖品,且看你有没有机遇拿了。”   巫棠一听,当即一股火窜了上来。   “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们把丹药为我留着,不然你以为我这半年勤勤恳恳为你们炼丹是为了什么!?”巫棠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既是担忧又是气恼。   那人却冷哼一声:“单凭你擅自偷我宗门至宝炼丹,便已足让你万劫不复。若非是我丹峰峰主仁慈,加上少峰主为你求情,你以为你还能有今日?”   “分明是你们用桃花竹骗我来,却又赖账不给,而今还倒打一耙怪到我头上……”   巫棠积攒的怨气怒气被丹药不见的消息一激,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那人还想要讥讽,见巫棠急了,毕竟他如今也是峰中的宝贝,怕真惹怒了他闹事传到峰主和少峰主耳中,便悻悻没再惹他:“事已至此,你找我闹也无用,你若有本事便去秘境夺个头筹回来,丹药自然给你。”   巫棠强行冷静片刻,这才压下去直冲头顶的怒气,也知道这些人只是想源源不断从他身上榨取罢了,有求于人的是他,再闹也是无用。   “何时的秘境?”巫棠问。   “明日……”   巫棠又是气的眼前一黑,明日开放的秘境,今日才告诉他,摆明了故意让他赶不及准备手忙脚乱。   他将秘境详情问清楚之后,连丹也没再炼,径直回了自己山中的破屋。 第195章 来自二世祖的询问   等巫棠郁闷把事情和温燕珂说过一遍后,温燕珂问:“是何秘境?”   “沽南幻境。”巫棠记得是叫这名字。   沽南幻境只对元婴期修士开放,其中灵气丰沛,妖兽和天材地宝也是上乘,自然凶险得也更厉害。   温燕珂闻言眉峰微不可见皱了皱,旋即恢复正常,沉默片刻问:“师兄要去?”   “自然要去。”巫棠正在收拾着他寥寥无几的东西,回应很快。   巫棠心里并非没有担忧,这半年他没有见到追兵的丝毫痕迹,也不知是他们已经停歇,亦或者是对逍遥宗的底盘有所忌惮,另有打算伺机而动。   此次去秘境要离开宗门,若是他们得知消息,这是最好动手的机会。   虽然在丹峰时他故意做出对秘境的不满的态度,也并未报名去秘境,那些人得不到他要去消息说不定准备潦草,但也不可小觑。   “我陪你一起。”温燕珂望着巫棠忙碌身影道。   巫棠独自一人去秘境,他确实有些忐忑,毕竟他还几乎从未有过一人独自磨炼的经历,况且师弟并未恢复好,去秘境必然有风险。   但把师弟一人留在这里,巫棠也不放心。   一来那些人在此处未必没有暗线,若是他离开师弟一人毫无还手之力,二来秘境之中靠他一人恐难得胜。   思来想去,还是把师弟放在自己眼前安全,两人同进退,哪怕被抓绑在一块也比分开的好。   似乎看出巫棠的犹豫,温燕珂牵起唇角:“放心,虽未恢复全盛时,但也不会给师兄扯后腿。”   为了让巫棠放心,他还把巫棠备好的三把剑中取出一把放在自己膝头。   巫棠看着温燕珂仍旧苍白的脸色,也知道以他的本事自然能自保,只是会辛苦罢了,让他担心的是一路上的未知。   “也好……”巫棠思量片刻,终究还是同意道。   决定好之后,巫棠又趁夜炼了些丹药,翌日天亮收拾好和师弟一同下山,前往逍遥宗准备派去沽南幻境的灵舟上。   由于宗门中之人几乎都听说过巫棠和他身边带的昏迷师弟。因此一路上见到温燕珂也跟着来时只是随口寒暄,问了两句何时醒来便放两人上了灵舟。   两人分别领了一袋宗门分发的丹药符咒法宝。虽然数量不多也算不得上乘,但到底是一份心意。   灵舟很大,巫棠两人形影不离,被分到了同一房间。   等到灵舟启动,温燕珂坐在窗沿望着行进中的波涛,巫棠则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忐忑更甚。   给房间里贴了两张休音符,巫棠坐到温燕珂身旁:“你对这一路上有何看法?”   “他们定会在秘境中再次动手。”   巫棠蹙眉,和他想的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巫棠下意识寻求温燕珂的反应。   “秘境进入地点按房间分组随机分配,秘境幽壑纵深,他们找到我们并未那么容易,若是真要被他们找到了……师兄大可再同我双修,如此一来没人是你的对手。”   温燕珂后半句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带着勾魂摄魄的意味,让巫棠恍了个神,回过神来耳根发红。   “我说了不会再同意和你双修。”巫棠义正辞严拒绝。   温燕珂眸中含笑,不置可否。   巫棠撇过视线,等脸上的热度褪去,顿了顿,又问:“你和虞机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燕珂脸上笑意慢慢褪去,眸中划过一道暗芒,片刻道:“我也想问,在师兄心里,我和他到底哪个更重一些?” 第196章 来自师弟的坦白   “我也想问,在师兄心里,我和他到底哪个更重一些?”   闻言,巫棠顿了顿。   其实他早就猜到师弟会这么问,他不止一次意识到师弟对于这问题的执著,师弟常似乎有意无意问起他和虞机那半年间的事。   甚至曾在他醉生梦死之际听到师弟在他耳畔问他现在眼中的人是谁,仿佛生怕他把师弟和虞机弄混了一般。   也难怪师弟会困扰,毕竟连巫棠自己都不能得出确切答案。   他曾经心悦虞机不假,即便是以误认为他是女子为契机。但在之后知道他是男子后,也并未有明显反感,他甚至有种直觉即便他不曾误会是女人,只要和虞机相处时日,总会有被他所迷的一日。   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看见他便心跳加速头脑发昏,想要和他结为道侣,想将他带回给爹娘看,只有紧紧贴在一起,那股让他浑身拉响警报的渴求才会停止。   但对于师弟又是另一种感觉,长久以来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对于师弟有什么超出师兄弟之外的感情。   即便有也是出于他的促狭捉弄,和师弟在一起十分自在,师弟虽沉默并没有虞机那么强的攻击性,但存在感并不低。   师弟始终将他所有都照顾好,若是离了师弟,他恐怕无法在外活下来,他甚至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师弟分开。   这细腻的安心感即便在他对于虞机的欢喜最甚时也不曾断绝,悄无声息但并不容他忽视,二者并不冲突,他甚至在意识到自己对师弟的心意之前从未想过。若是他和虞机结为道侣,则必定会同师弟疏远。   然而等他意识到这两种感情的存在后,已经混乱到他缕不清分不开的地步。   只是,他能接受这两种感情的同时存在,感情归属却会自己产生矛盾。   他自己埋下的坑,早晚有一天要把他自己陷进去。   世上果真有他这般浪荡薄情之人?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温燕珂的眼神执拗,仿佛巫棠不给出他答案,便不会再开口一般。但平静中透着低寞的视线,又好似无论巫棠给出他什么答案,他都会沉默接受。   巫棠咬牙,口中名字呼之欲出,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但看着师弟凝望他的眼神,他也不能再说出拖延的话,不管如何,总要有个交代。   “我和虞机,你会选谁结为道侣?”温燕珂见巫棠为难神情,终究是看不过去,换了种问法,只是更加直接露骨。   ……   躲不过去,巫棠甚至觉得这恐怕是自己的梦境,他有自知之明,他虽被众星捧月但真心待他的人并无几个,他也不知自己身上有何优点。   “师弟……”   巫棠脸上温度越来越高,垂眸望着脚下船板,船身随着浪头微晃,海上湿风吹打着窗户,发出“哐哐——”声响,他神情也越显得焦躁。   温燕珂眼神越发深黯,却一眨不眨将巫棠神情尽收眼底,不发一言。   “我想和师弟……结为道侣。”巫棠抬起头,终于将话吐露出来,分明是做出了选择,他却丝毫不显如释重负,更像是茫然。   和他截然相反,温燕珂苍白的脸上却漾起了笑容,执起有些愣怔的巫棠右手十指交握。   他知晓自己用了心机,他笃定师弟无法在他面前说出选择别人的话,是他用自己逼迫师兄选择了他。   无论师兄心底如何想的,也无论这句话能否真的应验,他能得这一句便足以,与其说是得偿所愿,倒不如说是不奢求更多的死心。   “好……”他回应,清俊脸上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巫棠茫然抬起头,眼神发虚:“那你也该告诉我,你和虞机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燕珂得了巫棠的答案,像是终于心满意足,并未再推脱,他将巫棠垂到颈侧的发丝捋顺,“我和他是同根而生,师兄可以把他当成是我的前世。”   温燕珂说话时十分平静坦然,却丝毫不影响着话落进巫棠耳中带来的石破天惊之感。   巫棠脑海中杂乱的思绪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温燕珂的这句话。   “同根而生……前世?”巫棠曾认为他们是旧识,却从不曾想过如此荒诞的理由。   巫棠张了张嘴,口中吐出的却是干笑,他面色发白,只觉得连说话都觉得陌生的很。   纵然知道温燕珂不会在此时同他玩笑,也控制不住失声:“你没在在唬我?”   他还从不知什么前世今生能同时出现的,纵然虞机修为高深莫测,师弟也天盛之资,也分明都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是半人半鬼。   “我是他的分外化身,这一点我也是在秘境中见到他之后才知晓,他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同师兄一样无能为力,具体的师兄待日后可去问他。”温燕珂垂眸苦笑。   分外化身之事巫棠听说过,大多是造出来的傀儡,并无自身思想经历,将其和温燕珂联系起来便觉得相差十万八千里。   “为何?”半晌,巫棠才终于说出话来,但就连他也不知他所问的为何到底指为何要造出个分外化身,又或许是问他们为何要一直瞒着他。   巫棠只觉得茫然,仿佛是第一天落生到这修仙界,头一回认识眼前这人一般。   “……”温燕珂望着巫棠茫然的神情,默然,半晌又叹了口气,旋即笑道:“其实已经得了师兄之前那句话,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温燕珂停顿了下,语调缓缓:“见到虞机前我是不知,见到虞机后我也断断续续生出了些记忆。”   他面色显得更苍白了些,巫棠见状虽仍未缓过神来,但还是本能给他喂下去颗丹药。   温燕珂倚在床头,半靠在巫棠僵硬的身上,鼻息拂在他颈侧下颌,让巫棠发痒却生不出抵抗退缩的心思,他急忙追问:“是何记忆?”   “我生出的记忆零散,但前后连贯,我猜测是我前世所见所闻,那世我仍名叫温燕珂,和这世并无任何区别,和师兄在秘境中因为某次意外双修后,我便提出同你结为道侣……”   温燕珂娓娓道来,眸子始终盯着巫棠的脸,他笑道,“我求了一年,师兄才终于答应,想来这一世我还要更快一些。”   巫棠被温燕珂露骨的视线刺激的终于有了些许实感,苍白脸上终于起了些血色,他换了个姿势,和师弟靠在一起更舒服。   大抵他和师弟是天生一对,无论在何处最后总会走到一起。但他仍是不解,既然师弟前世仍是自己身体,那虞机又在何处?   温燕珂似乎看穿巫棠所思所想,接着道:“道侣大典由我一手操办,极为盛大,人人称羡你我情谊深厚,之后偶一次师兄从师尊那里回来,和我提起宗门中藏书阁有道侣孕育子嗣的法子,两年后诞下两个婴孩,从那之后便开始频生怪事。”   巫棠只是沉默听着,边想象场景,仿佛有画卷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神色也随之时而缓和凝重。   “先是师兄偶尔会被困在无人之处两三日,后来是我会无缘无故失去几日的记忆,我百寻不到原因,直到最后芍儿和渊儿失踪……”   温燕珂脸色越见难看,眉宇间几有恨意,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金铃。   巫棠见到温燕珂的动作,眉心一跳,他记得虞机给他的两枚龙蛋便在那铃铛里,又想起来龙蛋对于温燕珂那莫名的亲近,脑海中不由冒出来一个诡异的猜测,莫非两枚龙蛋便是温燕珂口中所说的芍儿和渊儿?   毕竟已经发生如此荒唐之事,即便再荒唐些又有何妨?   “后来呢?”巫棠耐心问。   “后来师尊说是宗门中出了些魔物,其中之二便是芍儿和渊儿,说是你我二人偷炼禁术所生出的魔物。”   巫棠一听便变了脸色:“难道不是师尊告诉我说藏书阁中有此秘术?”   “正是他说的,也是他一手策划的……”温燕珂苦笑。   巫棠难以置信,过往一切都被颠覆,眼前发黑。   “为何?”巫棠干巴巴问。   “我记忆不全,也只是从虞机那里得知要小心师尊。”   “那我被困你失去意识也是师尊做的?”巫棠追问,“还有你说其中之二魔物是芍儿和渊儿,那剩下的魔物是……”   巫棠顿了顿,口中名字呼之欲出,故事从头至尾还未出现之人——   “是虞机?都是他做的?”巫棠声音微不可查发着抖。   温燕珂眸子闪过一道寒芒,点头,“事情是他做的,被师尊指认的魔物也是他。只是芍儿和渊儿并非魔物,他也不是。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是魔窟的是罗禁宗,主谋是姜流。” 第197章 来自二世祖的发热   姜流是巫棠师尊的名字。   巫棠瞠目,如坠冰窟。   纵然这一路上被追杀他早有预料,但巫棠始终觉得和他师尊无关。   或许是他师尊并不知晓,也或许是宗门出了事他师尊也无能为力,又或许是他师尊只是想把他带回去,是那些师兄弟们会错了意。   纵然知道可能性极小,这世上能和他师尊比肩之人寥寥无几,能控制住师尊之人几不存在,门规森严,也无人敢如此大张旗鼓残害同门。   师弟的记忆若没出错,那可能性便只有从一开始他看到的师门只是表象,一切才便顺理成章。   只是过去巫棠去思考旁的原因,从未将矛头指向他师尊。   若是师尊想要害他,何须这百年来对他悉心教导,又何须在他受伤生病之时衣不解带守着他。   他身无长物,唯二拿得出手的其一便是他的家世。但巫族本就和罗禁宗交好,无论有没有他都不影响,其二便是他的极阴体质。   虽然从他拜师至今师尊的修为丝毫未进,但修为到他这地步能和山海同寿,况且他也从未见过师尊为此烦忧。   若是寻常修士如此,早已卸去繁杂俗务去闭关修炼。但他师尊非但不闭关,还将宗门打理的井井有条。   况且师尊向来对他没有超出师徒行为外的举动。   即便下意识已经相信师弟所说的话,巫棠也想不通师尊对他下手的丝毫理由。   “之后如何?”巫棠回过神来,迫不及待问。   但还没等温燕珂回答,只见到他面上一丝苦笑,便突然意识到,他们自然不可能有好下场,否则也不会有这一世的他们了。   “我只知道姜流的目的在于两个孩子,虞机同样为此和他争抢。但虞机无肉身且神志浑噩,此后我便无记忆,想来是不敌姜流。   但不知他后来又用何手段回溯时间,插进你我之间,还将芍儿和渊儿放进龙蛋,哄骗你说是他为你诞下的子嗣。”   巫棠垂眸,头脑一片混乱,他从未听闻过什么分身之术,更遑论回溯时间这般逆天道而行之术。即便虞机是龙族也不可能随意施展,那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你说虞机是你前世,既是如此为何他不把一切告诉你?”   “他眼中我是工具,工具却抢占了他的东西,他大概是恨上我了……”温燕珂苦笑,“不过我也差不多。”   温燕珂说着这话时眸子盯着他,俨含深意,让巫棠升起种感觉,仿佛口中被抢占的东西便是他一般。   突然海上远处轰的一声,震得海上掀起风浪,偌大的船都跟着抖了抖。   巫棠一惊,握紧身旁的剑,往窗外看去。   修士目力极好,加上他们靠岸边行驶,因此能清晰看到岸上远山不知是何门派的山门崩塌,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顺着山上流下的溪水成了猩红色猩红,入海如同进了染缸将那片海域染成暗粉,山头也笼罩着曾淡淡血雾。   船上也起了嘈杂,船板上不少人出来走动。   “是这月的第三个了吧……”   “又被灭了门……虽说是小门派,但着实惨烈。”   巫棠闻言心头一凛,他精力有限,只顾着将注意力放在逍遥宗上,顾不上其他,没想到外界门派竟接二连三被灭门,如此残忍手段除了魔修之外他不做他想。   巫棠下意识想起他师门,虽然没有证据使他们动的手,但恐怕也脱不了关系。   “都回去自己房间,小心戒备。”门外船板上传来领事的声音,方才议论纷纷的声音才停歇。   “会是他们干的吗?”   “十有八九。”温燕珂望着窗外,点点头,“之所以说是魔窟,便是因为他们靠着其他修士血肉修炼,上一世他们还会遮掩,而今却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了。”   巫棠浑身一阵寒意。   “此事已传音给宗门,会派人来查探,我们无需插手,安心准备秘境便好。”门外又传来领事的声音。   巫棠心底一沉再沉,此处离逍遥宗不远,小门派大多依附于其生存。既然罗禁宗已经插手到此处,难保没有渗透进逍遥宗。   甚至这船上或许也有了他们的人。   巫棠咬牙,事已至此也没了回转余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之后时间,巫棠又从温燕珂那详细了解了一遍,重新梳理了一遍信息。   入夜,巫棠坐在窗前,垂眸望着船下波涛。   此时他敢相信的只剩下师弟,师门必须远离。若是躲不过,必要时只能狠下心下杀手,而虞机此时他不知该警惕还是信任。   毕竟自始至终虞机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举动,甚至还三番两次救他,再加上师弟所言他和虞机是一人,本能的他升不起对虞机的警惕心。   船上行驶了整整两日,索性并未遇到风波,终于在秘境口停了下来。   巫棠对秘境倒不陌生,和他同行的也皆是逍遥宗中金丹元婴期的修士,皆按各自峰分立。   秘境中允许进入的修为最高为金丹,若是元婴期修士进去也会被压制为金丹水平,如此也算得上是公平。   同样为了公平,秘境中不允许互相传音,便是为了防止不同峰间以多欺少。   炼器峰、符峰、剑峰之人最多,唯独丹峰之人只有零星几个,也都离巫棠站的远,却时不时朝他看一眼,似乎怕他有什么异动会趁乱跑掉一般。   巫棠对此并不在意,他知道一路上都有不少人专盯着他,有逍遥宗的,或许有他师门追来之人也不得而知。   他倒希望逍遥宗这些人能将他盯得更紧些。   他只是担忧,每人进去秘境降落位置都随机。若是他先和师弟碰上倒还好,若是先和师门人碰上,届时只能看他天命如何了。   临近秘境前,温燕珂远远朝着巫棠看了一眼,巫棠收回眼神,微不可查动了动左手尾指。   这是两人一直以来用的暗号。   秘境中天材地宝最盛处大多是中心,因此最热闹之处也同样在此。若是追杀他们的人想打听他的尾指,自然会往人多处走。   巫棠刚才的动作便是为此和师弟约定好的暗号,意思是去东北角。   跨进传送光柱后,巫棠眼前一白,再睁眼便身处秘境。   巫棠站起身,旁边是一处湖泊,他一只脚正陷入水中,浸湿了皂靴。   秘境很大,降落的也分散,放眼望去并无人烟。   巫棠心头一喜,他运气还算不错,降落之处离东北角很近。   只是在此处,他需要警惕的不止是人,还有不止藏在何处的妖兽。   来之前他便知晓,这秘境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四周悄无声息,连风声都没有太不寻常,似乎是什么设好的陷阱正等着他踏进去。   巫棠摒弃凝神,抽出腰间佩剑。   他杀敌虽然不及师弟,但也不是吃白饭的。   电光火石之间,巫棠眼角余光瞥见脚下黑影闪过,他刷的收回脚。   嗖的一声,一只滑溜溜触手击打在岸上他方才站立之处。在它收回去之前,巫棠长剑应声将触手斩下。   若是反应慢一秒,被卷进去的便是他了。   巫棠眼眸一亮,这是章鲛,喜好居住在深潭或湖泊之中。   此物居住之处必然藏着鲛珠,是极为罕见之物,不管在秘境之中还是外界,都是被修士抢破头的存在。   本来他和师兄要先赶路在东北角集合,很难赶得上一开始便搜寻宝物之人,但若是得到鲛珠,夺冠便十拿九稳。   巫棠咬牙,他修为被压制到金丹期,但章鲛也同样如此,值得他一搏。   巫棠从怀中掏出避水珠含在嘴中,迈进湖中。   彻底没入水中之时,巫棠突然感觉丹田一阵发热。但稍纵即逝让他去细体味都来不及,让他无法细究。   湖水浑浊漆黑,巫棠顺着章鲛受伤留下的气味寻找。   章鲛习性并无太多特殊之处,至是孤僻喜阴且数量稀少,让他警惕的是章鲛愈合速度极快,且断肢可。   方才斩下来的触手已经被巫棠彻底毁掉,顷刻化为灰烬,他追寻的气味也越渐淡薄,直至他找寻不见。   眼前太过黑暗,巫棠脚下踩到石头,发觉已经触到湖底。   他对自己寻到章鲛颇有信心,一来湖泊并不大,二来如同修士降落位置分散一般,妖兽也都有自己的地盘,此处妖兽最多只有它一只。   当然巫棠不敢托大,也怕时间久了引来不测,接着小心翼翼寻找。   只是往前又走了两步,巫棠丹田处再次一热。   这次持续的时间比方才久了些,让巫棠脚步一顿。   怎么回事?   发热的丹田重新平复,和方才无二,但却让巫棠心头缩紧,为何丹田会无缘无故再三发热?   巫棠将剑握地更紧,耳畔突兀听到身后水流被拨开的声音。 第198章 来自二世祖的幻像   “师兄……”随着水流被拨开声一同灌入巫棠耳中的,是一道再熟悉不过拂在他后颈的声音。   巫棠甫一听到声音,丹田的那股诡异的热意便铺天盖地将他整个人席卷。   但心绪也因为那声音放松下来,脸上浮起细微笑意正打算转回头,心头猛然警铃大作。   不可能是师弟!   师弟的气息他很熟悉,若是靠近他无需进湖就会有感应。   但转身的动作依然来不及收回,巫棠顺势抽出剑向后斩去。   剑劈了个空,连半个影子都无。   巫棠不解,是幻像?还是那东西跑的太快?   巫棠不觉得章鲛有本事使出这般本事,竟在和他同修为之际让他丝毫察觉不到异样。况且方才若是那物直接下杀手,此时他恐怕已凶多吉少。   身上那诡异热意随着时间推移,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还愈演愈烈。   还有一种可能,出问题的并非是什么妖物,而是他自己。   巫棠想起上次双修时他诡异的昏迷,那时昏昏沉沉时的感觉和现在极为相似。   巫棠回到湖面上,没了水底的冰凉,那股热意更加猛烈,他眼前甚至出现了幻像,时而是师弟,时而是虞机。   幻像颇为真实,笑着主动靠过来贴近他,温热鼻息吹拂在他脸上颈侧,让他恍惚动摇。   好在他理智尚提醒他是幻像,强行忽略五,感闭眸调息半晌,才恢复正常。   巫棠没敢再耽搁,取了鲛珠便往约定处赶去。   一路上他异常的次数越来越多,一开始幻像还会自动消去。但后来幻像越来越强大,让他心旌动摇,几乎分不清现实虚幻,除非他用剑刺碎,幻像才会消失。   即便在此时,他也无时不在唾弃自己,他数过师弟和虞机幻像出现的次数,竟不多不少一样,甚至有时还会同时出现。   听到师弟说虞机和他本是一人时,他本稍稍放松,细细想来虽然虞机甚于师弟老练,但他们二人身上骨子里果然相同,如出一辙的高傲肃杀。   他曾经也有过明显认为他们极像的时刻,便是在他被虞机带走去他府邸那段时间,那时虞机明显不正常,更像是青涩许多的他。   而师弟为了救他和虞机相对而立时,他有过一瞬的晃神,让他分不清两人。   现在再回想起虞机所说的话,彼时他认为是走火入魔。但或许是虞机肺腑之言,师弟也说过上一世的虞机出现时是魂体,并且浑浑噩噩,还屡次将他困住并将孩子偷走。   虞机是真的认为,是师弟抢走了他。   若师弟所说前世非虚,那他身为虞机的,在前世之前必然也发生过什么。否则虞机不会是魂体,在那时,他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巫棠所做的那些梦境,他见到师弟和虞机结为道侣,典礼颇为盛大,见到师尊说他是魔物,并将他斩杀。   如今让他不禁产生一种联想,或许那些梦境的视角不是他,而是将他和虞机调换视角的所见所闻。   现在想来,师弟和虞机连外在的性格也相似,都是茶壶煮饺子的性子。无论内里如何喧腾,面上都不会显露出来半点。   但即便知道两人是同一人,因为当前这诡异的局势,巫棠也很难靠这一点来平复自己因同时对两人心动而产生的愧疚。   一路上,即便巫棠刻意避开逍遥宗之人,还是偶尔会遇上。   “你在干什么?”巫棠遇上的人正是白越,是在丹香楼帮他的少年。   这人仿佛听不懂巫棠的言外之意一般,在碰巧遇上后便十分自然跟在他身后,碍于他之前的帮忙,巫棠也不好直接赶走他。   终于在巫棠又一个剑花挑碎出现在他面前的幻像时,被他正好撞见。   “方才看此处有动静,没事了。”巫棠抿抿唇,敷衍过去。   好在白越对他有股单纯的信任,并未起疑。   “你后面打算去何处?还是往前走?”白越看着正在丹炉前沉默调息的巫棠,一路上只见巫棠除了炼丹就是画符,让他连搭句话的时机,而今终于开了个口,他不想就此放过。   此地已经是秘境东北部分,他却见巫棠仍旧朝着东北走,景色越渐荒凉,发现的天材地宝一日比一日少。   寻常修士早该掉头朝着中央折返,而巫棠却一丝改变方向的一丝也没有,让他不由好奇,莫非巫棠事先知悉什么秘辛,东北角上有宝物?   白越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如此相信巫棠,即便知道这猜测有风险,也还是忍不住一路跟着他。   “早就说过,我来此秘境只是想找个安静地方修炼,你若想寻宝和我在一处只能落空。”巫棠叹了口气,自然不可能将他的真实打算告诉白越。   白越闻言只是嗯了声,又沉默下去,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巫棠对他着实没了办法,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炼丹就是赶路,足以表明态度。   他幻像越来越严重,说不准会不会伤到人,白越若还是不死心,他也只能硬甩下他了。   好在这一天没让巫棠等太久,又走了四天路,光秃秃的地面上出现一处石碑,上面刻字模糊不清,再往前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绵延的山脉。   但像是被无形墙壁挡住了一般,无论怎么走,前面的山脉都不远不近耸立在前方,无法靠近一步。   巫棠又折返回石碑处,想来此处或许便是东北角的界碑。但上面残缺的字体看起来却无端让人觉得不详。   白越凑近细看,手指抚上石碑字上痕迹。   “这是什么字,还是符文?”   巫棠见状太阳穴轻跳,心绪有些不安。   “别碰……”巫棠想将他拉开,但已然来不及。   只见石碑地下像是被引燃了般,倏地冒起来白雾,将石碑整个笼罩。   白越靠的近率先倒下,巫棠在后即及时屏住呼吸,背起白越御剑飞出去三丈远。但白雾在后紧追不舍,终于将他吞噬,人剑一同坠落在地上。   巫棠再睁开眼睛时,面前光线十分逼仄。   他腾的站了起来,发觉昏迷前的山脉草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将他禁锢在条框中的蜿蜒石墙。   两侧的石墙夹出一条两人宽的路,巫棠试着御剑向上飞。但一旦他快要飞出墙壁高度,墙壁便会随之增高。   巫棠只得下来,换成顺着墙壁走,走出一刻钟便遇到了分叉口,选了右边的路没走出一会又是一个分叉口,巫棠仍旧选了右边,如此接连遇上三个分叉口,最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死路。   巫棠此时大致明了,此处是一处阵法,之前那个石碑,应当就是这阵法的开关,白越碰到它时便开启了阵法,将他们拉来了此处。   只是他却没见到白越的身影,或许是被投放到了阵法的另一端。   若是一直走下去,或许能遇见。   巫棠记得方才选择皆是右方,便顺着原路往回走。   “白越——”巫棠小声唤,声音在墙壁间回荡,但传的并不远,巫棠屏息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   巫棠也不再出声,此处还未摸清,小心谨慎为妙。   走到半路上,巫棠丹田又升腾起一股熟悉的热意,巫棠此时对于此已经能十分熟练处理,他从腰间抽出长剑,耐心等着幻像出现,顺便猜测这次出现的会是谁,亦或是两人一同出现?   也没等多久,背后果然出现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香气,并不浓烈却极为好闻。   巫棠垂眸,幻像出现了。   这次又是师弟,接连三次都是他,之前最多也只是两次。   “师兄……”幻像离他越来越近。   巫棠擦拭长剑,随着香气将他笼罩,他丹田运转的越发飞速,热意将他蒸腾的额上出了细汗,浑身无力用剑撑着身形。但手上也很快失了力道,肩膀斜靠着墙壁滑下。   幻像的步伐顿时加快,已经走到他背后,将巫棠撑住:“身上好热,怎么了?”话语间的关切清晰透了出来。   太久没听到师弟关心的声音,巫棠呼吸顿时一滞,苦笑这幻像果真越来越真实,再这么下去,恐怕他真有一日要陷进去醒不过来。   巫棠鼻尖尽是师弟身上清冽香气,顺着鼻息和后背热量传导过来,让巫棠神识都被蒸煮的一片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热气,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手腕被握住,幻像见他不说话,便去查探他的脉搏。   冷静,现在他背对着幻像,是出手的正好时机。否则又要变成和之前一样一见到他们的脸就下不去手,幻像无需他言语就能知道他想法,一举一动不仅和他记忆中的丝毫不差,并且都是凭借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求而生。   甚至在被他用剑刺中时,都是在丝毫没有防备的状态,丝毫不会反抗,脸上还会浮现难以置信又哀伤的神情。   更何况此次的幻像更加真实,无论语气还是气息都和师弟一般无二。   巫棠神经绷紧成拉满的弓弦,开始激烈挣扎。   然而那幻像的下一个举动却让巫棠弦瞬间崩断——为了制止挣扎的他,握住了他后颈轻抚。   此处是巫棠极为敏感之处,寻常时候还好,尤其是在此时神经紧绷,贸然被触碰让他整个人几乎软倒。   但只是如此也不至于让巫棠反应如此激烈,更是因为这是他师弟为了迅速制住他时常会对他做出的举动。   下不去手,越来越下不去手。   巫棠眼尾通红,等不得了。   巫棠艰难回头,却并不敢看幻像的脸,握紧长剑的手轻轻颤抖。 第199章 来自虞机的迷宫   “身上好热。”温燕珂看着额上满是细汗,脸颊绯红的巫棠,不由心中一惊,眉心紧蹙。   然而下一瞬,他便见巫棠剑峰一转,脸上浮现一丝杀意,而那杀意毫无疑问,是冲着此处唯一的他。   电光火石之间,比危机感来的更早的是愕然,如同溺水般的荒诞将他笼罩,剥落了他一瞬间的反应能力。   巫棠抬起眸子,果然见到温燕珂面色微微苍白,正用身体撑着他,和他过往每一次动手时的反应一模一样,仿佛即便他手中执剑。   即便他剑尖已经刺进他身体内,也仍旧一副极为信任主人的幼犬模样,只用一对湿漉漉眸子望着他,丝毫不反抗。   巫棠只是踌躇片刻的功夫,丹田中的热意终于将他全部理智烧灼殆尽。   不知为何,此次幻像比起以往更让他难以自持。无论是气息还是举止,皆让他升起这就是师弟本人的错觉,更让他破碎的理智拼凑不起来。   温燕珂仍是垂眸撑着巫棠绵软的身体,下一刻便见巫棠有了动作,剑尖轻晃——他被巫棠杀意打断的思绪很快回笼。   温燕珂握住了巫棠执剑的手,却发觉那手上根本没用力道。   被他轻轻一碰剑便「哐啷」落地,与此同时,夺取他视野的是巫棠倾上来的面颊,温热的触感几乎将他的呼吸夺走。   双唇相触,巫棠便如同沙漠行人见了水源,迫不及待吮吸,全身的力量都流失,如同软泥般将全副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温燕珂身上,谁知温燕珂由于讶异拒之不及,后背被推到了墙上。   温燕珂搂着巫棠腰,用自己身体做垫,靠着墙壁滑坐而下。   怎会有如此真实的幻像?   巫棠主动的下场,换来的是师弟逐渐加重的鼻息,和压在他腰间脑后越发强硬的力道,形势瞬间逆转,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那股火从丹田转移到唇间,又随着师弟的动作蔓延到他耳后颈侧,若说之前他还残存一丝理智,知晓面前之人是幻像,而今已经完全分不清虚实。   好在温燕珂很快清醒过来,长腿将巫棠圈在怀里,一手将巫棠两只手腕握在身后制止他的乱动,另一手将灵气顺着他经脉输送进去。   “发生了何事?现在舒服点了吗?”   他顺着巫棠一路上留下的记号寻到此处,记号消失在石碑之外,他便跟着进来。   巫棠只清明了片刻,便因为刚尝到甜头便被温燕珂强行分开他俩的举动鼓噪得愈发迫切,就好像刚品出滋味的糖被从口中生抢了去。   “为何用这般眼神望着我?”   温燕珂虽然没有虞机了解的那么清楚,但也很快联想到上次双修时巫棠也是同样的模样,大抵能猜出是姜流在巫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巫棠嘴唇翕张,温燕珂望着那红润的唇瓣,摒除杂念辨认出巫棠所说——   “把衣服脱掉——想做了。”   温燕珂一怔,手掌收拢成拳。   见温燕珂不动,巫棠的本能驱使他自己去取,他想要的宝贝师弟就在他面前,只要去除眼前碍事的——   巫棠睁开温燕珂的束缚,又一次将自己的唇贴覆上去,开始剥扯他的衣领。   温燕珂手垂在身侧,上半身小幅度向后撤,看上去没有配合的打算。   “此处是个迷宫幻境,说不定会有危险。”   巫棠混沌的脑海并不能让他分辨温燕珂所说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疑惑为何今日的幻像比起以前更矜持,却更让他沉溺。   不过好在幻像没什么反抗能力,只是圈住他的腿又收拢了些,让巫棠的动作幅度稍显逼仄,除此之外并未费什么力道,只是呼吸更艰难了些。   “师兄可真是任性啊。”温燕珂昂起头,话语从交缠的唇齿中泄露出来,缠绵且含混不清。   巫棠压制住温燕珂本就欲拒还迎的反抗,毫不费力就得到他想要的,他浑身灵气开始飞速窜动,逼得他越发热切,殷红眸眶中漫起了雾气。   过于混乱的境地让巫棠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反正面前是幻像,平日里隐秘的幻想、说不出口的话,都一股脑朝着温燕珂吐露出来,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居高临下的撒娇。   温燕珂被巫棠从未见过的主动激得心脏紧缩,压抑的暗欲如同干燥柴室嘣进了个火星,顿时腾的炸燃开来。   他仅剩的理智只足以让他在周围布下一个障目结界,在巫棠耳畔咬牙威胁:“我可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师兄。”   ……   等巫棠终于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中,他愣怔坐起身,方才所发生之事记忆回到他脑海。   他不由懊恼,甚至有些自厌,他果真是个天性放荡之人。   只是幻像如今还未消失,让他不由为难,他下不去手,方才下不去,现在仍旧下不去手。   “哪里不舒服?”温燕珂见巫棠醒来便坐着长吁短叹,一副颇为哀愁的模样,不由有些忧心,他方才已经仔细检查过巫棠身体,除了温度有些热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巫棠回眸,望着温燕珂眸子定了定,片刻后喃喃:“师弟?”   清醒状态下,他很快便发现面前温燕珂和幻像的不同之处。   “嗯?”   “你是真师弟?”   温燕珂不解,笑道:“我还能有假?”   巫棠又是惊喜又是后怕,看来他也没那么放浪,是他的身体比起他先一步认出来师弟而已,又后怕若是他方才真伤了师弟,此时怕是要是心疼后悔死。   师弟是真的,那方才他不清醒时胡说的那些话……   巫棠顿时脸上一红,身体僵住,但又突然意识到方才那场双修也是真的,难怪他觉得身体比起方才要轻盈许多。   他连忙查探修为,在进秘境时被压制到金丹后期大圆满,现在仍是金丹后期大圆满,巫棠松了口气,抬头看温燕珂,发现他的唇色也有些苍白,但修为却掉到了金丹后期一阶。   “我刚才又……”   他心沉了下去,他又无意识中采补了师弟?   “无妨……”   巫棠攥紧成拳:“再有下次,你就直接把我打昏,或者用绳把我捆上……”但巫棠仍是不放心,师弟未必会听他的,“或者我们暂且先不见面较好。”   巫棠对他的自制力没有信心,唯一欣慰的是温燕珂的神魂恢复了不少。   巫棠垂眸纠结中,便听闻温燕珂笑道:“此处不可用神识联系,分开了我又要花上许久功夫去找你,而且我说过我不介意被你采补。”   他没说出口的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虞机已经做好了谋划,否则不会让他轻易接近师兄。   况且在看到师兄因为他的缘故修为增长,仿佛他体内的一部分进入了师兄体内和他合二为一,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将他们相连,让他有股隐秘狂热的快慰。   巫棠无可辩驳,此处外忧内患,他也找不出更好地办法。   修整好之后,巫棠和温燕珂一同在迷宫寻找出口,这迷宫极大,墙壁无法飞跃,也无法用外力破坏,只有一种出去的办法,便是找到迷宫的出口。   碰了几次死胡同之后,巫棠坐在地上开始思考,如果迷宫真的有出口的话——   “我们贴着右手边一直走,虽然可能会绕点路,最后肯定能出去。”   巫棠炼器时需要画符文,复杂的符文放大来看也和迷宫差不多,因此想到这办法并不难。   温燕珂闻言,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夸道:“不愧是师兄。” 第200章 来自秘境的封锁   之后几天便一直在路上,好在因为温燕珂就在他身边的缘故,巫棠眼前再出现温燕珂的幻像时能一眼看穿,只是偶尔会再出现虞机的幻像,但也都忍了过去。   半路上他们偶然发现,墙壁之中藏有暗室,进去之后里面空无一人,只桌上有一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一个对联的上半联:春早居人兴佳偶。   巫棠一愣,对联此物是只有凡间才有的东西。除了他这种不学无术喜好看话本的之外,寻常修士几乎不可能知晓。   他沉思片刻,在空着的半张纸上写下:夜阑穷处遇知音。   最后一笔落下后过了半晌,房间中丝毫未变,就在巫棠开始怀疑是陷阱时,桌子的抽屉自己缓缓打开,里面露出的是一枚柔风丹方玉简。   巫棠把丹方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后漾起笑意:“妙啊!妙!”   柔风丹是能直接提升修士修为的一种丹药,功效惊人但相应对资质损耗也大,常常会给修士留下暗疾。而这张丹方则改进极妙,几乎不会产生负面效果。   这张丹方放在修仙界能和龙迹一样成为抢破头的存在,巫棠脸上笑意收不住,没想到这莫名其妙的迷宫中竟能有这般宝贝,想来此次的头筹他是不用担心了。   巫棠习惯性把对联和玉简一并递给温燕珂:“帮我收好。”   暗室中并无杀机,巫棠便放下了心,之后又是两个暗室,这次换成了谜题,第一个是字谜,巫棠花了些功夫猜出来是「巫」字。   这次出现的,直接是一粒柔风丹。   巫棠惊喜,又让温燕珂帮他收好。   本来还打算赶紧出迷宫,现在他却不急了。   下一个暗室,仍旧是字谜,但这次的巫棠花了些功夫,怎么也猜不出来,在暗室中边踱步边想。   温燕珂盯着那张字谜,过了会出声道:“把「棠」字带进去试试。”   巫棠停下脚步,将「棠」字带进去,果真应上了。   他大喜,提笔到一半,沉迷到字谜中的思绪回笼,意识到这两个字的玄妙之处,抬起头,正对上温燕珂有些难看的脸色。   “这里是……”   温燕珂看着纸上谜题的字迹,十分潦草,看起来不像是特意为了供来人解答的谜题,更像是情之所至写下的。   但毕竟是同一人,这字迹他是能认出来的。   “倒是巧了,虞机把我弄出来之时,恐怕也没想到连带着会生出来个迷宫。”   巫棠听得有些迷糊,现在想来,这迷宫似乎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友好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迷宫是因为某种巧合凭借虞机而产生的,连他也不知情?”   温燕珂点点头。   “以他的性子,想要把这些东西送给你,不会让你这么费劲。”   巫棠沉默。   下一个暗室,里面没有谜题,只是一个黑洞洞的房间,巫棠取出一颗夜明珠,房间这才亮堂起来。   看清房间中一切之后,巫棠瞠目,久久不能回神。   房间中空荡荡,墙壁上却挂满了画。   画上有单人的,有两个的。   巫棠提着夜明珠仔细端详,画的是一条白色长条依稀能分辨出来是龙的东西,画工简陋,另外一大半则是一个人,画工精湛,或站在龙头上,或被龙卷成一团,或嬉闹或沉静。但都不难看出一人一龙彼此间旁人难以插进去的默契。   因为人被画的栩栩如生,巫棠怎么看,都觉得那个被龙卷在怀里的人是他,仿佛在某一世,他和虞机确实有过这般温情,只是被他给忘记了而已。   巫棠抿唇,师弟说他记得前世,虞机是他的前前世,也只有如此才说的通。   之后巫棠又发现几个暗室,同样如此。   心绪越来越复杂,等巫棠坐在最后一间暗室之中时,已经是十五天后。   一路上巫棠找到的宝物已足以他们放心在秘境最后胜出,出口就在前方。   但巫棠之所以停留在此处没出去的原因,是因为秘境的开放时间总共是一个月,到期他们会被自动弹出秘境。   然而到今天为止,正好是一个月零一天,他们却仍好端端待在这里。   很显然,有人对秘境动了手脚,为的便是将他们困在此处,背后之人除了罗禁宗之外,巫棠不做他想,目的大抵就是为了将他找出来。   前来此秘境中之人总共有一百多人,逍遥宗毕竟戒卫森严,混进来的最多超不过十人,秘境之中也不能用神识交流,他们拖延时间为的就是从这秘境的一百多人之中将巫棠找出来。   不能神识交流,偌大的秘境中每个人便成了孤岛,巫棠甚至不能知道外界如今是什么情况。   “如何破掉破掉秘境的封锁?”巫棠半是问温燕珂,半是自言自语。   “师兄可还记得进来秘境的都是什么修为?”温燕珂问道。   “是金丹和元婴的,但是都被压制到金丹期。”巫棠回答,“你的意思是说,来人如今也是金丹期,不足为惧怕?”   “但敌在暗我在明,况且也不知对方人数……”   温燕珂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不允许化神期修士进入秘境,换句话说这秘境无法承载化神期的修士。”   “也就是如果我们有个人升为了化神期,便会破开这秘境的限制?”巫棠很快反应过来,眸子一亮。   “这只是一种可能,具体能否实现仍是变数。”   “总归都要试上一试……”巫棠从怀中掏出那颗柔风丹,还有些不舍,“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巧派上了用处。”   巫棠把丹药递给温燕珂,眸光殷切。   “你试试看,如果不够再照着药方去寻些草药。”   他们目前修为虽然都是金丹期,但只是被秘境压制所致,实则修为离化神期并不远,师弟的修为比起他还要更高些。   温燕珂并未推辞,接过丹药。   但巫棠也不知这柔风丹的具体效用如何,够不够师弟升到化神期。   “你先用,我为你护法。”   温燕珂点头,进入迷宫的石碑本就位处偏僻且隐蔽,且迷宫之中弯弯绕绕,找到这也需要些时间。   加上他刚新发现,迷宫之中的暗室只有碰到巫棠手腕上虞机送的手环才能打开,即便是他也无法打开。   也正是有这几层保障,巫棠才能放心让温燕珂尝试突破化神期。   同时温燕珂在迷宫之外设了几个阵法,只要有人经过便能发觉,唯一让巫棠担忧的便是不见人影的白越。   若他只是碰巧找到出口出去还好,或者迷失在迷宫中只是恰巧和他们避开了,最坏的情况——   巫棠心下发寒。   暗室之中,只有夜明珠发出的光亮,温燕珂已经服下丹药,巫棠则在一旁边耐心等着,边整理他和温燕珂随身空间的药材。   柔风丹所需的药材虽然珍稀,但巫棠这段时间也并非一无所获,加上从暗室之中搜集来的宝贝,加起来恰好够再炼上一炉丹。   过去半个时辰,温燕珂周身气息毫无变化,巫棠睁开眼睛,心头不由忐忑。   巫棠不好打扰温燕珂,只各干各的,他在房间角落架起丹炉炼丹。   一炉总共有五颗丹药,两颗废丹,上品、中品、下品各一颗。   巫棠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成品率跟他以前比不算高,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炼成了?”   巫棠炼丹时太过聚精会神,竟没发现温燕珂早已睁开眼睛,正在一旁等着他。   “嗯……”巫棠点了点头,便见温燕珂额上出了细汗,修为只是从金丹后期升为了后期大圆满,这只是被秘境压制的结果,实际修为如何并不可知。   虽然希望落空,但巫棠早有心理准备,一颗丹药能从元婴后期直接升为化神期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有秘境的压制。   巫棠不由咬牙,若非是他一直吸食师弟的修为,师弟何至于如此。   “有三颗成品。”巫棠把新炼出来的丹药递给了温燕珂。   温燕珂凝望了巫棠一眼,接过丹药。   两人都没说话,但心思各自相通,是同样的凝重。   若是这三颗丹药都不能奏效,局面会十分被动,他们或许只能在这暗室中等待外界救援,随后整整三日时间,巫棠守在温燕珂身旁。   即便眼前又屡次出现幻想,热意如潮水不曾退却,也仍不肯放过温燕珂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眼见着他身上几次灵气波动,似乎有突破的征兆,但最终都平复下来。   三颗丹药用尽,温燕珂修为最后还是金丹后期大圆满。   巫棠从希望到忐忑最后接受现实:“无妨,这么多弟子被困在秘境中,逍遥宗不可能无动于衷,我们只需等在这里就好。”   但巫棠也只是安慰彼此,一个多月过去,外界不清楚秘境之中情形,同样他们也不知晓外界如何。   罗禁宗黑手已经伸到逍遥宗内部,来的路上已经见到罗禁宗猖狂到屠杀小门派,可见他们已经毫不掩饰自身意图。   虽然知道外面或许同样危险,但巫棠还是忍不住,对不知身在何处的虞机,产生一丝期冀。   温燕珂一连服下四颗柔风丹,体内灵气鼓噪,他能察觉到离突破屏障只有一步之遥。但就像有股无形之膜隔绝着他与化神期的屏障。   望着巫棠有些苍白的脸色,他摇了摇头。   “不能等外面。”   被戳破幻想,就在巫棠想其他办法时,就听到温燕珂令他震惊的声音:“现在只能靠师兄和我双修。”   巫棠瞠目,随着温燕珂的话音落下,身体本能被点燃,长久以来一直被他压抑的苦热如同洪水决堤,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201章 来自二世祖的成魔   “不、不行,你明知道……”半晌巫棠终于嗫嚅吐出一句。   “没有别的办法了……”温燕珂此时神情有些严肃,“不光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们能从这里逃出去,而且我说过我不介意被师兄采补。”   巫棠终于回味过来,温燕珂所说的双修是指被他采补,要让他突破化神期的意思。   巫棠被温燕珂脸上难得一见的严厉镇压,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正此时,暗室外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巫师弟,你在吗?”   是白越的声音。   巫棠立刻屏气噤声,他不敢赌外面的白越是真的可能性。   “巫师弟……我该不会要一直被困在这迷宫中吧。”那白越声音越来越小,似是自嘲般自言自语,但一直徘徊在门外不离开。   巫棠猜测可能是他留在门外的气息最浓,所以让白越留在那不离开,正当他疑心渐渐平复时,他却突然惊觉——他从未在逍遥宗中透露他的真实姓名,一直以来用的都是假名。   而门外徘徊那人却口口声声叫他巫师弟,巫棠背后猛地升起一股凉气,对着温燕珂摇了摇头。   温燕珂心领神会。   好在门外那人过了片刻脚步声便渐行渐远,去别处找了,巫棠这才稍稍松口气。   被这么一激,巫棠几乎是口干舌燥,无法正常思考。   他也无法再拒绝温燕珂的提议,即便是为了温燕珂也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本就不堪一击的理智消融,促使巫棠慢慢朝着暗室另一角的温燕珂膝行而去。   这次的双修名正言顺,再正经不过,巫棠和温燕珂面对面望着,温燕珂脸色平静,巫棠却从中品出一丝别样羞耻。   好在他很快便没了感知羞耻能力,晕陶陶如同喝醉了般让他无法思考。   本能操纵着巫棠身体,被极阴体质改造的身体越发如同妖孽般摄人神魂,此时抛却了羞耻,天真同时却是欲望本身,碰过一次之人便食髓知味,如同服毒上瘾再难忘却。   最后关头,巫棠身体通粉如同煮熟的虾子,体内丹田飞速运转,灵气自交联之处孕育而生,源源不断被吸进了巫棠体内。   但进入巫棠体内的灵气却如同抱薪救火,非但没有遏制他吸收灵气的势头。   反而更鼓动了它,双修产生的灵气不仅被他吸收干净,还开始反过来吸收温燕珂身体内的灵气。   巫棠双眸紧闭,修为仍旧停留在金丹后期大圆满,而温燕珂的修为撑了一会,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金丹后期七阶、六阶、五阶……   进入体内的灵气让巫棠丹田内的那把或逐渐冷却,神志渐渐回笼,体内察觉到充盈的灵气,他有意放缓吸收灵气的速度,却被温燕珂的动作惹得再次顾不得思考。   “继续!师兄。”温燕珂在巫棠耳畔咬牙。   金丹中期、金丹初期……   温燕珂的修为一路下跌,从金丹后期大圆满直至金丹初期,下跌的势头却丝毫未见减缓。   他的脸色逐渐苍白,甚至呈现濒死之人的灰败,若非是他仍旧不停歇的动作,和死人无异。   巫棠短时间内吸收进了澎湃的灵气,在经脉中四处流窜,让他眼前发黑,骨头缝里像有蚂蚁在爬,浑身皮肤仿佛要胀开,恨不得灵气血液都要跟着放出来才能缓解。   “还没到吗?”巫棠双眸紧闭,口中溢出微弱声音,“我现在是什么修为?”   又是痛苦又是快慰,全付心力都用来和至乐和至闷抗争,他已无力再去分辨其他。   “快了,再等等。”温燕珂喘的厉害,力道几乎是要将巫棠咬碎了生吞下去。   巫棠艰难应声,眉心紧蹙,接着苦挨。   也不知过了多久,巫棠已经分辨不出何为苦何为乐,只剩下了一种感受便是胀,恍惚觉得他浑身仿佛只剩下了张皮,内里全是凝练成液体的灵气,只需要一根针,他便能彭的一声炸开。   与他想象中的升为化神期时的惊天动地不同,巫棠只是听见耳中仿佛蝉翼扇动的轻轻一下,憋闷在身体里的灵气瞬间开了口子,条条屡屡汇入他体内不知何时开辟出来的、汪洋不见边际的气海。   方才还狂暴澎湃如惊涛骇浪的灵气,此时却如同听话的小溪流,转眼便平复了下来,只激起些不见风浪的小水花。   于此同时,巫棠体内苏醒的却并非只有化神期的修为,还有不知名的东西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师兄?”   温燕珂见到骤然沉默下来不发一语的巫棠,眉心微蹙,便见巫棠轻声道:“化神期了……”   语调却有些怪异。   温燕珂放下心来,却又转瞬升起来种不明来由的心慌。   但他到底来不及说些什么,便陷入了昏迷。   秘境中出了状况,是逍遥宗上下都知道的事,只是他们着实腾不出手去顾及,只因罗禁宗突然对修仙界为首的正派宗门同时下手,同时应对几大门派却丝毫不显疲态,这时他们才知道罗禁宗不知何时已经成了远超他们想象的魔窟。   连他们这离罗禁宗相去甚远之处都遭难,消息被隔绝,他们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是被率先下手之处,还是罗禁宗势力版图的最后一块孤岛。   但被困在秘境之中的都是各峰中顶尖的精英。无论如何他们不无法不管,因此还是派出了几个长老来秘境外查探。   然而他们在秘境外徘徊了几日,只能得出问题出现在秘境内部的结果。换言之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等着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显然在宗门和秘境中,有魔修的间隙,可此时此刻的情形,他们已经分不出半点心神去搜查谁是间隙。   “罗禁宗的手也伸到了这里,他们是要亡我逍遥宗的血脉啊!调集阵法峰的人来这里,一定要将秘境破开。”   丹峰长老面色难看,他宗门中之人为了夺取头筹奖励,精英几乎都来了这里。若是都折损在这,那他丹峰从元婴之下便断代了。   “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我阵法峰的人此刻都在加固护山大阵,此时孰轻孰重可要分清。”阵法峰长老摇头。   “……”丹峰长老憋了口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长老!魔宗增派了兵力,掌门来信请几位尽快回宗门。”空中飞来御剑的弟子,下了飞剑边向极为长老汇报情况,“玉蟾门的人求援,掌门派了些弟子去。”   丹峰长老闻言起怒:“自己人都还腾不出手来救,哪来的人手帮别人!?”   “总之先派人通知掌门,留两个弟子在这守着,我们先回宗门。”阵法峰长老也心疼被关在秘境中的弟子,但这么多天过去,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丹峰长老虽怒气冲冲,但也无法违背掌门命令,只最后看了一眼秘境。   行至半路,丹峰长老突然听到远处的宗门处传来龙吟声。   只是本能将目光投转过去,边转边想定然是听错了,龙早已绝迹,怎会出现在此。   随后他瞠目结舌,出现在宗门山顶上的,却是一条白龙没错,铺天盖地而下属于龙的威压让他无法怀疑这是幻像。   仓皇间,他产生一股绝望,这世道是要大变了,而他们竟丝毫不曾察觉。   那龙从宗门山顶直直朝着他们飞来,被龙威压所摄,他们竟丝毫不能动弹。   要命丧于此了?   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龙?   龙飞得极快,就在他们回过神来祭出各自法器时,便发觉那龙略过他们直直向前,最终停留在秘境上空。   那龙不停发出龙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停下脚步。   它想干什么?   仿佛里面被关的是他恋人一般,它久久不肯离开,龙吟声渐渐凄厉,震得数里之外的他们七窍渗出微血。   几位长老对视一番,看出来这条龙在意的是秘境之中的东西,对于他们似乎并没有兴趣。   虽不知是敌是友,但骤然出现这一个足以扭转战局的变数,即便危险,也值得他们冒险观察一番。   白龙不住在上空盘旋,秘境上空阵法摇摇欲坠,甚至有了被龙吟声震碎的势头,连远处正在围攻门派的魔修和正派也被吸引了注意,不少都分出来一小队正赶来查探。   为首魔修望见白龙身影,脸色顿时一白,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便有魔修悄悄御剑,趁乱不知飞去何处报信。   「轰隆」——一声下,秘境阵法竟然果真碎裂,但与之一同被龙吟声震碎的,还有脚下土地,山石倾倒河水倒灌。   但他们顾不得那些。   “秘境开了!”丹峰长老大喜,“快去宗门报告掌门派人来接,快去!”他也悄声派出去一个弟子。   此处动静过大,发现是上古奇珍白龙之后,魔修和正派仿佛自发的休战,纷纷聚拢过来到了秘境之前,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   秘境之中白雾散去,露出其中景象。   堆叠在秘境入口处的,却是十来具尸体。   尸体都健全保存完好,并非是被妖兽所害的迹象,显然是被同在秘境之中人动的手。   几位长老见之心头剧震,也顾不得还有魔修在场,纷纷前去秘境入口查看。   一转个神的功夫,方才盘旋在上空的巨龙已经不见,多出来的却是一个比他们还要早奔向秘境入口的身影。   那人容貌生的极美,即便在人人容色精致的修仙界也同样脱俗出众,让人见之和他巨龙身份一般难以忘怀。   那人却半点不在意旁人,将尸体各个翻看,纤巧飘逸的衣袂和双手被尸体上流出来的血肉染脏也丝毫不顾。   “都没声息了。”丹峰长老只需在尸堆上瞟过一眼,便提醒他道。   那人却毫无所觉,依旧在找着什么。   “快看,又出来了个人。”暂时休战围观的正派修士中有人指着秘境之中道。   确实又出来了一个人影,长剑握在手中,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   那是一个满头红发的男子,一身红衣红发,脚踝手腕处各系着金色链子,走动间叮铃作响,仿佛燃烧的火焰,炙热妖冶。   同样是极美的一张脸,丹峰长老虽不认识这张脸,却认识这人身形和顾盼间妖里妖气的味道,以及他身上的铃铛。   是新进他峰里的巫棠。   丹峰长老被巫棠剑尖上的鲜血激红了双眼,那都是他宗门后辈的血!   “是魔!他是魔。”逍遥宗中之人也有不少认出了巫棠的身份,言语间俱是恨意,脚下却不由自主都往后退。   原来奸细竟是出在丹峰,他一手招进来的人中。   丹峰长老悲怒交加,几乎要昏过去:“你这叛徒!骗了我丹峰上上下下!” 第202章 来自逍遥宗的战斗   丹峰长老也顾不得面前巫棠是化神期修为远在他之上,当即便扑了上去,抽出腰间佩剑直指巫棠。   他这时才发现巫棠不止衣服头发是红色,眸子也是红色,单纯的红甚至看不到瞳孔,分外邪性。   直面化神期威压,让他本能升起恐惧,但他不能回头,即便是死在巫棠剑下。   他是个护犊子的,平时常常为了自己峰中弟子和旁的长老不和。而今却因为他贪图巫棠炼丹本事引狼入室,不止丹峰中弟子遭殃,还连累整个宗门,他无法面对弟子英灵,也无法面对背后宗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巫棠并没有攻击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对他手中剑视而不见,而是皱眉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直到巫棠视线落在还在尸体中翻找的龙人。   巫棠转回身,径直朝着那龙走去,动作极其僵硬,仿佛身体是刚拼凑成的一般,又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丹峰长老松了口气,是他心头不耻的劫后余生和庆幸。   他也借这后退两步,新泵的心神松懈下来,这才有心神顾及其他,原来巫棠并非只有一人,他背上还背着一个黑发长袍的男子,看不清脸,但气息并非逍遥宗中之人。   巫棠走到龙面前,他已经将地上尸体翻看了个遍,站起身便要朝着秘境之中走去,嘴里还茫茫然念着什么,脊背几近颤抖。   巫棠皱眉,问道:“你在找什么?”   虞机浑然不觉,仿佛失了魂,摇摇晃晃接着朝秘境之中去。   巫棠眉头皱得更紧,将温燕珂从背后放下用肩膀撑着他身体,把剑插在地上,空出来手去拉虞机衣袖。   “你去哪?里面的人只有这几个了。”声音僵硬。   巫棠身后从秘境中一直远远跟着他的逍遥宗弟子到了秘境口,一直暗中观察情势,知道见到师门长老意识到安全后,这才敢冲出来。   虞机被拉扯回头,瞳孔中浮现巫棠面庞,如同死人一般游魂状态这才融化,脸上浮现出神采。   但很快,他又注意到巫棠发丝和衣服眼色,神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悲是喜。   虞机立马上前一步,握住巫棠空着的手,进而变成有些神经质的十指交握,仿佛怕巫棠消失一般,用力攥紧:“跟我走……”   “不准走!”丹峰长老见仅剩的十几个弟子出来,几乎老泪纵横,对着巫棠更是恨之入骨。   已经赶来的逍遥宗门派援兵闻言,将巫棠和虞机团团围住。   “别拦他!”说话的是符峰大师姐,神情中尽是恐惧。   他们被困在秘境中遍寻不到出路,便干脆道秘境入口处等着,正巧过来几位丹峰的同门,说他们和新来的巫棠走散,问他们有没有见过。   没等她开口,她身旁本来话痨而这一路却出奇沉默的师弟却突然插画,将这一路上见闻事无巨细说了一遍,一片静默中只有师弟一人僵硬且喋喋不休的声音,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意识到不对迅速开始反击,但同被压制到金丹期,这几人的法器却个个诡异难缠,呆愣愣的师弟突然转过来掉头攻击他们,同行的一个师兄没反应过来,丹田被活生生剖了出来。   他们这才明白,面前这几人是混进来了魔修,而师弟不知何时已经被他们控制成了傀儡。   几乎是一边倒的势头,他们二十来个同门竟被几个魔修杀得四散而逃。   正在他们几乎要一个不留时,一个默默的身影不知何时插了进来,瞬间扭转了战局,如同红色光团,分不清是衣袂翻飞还是血色四溅。   像一柄刚造出来急于见血的剑,那人一插进来便杀红了眼,将本来气势如虹的几个魔修个个斩于剑下。   他们本来还庆幸,但等那几个魔修被杀完之后,那人提着剑,却转向了他们。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人来帮他们并非是想帮他们,而只是单纯想杀人而已,之前那几个魔修气势最强所以他更有兴趣,而今魔修被杀完,剩下的便是他们了。   比方才更深的绝望让她几乎丧失了逃跑的念头,化神期啊,她都只是元婴期,他们还能跑去哪?   即便如此,她还是本能挡在仅剩的几个师弟师妹身前,那人杀红了眼,剑尖马上就要刺进她丹田时,一旁一直默默观战的黑发男子却突然出声:“不行……”   黑发男人看上去极为虚弱,修为竟仅有筑基期,她本没放在眼中,谁能想到他话音一落,杀红了眼的那人动作却果真停了下来,但剑却仍旧没有移开:“不行?”   他疑惑皱眉,像是在遗憾无法食用面前美味,说完不信服地剑尖又往前抵了半寸。   刚升起来的希望转瞬破灭,她几乎要不争气落下泪来。   “不可以,师兄。”黑发男人又无奈重复了一遍,气息虚弱。   他站到红发男人身前,丝毫不惧一般将剑尖拨开。但只拨到一般便没了力气,任由它搭在自己脖颈处。   “小心,他不是你师兄,是魔修假扮的。”她瞠目惊叫。   虽然不认识这两人的脸,但她不能眼睁睁开着黑衣男人为了帮他们死在红发剑下、红发男人难以置信黑发男人忤逆的举动,瞪大眼睛眸中透出狠厉。   她瑟瑟发抖,几乎屏住呼吸,冷汗如雨下。   红发有些气闷,但沉默了半晌终于放下了剑。“算了,听你这一回。”   之后黑发男人便笑着夸了一句红发什么她没听清的话,那种亲密无间的气氛让她恍惚产生一种错觉,这二人并非是师兄弟,而是恋人一般。   黑发男人后来便昏了过去,被红发背在背上,魔修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信,都朝着秘境入口处来,都被红发斩于剑下,他们跟在他身后胆战心惊,生怕他杀到兴起又对他们动手。但好在红发恪守了对黑发的承诺,只当他们是空气。   思及此,她肩膀打颤,对着几位长老摇摇头:“他是个怪物……但同门并不是他杀的。”   说实话,相比于魔修巫棠反而让他更害怕。   魔修至少曾经是人类,坏但并不可怕,只是法器手段过于阴毒让他们措手不及,而巫棠修为奇高。   即便他曾经在宗门中见过的闭关化神期长老身上也没他那般威压迫人。   况且巫棠眼中似乎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是全凭心情,是一种过于天真的残忍恶意,就像是故意肢解蚂蚁的幼童。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不会伤害他身边那个虚弱黑发男人,反而会听从他的话,这恐怕是他唯一弱点。   如果她是那黑发男人,能掌控如此骇人的杀器,便能直接让他帮助师门驱赶魔修。   “真的成魔了……师兄成魔了!”   一旁罗禁宗魔修中有些喧闹,仔细看他们动作和口气能辨认出来他们口中师兄指得的是巫棠。   这魔果真是罗禁宗派来的奸细?   “是魔修假扮同门混进去残害了同门,他杀了魔修,救了我们。”她小声传音给丹峰长老,不管真相如何,她只要把眼前看到的实情说出来就好。   丹峰长老一顿,竟是他先入为主误会了巫棠?   他是个护犊子的,巫棠救了他弟子,心头便涌现感激,但也不能完全打消他的怀疑。   只是弟子说得对,此时不宜与巫棠起冲突,先不说他修为可怖并且和白龙貌似十分熟稔,如此一人为何要变换样貌藏在他宗门中。   但凭他是魔便不可放松警惕,若不是敌人还好。若他也站在魔修那边,即便他救了弟子也只能刀剑相向。   思及此,长老先躬身对巫棠作了一揖:“方才冒犯道友还请原……”   但巫棠似乎没听到似的,仍旧自顾自对着虞机说自己的,他把温燕珂从自己肩上推到虞机身上:“我把他采补成这样,你有什么办法?”   虞机脸色一瞬间黯了下去,但转瞬间无所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是柔风丹:“给他吃这个。”   他什么也没问,好似对巫棠的话早有预料。   虞机目不转睛望着巫棠,让巫棠微微蹙了蹙眉:“我们之后去哪?”   这句话倒是让虞机愣了愣:“我们?”   “这不在你的计划内?”巫棠斜睨他一眼,“你让我变成这样,难道不用负责吗?”   虞机握着巫棠的手更紧了些:“你不怪我?”   巫棠赤红的眸子闪烁了下:“我倒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带你去看戏,顺便报仇。”   虞机眼尾泛起笑意,笑纹深刻,巫棠看着,有些焦躁眨了眨眼。   “几位长老,掌门命您们赶紧回去。”又有弟子来报,腹部受了伤,衣襟带血,“魔修数量突然增多,护山大阵快挡不住了。”   几位长老闻言脸色瞬变:“赶紧回去。”   “恐怕是罗禁宗掌门来了,早听闻这姜流魔修头子之前被什么人缠住脱不开身,而今终于空出手来了。”   巫棠听到姜流名字,鼻尖闻到新鲜血腥气,神经质般皱了皱鼻子。   逍遥宗护山大阵外被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魔兵包围,有罗禁宗魔修。但更多的是傀儡,是行尸走肉,一眼望去甚为可怖。   护山大阵被魔兵撕开口子,又迅速被补上。   “他们快撑不住了。”不远处的半山腰,两个孤零零的人观察者战况,一个是罗禁宗掌门姜流,一个是巫棠大师兄。   姜流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眸中微含笑意,视线却并未落在战场上,而是骑在一条白龙上的红色身影。   “那是巫师弟?”大师兄察言观色,顺着姜流视线望过去,有些惊讶,他只知道奉姜流命去找巫棠,却没想到巫棠便成了这幅模样。   大师兄神色有些复杂:“师弟真成魔了……”   巫棠和那条龙是他们这计划唯一的变数。   那条龙还好,一年来一直在同他交手,但巫棠……   他一直知道最为珍贵的魔种被姜流种在了巫棠身上,只有在修为到达化神期才会触发。   一直以来无论巫棠如何任性忤逆,姜流仍旧对巫棠付以重望。而他无论如何也只是把用起来顺手的刀,他本也习惯如此。   但让他不解的是,既然把魔种重在巫棠身上,却放任巫棠不专心修炼,拖延了这么久时间。   就好像姜流在享受看着巫棠慢慢成长的这段时间一般,这猜测却让大师兄更加羡慕。   “为何师弟会和那条龙在一起?”一路上那条龙屡次阻碍他们,若非如此他们早就已经将整个修仙界收入囊中,他望着姜流看他神情。   姜流脸上神情不变。   一直如此,即便他将巫棠和小师弟一同反叛的事告诉他,姜流也一直是一副巫棠只是年纪小爱玩闹的态度,仿佛巫棠只是他脚下的狗,在外一时间迷了心智,只要他招招手就会乖乖回到腿边一般。   大师兄见姜流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知道姜流并不喜欢他刚才的话,便后退一步垂下眼皮不再言语。   不知为何,他心头总有一股危机感。   虽然如今他们势如破竹,拿下逍遥宗只是早晚的事,之后整个修仙界都要收归他们囊下。但不知从何而来的龙和巫棠总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也许是他多虑,师弟是姜流种下的魔种,虽然修为可怖但会受姜流控制。   至于那条龙虽然不可小觑,但毕竟一人之躯也难以抵挡他们数以千计的魔兵。   巫棠被下方杀气和死气本能吸引,有些焦躁失控。   他望着护山大阵内的逍遥宗修士,被他们脸上的惊惶绝望取悦,又看向阵外的魔兵,喉咙滚了滚,他也想加入进去。   “下去……”巫棠拍了拍龙角。 第203章 来自二世祖的倒戈   护山大阵内外的人都被上方白龙和那道红色身影吸引。   “是巫师兄!”   “巫师弟!他还驯服了条龙!”   “是援兵来了!”   大阵外的魔修们见到巫棠都十分欣喜,魔气和巫棠身上气息天然契合,他眸色越发赤红见不到半点瞳仁,鼓动着他听从他们的话。   阵内的修士本就疲于杀不死且不断由死去同门转化为的魔兵,看不到尽头的厮杀让他们满目沧桑麻木,再见到气势极盛的巫棠和身下白龙,几乎绝望。   “是天要魔灭我们啊!”   “去请老祖出关吧。”终于,逍遥宗掌门下令,眼睁睁看着白龙降落下来,随后化成了人形。   见到虞机脸的那一瞬间,逍遥宗掌门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是在罗禁宗攻进来之前提醒他准备的神秘人。   “巫师兄快来帮我们!”魔修们的声音持续。   巫棠越发焦躁,脸上泛红,鼻息急促,他直接抽出剑来,正要过去将这些烦扰声音劈碎却被虞机拦住。   巫棠越发烦躁:“闪开……”   虞机不动:“你受不了想发泄,咬我就好。”   他把食指割开一道口子,放在巫棠面前。   甜腻的血腥气传来,巫棠几乎是瞬间要被杀意迷失心智,他无法自控去追求那道鲜红。   手指的血太慢,他转到虞机脖颈汲取鲜血。   龙血有镇静作用,望着近在咫尺昳丽的面容,杀欲很快便转化为另一种欲望。   “巫棠……”巫棠突然听到远处有人传音给他,是极为熟悉的声音。   巫棠掀起眼皮,便看到远处山上姜流的身影。   “到为师这来。”传音又响起。   那股焦躁的心绪又生了起来,鼓动着巫棠想要过去。   “过来……”姜流又传音。   巫棠艰难松开虞机脖颈:“他在叫我。”巫棠嗓音沙哑。   似乎是刻在身体里本能的命令,巫棠开始朝着姜流那边迈步。   “别去……”虞机又一次拦住了巫棠的脚步。   巫棠脸上头一次出现为难的神情,他身体本能想要听从姜流的话,却无法对虞机的话置若罔闻。   “待在我身边,好不好?”虞机的话并非命令,只是轻飘飘的问句,却让巫棠脚步停滞。   巫棠呼吸越发急促,只盯着虞机看,烦躁地仿佛要将什么撕碎。   最终,像是巫棠体内两个灵魂在打架,两败俱伤只剩下了一魂半魄般,他僵硬机械道:“好……”   姜流眼见着巫棠本来正要过来,却被虞机拦下,面上笑意顿时收敛,甚至显出三分凝重。   这虽是他头一次用魔种,但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他看见巫棠停下脚步,转身背对他朝着虞机走去。   远远地,他注意到虞机抬起头,对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那是得胜者的挑衅。   这场交锋太过隐蔽,除了当事三人之外,无人知晓。   “困龙阵布置好了?”姜流问。   大师兄点了点头。   这阵法是姜流从数年前开始准备的阵法,那时虞机还未出现,如此先见之明让大师兄一直仰慕。   之前虞机一直神出鬼没,阵法无法困住他,上次若非是他突然拼了命要只是让他受了些伤而已。但而今他大摇大摆出现,必然能困住他击杀。   “你受伤了?”巫棠察觉到虞机的虚弱,拧起了眉。   他只不过是吸了些血,虞机脸色不应该如此苍白。   “想快点来找你,受了点伤。”虞机点了点头。   巫棠看着虞机苍白脸色和尚未愈合的脖颈伤口,脸色有些古怪,他本该觉得心疼。   但心头却并未有太多悲伤,更多地是对伤了虞机那人的杀意嫉妒,和想将伤口变深的蠢蠢欲动:“谁做的?”   “你师父……”虞机照实回答。   “我给你报仇。”巫棠允诺着,又看了他咬出来的伤口一眼。   “好,多亏有你。”虞机笑着答应。   “我们之前是道侣,不用跟我生分。”巫棠皱了皱眉。   这是他根据温燕珂所讲的事和在迷宫之中留下的痕迹和画卷推测的。   虞机眸子亮了瞬,但转瞬又黯了下去:“他和你说的?”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温燕珂。   巫棠点头,面色坦然。   “你不让我打阵法,那我打他们总行了吧?”巫棠一直被周围死气缭绕,还一直被魔修鼓动,体内翻涌的魔性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可以……”虞机点头。   逍遥宗掌门见到虞机的脸,心头有了希望,下令让弟子们死守。   魔修见逍遥宗气势一时大涨,也跟着加大攻势。   “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魔兵即便不死不灭,但也会受伤疲累,需要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此时也有了颓败之势。   正此时,他们却见一直在旁看戏的巫棠突然腾空而起。   他们欢呼,化神期的加入他们,必然势如破竹,阵法须臾间便能破开。   谁知道下一刻,那道红色身影却如同一柄飞镖旋进了魔兵中。   他手中持双剑,所到之处皆魔兵皆躯体四散魔气横飞,带起一黑色旋风,如同红珠投进黑水池,将整个战场搅乱。   “他不是魔吗,怎么会帮我们?”逍遥宗中长老震惊不已。   掌门稍稍松了口气,果然那条龙是来帮他们的,不管事后如何,现在暂且算是安全了。   如同风卷残云,方才还如潮的魔修们只剩下七零八落的一地残骸。   只知道化神期修士可移山填海,也知道成魔后杀伤力也暴涨,可他们却没想到会有如此恐怖,简直如同人形神器。   “巫师弟!”大师兄大惊,这些魔兵全是他的心血,竟然转瞬之间被毁,他情绪激荡间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掌门,不能再让师弟这样杀下去了!”   姜流也面色难看,这何尝不是他的心血?   他一边为巫棠强大而目不转睛,同时又对他失去控制而不安。   巫棠正杀到眼红时,却突然察觉到脚下有不寻常的动静,他本不欲放在心上,却突然一阵没由来的心慌。   回过头一看,便见是虞机被他从未见过的阵法困住,天空之中无端升起来雷云,正好积在虞机头顶上空。   巫棠十分不悦,居然在他面前对虞机下手。   雷很快击在虞机身上,巫棠这次心头终于轻轻刺了下,有些难受。   他从怀中掏出法器,都用来帮虞机挡雷劫,他只用手中这两柄从迷宫中找到的剑便足以。   “巫棠,再忤逆为师,他的下场就不会只是被困在阵中而已。”又是一道传音进了巫棠耳中。   巫棠咬紧牙关,他刚才虽然说要帮虞机报仇,但心中还是难以真的对姜流下手。   他虽然自己成了魔,心中对善恶并不在意,但对姜流长久以来的印象都是和蔼师尊的模样,对他的尊敬已经成习惯,加上他体内无法抗拒的魔种力量,本能抗拒心中对姜流的杀意。   但现在虞机就在他面前受伤,像有根针在他心头刺了下一般,他只凭手中长剑能在万千魔兵之中毫发无损,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能让他难受,姜流自然也不行。   “怎么才能救你出来?”巫棠提着剑走到虞机面前,血滴了一路。   虞机抬起头,身上灵气仿佛被困龙阵吸干了一般,形容枯槁像是干枯委顿的花枝。   但在见到巫棠的那一眼,巫棠看出来虞机正在调动仅剩的灵气恢复容貌,张了张嘴没有力气说话,却牵起唇角对他绽开了一抹笑容。   巫棠心头的刺痛终于明显的让他有些在意,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抗争,比起方才抵挡姜流对他命令时的抗争更甚,像将他的魂魄生生抽出来般,他甚至肢体都因为抗拒本能而变得僵硬。   “是去杀了他对吧?杀了他就能救你出来?”   “你等着我。”巫棠提起长剑,就转身离开。   姜流见巫棠朝他飞过来,脸上笑意终于重新出现。   等巫棠长剑剑意挥至他身前时,他终于意识到巫棠并非是为了听他的话而过来,而是为了要他的命。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要为了他这么对师父?”姜流笑意僵在脸上,他广袖一挥,祭出法器挡在身前,但仍是避之不及,后退了三步,闷哼了声。   “他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巫棠虽然对姜流出手,但无时无刻不在和本能抗争。   化神期的魔和化神期修士不可同日而语,而姜流虽然是魔修首领,但巫棠能看出来他不是魔修,他对于巫棠而言唯一的威胁就是对于他体内魔种的控制。   若非是有虞机的存在,巫棠很难控制自己对于姜流本能的服从。   “师父何曾待你半点不好?你就要这么报答师父?”   巫棠托起自己红发发尾拿在手中,嘲讽冷笑道:“你给我种下魔种,还来问我为何目无尊长?”   成魔之人心中全无善念,且欲念极重,无论是杀欲嗔恨还是其他。   姜流给他种下魔种自然也是他的推测,如果上一世和上上世他都是被姜流害死,那这一世自然也同样如此。   果然姜流并未反驳,巫棠此时虽然对于自己成魔并不厌恶,但仍旧对他这样摆布自己而心生恨意。   杀意加重同时,姜流对他的控制力也越发深重,让巫棠体内两股力对抗的更加厉害,在外表现便是巫棠气息,攻势猛烈迅疾如烈火,像不要命了一样。   两个化神期相斗,旁人稍有不慎便会被波及伤命,大师兄一开始还想帮忙,后来只得远远逃开。   姜流一开始还只是抵挡,慢慢被逼的不得不出手应对。 第204章 结局   “把阵法解开!”   “解法你猜对了,要么杀了我,要么看着他死。”   终于,巫棠一剑刺中姜流前胸。   “我对你处处手下留情,你对为师下这么重的手?”姜流看着胸前的伤口,挥袖将巫棠震开。   巫棠也正处于体内对抗最激烈之时,避之不及被弹到山石上,喉咙涌上腥甜。   巫棠拧起眉,晃了晃头,站起身。   吐出来的血让他激荡的心胸暂且平复了些,连带着翻腾的魔性好像也稍稍减退了些。   “为什么?”巫棠提着剑一步步走到靠坐在石块下的姜流身前,终于问出口,“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把他变成魔,为什么要把宗门变成魔窟?   一直以来他都想问,之前是没有机会,成魔后有机会他却不想问了,而今终于看着姜流重伤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仰头望着他的模样,他也不知为何就问出了口。   伤姜流上的越重,他体内对于姜流服从的本能就越强,他手中的剑都在发着颤,几欲脱手而出。   “我也后悔过……”姜流唇角鲜血不停流下,却不错目光的盯着巫棠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直接将你杀了。”   他话虽这么说着,眸中却没有半点杀意,却是死志。   姜流如此不堪一击到让巫棠始料未及,在他斗志最高涨时对手却认输,眉心蹙成一个川字,怒极反笑:“你现在杀我也来的及,站起来。”   “我死之后,你是将罪魁祸首斩杀的英雄,他们不会为难你。”   “他们没那个本事。”巫棠冷声。   “是啊,现在没人能伤到你,我也不会。”   巫棠直觉这是诈,他从来不知道姜流是个会放任别人杀他的人,更别提这人是他徒弟,但他却也找不出陷阱的痕迹。   杀意在本能的压制下陷入僵持,若是姜流真的甘愿被他杀掉,此时应该放开对他的控制才对。   巫棠心头冷笑,他明白了姜流的用意,姜流是在赌,赌魔种对他的控制程度,赌他在见到姜流示弱之后,是不是还真的能为了虞机赢过本能对他下手。   只是姜流也低估他体内魔性的威力,若是成魔之前他或许会对杀他犹豫,此时却不会有丝毫犹豫。   只是他的杀意在越发强悍的本能下,确实有消退的迹象,剑快要握不住了。   还差了一点,只差一点点,他的剑就能刺进姜流的身体,把虞机给救出来。   巫棠终究还是放下了剑,垂眸看不清眼底:“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姜流眼底终于漾起衷心笑意:“自然……”   剑落地,巫棠跪在地上叩首:“请师父恕弟子方才冒犯。”仿佛杀意已经彻底被本能打败。   “无妨,你起来。”   站起身之后,巫棠恭恭敬敬站在姜流身旁,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还在远处被困在阵法之中受苦的虞机,半晌眼眶湿润,眼角淌下了一滴泪。   姜流虽没看巫棠,但神识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的动向,见状终于相信巫棠即便心头仍然放不下虞机,但也无法抗拒魔种对他心神的控制。   巫棠拭去眼角泪痕,装作不在意,又从地上拾起剑:“我去为师父将逍遥宗拿下,用来赎罪。”   姜流不放过巫棠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点了点头:“去吧……”   “那……他呢,他要如何处置?”巫棠眉心微蹙,眼眶微红,像是为了戴罪立功来为虞机开脱,又竭力掩饰对虞机的在意,却在姜流面前隐藏不住小心思露出马脚的模样。   这才是一直以来巫棠再他面前的模样,姜流终于彻底放心。   “你去把他的神魂剖出来,把他炼成废人,我就饶过他的命,还可以把他送给你当赏赐。”虞机成了他口中投诚的工具,是摆在巫棠面前的考验。   巫棠一怔,垂眸:“尊命……”   走出去两步,巫棠却又转回身跪了回来:“可否请师尊讲剖出来的神魂也送给弟子?”神魂剖出来不能再按回去,即便龙族也不能。   成魔之后欲望大涨,其中便包含着占有欲。   姜流将巫棠的心思看透,唇角含笑,却拒绝了他:“这个不行,我另有他用。”   “什么用?”巫棠焦急追问。   姜流深深望了巫棠一眼,终究还是道:“我体内有他一颗神魂碎片,我要吸收他全部神魂滋养。”   巫棠呼吸发抖:“当真?”   “你舍不得?”姜流不答反问。   巫棠摇了摇头,眸中发亮,一副激动激动模样。手中长剑紧了又紧。   眼波流转,他突然笑了:“不,我等的就是这个!”   下一刻,姜流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突然胸前一凉,耳中传来滴滴答答什么液体砸在石块上的声响。   面前巫棠离他极近,笑的邪肆。   “你赌输了。”   姜流这才反应过来,巫棠的长剑穿透了他。   他的身体正在倒下,巫棠的脸离他越来越远。   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为何时,身体热量便开始渐渐流失,他便意识到,他确实是赌输了。   算起来,也是三世了。   第一世他在巫棠身体种下魔种,没等成熟巫棠便过来求他,说他要举办道侣大典,他一眼看出了对方是一条龙。   出于说不清的心绪,他在巫棠和虞机真正结为道侣之前把他催熟到了化神期。   巫棠成了魔,被他用成了无往不利的利器,只是再锋利的兵器也有卷刃的一天,巫棠死在他将整个修仙界收归囊中的前夕。   第二世起初和第一世相同,区别在于他多了一个名为温燕珂的徒弟。   而这次巫棠跑来找他说要和温燕珂结为道侣的时间比上一世更快,他甚至来不及让巫棠先一步成魔,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结为道侣还孕育两个孩子。   等他意识到这是他们的第二世时,是他意识到虞机的存在那一刻,前世的记忆零零碎碎想起,他才知道这世界是虞机基于他龙族血脉所创造的小世界,便是温燕珂,而代价就是虞机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只能以游魂形体存在。   他本以为虞机早有所准备,却没想到在他出手之前,虞机已经因为神魂不稳游荡太久加上日复一日目睹巫棠和温燕珂恩爱,先一步变得疯癫。   他自然将虞机除掉,却没想到却导致虞机一片神魂进了他体内。   他一开始便知道这是第三世,醒来时已经在巫棠体内种下了魔种,他本想直接就将魔种催熟,却发现虞机这一世和温燕珂同样存在,他无法轻易下手是其中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他发现他开始受到那片神魂的影响。   虞机为了创造小世界积攒能量长久以来不知以游魂形体游荡了多久,以至于对巫棠的渴求成了魔障。   魔障跟着在他体内生根,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落在巫棠身上。等他意识到之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被神魂碎片影响所致习惯,还是他自身生成了执念。   他无法对巫棠下手,甚至有意放任巫棠荒废修为,拖慢魔种成熟时间。   他明知他的凄惨下场,但总想着将巫棠多留在他身边,又想着靠他自身也能护住巫棠不被他们抢去,最后欲念日渐深重,他甚至想为何他就比不过虞机他们二人。   他开始赌,赌的是结局,也是他的命。   赌局终于开注,一晃已经百年。   终究还是不甘心,他拉住了巫棠的衣摆死死不撒手:“但我说的……真是真心话。”   巫棠甩干长剑,面无表情擦干脸上因演戏而出的泪痕,不耐烦转身,割开被拉住的那片衣角。   他望着自己沾上姜流血迹的衣袍,恍惚意识到,他果真成了魔。   他用来激发反抗的本能的那一点,竟然不是虞机的安危,而是对虞机的独占欲——他无法容忍虞机的部分存在于别人体内。   巫棠很快回到虞机身旁,阵法已经随着姜流一同灰飞烟灭,虞机虽然受伤重,但凭借龙族强悍的恢复能力正在缓慢愈合。   巫棠对着他绽开一笑:“你赌赢了。”   他知道虞机也在赌,赌的是虞机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便成了魔心中没了半分善念,也会拼命护住他。   虞机也望着巫棠红发缓缓笑了,是啊,他赌赢了。   他不知游荡了多久,两次撕心裂肺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若想改变巫棠的结局,只能靠巫棠自身,旁人无论是他还是他出的温燕珂都不行。   为此他拿自己做赌注,索性是赢了。   这一场大战之后,正派集合联军解救被魔修控制的门派,零零碎碎维持了数百年。   而整个修仙界都将巫棠称颂为修仙界大义灭亲的大恩人,知晓实情的罗禁宗皆将巫棠成魔的事实瞒住,之所以能瞒这么久,是因为人人都不曾再见过巫棠的身影,仿佛和他传闻和两位同为男子——   一条龙和师弟一般传奇的到可以写进凡间话本的事迹一同成了传说。   事实上,巫棠确实有了道侣,只不过是和一人。   巫棠成魔前屡屡觉得自己花心放浪,但成魔之后便直接抛弃了自省的能力,并不觉得和两人同时结为道侣有什么不好,甚至还想让虞机再分出几个来,被虞机拒绝之后还有些疑惑气闷,但被温燕珂三言两语哄好。   巫棠成了魔后便能自如控制双修时的灵气,并且越发重欲,他没有羞耻心便提议三人共同修炼,却被二人同时拒绝。   巫棠又被拒绝,不解气闷,想着总有一天他们会答应,却没想到二人生了他的气,皆闭门半个月没见人影。   等巫棠终于忍不住,想强行踹开房门之时,却发现一个相貌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五官秾丽却又不失清冷,陌生在于从未见过,熟悉在于同虞机和温燕珂二人都极为相像。   那人笑眯眯朝巫棠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巫棠:……QAQ……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