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在灾难中靠种田求生   作者:八里做梦   文案:   一场始料未及的全国大地震,让现代社会天翻地覆   接踵而至的暴雨、洪灾等极端灾害,人类几乎濒临灭亡   乡下来的小保姆,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精英工程师   二人携手在荒郊野岭里,种田摘果子建木屋   靠着智慧和双手踏踏实实的生产自救,最后建设出美好家园   温馨提示:   ①无金手指,种田好手女主带着种田小白,在荒山野岭里展开求生之旅   ②文内会点亮很多技能项,尽量遵循纯手工向,资料来源于网络各渠道   ③本文一句话总结:种种小田,谈谈恋爱   *慢热治愈文:慢慢的,什么都会有的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原初贝 ┃ 配角:程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荒山野岭里的求生之旅   立意:靠生存智慧创造美好生活 第1章 . 白茅草 小修 | 天灾降临,山林求生……   天空灰蓝灰蓝的,遥远的边际冒出一轮浅浅的红日,今天终于停雨了。   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投射到森林各处,绿叶上的雨滴被照得熠熠生辉。   一片山坡高处,伫立着一根古老的杉树,整体形状如宝塔,树冠高耸入云。   树干粗壮极了,两个成年人双臂合拢才能将其勉强围住,中间部分被岁月腐蚀,形成一处天然树屋。   这里是原初贝和程年的庇护所。   原初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眼前放大,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一寸。   眼前的男人面容精致,就像上帝精心雕刻的完美艺术品,皮肤细滑白皙,鼻梁高挺,下颌瘦削如刀。   即使她看了这么久,还是会时不时地暗自惊叹。   不过,程年的眼底总是泛着乌青,应该是睡不好的缘故吧。   她睡眠浅,在第一天她就发现了程年睡不安稳,总在半夜做噩梦惊醒。应该是被地震吓到了吧,原初贝也没有多想。   她又呆呆看了一会,想着如果不是这张脸,自己也不会注意到他。   年初的时候,村里办扶贫项目,组织村里人学习技能,然后去外面找工作。因为她在家政课堂里表现优异,被J市的公司选中,于是她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打工当保姆。   她的主顾是一对年轻心善的小夫妻,平时工作忙碌,聘请她帮忙看孩子。   开的工资很高,两个月的收入,抵得上她种田一年的收成。   她省吃俭用,盼望着在年底春节放假时,拿着这笔钱回村修房子。   一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全球大地震,震碎了她的希望,也毁灭了现代社会。   一座接一座的城市,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断水断电断网,仿若末日。更可怕的是,地表被撕得四分五裂,一道道深渊把世界分裂成千千万万个孤岛。   每片孤岛上存活的人类,都在为活命哄抢物资,美好的家园日渐变成人间炼狱。   当初为了省钱,原初贝特意在J市未开发的偏远郊区租房。   这件事让她很幸运,也很不幸。   几道深渊横亘在四周,郊区也被撕成了孤岛。   幸运的是,这片孤岛人烟稀少,比起城市里的生存厮杀,这里相对平和。   不幸的是,这同样意味着有物资稀少的情况,生存条件更严苛,那些等待救援的人,慢慢地被活活饿死。   原初贝不愿再坐以待毙,郊区孤岛最南端是一片山林,她想去那里寻找求生机会。   本来她还有点犹豫,但最近连续暴雨,眼瞅着积水已经快到小腿处,原初贝暗暗觉得不妙,像极了老家要发水的预兆。   她想起,之前因为从没来过北方城市,所以出发前,她特地上网查了这里的气候和环境。   网上说J市属于温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冬季寒冷干燥,四季分明。一般到夏末秋初雨水就会慢慢变少,但现在已经十月了,还是日日大雨。   她不再犹豫,开始往山林方向出发。   越往里走越荒凉,入目可及只有树木和乱草,也看不到什么建筑废墟的痕迹。   连走两天,在快抵达山脚时,居然又看见了废墟堆。   于是,遇到了程年。   四周空空的,只有程年一个人躺着在路边,她路过时,看见了这张分外好看的脸,他浑身湿润,面色有点发青。   之前,也遇到过不少晕倒在路上的人,但她不敢驻足停留,更不敢伸手搭救。   在地震发生后不久,人心慢慢扭曲了,她曾经目睹过一对好心的夫妻救了一个男人,最后反被男人抢走物资的事件。   如今世道不安稳,善良是多余。   但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想着,这么好看的人儿,竟然遇到了,不如就顺手埋了他吧。   当是做了件好事。   她蹲下来,轻轻碰了下他冰凉的手。   这双手冰得像石头,手指细长,白皙的指尖和手背处,全是细小的疤痕。   哎,这害人的灾难。   她皱着眉头,小声喃喃,“下辈子生在安稳时代吧。“   正准备搬动他,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瞳孔漆黑,像老家的夜空,神秘深邃。   他眼神没有聚焦,语气微弱地询问:“我死了吗?”   原初贝一愣,原来还活着。   她犹豫了片刻,算了,这么好看的人,命就不该绝!   想通后,连忙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水杯,轻轻喂他喝了几口,又掏出一袋饼干,掰碎后一点点喂进他的嘴里。   这么折腾了会,给他喂够了水和食物,怀里的人也慢慢地恢复了体力。   救活之后,干脆领着程年到山上来。   他们运气好,在高处的山林间找到了这颗天然树屋。   爷爷说的果然没错,当你活不下去时,在大自然里总能寻到生机。   她正发着呆,程年突然醒了,哑着声音说了句:“早。”   说完便往后轻挪一寸,用手撑着身下的稻草,坐了起来。   原初贝也跟着起身,意识回神,走出树屋,发现终于有了好天气。   他们的物资基本已经快空了。   他们得赶在冬天之前囤够粮食,条件允许的话,还要建一间小木屋。不然躲在这间小树屋里,冬天会被慢慢冻死。   如今天气紊乱,她有预感,即将到来的冬天,一定会异常寒冷。   好在,现在还是秋天,森林里已经有不少成熟的果实。   程年也跟着走出来,久违的阳光,异常和煦。   几道光线透过杉树枝投射过来,打在原初贝圆圆的小脸上,镀上一层微弱的金光。   程年低下头,凝视着原初贝。   她散落在肩上的发丝枯黄,圆脸蜡黄,两颊红扑扑,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眼,充满了精神气。自从遇到她,每天都是一副元气满满的模样,好像从没被这些困难打倒过。   “我们的物资只剩一包饼干、两袋方便面了。趁着天晴,等吃完早餐后去找一些果实,捡干柴,还要想办法弄一些粗木做房子。”原初贝说。   看着肩宽腿长的程年,原初贝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把他捡回来了。   虽然他话少,但有了成年男性的帮助,每天干活效率提高了不少。   程年点点头,对原初贝的安排没有异议。   他探身走进树屋,拿出之前捡的白茅草,取出它的白色花穗,搓成一团。   再拿起两支干木柴,一根放在地上,将毛绒团放在交接处,立起的树枝在手里快速的左右搓动。   这是他刚刚学会的钻木取火。   原初贝看着程年跪在地上,比起前几天,他生火的动作越发熟练,连手掌的虎口处都生出了茧。   看着他一副矜贵的模样,在灾难之前肯定是个精英白领,肯定没吃过这样的苦。   而且前段时间一直下雨,生火是件难事,但程年却从未喊苦喊累,倒是让她感到些许意外。   一缕细烟飘起,有火星了。   程年捧起细绒,对着火星轻轻吹了几下。   原初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稻草和干柴,等火燃起来后,她从树屋里搬出一块像石碗的岩石,放在柴火堆上。   在里面倒入干净的水,用小石头将白茅草的白色根茎锤成碎渣,放入水里,煮开。   白茅草长得像芦苇,叶片细长,夏天会开出一串毛茸茸的白色花穗。在农村很常见,随处都是,一到春天,农民就会将其斩草除根。   如今这种杂草,对他们来说却浑身都是宝。   毛绒花穗可以用来引火,细长茎叶等干枯后铺在地上,根部洗净,晒干锤碎,煮出的水不仅可以凉血除菌还能清热止咳。   但这个也不能长期饮用,特别是胃不好的人。   约十分钟,热水慢慢变成淡黄色,原初贝用保温杯的盖子挖出汤水,倒了一部分到杯子里,又舀了一杯递给程年。   原初贝看他端着茶杯,一小口的、一小口的饮着热水。修长的手指捏着饼干,细细咀嚼,吃饭的样子极为优雅,但速度却又是极快。   那样子,更像是在高档餐厅里吃美食。   二人就着最后一袋饼干和热茶,解决了今天的早餐。   程年走在前面,拿着一根长树枝开路。   原初贝跟在后面,用手拨开濡湿的树枝,空气里到处充满着树叶和泥土的味道,她深吸了一口气。   这片林子,如今已经有了点点秋意,银杏和白蜡树叶子微黄,一些鸡爪槭的叶片已经红了。   踏过一条小路,林子出现一些结着小果子的海棠树,绿叶中间长满了石头大小的海棠果,有些已经发红。   海棠果的味道跟苹果相似,但更加酸涩。   继续往前走,一处山坡前长了一大片三角形叶子的藤蔓植物,原初贝眼前一亮,小跑到跟前。   顺着藤蔓,找到棕色的根部,她兴奋地冲程年招手,大喊道:“快来,这里好多野山药!”   等程年过来后,二人各拿起一根木板,照着根部开始挖土,好在山药长在沙质土壤里,还算好挖。   他们小心翼翼地挖着,没多久,终于出现几根小臂粗的山药。   野山药可以当主食,还好保存。去除根须和残皮,再切成厚块晒干或者烘干,就能长时间的储存。   原初贝小心翼翼地用手抠开山药旁边的泥土,一点点将山药拔出,许是从未有人挖过,这片山药长得又多又壮。   最后,竟然挖了满满一大摞。   连向来沉默的程年,桃花眼里也泛出了喜意。   他们这段时间的主食,终于有保障了!   日光更盛,阳光暖的发烫,他们分成两拨,才把山药全部搬完。   原初贝害怕明天还会下雨,阴干的山药容易发霉变黑,索性在树屋前挖出一个泥坑,四周堆砌一圈泥巴,做了个小土灶。   程年则去林子里捡干木柴,用自制的手工石斧砍了一些粗木。   不远处的小溪边,原初贝蹲在那里洗山药,洗净后,捡起河边的尖锐岩石,把山药切割成一块块。   然后用几片宽叶子将山药块包起来,包了好几份,走到土灶跟前,将明火熄灭,把山药包丢进去慢慢烘烤。   等程年捡完柴火回来时,见她鬓角的发丝已经湿透,圆脸上沾满了黑色的石灰,眼睛却依旧亮晶晶。   他扬起嘴角,被她的喜悦感染。   将柴火放到树屋边上,正准备抬脚走时,低头一瞥,看见原初贝无意识地挠着手指。   面色微变,走到跟前,指着她的手背,“手怎么了?”   原初贝一脸疑惑,看向自己的手,解释道:“刚刚切山药了,沾到它的粘液会有点痒,待会就好了。”   程年拧着好看的眉头,一时哑然。   这双手长得跟主人娇嫩的脸完全不符,手背泛红,指头关节处都长着厚厚的茧。   他从不知道沾到山药粘液会让人不适,一股无力感从心头升起。   “好吧。”意识到自己还看着原初贝的手腕,他低声说了句抱歉后,移开目光   程年鲜少失态,在心里平复情绪,迅速冷静。   “我去砍柴了”,程年交代道,踌躇片刻还是扭过身,“还有,剩下的山药我来处理吧,女孩子的手也很重要。”   语气极为郑重,如墨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原初贝。   原初贝的心思微动,手指紧了紧,“好。” 第2章 . 野山药 烤山药 / 捕鱼陷阱   程年握着石斧,走到树林中。   挑了棵与手臂差不多粗细的树木,扬起石斧,狠狠地砸到根部,随着“梆梆”几声树皮被砍破了,露出白色的木屑,他又砸了很多下。等树干只窄窄的一圈后,放下斧头上前抱住树干,前后用力压了几下,树干落地。   他喘着粗气,才砍完这根树,额角就渗出了汗水。   好在他以前有健身的习惯,不然现在工作量可能会吃不消。休息片刻后,又寻到合适的树干开始凿树。时间在凿木之间流逝,橙色的阳光渐渐熹微,程年用细条树枝将木头捆好,扛到肩上往树屋走。   还隔得老远,就看到原初贝坐在树屋前,低头干活。   走近才看到她在编草垫,她的手指灵活,那些干枯的蒲草在仿佛重获新生,一上一下压捻编系,没多久,一张方型草垫就完成了。   见程年砍木头回来后,她拿出石锅,在里面倒了点水,等锅里开始咕咚咕咚的冒泡时,她丢进几块烘干的山药块。等山药被润湿片刻后,用树枝轻轻戳了下,果肉软糯了,撕开方便面,丢进去面饼,再放一点点调味料。   方便面掺着山药的香味从石锅里传来,原初贝咽了咽口水。   又挪开挡在土灶前的石板,掏出两根手掌长短的山药,它已经被烘烤的焦香,棕色外皮微微发黑,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气。   最近太过劳累,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今天定要饱腹一顿。   二人捏着干净的树枝,围在石锅前吃着热腾腾的方便面。面条劲道,口感顺滑,配上又滑又嫩的山药,更加爽口。   而烤熟的山药外皮有点发干,从中间将整根山药折断,冒着热气的白色粉质肉立马显露在眼前,轻轻抿上一口,绵密而香甜的粉肉瞬间在口齿之间化开。   咸味和甜味交替地冲击着味蕾,这顿晚饭吃的既美味又满足。   月光清冷,等程年收拾完后,原初贝拿出白天摘的嫩柳枝和薄荷叶。   “咱们可以用这个刷牙,你把这个地方咬开就会有很多纤维,可以当牙刷。”她向程年展示了使用方法后,又说:“这个薄荷叶你直接塞嘴里咀嚼几下就行,可以去除口腔异味。”   程年挑挑眉,这常见的柳树枝居然还能这样使用。拿了些走到小溪边,按原初贝教导的办法洗漱完毕后,回到树屋。   秋意渐浓,晚风已经有了点凉意。原初贝已经在地上铺好了草垫,还用一张草垫挡住了门口,树屋里比昨天暖和不少。   程年探身进去,不大的树屋立马变得拥挤。二人皆是沉默,只能听到碰到草垫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原初贝蜷着身子往树屋边靠,始终与程年保持一寸距离。陌生的草木味萦绕在鼻尖,虽然已这样共处三日,但她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一想到身边躺着个大男人,她就下意识地害羞紧张。   但程年比她更守规矩,修长的身子恨不得要挤到外面去,躺下后从不会有丁点小动作。   二人在黑暗里默契的沉默着,久违的肚饱让他们都没有睡意,原初贝先开了口。   “今天砍木头累吗?”   “嗯,还好。”   接完话,气氛又开始沉默。   原初贝撇撇嘴,原只是觉得程年长相不俗,这几日接触下来,更觉得他定是家教极严的富贵家庭。   不仅食不言寝不语,每回吃完饭必会主动洗碗,就说今天,明明砍柴都已经累得快虚脱了,连她都说歇会吧,但程年仍是咬着牙不放弃,还来一句今日事今日毕。   在原初贝瞎想的时候,程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扫兴,睡前闲聊这种事情太陌生,但他又觉得这样很温馨。鼓足勇气,问出这几日的疑惑:“为什么感觉你什么都认识,而且不需要任何工具也能在野外活的很好?”   他以前的邻居热衷于户外,是个野外求生的自媒体大V,但他每次见邻居出门探险时,镜头前什么都没带,但在镜头外其实藏着大包小包的工具,帐篷食物刀具样样少不了。   以至于他一直认为要是没有现代化的工具,在野外求生肯定无法存活的。   但原初贝完全打破了他的想法,看着瘦瘦小小,不过二十来岁,不慌不忙地领着他躲到山林,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用石头做斧子,用干柴绒草生活,甚至还认识不少食物。   原初贝有点意外他会继续这场聊天,解释说:“嘿嘿,还好啦。我们这种山里的孩子家里穷自然什么都得会,而且很小时候一到夏天就会发水,爷爷就会带我往山上逃,一呆就是好几个月呢。”   “那后来还会发水吗?”   "后来修了大坝就再也没发过水了,村里人也终于稳定下来了。”   “那你怎么会来J市?”程年又问。   “来这里打工啊。”原初贝停顿了片刻,话里是藏不住的神气,“今年村长组织扶贫项目,我跟十几个婶婶都报名了家政班,最后只有我被老板相中了,来这里做保姆,工资特别特别高,八千块耶!抵我在村里做五个月农活!“   说着说着渐渐低落,“......到年底就能攒够做房子的钱...这是我最大的梦想了。”   程年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话,八千一个月,九万六一年,这笔数字少的让他心虚。又联想到新闻里曾看到过的贫困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原初贝的心情瞬间又恢复如初,扭过头看着程年,那双发亮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软件开发,就是大家说的程序员,在手机上做应用软件,比如你用的微信这样的。”没有说出自己是老板的事情。因为一直从心底里觉得那家公司不属于他的,他只是出力的傀儡罢了。   “哇,那你好厉害呀!”原初贝语气瞬间充满了崇拜,“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小王哥,就是读的计算机专业。听婶婶说他毕业之后就拿了一万多的工资,村里人都说他最有出息,以后能在城里买房。“   程年更哑然了,他公司里有无数个这样的底层员工,他们多如砂砾,没多久就会被更新迭代。   耳边又响起原初贝雀跃的声音:“不过,我觉得你比他更厉害!你学东西真的好快呀,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原初贝陡然的直白夸赞,像一根针扎到他心里。没想到只是学会劈柴生火这种小事,就能获得赞扬。   等程年醒来的时,树屋里还是暗暗的。   外面的光被草垫挡住了,只有一点光斑透过草的缝隙穿进来。   一夜无梦,太多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舒适了。程年伸了个懒腰,感到神清气爽。闻着空气里杉树的味道,清新自然,让他的内心变得格外安定。   程年扭头看着熟睡的原初贝,贴着树木边,蜷着身子像婴儿一样。头顶的发丝凌乱,一缕调皮的发丝跃到她的脸颊边,樱唇微张,模样可爱。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把门口的草垫推开,洗漱完后,开始在土灶上生火,等石碗里的白茅根汤水快煮开时,原初贝也醒来了。   原初贝站在旁边教他煮山药粥。把昨天烘干的山药块,放在宽叶上,用岩石碾碎成粉末状,再倒入煮好的开水里。等山药煮熟后,汤就变成白色了,浓稠清甜,很容易饱腹。   吃完早餐,原初贝扒拉下山药块,数量仅够他们吃几天。   他们还需要找一些粮食,而且许久没吃脂肪了,这样下去免疫力会持续下降的。   原初贝见程年表情跟着严肃,笑着安慰说:“不要紧,这林子大着呢,应该还能找到不少食物,比如榛子蘑菇什么的的。而且我昨天在小溪里看到鱼了,我们还可以捕鱼打猎。”   今天要找更多的食物,砍更多的木柴。   他们打算做一些捕鱼陷阱。   原初贝领着程年来到小溪边上,在下游尽头的河道边,用木块挖坑。他们需要挖出一个状入葫芦的陷阱,挖出三个深坑,口子要一个比一个大,然后在每个入口处错落的插着一些秸秆梗,防止鱼游进来后逃走。   他们一口气做了好几个这样的陷阱,原初贝又掏出包里的饼干袋,将里面的碎屑撒在最里面的坑里,陷阱完成。   原初贝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说:“这个陷阱就做好了,后面就交给时间啦,祈祷会有笨鱼上钩。”   见日头更盛,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原初贝去找食物程年继续砍木头。   原初贝沿着小道,没多久就找到一处野生榛子,旁边还长着几颗柿子树。她摘了满满一书包,索性继续四处查看这座山林,她今天要把这座山探索完。   这片山比她想象中大不少,她站在山顶处,发现这座山头旁边还连着几座山。远眺前方依旧是一片废墟,但地面上的水似乎已经少了不少。   原初贝绕着脚底的这座山寻了个遍,一路发现不少惊喜。   有板栗、枣、葡萄等各种水果。她甚至还找到了一些高粱和小麦,只可惜只是零零星星的长了几株,她只好摘下种子保存好,等来年春天播种。当然,她还发现了动物踪迹。   她将每一处果实的位置记好后,揣着这个好消息回到树屋。   程年已经在旁边堆砌了不少木桩了,正坐在树屋前休息。   原初贝打开背包,掏出两粒发软澄黄的柿子递给他,眉开眼笑地说:”哇,你太厉害了!“又打量了下木桩,笑嘻嘻地说:”我们已经有一堵墙了!“   程年被她的夸张逗笑,眉眼弯弯,红红的柴火把他的侧脸映得发暖,衬得此刻的他格外的温柔。   原初贝看着眼前一展笑颜的他,脸腾地一下跟着红了起来。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喃喃道:”你真的好好看啊。“   天天被原初贝变着法的夸,绕是再厚脸皮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程年向来脸皮薄。听过无数人夸过他长得好,但从来没有人像原初贝这样热烈直接。   程年的耳尖默默发烫:“我们不去看陷阱里的鱼吗?”   “哦!对!快快快,我们看有没有鱼儿上钩~~”   今天可真是惊喜的一天!   四个陷阱游进来了三四条巴掌大的鱼,程年负责用树杈将鱼抓起来。原初贝就蹲在石头缝隙边上,寻一些青色小河虾和小河蟹,他们游的极快,但好在她向来眼疾手快。   这是爷爷教她的手法,速度快,而且一抓一个准。   最后他们带着满满的收获走在路上。   天空渐渐变成黑蓝色,乌云增长起来了,它像衣袖一样伸展开来,不一会儿便笼罩住了整片山林。顷刻之间,草木全部黑暗了。   豆大的雨滴又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他们顶着雨,小跑回树屋。   ”阿...阿...嚏!“ 第3章 . 板栗 奶白鱼汤 / 下山找物资   ”阿...阿...嚏!“原初贝又连着打了个喷嚏。   支起木柴,生火,他们都脱下了湿淋淋的外套,放在火边烘烤。穿着短袖的原初贝,靠在火边,抱着双臂默默发抖,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   程年的表情变得肃穆,等水烧开后,装杯递给她,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一股冰凉从原初贝的指尖传来。他抬头看过去,毛茸茸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原初贝的圆脸上,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变成白色。   原初贝偷偷瞄了眼蹙眉担忧的程年,清了清嗓子,开口安慰道:“没事,待会多喝点热水就好啦。”   话是这么说,她的心里也打颤,他们现在太弱小了,一阵雨一场风寒就能轻易地摧毁他们的小命。   现在囤的粮食就够三四天,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连件厚衣服都没有一件。吃穿住行样样都还没解决,基础的生存保障都没有。   沉默半晌后,耳边响起程年的声音。   “我们再去山下找找物资吧。”   原初贝抬起头,眨巴着懵懂的大眼,说:”我今天爬到山顶了,附近只有那一片废墟,咱们还能找到物资吗?就算有,很多东西都被泡烂了吧?“   “碰碰运气吧。其他东西可能腐烂了,但衣服总能找到几件。“他也不敢保证这一趟是否有收获,要赶在冬天之前囤足够的粮食,盖好房子,每一天都不能随便浪费。   这片区位于J市远郊,前年才开始开发,旁边仅有一片入住率很低的别墅区。他入住了半年,很多房子都还只是空房,除了隔壁的户外小哥就再也没碰到过其他邻居。   地震发生后,这片别墅区的人能走都走了,除了了无生念的他。   头回听到程年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原初贝当然立马捧场,“对耶,我都没想到这个,我们确实得找一些衣服,还是你更聪明。”   “那我们现在来吃晚饭吧!今天有鱼肉吃!”她瞬间又打满元气,盯着身侧的鱼虾跃跃欲试。   程年严肃的表情也秒破功,对她的情绪恢复能力感到由衷佩服,上一秒还耸搭着眼皮丧气,下一秒就已经两眼发光地看着吃食。   树屋里也有个小土灶,跟外面那个不一样的是,这个像个茶壶状,里面是炉膛坑,中间横亘泥土桥,下面是条细长的通风口。   这样的土灶不仅可以防风集热,而且能避免失火更安全。   原初贝挪开草垫,在炉膛上架起几块岩石。生火加柴,等火苗升起后,架起石锅煮水。在通风口丢了些榛子和山药块,等它们慢慢烘烤熟。   今天在溪边抓的鱼学名叫光唇鱼,但在他们农村更喜欢称它为石斑鱼。这种鱼长得有点像鲫鱼,模样还挺好看。不过以前抓到的只有手指大小,今天真的走运,这几条鱼都有巴掌大小。   看来今晚能饱食一顿了。   不过它的鱼卵有毒,所以原初贝用岩石仔细的把内脏和鱼卵清理干净,再刮干净鱼鳞。最后用宽叶子把内脏包起来,她想留着这些,后天试试做猎物陷阱了。   河虾和河蟹仅有半截小拇指大小,她把这些放在岩石上熏烤,等它们从石青色变成橙红色后取下来。   石锅里的水开了,她在锅里丢进去洗干净的鱼和虾蟹。她用树枝搅了搅,等鱼肉变得有一点白时,倒入一点方便面的佐料。   原初贝闻着慢慢溢出的香味,说:”以前小时候,经常没肉吃,为了给我解馋爷爷就会去村口的小河边摸鱼。那会河水还很清澈,随便一捞就能捞到满满一小桶。也不知道爷爷究竟是怎么做的,总比我做得更香更好吃。“   听着原初贝的回忆,程年的眉眼跟着柔和。   “只不过....小河慢慢变得污浊了,后来也摸不到鱼了,爷爷也离开我了。“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石斑鱼了,味道还是这么香。只是她却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外面的雨声如水柱,树叶被打得飒飒响,泥土混合着草木的味道飘到木屋里。不知何处冒出的野鸟,偶尔鸣叫几声,在这万籁俱寂惟有雨声时,独有几分穿透力。   自然的各种声音交杂,好像很吵但却一点不觉得烦。   程年以前对噪音格外敏感,城市里不停歇的机器声、汽车鸣笛声、说话声等等,每一样都让他心生烦闷,焦躁不安。他特地搬到这偏僻的郊区,用最昂贵的隔音玻璃装修,挡住了外面的噪音,却挡不住手机电脑不停歇的声音。   此刻,木柴噼啪燃烧,心却格外宁静。   “那你爸爸妈妈呢?”程年突然对原初贝生出强烈的好奇,从前的他向来讨厌打听别人的私事,但如此强烈的求知欲,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了。   原初贝垂下眼睑,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把眼里的酸意逼退。   火苗忽明忽暗,她的晦涩表情隐在火光里,沉默半晌后才说:“我出生后就没见过他们,听爷爷说,他们去外面打工了还生了个弟弟。“   程年心跟着一梗,一股难言的悲伤和心疼席卷上身。他继续询问:“那你爷爷去世后,你是怎么生活的呢?”   原初贝扬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啊,就去大舅家了住了呀。”又凑上前闻了闻鱼汤,“好鲜哦~待会喝完估计就得冒汗了。”   见原初贝没有再继续说的意思,程年也止住了后面的询问。   锅里的热汤开始咕咚咕咚冒泡,汤底也渐渐变成奶白色。   他们凑在锅边,满足的喝着鲜到眉头都要掉的鱼汤。石斑鱼的虽小,但刺也少。一口咬下去,连鱼跟刺都可以全部吃进去,它的鱼肉饱满,肉质鲜嫩爽口。在这阴冷的雨天里,一锅鱼汤让他们由身至心的感到了温暖和舒适。   新加入菜单的榛子,也特别酥香可口,烤出的果肉脆脆的,香味绵绵。坚果果然更容易饱腹,今天又吃了一顿完美的晚餐。   吃完晚餐后,二人满足的瘫坐着。   雨不知何时慢慢停下了。   原初贝浅浅的呼吸声时不时的传到耳边,程年盯着头顶的树皮发呆。   重男轻女的陋习,他只是有所耳闻,但从未在身边目睹过。   他生在罗马中心,认识的人也是如此,每一家的女儿都是娇娇女,被捧在手心里吃着蜜糖长大。   她们是天子骄子,一个包能抵原初贝家里好几年的收入。   他更是如此,即便父母忙碌挑剔,但在物质上是绝对的大方。   没有肉吃只能去河里捞鱼,父母重男轻女,从小被抛弃。   她生在泥泞里,却活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比起她的苦难,他那些矫情的心理疾病,显得尤为可笑。   次日,晴天。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明显比昨日气温更低了,山林里的雾气带着凉飕飕的寒意。   因为下山和去别墅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所以他们简单洗漱吃东西后,就背着包下山了。走到废墟跟前时,已经是烈日当头,天空高远碧蓝。   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泥水,到处都堆砌着各种各样的断壁残垣。还有些地方地面已经凹陷,甚至裂开的缝隙如深渊,建筑物全部坠落到里面,深不见底。   他们绕开塌陷和高大的建筑物,踩着石头,走到一处平坦的废墟中央。   连着多日的暴雨和积水,很多有用的东西果然已经被泡的腐烂。原初贝扒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带着希望仔细寻找,终于还是被她捡到了几件湿淋淋的衣服。   程年这边寻着记忆走到自己的房子附近,入眼尽是一些差不多的废墟,寻找了很久,才终于通过一对熟悉的黑灰色灯管铁架辨认出。   但他家当初花了好几百万装的极简风格,废墟之下,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如今,也只能寄托于热衷于户外的邻居家了。他四处寻了半天,终于在两块石头夹层看到了一点希望。   两块大石里压着个方型书柜,走上前才看清,两块长形石块交叉着,给下面留出了些喘气空间,方型原木书柜上半部分逃过一劫。   废了好半天功夫,他才终于把石块抬开,最上层的玻璃门没有碎。书架上摆了很多书,不少还是被浸湿了,书上的字墨被晕染的看不清了。   好在玻璃门下面有三本完好的书,他拿出书,一本是发明指南、木工入门,还有本植物百科。   程年握着书,蹲在那里欣喜地来回翻阅。书目内容很干货,几乎囊括了野外生存的很多方面,那本木工手作甚至还有关于搭建木屋的指导。   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他,此刻也按捺不住激动。   他拿着书跑到原初贝身边,眼里很亮,比捡到珠宝还要高兴:“你看,我捡到了三本书,对咱们特别有用。”   “啊!真的吗!我看看!!”原初贝凑到书跟前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大声称赞道:“你也太会找了吧,这书真的特别有用!”   程年压下想扬起的嘴角,用不在意地语气说:“之前隔壁住着个很喜欢去户外的邻居,他家的工具齐全,所以就想着探探运气,但没想到还能找到幸存的书。”   说完原初贝又是一顿夸,程年的笑意终是藏不住了,然后摆了摆手说继续找。   最后他们还是找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三本书、几把刀、秋冬衣服、一床被褥,几个变形的锅和杯子,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就算因为翻石块,手指被刮了无数道血痕,他们也始终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太阳渐渐滑落,路过栗子树时,原初贝让程年在旁边等等。   两颗高大的栗子树紧紧地挨在一起,叶片细长纹路清晰,棕色的树枝上挂满了一颗颗的刺球。有些泛黄的刺球已经笑开了口,露出它饱满的棕色栗子。有些完全笑开了花的刺球,已经脱离枝干,掉落在地上了。   原初贝用树枝扒拉这叶子,弯腰在树叶丛里寻着刺球,找到后放包里。又举起树枝,踮脚往栗子树干上打落一些绿色的刺球,等包里装满后才起身离开。   回到树屋后,他们把收获的物资放在地上。   程年先去树屋里生火,原初贝坐在叶子上,把青色的刺球丢在一边等它自己慢慢晒干。至于那些已经开口的刺球,用石头轻轻一砸就能敲出栗子,外面的刺球也留着晒干,之后可以燃料用。   还是把取出的板栗放在通风口里慢慢烘烤。   忙碌了一天,她决定好好犒劳一下饥饿的胃,煮掉最后一包方便面,再加上一些山药干,又是熟悉的美味。   吃完饭后,她用变形的铁锅烧了一大口水,把软的柿子放在一边。把硬柿子的皮削掉后,放进滚烫的热水中烫了几下,这样是为了防止细菌。   再用结实的稻草梗绕着柿子蒂打结捆绑,一个接一个,五六个结成一串,等明天天亮之后,再挂在外面的杉树枝上晾晒。   忙活完后,二人坐在树屋前吃柿子。熟透的柿子一撕开薄皮,橙色的果肉就会爆出晶莹剔透的果浆,喂到口里全是甜蜜,软绵多汁入口即化。   甜蜜抚慰人心,充满欢喜和幸福感。   生活啊,有新盼头了啊。 第4章 . 榛蘑 榛蘑炖鸟肉 / 捕猎、捡果子   天刚蒙蒙亮,原初贝身边已经空荡荡了。   程年坐在树屋前,像一尊石雕,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里的书。   看书的速度之快,一目十行,一会儿就哗啦啦地翻了好几页。   昨天放在通风口的栗子已经被烤得半熟,棕色外皮颜色变得更深,个头缩小了一些。   原初贝用岩石把它们敲裂开口,又放在石锅里继续烘干。   等栗子果肉变成金灿灿的焦黄时,今天的早餐就已经完成了。   他们沿着缝隙捏开板栗壳,半边焦黄果肉连带着薄皮一起露出头。就着热茶一口一个吃着,烤熟的板栗跟山药口感有得一比,都是粉粉糯糯的,但是比山药更甘甜。   如果有糖更好了,烤制时,在栗子上刷一层糖浆,那它的外壳会被烤得油亮油亮的,这就是美味的糖炒栗子啊!   冬天下大雪时,围着炉火吃糖栗子简直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   原初贝默默的在心里记下这个愿望,到时要好好注意下蜂巢的踪迹。   “那本木工的书,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到时候先做个二三十平的房子吧?”   “按最简单的构造,有地面、墙面、房顶斜坡以及主次梁、柱子这些,按目前的进度,冬天之前都不一定能盖好木屋。而且做木屋,最好用硬木,比如榆树、槐树这样的,我这几天砍得好像不是这种树。“程年拿着树枝,在地面画出木屋的简单构造,对着原初贝解释目前的情况。   原初贝听得目瞪口呆,瞄了眼一脸凝重的程年,小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计划在一个月之内做好房子,我负责砍木头这些事情,你这边采集过冬粮食。还有,我感觉咱们最好打些猎物,光吃果实不够,我们需要补充肉类蛋白质,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完全没问题!”原初贝斩钉截铁地肯定道。   感觉自己说的话有点敷衍嫌疑,仿佛像没过脑一样。她紧接着又说:“嗯,冬天还有两个月,那时候估计找不到什么吃食了。这段时间任务确实挺重的,分工会效率更高。”   程年看她确实没有异议,二人又仔细地罗列了本月计划——   程年负责做房子,原初贝囤食物,一起打猎。   语毕,原初贝满脸堆笑地看着程年背影,目光里的崇拜都快藏不住了。   “你是不是个天才呀?也太聪明了吧!哎,我太笨了,都想不出什么词夸你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最最最最聪明的人了!“   一口气连着说了八个最,只想表达自己满腔的佩服。   不过一晚上,程年就像坐上了火箭,技能点瞬间点满。   程年蹲在杉树木桩前,刻上一笔,以后用刻正字来记录时间和工作进度。   听到身后原初贝夸张至极的赞美,抿抿嘴,唇边的梨涡微显。   动物经常出没于水源处,他们最先在小溪入口设置陷阱。   在地面挖出个长形小坑,一端找柔韧性高的细竹条在上方做出个拱门,另一端钉入较粗的木棍。再找跟韧性较好的树枝作为弹力杆,把细树皮搓成绳索,系在弹力杆顶端。   然后用削成尖角竹片作为触发杆,将弹力杆插在坑里,最后用鱼的肝脏作为饵料。   这种陷阱比较适合抓小动物,只要他们钻进来,套圈就能被触动了。   作为弹力杆的树枝会像弹簧一样弹起来,套圈里的小动物也会被倒吊起来。   他们用树皮搓的绳索很紧,动物越挣脱,就会被套得越紧。   他们又选了好些个地方,陆陆续续做了十多个陷阱。   做完后,程年拿着石斧开始砍树。   原初贝背着包去林子里寻找食物。   没有雨水的北方秋日特别爽朗,阳光和煦,天空寥廓碧蓝。树林间已经开始有了秋天的轨迹,不少树叶开始变成金灿灿的黄色,有的红如枫叶,如美如画。   低矮的灌木丛依旧是碧绿,叶片上凝结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原初贝用石斧砍开濡湿的树枝。   最近雨水滋润,树林里野生菌应该破土而出了。   一路走来,她看到很多朵花纹美丽的蘑菇,一走进能闻到浓郁的菌香味。   但这种颜色鲜艳的多半有毒,她不敢摘。   争奇斗艳的各种蘑菇,有的长在树干上,有的长在朽木桩和青色苔藓之间。   在一处杉树林下面,长了不少像小雨伞的蘑菇,这是她今天的目标——榛蘑。   早听说北方的榛蘑有名,之前她吃过一次小鸡炖蘑菇,就是用榛蘑炖得,口感特别有嚼劲,蘑菇味也特别浓。   今天她的运气不错,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大袋。还摘了些长得像灵芝的蘑菇,通体发黑,表面看着油光发亮。   南北的菌类长相不一,其他品种不熟悉,于是就只摘了这两样。   她又走到栗子树和榛子树附近,这些秋天丰收的山货,肯定不能错过。   摘完一大半榛子后,她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把包丢在榛树的树荫下,席地坐下休息。   她低着头观察着附近的信号,想要找到动物留下的踪迹。   说实话,她对今天做的陷阱不是很有自信,如果能通过踪迹,直捣动物巢穴就好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灌木丛的幼小树苗处找到了信号,它的树茎底部的嫩皮几乎被咬光了,树枝上的嫩芽也咬掉不少。   像这种剥光幼树嫩皮的痕迹,通常是野兔的杰作。   原初贝的心情瞬间像在夏日时喝了一大口冰水,通畅舒爽的狠。   野兔可是个好动物啊!它们繁殖能力极强,如果能正确养殖,肉类一下子有了保障。   而且兔子的粪便肥力强劲,是肥力持久的最佳有机肥,刚好可以做耕地肥料。兔毛还能做成保暖衣物,原初贝突然觉得兔子真是百般好啊。   她想着到时候跟程年商量商量,要想办法活捉几只野兔回来。   等休息的差不多了,她继续往前走。   兔子的信号给她打了一注强心剂,接下来的脚步没有之前那般匆忙了。   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走着走着,脚下突然咯噔一下。   抬起脚,一个绿色外皮的果子躺在叶子中,她捡起来细瞧了一番,绿色外壳里裹了一层坚硬的壳。   这....好像是核桃?   原初贝立马放下包,前后寻了一番。果然在前面的林子里,找到了一颗野核桃树。   地上落满了绿色核桃,她又捡了不少。   带来的袋子和书包几乎快被装满了,她带着满满当当的收获回到树屋。   杉树枝头上挂着几串柿子,红彤彤的,像一盏盏小灯笼,看着格外喜庆。   晒了大半天的柿子缩小了一些,外皮也有点干枯了。   她又摘了些宽大的叶子,铺在太阳照射最盛的地方,把袋子里的菌子倒出来。   最后就是处理核桃,她用石头砸开了一个,这种野核桃细长细长的,皮厚肉少。   吃起来倒是又脆又香,出油也多,后面晒干后可以煮核桃油。   她摸过核桃外皮的手已经被染得黢黑,擦了半天都洗不干净。索性挖了个坑,把摘来的核桃都埋进去,等外壳自己腐烂。   所有东西都处理完后,原初贝抓了把栗子放进包里,她要去林子里找程年。   路过苹果树时,她摘了几个揣到怀里。   程年今天特地去榆树林砍树了。   北方林子里榆树多,榆木木性坚韧,结实耐用,不论是强度还是硬度都适中,适合做房子也适合做家具。   隔着老远,就听到”哐哐哐“的声音,程年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穿着黑色短袖,外套寄在腰间。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他的身上,线条流畅的臂膀肌肉上也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挥舞着石斧,一下又一下,看起来力量感爆棚。   他像山间最俊美的太阳神,丰神俊朗,英姿雄发。   之前的程年,好看是好看,但眉宇间总透露着森森的郁气,夜间也总是睡不着觉。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睡不着觉定是大事,俗话说吃得好睡得好,心情才能畅快。   她偷偷观察到,每次说完那些夸赞话,程年面上不显,但其实特别开心。   他一高兴,就会抿嘴。嘴角就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休息下吧,我带了栗子和苹果。”原初贝走上前,递过水杯和食物。   他们坐在木头堆上吃东西,红扑扑的苹果,咬上一口,甜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上放肆地溅开。   原初贝手足舞蹈地跟程年报备今日的收获,掰着手指说:“我今天太走运了!捡了好多蘑菇、核桃、板栗和榛子!”   “而且我跟你说,我还看到兔子的痕迹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抓一些兔子回来!我们抓回来之后.......”一说到兔子,她的眼里又开始放光,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   “我们要养很多兔子,种很多田.....”   说到激动之处时,站起身,张开手臂比着夸张的手势。   程年微笑地扬着头,看着原初贝说着稀疏平常的小事,听着她活力满满的声音,跟着陷入她勾勒的是美满未来里。   听着听着,程年竟然也开始跟着幻想起来,还时不时提出他的想法。   日头慢慢滑落到树林身后,漫天红霞挂满天空,林子里都被染上了粉红色。   二人聊得意犹未尽,但天色渐晚,他们需要去看看陷阱的情况了。   他们一个个查看,前面都皆无所获,直到检查到倒数第二个陷阱时,才有了个惊喜——小溪附近的套圈抓到只肥鸟!   肥鸟个头不小,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握紧。   这只肥鸟羽毛是呈红褐色,眉纹白色,喉咙处长着一道棕白色环纹,胸部两侧具是黑色半边斑纹。尾巴处羽毛纤长,逐渐变尖。小嘴小嘴尖尖的,死死地咬着饵料。一对棕褐色的爪子紧紧地抓住树枝,被握在手里时还一直咕咕的尖叫。   最后个陷阱也是空空如也,但他们抓到了肥鸟!   他们回到树屋,把晾晒的柿饼和菌菇收到木屋。   抓了一把微干的榛蘑和油蘑放在热水里泡发。   去毛洗干净后,留下部分内脏,把鸟切成两瓣。一半留着挂在火炉上熏干,另一半切成小块,过一遍热水去除血污。   回来切成小块,再过了遍热水,去除血污。等水再次烧热时,把柴火捞出一些,让锅子保持在小火的状态,再丢进去肉块慢慢熬煮。她又丢了两根干辣椒,这是前天发现的辣椒苗,现在只有这一味调味品了。   菌菇已经泡发开了,她又丢入锅里一起煨炖,虽然没有太多调味品,但榛蘑的鲜美已经足够了。等汤的颜色慢慢变成棕褐色时,榛蘑的鲜美就完全入味了。   剩下的心肝这些,她先是放在烤热的岩石上慢慢煎熟,等颜色变成深色后,切了几片苹果捣碎放在肝上入味,苹果的甘甜侵入肝肉里。   浓郁的蘑菇香味慢慢传来了,树屋里充斥着美味。   今天的晚餐完成啦~ 第5章 . 野赤豆 秋桂红豆沙 / 搭草棚、制……   为了完成工作,他们像两只忙碌的小蜜蜂,每天穿梭在山林之间。   随着原初贝采摘的食物越来越多,树屋的空间也越来越狭窄。   程年特意搭了一间草棚小木屋,用来当作储物间。   用五六根差不多长短的木杆,竖起来,围成圆锥状,再用藤条把木杆捆在一起,尖顶棚完成。   在圆锥体周围横着绑一些短木条,作为横梁,这样能让屋梁更加稳固。   为了加强屋面的挡风效果,他们先是从榆树、桦树的树干上,剥下大块树皮,横扎在横梁上,层层覆盖。   最后去搬运了很多稻草,把草分成一捆一捆的,然后把它们和短木条用藤条捆绑住。   棚屋搭建完成。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太阳落山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为了赶工作计划,每天晚上,他们都会拿着火把砍树搬木。   又是一天清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枯叶,棕色的叶片上结了一层雪白的霜花,随着太阳升起,它慢慢凝结成透明水珠。   高大的杉树屋旁边堆砌了几大摞树干,还有一堆形状各异的岩石和鹅卵石。   杉树前伫立着一间草棚,它的顶端上缓缓升起一缕白色烟雾,飘散到高远的天空。   棚屋内,原初贝在编竹筐。   她坐在木墩上,脚边堆着几个编好的筐子,手上编着竹筐也初具形状。细细的竹片一上一下的横竖交错,不停地重复,直到把最后一缕嵌入筐边。一个手臂长短的方竹筐就完成了。   原初贝把竹筐放在宽叶上,弯腰把晒成黑色细条状的榛蘑放进去。   满满装了一筐,她端着方筐走到身后的木架边,见四层架子几乎已经被放满了,她只好踮起脚把新的竹筐放到最顶端。   回到土灶前,白色的热气从铁锅里扑出来。   她把用冷水泡了一夜的野赤豆拿出来,洒进热锅里,等它们慢慢熬煮。   这是她昨天在林子里捡到的野赤豆。其实就是红豆,以前买回家的红豆长得矮矮胖胖,颗粒饱满,但这种野生的赤豆,豆子细长颜色,个头更小,颜色也偏紫红色。   她摘了很多回来,剥开以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等外面的水分蒸发,就能保存很久。   红豆需要煮很久,中途还要时不时用树枝搅拌一下,防止粘锅。   昨晚程年搬木头到很晚,还没起床。   她悄声走到杉树不远处,这里的土地里,埋了好几个坑的核桃,现在她打算把它们挖出来。   青色厚皮手工脱落十分麻烦,而且剥皮时还会留下的黑色印迹。   这个印迹好几天才能褪去,所以可以用沤烂法来去除青皮。   新摘的核桃要及时放在阴凉处,切忌不能放在太阳下暴晒。把核桃丢到稻草堆里盖住,或者干脆挖个埋进去,等上个几天,青色的核桃外皮就会自然发酵,发酵好后,青皮就会沤烂。   刨开泥土和树叶,坑里的核桃外皮已经发黑腐烂,露出了细长的果核。   她把核桃都挖出来放在竹筐里,在上面洒上一层草木灰后,提到小溪边放到水里浸泡,等天黑时,外面那些黑色果肉就能被水流清洗干净。   只可惜她的手上还是沾上了黑色,手掌变得黑黢黢的。   原初贝捏起一颗细长的核桃,长得与之前见过的又不同,与野赤豆一样,模样都是更细更长。   看着看着,她突然笑了。   回去时,程年已经起床了,正在码木桩。   抬头见原初贝蹦蹦跳跳地从林间走来,圆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大大的杏眼眯成了一条缝,红艳艳的嘴唇上挑扬起。   说也奇怪,原初贝身材瘦小,她现在穿得是之前捡来的毛衣。红色毛衣极其宽大,下摆长到她的膝盖,衬得她更加纤瘦。   但她的脸蛋却长得肉嘟嘟的,梳着两个辫子,像极了橱窗里那个最可爱的圆脸洋娃娃。   程年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也瞬间变得更轻松畅快。   他好奇的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   原初贝跳到他面前,像是想到个极其有趣的笑话,捂着嘴笑吟吟地说:“我发现一个事情!野生的赤豆长得细长,但以前买到的红豆却矮矮胖胖的,野生的核桃也是长得又细又长,买到的核桃也是圆润矮胖!”   她笑容绽地更加放肆,见程年一脸不明就里,扬声说道:“所以想在野外生存,第一步要变瘦!哈哈哈哈哈哈~”   程年听完一愣,二人对视片刻,都噗嗤地笑了出来。   锅里的赤豆已经煮到软烂了,夹出一颗,用手指轻轻一捏就能被碾碎了。   原初贝把铁锅端到一边,把锅里的水慢慢倒出来,等只剩薄薄一层后,再用特制擀面杖往锅里不停按压,红豆慢慢被碾压成细细的泥沙。   舀出盛碗,往上面洒一些新摘桂花干,红色豆沙泥上接连开出,一簇又一簇的黄色小花。   桂花的香气与红豆的甜蜜相融,一碗秋天的颜色和味道出炉。   在木盘里放上几粒已经结上厚糖霜的柿饼,把佳肴全部端出去,放在树屋外面的长条木桩上。   这是他们的餐桌。   把树干从中间横面切开,用岩石把上面的木屑磨平,底部两边架两块石块就能平稳摆放。   自从有了餐桌,他们就告别了蹲在地上吃饭的原始时代。   餐桌中间摆了个竹筒,里面插着几株黄色野菊。   他们喝着热气腾腾的桂花红豆沙,入口沙沙,仿佛把暖秋装入了胃里,浑身变得暖洋洋。   柿饼也做得非常完美,外面自然沁出的天然糖霜包裹着棕红色果肉。   一咬就立刻爆浆流心,里面的果肉口感软糯莹润,蜜香四溢。   与没有糖的红豆沙完美结合。   程年吃饭的样子依旧赏心悦目,小口小口地咬着柿饼,眯着桃花眼,唇边的梨涡跟着露了出来。   原初贝端起木碗,挡住暗暗偷笑嘴角。   程年吃得格外餍足,那副样子像极了她养过的小猫,每回吃完喜欢的小鱼干,就会露出肚皮懒洋洋地躺在太阳下,怎么撸毛都不会不耐烦。   程年爱吃甜食,这是她通过梨涡发现的小秘密。   她特地多做了一些柿饼,但挡不住程年爱吃,现在已经只剩一半了。   为了过冬,她只好限量供应,一周只能吃四个。   又想起刚挖出来的核桃,若是能裹上一层蜂蜜,那滋味一定能讨程年的欢喜。   她瞥了一眼杉树木桩,上面已经刻上了四个正字了,在心里暗暗决定,等最后一个正字刻完,就把找野蜂蜜提上日程。   吃完早餐后,他们又去棚屋清点了一下食物。   木架被装的满满当当,旁边的几个大筐子也装满了橡果,木梁上挂了几只熏干的肥鸟。   看着这些存粮,他们心里变得热乎乎的,异常满足。   能摘到这么多果实,首先要感谢那本植物百科。   看了那本书之后,她才知道,居然有那么花草果实,能够食用。   就比如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捡的橡果,外表硬壳,棕红色,长得像放大版的花生仁。   那天也是看书里写到了橡树、又称栎树或柞树,这种树木会结果实,这种果实曾经还是山民的主食之一,是比水稻和小麦还要古老的粮食。   晒干去掉硬壳,把果肉磨层细粉可以做橡子粉、橡子面以及橡子豆腐,粉跟面粉极为相似。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还能吃饱饭啊!   多读书,准没错!   木柴那边也备得差不多了,他们今天要试试打猎了。   因为原初贝一直记挂着兔子的事情,平日里也很在意动物留下信号。   如今这些信号越来越多,山林里似乎还多出了些大型动物的足迹,许是地震后现代社会崩溃,动植物得到了极大的生存生长空间的缘故。   那天他们捡木柴时,发现以前茂密低矮的草丛里,多出了几道宽大的通道,小溪附近也开始多了些陌生的三趾足迹。   还好,至今没发现大型的肉食动物痕迹。   程年打算制作一把弓箭,做弓箭最好的选择是红豆杉,红豆杉是一种天然的复合材料,纤维弹性极好。但红豆杉早就成了濒危国宝,一直没有大范围种植。   韧性和弹性还不错的榆树木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用石刀砍下一节笔直的榆树枝,切割成两米左右长宽。   把树皮剥开后,放在岩石上打磨,在前后端用石刀割出两个缺口后,再去林子里砍下藤条。   剥开藤条的树皮纤维,一扭一扭地编制成直线作为弓弦。   最后用力地把弓身弯成月牙状,再挂上弓弦。再砍一些细长的树枝剥去外皮,顶部磨尖,弓和箭都准备好了。   他试了试拉伸这把弓,弹性一般,太用力还会把弓弦扯断,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作品了。   等之后抓到动物,炸出油脂后,用油浸泡一段时间就能让弓保持长时间的弯曲。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后面总会越来越完美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山林里,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芳香,混合着树叶腐败的臭味,有些难闻。   半人高的灌木丛肆意生长,一条比人宽的小路被踩了出来。叶子都是往前方横躺着,应该是往前跑了。   他们踏过灌木丛,突然,不远处的草丛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又很壮实的鸟在咕咕叫着。   羽毛是黑白相间,眼睛周边是绿色的,体积比之前抓的肥鸟还要大一点。   程年与原初贝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睛里的喜悦。他拿着弓箭,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那只鸟不过三米的距离。   用虎口夹住弓箭,对准大鸟,用力一拉,“倏”地一声弓箭朝大鸟身侧跃了过去。   大鸟受到惊吓,立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弦也断了,程年僵在原地。   原初贝走上前见他一脸挫败,立马打气安慰说:“只差一点点就抓住了啦!你第一次射箭,不要着急慢慢来!!”   程年咬着腮帮子,狠狠地点了下头。   没错,这只是第一次!   只是后面连着遇到了好几只鸟,信心满满地拉出弓箭,垂头丧气的捡回弓箭,连弓弦都折腾断了好几根。   “没事,我再多试试,下次一定可以。”程年紧紧地抱住弓箭,抿着嘴说道。话里说的没事,眼神里却全是愤懑和自责。   原初贝看着他眉间又出现了低沉,目光渐渐涣散,好像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额角的青筋慢慢突起。   她一时有点慌乱,程年看着情绪淡淡,但总觉得他心里藏着百般心思,好像有一道跨不过去的深渊。   他对自己要求极高,好胜心也强。   刚进山林的时候,她就发现程年会因为自己什么都不会的事情,而暗自抑郁挫败,钻木头到手掌出血都不愿意放弃。   后来找到了那三本书,他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看书学习,那种急迫感,就像有人在他身后拿着鞭子抽他打他,不许他落后。   “咱们明天去掏蜂蜜,我给你做琥珀核桃仁吃吧?”原初贝怕他陷入坏情绪,连忙提高声音唤道。   听到她的声音,程年这才从情绪里恍过神。   抬头看向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面盛着满满的关切和紧张。   脑海里的斥责声慢慢散去。   半晌,他哑着嗓子说:“好。“,似觉得不够,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今天我还想吃柿饼。“   “好!想吃多少吃多少!” 第6章 . 山里红 冰糖葫芦 / 掏野蜂蜜   有鸟行动过的痕迹,那附近必有鸟窝。   他们抱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的想法,在四周的草丛树林里探寻着鸟窝。   终于在一棵梧桐树的树杈上,发现了一窝鸟蛋。   原初贝像只灵活的猴子,攀着枝丫,没一会儿就爬到了鸟窝跟前。   窝里有五六个蛋,比鹌鹑蛋大一圈,其中还有一只小雏鸟已经破壳而出了,正张着尖嘴叽叽喳喳地叫着。   小鸟浑身湿漉漉的,红色皮肤上布了些黑色斑点,一见到她立刻把头靠了过来,张嘴求食。   原初贝拿蛋的手一顿,看着这只萌萌的鸟,有点于心不忍。   转念又想,鸟类之间的生存竞争激烈,等这些鸟蛋全破壳后,指不定还会死掉几只。   因为到那时后,更强壮的鸟会抢走所有食物,其他瘦弱的鸟就会活活饿死。   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在野外求生啊,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口粮飞走啦?   算了。不能白跑一趟。   她咬咬牙拿走三个鸟蛋,火速从树上爬了下来,担心鸟妈妈赶回来,忙拖着程年离开。   原初贝随手摘了些柳枝,编了个小窝,在里面洒上树叶,当个临时的小筐。   接着,又领着程年,故技重施,掏了好几个鸟窝,把小筐里装满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咱们今天晚上有加餐了,待会路过山楂树的时候,再去摘点果子吧?”   一听到山楂二字,程年就条件反射的皱眉摇头。   之前他们摘过一些,回忆起那滋味,现在都觉得牙疼。   “明天掏完蜂蜜,可以做糖葫芦、山楂桂花糕、山楂球…”原初贝掰着手指,打趣地看着程年。   果然,程年立马撇去了嫌弃的表情,故作矜持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山楂又叫山里红,有几株长在榆树林前面的山坡上,如今正是它成熟的季节,树枝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   回到树屋,原初贝把山楂果放进棚屋后,又去小溪那边拿核桃。   从树屋行至小溪约五分钟左右,拨开一堆灌木丛就能见到熟悉的溪流。   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原初贝站在灌木丛前,扒开矮树,距她一米远的溪边,有几只动物正在低头吃草饮水。   它们头部长得像鹿,身子长得像绵羊,一身绵密的白色绒毛,像是绵羊和鹿的结合体。   原初贝一时大喜,这种食草动物,大多性情温顺,除了爱吃草类和植物果实,若将它们驯养,相当于多了个食物探测仪。   更重要的是,它们对盐分的需求也很高。   但因为植物的含盐量一般会很低,所以它们会经常去别的地方寻找盐分,比如盐碱地、盐矿等等。可以说是野外的“寻盐高手”。   盐可太重要的,人一旦缺少盐分,就会导致电解质失衡,出现疲惫无力、肌肉痉挛等症状。   像他们这段时候,就只能通过动物血液来补充盐分。   最最最关键的是,做菜少一味盐,再好的厨子都没有灵魂。   原初贝又抬头看了眼发灰的天色,夜晚是动物的天下,兔子急了还跳墙呢,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她按下冲动,慢慢地蹲下,用灌木丛挡住自己的身子。   等了好一会儿,这只陌生动物终于走了,她这才把核桃篮子提了回来。   程年刚把火升起来,正坐在土灶前添柴。   “我刚刚在溪边看到只很奇怪的动物,长得又像鹿又像羊的,你知道吗?”   程年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怎么还会有这种动物?那咱们现在要去抓它吗?”语气里全是好奇和兴奋。   “别了,现在太晚啦,而且它们早走了。”   原初贝蹲在他身边,把核桃放到石板上,拿出几颗,用石头敲碎外壳,用手捋开碎壳,捡出白色果肉。   她拍了拍程年的肩膀,示意他拿出手来,接着,把果肉放到他的手心里,“尝尝,看好不好吃。”   火柴烧得噼里啪啦响,原初贝的手指触碰到了程年的手掌心,很轻,很快,但那一刻,程年突然觉得掌心莫名发麻,酥酥的。   “嗯,挺好吃的。”他吃下果肉,在暗处悄悄地甩了甩手掌。   那点麻意还没散去,此时,他又感觉胸口发闷,这间小棚屋显得尤为逼仄。   撂下一句,“我去做石臼了。”,匆匆离去。   最近,原初贝对研磨这项需求十分旺盛,于是拜托程年帮忙做个石臼。   做石臼是个磨人的工作,要先用岩石在花岗岩中间磨出个浅坑,接着往坑里加水,再用木桩一点一点的打磨,直到磨出个深坑,石臼就做好了。   原初贝把洗净的马齿苋,放入锅里过热水,等汤汁都变绿后,捞起马齿苋放进木碗里,放上一把生核桃碎,再洒些干辣椒。   尝了一口,果然只有植物的原生味道。   她砸吧砸吧嘴,在心里再次哀嚎:啊,要是有盐就好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打算去掏蜂蜜。   山林有不少蜂巢,离他们最近的,藏在桂花树旁边的岩石洞里。   带着桂花香的蜜,想想都觉得格外诱人。   沿着小溪往前走一会,隔着老远,就闻到了桂花香,走近后就能看到一颗极其茂密的桂花树。那棵树约有五米高,底部根处分出了三株树根,四周树枝往外伸展。   桂花树旁边是陡峭的岩壁,在最下面的黑白色岩石缝中,有一道两掌宽的墙洞,洞口偶尔会有蜜蜂从里面嗡嗡地飞出来。   程年蹲下来开始生火,等火燃起来后,拿起一捆干艾草放在上面燃烧,踩灭,浓烟四溢。   他们没有防护的东西,只能用旧衣服裹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   因为蜜蜂沾水无法飞行,于是原初贝捧着一盆水守在旁边,如果有蜜蜂蜇程年,她就赶紧泼水。   防护工作做完了,要开始熏蜂了。   程年把散着浓烟的柴火放在洞口,没多久,一窝蜂蜜蜂飞了出来。不少蜜蜂被烟熏的团团转,像偷喝了酒,醉醺醺的,还有的甚至飞到了他的手上。   二人被浓烟熏得直咳嗽,等了一会儿,洞穴口的蜜蜂渐渐变少了。   原初贝连忙趴到洞穴口,伸长了手往洞里面剥蜂蜡,一块淌着蜜半黄半黑的蜂蜡被她捞了出来,程年赶紧用木碗接上。   她连着捞了好几块,蜂巢里还剩一半时,就没有继续了。   如今他们靠自然生存,寻求甜蜜也不能贪心,拿一半留一半,这样才能保证年年吃上甜蜜。   木碗里堆了七八块蜂蜡,还有只迷路的小蜜蜂晕倒在蜂蜡上,碗底已经积了一层浓稠橙黄的蜜,凑进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   他们用宽叶子盖好木碗,一滴都不能洒出。   走到小溪边,原初贝蹲下洗手上的残蜜。   程年端着蜂蜜,时不时地端起来看两眼,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好想尝一口。   看了会后,又克制地乖乖放下,来回好几下,始终没有打开。   原初贝看得偷笑,心里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洗完手站起来,乐呵呵地掀开宽叶,伸出食指在蜜里点了一下,橙黄的蜜在指尖流淌。   她把手指伸到程年眼前,故意说,“哇,这蜂蜜真的又香又甜,我来尝一口啦!”   把手指放进嘴里,用舌尖舔去蜂蜜,她夸张的“唔”了一声。   特别做作地眯起眼,做出个万般陶醉的表情,“天呐,这个野蜂蜜也太甜了吧,比柿饼还要甜呢!”   程年紧紧地盯着她的手指,抿了抿着唇,喉结上下滑动,“有那么甜吗?很好吃吗?”   她瞬间绷不住了,放声大笑,林子里全是爽朗的笑声。   “你自己试试看呀,干嘛这么拘着呀”   知道自己被取笑了,程年的年瞬间涨得通红。   他握着碗筷,有点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我...我,要等回家了,再吃吧。”   原初贝看他急得耳根子都红了,一脸窘迫,心软了半截。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如此克制而规矩的男人,克制到连一口甜都不敢尝。   这一刻,她很想问他:这样活着不累吗?   世界毁灭半截了,这片山林只有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不能活得放肆点呢?   原初贝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踮脚,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拍了拍,温声劝道,“其实,我觉得人活着要及时行乐。你尽管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蜂蜜就吃,不想工作就休息,没有人会怪你,也没有人会指责你。”   程年的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了花。   这段话像一把利箭,直直地击入他的心脏,无数道名为自由的气息,趁虚而入。   他哆嗦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鼻子突然一酸,眼底涌入水花,滴滴泪珠连成串,长睫轻轻一眨,滑落下来。   原初贝吓呆了,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程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眼里噙满泪,强压着声音,连哭泣都是无声。   此时的程年像个脆弱的瓷娃娃,她的心都跟着碎了,“真的对不起,你别难过了。”   原初贝满心自责,没有人一开始就习惯隐忍,她为什么要如此自以为是地戳破这层隔膜。   长叹一口气后,她走上前,轻轻地环住他劲瘦的腰,手忙脚乱地拍着他的背部,轻一下重一下,温柔地安抚着,“没事了啊,没事了,都没事了。”   呜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压抑太久的情绪,像溃堤的蚁穴,第一次生出勇气,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   风在听,鸟也在听,但它们绝不会嘲笑他。   回去路上,二人一直沉默,原初贝沉浸在自责后悔里,程年是有点不好意思。   又沉默了一会,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吧。”   “刚刚对不起。”   四目相对,这个意外的小巧合,给紧张的他们搭了个放松的台阶。   程年微微一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刚刚的那番话。”   他停顿了一会儿,笑容变得苦涩,“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尽管自由的人,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原初贝摇摇头,“不好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你不必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就去扒伤口,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也愿意倾听。”   “嗯!”程年重重地点了下头,郑重地冲原初贝弯了个腰,“真的谢谢你。”   回到树屋,原初贝用竹片刮下蜂蜜。   程年用食指搅了一下,学着原初贝的样子,舔着蜂蜜,朗声说:“真的好甜啊。”   他想了想,接着说,“我想吃糖葫芦,小时候一直想吃,但家里人不让买,今天能吃一串吗?”   第一次听到程年直言需求,原初贝哪里会拒绝。   恨不得摆上个百八十串,让他一次性吃个够,吃到开心为止!   原初贝让程年把竹子劈成细细的竹签,把山楂洗净去蒂,挖去果核,串上竹签,每根四五个山楂。   铁锅放入同等比例的冷水和蜂蜜,蜂蜜和水融合,等糖液开始冒出泡泡,微微发黄时,用筷子蘸取一点糖浆,放到冷水里变成硬糖。   咬着嘎嘣脆,就赶紧把山楂串放到糖浆里,来回翻滚几下,晾在木板上,等个十分钟左右。   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出炉,程年迫不及待地咬上一颗,外面的糖壳酥脆,山楂微酸,酸甜一起融入口里,味蕾瞬间被全部打开。   他看向原初贝,真好啊,终于有人可以满足他的所有期待了。 第7章 . 拓果 拓果山药泥 / 搬运做房材料……   有房才有家,他们终于要做房子了!   原初贝和程年都满肚子兴奋,完成这一步,他们就能摆脱原始社会的生存状态了!   第一步丈量地基面积,他们在消息附近的竹林离,砍了几根长短差不多的竹子当作尺子。   木屋选在了杉树屋的旁边,这里的地面平坦,土壤肥沃,是非常完美的房屋选址。   来年春天时,他们要在木屋和小溪之间开垦田地,用来种植粮食蔬果。   把竹子摆在地上,沿着竹子放鹅卵石,围出了个曰字形的地基框架。   面积大概十几平,左边是厨房和客厅,右边是卧室,木屋做储物间,厕所继续在野外解决。   厚木板上凿出洞,插进去一根木头,交接处绑上结实的藤蔓,这就是一把简易木铲。   他们挥着木铲,做房子之前,要先把地基上的杂草和灌木收拾干净了。   太阳渐渐地升到最高处,阳光照射到森林的每一处,山林间响起了,鸟叫声、风声、木铲砸向土地的声音。   湿润的棕壤被翻开,里面的杂草和灌木丛被连根拔起,丢到旁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基四周堆满了植物小山。   程年倚着木铲,看到原初贝额角全是汗水,“休息会吧”。   把木铲放到地上,走到旁边,去木屋拿了块草垫铺在地上,“这里来坐会吧。”   原初贝跟着坐下,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歇着歇着,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抬头看了眼日头,站起身,“我先去做午饭了,做好叫你。”   “好。”   她刚一转身,程年回到地基中间,拾起木铲,继续卖力工作。   原初贝回到草棚,从木架子上拿出新摘的拓树果子。   这种果子叫拓果,土名叫“山荔枝”,个头与荔枝差不多大,与荔枝长得也很像,表皮崎岖,也是泛着胭脂红。   但它其实没有果壳,洗干净就能吃,捏着软软的,味道口感倒是跟糖渍过的青梅很像。   这颗拓树年岁已久,木桩粗壮,长在桂花树附近。   树冠像个大大的雨伞,枝繁叶茂的,每根树枝上都挂着红艳艳的果实,远远望去,还格外好看。   除了好吃,拓树的木材还也特别有用,适合做家具,据说在古代的时候,皇宫贵族会把它制成高级家具。   但是拓树生长速度非常缓慢,砍下一颗,就得长好久好久,也许这也是它精贵的原因之一。   对他们而言,能满足口腹之欲比较重要。   自从尝过拓果的滋味,程年每隔几日就会摘上满满一筐,看到地上腐烂的果子还会直呼可惜。摘回来后,他一个人就能吃完一大半。   原初贝把洗净的拓果去核,点燃柴火,在灶里丢上几块山药,等铁锅发热时,把切小块的果子扔到锅里,加上蜂蜜慢慢熬煮。   锅里鼓起透明的小泡泡,挤上几滴酸涩的野橘子汁,综合甜腻,让果酱口感更诱人。   筷子不停搅动,当果汁慢慢变成黏稠的酱汁,把锅赶紧端起来。   往果酱里撒上一把干桂花,盖盖子,等桂花的香气完全渗透到果酱里,接着,再撒上一点桂花。   把烤好的山药掏出来,剥开外皮,用勺子挖出果肉,一勺一勺地撇到碗里,堆成个小山状。   往雪山上,倒入泛着热气的桂花果酱,雪山瞬间化身为活火山,喷出浆液,胭脂红的熔岩流淌每一缕山脉之间。   她想了想,煮了一把干榛蘑,在热水里滚了几圈后,捞出放碗里,撒上磨好的辣椒粉。   她冲着程年,大喊一声:“回来吃饭啦。”   程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还没走近,就仰着头问,“今天吃什么呀?”   “拓果桂花山药泥!”她笑着说。   一听到拓果二字,程年的脚步匆匆,三步做两步状走到餐桌前,“哇,你这个做得简直是艺术品,也太好看了吧。”   翠绿的叶子垫在碗底,雪山覆着嫣红的果酱,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桂花绽放在山间。   有红有绿,还有洁净的白和星星点点的黄,这一道菜好看的叫人舍不得吃。   他洗了洗手,端起山药泥,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狠心地用勺子破坏这出美景。   舀了一大勺放到嘴里,呵着热气:“啊,好烫好烫!”   滚热的山药泥滑入食道,满口甜蜜软糯,他抿着唇,笑着评价,“这比蓝莓山药泥还要好吃,又香又甜,赏心悦目,入口即化。”   被他夸赞一番,原初贝也心情甚好。   不过,她还是更怀念咸口的食物,如果有盐,她就能发挥出更多美食。   “刚刚在锄地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只用泥土做地基,那埋在土里的木头会不会慢慢腐烂?而且咱们用泥土作粘合剂,下雨下雪的时候,雨雪渗透到木桩缝隙里,里面的泥土会不会慢慢融化呢?”程年说出这几天的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最开始,他们也讨论过要不要去山下搬材料,但这样实在是太折腾了。   搬一趟估计要花好久,眼瞅着冬天越来越近,他们必须在这个月之内,就做好房子。   原初贝咬着筷子,陷入沉思。   蓦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欣喜地啊了一声,“石灰怎么样!?”   “石灰?”程年跟着重复一遍,灵感也被点燃,“对啊!我记得在小溪附近看到过石灰石,只要用火烧几天就能烧出石灰了!”   这么简单的化学原理,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局面瞬间有了破解的钥匙。   原初贝却还在埋头深思,突然,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七土!!”   圆溜溜的眼睛里绽放出耀眼光芒,兴奋地冲程年说,“咱们可以做三七土!!!”   “三七土?这是什么?”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有人做房子想省水泥前,他就会按三石灰七黄土的比例代替水泥。这个土一旦成形,也特别牢固!”   程年瞪着眼睛,消化完这个新知识点后,也兴奋激动的不行。   他们匆匆吃饱肚子,连午休都不睡了,跑到小溪附近。   四五十米长的小溪像一条蜿蜒的银带,静静的流淌在山林间,河滩上堆着鹅卵石和方形的灰色岩石。   这些灰色岩石就是他们想要的石灰石,再往上游走,还能找到比巴掌还大的石灰石块。   更棒的是,掺杂着小石子的河滩,筛去石子,就是他们想要的黄土。   他们商量一番,原初贝跑回去拿背篓,放在地上,往里面放岩石。优先选择大块的,效率更高。   等一个背篓被装得满后,程年蹲在前面,咬牙背好站起,身后沉如千斤。   他扭头,对原初贝特意交代道,“你就负责往里面装石头,剩下的等我回来背。”,把背篓里的岩石倒到地基旁边后,他回到小溪旁边。   背到第三筐时,原初贝走到他身后,看见程年脖子后两侧,被勒出红印,她立马用手向上托起背篓。   程年感觉背后一轻,转过头,看见原初贝汗津津的额头,圆脸两颊上透着樱粉。   二人抿嘴相视一笑,他也没有阻止她的好意。   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地基那终于堆起一座半个人高的小山。   程年背着不知道第几筐,从喉咙到肺部像烧了把火,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到难受的灼热感,喘息声也越来越厚重。   “我好累啊,咱们休息下吧。”身后传来原初贝的声音。   他抿嘴微笑,心里像流入了一道暖流。她哪里是自己累,明明是怕他太累。   摘下背筐后,程年感觉自己的肩膀和腿都在酸涩发胀。   他捏着小腿,打量眼前的岩石堆,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从心头里拔起。   以前的他,就像个提线木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合他们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就算他被逼到悬崖边上,被逼到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第二天醒来,还是要按他们的指示生活。   在投身科技行业之后,他经常恍惚地猜疑,他真的是一个真正的人吗?他会不会是用人工智能制造出的机器?   别人都以为他活得很幸福很成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时无刻都被一种巨大的虚无感笼罩着,没有任何安全感。   直到现在,为一顿晚饭寻遍山野,为一间木屋累到脱力,但他却第一次感觉到了脚踏实地,这一切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甚至获得了苦寻多年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因为,这些都是真正只属于他的功勋章。   歇了会,原初贝见他呼吸逐渐平稳了,试探性地问道,“再搬一点吧?”   煅烧石灰石对温度要求很高,用普通土窑烧制,需要花费一周的时间。   做房子的日常太紧张了,所以他们必须在今天之类,就完成搬运岩石的工作。   “嗯。”程年收回乱想,对着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重整势气,又搬运了半天,石灰石山堆放大到三倍后,天色也渐渐黯淡,明月星辰悄然冒出。   现在要做土窑了。   挖出黏土,加水搅拌,先是用黏土围着石灰石做个圆环,在一圈一圈地捏土往上垒,直到垒成个圆台状。接着,在上面捏个圆柱烟囱,土窑完成。   在圆台底处,随意找了个位置,用木头往里捅出个口子,用来放木柴。   做完这些工作后,他们拾起石斧去砍柴。   周围太黑,他们也不敢走太远,就在树屋附近择了几棵粗壮的桦木。   程年选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扬起石斧,照着光滑的桦树干用力地砸下去,很快,白色的木渣随着石斧的动作,建得满地都是。   等下面变成个倒三角时,原初贝走过来,二人合力往下推,树干随着力道倾斜,“嘣”地一声,笔直地砸向地面,带起无数土灰。   接下来的砍伐,也是如此配合。   砍完后,程年站在前面,用力抬起木桩,放到肩上。原初贝站在后面,双手环抱着树干。   “准备好了吗?”   “好啦。”   “那我开始搬了哦。“   程年一气呵成拔腿就走,原初贝跟在后面用力抬起,走到土窑附近,把木桩丢到地上。   第二根、第三根....都是这样搬运过来的,原初贝感觉自己的肩膀、手臂、双腿都在发抖。   他们挨着彼此,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木桩上,累得连抬起小拇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初贝微微一笑,“累吗?”   “累。”程年也轻声一笑,扭过头,正准备继续说话时,原初贝的脸也猝不及防地扭了过来。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宽,一呼一吸,两种灼热滚烫的气息瞬间交融在一起。   她专注瞪着双圆圆的杏眼,专注的看着你,眼神亮晶晶的,好像里面住了无数颗小星星。   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一上一下的刷动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那把小刷子要搔到他脸上了,痒痒的。   程年曲了曲手指,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飞速地扭过头,起身坐了起来。   原初贝疑惑地皱起眉头,以为他已经休息好了,也跟着坐起来,“歇好啦?那咱们来处理木柴吧?”   心律终于正常了,脸颊还是有点发热,程年用手掌降温,“歇好了,继续工作吧。”   他们用斧子把树干们砍成一截一截,再从中间劈开成块,一趟趟地垒在土窑旁边。   也不知道忙到几点,终于处理好了这堆木柴。   忙碌了一天的体力活,草草地吃完苹果和拓果。   他们累得连洗漱都没做,直接倒头就睡了。 第8章 . 橡果 香辣橡子豆腐 / 煅烧石灰石 ……   清晨,直到太阳晒进树屋里,二人才慢悠悠地睁开眼。   树屋狭小,而且他们只有一床被褥。平时睡觉时,就在中间放一条衣服,当作隔断。   好在,他们睡觉都很老实,躺下后,就能保持一个动作到天亮,从不会越界。   但是,昨天实在是太累了。   原初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睁眼闭眼好几下,大脑渐渐清醒。   触觉也跟着舒醒过来,她这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上身被一双长臂拥在怀里,耳朵贴在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胸膛上,都能听到对方强烈有力的心跳声。   头顶轻轻抵着对方的下巴,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头顶的发丝上。   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天呐!她怎么睡在程年的怀里啊!!!   热气直冲上脑门,猛然想抬头确认程年是否也醒了,“砰”地一下,撞到了程年的下巴。   这下不醒也得醒了,原初贝绝望地闭上眼睛。   沉默了几秒后,原初贝颤声地说着对不起。   慌乱中用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拉开距离,触碰到的胸膛,是那么的坚硬,她又赶紧收回手。   原初贝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坐起身。   实在是没有勇气看他的脸,背对着程年说道歉,“不好意思,你下巴没事吧?”   程年轻揉着被撞红的下巴,“没事,你头还好吧?”,停顿了片刻,“昨天太困了,冒犯到你了。”   原初贝摇摇头,“没有没有。”   程年看着她莹润的耳廓变成绯红,毛茸茸的乌丝下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肌肤,细腻白润,凸起的一小节颈椎骨,分外秀气。   她乖顺地低着头,像垂下长颈的天鹅,放下了骄傲,任你征服。   他的手掌轻颤,一股冲动混淆着意识,他,他想伸手抚摸上去。   程年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唤回注意力,低咳几声清嗓子,“咱们起床吧。”   他们做得这个土窑,加上烟囱约有一米高,半米宽,表层的黏土已经都干了。   煅烧石灰石,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   最重要的就是温度,要精准保持在800-1200度之间。   如果温度骤升,炉膛里的石灰石会承受不住,最后爆裂,土窑就会有倒塌的风险;温度超过1200度,石灰石就会烧得发硬,用来涂墙,没过几天就会很干裂隆起。   如果太低了,那根本就烧不出石灰。   原初贝向来淡定,但今天有点紧张,她只旁观村里人做过,自己上手弄是头一回。   更别说程年了,这种事情,他只在化学实验课上见过,氧化钙加水发热反应成氢氧化钙。   他们讨论了会,一致认为火候肯定是慢慢升高的。   选了几根细木柴,点燃,放在石灰石上慢慢燃烧,柴火照亮漆黑的土窑,灰色的烟雾从土烟囱里冒出来,林子里瞬间充斥着烟熏的味道。   浓烟滚滚,向着碧蓝的天空飘去,二人惊恐地对视着。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破坏环境的。”城市里长大的程年,下意识地想起环保问题。   原初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氛围随着这出小插曲,放松下来。   程年挠挠头,跟着呵呵笑,连着几日在太阳底下劳作,让他白皙细腻的皮肤变得黝黑,那双桃花眼炯炯的,格外有神。   头发蓄长了些,还有几根黑发屹立在头顶,从前细皮嫩肉的精英形象一去不复返,此刻的他,看着又呆又傻,颇有了几分山林农夫的气质。   不过,那也是最帅的农夫,原初贝暗暗加评一句。   烧了一上午,炉膛里的火一直保持在微火状态。   原初贝试探性地往里面加了几根粗壮的木柴,烧着烧着,炉膛里的火腾地一下炸开了,火势变旺。   她蹲在土灶的入口处,细细观察着里面变化,陡然,“嘣“嘣”几声从炉膛里发出来。   火太旺了!石头裂了!   二人连忙掏出柴火,炉膛里慢慢恢复平静,一直揪着心,这才放了下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感觉要石头烧得白点儿,再继续加柴加火?”   “妈呀,吓死我了!!差点就酿成大错!你先看着吧,我去做饭了。”这点变故差点酿成大错,原初贝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程年转头,正想张嘴安慰她,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看去。   她正拍着胸口隆起的地方,火红的毛衣被拍得荡起了细细的波纹。   程年屏住呼吸,仓皇地转回头,“嗯,你去吧。”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脑海里浮现出了,早上见到的那块雪白肌肤。   有时候联想能力太强也不好,程年想着想着,身上升起一股燥热。   他盯着炉膛呆了几秒,往后退几步,欲盖弥彰地对自己说,肯定是离炉火太近了,烧得让人发热。   这几天要一直守在炉膛前看火,没有时间做精细的食物,原初贝打算用橡果做些快速管饱的食物。   她一共收集了四大筐橡果,差不多有20多斤,已经被她全部晒干了。   新采的橡果必须马上晒干,不然会很容易发霉,新鲜的果仁还会引来小虫子。   晒干后去壳,选出通身白嫩的果仁,把发黑或者干瘪的挑出来扔掉。   接着,最重要的一步,要把果仁放在水里清泡2-3天,每天换一两次水,这一步主要是为了去除橡果里的单宁酸,就是让它发苦发涩的东西。   直到你捏起一颗,尝着已经没有涩味了,那就可以捞出果仁,晾晒干。最后,研磨成细粉,烘干后过滤,你就能得到跟面粉一样的橡子粉了。   这番大工程,多亏了程年做得石臼,她也借力把所有橡果处理完了,分批装进竹筒里了。   20多公斤橡果去壳磨粉,能做出十公斤左右的橡子面,这个就是他们过冬的主食之一了。   把黄色的橡子粉倒入木盆,加冷水搅匀,搅成米浆状。   点火烧柴,往铁锅里倒入橡子粉浆,防止它粘锅,要不停地用木勺快速搅拌,等搅成半透明的微褐色固体状后,再倒回刚刚的木盆里,放凉冷却成固体,用刀划成小块。   挖出一大碗后,剩余的放凉水就能继续保存。   q弹的橡子豆腐很像魔芋豆腐,她拿出晒干的肥鸟肉,剥离外皮,放到铁锅里,等皮炸得滋滋冒出油时,丢入一把干辣椒和带着叶子的青花椒,锅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椒香味。   把切好的肉条放进去干炒会,加水,倒入细腻嫩滑的橡子豆腐,焖上几分钟。   趁着时间,她又摊了四块橡子饼,面团捏成饼状,放在岩石上烘烤微硬后,往表皮刷上一层昨天剩下的拓果桂花酱,没多久,焦香焦香的橡子饼出炉。   人不能离开土窑,原初贝索性搬了个木桩摆到土窑旁边,然后把热气腾腾的肉焖橡子豆腐和饼端过来。   程年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等原初贝开吃后,他也连忙拿起一张橡子饼。   这个新奇的玩意,他是第一次吃,吃下后惊叹不止,“这个还挺好吃的,真的跟面粉好像啊。”   夹起豆腐,放凉后,送入口腔,嫩滑的豆腐直接顺着食道滑到胃里。   虽然没有佐料,但火热的辣椒配上霸道的花椒,香味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了。   一口吃下去,口腔里又麻又辣,爽的不行。   程年大口大口的呼气,用手拼命扇着发红的嘴唇,辣的眼泪都跑出来了,但手里的筷子不见停,边吃边扇“好辣,好好吃。”   真是.....越菜越爱吃。   原初贝见他这般窘样,被逗得哈哈大笑,忙递过蜂蜜水,“你慢点儿吃。”   程年喝了一大口,满足地长叹一声,“啊,这段时间真的长了好多见识啊,吃了不少新鲜玩意。”   二人就着蜂蜜茶,吃光了碗里所有的饼和豆腐。   原初贝洗完碗,接过程年看火的工作。   昨天地基上的土壤还没翻完,程年拿着木铲继续修整土地,偶尔抽空与原初贝闲聊。   在原初贝强烈地表达盐需求后,他忙答应等这几天有空了就找动物痕迹,挖几个深窖陷阱,一定给她活捉到那个像鹿又像绵羊的动物。   连着一周,他们没日没夜地守在土窑前,连睡觉都是轮流交替。   原初贝偶尔抽空去山里收集食物,程年也偶尔抽空去挖深窖陷阱。   已是深秋,像那种食草动物,就开始去山林的向阳处、杂树、杂草的地方活动。   按这个思路,他在几处向阳的杂树林里,找到了动物粪便。   有的已经变得坚硬发暗,这是遗留很久的意思,还有些外皮泛着油亮光泽,这说明他们近期刚来这里活动。   他在杂树中间向下挖深坑,挖到约3公尺深时,在坑底覆盖上一层枯叶,还撒了些它们爱吃果实。   他担心最近太忙不能及时过来查看,万一有动物掉进去了,可不能被活活饿死。   最后,在窖口搭上杂树枝,覆上枯叶,上面留下果实诱饵。   这样的深窖陷阱,他一共挖了四个,分布在山林各处。   而土窑这边,在第二天就看到,炉膛里的石灰石开始有发白的迹象,他们大着胆子,往里面添了些柴火,散出的灰色烟雾渐渐变成了弄黑色,石灰石受热分散开了。   第三天,他们决定再加一把火候。   往炉膛里开始又添了些木柴,火焰达到了无杂色,仅有青色火焰的程度,这就是传说中的“炉火纯青”,也表面温度已经达到1200度了。   接着劈柴、加柴,到第四天时,他们用黏土做了个盖子,封口压火。   大火熊熊燃烧,每一次开盖添柴时,他们都得快速地把木柴丢进去,因为只要稍微晚一步,脸颊、小臂上的毛发,就会被火烧化。   第五天下午,之前排出的滚滚黑烟,开始慢慢变成灰色,慢慢变得发白,后面几乎变成澄清无色,炉膛里橙红色的火色明亮刺眼。   这时就不需要再继续加柴了,他们用黏土盖住烟囱口,把石灰石完全焖在里面。   直到这时,他们终于能松口气了,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们的脸被烤得发干发紧,嘴唇上也起皮了,整个人像干枯的果子。   第七天,他们拿着木棍,蹲在土窑前,今天要开盖验成果了。   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写满了紧张。   土窑外面已经冷却了,最后还是程年鼓足勇气,抬起木棍子,往盖口用力地砸了几下。土盖子瞬间碎成小土块,哗啦啦地掉在地上,一缕光亮照入。   原初贝紧张得不行,捂着眼睛不敢看,直到耳边响起程年的呵呵笑声,她放下手看去——   零零散散的岩石堆在一起,上面盖着黢黑的木炭灰尘,边边角角能看到一些洁白的石灰色。   “啊啊啊!成了!!烧成了!!!”原初贝激动的大叫,站起身,拼命地跺脚发泄喜悦。   程年也是极其欣喜,胸膛又注入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此刻的他,格外想抱住原初贝。   刚试探性地伸出手,就见到原初贝倏然站起身,像个小疯子一样乱跑跺脚。   探出的手一顿,尴尬地呆了几秒,手指瑟缩,最后只能不动声色地放到脑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快快快,全部弄出来吧。”   “好勒!”   程年把发白的石灰石全部掏了出来,有的裂开了小口子,洁白的石灰粉碎落在地上。   他拿起两块,轻轻敲了敲,叮咣一声,石灰石像粉石一样碎开。   一整座石灰石全部煅烧成白色的石膏,此刻的他们,手上脸上都黑了,看起来狼狈至极。   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第9章 . 零余子 零余子肉丁豆腐大乱炖 / 制……   狂喜过后,调整心态恢复冷静。   在碗里装满冷水,放一块石灰石,几秒后,水开始沸腾四溅,鼓起了很多大泡泡,石灰石慢慢融入水里化成了浓浆,生石灰就能变成熟石灰了。   黄沙也提前筛过了,用编织的细筐,一点点将小石子过滤出来,留下无杂质的黄沙。   程年在黄沙小坡里挖出小坑,呈盆地状,按石灰比黄沙三比七的比例,倒入白色的熟石灰水,掺水用棍子搅拌,慢慢地,融合成青灰色的三七土。   地基上的杂草已经除干净了,地面也翻弄平整了,依次在相交点挖出2尺深的土坑,然后准备在里面架上树干了。   他们合力抬起比程年还高半个身子的树干,放在坑里。   程年抱着树干,原初贝用竹片挖出三七土填进去,直到与地基持平后,再用竹片将其整平碾压。   再用四根木头抵在树干四周,三七土凝固需要一段时间,约一天左右。接着,他们又如法炮制将剩下的坑位填满。   房子的骨架基本完成了,接着要开始做地基了。   接着做三七土,围城圈的石头框里,一桶接一桶地倒进去。然后,用竹片将其夯实整平,忙活好半天,终于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约10厘米高的三七土。   接下来,就等它自己风干凝固了。   橘红色的夕阳落在林间,漫天铺满了红霞,白云也被染成粉红色。一阵秋风扫过,满树的黄叶、枯叶像天女散花一般落在地上。   趁着风干的空档,程年和原初贝打算去检查窖坑陷阱。   前面三处坑里没有捕捉到大型动物,倒是引来了一些中小型动物。   小型动物身子轻,即使站在陷阱口的树枝上吃果实,也不会掉下去,但还是有一只长得像老鼠的长毛动物遭了殃。   程年下去抓它时,嘴里还含着树洞底下的果实,毫不慌张。机灵的黑眼珠盯着程年转来转去,搞得他完全动不起杀心。   它长得一身橘色的长毛,脸部尖尖的,圆弧形的耳朵,两颊微凸。一碰上它的头,它居然蹭了过来,抱着他的手指舔来舔去。   程年的心瞬间融化了,环抱着这只小动物从坑里爬出来,把桃花眼瞪成小狗状,看向原初贝:“这只动物咱们可以不吃养着吗?”   小动物也跟着看过来,黑豆般的小眼珠仿佛也带上祈求。   这么可爱的两只,原初贝说不出拒绝二字。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动物的脑袋,它也立马友好的蹭过来。   原初贝“呀”地叫了一声,笑吟吟地摸了几下,开口说:”这是什么动物,一点都不怕人耶。那咱们就挤出一点口粮,养着它吧!“   边走边给它想名字,最后由程年拍板定下叫橘子,家庭成员又多一位。   最后一处窖坑在山坡的另一面,他们至今未踏足过。   这一路走来,又发现了不少惊喜。   刚翻过山坡,在角落的灌木杂草里,长着满满一大片缠绕的藤本植物,藤蔓呈紫红色,叶片宽心形皮面光滑,藤上结满了拇指头大小的黄色豆豆。   长得像迷你形的土豆,这是零余子,俗称山药豆。   喜出望外的原初贝,赶紧打开背篓,摘了满满一大筐零余子。   等走到窖坑附近一米左右时,远远地传来“咩咩咩”的叫声。   他们快步走上前,窖坑底部躺着个动物。   果真如原初贝形容的那般,长得像鹿又像羊,头顶着一对实角,角上分出2杈,眼睛又大有圆,四肢细长。通体长着绵密的绒毛,脊背处长了一条瞩目的红色线条,一直蜿蜒到长着红色细毛的尾巴处。   先它取名叫红尾鹿羊了。   这只红尾鹿羊侧卧在坑里,一见到他们,立马支起蹄子,瑟缩在角落里,惊恐地“咩咩咩“叫。   往后惊退时,后蹄一瘸一拐的,似乎使不上劲。程年仔细看了好一会,发现它的腿脚底部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血迹,像是受伤了。   找到几根结实的藤蔓绑在成一条长绳,系在附近最粗的树桩上,原初贝抱着橘子站在坑旁边。程年在腹部围上几圈后,手里拿了些新鲜的杂草,然后顺着绳子下落到坑里。   一落地,红尾鹿羊更惊恐了,不停地往角落里缩,蹄子不停地刨着墙壁的泥土。   程年没有动作,等它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后,才慢慢地把草递到它嘴边。   红尾鹿羊瞪着黑圆的大眼,呼哧呼哧地冲他吐气,好半晌后,没有察觉到恶意,这才含起杂草,吧唧吧唧地咀嚼起来。   原初贝见它终于老实了,往坑里递进去几根木桩,程年踩着木桩,身子能从坑里露出半截。   他边观察着红尾,边慢吞吞地用绳子套住它的前胸和后胁。等彻底捆严实后,程年站在木桩上,双手搭在两边的土地上用力一撑,从坑里爬了出来。   原初贝把橘子放到半空的篓子里,然后跟程年一起握住绳子,猛地用力拉,将红尾从坑里扯了出来。   红尾不停地用力挣扎,情绪异常激动。眼睛变得又红又鼓,原初贝直呼不好,探手摸了下它的腹部,也是微微发胀。   “它好像有点犯鼓眼病了。”   “啊?”程年用尽全力才勉强捆住它乱动的蹄子,“那怎么办?”   “算了,咱们先带回去吧。”说完,二人不顾红尾的拼命挣扎,一前一后地将它从地上抬了起来。   他们一路小跑,趁着天黑之前赶回木屋。   把红尾放在地上,原初贝捏着它受伤的那只后蹄,将白茅草根锤碎敷在伤口处,剪了一截衣服布料给它包扎几圈,然后去找程年修围栏。   红尾依旧瑟瑟发抖,不停地嘶吼挣扎。   像这种已经成年的野生动物很难驯养,成活率也不高,它们会因惊恐、恐惧不安到处乱撞甚至绝食死亡。弄回来之后,千万不能大声呵斥,更不能上手殴打,这样只会加剧它们害怕的情绪。   距离树屋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处茂密的榆树林,那里的榆树长得紧密茂盛,很像天然的围栏。   他们用藤绳绕着榆林,围出个两三平米大小的地方,里面还长着一处灌木丛。   接着,砍了些粗木堆砌在周围,直到堆到比原初贝还高半截时,又用藤绳将这些木头紧紧绑住。   把红尾抬过来,解开腾绳,把它放进去。   拥有自由的它,立马躲到灌木丛里。   木碗装满水后放到里面,又捡上更好消化的干草、干树叶、豆荚等食物,放到围栏边上。刚抓回来的动物,不能用精细的草料饲养,他们反而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会挑嘴不吃。   忙完这一切,原初贝要来做晚餐了。   她准备做一份——零余子肉丁豆腐大乱炖。   锅烧热后,放入肥脂炸出油丝丝后,把肥鸟肉丁放进去,肉变成深色后,放水进去煮开,再抓了一大把洗净的零余子,丢到锅子里焖煮。   煮到用筷子轻轻一捅,零余子挨着锅边啪地一下,露出白净的果肉后,又丢进去一些橡果豆腐。   起锅前,挤一点蜂蜜进去。   没办法,他们现在缺了一味咸,能发挥的空间实在太少。   好在有红尾了,原初贝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它能好好活下来,然后带着他们去找盐!!!   等锅里冒出香甜气味后,她又按照做糖葫芦的办法,做了几串玲珑大小的糖串零余。琥珀色的糖壳,裹着褐色的皮肉,在火光下看着闪闪发亮。   零余子的外皮稍微有点苦涩,果肉却十分柔软粉糯,肉白质细。果实被蜂蜜裹得紧紧的,一口一个,又香又甜。   咬下一颗,在嘴里慢慢抿上一会儿,等甜甜的蜂蜜外壳在舌尖上融化开后,再咬开软糯的零余豆,这样吃着还能多出几分趣味。   程年拿了一串糖串零余,放在怀里的橘子面前,小声问着,“橘子吃不吃呀?吃不吃?”   原初贝简直没眼看,自她开始做饭,程年就捧着橘子坐在木墩旁,一会儿举高高一会儿要亲亲,一人一动物玩得不亦乐乎。   想当初,那个沉默矜贵的帅哥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等吃完饭后,准备睡觉时,程年抱着橘子依依不舍。蹲在树屋门口,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原初贝,意思是想把橘子带到树屋睡觉。   原初贝皱着眉头,狠心拒绝:“不行,树屋太小了,而且他也没洗澡呢。”   程年迟疑地“啊”了一声,略带遗憾地看了两眼橘子。又不舍地抱住橘子,贴在它毛茸茸的耳边低语,也不知道在喃喃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很听话的留下了橘子,不过他特意在树屋门口,搭了个小窝。在筐子里垫上厚厚的稻草,再用木板半围起来。   可怜的橘子,便孤零零的留在小窝里了。   但是它才不难过,正鼓着小嘴,哼哼唧唧地吃着零余子呢,根本没空搭理那个真正难过的人。   二人脱了鞋袜,窝进温暖的被窝里,程年还在幽幽地叹气。   “等木屋做好了,咱们给红尾和橘子都搭个窝,你看怎么样?”原初贝提议说。   程年侧过身子,眼睛亮亮的,声音忸怩又带着哀求:“到时候我给橘子洗的干干净净的,让它睡我们脚边,给我们暖脚可不可以呀?”   原初贝扑哧笑了,他倒是想的美,还没问人家橘子愿不愿意当暖脚宝呢。   还没等她开口,耳边传来程年的声音,”我八九岁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猫,叫团子,又软又可爱。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伙伴,它陪着我做了好多事。后来........“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忧伤起来。   原初贝屏住呼吸,小声问:“后来呢?”   “后来妈妈说我玩物丧志,不许再养猫了。那是我第一次反抗她,在她面前哭啊求啊,她太生气了,于是把团子狠狠地摔到地上。我真的吓坏了,就看见那么小的团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程年蜷起身子,神情哀伤。   “别难过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原初贝听完后,心猛地揪了一下,瞬间明了他乖巧懂事的缘由。   “你知道吗?以前我什么都有,但没有一天不觉得难过,现在什么都没有,反而觉得好幸福。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得救了,并且一直对我说会来找我的.......”程年的眼圈瞬间红了。压在心底的恐惧和害怕,终于在此刻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   原初贝长叹了一口气,张开手臂,抱住程年,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   程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颈处,贪婪地呼吸这她身上温暖的味道,是一股清晰的草木味,闻着异常踏实和安心。   他知道不应该用同情换取温柔,但实在太温暖了,他舍不得抗拒,全身没有一处不觉得舒服,就连心里的缺口似乎也在此刻被填满了。   月光静谧,吃饱喝足的橘子,瞪着小眼看向漆黑的树屋,宠爱它的男主人正依偎在女主人怀里,女主人发出温柔地哄声。   直到月光都躲起来时,声音骤歇,依偎的身影才缓缓分开。 第10章 . 粟谷 小米饼 / 搭建房子   程年醒来时,外面的阳光正好。   想起昨天晚上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他呆了一会儿,心里全是懊悔。深夜总是容易流露情绪,等白天醒来意识清醒了,他想打死昨晚犯矫情的自己。   原初贝会怎么想他呢,会不会觉得他....挺废的,老大个人了,动不动就破防。   不过他确实挺废物的。程年摇头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昨天睡得格外香甜,心情跟着大好。好像自从来到这里,失眠的老毛病直接不药而愈了。   走出树屋时,土灶上热着了一碗零余子汤,原初贝和橘子都不见踪影。   他洗漱完后,简单的吃了早餐,提着木桶里的水,走到红尾的围栏处。   还没等他走到围栏边,就听到从里面传来慌乱的逃窜声,红尾还发出了几声“咩咩”的响鼻声。   正对着他的围栏边上,放着个小木墩,他踩上去往里寻了一圈。   红尾瞪着它又圆又大的眼睛,满是警惕,身子藏在灌木丛里面,只有红色的尾巴还搭在外面。   往粮草和木碗看了一眼,粮草已经被原初贝换上了新的,木碗里的水还剩半截,还好红尾没有闹绝食。他又往木碗里加满水,站在围栏边,看了好一会,但里面的那位,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   他只好又提着木桶回到树屋,树屋静悄悄的,原初贝还没回来。   程年站在树屋前面,张望着森林方向,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鸟儿偶尔的啼鸣声。他心里的惊慌又添了几分,昨天觉得温馨幸福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寒冷肃穆。   突然,小溪方向,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寂寥的林子瞬间活了过来。   原初贝抱着橘子从森林里走过来,脚步匆匆,踩得枯叶飒飒作响,红色毛衣在枯林里,显得分外扎眼鲜活。   看着她低着小圆脸跟橘子有说有笑,程年紧绷的心弦落回肚子里。   又看见橘子舒服的躺在她柔软的怀里,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觉得不爽,心里生出一丝不悦。   等回过神来,他才知道那点不爽竟然是吃味的情绪。   这么多年以来,他是个看似温和,但内里十分敏感冷漠的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踏足过他的亲密领域,没有亲近的朋友没有爱人,与人永远保持一寸疏远距离。但他也从来不觉得难过,因为光抵抗来自父母的压力和控制,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和心思。   此时此刻,他竟然对这个只会卖蠢的动物,生出了嫉妒。   因为它不仅能舒服地躺在原初贝的怀里,还能轻而易举地获取了她的笑颜。   程年皱着眉头,揉了揉额角,总觉得这几天的情绪波动地过于异常。   原初贝走到他面前,笑着问:“怎么啦?头疼了?”   程年抬头,一张明媚又娇美的笑脸映入眼帘,心跳如鼓。   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向橘子,“没有。你去哪了?我以为...”咽下后半句话,不敢说出来。   “以为什么?”原初贝挑了挑眉,见他摇头说没什么,也没有细究。   把橘子放到程年怀里,蹲在地上,把身后的背篓里拿到面前。   篓子里装着各种绿色的植物。她一样一样地取出来,依次摆在地上,“你看!这是粟谷、胡麻、桔梗还有甜菜,这些可都是橘子带我找到的,它今天可是大功臣!“   清晨雨露还未消散的时候,原初贝就醒了。   见程年睡得香甜,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做早餐。不久后橘子也跟着醒过来了,吱吱吱地冲她叫。   她突然心生一计,虽然不知道橘子是什么品种,但明显也是个食草动物,而且还是山林的原生主人之一。如果她带着它去林子里,一起收集粮食,说不定能发现新的惊喜。   于是她背好背篓,揣着橘子向山林深处走去。   深秋的北方,与四季常青的南方完全不一样,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几乎有一半都变得光秃秃的了。她想着,如果到了冬天,那这林子里是不是就没什么绿意了,也没有果实了。   每次看到这番景象,她都会感叹,不幸中的万幸,还好天灾发生在秋天,慷慨的大自然能及时地喂养他们。   万物剧变可不会提前与你商量,人要学会居安思危和未雨绸缪。   面对这变化莫测的世道,现在的她,只想多囤点粮食,每多一份食物,就能多出一份保障和希望。   翻到山坡另一面,原初贝用一根细藤系在橘子的脖子上,然后把它放下来,让它自己走。   一落地的橘子先是哼哼唧唧,半天都不愿意动。原初贝哄了好久,它才慢吞吞地往前挪动,边走边用小小的红鼻子四处细闻。   接着,如她所料,熟悉环境后的橘子,开始找自己喜欢的草籽和果实。原初贝跟在它身后,捡到了不少食物。   原初贝絮絮叨叨地说着早上发生的事情,但她感觉程年似乎没那么高兴。   嘴上扬起大大的笑容,但眼睛一瞥向橘子,目光里流露出不爽,那嫌弃的眼神,跟昨天盛满喜爱的星星眼大相径庭。   “你下次记得带上我。“他小声嘟囔一句。   “什么?“   程年脸上浮起暗红,眼睛不敢看向原初贝。   咳嗽几声,不自在地重复,“我说,你下次别只带橘子,也记得带上我。”   原初贝咯咯笑,看出了他的吃味,“好,带你带你,去哪都带你。”   “嗯....”程年扭捏地应声,心里装满喜悦,那点不适瞬间没了。   他强压着喜悦,不想表现的太明显,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去看房子吧,早上我看地基上的三七土都干了。“   经过一夜,地基上的三七土,已经变得硬邦邦的了,按起来坚硬无比,六个大柱子稳稳地伫立在四周。   今天要搭建外墙了,后面还要做上一层保温层。   木屋面积十五平左右,约五米长四米宽,三米高。   外墙选用的桦木,每根木头靠近大柱子的地方挖出凹凸槽,凸出的部门叫榫头,凹进的部分叫榫槽。榫和卯垂直相交的地方,会彼此咬合,咬上后可以起到连接固定的作用。两两组合,再用岩石敲紧,固定成正方形。   都按这个办法,把外墙的桦木这样搭建起来。   在门窗的地方,切割出部分木头,用木头按尺寸打好门窗,往桦木里钻个小凹槽,再钉入细木钉子就可以了。为了更美观,他们又在外墙钉入了一层切好的木板。   接着,在竖着的大柱子之间钉入几根木梁,房子就变成了个立体的四方体。外面的部分就只剩下封顶,这部分涉及到木头干处理,是个不小的工程,只能留到后面来做。   这间屋子全程没有使用一根钉子,全部按榫卯结构完成,不得不说老祖宗的智慧结晶,果真十分好使。   为了更保暖稳固,他们先是用剩下的三七土掺入稻草、苔藓,糊在内墙木头的缝隙里,等它们凝固后就会变成具有防水防火功能的硬石膏。最后再隔着硬石膏,订上一层木板,这下子这间房子不仅保暖,看着也十分美观了。   在客厅和卧室之间,嵌入木板做隔断。   地板是已经凝固的三七土,在靠近卧室的地方留出了一处正方形的坑,这是小地窖。用来囤放食物,地窖墙面上也涂上了硬石膏,充分隔绝水分保持干燥。   在地板上平铺一层木地板,在地窖那处时锯断,再做个可移动的木盖即可。   连续工作好几日,终于处理完这些工作。   二人毫无疲倦之感,看着拔地而起的房子,越干越有劲。   程年提前做了些家具,先做了张木床。   也是先围成四边形,钉两根竖着的木头,用来固定。再沿着缝隙,横向拼接一些长度适中的木板。   最后,为了表现绅士风度,他还专门在木床中间架了块木板,当作隔板。   二人合力把木床摆在卧室里,上面铺好草垫,两边摆上木墩,小家瞬间初具模样。   忙着忙着,天渐渐暗了,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门口晾晒的粟谷,已经从黄色变成了棕褐色,握着麦穗轻轻往宽叶上一掸,黄色的小米立马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她拿着用竹子做的敲谷壳工具,啪啪地往粟谷上掸几下。没多久,小米立马破壳而出,稀稀拉拉的积了一地。捧起小米,用细筐筛去碎壳,碎壳也有用,都储存起来。   她在石臼里倒入了一部分小米,捣成细粉状,倒入木碗里。   在小米粉里放入两颗鸟蛋,加温水搅拌成面絮状,揉成光滑的面团后,放在土灶前醒一段时间。没有加酵母的面团,不够蓬松软和但更有嚼劲。   把提前泡好的肥鸟肉、榛蘑和红豆捞出,鸟肉榛蘑分别切成碎丁,加佐料搅拌均匀,红豆煮熟加蜂蜜熬成甜豆沙。取出已经醒好的小米面团,切成小剂子,分别放入不同的馅料。   加好馅料的小剂子共有六个,然后在土灶上放上平整的岩石,把面饼放在上面烘烤,等上面鼓起小泡,表面微微焦黄时,赶紧翻个面。再烤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再把剩下的小米熬成粥,小米饼配上清粥,完美搭配。   原初贝做饭时,程年去给红尾更换吃食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红尾渐渐放下警惕了,愿意亲近他们了。   刚走到围栏边上,就听到红尾轻轻地撞了几下木头,急不可耐地跑到程年面前找寻食物。   程年长腿一迈,跨过围栏,倒水加草。然后捏着鼻子,把红尾的粪便扫进原初贝给他准备的筐子里,据说动物的粪便是极好的氮肥,可以让土壤快速恢复肥力。   红尾扫着尾巴,在角落里吭哧吭哧地吃着食物,见程年走过来后,还亲昵地用头角蹭了蹭他的手。   让他们有点意外的是,红尾的性格异常温顺,除了刚抓来的头几日特别暴躁,后面熟悉后还会主动的亲近人,它格外喜欢程年。   而且它浑身的毛又长又柔软,像棉花一样,已经被原初贝剪掉了一层,用来填充衣服了。   程年笑嘻嘻地揉着它的脑袋,肩上的橘子突然冒出头,愤怒地冲红尾吱吱吱的叫,红尾也立马冲它响鼻子。两只仿佛在说,不许抢是我的!   气氛渐渐剑拔弩张,程年只好弯腰抱住红尾,又摸了摸橘子,开始雨露均沾的劝架模式。   此般戏份,这几日天天在围栏里上演。程年身上像有什么魔法气息,格外讨动物喜欢,不管是红尾还是橘子,都喜欢围着他打转。   听到原初贝的喊吃饭了,程年赶紧跟红尾告别。   这么久了,他们还是头回吃到正经主食,两人都吃得格外专注。   小米饼的口感劲道,有嚼劲,咬开后也许是榛蘑肉丁,也许是甜豆沙,不同的食材,在嘴里也会有不同的变化。小米粥里的每一粒米都煮成开花状了,浓厚芳香,喝起来口感顺滑浓稠。   说到底啊,还是正经主食更饱腹,也能吃得更满足。   吃着吃着,他们开始有点想念面粉和米饭了。   还好原初贝收集食物的时候,也顺便采集了很多种子。   希望,明年秋天的时候,能实现这个愿望吧。 第11章 . 胡麻 胡麻馍馍 / 月事带   原初贝是被一股绞痛感唤醒的。   还没等意识清醒,一阵阵抽疼感,又从小腹下方传来,树屋里萦绕着微微血腥气。   她捂着肚子想要起身,但轻轻一动,下面的液体像泄了闸的洪水。   程年被她的动静弄醒,迷糊问道:“怎么了?”   原初贝支支吾吾不敢说,羞得满脸通红。她的月事向来不准,天天这么忙碌,哪里还记得这档子事情了,她还没来得及准备贴身物件。   程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轻嗅了片刻,淡淡的血腥气让大脑瞬间惊醒。   他立马从草垫上弹了起来,焦急地询问,“我怎么闻到血味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样下去也瞒不住他,还会把草垫都弄脏。   原初贝索性心一横,闭着眼睛沉声说:“我来月事了。”   程年被噎住,沉吟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那你有那个东西吗?”   “没有。”回的言简意赅,说完后,原初贝干脆像条咸鱼一样,直挺挺地躺在草垫上。   难言的尴尬充斥在树屋里,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程年穿完外套后,用苍蝇嗡嗡的声音,小声说:“你先歇着,等我回来。”   外面亮起火光,程年按万事指南书里的指导,捞起件洗干净的衣服剪成长布条和短布条,剪成好几份后,拿着穿好细麻线的骨针,把短布条缝在长布条的中间,留出一道口子。再从木柴里取了点草木灰,又塞入一些红尾的棉绒毛,全部缝合。   这个缝好后,锅里的水也开了,倒进盛着冷水的木盆里。   程年的耳尖都在发烫,他拿着这些东西,到树屋门口。   扭扭捏捏地把布条放到原初贝身旁,“你...先用着,我...再再去给你做几个。”,说完逃回火堆旁,背对着原初贝,再次拿起布条。   原初贝的心微颤一下,拿起布条,上面的针脚歪歪扭扭,看着看着,眼里冒出了水意。   她向来独立,自爷爷去世后活得如草芥,早已不知被人关怀照顾是何种感觉。后来流落到强势吝啬的大舅妈手下,日子过得越发苦,睁眼就干活,眼巴巴地看着堂哥读书吃糖,她却活得像个佣人。   还记得第一次来月事,她也是被疼醒的。慌忙叫来大舅妈,但舅妈只是斥责她弄脏了床单,什么都没管的离开了。天亮后,她顶着满是血迹的裤子,出去干活。   后来,被隔壁好心的婶婶看见了,这才把她叫过去,帮她洗裤子教她用卫生巾。   其实当时她以为流血流干后,她就可以去见爷爷了。那时候,她心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有解脱的喜悦,后来得知只是正常月事,反而觉得无比遗憾。   原初贝朝外面看去,背对着她的程年,正握着布条,低着头用骨针上上下下的缝合着。   她慢慢起身,蹲在木盆前细细清洗,泪水无声地滑落一滴又一滴。   听到身后的水声渐渐消失,又过了半晌,程年握着厚厚一叠布条走过来,“我做了这么多,你应该够用了吧,不够我再给你做点?”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得意和邀功。   原初贝的眼睛一酸,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被他的两三语勾起波澜。   低头哑声说:“够了,谢谢你。”   程年愣了半晌,没有听到熟悉的赞扬话,他歪着头看了会,察觉到原初贝的情绪低沉。   想起以前无意之中,在走廊里,听到女员工们在聊天抱怨,说她们每到这个时间点,肚子疼、情绪低落,格外不想搭理人,更不想上班。   也是自那以后,他们公司女性员工都拥有了一天的月事假,后来还因此,被业界誉为良心公司。   看着恹恹的原初贝,程年陡然升起心疼的心思。柔声说:“离天亮还早着呢,再睡会吧。”   二人躺回木屋,回笼觉到天亮。   原初贝准备起来做饭,身旁早就醒来的程年,立马按住她,急忙忙地说:“你身体不舒服歇着吧,今天我来做饭。”   “没事,我好多啦。”   “那也不行,今天是你的假期,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程年面色严肃认真,桃花眼里全是认真。   原初贝泛起暖意,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那好吧,我总得教你怎么做吧?”   程年这才放下手,出了树屋,眼睛都不离原初贝。   一见她要摸冷水,开始嚷嚷不许碰凉水,见她总是动来动去,虎着脸把她按在土灶旁的木墩上,扛起橘子塞到她怀里取暖。   许是被这样细致的照顾,原初贝也多出了点任性的小娇气。明知程年不会做饭,她还提出想吃有滋味的食物,特别想吃胡麻馍馍。   前些日子摘得胡麻,尾部的泥根已经都砍掉了,均匀地平铺在空地上了,经过风吹日晒后,从黄绿色变成了深灰色。   程年先是用木头轻轻地捶打着果壳处,不一会儿,褐色油亮,滑溜溜的胡麻籽,统统冒出来了,长得都比芝麻大点,像压扁的锥形,闻着有异香。   接着,按原初贝教导,把取完果实的麻秆铺在硬地上,握着根粗木往上面不停砸,砸到麻杆裂开,粉碎,最后砸成毛茸茸的棉絮状。   麻杆外面的纤维组织就完全被砸出来了,把这团毛绒递给原初贝,他要来做饭了。   他先是把小米捣成细粉,然后在石臼里放入一把胡麻籽和干花椒,用力锤几下,捣成褐色细粉。   小米粉搓成面团,发酵,分成小剂子,程年力道大,面团被他糅的格外软乎。   切肥肉丁在锅里煎出油脂,刺啦一声,胡麻粉和花椒粉下了油锅,辛辣的油烟瞬间弥漫在草棚里,程年被呛得连声咳嗽,随之弥漫开是胡麻特别的香味,极度刺激嗅觉,引得人胃口大开。   把面团擀成薄薄的一层,在上面刷上一层油粉,从下面折成花卷状后,用手轻轻往下按成圆柱样。放在土灶上开始烘烤。   为了给原初贝补补身子,程年还花了好大的功夫,从小溪里捞了条石斑鱼。   肉脂出油,放鸟蛋煎一会儿,鱼跟着下锅,高温煎出蛋白质的香味。   毕竟是新手,本就不大的鱼拌着鸟蛋,被煎得稀碎,一勺清水下去,锅里混着稀烂的鱼肉慢慢熬成奶白色,洒了几粒胡麻末去腥。   在程年手忙脚乱做饭的时候,原初贝在旁边捻麻线。   把麻绒团挑在树杈上,下面绑着根细木头,一手抬起树杈,一手从麻绒团里撕出一缕,两手配合转动,一段细细的麻线,就这样被捻出来了。   这样的动作不断地重复,当麻线被拧捻成一长段时,往细木上绕个几圈,拧捻搓绕,最后滚成个橄榄球的模样。   程年吆喝一声,饭熟了。   原初贝拿起被烤的微糊的馍馍,呼着热气,一口咬下去,浓郁的芳香在嘴里绽放,越嚼越有味。   鱼汤里的肉,完全被熬化了,热乎乎地喝了一大口,竟然喝出了爷爷做得鱼汤味道。原初贝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又尝了尝,隐隐约约真的喝出熟悉的感觉。   程年喝了口热水,抬眼看原初贝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爱心鱼汤,心里好不得意。   虽然这顿饭做得卖相一般,但不得不说,味道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   “看来我在做饭这上面也有点天赋。”程年嘿嘿一笑,恨不得在身后长根尾巴翘起来。   原初贝破涕为笑,一点点收回涌上来的酸涩,跟着捧场说:“是是是,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   吃完饭,胡麻浓郁的芳香才慢慢淡去,又重现松树油脂的气味。他们喝着热茶,感受着来自秋末最后的旭阳,餐桌上的绿叶枝条舒展,气氛简简单单,却又格外自然温馨。   正午过后,习惯了忙碌的原初贝,越坐越难耐,看着程年一个人在边上忙得热火朝天,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来爬去。   但今天的程年仿佛化身了铁血教练,非要她好好歇着,还说以后每月这天都是她的假期。   原初贝是听得头都大了,磨了好半天,程年终于松口,说带红尾去遛会弯,散散心。   绕着红尾的头肩部,绑了根麻绳做简单的挽具。   程年手里牵着缰绳,背着背篓,每当红尾停下吃些草籽软叶时候,他就跟着蹲下来采摘。   一旦原初贝开口要帮忙,他就立马开启碎碎念模式。原初贝被他弄得又无奈又好笑,她突然有点怀念,以前沉默寡言的他了。   “我已经好多啦,又不是个瓷娃娃,碰不得挨不得。以前这天的时候我还在田里做农活呢。”   “那是以前。”程年无动于衷,“女生这天脆弱着呢,所以你要好好歇着。”   原初贝动动嘴唇,看着程年宽厚的背,心思微动。   没忍住冲动,探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女生这天很脆弱?以前女朋友说的吗?”   说完这句话,原初贝就后悔了,心沉了沉。   她在做什么?真以为自己可以任性了吗?   她与程年的相遇不过是巧合罢了,现在的关系,说白了就是灾后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友情。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确实挺喜欢程年的,也久违地体验到被人如此这么珍贵的对待,这份体贴像来之不易的水滴,淌在了她早已干涸的心里。   但这份喜欢,也只能止步于喜欢,她万不可把它搬出台面。   灾后社会总会慢慢重建,那时她与程年之间的沟壑又会重现。   她不过是贫困村县的女儿家,还没文化,而程年呢?社会高知分子,长相不俗,家境优越。   原初贝长睫微颤,倒吸一口冷气,那点沉迷被阶层差距狠狠砸碎了。   正准备开口道歉时,听到程年惊呼一声,“啊,红尾你去哪?”   刚刚,程年在专心致志地低头挖草,不小心松开了缰绳,蓦然。感觉身侧的绳子猛地一抽,回过神时,红尾拔起蹄子,疯狂地逃窜。   二人立马循着红尾的踪迹,跟在它身后快速地追寻着。   穿过枯木林子,又弯过一道狭长的灌木小道,红尾的身影消失在一壁高大陡峭的山岩后。   弯过山岩后,一座逼狭幽深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周边的绿藤已经变成枯黄色,旁边便是悬崖峭壁。   洞口很小,上宽下窄,像个倒立的葫芦,人若是走进只能侧着身子进去。   步入山洞,一股寒到彻底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石壁缝隙间阴冷湿润,偶尔有水珠滴落。   穿过一小段阴深深的隧道,一缕光冷不防从洞穴上方射入。小小的洞穴地面中间,蓄积了一洼清澈的小水潭,红尾正伸长脖子低头舔水。   “红尾!你想累死我啊。”看见红尾后,程年终于长吁一口气,走上前,猛揉着它的头角。   身后的原初贝心跳如雷,脑海里升起一道模模糊糊的猜测。   她快步走到水潭边,弯腰用手捧起一抔水。   “你要干嘛?这水可冰啦,你快放下!”程年正准备阻止,但为时已晚,眼看着原初贝低下头喝了一口。   “你怎么——   原初贝惊喜的声音,在洞穴里响起,“咸的!这水是盐水!” 第12章 . 苹果 苹果酒与烤鸟肉 / 制盐   幽深的洞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梆—梆—梆....   是石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夹杂着沉重而疲倦的呼吸声。红尾卧在角落,时不时地甩尾,时不时地扭过头看这俩奇怪的人。   洞顶的一寸天空已变得黑暗,气温凉飕飕的,忽明忽暗的橘色火光将整个洞穴再次照亮,正中央的水潭已变成了浅浅的小坑。   火光照亮的方寸间,脸上全是黑泥的程年蹲在水潭边,正扬起手里的尖锐硬石,往浅坑里一下一下的凿。又凿几下后,速度变慢,用石头蹭着坑底边缘细细研磨,没一会儿,黑泥沙淤积。   “天黑了,明天再来吧?”原初贝抬头看了眼洞顶的天空,提议道。   “好。”程年点头答应,甩了甩酸胀的手臂。   走出洞穴,夜晚的寒风更加凛冽刺骨,哈出的气在都变了白雾。   寒意席身,原初贝无意识地抱紧双臂,暗自颤抖几下。一旁的程年感受到她的细微动作,原初贝小巧的鼻头被冻得通红,黑色的薄羽绒看着格外宽大,走动时,白嫩秀气的锁骨时不时会露出一小截。   他有些慌忙的避开视线,男人向来更抗冻,在这寒天冬日里更要学会绅士。   脑海里浮现出偶像剧的情节,每当男主脱下外套后的下一幕,就是女主娇羞地靠在男主的胸膛前,二人间的气氛暗流涌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着想着,程年有点暗暗期待。   他挺直胸膛,一鼓作气地拉开袄子,假装无意地递给原初贝。   原初贝一愣,干脆利落的拒绝道:“谢谢不用了,你自己穿着吧。”又催促一句,“天黑太危险了,快点走吧。”   说完牵着红尾快步离开,留下寒风中一脸懵逼的程年。   .......   随着白昼逐渐变短,气温越来越低,第一场初雪悄无声息的来了。   天还蒙蒙亮,洁白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山林各处,高高低低的树枝上,托着一堆一堆的雪,风扬起,静静地落到地面。   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越来越冷的天气已经容不得他们慢慢折腾了。   二人商量后,决定先把房子封顶。   程年站在房梁顶上,原初贝把桦木托起,举起来,递到他手里。搭出个立体的等边三角形后,屋顶的框架完成,再依次按斜面钉入薄木板,屋顶基本就完成了。   但要求完美的程年,还是想再加上一层干热处理过的木板。   干热就是干馏,把木材放在高温但封闭的空间里,木头内部的水分和杂质慢慢蒸发,只留下纯净的燃料,这样就能得到木炭和焦油。   一般普通木材就能烧制出木炭,木炭燃烧时温度更高,也更耐热,可以说是过冬必备佳品。   而能出焦油的一般是松木,在干热时,松树会慢慢分泌出粘稠的松脂,最后与松香形成焦油。这种焦油防潮防水,既可以做黏合也可以做密封,非常适合做木屋屋顶。   他们也确实还没来得及储存木炭,原初贝只好同意了程年的请求。   按照之前做的那种茶壶状的土灶,又在树屋外做了个更大的土灶。深坑里放木材,等木材烧制一会儿后,再加入一些新木材。把松树木板放在上面,铺上两手掌高的枯树叶子,抹上黏土,让新木材和松树自己焖烧两日。   在这个期间,他们也锲而不舍的去洞穴挖盐矿,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把坑挖到有大半个程年高时,焦黑的泥土下渐渐露出微褐色的晶体盐矿。   这些颗粒较大的结晶盐矿,表面浮着明显的污浊杂质,还只是尚未加工的粗盐,直接食用对人体有害。需要通过粉碎、溶解、过滤、结晶四个步骤,才能提炼出人可食用的精盐。   先把盐矿砸成小块,放入石臼里磨成粉状,加水将盐末融化,在水里可以加入一些软木木炭来吸附杂质。把水倒到细纱布上反复过滤好几次后,再倒入铁锅里大火煮开,直到水被煮干后,锅的底部就会凝结出白色的精盐。   除此之外,他们还陆陆续续的搬完了家。   外面天气比预料中的更寒冷,他们索性用黏土钻在屋里的角落里,搭了个方形灶台。   装完屋顶和门窗后,木屋的外部搭建就此告一段落啦~   外面变成银装素裹的模样,皑皑白雪积到脚踝深浅。一缕缭缭白烟从木屋的窗户里飘了出来,裹得厚实的原初贝边往灶台里加柴,边仰头向外张望着。   木屋里的看着简陋,但也初具小家模样。   左边角落里的方形灶台格外瞩目,后面堆着几捆细树条,上方的木梁上挂着七八只熏干的肥鸟,右边摆着两个两个四层高的木架子,上面摞着满满的竹筐,里面装着琳琅满目的食物。   灶台前面只有一张正方形的矮桌,桌子中间的白色梅花傲然绽放,两边摆着矮圆木墩。再往前走几步,又一道门,开门进去后,里面放着张双人木床,中间横亘着个二十厘米高的木板。   霭蓝色的暮色将映,一坨接着一坨如鹅毛般的绒白雪花飘落在地上。   终于,门外响起程年的嚷嚷声。   原初贝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出去,一脸通红的程年冲她龇牙咧嘴的笑着。他身上披着羽毛披风,身后背着弓箭,手里拎着好几只肥鸟。   自入冬后,在雪地更容易看清动物足迹。   闲不住的程年开始沉迷于提升打猎技术,如今捕猎越发熟练,所到之处,万兽逃窜。   原初贝接过他手里的肥鸟们。   程年立马窜回屋里,脱下羽毛披风,抱起橘子坐在灶台前,哆哆嗦嗦地说:”好冷好冷,我从小在J市长大,从没碰到过这么大的雪。“   原初贝站在他对面,把剥下的羽毛洗净放在一边,取出内脏后,提着肥鸟用雪擦洗掉污血。用干草抹干水分,在胸脯肉处穿入根蒲草,依次系在木梁上。   回屋后,见程年还在瑟瑟发抖,提起热锅,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枯黄的野菊花瞬间在白瓷杯子里化开,仿佛重获新生。   她也皱着眉头看向窗外,“是啊,雪就没见停过,吃完饭把红尾挪到旁边的草棚吧。”   “好。在我印象里,J市每年冬天只有腊月时才会飘几天雪。我今天去林子里,雪都快到我膝盖了,这天气真的太异常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样.....”   他们很少聊起外面的情况,说完二人俱是沉默,这般天寒地冻,也不知道那些躲过大地震的人,能不能挺过这样的天气。   原初贝闻言叹了口气,手起刀落,啪啪几声,半扇肥鸟瞬间被剁成一堆小块。   在锅里倒了些胡麻油,把肉块丢进去反复煎炸,直至表皮微微焦黄时,捞起晾凉备用。   锅里还剩不少油,在木碗里分别撒上辣椒粉、胡麻粉、花椒粉和细盐,再把苹果捣碎成泥放到碗里,加一点蜂蜜,油热后,倒入木碗里,“刺啦”一声,热油裹着佐料粉迸开,霸道的香气瞬间四溢开来。   “好香啊。”程年抬起鼻子细闻了半晌,“今天要吃什么?”   原初贝没有回答,神秘一笑后,用刀劈开竹片,切成细细的几条,把肉块一块块地穿到竹签上。全部做完后,放到土灶上来回滚烤,一边烤一边往上面刷上之前的香料油。   裹满了油脂的肉块油光发亮,来回翻滚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焦黄的外皮微微蜷起,带着香味的热油顺着肉的纹理,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落在柴火上,又腾起一波火焰。   胡麻油特别香,用它炒过的草颜色金黄,格外诱人。   这是前几天刚压榨出来的,忙活好半天,一锅胡麻籽也就榨出了一碗,但冲这香味也不得不说一句值得。   他们用的古法榨油的办法,先在锅里炒熟胡麻籽,放在石臼里研磨成陶泥状后,用干草把胡麻泥包成饼状,把稻草饼放在岩石上,最后往上面放上重石。   这时,也可以用木桩在石头不断的敲击。慢慢的,就会有黄色的胡麻油从稻草里渗出来。   方型灶台面上特意弄了一大一小的锅台,把石锅放在小锅台上,往里加水放两把小米,上面加上几块山药干,盖盖子焖饭。   看这肉串,程年胃口大开,灵机一动,想到与肉绝配的东西。   他起身走到地窖口,打开木盖,不大的地窖里装满了苹果和甜菜头,还有各种杂物。他跃身跳进去,找到被苹果遮住的木桶,掀开盖子,红褐色的液体里飘出一股醇香。   这是自然发酵的苹果酒,只需要把苹果捣泥挤出汁,掺入些蜂蜜,任凭天然酵母让其发酵,只需几日便能小酌一杯。其实喝起来味道很一般,涩涩的,但寒冬里喝上一杯酒,总是格外快活。   他美滋滋地用竹筒舀了两小筒后,放在餐桌上,等待投喂。   严寒的冬日纵然可怕,但确实多出了些悠闲时光。若是在秋天,这个点他们还得努力干活呢。   香喷喷的烤肉卷着热气出炉,石锅里的小米山药也散发出清甜的香味。   原初贝和程年一人拿着一根肉串,就着醇厚的苹果酒,一口咸香麻辣的肉块,一口酒,身上立马暖和起来。吃累了,就喝上几口甜甜软软的山药粥,快活似神仙。   幽幽火光把寒冷驱逐,橘子蜷成一坨靠在程年脚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微鼾声。   等吃完晚饭后,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雪还是没停。   阖眼小憩的程年,陡然睁开眼,低呼一声:“呀!红尾。”然后夺门而出。橘子被惊醒,抖了抖身上的绒毛,懒洋洋地看了眼原初贝后,又趴下继续酣睡。   刚铲干净不久的围栏里又堆满雪,同样雪白的红尾隐在里面,只能看到它的红色尾巴。它一看到程年过来,立马亲热地伸出长舌舔他的脸。   “啊呀。”程年被糊得一脸口水,嫌弃地推开它的头。   把它领到草棚,原初贝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看呼呼风雪往漏风的草棚大门里钻,扬声说:“先把门用木头围起来吧。”   一阵忙碌,草棚门口被堆满圆木头。   两人连眉梢上都粘上了白色雪籽,手指冻得僵硬,瑟瑟发抖地跑回木屋,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暖意瞬间裹挟全身,暖融融的。   程年特意走到橘子身边,探出冰冷的手塞到它柔软的腹部,橘子轻翻了下身子,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自从天冷后,橘子就天天窝在灶台边烤火,一睡就是一整天,连饭都不怎么吃。程年生怕把它饿着了,每次还特地晃醒它,叫它起床吃饭。   铁锅里的水又开了,原初贝放入切片的苹果,等水变成淡黄色后,小火煨煮半个多小时,再洒上几朵菊花和野枸杞。剩下的苹果片,在旁边烘烤,等捏着半软半硬的时候,这时已经将苹果的糖分完全烤出来了,如果喜欢更脆的,还可以继续靠一段时间。   慢慢的,苹果菊花汤的甘甜味飘荡在屋子里。   原初贝用木勺舀出几勺金黄色的汤水,给两人各倒一杯。   热汤消食,偶尔吃两片酥软的苹果干,屋外风雪狂啸,屋内却暖如初春。   冬天,也有美好之处。 第13章 . 甜菜 糖炒栗子 / 捕猎 甜菜制糖……   吃完晚饭,天更黑了。漫天都是点点星光,好像冻住了一场大雪。   方桌上燃着一盏松脂油灯,一缕黑烟袅袅生起。原初贝凑在微弱的火光下,眯着眼睛翻阅着植物科普书,时不时被黑烟呛得低声轻咳。   纯粹的松脂不易点燃,需要里面插上一根木杆引燃,等其浸透后,就能当照明的油灯。但它燃烧时会产生又黑又亮的油烟,长时间使用对眼睛和身体都不太好。   听见咳嗽声后,程年轻蹙眉,”家里的蜂蜡是不是还没用?“   “蜂蜡?”原初贝想了想,“还在地窖呢。”   程年装模作样的用手扇了扇黑烟,”这油灯可太熏人了,咱们用蜂蜡做点蜡烛怎么样?顺便再做点擦手擦脸的油膏?“   说到护手的油膏,程年下意识地感觉自己的脸像干裂的老树皮,不经意做个微表情,都能感觉皮肤在皲裂。没办法,家里唯一取暖的方式,就是枯坐在灶台旁烤火。   只是,再这么烤下去,他们迟早也会变成熏干的肥鸟。   说完油膏,一堆突如其来的想法如雨后春冒了出来,程年又说:”我还想做个大浴桶,秋天还能咬牙在小溪里洗洗澡,现在只能窝在家里擦擦洗洗也太不方便了。还有还有,上厕所也不方便,冰天雪地里解决问题也太......“后面的话,他不太好说出口,挠挠头冲原初贝呵呵一笑。   原初贝也跟着点点头,他们这个简陋的家空有个壳子,目前只能算是解决了基础的温饱问题,距离过上舒坦的日子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但生活总归是慢慢来,慢慢来,什么都会有的。   天还没亮,原初贝就被冻醒了,灶台里的柴火已经熄灭了,木屋里阴冷潮湿。   隔着木板的程年还在熟睡,不得不感叹一句还是男生的火气旺,这么冷的温度,他还能睡得如此香甜。原初贝搓了错冻僵的手,悄声起床,然后把整张的被褥都塞到程年的身上。   他们的床真算不上暖和,即使把所有的衣服和草垫都堆在了身下,还是凉飕飕的。   原初贝想到昨天程年的提议,突然觉得蜡烛、油膏这些都得往后靠靠,现在最先要解决的应该是捕一些皮毛厚实的动物回来。   走到大门旁的木板边,她拿起黑炭在最尾处的正字上添了一笔。当初是为了搭木屋记录工期,后来慢慢的延续成记录日期的习惯。   十月十五日,这个她永生难忘的日期,大地震发生的当天。按这个日期粗略推算下来,现在刚进入十二月不久,应该只是初冬而已,但外面早已一副隆冬的模样。   这些异常,都在暗示着天灾还没有结束。   那冬天到底还有多久,未来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冷吗?   她不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只能静静地等待大自然来揭晓。   她又想起小时候爷爷常对她说,人活着一大半的烦恼和痛苦,都源自于对未知的恐惧,与其提前焦虑,不如埋头把眼前的每一件事做好。   灶台里的火升了起来,她的身子渐渐回暖,害怕也没有了。   不久后程年也起床了。听完原初贝的建议,二人决定吃完早餐后去附近的林子转转。   离开木屋之前,为了不让火熄灭,他们特地在灶膛里摆了个小塔状的柴火堆,一层一层的错落有致的放着。边上还加了些手臂粗的圆头,这样能燃烧很久,等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温度也还是暖和的。   他们还在门口铲出了道小路,上面铺着枯木和松树针,洒了些细盐,防止回来时地面结出冰块,导致走路摔倒。   做完这些后,他们带着弓箭出发了。   之所以没有带红尾和橘子,一个被围在了草棚里出不来,一个呼呼大睡不带理人。   经过一连日大雪,此刻的山林美得像一副静谧纯洁的画。如果能忽视那两个蹒跚行走的人就好了。   雪积到了程年膝盖了,而个子小小的原初贝,一脚踩下去,雪埋到了她的大腿根。她撑着木棍,吃力地抬腿迈步。不过才出发小半会儿,她的头发缝里都粘上了雪籽,背后也热得湿透。   大雪天真的对小个子太不友好了!   程年一边走,一边用石头在树上刻记号。雪花会把足迹渐渐覆盖,很容易迷路。   这样实在太辛苦了,他们也不打算走太远。   又走了一会,程年见原初贝累的吁吁喘气,灵机一动,满心欢喜的说:“回去用木头做个滑板吧?前面再绑根麻绳,下次再出来你坐在滑板上,然后我拉着你,怎么样?”   原初贝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又下意识地想拒绝他的好意。   还没张嘴,程年似乎也知道她的态度,抢先补了句,”多好啊,比现在省力多了,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也不等原初贝回应,立马扭过头不看她,扬起的璀璨笑容也随之变成平直。   原初贝嗫嚅了会嘴唇,陷入沉默。这种莫名其妙的别扭感又来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跟程年的差距后,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好意和亲密接触。这样的温暖太容易上瘾,一旦习惯后再戒掉后必会伤筋痛骨。她害怕,害怕得到,更害怕好不容易得到后被迫失去。   人性如此,心脏再强大的人,也不敢轻易将自己托付给感情。   走着走着,平滑的雪地上隐隐出现了动物的足迹。不少三足脚趾曾踏足过附近。   “在这里设些陷阱吧?”程年问。   紧张的气氛被打破,原初贝暗自松了口气,点头说好。   用树枝在周围布了好一些简易的中小型陷阱,有的丢了些果实,有的丢了些肉干做诱饵。做完这些后,程年让原初贝歇在原地,他拿着弓箭去别处寻觅猎物的痕迹。   等了好一会儿,程年拎着三只长得极像橘子,但又比橘子小一点的动物回来。它们长得更像老鼠,身上长长的绒毛黝黑发亮,尾巴却短且无毛。皮毛不错,很适合做毛毯。   鲜红的血滴在雪地里,映出粉色的花状。   天空又隐约开始黑暗了,约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他们还没吃午饭,早已经饿的饥肠咕噜。   回去路上,程年一改之前的活泼,又回到了原来沉默冷脸的模样。看起来硬邦邦的,就像他手里被冻得僵硬如石的动物。   原初贝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难不成是滑板的事情吗?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说拒绝呢,他就直接拍板决定了呀!   到家后,原初贝接过三只动物,把它们放在土灶边,等身体软和了再来处理。   程年打开地窖跳进去,原初贝把今天找的食物一样样递给她,又多了几样新鲜食物。接着拿出好一些拳头大小的甜菜头,一碗橡子粉和板栗。   把板栗丢到灶台口,用铁锅在门口挖了些雪,烧化后,往橡子粉一点一点的倒入,直至用筷子搅和成柳絮状后,停下。往里面加了点盐和胡麻油,继续揉几下,揉成个黄色面团后,放在一边发酵。   把十几个甜菜头全部切成丝,取一碟分量过遍热水,再过道冷水,捞出沥干,加麻油和盐拌匀。这是待会夹在橡子饼里吃的咸菜。   剩下的甜菜丝放到锅里,加水煮至软烂,在纱布上过滤几道。滤泥放在一边,继续搅拌锅里的棕红液体,至沸腾时少量多次的加入石灰粉。舀出少量糖浆混入酸橘汁,糖浆变成玫红色时,就无需再放入石灰粉了。   加石灰粉主要是为了中和甜菜汁里的酸性,而且能吸附溶液里的杂质。接着继续熬制,直到糖浆变得粘稠时,就可以倒入木头模具里晾干变凉了。等过一夜后,甜蜜的糖块就能成型了。   忙完这些后,天完全黑了,面团也发酵好了,烤成薄饼后,在中间夹上一些凉拌甜菜,从前往后卷起来。   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吃几个卷饼简单对付一下吧。   把甜菜的滤渣倒入红尾的木碗里,它立马凑过去,没一会儿,吃得干干净净。   程年提着动物的尸体,走到外面,先用麻绳把他们的尸体悬挂在树上。拿出刀放在岩石上磨到锋利,在腹部中线处隔开一道口子,沿着这条中线从上至下尾处切开,再把四肢切开,这样就能剥离出一整张皮毛。   用雪和干稻草不停地摩擦皮毛里面的粉色肉脂,再用雪擦去污血后,拿回家,放到清水里浸泡五六个小时。   这时的房子里已经充满了一股栗子烤熟的甜香味,原初贝用岩石把它们敲裂开口,往锅里倒油,倒入栗子加蜂蜜干炒一会儿,加水开始焖煮。   原初贝每隔一会儿就揭开盖子看一眼,锅里的水越来越少,直到完全看不见水份后,糖炒栗子出炉了。裹了糖色的板栗看着尤为诱人,棕色的外皮也变得格外鲜艳,中间开了道口子,露出油光发亮的金灿果肉。   甜蜜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果然只有糖炒才能最大的发挥栗子的魅力,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一秒让人回到天灾前的冬日。每当树叶变黄,路上开始卖起了烤红薯,街角小店也炒起了栗子,满街飘香,灯火璀璨,那时的人们多安逸多快乐。   又一人倒了杯野菊花茶。剥着香香蜜蜜的板栗,一粒入口,香甜软糯。   隔着水杯缭缭升起的热气,原初贝与程年相视一笑。   结束了白日里诡异的别扭。 第14章 . 酸枣 红枣煨肉汤 / 处理皮毛 玩雪   糖栗的滋味让人留念,但他们不能沉迷于享乐啊,今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呢!   扒去皮毛的动物肉摊在土灶旁的木架上,粉白相间,肥肉脂看着不少。这种动物主要是在腹部两侧囤积了不少肥肉,四肢全都是精肉,原初贝把白色的肥肉单独切开,放在一边,其余的肉切成长条状。   锅里炒盐,加上几颗花椒,等盐变得微黄时,倒出晾凉,然后均匀的涂抹在条状的肉上面,最后再次抹一些生盐,依次系上秸秆挂在木梁上。   肥肉切小块,锅里加一勺水,肥肉下锅开始熬煮油脂。   程年蹲在水盆旁边摸了下皮毛,已经泡的更柔软了,掀开里层仔细查看一番,也几乎看不到明显的粉色肉脂了。   剥去皮毛后,第一时间就要放在盐水里浸泡,经过一段时间后,它的全部纤维都打放开,皮毛就会变得更加柔软。除此之外,浸泡还能去除一些的细菌和蛋白质,防止病毒感染。   接着,在水里加点石灰或者草木灰搅成碱水,揉搓清洗几分钟,不能时间太长,不然会伤皮子。这两步基本能够除去皮子的臭腥味,如果想褪去皮毛做成革皮,那可以在碱水里多浸泡一段时间,再用刀挽去。去毛的革皮,经过鞣制后,可以用来做皮革鞋子、皮衣等各种皮质用品。   最后沥干水分,挂在绳子上撑开烘干晾晒,先晒里皮,再晒绒毛。如果还想让皮子更柔软、发亮,那还需要进一步做铲皮工作,把皮下的脂肪全部铲除,让其纤维完全松弛,就能达至最柔软的状态。   不过他们现在急需毛毯保暖,倒不需要做这么复杂的工艺了。   处理好这些皮子后,夜更深了。   他们爬上木床,钻进被褥,把暖烘烘的橘子放在脚边。   油灯突歇,骤入黑暗。   第二日清晨,久违的煦阳洒满各地,柔软的雪上绽着耀眼而细碎的光芒。   昨天腌制的咸肉,经过一夜后,外皮已经微微发红出油。   原初贝切下一角后,切成小碎丁,升火煮小米粥,等小米粥开始变得粘稠时,丢入咸肉丁继续熬煮。肉丁立马从脂粉色变成了深红色,然后挪到小灶台上小火慢煨。   甜菜制出的红糖浆已经凝固成整块了,把它们敲碎研成细沙,再装进竹筒能吃好久。   接着把泡发膨起的酸枣去核,在锅里熬糖浆,枣子丢进去翻炒粘上透明糖液,红润油亮时捞起烘干。   这种野酸枣长在山林各处,滚圆滚圆的,个头小小像豌豆般大,皮薄核大。夏天初生时摘新鲜的青酸枣,味儿酸涩可以做成开胃的酸枣糕,但他们发现时已经是深秋了,变成了红润润干瘪样了,吃着更甜,跟普通红枣差不多。   锅里的粥香味四溢开,出锅的时,加一点盐和胡麻油提味。   “要是有颗皮蛋和葱花就好了。”程年站在旁边,闻着香味咽了下口水,“你会做皮蛋吗?皮蛋拌橡子豆腐应该也挺好吃的吧?”   “皮蛋?用鸟蛋做吗?应该也能吧。”   “皮蛋瘦肉粥,再吃上一块糊塌子,哇,可真是人间美味。”   “糊塌子是什么?”   “好像是用面粉西葫芦丝做的饼,吃着又松又软的,小时候总爱吃姥爷做得这口吃的。”   “那等我们种的麦子熟了,我给你做。待会我们要去看看陷阱么?”   这种动物肉入口更嫩,比肥鸟肉更软乎入味一些,肥鸟肉全是瘦肉,虽然劲道但吃多了会觉得有点柴,但这个肉就不一样了,特别滑嫩,被腌过后也依然口感油润。   程年咽下热粥,喝了口蜜枣茶,想了会说:“可以啊。”又看了眼原初贝的脸色,小心翼翼提到,“做完滑板再去吧?”   原初贝想起昨天他那张冷脸,哪里还敢说拒绝,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程年立马开心的笑了,熟悉的小梨涡又浮了出来。赫拉   趁着程年在木头上摩摩擦擦的时候,原初贝把红尾放了出来,待会总不能真的让程年在前面拉着她,红尾吃了这么久的白食,该是它发挥真正作用的时候了。   原初贝摸了摸红尾的头角,语重心长对它说期望。只可惜红尾只是冲她响了一脸鼻水,还一脸无辜地甩了甩尾巴。   没多久,程年所说的滑板就做好了,其实就是个带了麻绳的木板。   说要先在家门口实验下效果再出发,漫天雪地上已经开出了一条结实光滑的小道。   原初贝战战兢兢地坐上木板,背对着她的程年肩上挂麻绳,站在离她一寸地方,扭头冲她咧嘴一笑,高声喊道:“准备好了吗?”   原初贝娇憨一笑,“准备好啦!!”   乌黑细发,柔白脸蛋,笑起来软绵绵的,眼里仿佛有星光。乖巧地坐在木板上,小小的一个,就像个粉粉糯糯的可爱团子。   程年看得呆住了,被萌的一脸,眨眨桃花眼,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温柔:“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说完后,程年鼓起肌肉用力地将麻绳一拉,抬起修长的腿往前狂奔。   原初贝笑着坐在后面,感觉自己突然就拉的要飞了起来,她握紧两边,坐一下右一下,晃晃荡荡的有点刺激,但又格外有趣,就像坐上一辆雪天快车,有意思极了。   最后因为惯性,被大力一甩,整个人埋进了雪堆里。   程年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站在前面哈哈大笑,笑声明媚响亮,快把山林里的鸟儿们惊动。   原初贝从雪里钻出来,一口冷气直接呼进她的胸腔里。   看见程年正弯着腰捧腹大笑,趁他不注意,捏了坨雪球砸过去,雪球瞬间炸开了花,在空气里滑出无数道弧线。   “好啊,你敢砸我。”程年咧开嘴一笑,也抓了把雪花丢过去。   原初贝一闪身避开雪球,见没砸到后,捂嘴嫣然一笑,微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明媚亮人。   雪地里传来悠扬而欢愉的笑声,女孩的娇笑,男孩的朗笑,杂糅成一曲美妙动听的交响乐,在这片空旷寂寥的山林奏响,重新唤醒了生机。   程年又砸了好几个,都被身姿灵巧的原初贝闪过,倒因为自己个儿高目标大,被她砸中了好几次,他气的直嚷嚷,装样子指着原初贝说一定要抓住她。   见程年拔起长腿要追过来时,原初贝也急忙转身逃窜。   突然,抬脚时没注意,被脚下的雪坑绊住,一踉跄,身子直直地往雪地里砸去。   意外来的突然,就在原初贝以为自己要完蛋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再下一秒,鼻尖微疼,被卷到了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淡淡的松香气味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住了。   她心脏里的那只小鹿也倏然复活,埋着头在胸腔里四处乱窜。   程年环着她,感觉到手臂挽住的纤腰,即使穿了厚厚的衣服,也依旧是盈盈一握。   低头看去,瓷白细嫩的蝴蝶骨像雪一样刺眼,红润润的嘴唇仿佛有异样的吸引力,他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心跳如雷。   “谢谢....谢谢。”原初贝回过神,推开他逃离怀抱,温暖骤然消失。   程年挠挠头,”嗯,没事。“,说完后在心里暗骂自己禽兽,他怎么能对自己小四五岁的原初贝,生出那样的心思!   一阵沉默后,忽然想起正事没做,二人又默契的回到木屋,拿起东西准备出发。   至于木板,在原初贝极力的坚持下,红尾终于上了场。   按照昨天的记号,走到陷阱附近。让他们惊喜的是,小陷阱钻了五六只像昨天那样的动物。许是冬天食物太难寻,无法抗拒这到嘴的美味吧,但不曾想一嘴下去,命丧陷阱。   有的尸体已经僵硬了,有的还是温热的。   那些中型陷阱,倒是只抓到了一只大动物,体型比红尾稍微小点,长得也很陌生奇怪。身上棕色皮毛短浅,腹部长满了白色的圆圈斑点,窄头宽身,尾巴短小一簇。   “这些动物你认识吗?我都没有见过。”原初贝又瞧了一遍,真的完全不认识。   程年摇了摇头,也是一副没见过的模样。不过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们又整理了下陷阱,把所有动物都堆在木板上,让红尾在前面用力拖拉。   今天天气晴好,没有再下新雪。回去的路也更好走了。   来时用木板拖出了一条道路,中间平平的,两边积着厚雪,偶尔还会有不规矩的雪球跌落。   到家的时候刚好日落,晚霞的橘色光芒慢慢地沿着雪松移动,越升越高,最后在树梢上慢慢睡着了,天空拉下了暗蓝色帘子。   原初贝把灶台旁边的窗户大大的敞开,等晚风溜进来。   她让程年把新抓的动物皮毛处理好后,她接着把动物该腌制的腌制,该熏干的熏干。至于那个有点大的动物体,只能等明天再来处理,毕竟他们还没吃晚饭呢。   半扇肉剁块焯水,加清水后再次煮开,再把干枣去核切片,加几粒枸杞,一起丢进去熬煮。   石锅里煮的是小米,上面加了切碎的咸肉和榛蘑,又加了把野赤豆,等米汤煮干后,饱满的赤豆也裂开了口子,粉糯果肉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锅汤两只木碗,碗里盛起热汤后香气氤氲,肉已经被煮的酥软,一口进去就能把骨头直接捋出来,肉汤清淡鲜美,夹杂着淡淡的红枣的甜味,鲜美在舌头上翻滚。   小米饭煮干后,口感有点小小米粒,微微发硬但已经完全吸收了咸肉、榛蘑、红豆的滋味,咸味和红豆的微微甜糯,再伴着有点硬的小米,一时之间所有滋味都在口腔里迸发,吃进去简直是大满足。   如果在这样的米饭里,再加上一勺清汤,两种鲜美在嘴里迸发,身上也吃得汗津津的。   肉汤泡饭,简直是冬日里最酣畅淋漓的晚饭了。 第15章 . 野葱 野葱炒鸡蛋 / 搭草棚屋、灌……   又是艳阳天, 趁着没下雪,红尾搭棚屋的工作要提上日程了。   那个逼仄的小草棚对它而言,着实是有点委屈了。   冬天砍树木更费力, 天气寒冷, 从冰天雪地里抬木桩更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但他们想趁此机会再多搭几间棚屋,厕所、储藏室、以及为畜牧养殖做储备的养殖房。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程年和原初贝就提着油灯去榆树林去伐木了。   来自昨天的木板托运的灵感, 先是在雪地上开出道路,等下面的雪踩平成冰地时, 摩擦阻力减小,再托运就省力方便很多。   程年把砍完的圆木用长藤蔓绑在一起,一排五根,再一螺堆一摞的堆在平滑的宽木板上,一次性能放十几根圆木。   为了让鞋底防滑,增加走路阻力, 可以绕着鞋子绑上一截麻绳, 长度以缠绕两圈为最佳。   最后用麻绳把圆木全部包起来, 绕一圈, 抗在肩上往家的方向托运。   但家里的麻绳长度不够,只能一个人在前拉, 一个人在后面推。   这种粗麻绳的质地又硬又渣, 其实绑在身上勒得慌, 原初贝以前在农村背柴的时会经常用它, 一天下来身上的皮肤都要被勒出好几道红印子。   而现在这堆圆木仿佛有千斤重,若一往前用力,麻绳会勒的更紧了,绑得人喘不上气。   榆树林距家约三四公里, 这劳累的工作起码得花两三个小时。   原初贝不得不佩服,程年的意志力真的非常坚韧。   他可以咬着牙背着麻绳不停地往前拉,感觉累了,就喘口气,歇一歇,继续。   原初贝可不行。只是在后面推了一会儿,她都觉得累的够呛。   约过了三个小时左右,他们终于把第一批圆木运到家了。后面如法炮制,接着运回了几十根圆木,劈开挖槽磨平,等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时已经到正午了。   今天的午餐是昨天提前做好的橡子厚饼,放在铁锅里烘烤加热,等饼摸着微微烫手时立马捞起来。   再把咸肉碎末加热,锅里油滋滋的响时,把橡子厚饼从中间切开,切成口袋状,接着往里面装咸肉沫,简易版的肉夹馍出锅。   趁热吃,一口咬下去面饼劲道有嚼劲,里头的碎肉加了花椒碎,刺得双唇麻酥酥的。   先在木屋旁边搭个储藏室,地上挖坑,四根圆木像钉钉子一样锤进去,接着就是把四周围起来,木片封顶。   他们把红尾的家和养殖房搭在了一起,中间用木片做围墙,分成两个房间,地上铺干草保暖,木头缝隙里糊上泥土。   最费心思的,做得最细致的棚屋就是厕所。   它搭在所有棚屋的最外层,离木屋最远。先是在雪地里凿个小洞,再往里挖出个几尺深的土坑,四周用三七土糊墙。   房子搭了四根圆木,周边的围墙是用一块一块的大岩石堆起来的,快要到顶的时候留出道缝隙,用稻草填充,木板封顶,最后在门口挂上一块能挨到地面的长形草垫。   原初贝本想着在坑上面,用桦木板搭了井字状的踏板,能蹲在上面就行。   这是以前农村里常用的旱厕了。   但程年却表示完全不能接受。   ...行吧。   随他折腾。   他们之前一直是用胡麻秆打成的毛绒当厕纸,说实话使用感非常一般,还有点扎屁股。好在书里有记录做草纸的办法,改天一定要把它做出来。   但现在他们要忙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灌香肠。   之前捕的大只动物,腹部长着白色圆圈斑点,于是他们就给取了个白点点的名字。白点点只比红尾小点儿,看着不像鹿不像羊,但切开它的肉却白花花,有点像猪肉。   内脏里的大小肠衣纤长有韧性,多适合灌腊肠啊。   在他们搬岩石做厕所的时候,在石头缝里看到了几簇野葱,长得小小的,叶片细长细长的,上绿下白,连泥带土拔出后,就能看到一颗圆滚滚的葱头。   皑皑白雪里,这一抹葱绿简直太难得了。   炒菜放一把葱末提味,别提有多香了!   灌腊肠的时候,肉馅里掺点葱末,味道能更上一层楼。   一般灌香肠用猪小肠,油脂少韧性强,猪大肠肠壁相对较薄,口径略粗,也能使用,但干锅、爆炒、油炸肥肠怎么能错过!   至于白点点的肠子,反正摸着拉着都挺劲道的。   先是把大小肠放到温水清洗,轻轻地把它里外的粘膜、肥油等脏东西撕掉。   一个人舀水顺着肠子口倒进去,这样冲洗几下后,肠子开口处会变大,另一个人在接口处把外面往里面塞,顺着流水,把肠衣彻底翻过来。   接着,水里加面粉,冲泡几次后,再用盐在上面使劲的搓,直到腥味全无,摸着不粘手了,再用勺子把上面的粉色肉脂刮干净,最后搓洗干净,变成白色透明状,翻过来即可。   肥瘦肉以三比七的比例,剁碎,放盐、糖、葱末、胡椒花椒粉,再倒一些苹果酒杀菌去腥,腌制一晚入味后,往肠衣里塞肉,一塞一捋,每隔一段用麻绳系紧隔开。   全部灌好后,用细木在鼓起白色泡泡的地方扎一下,把里面的空气放出来,最后放在木梁上用灶台火烘烤。   做好香肠的时候,原初贝和程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但看着木梁上摆着满满一排一排的熏肉和腊肠,心里头无比的满足。这些能长时间保存的食物,是他们现在立身的根本。   烘烤几日后,湿润的香肠的外皮开始缩紧,里面的肉也慢慢地变干变硬。   程年神神秘秘捣腾许久的惊喜物件也做好了。   他带着喜悦和得意走进屋,冲原初贝大声宣布,“厕所改造完啦!”   “行,去看看。”原初贝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准备出门。   程年依旧立在原地,直直地盯着原初贝,眼眸里放出星光般的期待。   原初贝莫名:“怎么啦?”   程年忸怩半天,脸颊微红,讪讪一笑,“没什么,走吧走吧。”   原初贝跟着程年走到厕所门口,她揭开门帘,厕所里面果真是大变样。   那个坑的上面立着个长方体的木箱子,上面的盖子可以掀开靠在墙上,木箱子的开口是个椭圆形的样子,四周封闭,人可以直接坐在上面,就像马桶一样。   四周的岩石被黏土紧紧黏紧,中间处被拿走几块岩石,形成一方天然小窗户,坐在马桶上时,视线与这扇窗,可以看见外面树屋和景色。   木箱子左边的小盒子里放着一沓胡麻绒毛纸,上面燃着一块琥珀色松脂,能闻到淡淡的松香。   旁边是水桶,里面装着清水和木勺。接着上面留出的稻草缝隙里插着一些腊梅枝条和竹叶枝条,错落有致的插着,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样的厕所勉勉强强还算过关吧,先将就用着吧。等后面咱们做出草纸和肥皂,上完厕所能直接在这里洗手,应该会更好点,有空的时候再琢磨琢磨,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程年假装不在意的说着,但字里行间明明都是得意之色。   在原初贝看来,弄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也还是个茅厕,她心领神会地藏住了这点小想法,笑了笑:“嗯嗯,是挺好的。”   听着表扬,程年后面的尾巴又快翘起来了。   但又等了等,只有沉默。   这才发现...就就,就没啦!?   他耷拉着眼皮,撅起嘴,一脸不高兴。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那个无时无刻都在夸赞他的小太阳,最近好像失去了活力。   总觉得她无形之中变得特别克制。   也不知道她在克制什么。   原初贝以为程年要说什么,等了半天见他反而变得闷闷不乐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程年张了张嘴,总不能质问她,说你怎么不继续夸了呀,你怎么变得跟之前不一样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原初贝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看着一脸懵加茫然的原初贝,程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好像怎么表达都显得他格外幼稚加不要脸。   虽然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这么多年父母管教极度严格,加上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和工作上,工作也是天天对着计算机。   所以他其实对与人交往和相处不太擅长,可以说是差根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原初贝不开心了。   而且...他其实挺享受原初贝的夸奖和赞扬的。   毕竟学生时期就算考了全校第一,也得不到一句肯定,工作再努力,也换不来一次认可。   他真的不想让她不开心,更不想失去她。   一想到她会离开,他的心就像被人撕裂了痛苦。   可程年欲言又止半晌,鼓足勇气好几次后,终究是没问出口,草草低语一句:“没什么,回去吃饭吧。”   木屋里充斥着小米香,饭熟了。   原初贝把洗好的野葱切成段,油脂化开,放入打好的鸟蛋,鸟蛋鼓起大泡泡,边上焦硬时,丢入一把野葱段,锅里刺啦一声,野葱立刻被爆炒出葱香味,鸟蛋被炒得金黄滑嫩,里面夹杂着翠绿的葱,像春天新开的迎春花。   又把咸肉切片,热油下锅后,爆炒几下,咸肉上裹着一层亮油,肥肉的地方被炒的晶莹透亮。   再放入辣椒段和葱段,这次发生的化学反应与之前不同,腊肉的咸香、辣椒的辛辣和葱香充分结合,闻得人食欲大开。   这两道菜极有农家特色风味,夹一筷子菜放在小米上,菜混着小米饭被一大口塞到口中,越吃越开胃,换谁都会忍不住再狼吞虎咽的扒上一大口。   吃完,砸吧砸吧嘴,徒留美妙在舌尖。   油灯发出晕晕的黄色光芒,一屋子灯光,温柔而缱绻,显得格外静谧。   深夜,洗完澡后,二人钻进被窝里。   木床上已经垫满了厚实暖和的皮毛,凉意再也无法侵袭到被窝里。   床尾处憨憨大睡的橘子,四肢伸展开,瘫成了一长条,正好可以捂住他们足底的寒意。   一室黑暗,程年直愣愣地瞪着眼睛。脑海里不断复盘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举止。   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突然觉得揣摩女孩的心好难,比写代码难,比砍柴难,比做房子还要难!   哎...   程年又思索了半天,电光火石之间,新想法冒了出来——   有了! 第16章 . 梅花 梅花粥 / 铲雪 提水   半夜又开始下雪了, 到天亮时才停下。   原初贝打开门,“啪”地一声,房梁上落下一大坨雪, 门外又变成苍茫茫望不到边际的模样, 连接树屋枝干的麻绳都结了层冰,上面的湿衣服也被冻成了硬邦邦的标本。   她刚用石头抵上门,程年从背后蹿出来, 眼尖地往外面看了一圈,“我去收衣服。”   乐颠颠地把几件衣服抱进屋, 拿起长横木挂在灶台前,挂好衣服后,升起火。等做完这些后,又拾起门后的木铲子,用手指了指外面,“我去铲雪!”   原初贝愣了愣, 拿起另一把木铲子跟在身后, 结果被程年拦在门口, “这里交给我吧!”   铲雪也不是个小工程, 要先把房顶上面的雪和冰锥子全部铲下来,以免房顶被浸湿, 把这些扫下来的雪跟门前院子的雪, 扫到一起堆在房子两侧。接着, 还要用雪松针、木头渣、干稻草和草木灰混合成渣滓, 撒在门口的道路上。   被抢了活的原初贝,转身去储藏室抱了一大把干草,准备去给红尾喂食物,刚关上储藏室的门, 明明在铲雪的程年忙急吼吼丢下木铲,从她身后冒出来,探身接过干草,笑容满面的说:“我来吧。”   说完就抱着干草,走到红尾房间,红尾一见到程年,就亲昵地用鼻子往他脸上贴贴,见食槽里堆满粮草后,又高兴地在食槽里拱来拱去,开心地嚼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程年又回到门口,拿起木铲子继续卖力地铲雪,边工作还边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看起来明媚积极。感受到原初贝探究和迷惑的眼神后,还转过头冲她单纯的咧嘴一笑。   ......   原初贝的脑门都写满了问号,实在是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她回到屋内,见水桶里的水也快见底了,提起水桶出门。   程年正扫着雪,见她拿着水桶走出来,叫了一声,“我来我来。”放下木铲,接过水桶,头也不回地朝小溪方向走去,完全没给原初贝任何的反应时间。   在山下捡到的这个水桶容量挺大的,齐腿高,每打一回水,省点用能坚持个两三天。他们一般还是去小溪那打水,毕竟用雪化水那可要浪费很多木炭木材。冬天里那些树木被大雪覆盖,肯定会被浸湿,变得非常潮,如果砍下来当燃料烧得又慢,还有很大的浓烟,呛人的很。   程年提着水桶走到小溪边,溪流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着滑溜溜,也十分坚硬,人能在上面随意走动。在靠近河滩的地方,有个水桶大小的冰洞,里面杵着根木棍。   他走上前拿起木棍用力地摇晃几下,昨天水面上刚凝结的薄冰又被摇散。   提了满满一大桶水后,他向雾茫茫地山林望去。   溪流、地面、树林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远看去仿佛身处在一个洁白无瑕的世界。唯有远处那几抹探出头的淡粉色枝丫,格外打眼。   程年小心翼翼地提着水桶,惟恐里面晃晃荡荡的水花溅了出来。隔得老远,就看到一抹棕红蹲坐在门口,支着下巴,优哉游哉地望着他,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   一等他走到木屋门口,原初贝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了笑说:“哟,忙完回来了?这雪还没铲完呢,赶紧动起来呀。”   程年顿了顿,感觉到了丁点不对劲,但更多的是——   哇!果然多干活准没错!   他暗喜了一下,稍微调节了下情绪,矜持地点了点头,“好!马上就来!”   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决定在这良好的开端上再加把火,从背后掏出散发着幽香的梅花花束,递到原初贝面前说:“给,刚打水的时候看到的。”   原初贝眼睛一亮,欣喜地接过花束,凑上去深吸一口气,“哇,真香啊。”   瞥见程年冻得通红的手,依稀还能看到几条红痕,不解地问:“呀,你手怎么冻成这样啦?是打水伤着了么?”   程年喜气洋洋地看着原初贝绽放的笑容,也跟着乐滋滋的,听到问话后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不小心蹭到了。”   “好吧,你小心点呀,别杵在门口了,快进屋烤烤火。”   听着原初贝的关心话,程年心里像灌入一大口热茶,极其温暖熨帖。他听话地蹲坐在灶台前烤着火,手和心都被烤的暖洋洋的,暗自发笑的嘴角都快咧烂,昨天的那点烦闷瞬间消散,心里头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要想做个讨人欢喜的好同伴,平日里就得勤快有眼力见,多干活多哄人开心!!   等身子回暖后,浑身再次充满力量的程年又拿起木铲子,开始吭哧吭哧地卖力铲雪。   原初贝留了一枝放进竹筒里,把剩下的梅花花瓣摘下来洗净,在锅里放小米和红豆,等小米煮至开花还未浓稠时,撒下一把梅花花瓣和适量盐,小火煨煮至浓稠。   肥鸟肉骨熬清水,汤微微发白时,放入一点泡好的榛蘑,等汤热时再撒上一把梅花花瓣,热气腾腾的蒸汽立马把梅花的幽香全部蒸发到清汤里。   接着,肥鸟剁成肉馅后加梅花碎,放入适量盐和糖,搅拌成肉泥后,又抓一把梅花碎混着橡子粉揉成面团,捏小剂子,擀成馄饨薄皮状后,包入一坨梅花肉馅,捏成馄饨,放到木板上,待晚上放汤锅里煮熟吃。   做完这些后,原初贝朝窗外喊了一声,“吃饭啦。”   门外的雪已经铲走了一大半,屋子两侧堆着好几摞雪堆,程年抬起热的通红的脸,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好。”   把木铲放在门口,踢了踢脚底板的厚雪,抬眼看餐桌上的竹筒里只插了一枝花,又四下寻了一圈,还是没看见其他的花枝。   原初贝喜欢在家里插花,之前就算蜗居在树屋里,她每次在林子里捡食材后,都会摘上一大把野花花束插在树屋、草棚和餐桌上。自入冬后,万物凋零,家里也少了这抹艳丽风景。所以今天看到梅花时,他才会心生一计,用这个来讨好原初贝。   他带着疑惑洗净手,走到灶台前帮忙端饭菜,一揭开热乎乎的锅盖,整个人都傻了。   “这些...这些都是梅花做得!?”   原初贝点点头,笑着说:“对呀,是不是很香?多亏了你摘了这么一大把梅花,咱们餐桌上又多样新鲜吃食。你看这梅花粥和梅花肉汤是不是绝了,我还做了些梅花馄饨留着晚上吃。”   程年凝噎望天,苍天知道他为了摘这些梅花费了多大的劲。   梅花粥已经熬的软软烂烂,一口吸进去又烫又香,梅花花瓣被煮的发白,花瓣肉裹着小米和红豆,口感奇特,充满清香。梅花肉汤更不用说,一层透明的薄油里混着栩栩如生的花瓣,仿佛新梅初绽,热汤裹着梅花,好像把冬天吃进了肚子里。   这顿饭吃得格外有诗意,清香淡雅,吃完后都感觉自己被暗香洗涤过。   程年全程闭麦,嘴里是芳香美味的,但咽进喉咙里却感觉在发苦,仍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花全都做成饭菜啦?”   “没有呀。”原初贝喝了口粥,想了想,“我看书里还说梅花配雪水可以煎茶,你想喝么?”   程年立刻摇头拒绝,“不想。”还在心里暗暗念叨,好家伙,一本植物科普书竟然被你看成了食谱。   “那咱们把花瓣掺到油膏里吧?你不是天天念叨脸干手也干么~”   一听原初贝把自己说的话记得牢牢的,程年那点怨气又烟消云散了,心尖尖泛起甜意,忙不迭地问:“花够吗?要不要再去摘点?”   原初贝闷笑了会,把程年的变化看在眼里,又看见他傻呵呵的笑脸和他缭乱的呆毛,心里感叹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怎么就从矜贵高雅的猫咪变成了憨厚傻傻的大型犬呢?   吃完午饭,两人先合力把门口的雪铲干净后,商量一二,决定把从家走到小溪那条路上的雪也顺便铲了。   秋天的时候走完条路大概需要五分钟,现在走过去要跨越积雪,多花出不少时间。   他们把红尾牵出来,在它的肩头挎上麻绳和木铲子,程年在前面拉着他往前走,原初贝拿着竹筐,里面是铺地的碎屑,等红尾拖去雪后,她就舀出一勺碎屑撒在地上。   等扫到小溪边时,又扒开雪地,在竹筐里装入一些碎石子和泥土。   往回走的时候,再次往路上撒。这样一来一回,终于铺好了条一人宽的道路。   回到家,二人里衣都被汗湿了,两颊的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像两坨红苹果。   歇了会后,去地窖的密封木箱里把蜂蜡取出来。   采回来的蜂蜡里面含有蜂巢和其他杂质,用纱布包住,加水煮开后,蜂蜡会融化渗透在水里,拿出纱布等水凉之后,取出凝固的蜂蜡,底部的杂质去除,这样基本上就能得到纯蜂蜡了。   另外,蜂蜡的保存需要注意温度,采回来之后就放在温度偏低的密封箱子里,如果温度高于25度那可能会导致它变软或变形,不密封也会招来虫子。一般保存的好的话,三五年都不会变质。   因为它本身防水且不溶于水,如果把它制成护手霜等护肤品,即便用水清洗几次,也能够在你皮肤上保留很久,达到长时间润肤的效果。   制作方法也很简单,等原初贝用石臼把梅花研成碎成泥后,程年把蜂蜡放到石锅里加热,滴入几滴松油脂后,加入梅花泥搅拌均匀,装到小木盒里,晾凉凝固后就能直接使用了。   还没得来得及做肥皂和甘油,劳累一天的他们肚子已经有了微微饿意。   原初贝把中午包好的梅花馄饨从窗台上端进来,揭开上面的草蒲,锅里还余留着半锅肉汤,加热煮开后,把馄饨丢进去煮开,馄饨皮擀得有纸薄,煮熟时外皮上混着斑斑点点的碎花,依稀间露出肉馅的点点粉色。   如果能烫了一把小青菜,那这碗馄饨汤的美意将会到达极致。把馄饨舀进木碗里,盛满肉汤,程年端着碗,还没吃馄饨,先喝一大口汤,汤比上午更入味鲜美了。   掺了梅花的馄饨颜值翻了倍,只只饱满,咬开后,梅花的汤汁混合着肉香,不得不大赞一声妙哉啊~ 第17章 . 葛根 葛根肉丝 / 暴风雪来临   做蜡烛也很简单, 蜂蜡加热融化、过滤后倒进木托里,加上搓上一根细麻绳做灯芯,蜂蜡做得蜡烛燃烧起来没那么多黑烟, 也可以拿着到处移动。   程年非要在蜡烛里面加梅花碎、松香等各种香料, 还别出心裁的把红豆磨成红色粉末融进去,做了好几种别致又好看的蜡烛样。   他还想这样做肥皂,但他们现在必须出发去检查猎物陷阱了。   最近的天气又开始变得十分诡异, 暴风暴雪连绵不断,温度变得更低了, 一出门脸颊、睫毛、眉毛上都会挂上厚厚的雪霜。   总感觉,正在酝酿一场极其危险的暴风雪。   雪下得又绵又密,铲雪的速度完全跟不上积雪的速度。   木屋外墙都被冻上了一层坚硬的雪墙,有一天早上醒来,木门外都被冻住了,程年用脚踹了好几下才把门打开。一夜风雪, 刚铲完的雪又积到原初贝的脚踝处了。   暴雪会将地面的陷阱覆盖, 他们只能利用多枝的树木重新设置陷阱, 在靠近枝丫的地方吊着小块咸肉, 相邻的枝丫抵在系着麻绳套索的小细叉上,一旦猎物踩上去就会被套住。   许是天气的太过异常, 这些动物们估计还没来得及出来寻食, 就已经直接被冻死了。   所以他们接连六七日, 也就带回了八九只小动物的尸体。   今天检查完猎物陷阱之后, 他们还要去提水,接着,还得继续囤一些木柴,拿回来熏干后再使用。   说到这里, 不得不由衷庆幸,还好之前做了木炭,这样烧着果然更省柴火。   总之,为了抵御这场即将到来的危机,他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毕竟没有人知道这场雪会持续多久,一旦面临燃料不够或者食物不够的问题,他们将会在这木屋里无声无息地离去。   未知的危机,像琢磨不透的黑暗将他们紧紧包围,木屋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压抑。   在可怕的天灾面前,人类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了。大自然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勾走他们的小命。   今天太阳是出来了,但室外的气温依旧很低。   山林里的雪积得更深,不过大多已经凝结成冰了,倒比之前好走一些。   他们脚下绑着用蒲草自制的防滑板,这样能防止摔倒,手里握着两根长长的木棍当作登山棍,杵在雪地上,往前使力一推,就能借力走路。   太阳光照射在雪地上会形成强烈的反射光,若是一直盯着看会灼伤到眼睛,他们只能眯着眼睛慢慢走。   程年走在前面开路,原初贝在后面牵着红尾,一边走一边从红尾驮着的竹筐里掏出研碎的稻草渣滓撒在地上,这样是为了做记号。红尾的脚蹄上有层厚厚的黑色硬壳,走在雪地上能直接抓地,不需要像他们一样做防滑工具。   他们在这座山林的好多处都设置了猎物陷阱,在雪地里跋涉近整整一上午,才检查完一半的陷阱,也只收获了两只长毛鼠。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还一边走一边用石斧砍柴,积累一摞后就用麻绳扎紧捆在红尾身上。   好在红尾十分给力,之前为了试验它最大的承重能力,原初贝和程年接连更换在骑在它身上,发现它竟然连程年都能驼动。要知道程年一米八五的身高,体重最少得有七十公斤呢。   整座山都翻遍后,他们最终收获了六只长毛鼠和一只白点点,三大筐野生葛根、菊芋、荠菜和冬笋,以及七八捆木柴。   这批货物的重量已经完全超载了,两人一动物都背得十分吃力。   回家路上,红尾的力气似乎也快到达了极限,走路的时候,四肢都在不停地发颤,好几次险些跪倒在地上。或者走着走着就停在原地,不耐烦地甩动身上的重物,全靠程年轻声细语地哄了一路,才勉强扛到家门口。   一到门口,程年赶紧把红尾身上的东西卸了下来,卸完后,红尾直接倒在地上,连续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好几日,它也扛不住了。   程年心疼地抚摸着红尾的头角,忍着酸意,轻哄,“这几天把我们红尾累坏了吧,咱们不背了不背了,再也不背了。”   累到脱力的红尾用头角蹭了蹭他的手心,使了好半天力气,终于微微抬起头颅,然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陈年的脸颊,大大的眼睛里淌出湿意,等用完了最后一丝气力后,又重重地摔回地上,大口吁气。   被这样安慰的程年更难过了,在他心里,他早就把红尾和橘子当作家人一样的存在。   他非常宠溺两只,平日里精细地照顾着,很少让它们干这样的苦力活,若不是这糟心的天灾,他怎么会舍得让红尾如此辛苦。   程年把头埋进红尾腹部的绒毛里,眼角忍了很久的水意终是流了出来,这些日子的压力和恐惧,在红尾累惨的这一刻,溃堤破防。   原初贝站在旁边,看着他们长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一滴泪珠顺着脸庞滑落,下一秒就变成雪霜,她抬起头往天空望去,红光渐渐消失,高而远的天际呈现出肃穆的浅蓝色。   她一生未曾迷信神佛,现在,她在心里虔诚的祷告着——   神啊,求求您宽恕愚昧无知的我们吧,请...请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   好一会后,程年把红尾身上的积雪一点一点地拍去后,哑着嗓子低声说:“外面太冷了,我们把红尾抱进草棚吧。”   二人合力将红尾抱回棚屋,轻轻地放在稻草堆上,程年端起木碗,抓了一大把山药豆豆,放到红尾嘴边。歇了会的红尾也回了点力气,立马凑到他手里用舌头卷走几粒山药豆豆,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   等红尾恢复到能站起来的时候,程年和原初贝才松了口气。   他们把所有的东西搬回木屋里,把蜡烛放在木托上,提着水桶和盆去小溪边。   天空变成深蓝色,璀璨星辰和皓月渐渐显露,清冷的月光倒映在溪流水面上,又映出一轮淡淡的皎月。   水面已经冻得比前几日更厚了,杵着木棍的冰窟洞也结了层厚冰,现在更难取水了。   他们扒开地面的雪,四处寻找合适的石块。找到大石头之后,绑在木棍上,然后站在冰窟洞旁边,用尽全力地往里面砸,砸出的碎冰花溅到水面上,直到听到“咚”地一声,冰面砸开了。接着,再砸几下,砸到桶能伸进去,就赶紧停下。   原初贝用麻绳绑住自己,再往旁边的粗树上系上疙瘩后,又往程年腰上系上一圈。   准备工作做完后,程年趴在冰面上,拿着桶盆往里面捞水。   原初贝把手心里的汗往衣服上蹭干净,紧紧地拽着麻绳,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程年的动作。虽然水面结了很厚的冰,但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取出的水,一提起来,会洒出不少水,只能继续用水盆再捞一些倒进去,直到倒满后,用木盖子紧紧的封闭住。   这么辛苦取到的水,一滴都不能浪费。   捞完水回家后,辛苦一天的他们也支撑不住了,连饭都没吃,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可惜啊,上天似乎并没有仁慈。   在熟睡中,天空渐渐变成黑压压的,万物颤栗,风雨欲来。   骤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林、木屋、摇撼着杉树屋的躯干,捶打着木屋的窗户,瘦小的树木被吹得连根拔起,那些痕迹又瞬间被冷森森的雪花覆盖住,它们怒吼着,咆哮着,一定要将世间万物驯服、蹂躏。   一直呈冬眠熟睡状的橘子,似乎提前感受到了危机的到来,在黑暗中睁开了机灵的豆豆眼,爬到他们的床头,吱吱吱地乱叫。   被吵醒的原初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凝神听了下外面的动静,立马晃醒程年,“快起来,暴风雪来了!”   “红尾!快!把红尾弄进来。”程年陡然惊醒,高呼一声后,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弹坐起来。   二人慌慌忙忙地起床,裹上外套,木门又被冰住了。好在灶台里的火还没熄灭,他们用开水往木门缝隙里浇灌,等冰变得薄薄一层后,再一脚把门踹开。   门被踹开一丝缝隙,外面的雪已经堆到原初贝的膝盖了,二人只好合力往外面推。   全部打开后,程年拿起木铲子走到红尾的棚屋门口,用力地把门上的冰块砸开,红尾也在一直焦躁地用头撞着围栏,等程年进去后,围栏也被撞开了。   程年立马牵着红尾回到木屋,原初贝也把储藏室里的东西搬了一大半了,二人又连忙把红尾的食槽和剩下的东西搬回屋里,连木柴堆都没放过,小小的木屋瞬间变得逼仄拥挤。   关上门,外面暴风雪更加肆虐,所到之地皆被暴雪湮没。   原初贝喘着气,抹去脸上的雪花,扭头跟满身雪花的程年对视上,他们眼睛里全是后怕和恐惧。   下一秒,程年抬起双臂,将原初贝紧紧地拥入怀里,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髓里。   原初贝伸出手,在空气里瑟缩片刻后,然后,用力地回抱住他。   外面奏起了澎湃的丧歌,屋内的男女却只能听见彼此强有力的心跳声,他们紧紧相拥,这一刻,心怀感恩,好在,好在还好有你。   屋内的气氛沉默,只能听到红尾偶尔的响鼻声。   原初贝从地窖里拿出珍藏已久的柿饼,在程年眼前晃了晃,“吃吗?”   程年凝重的表情柔和三分,笑了笑,接过柿饼,“当然要吃。”   他们细细地咀嚼着柿饼,没有说话,但一直在对视,眼神渐渐地从不安变成坚定——   生死由命,赌一场吧。   “我们还有这么多燃料和食物呢。”原初贝大手一挥,指着家里的东西说道。   “嗯!对!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豪言壮语后,原初贝也恢复了元气和信心,把粗如手臂的葛根拿出来,洗干净后,先是生切了几片,递给程年,让他直接嚼,这玩意没啥甜味,有点苦,但据说吃了可以清火防寒。   接着煮饭,饭熟了,把咸肉丝倒进锅里爆炒,再加入葛根丝和野葱段,炒至柔软后,起锅装盘。剩下的葛根切成块放在火上烘烤,等烘干之后磨成葛根粉。   葛根丝吃到嘴里依旧是微微发苦,但混着咸肉香,小米的清甜,在这样的境遇下,却别有一番滋味,香甜苦咸,仿佛在说这样的苦境过后就能尝到甜了。   毕竟。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18章 . 冬笋 冬笋炒腊肉 / 对抗暴风雪……   为了对抗这场暴风雪, 他们必须日夜交替地看守房子。   他们的木屋没有做烟囱,平日都靠开窗户透气,如果外面都被冻住了, 长时间缺乏氧气将会导致屋内窒息的情况发生。而且屋顶的雪也必须及时铲去, 不然可能会出现压垮塌陷的情况。   他们要不停地用木铲铲雪,敲碎冰钩子,保证有足够的氧气进屋。   每一次停雪的间隙, 都是他们奋力工作的最佳时机。   原初贝也没时间做饭了,用小米粉和橡子粉炕了一大些薄饼, 把冬笋去壳切丁,加上咸肉丁和辣椒粉,在锅里爆炒出味,长在雪地里的冬笋口感更加鲜嫩细腻,裹上饼子吃着十分饱胃。   水不够了,就挖一大坨雪水放在锅里加热融化, 再加上几粒蜂蜜腌制过的梅花, 吃笋肉饼口, 喝口梅花茶, 忙碌中也能偷会闲。   红尾过得非常安逸,每天被程年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吃不尽的果实干草, 还能一直跟最爱的主人呆在一起, 可以说是到达了它的人生巅峰。   它身上的绒毛非常暖和, 一直呆在灶台边取暖的橘子也转移了阵地,每天埋在红尾肚子上呼呼大睡。   不过,动物不像人,它们会随处大小便, 橘子吃得少拉得少,但红尾却刚刚相反,一言不合就甩甩尾巴,“噗噗”地几下,在稻草上拉出一坨臭烘烘的便溺。   拉完后,满屋子都是它的味道。   每次这个时候,绕是再喜爱它的程年都忍不住嫌弃,捏着鼻子往稻草和便溺上洒草木灰,等水分完全吸收了,再把这些脏脏的东西扫出去。   至于解决这个问题,作为人类的他们更不好受,只能想点法子将就将就吧。   除此之外,也因为能抱着这俩暖融融的伙伴,他们得以熬过这难捱的寒日。   这样紧绷的生活连续持续了近十日,原初贝和程年每天睁眼闭眼都是白茫茫的雪,身上也冻麻木了,铲雪敲冰时像上了发条的机械,连晚上睡觉都感觉还在工作。   第十日后,雪停了,久违的煦日出来了。   程年刚守完夜,眼里充斥红血丝,胡子拉碴,与原初贝交接完后倒头就睡着了。   原初贝顶着鸡窝头麻木地起床,穿好衣服后,习惯性地拿起木铲,推开木门,外面好像按下了暂停键,浓云尽散天空透出湛蓝色,微光映在白雪上仿佛嵌了一层五彩的虹光。   “啪”地一声——   是木铲滑落在地面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克制而压抑的哭声。   原初贝呆呆地站在门口,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团团热气从五脏六肺升起来,她捂住嘴小声抽泣,情绪却像泄了闸的洪水怎么都关不住了。   她跌坐在雪地上,终于,“哇”地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程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忙起身跑到门口,看见原初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圆脸冻得通红,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疼得不得了,他的心也像针扎一样难受。   往外看了一圈后,瞬间明了原初贝的情绪崩溃的缘由,上前把她揽到怀里。   原初贝感觉自己被搂住了,程年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她抽抽噎噎,组织了半天语言,喉咙里像被堵住了般,怎么都吐不出一句连续的话,她说——   “...停..停....”“雪...停...”   看着原初贝落泪,程年也跟着伤心,手抚在她的脊背上,一下轻一下重地轻拍。   从前都是她安慰他,给予阳光和力量,现在终于轮到安抚她时,才知道,他真的舍不得让她有一丁点难过。   由着原初贝哭累了,程年把她抱回木床上,盖上被子,柔声安抚,“歇会吧,再歇会。”   他坐在旁边紧紧地看着她,看见她的眼睛肿成核桃,睡着时眉头都在紧拧,不时梦呓“铲雪”。   看着看着,程年的眼眶也泛起红,他看了好久,怎么都看不够。   突然明白了,那些悸动、喜悦、和心疼的情绪从何而来。   原初贝做了一场很长很美的梦,她梦到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地坐在爷爷的肩上,她离蓝天好近,可以听见山谷的风声鸟鸣,还有爷爷慈祥的笑声。   梦里的爷爷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长大,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赚到大钱,然后把爷爷接到城里生活。   爷爷去世的时候,走的很安详,走前一直对她念叨着:“乖宝贝呀,别怕,爷爷就算离开了,也会在天上保佑着你的,你千万别怕啊。”   原初贝哭着哭着就醒了,枕头湿了一大片。   ....原来,是梦啊。   这样美好的期许若是真的该有多好,原初贝心里一片怅然,她又闭上眼,一点一点的回忆着梦里的所有细节,企图将它们全部烙印在心里。   过了会,原初贝把眼泪擦干,起身走到卧室门口。   卧室草帘拉开一条缝,幽幽的黄色火光忽明忽暗,她听见程年说话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他在对红尾它们说话。   “红尾橘子啊,我们挺过暴风雪了耶。以后呢,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活下来,战胜所有困难,过得越来越好,你们说怎么样?”   原初贝转过身,靠在木墙上,听到一家人那三个字后,用衣服袖子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曾经的她形如孤魂,在哪里都是多余,比谁都渴望能有个家。   现在,她真的有家了,有家人了。   原初贝擦干眼泪,长呼一口气,等情绪平静后,拉开草帘走出去,微笑地对程年说:“饿了吗?今天我们来吃顿好的。”   程年看着突然出现的原初贝,耳边仿佛听到烟花绽放的声音,脸颊暗红,不自在地挪开眼,忸怩地应了句“嗯”。   把泡的发白的冬笋拿出来,改刀切片,挑了块肥肉相间的咸肉,切薄片,野葱和干辣椒切断,热油下锅爆炒咸肉,将其的油脂和鲜味炒得淋漓尽致的时,放入冬笋片,飞快翻炒,让它充分吸收喷薄而出的咸香味,如果能加一勺酱油,那这道菜将会更加完美。   这份遗憾,就留到夏天来满足吧。   最后放上小半勺热水,煨煮,汁水收干时,起锅装盘。   竹笋片上裹上淡黄色的油脂,呈现出晶晶亮亮的光泽。这些咸肉比起之前更加入味了,日夜挂在灶台上被烟熏,表皮都分泌出透明的油珠,直接闷在饭上都会格外好吃下饭,更何况与新鲜的竹笋结合呢~   冬笋与春笋口味有些微差别,冬笋埋在雪地里数月,肉质养得十分醇厚,柔软脆嫩,非常适合与腊肉爆炒。而一般春笋刚冒头就会被人发现,新鲜的笋吃到嘴里,会有微微粗糙感,带着春天的青涩感,更适合加入到咸香浓郁的肉汤里进行煨煮。   研磨细腻的葛根粉加入鸟蛋和榛蘑丁,搅拌充分后,倒入油锅,蛋饼热煎边缘处鼓起大泡泡时,摊饼换面,起锅趁热卷起来,切成扁扁的圆柱状,撒上几粒绿色野葱叶的点缀。   最后是石锅里正在煨煮的栗子小米粥,掺入兑水化开的葛根粉和咸肉碎,粥立马变得更加爽滑。   二人好久没吃上一顿热饭了,唇齿在柔软和脆嫩之间来回游走,胃里和心灵都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吃完饭后,太阳刚下山不久,遥远的天际还燃烧着一片橙色晚霞,山林也被染成红色,须臾之间,由橘红色变成绯红,又转为浅红,最后,霞光像缥缈的薄纱全都消失了。   高而远的天空上,挂上一颗明亮的启明星,紧接着,深蓝色的幕布上的星星都闪烁起来了。   原初贝和程年坐在院子口,看着这一幕接一幕的美景,心情宁静而淡然,这难得的闲适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格外美好愉悦。   次日太阳爬上山头了,他们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小放纵后,又要进入紧锣密鼓的工作了。   花了好几天的时候,他们才把暴风雪留下的痕迹处理完,生活又恢复到忙碌而平静的状态。   原初贝取完水后,把水桶放在门口,又去角落里的脏衣服拿出来,顺便唤程年把草木灰拿出来。   “我们什么时候做肥皂呀?虽然吧,这个草木灰很好用,但是...嘿嘿...”   程年接过原初贝手里的衣服,倒了一勺热水混合后,又一勺一勺地掺入草木灰,等它完全融入后,清水变成淡黄色,再搅拌搅拌,沉淀一会儿后,再把脏衣服丢进去洗洗涮涮。   捞出来晾在麻绳上,等干了后就能变回干净的衣服了。   草木灰可是个好东西,它里面含有碳酸钾,溶于水后产生碱性,能够去油污,还能吸附脏东西,从古至今很多寻常人家会用它当作万物洗涤剂。   在没找到皂角之前,他们也一直使用这个。平时烧火做饭完之后,把燃烧的草木灰收集起来,过细竹筐簸箕筛去杂物,留下细细的草木灰。   洗头发洗澡如果用草木灰,也是这么个流程。   程年其实不太能接受,每次洗澡之前,对着看起来脏脏的草木灰水,他都得犹豫好久。   但这种娇气的想法,他也一直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后来,情况好转了点,他们找到了皂角树,成熟的皂角捡回家后,晾晒几日后捣烂,放锅里用水蒸煮,最后过滤好的水就能使用了。   但每次熬煮最少要花一两个小时,特别麻烦,而且用皂角水洗的头发总感觉油油的,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他边晒着衣服,边时不时眼巴巴地望着原初贝。   嘿嘿,做肥皂不是什么难事,一个人也能做,可是,他当然想和原初贝一起做呀!   原初贝乐呵呵一笑,“可以呀,今天晚上先把草木灰泡着吧,把碱水弄出来,咱们明天就做肥皂。”   程年看着原初贝漂亮的眼皮眯成一条缝,面容稚气,却又有奇妙的稳重感,只有眉眼弯弯笑出来时,才能显露出她这个年纪的娇憨之气。   程年的耳朵尖又不争气的红了红,他慌忙避开她的目光,举衣服的手指不自觉的轻颤。   转念又想,她才20岁啊。   ....   突然,感觉自己的喜欢之情,多出了几分禽兽的意思。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她啊,一想到这两个字,他的心就会猛然跳动。   原初贝真的太好了,能干懂事,永远像热烈的阳光,而他的所有成绩和骄傲都被这场天灾毁掉了,现在不过芸芸众生的普通砂砾而已。   哎,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患得患失啊...   以前,他总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明知爱情是条不归路,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坠入爱河,然后被伤害、被辜负。   他冷眼旁观,心里笑他们痴傻愚笨。   但现在,他甘愿做个傻子啊~~~~ 第19章 . 荠菜 荠菜饺子 / 制作肥皂   晚上, 洗完澡的程年躺在木床上,中间那块木板冷冰冰地抵着他的手臂。   他侧过身,虎视眈眈地盯着木板, 问君能有几多悔, 两行清泪向下流。   越看越心塞,心中土拨鼠不停地尖叫着——   啊啊啊,真是碍事的东西!!!!但是!这是他亲手装上去的啊!!   忽而,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发芽,覆在木板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心跳又乱了,笑意在他脸上疯狂滋长。   脑袋混沌两秒,清醒过来,手掌放松,他叹息一声,忍不住懊恼地喃喃低语, “...程年啊, 程年啊, 你是不是疯了...”   真的是魔怔了, 刚刚,鬼使神差地, 他想直接把这个板子摁下去...   就真的很想, 一睁眼就能见到她啊~   客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原初贝正在洗澡, 过了好一会儿,扣好最后一颗钮扣,她把长到齐腰的湿发捋到身后,开门把脏水泼到外面。   擦了会头发后, 她拿着蜡烛回到卧室。   一听到动静,程年下意识地把额间的碎发捋顺,又左瞧右瞧确认衣服是否凌乱,换了无数个姿势后,终于,原初贝进来了。   他抬头看过去,原初贝的湿发散在身后,领口黑色毛衣微微敞开,愈发显得她露出那一小截脖子雪白雪白的,粉嘟嘟的唇轻轻抿着,像极了待人采撷的甜蜜拓果。   程年的心痒痒的,就很想凑过去,尝尝那粒红润的甜果子。   程年的眼神直勾勾的,原初贝感觉心都被他看乱了,一股热气冲从脚底蹿上脸庞。   她连忙吹灭蜡烛,瞬间,房间陷入黑暗,陷入安静,只能听到绵而长的呼吸声,还有心跳的动静。   原初贝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上床,慢吞吞地钻进被褥,正准备翻身时,手不小心搭在了木板上,上面还有只温热修长的手。   “呀—”她忙缩回手,大气不敢喘,“抱歉。”   “没事没事。”,程年屏着呼吸,心里头在窃喜,差点没笑出声。   失去视线时,身体触觉会变得格外清晰,刚刚轻碰的那一下,他立刻感受到了原初贝温热的手掌心,还带着薄茧的粗糙,手背顿时一麻。   第二天,房子溜入微光。   暴风雪前挖的荠菜已经吃完了,今天特地又挖了一些。   隆冬里的一丝绿叶菜着实太珍贵了,就算要翻山越岭,他们都甘之如饴。   荠菜喜冷湿润的气候,春秋长势最为旺盛,冬天相对来说会少点,细心找也能在雪地里挖到一些,味道没有春天刚发芽的清嫩,掐一点被冬霜打过的紫褐色叶子,吃着有点厚实,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已经找过几次了,他们这次行动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心情也更加放松了。   轻车熟路地刨开积雪,找到藏在缝隙里的荠菜,用小木铲轻轻往土地上一挖,就能连根带土的收获一簇。   早上原初贝起床画正字时,粗略估算日子,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一月底了,应该到过年的日子了。   自从灾后,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哪里还记得什么节气,好在食物总能轻而易举地唤醒记忆,荠菜的味道一钻入口腔,立马就想起了冬至吃荠菜饺子的滋味。   人的生活啊,在跌入谷底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喝一碗热汤吃一份最爱的美食。   在不知不觉中错过冬至,但不要紧,今天荠菜大丰收,那就来补足这份遗憾吧!   原初贝带着半筐荠菜钻进木屋,打算用小米粉和橡子粉来揉面擀皮。   先是在两碗面粉里加热水搅拌伴匀,程年接手小米面粉团,等面团渐渐变凉后,洗净手开始揉面团,揉到表面光滑,碗里不留余粉就行了。小米粉揉出来跟普通面粉差不多细腻,橡子粉就不行,颜色微褐,颗粒看着有点粗糙,但也不妨碍口感。   荠菜过了道热水了,去除苦涩滋味,切碎放碗里,炒几颗鸟蛋搅拌成碎末后,掺入荠菜里,放盐和胡麻油调味。   原初贝让程年又掰了颗冬笋,跟泡好的榛蘑一起切丁,再加些咸肉丁一起炒。   两种不同口味的馅料均调匀拌好后,这时,面团也醒的差不多了,这步依旧交给程年,他的力气大,可以把面团揉得更柔和,搓成长条后,切小剂子,压扁,擀成薄皮,准备开始包馅儿了。   到这一步,程年都勉强能跟上节奏,直到正式开始包饺子了,他的眼睛、大脑和手都乱了。   眼睁睁地看着原初贝,手心里放着一片饺子皮,用筷子挑起馅,捏了几下,虎口一压就成了完美饺子状。   他边看边学,认认真真包,但包出来饺子模样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   原初贝被他包的饺子逗得哈哈笑,放下手里的饺子皮,倾身,抬手握着程年手里的饺子皮,做示范,“就这样,你一捏褶子皮就出来了,再继续捏....”   程年脑子混混沌沌,被触碰到的肌肤在发麻,鼻子也充斥着原初贝身上好闻的松香味。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手心的饺子皮身上,但下一秒意识又神游到原初贝肉嘟嘟的脸颊上,看起来比那白白胖胖的饺子,更加可口。   “明白了吗?”   “啊?”程年一慌,用虎口大力一捏,饺子馅噗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   原初贝抿嘴笑了笑,开始赶人“你还是去烧水看柴,别在这里捣乱了。”   “啊....好吧..”程年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走进灶台里面,从善如流地坐在小木墩上,灶膛里的火光跳跃,他看着低头专心致志包饺子的原初贝,万千绮念歇了下来,只剩安安静静的温馨安宁感。   暖黄色的火光,摇曳飘忽,这方寸大的木屋,一眼能望到底,看起来颇为简陋,连个正经的凳子都没有,这朴素的条件甚至比不上灾前的普通农户。   但这所有的一切,全是他们用双手一点一点的生产出来的,看着这些,他没由来的觉得异常安定...还有自在。   原初贝抬头看了眼发呆的程年,没有说话,笑容也悄悄地爬上她的嘴角,胸腔里的踏实感像火苗一样。暖的烫人。   包了满满一大盘饺子,锅里的热水也煮开了,穿好泳衣的饺子们,排着队,依次扑咚扑咚地跃进水里,开始享受一场温暖的沐浴。没多久,被水泡的胖了一圈的饺子们,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等待被捞起来享用。   冬天的荠菜口感更加醇柔,依旧清香鲜美,风味独特,完全不需要再添加别的调味,就已经足够好吃了。冬笋榛蘑咸肉丁馅那就更不用说了,啊,反正就是大满足!   饺子真是个很神奇的食物,看起来简简单单,每吃一粒,汤汁混合着面粉肉馅进到胃里,莫名就会生出大团圆的感觉,好像吃完后就能化解一切灾难和悲伤。   原初贝吃得笑眯眯的,往窗外望去,见天色渐晚,“吃完做肥皂么?”   “好啊。”   又想到春节的事情,原初贝提议道,“等忙完这些事情,咱们来过个春节吧?”   “春节么?!”程年囫囵吞枣地咽下饺子,他从来没有自己操办过节日,记忆里的春节都是寒冷压抑的模样。   但不要紧,现在他要跟原初贝一起过这么重要的节气,他顿时又紧张又期待,“那我们要做什么呀?以前看别人家过春节会做灯笼,剪纸,哎呀,感觉有好多事情要做啊,咱们时间来得及吗?”   “哈哈哈,你冷静点!反正咱们自己决定日子,随你开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原初贝被程年说得心痒痒,也开始有点期待只属于他们的春节。   程年呼哧呼哧地喝了一大口饺子汤,浑身冒汗,心情畅快的不得了。   洗完碗筷后,他们把泡好的碱水和肥油脂端出来。   油脂放在石锅里,掺入适量比例的碱水和冷水,小火加热,一边加热一边不停地搅拌,让油脂跟碱水充分反应,这个反应过程叫做皂化。在这个过程较慢,要耐心等待,还要不断加水,锅里始终要保持五十毫升左右的水。   在这个过程时候,可以加入自己想要的香料很染色剂,比如加入程年心心念念的腊梅花,后面的肥皂形成时就会变成香香的肥皂。加些草木灰,又能增强洗涤效果。   等这个混合物表面不再有原油脂后,说明皂化完成,停止加热,加入一点盐水再次搅拌,最后倒入准备好的木头模具里,静待一夜,就能干燥成型。   除了动物油脂,还可以用植物油,比如松油,这样做出来的肥皂质量也很不错,如果在制作过程中,上面漂浮着薄薄的一层油,可以倒出来保存,这就是带着点甜味的甘油。   甘油有良好的渗透性,可以加到护肤品、食品等多个物品里,但对他们而言,最有用的就是地方就是护理皮革,擦上甘油,能维持它的亮度和湿度,也能延长皮革的使用寿命。   一口气做了满满一排肥皂,共计有十个,基本满足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依次摆好后,程年蹲在灶台旁边,神情严肃,左手握着几片薄木板,右手捏着根细木枝,面前摆着的是松油燃烧过的黑油,可以当作墨汁。   他正在写春节计划。   上面写着春节定于二月十五日,半个月的筹备时间,参与人员程年与原初贝,准备事项——   1、烹饪一顿大餐(原初贝负责)   2、春节相关的习俗物品制作(程年负责)   3、沐浴(全员)   ......   原初贝站在他身后,被他郑重其事的模样逗笑,又瞅了两眼,字迹有点潦草但别样清秀好看,字如其人,像他一样藏着两幅面孔。   过了会,原初贝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眯着了,“我先去睡了,你别弄太晚,早点休息哈。”   “好~”,程年乖巧地点点头,等原初贝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呼出一口长气。   转身又确认了两眼,默默地把春节的薄木板翻了过来,心脏又开启高频颤抖模式,颧骨恨不得拱穿屋顶。   半晌,他细木枝点了点墨汁,一笔一划,写得格外郑重,一段小字出现——   程年的追爱计划。 第20章 . 豆芽 豆芽高汤火锅 / 过大年   程年的春节筹备计划真是又多又密, 恨不得把这些年所有的遗憾都补上。   看着这人居然为写一副春联开始琢磨造纸了,阵仗越搞越大,原初贝决定跟他好好聊聊了。   她叫来程年, 二人站在木板前, “你觉不觉得这上面的计划有点过于复杂了,要不...咱们简化点?”   “怎么简化呀?你看这上面哪件事情可以简化?”程年难得不服气,拿着细木枝指着木板。   原初贝听完撇了撇嘴, 直接从他手里夺过木枝,一口气直接划掉大半, “咯,咱们就除夕夜之前把家里和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辞旧迎新,再烧个香,然后吃顿丰盛美味的年夜饭、最后守个夜就好啦。”   “可是,以前过年的时候, 别人家里都会弄剪纸啊、春联灯笼这些呀!?”程年小声地嘀咕。   原初贝强迫自己移开眼, 不去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惨样, 硬着心肠说:“哎呀, 那些都是锦上添花罢了,过节最重要的事情是大家在一起呀!”   程年炸开的毛瞬间被捋平, 听到在一起三个字自动屏蔽了大家, 唇角濒临失控, “好好好, 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家庭小矛盾瞬间被解决,原初贝领着程年去弄了些竹子、松木和榆树皮,她要做祭拜用的烧香。   拿回家后, 先定下制香的香料方子、他们用松木做香料,放到石臼里粉碎、研磨,榆树皮也研磨成细粉,作为粘合剂,再用筛子筛粉,筛去杂质。最后选择蜂蜜做辅料,增加香味和粘稠度。   之所以选择榆树皮做粘合剂,是因为榆树会分泌粘液,其皮具有杰出的粘性,磨制出来的粉也气味平缓,是制作香常用的粘合剂。   原初贝把香料方子掺水搅拌成泥巴状,揉压成香面团,以细竹签作芯,一手握着竹签,一手拿着块薄木板当搓香板,香面团压着竹签来回搓动,使竹签上均匀的裹上香泥。   “我现在搓的香叫淋香,这门老手艺是爷爷教给我的,他年轻的时候靠这个维持生计,这样搓出来的香可以焚烧很久。”原初贝一边搓一边回忆着,仿佛回到小时候蹲在爷爷脚边看他搓香的日子。   以前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心里头总是格外难过,但现在再想起时,只余下怀念和平静。   她看向皱着眉头与香做斗争的程年,目光专注,表情慎重,如果不看他手下长一节短一节的香,搓的姿势倒真像那么回事。   原初贝扬唇笑了笑,大概是,她又有了陪伴吧。   全部搓好后放到竹筐里晾晒,在晾晒时用木片刮去香脚溢出的部分,等自然晒干后,就能在新年那天使用了。   新年的脚步,在程年的期待中一步步靠近。   除夕夜前一天,他们先是把所有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院子里的雪也全部铲干净了,程年跑到灶台旁,摇醒熟睡的橘子,“橘子打起精神来,别再睡啦!咱们明天就要过年啦!!!”   橘子睁开耷拉着眼皮,瞅了他一眼,头往他的臂弯蹭了蹭,懒洋洋地伸了下四肢,再翻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小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这幅懒散不在意的模样与程年激动兴奋的嘴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初贝在旁边差点乐出了声,“你去折腾红尾吧。”   程年撇了撇嘴,不死心地又晃了几下,橘子依旧是爱搭不理,只管闭眼熟睡。他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木梳子给橘子把毛理顺,还别出心裁地在它的头顶上,用麻绳绑了两个小揪揪。   到红尾的棚屋后,他念叨着红尾是男孩子,不能扎辫子,然后跑到储藏室用稻草扎了个圆球,说过年那天给红尾玩。   程年像只喜气洋洋的小蜜蜂,在家里跑进跑出,忙里忙外。   除夕当天,他们又轮流好好地洗了个澡,最外面穿上原初贝用皮毛新做的马甲。不死心地程年,还是用墨汁在木门上写了个大大的福字,两边的木头缝里扎满了腊梅枝和竹枝。怪模怪样,倒也有了点节日的氛围。   原初贝精心准备的团圆饭,也是相当丰盛。   野葱炒腊肠、小米粉蒸肉、豆芽高汤火锅,还有程年最爱的甜品,葛根糕。   豆芽是原初贝用红豆发的,洗干净后在冷水里浸泡一夜,在盆上面摞下个细竹筐,把红豆丢到里面,倒入点水,盆底的积水不能漫过红豆,接着盖上一块湿布,顶部盖上块木板遮光,最后放到温暖的灶台旁。   第二、三天红豆就会胖了一大圈,发出小芽,接着往上面浇水,水始终不能漫过红豆,等到第五、六天时就能长出15厘米左右的豆芽了,趁着最鲜嫩的时候采取。   一般用黄豆芽和香菇吊出的汤羹极鲜,但原初贝想,用红豆芽和榛蘑应该也绝不逊色。   在除夕夜前一天时,将红豆芽掐头去尾,泡发的榛蘑切片,丢到锅里先大火煮开,接着用一点点小火,似有若无地慢煨上一整夜。第二天高汤变成亮亮的棕色,一揭开盖子,扑面而来的鲜味简直要鲜到下巴。   加点盐末,一份高汤火锅底就完成了,接着把其他的配菜洗净切块,山药、榛蘑、冬笋、荠菜、腊肠、咸肉依次摆在锅子旁边。接着调蘸料,野葱花、糖、辣椒粉、花椒粉放碗里,淋上一层热透的胡麻油,刺啦一声,那香味儿迸发出来,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选块肥瘦相间的肉,切片加油、白糖、辣椒粉、盐腌制备用,小米加花椒炒香,晾凉后倒入石臼里研磨碎,将腌制好的肉片均匀地裹上小米粉,碗底放山药片,肉一片片地摆在山药上面,最后入锅蒸熟。   火锅里的白烟缭缭升起,除了配菜以外,其他的菜品也分别摆上了桌。   原初贝取了一把淋香,带着程年来到树屋旁边。这颗古老的树屋,在最初时曾慷慨地救济过他们,古树苍天,自带一丝佛缘。   地上放两块草蒲垫,两人取三支香跪在草垫上,平行持香于胸前位置,对着树屋虔诚地跪拜三次。   谢谢您,曾赐予我们一席天地。   接着又取了三支香,对着天空方向,这次他们要敬拜亲人。   程年握着淋香,心里头念着生他养他禁锢折磨他的父母,头一次心绪变得平静淡然,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再害怕那些黑暗悲伤的过去,脚底仿佛长出了个厚厚的托盘,把他稳稳当当地接住,满腔底气可以抵御万千痛苦。   谢谢你们的养育之恩,愿你们逃过能这场危机,余生健康幸福。   他稳稳当当地往地上磕拜三个头,每一下都能将雪地砸出深坑,直到最后额头、脸上都被冰雪覆盖,冻得通红,冰冷的雪水流至脖颈,也纹丝不动。   原初贝默默地看着,直到程年做完这套庄严的动作,睁开眼,她冲他眨了下眼睛,二人对视一笑。   回到屋里,举起装满苹果酒的杯子,齐声说,“新年快乐!”   都说“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顿。”   在这美满的新年冬日里,冒着烟火气的涮锅,配上辣油,大筷地夹肉菜涮下去,再捞起来,热气腾腾地美味蘸取些调味,送进嘴里。烫、香、辣,浓郁的鲜味,这滋味真是人间美味啊。   粉蒸肉也蒸得绵密醇厚,腊肠早已入味到极致,一把野葱激发出它的强烈香味,这顿团年饭仿佛把所有的收获都吃进了肚子里,叫人怎么不快活满足~   二人吃得酣畅淋漓,吃完主菜后,把碗筷丢到锅里,洒上草木灰等明日再来清洗。   餐桌上摆着一盘晶莹透亮的葛根糕,上面浇淋着焦糖色的桂花糖浆,原初贝和程年握着热茶,准备守夜。   今天有点太放肆了,喝了一大杯苹果酒,脑子都有点晕晕乎乎。   原初贝托着下巴,眯着眼看向程年,从前按在心底的欲望和胆怯,此刻被一杯酒灌出了泡泡。   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暗叹,这人怎么还是那么好看啊!!!   之前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在这冬日里养回了白净,特别是这几天还用那油膏精心打理,脸蛋又回到了初遇时的惊艳巅峰。   被原初贝的目光烘烤着,程年下意识地挺直胸膛,明明唇角都要咧到耳根了,还故作高深地用拳头挡住。   嘿嘿,他就知道!原初贝肯定喜欢他的脸!!这几天的油膏果然没有白抹!   追爱小计划第一项,美 |色 | 诱|惑,完美达成!   原初贝看见他的笑脸后,她更移不开视线了,明媚、极其大男孩的感染力,一时没藏住心声:“你这张脸可真是好看啊。”   还没等程年回应,她又想到了什么,生出不悦,借着酒劲娇声问:“以前肯定特别招人喜欢吧~”话里藏着点酸,就像苹果酒发酵过的微酸。   程年像只被踩倒尾巴的猫,惊声否认,“没有!绝对没有!”说到后面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我..都没...没谈过恋爱呢。”   “怎么可能!?”原初贝完全不信。   “哎呀,真的!以前家里管得严,我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些。”程年搬起木墩坐到原初贝的身边,两人的距离一线之隔。   “这么久了,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家人了么?”原初贝忽然问。   没有想到她突然发问这个问题,程年听后沉默很久,情绪低落了下去。他扭头看了眼原初贝的侧脸,心里又生起无限勇气,半晌,轻声说:“父母很爱很爱你,但你却越来越窒息.....甚至想永远逃离他们,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冷血自私?”   原初贝的心猛的揪了一下,不仅为程年,还有被抛弃的自己。   程年话说出口,陡然想起原初贝的身世,慌张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指你,我是说..哎....”怎么解释都显得多余,他怅然地叹了口气。   耳边响起原初贝的声音,语气果决、铿锵有力——   “不是。太炙热的爱也会伤人。” 第21章 . 菊芋 菊芋小咸菜 / 守夜聊天   在程年的思想里, 想要打动喜欢的人,第一步要做到真实坦诚。   所以,此刻的他, 不想对原初贝有任何的隐瞒。   程年沉默了一会儿, 才慢慢道出,“所有人都说,你的父母对你多好啊, 要什么给什么。你妈妈当初为了生下你,牺牲了多少啊, 在生你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命悬一线,差点去世。”   “是啊,我知道她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我真的很爱她,也尊敬她。但自从有了我, 她就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我身上。从小到大, 吃穿住行样样都得听她安排, 上大学了, 她还要在学校附近买房子陪我,毕业了, 知道我想创业, 就让爸爸给钱投资。她一定要无时无刻地盯着我, 她才会心安...“程年盯着手里的杯子, 声音越来越低沉。   “在大学的时候,即使还在上课,我都得每隔一个小时跟她通一次电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爸爸?”   原初贝点点头。   “都说慈母严父,我爸就是那个唱黑脸的, 无论我得到什么成果,我爸一张嘴就是不满意、你还要再努力再进步。但我明明看到过,他转头跟朋友炫耀夸奖我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唯独在我面前总是习惯性的批评打击呢?他还自诩这叫打压式教育,说教养男孩就得这么压着来,这样才能更抗压更坚强。”   程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他们一个控制欲强,一个批评打击,我夹在中间就像个机器人,每天都觉得好窒息啊,我闹过哭过,但每次都被那句为你好打倒。”   “去年,我的状态越来越不对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医生说我有抑郁倾向,我妈怕我自杀,开始对我实时监控,我爸就说我就是矫情。”   “我连在家上厕所都有人在门口看着,情绪崩溃越来越多了,有一天,我妈居然同意我搬出去了。”   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以为他们终于要放过我了,你知道怎么着?地震前一天,我在自己家的天花板上,发现了针孔摄像头。”   “灾难发生时,我们正在为摄像头的事情争吵,接着地震发生了,当时听到他们获救了,安全了,我就觉得没牵挂了,想着就随这场灾难离开吧,终于有机会解脱了。后来,没想到将死之际,竟然被你捡到了.....”   这场地震发生的过于突然,各种灾难又接踵而至,大多人一定想着依靠群体,报团取暖,共同抵御这些灾难。   慢慢地,会形成各种基地,社会规则也会重塑。   相信凭借他父母的能力和地位,不需要多久,定能轻而易举地重回罗马中心,如果他也在,还能沾光过上舒适的生活。   但这些他都不想要,因为,若为自由故,富贵繁华皆可抛。   他更想跟原初贝在这山林里,靠着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地创造出自己的生活。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再劳累心里也热乎。   程年竭力调节了下呼吸,本以为说出这些压在心底话,会非常难堪,没想到,心情意外地平静。   原初贝突然开口,“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其实去找过他们。”   “你的爸爸妈妈吗?后来呢?”   “嗯,大舅会找他们要抚养费,有一次,被我听到了地址。”原初贝笑了几声,“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在他们小区门口等了一天,从天亮到天黑,终于看到他们了,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那瞬间,我感觉自己特别多余。我不敢上前打招呼,想着,他们总能看见我吧,然后,一家三口直接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原初贝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讲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但程年心里酸酸涩涩的,他能想象到,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当时该有多难过啊。   “后来,我还是不死心,给他们打了电话,看起来那么温柔的妈妈,对我却那么冷漠,让我不要去打扰他们,还劝告说,女人生来贱命,早点在村子里找人嫁了,趁年轻多生孩子,只要生到儿子了就能在夫家站稳脚跟。”   程年听得无比心疼,想大声告诉她不是的,那都是愚昧无知的想法,你非常珍贵,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踌躇了片刻,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感受到他的安慰,原初贝张开手紧紧回握,声音隐隐在发抖,“这个电话之后,他们就开始让大舅帮我在村里找结婚对象,好在,好在大舅妈还不想失去我这个免费劳动力,想让我干几年活再出嫁。后来,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电话里商量,定亲就找彩礼出价最高的那户人家。”   “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他们给我定了亲事,是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男人。好在,村支书见我可怜,偷偷把我放跑了,让我出来打工。”   原初贝终于忍不住哭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眼神迷茫,“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就因为我是女孩吗?就可以随便践踏我的生命和尊严吗....如果我是男孩,是不是就不会被抛弃啊。”   程年刚压下来的苦涩又涌了上来,感觉整颗心都要碎了,他抬起空着的手,温柔地帮原初贝擦去泪水,“不是的,是他们愚昧无知,你又懂事又可爱,是我遇见过最好的女孩。”   “你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他们看不见你的璀璨,但我却看见了像星星一样闪耀的你。”   “我...我”程年头脑一热,正想将满腔爱意全盘交出时。   原初贝泪眼婆娑地抬起头,鼻子哭得红红的,抽抽噎噎地问:“真的吗?我有那么好吗?”   “当然啊!你看你什么都会,做饭做得那么好吃,会抓鱼、会编草垫竹筐,哎呀,反正就是什么都会!你不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天天有多自卑多紧张,生怕你会嫌弃我。”   原初贝破涕为笑,“这都是些粗活,又不是什么多厉害的本领。”   程年急得站了起来,夸张地比划着,“害!你可别谦虚了!这要是在灾难前,你随便做个自媒体账号,肯定能爆火。”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暗暗不爽,“你长得又软又可爱,肯定会有好多粉丝喜欢你。”   原初贝擦干眼泪,双手捂着脸,感觉手心接触到的皮肤微微发热。   二人又海聊一通,从幼时聊到长大,事无巨细地分享着那些无人可说的心酸、喜悦、难过。两只善良的小刺猬,终于在这一刻,敞开了温暖肚皮。   直到天毛毛亮,还是聊得热火朝天,毫无困意。   原初贝揉了揉眼睛,看到了门缝里的晨光,她忙推了推程年,“天呐,我们聊了一整晚吗?”   程年也微微诧异,打开门,遥远的天边出现一道红霞。   红光越来越亮,太阳一步一步地,从底端爬了上来,直到冲破云霞,这才完完全全地挂在了高空。   朝阳如画,他们静静地看完这场美丽的日出后,才躺回床上。   要入睡前,原初贝转身趴在木板上,小声说,“你也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如果有一天,等你攒够了勇气想去找父母了,我可以陪你去的,你别害怕。”   程年顿了顿,心里熨帖,多想抱住这个善良可爱的小天使啊。   但现在还不行,爱意滚烫,会惊扰到她。   这一觉,他们都睡得异常安稳,大概是都说出了压在心底的难过,有些情绪和伤疤藏得太久太深了,惟有彻彻底底地发泄出来,才能有机会痊愈。   这场冬季格外漫长,直到二月底仍是冰天雪地,冰冻的溪流没有任何要化冻的迹象。   隔三差五的还是会下雪,但都没有暴风雪那时的雪大,整个世界仿佛来到了冰川时代。   自从除夕夜彻夜详谈后,原初贝和程年就开启了无话不聊的状态,他们也探讨过为什么突降灾难,程年跟她解释了温室效应、地壳运动、太阳黑子活动等等自然现象。   其实,世界的改变从来不是一瞬的事情,量变才能引起质变,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早就发生了很多次灾难,抵达到你眼前时,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巨变了。   如此剧烈的地震和冰期,程年推测应该是太阳活动异常导致,太阳的变化会引起地球内部的变化,早有新闻提示说,近几年太阳进入了频繁活动的周期,并推测今年会爆发最强烈的太阳活动。   但这条新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也许是因为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所以不知道疼,大家都以为这个只会引发局部地区的灾难,万万没想到,竟造成如此惨烈的后果。   一般太阳黑子运动极弱时,地球可能会进入小冰河期,想必就是造成这场大严寒的原因之一。   等程年解释完这些后,终于又收获了熟悉的夸赞声,“哇,你怎么懂这么多?我好佩服好崇拜你呀!!”   那天聊完后,原初贝特意回忆了下之前程年的奇怪表现,比如之前倒腾完厕所,他那副忸怩但又眼巴巴的模样,原来是在讨要夸奖啊,她瞬间心领神会。   果然,程年立马心花怒放,乐呵呵地像个小呆毛。   原初贝从地窖拿出几块菊芋,土名叫洋姜,这种植物非常抗冻耐寒、耐旱,非常好活,根部底下的块茎长得像普通生姜,可以在冻土层内安全越冬。外皮一般有紫红色,浅红色,白皮三种颜色,他们挖到的是浅红色的。   把这几块菊芋泡在水里,用小刷子把外皮上的泥巴洗干净,晾干后,切薄片,放盐和糖、辣椒面,搅拌过后淋上一层香香的胡麻油,放到碗里,碗上用桦木皮和麻绳包裹密封。   桦树皮防水防潮,在经过浸泡后,会变得像皮革一样柔软,在有些地区还有专门制桦树皮的技术,将它制成木船、各种生活用品等等。   像他们家的桌垫就是用桦树皮缝合制作的,原初贝还专门用骨针,在四周绣了一圈花边。   菊芋一般适合腌制成小咸菜,脆爽可口,咬下去会有嘎嘣的一声,是喝粥时的最佳搭档,原初贝甚至给它命名为咸菜之王。   它也能清炒,但很容易粘锅,每次都要用水焖好久才能熟,这样做出的菊芋更绵密,会失去了脆嫩的口感。   约十天后,原初贝怀着期待,揭开桦树皮,菊芋外皮变得水润润的,晶莹透亮,碗底渗出点红色的汁水。   她连忙舀了两碗小米粥,一口粥一口咸菜,满口爽快,最简单质朴的味道,也能开启完美一天呀。 第22章 . 槭枫 枫糖培根 / 取枫浆   进入三月下旬, 日光渐渐地变长了。   但春天的脚步似乎还未降临,山林仍是被厚雪覆盖,毫无化冻的迹象。   小溪附近的灌木丛里, 有一片拱起的迎春花, 他们每次去打水时,都要蹲在迎春花旁边,扒拉枝丫确认是否有新的娇花嫩芽。可惜, 总是失望而归。   工作没那么忙碌的时候,就会想折腾些记忆里的美味。   几天前, 程年拎回一只新动物,脊背上披着刚硬而密集的针毛,摸着有点扎手,獠牙长长的,四肢短小。剥去皮毛后,它的肉质分布均匀, 特别是腹部上的肉, 肥瘦相间的, 分层鲜明, 有点像五花肉。   把所有肉分割完后,程年突然冒出一句;好想吃培根。   原初贝没吃过, 但听完在程年的一顿形容后, 表示, “嗨, 这不就是切薄的熏肉嘛~”   把腹部肉分成两块,用竹签在肉上均匀的扎眼,方便入味,接着用盐、糖混合做腌料, 然后将腌料涂抹在肉的每一处肌肤上。   腌制完后,用桦树皮包裹一圈,再捆上麻绳,丢到地窖里冷藏一周,期间需要查看是否有水汽,防止腐烂。   一周后,原初贝把腌制好的肉拿出来,两块肉颜色从粉红变成了胭脂红,上面漂浮着薄薄的油脂。用刀切成长方形薄片,约1厘米厚,保证每一片都是肥瘦均匀。   把薄石板架在灶台上,烧热,滴几滴油,等上面开始冒烟后,培根摊平油煎,等平整的肉片蜷起来,两边微焦变成褐色,用筷子翻个面,油珠子在肉上爆炸跳跃,一股咸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山药蒸熟捣成泥,舀上一坨放在培根上铺平,从头往后卷起来。   早饭是山药培根卷和葛根红豆糕,糕点是昨天做的,葛根粉混合红豆,放在笼上蒸上二十分钟,盘子上覆桦皮,防止蒸馏水浸入。蒸熟后会凝固结块,晾凉,切成小块,吃着冰冰凉凉,更适合夏天食用。   山药代替土豆,口感不变,焦脆的培根裹上软糯的山药泥,碳水脂肪,真是绝美的搭配啊。   吃完后,程年又提议说去取枫糖浆,他有点想念枫糖培根的滋味了。   枫糖浆其实就是槭枫树的汁液,它的甜度没有蜂蜜、蔗糖高,但是熬好的枫糖有一股独特的焦糖味,口感香厚浓醇。   因为这种糖浆热量低,饱腹感强,营养价值特别高,曾一度被程年妈妈奉为佳品,作为烹饪代糖,比如这道枫糖培根,就是他们家经常食用的早餐之一。   J市地处温带,这座山林主要以温带落叶阔叶林为主,还有部分温带针叶林。他们木屋在山坡北面中部,翻过山头的南面,遍布槭枫,深秋时漫山红叶,极为好看。   取枫糖的途中,他们需要穿过小溪,再逆着方向往前走近两个小时即可。这一路也不是白走的,他们的燃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顺路要捡些枯树枝回去。   山林的树木看起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经过这场灾难后,他们深刻地感受要敬畏自然、节约资源,每棵树木成长成苍天大树都要耗费好几年,任意伐木,苦果自食。   抵达枫树林后,选出直径最粗的树干,用尖石凿出一道洞,细竹子斜插到洞里,在竹子上用麻绳挂上小碗。枫液只能熬出一点糖浆,所以再选十来根粗干,如法炮制。   工具搭建好后,接着每隔几天来查看下树液流动的情况,差不多2-3周左右就能收集完。   回来的时候,二人背着柴火堆,一路有说有笑,程年的哈哈笑声响彻山林。两颗的心越靠越近,有太多事情要跟彼此分享,每天有说不完的话。   原初贝恢复了元气活泼,而程年则是完全放飞了自我,彻底弃掉了那层温和寡言的外皮。   他们每天穿梭在雪地山林里,为捡到一捆柴喜悦,为发现一粒种子而庆祝。   穿过小溪,脚下的雪地踩的咯吱咯吱响,程年手舞足蹈地讲着学生时期的趣事,“我们初中数学老师是复姓,姓宇文,大家更喜欢叫他宇老师,他每次听到都要我们叫他宇文老师,可是他是数学老师啊....”   原初贝莫名其妙被戳中了笑点,笑得直弯腰,“哈哈哈哈,等会等会。”喘了会后,直起身子,背后的柴火堆让她一瞬间失衡,后仰,脚下一滑,“啪”地跌坐在雪地上。   好在积雪够厚,摔得满身雪,却不觉得疼。   原初贝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糗得满脸通红,她心里不禁懊恼,这也太丢人了吧!完全不敢抬头看程年。   眼前多出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是程年要扶她,她顺着手看去,看见他抿得紧紧的唇瓣,目光对上时,终于是忍不住弯了眉眼。   原初贝恼羞成怒,可恶!敢笑话我!她愤怒地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冲他说,“不用你扶!”双手撑地,再次背好柴火堆,脚步匆匆往前走去,每一步跺得格外用力。   程年“啊”地轻轻叫了一声,瞬间呆住了,哎呀!这张臭嘴,怎么就没憋不住呢,完了完了生气了!   不过,生气起来的原初贝像个炸毛的毛球球,眼睛瞪得圆圆的,圆脸气鼓鼓。   真的——   好....可爱啊啊啊!!!   他捂住噗噗乱跳的心脏,见原初贝快走远了,连忙抬起长腿,小步快跑到她身边,围着她,左转转,右转转,像只摇尾巴的小狗,“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笑话你了。”   “哼!”原初贝瘪着嘴转过头不看他。   “我错啦,求求你宽宏大量地原谅我吧~”程年又绕到她的面前。   见原初贝又要转过头,他夸张地大叫“哎呀”,屁股落地,惨兮兮地捂着摔疼的臀部,装腔作势地大声说,“天呐,好丢脸啦,有没有人要笑话我呀?”   原初贝憋气的脸变了样,越憋越红,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程年立马站起身,跑到跟前,顺势朗声说,“你也笑话我了!扯平了吧!不生气了好不好?”   原初贝目光扭转,低呼一声,绕过程年,跑到迎春花附近,半拱起的枝条里面,一朵嫩黄色的小花不知在何时悄悄地舒展了腰身。   金黄的花骨朵,外染红晕,覆在白雪中,灵巧可爱。   它羞答答地跑来了,为他们带来春天的消息。   “它开花啦!”原初贝欣喜地叫了声,“太好了!冰期要结束啦。”   这场偶遇像春天提前安排的邂逅,为美好的一天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从这朵花开始,日光一天比一天长,雪地化冻地很慢,山林看着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但还是有很多信号,迫不及待地传递着春天的气息。   一朵又一朵冒出头的迎春花,没多久,依次挂在长长的枝条上,远远望去,像黄色的瀑布。   别的花朵也争相打扮,不肯在这关键节点落后。即使冷风裹挟,它们也要挣脱毛茸茸的棉袄,争先恐后地露出皎洁晶莹的春裙,满枝的玉兰,傲然盛开。   每颗槭枫林的枫浆也收集了大半碗了,他们带着把这些全部装桶,初采的原浆颜色透亮清澈,用筷子点上一滴,舔了舔,清清淡淡的香甜在唇齿里化开。   将原浆里的木渣过滤,把一部分的原浆倒入锅里,慢慢烧开,不停搅拌,等蒸发过半时,再依次少量倒入,这个过程中要不断加柴火,保持温度。   熬糖浆需要好几个小时,要一直在旁边守着,如果烧糊了这一锅就完了,等全部的原浆倒入后,接着熬,等锅里鼓起大泡泡时,赶紧端起锅,防止熬得过浓。再过纱布,二次过滤,将底部的小颗粒去除,这样的糖浆口感会更顺滑。   熬好的枫糖浆会变成琥珀色,如果颜色更深,那这个品质就更纯更好。   尝一口,果然没有蜂蜜、甜菜糖那么甜,风味很特别,带着一股天然的焦香味,比用糖熬的糖稀更香更醇厚。这份美味,倒是没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泛着幽香的玉兰花也可以食用,它的花瓣肉质较厚,吃着满口留香。   把培根放在无油的平板上烘烤,等烤得微微发硬时,把枫糖浆往上面刷上一层,立马变得油亮油亮的,再次烘烤一会儿,焦糖色的培根变亮变硬,就可以捞起来放在旁边了。   玉兰花洗净后,切碎片,放碗里,撒一把煮熟的零余子,淋上一勺枫糖浆,玉兰沙拉完成。   最后再把花瓣分成一瓣瓣的,木碗里打三颗鸟蛋,筷子搅开,一直搅到金黄的蛋液上浮起小气泡,再往里面加盐和葛根粉,继续搅拌,蛋液颜色变得微浊。   铁锅里倒入一大块油脂,再用筷子夹起花瓣,放到碗里,等上面全部裹上蛋液后,迅速丢到热油里煎炸,等花瓣外壳变得酥脆发硬时,捞起来放到碗里,继续炸剩下的。   最后把提前晒干的玉兰花放到热茶里,滴入几滴枫糖浆,糖珠顺着热水游到花瓣身边,依偎在它身前,旋转跳跃,一曲舞毕,热茶泡开。   晚饭是春天送来的美食,培根、枫糖、玉兰花,主食是小米饼,放在无油的锅里,煎成薄饼,柔软又有弹性。   酥脆的枫糖培根,清甜里裹着咸香,外酥里嫩的玉兰花更是又香又美味,喝一口热茶,浓浓茶香。   二人吃得笑眯眯的,春天啊,真是让人期待的季节啊。 第23章 . 水芹 水芹炒肉丝 / 制肥料、做农具……   四月, 春天终于缓缓降临。   美丽又温和的春天,是山林草木、百花、动物和人类都皆大欢喜的季节。   白昼温暖,夜晚依旧充斥着寒意, 春与冬在进行最后的拉扯。   每日的太阳愈发灿烂, 和煦的春风渐渐地唤醒了世界万物。隔年的草又显出了绿色,从泥土和残雪里钻出来,向着天空方向, 尽情地伸展着细微的叶片。   溪流里凝结的厚冰也在融化,终于在某个清晨, 潺潺流动,又奏响了哗啦哗啦的动听音乐。   同时被唤醒的还有橘子,终于从冬眠中醒过来的它,又恢复了之前活泼黏人的模样,每天生龙活虎的。   每天只要一看到主人背起竹筐,它就知道今天要外出了, 立马蹲上程年的肩膀, 叽叽叫个不停, 生怕不带它, 惹得程年都嫌他烦。   房顶的积雪也顺着屋顶斜坡流了下来,滴入土壤里, 屋檐边上的冰钩子也变成晶莹色, 突然松动, 啪嗒碎地。这个时候千万站在那儿, 凉一头不说,打得还有点痛。   原初贝和程年终于不用再凿冰取水,山涧清澈甘甜,溪岸两边也稀稀拉拉地长起了各种水草。   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将这场春宴推至巅峰。   秋冬里收获的果实也渐渐地快见底了,橡子粉、小米、板栗、山药、苹果...逐渐从竹架子上和地窖里消失大半,幸好灶台上还挂着满满的腊肠和熏肉。   但原初贝他们没有时间去为存粮操心,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好春耕的准备之战。   这场战斗决定着他们今年耕种的收成!!   地处温带的J市,山林的土壤大多为棕壤,酸性,质地粘重,不论是保肥、保水效果都不算很好。而且山林的土壤大多没有开垦耕种过,一定要先进行开荒。   他们选择耕种的土地,在木屋与小溪之间,冬天的时候,程年就已经用石斧把这片地上的杉树都砍了,总体面积约二百多平。   面积不算太大,但基本已经满足他们俩的生活需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们目前也不能完全依靠耕种生活,山林的免费果实也是不错的补给。   土壤选择好后,要准备肥料了。   原初贝做了两种肥料,一个是动物骨头做得,一个是红尾粪便做得。   为了增强土壤肥力,原初贝把存了一冬的动物骨头全部拿出来,用石头敲碎,将碎骨放到锅里加水熬煮,中途加入草木灰、石灰石等,边熬边撇去上面的浮沫和油脂。   直到熬的水变清,骨头中不再含有油脂了,拿出晒干,接着研磨成骨粉,饱含磷氮元素的肥料完成。   他们一直有意地收集红尾的粪便,把这些堆在隔壁的养殖房里。   程年在鼻孔里塞了两坨绒毛,给自己加了把劲后,憋着气,从养殖房里把那一大筐臭烘烘的粪便抬了出来。   往粪便倒在一旁,往里面掺入稻草秸秆,用棍子将其搅拌,盖上稻草垫子。期间要时不时地上下翻动,这样能让肥料的水分混合均匀,温度也能保持在恒温状态,这样发酵出来的肥料效果会更好,两周后,就能使用。   杂草总是长得分外快,等上面的积雪都化开后,草已经都冒出好长一截了,郁郁葱葱看着就让人生厌。这些杂草太可恶!是农作物最大的敌人之一,它们会不停地跟跟农作物抢土壤的养分!   自古以来与杂草的斗争,是每个种田农家人的必做功课。   程年牵着红尾,让它围着耕地踩一圈,动物踩过的草,根会向上起来。   红尾和程年在前面走,原初贝就在后面拎着一桶石灰粉,往土壤上面洒。一般中性土壤的最适合耕种,而棕壤是酸性,所以需要用碱性的石灰粉来综合一下。   石灰粉不能与肥料一起使用,不然会降低肥料的氮元素。也不能长期使用,三四年一次最佳,使用频繁会导致土壤结块、荒废。   红尾全部踩完,加洒石灰粉,大概花了两天的时间,接着,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制作农具。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做农活之前,需要准备好的工具,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先是做了木耒,一根绑着尖石的木棍加上一段短横梁。使用的时候,用脚踩短横梁,把尖石借力被踩到土壤里,再往前翻出,可以用来翻地,也能用作种子点播工具。   程年找了些十分坚硬的花岗岩,敲敲打打,又磨又捣,做成个扁瓶的方形石块,在木头上凿开一个洞,石块塞进去,锄头完成。   他还做了个稍微有点难度的工具——犁,找一根Y字形的木段,下面的枝段绑上坚硬的骨片,上面的分叉做成把手,后来又在底下加了快底板,这样能把泥土推向旁边的倾斜。   天气已经微微温热了,皮毛这种物件基本用不上了,做完这些农具后,程年又开始琢磨做个衣柜。   从最初为了生活所迫研习木匠工艺,到现在,他似乎真的在里面找到了乐趣。   每块木头摆来摆去,就像在玩积木,意外的有趣。那些古代流传下来的精巧工艺,蕴藏着无限的智慧,让他为之震撼、叹服。只可惜工具有点受限~   除了做些家具,他们还想制陶罐,等忙碌的春耕后吧,反正时间有大把。   小溪附近的水草越发肥美了,隐藏在里面的水芹也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水芹,又叫野芹菜,闻着会有一股芹菜味,但它长得都比较细小,外貌长得更像香菜。叶子是三角形的,秆子底部滑溜溜的。另一种野草跟它长得类似,但根部有细小绒毛,那种是不能吃的。   边上还长了些香蒲草,原初贝也割了一大把回来。   等背篓里收获满满了,她蹲在小溪边将水芹根部的泥土洗净,直奔木屋。   阳光洒下来,木屋四周已经没有树木遮挡了,周围的土地一片平坦,四间屋子连在一起,初具家的模样。   橘子懒洋洋地躺在院子前晒太阳,红尾半卧在旁边,目光看着前面,偶尔甩动着尾巴。   它们面前的程年,已经脱下了棉袄,换了见薄外套,他正拿着木头拼拼凑凑。   程年昨天剪了头发,是她给剪得,他说懒得打理,索性让她帮忙剪成贴头皮的寸头。只不过原初贝的手艺还有待提高,细瞧可以看出左边长,右边短。   都说寸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程年的颜值,已经完美地通过了这场考验。   不同于长发的清秀俊美,剪了寸头的他,荷尔蒙气息陡然增强,五官也显得格外利落,流畅的下颌线似刀削过。   薄外套岔开,里面穿了件贴身的长袖,在活动中,他日日干活练出的肌肉,隐隐约约地显露出痕迹,男人味简直爆棚。   一听到脚步声,他立马抬起头望向原初贝,眼睛里瞬间装入了星星,笑容也绽放得过度灿烂。   刚硬的气质瞬间变成铁憨憨的傻狗,原初贝也跟着笑了出来。   她也不傻,早就感受到了程年那份别样的心思和目的。   至于那股胆怯和自卑,她也想明白了,就算是社会重建了,他回到最初的社会地位又如何,至少现在他只是简单的山野农夫。而且就他这种长相,这身材,能跟他谈个恋爱,她真的一点都不亏啊!   但她毕竟是个女生,多少得端着点,总不能人家稍微释放下好感,她就立马热烈的回应。   这是绝对不行的!   那种一遇到爱情,就猛地扎进去,从此丢了自己,丢了所有的事情,是她最不想看到结果。   退一万步说,程年现在也只是态度热情了点,对她好了点,满眼都是她而已,也...没有别的表示呀。   想是这么想,春光配帅哥,美色当前。   原初贝还是忍不住心神荡漾,嘴角胡乱上扬。   程年接过原初贝的背篓,翻了翻,微笑问,“这就是水芹吗?闻着真的跟芹菜一个味耶,有点想吃芹菜饺子了~”   原初贝点点头,“可以呀,待会揉点面团吧,我还摘了些蒲草,明天做几双草鞋吧,干活更方便。”   依旧是程年揉面团,原初贝把清洗好的芹菜,分成三拨。芹菜切丁,取肉剁成馅,放盐,用筷子搅拌均匀后,放在一旁。   接着咸肉切成细条,水芹菊芋也切条,锅里放热油,放进肉炒熟后,丢菊芋和水芹菜爆炒几下,加盐出锅。最后一点水芹过热水,放胡麻油和盐,凉拌一番。   等原初贝做完这些后,程年的饺子皮也擀得差不多了,正握着个饺子,小心翼翼地用虎口压实。包了好几次了,他还是没学会。   除了这些,原初贝还想做点肉酱,菊芋切成碎末末,胡麻油下锅,所有材料跟着下锅,放辣椒、花椒等佐料,炒出香味后,呈在石碗里可以吃好久。   程年吃了口饺子,熟悉的芹菜味立马充斥着口腔,又鲜又嫩,比以前吃过的芹菜好吃多了,“咱们要种些什么农作物呀?”   原初贝想了想,从去年秋天采集开始,她就开始有意识地囤种子,乱七八糟摘了一大堆。   “主食以大豆和小米为主吧,我还摘了些小麦,不过不多,再就是,胡麻、山药、野葱、菊芋、甜菜,还有棉花这些,加上我们还会在林子里捡果实,基本可以保证秋冬的时候能有充足的食物。咱们还可以抽空去旁边那座山的林子逛逛,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你觉得呢?”   程年懵懵懂懂,对种田他完全没有概念。他向来都是听原初贝指挥,对于种什么怎么种,他都没意见。   但是对于吃什么,他还是有点想法,“我们什么时候做个烤窑?嘿嘿,以后可以做饼干、面包吃呀!还有还有,我们要不要修个鱼塘自己养鱼?我们都好久没吃鱼了!红尾隔壁屋子也得住新的小伙伴了,咱们也得发展发展养殖业了!”   程年说的慷慨激昂,对未来充满幻想,原初贝却听得满脑子活。   哎,按他这个蓝图,看来今年会忙得团团转咯~ 第24章 . 松蘑 松蘑蛋花汤 / 摘蘑菇 开荒翻……   还有些积雪没有完全化完, 藏匿在山林各处。   清晨,灰色的春雾弥漫在山林间,试图把万物焕发的生机掩盖起来, 神秘极了。在薄雾里, 溪水湍流,树木结出新芽,花苞也迫不及待地装好衣裳。   雾散去了, 天空显出柔和的蔚蓝色,天晴朗了, 雾中凝结的水珠在嫩绿色的叶片上滑落。   随着天气的暖和,那些被水汽和积雪滋润过的腐木,成为了菌菇们发芽生长的暖床。一场春雨过后,橡树、桦树林子迎来了菌菇盛宴。   北方林子的菌菇不如南方的种类多,但论美味却绝不逊色,伴随他们度过秋冬的榛蘑, 就是最佳例子。   一般来说, 如果你有非常明确的目标意识, 想直接快准狠的捡到目标蘑菇, 最好的办法就是认准树木种类。比如像小伞的榛蘑,一般藏在针阔混交林里, 橡树、杉树、松树等这样的树木。而如果你想找到褐红色的松蘑, 那你就必须去松树林子里, 因为它与松树根共生。   总之, 一点经验加上目标意识,一定会让你收获满满。   原初贝和程年早早地背起竹篓,迎着晨曦,钻入了松树林子, 尝过了榛蘑的鲜美,还想尝尝口感肥厚的松蘑。   三三两两的褐色蘑菇从松树腐木和针叶里钻出来,一簇连一簇,表面都是湿润润的褐色或金黄色,伞托粗壮,牢牢地支撑着宽大的蘑菇伞。   脚踩着枯枝败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原初贝让程年握着根木棍,在树木的根部、附近的腐木、枯叶堆里拨动翻找。   新手采菇人程年,一脸慎重,按原初贝教的方法,弯着腰瞪大眼在草木丛里翻找,一旦瞥到蘑菇的身影,立马蹲下身剥开草丛,即使双手被荆棘划出血痕也浑然不在意。   刚开始,每摘到一朵蘑菇,他都会兴奋的大叫,小心翼翼地摘取,生怕弄断蘑菇根。   然后,捧起小小的蘑菇,兴冲冲地跑到原初贝身边,“看看看,我摘到蘑菇了!”   起初,原初贝还捧场地夸道几句,哇,你真棒,真厉害。   后来见他越来越起劲,原初贝没了带小朋友的心思,恶狠狠地教训道,“你快点摘呀!别乱跑了!”   被教训的程年,摸着后脑勺傻呵呵一笑,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放肆了。   于是,终于闭麦,老老实实地寻起菇子。   他们带的工具是薄竹片,竹子分开磨成薄片,韧处锋利似刀,往蘑菇柔软的根处轻轻一割,一朵干净又完整的蘑菇,成功摘下!   没有连根拔起,是为了不伤到蘑菇的根茎,这样埋在地下的菌丝,过段时间,又能长出新菇子,他们也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新春的蘑菇还未没被采摘过,没过多久,他们就装了满满一竹篓的松蘑。又紧着去橡树林子里摘了一满筐的榛蘑,途中还遇到了矮矮胖胖的草菇,以及藏在橡树根部的珍贵猴头菇,外表是白色的,像一簇毛茸茸的雪球。   日头正盛的时候,他们带着满满的收获,穿过橡树林子,来到小溪边上,把蘑菇浸入水流里,上下淘洗几下,把附带的春泥和细草冲刷干净。   冲洗的时候,眼尖的原初贝,瞄到了有些比指甲盖还小的鱼苗和虾米,在岩石缝里游动。   溪流里的鱼都长得不大,她也歇了捕鱼的心思,甚至连渔网都懒得制作,她盯着透明的小虾米,又看了眼竹篓里的蘑菇,突然冒出了新想法。   蘑菇都洗干净后,程年背起自己的竹篓,又从原初贝的手里接过她的竹篓。   接着,从荷包里掏出手帕递过去,讨好地冲她咧嘴笑,那笑容藏着心思,他是想表现呢。   这样的事情最近经常发生,原初贝已经见怪不怪,她挑了挑眉,接过帕子擦掉手上的水。   擦干后,帕子丢到篓子里,压着笑容,抬脚往家的方向走。   程年立马踩着小碎步,尾随在身后,表情美滋滋,好不得意。   到家后,他们把湿润的蘑菇们,倒到竹匾,扒拉扒拉几下,让每个蘑菇保持点距离,放到太阳地上晾晒。   摘蘑菇是个长期工作,它们能从春天长到初冬。   每隔一段时间去摘几篓子,晾晒干后,放到地窖里储存起来,能吃好久。   等做完这些工作,太阳已经滑到树林下面了,他们该吃晚饭了。   取了些新鲜的松蘑,蘑菇大多鲜美,最适合与肉搭配起来炖菜吃。   原初贝砍了半扇肥鸟肉,剁成小块后,肉质已经发干发紧了,焯水的时候多煮一会儿,等肉重新膨胀起来后再捞起来。松蘑改刀切成两半,切菊芋和野葱,配菜齐活后。肉下热锅,翻炒几下,丢辣椒段、菊芋和野葱,再继续翻炒,加水漫过肉,等它煮得汤都变浊后,丢松蘑进去继续煨煮。   按吃玉兰花的办法,又油炸了些榛蘑,裹了混合蛋液和葛根粉的外壳,看着金灿灿的,再洒上一把辣椒和花椒粉末,酥脆的外壳上立马开出红艳艳的小花。   剩下的蛋液和炸过的油不能浪费,把今天摘得野菜们,苦菜丁、曲麻菜这些剁碎出汁,混入山药泥,放在掌心里捏成团,裹上蛋液和葛根粉,放到油锅里刺啦开炸。   今天的晚饭尤为丰盛,都是春天赐予的美味。   野菜丸子外面焦,咬开里面微微发苦,咀嚼后会返上一股清甜。程年吃了一个就摆头说不喜欢,毕竟他唯爱甜口,这种苦味他可接受不了。   原初贝倒是挺喜欢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总得都尝尝,人生才得以圆满。   松蘑果然非常美味,肉质肥厚,滑溜溜的,混合着肉味,吃进去的时候差点恍惚,刚刚吃得不是肉吧?   又回味了一下,那股鲜味返上来,是松蘑啊!   饭后,原初贝又热了一壶茶,里面放的是晒干的玉兰花,很神奇,喝着居然有淡淡的菊花味。   他们坐在院子里,饮着热茶。   程年怀抱着橘子,优哉游哉地晃悠着刚做好的椅凳,像哄婴孩一样,摇着摇着,橘子就来了困意,眼皮挣扎几秒,闭上了。   一股凉风吹过来,还没等原初贝站起来,时时刻刻不忘关注她的程年,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怀里的橘子瞬间被惊醒,然后从温暖的怀抱里转移到冰冷的椅子上。   程年拿出一件皮毛披肩,搭到原初贝身上,“这风还挺凉的,别着凉。”,做完这个动作后,又转身抱起橘子,继续晃悠凳子。   原初贝心被挠了一下,痒痒的。   她看向程年和橘子,心里暗暗腹诽,橘子也有厚实的皮毛.....   为什么,它就能躺在更温暖的地方!?   今夜星光璀璨,在梦里的橘子,突然感觉到了脊背一阵发凉。它呼噜一声,转了个头,把脑袋埋进更温暖的臂弯里。   美味的蘑菇,自人类发现它们,就创造出了无数的吃法。   第二天的早餐,原初贝做了道蛋花蘑菇汤。   松菇切成薄片,放少肥脂油,加菊芋片爆锅,再把蘑菇片丢进去,翻炒至软,加盐调味。   这个时候,鸟蛋敲个小洞,往蘑菇上均匀的甩动,等它慢慢凝固时,加水烧开,出锅前可以滴两滴胡麻油,洒一把葱花,这碗汤便达到了极致的鲜美。   喝上一口,满身热气,唤醒一整天的活力。再吃一些昨天剩下的油炸蘑菇和素丸子,鲜汤刚好解油腻。   门口的肥料堆闷了两周,掀开草垫已经没有臭臭的味道了,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土味,这种标志,就意味着肥料已经发酵的非常好了。   原初贝把菊芋发芽的部位,切成小块,随意地在屋子附近寻了几块地,挖坑埋进去。这种植物不需要精心护理,也不挑地,等过段时间就能破土而出,长成出旺盛的叶子。   她还挪了些野葱苗过来,这俩都属于佐料类,炒菜经常会用到,住在屋子附近,随用随取。   前几天,原初贝和程年一起去砍了些竹子和荆棘回来。   把竹子拦腰砍断,劈成细细的竹篾,围着耕地插了一圈。接着往竹子缝隙里,搭上带刺的荆棘,围栏篱笆就完成了。这样分分整整,能把耕地分布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开始翻土开荒,为了让农作物在土地里生根,那就需要把土壤弄得松软,这样才能让它们呼吸到充足的氧气。   一个握着锄头,一个握着木耒,工具埋到土里,腰直时,手和腿用力,把土翻起来。用工具把结块的土壤拍碎,挖出的枯草、碎石子丢到旁边,   接着,洒上些肥料,用农具将肥料和土壤混合起来,再把土壤拢回原来的地方。   种田第一课,就是了解土壤,跟它打交道。   土地第一遍返完后,程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杆了,卧在床榻上叫嚷,“天呐,原来种田这么累啊,做农民好辛苦好辛苦~”   原初贝笑了笑,转过身趴在木板上,“那当然!你这才种了多少啊。这要是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几十亩地,从早忙到天黑,春天播种,夏天锄草,秋天抢收,又忙又累。而且还得听天吃饭,比如像咱们这刚耕完田,如果遇到老天发脾气,落场雨,又要再翻一遍....”   程年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嗨呀嗨呀,你可别说晦气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屏息,不敢大喘气。   温热的气息扑到他的手心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看着原初贝圆溜溜的眼睛,手掌触碰到的肌肤绵软滑嫩,就像以前吃过的布丁,散发着甜蜜和柔软的气息。   原初贝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目光如炬,接着,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他用手指试探性地按压了几下,开始的力道很小,后面力道逐渐大胆起来。   她的脸和嘴被捏挤成小鸡状,原初贝含糊不清地吐字,“你干..嘛..鸭~!”   “你的脸!真的!好软哦~~~~~~~” 第25章 . 桃花 桃花甜蛋羹 / 建渠挖垄 探……   桃花   幸好幸好, 原初贝的乌鸦嘴没有应验。   连续几日,都是放晴的好天气。   第一道土地翻完后,原初贝拿出犁, 前面绑了根长麻绳, 然后挂在红尾的脖子上。靠着红尾的帮助,他们又将耕地前前后后翻弄了一遍。   土地翻弄平整后,用锄头挖渠建垄, 整整齐齐,沟壑分明。   垄与垄之间, 挖出二十厘米左右的通水田沟。每一大片田地之间,则要挖出三四十厘米宽的通水水路。这样修整出来的田地,泾渭分明,也能更好的排水通水。   一旦菜地没有处理好这个排水问题,会导致积水过盛,农作物的根部会被泡烂、淹死。   田垄也不能修得太高, 不然种植面积凭空减少;太低, 田垄就会被积水淹没。   不过, 如果问究竟怎样的高度才是最合适的, 那就真的要祈祷下场雨,这样你就能一眼辨出菜地里的积水情况。然后及时用农具调整田垄的高度。   到了这一步的时候, 土壤的准备工作就基本完成了。   但是, 山林里的温度还是有点偏低, 每当太阳落山后, 晚风甚凉,春寒料峭。   原初贝决定再等等,等这股寒意过去了,再开始播种。   不然种子若是被冻死, 那他们真的亏大发了!   哎,种田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完全是靠大自然赏饭吃,土地、气候、水、植物,哪一样都不能得罪,只要得罪了,那你就吃不到好果子咯~   趁着这段时间,他们又去捡了几波菌子,木架子上再次满货开业。   今天一早,原初贝就叫上程年,她想去隔壁山头找找新种子。   二人又背起竹篓,带着橘子准备出门。程年还握了把刀,隔壁山头还是未解锁的陌生地图,总之小心为妙。   这两座山头像姊妹峰,他们所处的这座山是姐姐峰,更加雄伟高大,旁边那座更为清丽峻峭,应该是还没成年的幼妹。   他们爬到山顶,外面的世界大变样。   所有断壁残垣上,都长满了比人还高的灌木丛和杂草。   太阳在蓝得透澈的天空和煦地照射着,空气里充盈着植物的清新,入目所及皆是绿意,有的矮楼身上都冒出了绿植,世界好像重新回到了史前时代。   看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程年和原初贝都震撼地没有发声。   大自然抖抖身子,大手一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抹灭了建设多年的痕迹。   程年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文里推测在6500万年前,白垩纪结束时,肯定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地震,这才导致许多物种就此泯灭消失,比如恐龙。   这场灾难之后的人类,也会渐渐消失吗?   不!不会的!   就无法预知外面的情况,但他始终坚信,那些在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一定跟他们一样,正在努力地建造新的生活。也总有一批人,会带领另外一批人,为重塑现代社会而奋斗。   人类是最厉害的!!!   在山顶驻足片刻后,他们转身走入槭枫林。   下山途中,程年把橘子放在地上,二人跟着它的脚步,探索发现新的植物和种子。橘子体型像猫,但它的四肢短小如鼠,走起路来,肥硕的身子一扭一扭的,看起来格外滑稽有趣。主人们的大长腿偶尔会超过它,橘子立马急得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叽叽叽地叫个不停。   有趣的是,橘子也格外聪明机灵,它好像知道小短腿跑得再快,也赶不上他们,索性直接躺在原地。   等没良心的主人们发现它不见了,就会慌张地跑来寻它。   明明二个小时就能爬完的山坡,就因为这段小插曲,硬生生地多花了一个小时。   走到山脚下,视线豁然开朗。   一条两三米宽的道出现,路上布满了杂草。对面的山脚下,长了七八颗开得正艳的桃树,白的、粉的、一簇簇的花枝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像粉色的花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古人诚不欺我。   原初贝眼前一亮,用长棍剥开杂草,穿过道路,走到桃树跟前。   走近才发现,外围的桃树都长得高大茂盛,但最里面的那颗桃树,短小残破,尤为凄惨,许是那场暴风雪让它饱受摧残。外侧的树枝拦腰折断,树干歪斜,半边树皮都被劈开了,唯有里侧的树枝还顽强地向上生长着。   原初贝怜惜地摸了摸它的树皮,接着,拿出竹篓里的竹刀,在破皮断枝处寻找着琥珀色的晶体桃胶。   如果你在桃树上看到桃胶了,那就意味着,这棵树将要面临枯萎或者发生了疾病。   眼前这棵被濒临淘汰的桃树,正在向他们发射求救信号。   等她割完一小抔桃胶后,又在旁边的桃树上,折了几束花枝。   接着,跟程年一起,把这颗歪脖子桃树扶正,等它彻底站立好后,再给它培土。   二人接着向上爬山。   妹妹峰上的植被类型,与姐姐峰大同小异,大多数都是橡树、桦树这些常见的树木。   但在橘子的帮助下,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些新鲜种子和树木,比如野燕麦、苜蓿、青梅等等,又收获了满满一筐,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   要说苜蓿可是个好东西,它是一种天然的肥田草,还是红尾爱吃的优质牧草。它根系发达,富含丰富的氮元素,在耕地之前种下去,等它生出新芽后,直接翻耕入土,省时省力。   他们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家,橘子蹦蹦跳跳地钻进红尾的房间,一顿叽叽叫,仿佛在跟它炫耀着今天的见识。   原初贝煮上泡了一天的小米,拿出几粒干枣切成薄片后,洒到锅里熬煮。把一束桃花摘下,洗净放在旁边,等锅里冒泡时,再放上一把桃花。   剩下的桃花连花带蕊的摘下来,轻轻地过一道水,接着放在灶台上烘干,等明天再晒一道,花茶又多了一道。   新捡的鸟蛋上还沾着泥土,跟之前捡的样子有点不同,这颗发青,体积也大一倍。   原初贝敲了一颗鸟蛋,蛋液和桃花瓣倒入木碗里,加些许糖,充分搅拌,碗上蒙着桦树皮,用麻绳扎紧。想要把蒸蛋表面蒸的平整光滑,这步可少不了,不然水蒸气掉下来,表面就会变得皱巴巴的。   上锅蒸个几分钟,把积满热气的桦树皮揭开,滴一些枫糖浆,嵌着桃花瓣的弹软蒸蛋就完成啦。   最后用水芹炒了个腊肉丝,今天的晚饭完成了。   程年边吃边说,这顿饭吃着仙气飘飘,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桃林仙人。   桃花与梅花口感相似,但因为颜色更粉,看着也更好看点。花瓣大一圈,吃着口感也会比梅花更密点。   蒸蛋是程年的最爱,他以前只吃过咸口,万没想到还能吃到甜蜜的桃花蒸蛋,直说比布丁还要好吃。   等晚上夜更深的时候,程年紧张兮兮地坐在凳子上,一双光脚踩在鞋子上面,眼睛不停地张望着门外。   之前原初贝说要给他做草鞋,耽搁到今天终于要开始了。   他今天泡脚的时候,特地用香皂搓搓洗洗好几遍,直到把脚皮都搓红了才觉得干净点儿。然后,他又重新倒了盆水,偷偷抓了把原初贝晾晒的干桃花,泡了好久,心里祈祷这双脚丫能沾上点桃花的香气。   原初贝从储藏室抱来蒲草,刚进门,程年立马挺直身子,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紧张和期待写在脸上。   她促狭地笑了笑,假装不去看他。   把蒲草放在地上后,慢慢悠悠地去洗手,还站在灶台边,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   她走到哪,程年的目光就跟到哪,直到看到原初贝喝起热茶,他急了。   忙支支吾吾地开口,“今天...不是要...编草鞋么?你怎么还不过来呀!”说完后,耳尖飞速升温,耳廓红润至透明。   原初贝终于憋不住笑容,捧着肚子笑弯了腰,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来了来了。”   程年这才知道,原初贝故意逗他玩呢!他懊恼地鼓起嘴,眉头皱起,桃花眼隐隐带着怒气,看起来像只气成球的河豚。   原初贝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他像只刚长奶牙的萌犬,发怒都是在卖萌。   “好啦,咱们来做草鞋吧~”   果然,程年立马像只被戳破的气球,啪地一下,气瞬间漏光了。   原初贝先把木墩放在二人中间,再拿起细木炭和柔软的桦树皮,冲程年抬抬下巴,“你把脚放上来,我给你量下尺寸。”   一两秒的安静,程年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他有点害羞,从小到大,没有人为他亲手做过鞋子。这种感觉奇怪陌生,与滚烫爱意一起,正在他心头冒起沸腾泡泡。   程年探手捂了捂脚,直到变得温热后,这才慢吞吞地放在木墩上。   原初贝转过身蹲下,胳膊倚在程年的小腿处,把桦树皮比在他的脚底,用细木炭绕着他的脚画圈。程年的脚细长细长的,特别白,脚踝处的经络凸起,再往上是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浓密汗毛。   不光是程年觉得陌生,原初贝也莫名其妙的脸红。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为亲戚家人以外的男性做过鞋子。在她们村子里,像这种非亲戚关系的陌生男女,一般只有夫妻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夫妻两个字像把烈火,把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原初贝握木炭的手指颤了颤,草草画完全部后,拿起桦树皮起身。   她感受到了程年炙热的眼神,一直在对面盯着她,但是此刻慌了神,为刚刚的遐想慌神,哪里敢抬头回应他的目光。   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终于,原初贝抬起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都绽放出了,如桃花般绚烂的笑容。 第26章 . 春笋 腌笃鲜 / 编草鞋 做地笼   春笋   夜凉如水, 木屋门口,一道清冷月光映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守候着。   一阵晚风猛然拂进屋, 蜡烛燃起的橘色火光忽明忽暗, 烛光被吹得左右荡漾,眼见着变暗、变细,风止, 又恢复成旺盛的模样。   原初贝正在捶打蒲草。   她拿起一捆新鲜蒲草放在木墩上,左手扬起木板, 沿着蒲草尾处拍拍打打,拍到微硬的蒲草变得柔软了,开始搓绳子。比对下桦树皮的大小,搓一根脚板长度的绳子。   接着,蒲草绳对折两次成为四根,她让程年坐过来, 一只手五指张开, 在他的手指缝里套进四股绳, 形成U形脉络, 另一头固定在椅子后背的竖木上。   一般做草鞋会有个“鞋爬”的工具,长木头上有六七个像钉子一样的木齿, 编草鞋的时候, 在上面勾上四齿, 用作固定麻绳的经络。   他们没有这个工具, 就近取材,让程年充当下工具人。   原初贝再拿了几根蒲草,放在掌心里搓绳子,搓好后, 套在四根并排的脉络上下穿梭,穿下来,手用力拉紧,让每一处纽子都紧紧的挨在一起。   鞋尖、鞋跟搓细绳编织,鞋中间搓粗绳子,每编到三分之一处时,留下鞋扣,鞋底完工。再鞋扣上打纽子,沿着经线呈拱形往上编织,一双草鞋完成。   原初贝这边刚做完,程年就立马接过去,套进脚,兴奋地站起身。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往地上踩了踩,脚底板有微微痒意,但绝对不扎人。   绕着屋子走了好几圈,直到原初贝唤他回来,他才念念不舍地返回客厅。   程年挠着脑袋坐下,羞赫地说,“这个还挺舒服的,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我也想跟你编一双。”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   原初贝脸也一红,故作镇定,“行...行啊,来,教你。”   原初贝拿起蒲草,边解说边演示。   程年蹲在旁边,神情专注,桃花眼紧紧地盯着原初贝翻飞的手指,眉宇皱起,嘴角下拉成弯弧,那样子,比看书还有认真三分。   只可惜,他的手一如既往地笨拙。从打纽子开始就跟不上节奏,歪歪扭扭地穿梭半天,做出来的草鞋像被狗啃过一样。   对着破鞋子,程年哀怨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个结果,原初贝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她打了个哈欠,“睡吧,睡吧,明天再弄吧。”   “你先睡吧,我再琢磨琢磨。”程年再捡起一把蒲草,那股倔劲又来了。   原初贝无奈地点点头,凶猛地困意让她快睁不开眼了,又打了个哈欠,“那你别弄太晚,我先去睡了。”   东方显出了鱼肚白,没多久,粉色霞光映着朵朵白云,辉映在郁郁葱葱的林子树梢上。   清晨唤醒万物,也唤醒了百鸟,木屋外响起了啾啾的鸟鸣声,在静谧的林子里显得尤为响亮。   原初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手挡住从木头缝隙里射进来的光线,支起身子,木板旁的程年熟得正睡,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她愣了愣,这段时间以来,程年几乎都是赶在她前面起床。   今天居然还在睡。   原初贝悄声坐起,往床尾探身,低头看去,一双草鞋静静地摆着那。   是程年编得草鞋。   两边的络子弯弯扭扭,但鞋底子倒是平整光滑,鞋子里面还垫了一层柔软的桦树皮。她伸手摸了摸,桦树皮下还夹杂了红尾的绒毛。   往脚上试了试,大小刚好,很柔软很熨帖。   原初贝扭头看了看程年,光线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泛着柔光,睫毛浓密纤长,她有点想摸上去。   心又柔软了半截,原初贝想,干脆戳破这层纱得了吧。   这个傻子啊,只做不说,光做些让她惊喜的事情,又不赶紧表明心意,也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挑破纱!   她实在是,快忍不住了啊...   昨天摘来的桃胶已经泡发开了,挑去杂质,把大块大块的用手捏碎,捏得越细越好。煮桃胶最好砂锅小火慢煨,但他们只有铁锅,锅里加水,大火烧开后,换小火慢慢熬,期间不停搅拌,不然会粘在锅底。   桃胶最适合搭配是放银耳或者雪燕,这样熬出来的汤羹,美容养颜。   如果没有也不要紧,切些干红枣、洒点葛根粉增加粘稠度,出锅时加上一把桃花和枫糖浆,也是美味十足。   程年闻着甜味醒过来了,趿拉着草鞋,揉着眼睛走出来。   看见原初贝正穿着自己做的草鞋,立马来了精神,“怎么样怎么样,穿着舒服吗?”   原初贝“嗯”了一声,发出的鼻音格外粘腻。   “舒服吧!昨天我编完后,突然想到,一般鞋子都会有鞋垫,于是就在原生基础上做了点改造,用桦树皮和绒毛做了这个鞋垫呢~~”程年特意望了望原初贝,眼睛里发出熟悉的求夸信号。   原初贝环着手臂,脸上露出无语的表情,勾唇冷笑一声,“嗯,你可真厉害。”   “嘿嘿,还好还好。”程年心满意足地扭过身,哼着小曲去洗漱。   .....   这人真的没救了。   昨天拔了一大捆苜蓿,原初贝和程年从储物室里把苜蓿抱出来,连根带草地洒到耕地上,用锄头将它们和泥土混合。原初贝还在附近的其他地方,挖了些坑,把根埋进去,看这些苜蓿能不能再发芽生长。   等做完这些后,他们拿着石斧去竹林。   小溪旁边有一片非常大的竹林,他们冬天就是在这里挖的冬笋,如今到了新春,应该也长了不少新的笋子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砍些竹子,原初贝想用竹子编些抓小鱼小虾的地笼。这玩意长得像长瓶子,可以做成一人来高的样子,口是翘起来的,一般是用来抓大鱼用,缝口编得不细密,小鱼就会钻出缝隙游走。   原初贝打算做些跟矿泉水瓶差不多大小的地笼,编得跟草鞋差不多细,在里面塞些鱼草,然后塞到小溪水底,等过几天捞起来看看,能不能有小鱼小虾钻进来安家。   砍竹子最好选择比较粗壮年老的竹子,那种看起来很细嫩的不宜砍伐,也是个生生不息的道理。春天一般是竹笋发芽新生的细节,所以砍竹子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不要弄破竹子根部,以防有雨水漏进去腐蚀根子,导致竹子死亡。   程年也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砍竹子的技巧,照着竹子,用斧头斜着砍下去,砍一圈后,用力一推,就能将整根竹子推倒在地。   他们共砍了五六根,除了做地笼,还可以用竹子编些竹凳、竹扁担、竹货架这些生活用品。   程年砍竹子的时候,原初贝正蹲在旁边找春笋,如今天气回暖了,不少竹笋悄悄地埋在了土里,还有些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了地面,但这种笋会老会硬。   要找那些没有冒头的鲜嫩春笋,就得在竹子附近,探查那些土块微微隆起、土壤裂开、松软的地方,这是春笋即将破土的信号。   按这个信号,原初贝挖到了好几根,但她也不贪心,把泥土又覆上去,等过段时间又能长出新笋。   二人抬着竹子和春笋回到木屋,火急火燎地开始劈竹篾,劈成细细的。赫拉   拿起几根长短约二三十厘米的竹篾,上下穿梭地开始编制,编成个花瓶状,底部要做成闭口,留出个小小的圆孔。   做了四个地笼,接着往里面塞些鱼草,他们一人拿了两个,塞到小溪的石头缝底下。   回来之后,她从地窖里拿出用棉布包裹的种子们,播弄查看一番,没有出现虫咬的现象,很好!   种子存的好,出芽率才能高。特别是像这种小麦、小米这种胚乳种子,保存的时候要格外精心。   储存的时候要挑选颗粒饱满、大小均匀的种子,选完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如果种子的水分过高,在冬季储存的时候很容易发霉,所以一定要晒干。   晒干后,用薄布袋子装好,扎好口袋,放到阴凉干燥处。为了防止鼠蚁偷咬或者长虫子,最好放到盒子里,洒一些草木灰。   至于黄豆这种豆科类种子、还有土豆、红薯等根茎类,就不需要这么细致照顾了。   浮着白云的蓝天渐渐变暗,繁星一批一批地挂上苍穹,黑暗随着夜气从林间各处升了起,傍晚来临,白日有接近尾声。   原初贝把新摘的春笋从篓子里拿出来,坐在门口,跟程年一起剥外皮,一层去一层,最后出现了鲜嫩柔白的笋肉。   之前说过春笋口感更清脆清香,不如冬笋的厚美丰腴,更适合与肉汤炖煮,也适合晾晒成笋干。   把粗粗的笋肉从中间劈开,用指尖捏着笋肉把它撕成一条条的形状,撕完后,要先过道热水。   笋会有点涩味,是因为它含有草酸,晾晒之前,要先焯水。锅里加水放盐,煮约十分钟左右,沥掉水分降温,等明天放到太阳底下晾晒干,过冬粮食又多一则。   剩下撕笋的功夫交给程年,原初贝选了一颗白白胖胖的笋子,改刀切块。   论说春笋最好的食谱是什么,那腌笃鲜一定榜上有名。   春天的新笋,加上冬日里的咸肉,把春冬的味道完美结合,发明这道菜的人简直也太会吃了吧!   虽少一味鲜肉,但也毫不影响原初贝的发挥。   咸肉和腊肠在挖笋之前,就已经用温水泡好了,她把咸肉和腊肠都纷纷切成片。   没有鲜肉这一步,于是原初贝借鉴了鲫鱼汤的做法,把含肥油脂的咸肉放锅里,用丁点热油爆炒了一下,放水进去熬煮,水开后,把剩下咸肉和腊肠片放入锅里,加菊芋片,再倒一点苹果酒调味,开始小火“笃”鲜汤,中途用勺子撇去浮沫。   等“笃”约1小时左右时,把焯过水的春笋放进去,小火再“笃”约1-2个小时,沸腾的白汤笃笃笃地冒泡,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鲜香味。   把煮好的锅子端到方桌上,一人一碗小米饭。   这道腌笃鲜下肚,简直打开了味蕾的巅峰,香醇的热汤、鲜嫩的笋、咸香入味的肉在这个锅里实现了大团圆,互相碰撞翻滚,越煮越香,最后发挥出了它们最极致的魅力。   春笋的青涩解开了肉汤的腻味,咽下一口,定会由衷感叹——   啊,人生不枉来一趟~ 第27章 . 香椿 香椿厚蛋烧 / 育种 制味精……   储存了一冬的种子们, 此刻还在休眠沉睡。   今天,原初贝打算来叫醒它们。   播种前的种子需要提前拿出来晾晒几日,杀菌消毒, 比如棉花种一般提前半个月拿出来晒种。   接着, 部分种子可以用温水育苗的方式,提前让它发芽。比如刀豆这类种皮坚硬的种子,播种前就需要做这一步。   她把几根竹节从中间劈成两节, 变成两个可以装水的碗,接着, 往里面倒入温水,把种子分批浸泡在竹碗里。   这样泡水能让种子快速吸水,让它达到正常发芽的含水量,不停地催促它吸收水分,等喝饱后,外皮会膨胀软化, 氧气伺机侵入种子的细胞里, 细胞分裂、生长、破皮发芽。   这样的提前浸泡, 不仅能提升发芽率, 还能早早的淘汰掉劣质的种子们。   至于像山药这种根茎类的,它们会自己发芽。你只需要把发芽的部分切成小块, 埋在草木灰里, 将切开的表面消完毒后, 放在阴凉处晾晒一天左右就能播种啦。   他们两百多平的耕田共分成了去七片, 主食为先,其中有两片用来种植小麦、粟谷等谷物类农作物,大豆、红豆和山药再占两片,剩下的就是用来做些麻类、棉花和蔬菜。   之所以特意开垦两片豆类植物, 不仅是为了吃,更是为了提高土地的利用率。   一般来说,如果在同一片土地上反复地耕地,会导致土壤肥力下降,变成荒地,农作物的收成也会一年比一年差。   所以需要定期休耕,给土地恢复时间。   而豆类植物就是改善这一问题的最佳办法,豆类的根系里含有特殊的细菌,他们有个非常厉害的功能——   把氮元素送回土壤。   而氮就是土地最需要的肥料。   当豆类作物收割时,把它们的根系留在土壤里,土壤直接获得了天然肥料。   所以,若想要提高粮食产量,就一定要利用豆类作物进行轮作模式,这样你才能永永久久地收获到丰富的粮食。   等把这些种子浸泡完后,原初贝和程年又要去提水浇灌土地了,松土浇水,养肥土壤。   不得不说,为了伺候这片耕地,他们真的受了不少苦。   天天光是提水浇水,都得跑个十来趟。   后面真正开始种田灌溉时,那工程量想想都觉得害怕,所以程年已经开始研究水利工具了。   抵达小溪边,藏在石头缝里的地笼尤为扎眼。   程年迫不及待地放下水桶,捡起一个地笼,把笼子口处塞的叶子摘下来,用力地往水桶倒了几下,哗啦啦的水流顺着笼口流下。   乱七八糟的水草,夹杂着一些微小生物,一起进到桶底。   “哇,好像有不少小虾小鱼呢,你快来看,有两条大鱼。”程年弯腰往桶里看了看,然后兴奋地冲站在小溪口的原初贝招手。   原初贝惊讶的挑眉,这才开春就抓到大鱼了?   她也兴冲冲地小跑到跟前,弯腰一看,顿感无语。   这就是他说的大鱼!?   还没她食指长呢!   不过也是,比起别的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虾米和鱼苗,这种长度,确实能算大鱼了。   原初贝蹲下来,把黑色的小鱼苗都捞了出来,只剩下透明的青虾米。这些鱼苗可不能捞走,要让它们慢慢长大,这样夏天就能吃到肥美的鱼肉啦。   小鱼们,一定要好好长大呀~   把剩下的地笼都捡起来,往桶里倒水,鱼苗捞出来。全部弄完后,水桶底部积上了一层薄薄的虾米,还有六七条“大鱼”。   再把这些倒入特意带来的小木碗里,小碗瞬间装满。   桶里提满水后,原初贝和程年带着收获返航,经过榆树林子的时候,程年在一片绿树里看到几株泛红的树木,看着异常眼熟,忙指给原初贝看。   那是几株香椿树,树梢上簇拥着紫中透绿的香椿芽。   程年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皱着眉头回忆着,“那是什么树?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看过?”   原初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睛发亮,“呀,是香椿芽呢。”   “香椿?”程年嘟囔着重复,愣在原地想了一会,看原初贝已经走过去伸手掰芽了,他也忙快步走向前。   刚走到树跟前,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尖,带着点丁香和柑橘的味道,这味道一下子打翻了记忆的盒子。   程年突然想起姥爷曾经说过,她妈最爱吃这口香椿芽。   他妈土生土长J市人,长在胡同堆里。J市老胡同路边种满了香椿树,每逢开春季,街坊邻居都会提着篮子,去摘些香椿芽炒鸡蛋吃。   据姥爷说,他以前经常带他妈去摘香椿芽。   后来家里发迹了,他们从胡同搬到大房子,他妈也从胡同女娃摇身变成富家名媛。许是突然发迹的原因,家里底子薄,好面子的姥爷把名声看得格外重要,从不肯被人看低三分。   自打那时候起,他就开始严厉地教育女儿,日日在她耳边提着教养、规矩几字,若是在外有半点丢面失礼的地方,回家就会被责罚。   不负上一辈的教导,他妈也终养成了克己守礼、讲究形象的贵女模样。   都说隔辈亲,向来严厉的姥爷倒是对他很亲切,特别是姥姥去世后,就更加喜欢在他面前絮絮叨叨那些从前日子,最爱说道的就是带他妈摘香椿芽的事情。   只不过,姥爷自离世之前,跟他妈都是处得淡淡的,两人见面的时候,经常连话都说不到三句。   在姥爷的葬礼上,他妈也是从头到尾都挂着得体的微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都没见到他妈流露过任何思念的情绪。   只不过,每年开春时,他妈总是会让家里的厨子,炒上一盘香椿芽炒鸡蛋。这玩意要油大才炒的好吃,炒上一篇了,他妈却说不健康,只许他吃两小口,自己是一筷子都不碰。   但有一次半夜,他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他妈对着那盘冷掉的香椿芽炒鸡蛋,发了好久呆,然后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己。   原初贝摘了满满一筐后,转身见程年呆愣愣地盯着香椿芽,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程年回过神,从回忆里拔了出来,耸肩摇头,“没什么,就想起了一件关于我妈的小事。”   他们提起东西,路上程年跟原初贝讲了这件小事,走到家门口,他蹭了蹭脚跟,“你说,我妈还是想姥爷了的吧?”   “肯定想啊,那可是你妈妈的爸爸啊,她只是嘴上没说而已,心里肯定很想你姥爷吧。”   程年叹了口气,“哎,我长那么大,那是头一次见她哭,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完全看不出她失态过。”   他拿了一株香椿,继续说,“这么多年,她满眼都是我,只会为我的事情难过。好像只有那一次,她是为自己哭的。”   二人皆是沉默,过了好半天,响起程年低低的声音,“他们现在应该还好吧....”   原初贝没有说话,当时在山顶看到外面的那般景象时,她无意之中,瞥到程年露出了细微的担忧,很淡,仿佛就像一瞬的事情。   他从没有提过这件事。   但她知道,他一直是担心父母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他真的完全不在意,她反而会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的冷血无情。   初生的香椿芽叶梗粗短,叶片紫红鲜嫩厚脆,他们摘的时候,已经不是最新鲜的时候了,只能择每簇最上面的那些嫩芽。   今天的菜谱是程年出的主意,香椿厚蛋烧和天妇罗。   新摘的香椿芽会有点涩味,要先焯水过一遍,捞起沥干水分。香椿切碎后和鸟蛋混合,用筷子不断搅拌,搅拌到完全混合后,等蛋液上浮了一层细小的气泡,就能停下,再放上一滴胡麻油和盐。   锅里刷上薄薄的一层油,将香椿蛋汁薄薄的涂上一层,全程用小火煎,等蛋液四周渐渐凝固,中间还未完全凝固时,用铲子从一边卷起。卷到一半时,继续倒蛋汁,就这样不停地反复卷,直到蛋液用完,蛋饼卷成了毛巾状,捞起出国,切小块。   剩下的香椿,用小米粉、蛋液、葛根粉,加盐和辣椒粉调成面糊,把指甲大的鱼洗净,把香椿芽和鱼都裹上一层金黄色的面糊后,一根一根地放到锅里油炸,炸至松脆即可捞出沥油。   今天拜香椿所赐,他们吃了一顿有点日式风味的晚餐。   原初贝没觉得这有什么日式风情,反正吃着就是蛋饼和面粉裹椿芽,但不得不说,香椿芽果真是香气沁人,一入口,味觉就被这股浓烈的香味霸道的占领,吃得口齿留香。   等吃完午饭后,程年自觉去洗碗了,原初贝锅里烧水,水热后放盐,接着把上午抓来的虾米调去杂质,放到热水里煮开,期间用勺子立刻将锅中的白沫子捞起来。   虾变色后,沥水晾干,倒入竹筐里放到太阳底下晒,虾晒到四成干时用手翻动下,让它能够均匀受晒。   到夜里的时候,基本已经晒的差不多了。   原初贝去地窖拿了些晒干的松蘑,冲洗去表面的灰尘。蘑菇掰成小块,放到锅里干炒,炒到熟透发硬后,再把干虾放锅里炒熟,最后将这俩一鼓作气地倒入石臼里,研磨成细粉。   炒菜提鲜的纯天然味精就做好了~ 第28章 . 榆钱 榆钱菜团子 / 红尾失踪   榆钱   四月上旬, 泡在竹碗里的种子们,大都已经发芽了。   它们破壳而出,长出了几厘米的嫩白色小芽, 迷你而可爱。   他们要进行第一轮播种了。   按农作物的播种时间, 他们将手里的种子分了三拨:第一拨种植时间为3月下旬至4月上旬,分别是燕麦、刀豆、山药、胡麻、棉花和野山椒;第二拨种植时间为4月上旬至5月上旬,是小米、红豆、大豆、甜菜和零余子。   最后一拨是小麦和黍米, 为什么小麦排这么后呢?   是因为我国以长城为界,以北种春小麦, 以南种冬小麦,而J市刚刚处在长城上,这可难为到来自南方的原初贝了。   好在,她提前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冬天的时候,特地在土里埋了些小麦种子, 用来做实验。自那种下去的小麦, 只长个不开花, 是典型的“春化现象”。   所以, 他们就必须种冬小麦啦~   现在的温度更暖和了点,只有到晚上才会泛起微微凉意。走在山林里, 万树各花都在蓬勃的生长着, 入目尽是嫣红新绿。   榆树林也伴着春风细雨, 长出了纽扣般大小的圆形叶片, 一簇簇地挤缀满枝头。榆钱是榆树的翅果,在古时候,因为外形像铜钱,故而得名, 也暗藏着谐音“余钱”的意思。   这样鲜嫩的榆钱叶芽,在饥荒年代救活了不少人,直到现在,农村还经常有人将它做成美食。就算是直接撸下来生吃,都会嚼出清甜味。   除此之外,因为榆树皮粘性大,能食用,在穷苦时期,人们把用它会代替面粉。把它的外皮去掉,取内皮晒干,研磨成细粉过筛,就能得到棕色的榆皮面粉。   书上写着用饸饹床压成面条,吃起来非常滑溜,入锅煮不烂,泡不化,看起来竟有点粉条的意思。   饶是没吃过的原初贝,也生出了猎奇的想法。   摘了一大筐榆钱后,又扒了些榆皮磨粉,准备今天的晚饭。   榆钱可以煮粥做汤,凉拌或者包饺子吃。但比起这些,原初贝更想吃榆钱菜团子。   榆钱洗净后,放入小米面粉,加盐,搅拌均匀后,放在掌心里捏成球状,不要捏太紧,不然吃起来口感会非常黏,最后放蒸笼蒸熟。   再做上一顿榛蘑炖肥鸟肉,锅里在咕咚咕咚地炖煮的时候,按一比一的比例,搅拌榆皮粉和小米粉,加温水,揉成软硬适中的面团。   面团用擀面杖擀薄擀平,接着用刀切成1厘米宽的细面条,全部切成细丝后,洒上一层粉,避免粘到一起。   榛蘑炖肥鸟肉,若是能加上一把红薯粉或者面条,吸尽汤汁,那绝对是美味升级。但如今食物捉襟见肘,哪里能肆无忌惮地用粉,但现在,榆皮面打开了新局面。   锅里沸腾了,放入一把榆皮面,煮熟开锅。旁边石锅上的菜团也蒸熟了,拿出之前做的肉酱做蘸料。   今天这顿饭吃得真是新鲜,榆钱菜团子很嫩,嚼着嚼着会返上一股清甜,蘸上肉酱,肉和菜的风味瞬间浑然一体,三两下就能完吃好几个。   轮到榆皮面了,二人都有点踌躇,最终是程年一鼓作气,从锅里夹起裹满汤汁的面条。   吸溜一口,滑溜溜的,入口有股非常明显的木质香味,但吃着却不难受,淡淡的植物香与鲜美肉汤完美结合。咀嚼几下后,能感觉到它的劲道和韧性,筋筋的,意外的爽口。   原初贝见程年吃得眼睛发亮,也夹了一小口吃下。   二人默契对视,眼里都写着喜悦,是在说:呀,咱们又多了一味吃食啦~   到了正式播种这天,一直好脾气的红尾却出了岔子。   随着春天入暖渐深,平时食量巨大的红尾,莫名变得恹恹的,即使在它眼前摆上可口肥美的苜蓿,它都不带看一眼。   最开始,原初贝以为它需要摄入盐份了,还特地让程年在红尾的水碗里加了一大坨盐,但依旧毫无改善。而且性情越来越暴躁,连那对头角,都被它磨出了伤痕血迹。   直到今天早上,程年打开围栏,准备把红尾拉出来耕地。   程年走到草棚前,没等他拉开门上的木栓子,围栏就被红尾撞得砰砰巨响。紧接着,它长声吼叫好几声,声音听起来格外急不可耐,还带着极大的怒火。   他刚打开门,一道白影子冲了出来,红尾直接从棚屋里跑出去了!   力道之大,毫无防备的程年,被它撞倒在地。   之后,它像一阵疾风,朝着小溪那头的方向猛然奔跑,速度之快,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   摔了个屁蹲的程年,先是一麻,然后剧烈疼痛感从臀部的神经传到大脑,整个脑子“嗡”地一下,感觉屁股瓣好像碎开花了。   再反应过来时,就眼睁睁地看着红尾消失在眼前。   他慌忙朝着木屋大喊,“初贝,初贝,快出来,红尾跑啦!!!”   喊叫声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静谧的山林里。   原初贝和橘子一起从木屋里跑了出来,不敢置信再次确认,“什么?红尾跑了吗?”   本龇牙咧嘴捂着屁股的程年,一听到原初贝的声音,忙把手挪到腰处,叉着腰强装镇定地解释,“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开门,它就直接撞了出来。”   看热闹的橘子,跑到程年脚边,围着他的小腿叽叽地转来转去,想要主人像以前一样把它抱到肩上。   但程年屁股生疼,哪里有力气弯腰抱它,不动声色地用脚踢了踢它的肚子,示意赶紧走开。   原初贝也发现了,程年米白色的外套上粘满了黑灰,这才惊觉他好像被红尾撞倒了。   忙着急走到他跟前,“你摔倒了吗?摔哪了啊?”边问,边抬手拍着他背后的灰。   程年轻咳了一声,故作随意摆了摆手。   接着,面色凝重地朝小溪方向指过去,“它往小溪方向跑了,咱们赶紧去找找吧。”   二人连忙带着橘子,朝着小溪方向探寻过去。   这事故发生的太突然,两人完全被整得措手不及,一路沉默,情绪都陷入了的消沉。   红尾也养了大半年了,除了刚抓到的时候,它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和不安,后面基本都是很温顺乖巧的样子。它总是安静地窝在棚屋里,每次被放出来,不是帮忙犁地就是拖运货物,它从来没有毫无怨言。   犹记得那时候暴风雪,也是它陪着他们出入在山林间,到最后甚至都累到脱力了。   而家里另外一只小伙伴,与它正好相反,活泼好动,粘人机灵,经常屋内屋外地跑来跑去。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主人的关注和宠爱。   程年思前想后,总感觉他们像是养了两个孩子的偏心家长,宠爱黏人会表达的幼儿,却忽视一直沉默能干的大孩子。   程年绷着脸,不停地唉声叹气,越想越难过,“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忽视红尾了?所以,它不高兴了,想离开我们啊?”   原初贝侧过头,刚好可以看到他垂下的双眼皮褶子,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忽闪忽闪的小扇子,嘟着嘴,满脸委屈和难过。   看着他这样子,原初贝一时不忍心戳破这个天真可爱的想法。   没听见回应,程年以为她也认同自己的想法,继续喋喋不休,“肯定是这样的,哎,都怪我平时只知道把它关在黑屋子里,也不晓得把它拉出来透透风,多陪陪它。”   越说越来劲,他转过身,冲着原初贝举起右手中间三指,做发誓状。   信誓旦旦地撂下承诺,“如果这次能找回红尾,以后我一定更加疼爱它,再也不忽视他了!”   ......   红尾跑了,确实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他们还会因此少一个非常有用的劳动力。   但程年这个样子,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可爱叭!   原初贝咬着牙崩了几秒,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程年的郑重地表情,缓缓地变成一个问号。   他蹙着眉,满脸疑惑,“你笑什么呀?”   “哈哈哈哈,不是,红尾它不是。”原初贝捂着腰,笑得脸部肌肉都酸了。   呼了好几口气,平复冷静下来,冲他解释,“红尾跑掉不是因为你忽视它了,而是到春天了,它也到发情期啦!!!”   原初贝越想越搞笑,真想伸手揉搓他这张目愣口呆的俊脸。   然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脑子一热,直接这么做了。   她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几下,“你怎么那么可爱呀?”见他还懵着,还不死心地用手指捏了捏双颊的细肉。   程年的大脑先是被发情这颗核弹,强烈地冲撞。   他还没走出来,就看着原初贝含笑走进,抬手捏起自己的脸,她的手心和手掌覆在脸颊上,有点温热,还痒痒的。   踮起脚的她,身高刚好抵达他的肩膀。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只要轻轻地弓一下腰,他就能亲吻到那颗梦寐以求的甜果。   现在的动作和姿势,就像原初贝钻入到他的怀里,他抬起胳膊,就能将她彻底拥进胸膛里,热腾腾的暧昧气息,不停地撞击着脑神经。   程年的沉默太突然,眼神无声而热烈,眸子黑得像晕开的墨染。   原初贝看到,他的喉结克制地上下滑动了几下。   她也反应过来,这样的姿势过于亲密,刚想收回手,手腕被程年紧紧握住。   他掌心的温度灼热,烫的吓人,似要把她融化了。   不同以往的柔和,这次的力道之大,大到让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对面这个人,是男孩也是个男人。   喉咙莫名发干发紧,她舔了舔唇瓣,颤声说,“抱..抱歉。”   程年倾头靠近,高而挺直的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额头,“抱歉什么?”发出的声音暗哑低沉。   原初贝深抽了一口气,这私语般的低音,响在耳边,莫名让她的双腿一阵发软,身子差点就摔入那滚热的胸腔里。   “嗯?”程年从鼻腔内发出询问声。   再开口,吐出每个字都似乎带着诱导,“嗯?告诉我,红尾是怎么了?”   这样的程年太过陌生,强烈的侵略性让原初贝生出一股惧意,脊背涌入一阵阵抽搐般麻意。   “程年放手”,原初贝叫着他名字,尝试挣脱开。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回答,此情此景,说出那两个字实在是太奇怪了。   程年终于放开她,紧接着,却歪头侧倾到她耳边。   “怎么办,我感觉,我也生病了。”低声喃喃,语气格外的黏腻,黏得像搅不开的糖稀。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原初贝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热气裹挟,心脏疯狂跳动。   她隐隐的感觉到接下来说的话,肯定会像颗炸弹,能将她直接点燃炸毁。   她咽了下唾沫,试探性地问道“你..生什么病了呀?”   “病情——   跟红尾一样啊。”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第29章 . 槐花 槐花麦饭 / 寻红尾 播种……   果然, 程年说出的这句话,像丢下了一颗核弹。   原初贝整个人“轰”得一下,瞬间被炸成了粉碎。   红霞爬上脸, 羞极反怒。   她抬手推开程年, 故意板起脸,娇着嗓子低斥,“你你瞎说什么呢!?”   程年被推得向后踉跄两步, 混乱的意识终于回了神,他的脸, 也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绯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尖。   他的心也被紧张感侵蚀了,憋在心底的滚烫爱意,不断地撞击着胸口,无数根神经在疯狂地叫嚣着、催促着。   别再等了。   现在,就把埋在心底的爱意全盘托出吧, 将所有的所有, 全都告诉她吧。   程年咽了下口水, 目光死死地盯着原初贝, 他决定不再犹豫。   他向前一步,长臂用力, 拉着她, 撞向自己的怀里。   覆在细腰上的手掌冒出湿意, 薄唇轻启好几下, 温声道歉,“刚刚对不起。”   接着,双眼闭紧,只有当他看不见, 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的时候,他才能生出勇气,才不至于紧张到僵硬,才能朗声说出那句——   “还有,我想对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终于,他终于将满腔爱意,掷地有声地说出来了!   当程年喊出这声爱意后,林子里安静一瞬后,又再度响起风声、溪流声,呼吸声,以及“咚咚”心跳声。   原初贝愣在原地,伴随着那句喜欢,一束绚烂的烟花在脑子里爆炸,像突然喷发的火山,一股接一股的灼热熔岩,把她烤得浑身热意。   她看向程年,好看的脸颊上浮满红霞,他紧闭着双眼,眼尾都被抿出了细细的褶子,漂亮的睫毛像蝴蝶轻颤。   而且,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颤抖,他在紧张,还在害怕。   这么美好的人儿,她怎么舍得让他害怕啊。   无数道冲动和勇气涌入心尖尖,她也没有迟疑,踮起脚,仰起头,红唇贴了贴他颤抖的嘴唇。   与想象中一样,那是一张柔软温暖的唇。贴近时,能嗅到他的气息和味道,干净、明媚,是太阳底下的松木味。   “我也是。”   程年先是感觉到一个轻盈甜蜜的触碰,但那股温热跑得飞快,快得让他有点恍惚,仿佛从未发生。   他惊讶地睁开双眼,一动不动。   正想,向她确认时——   一道比蜂蜜甜,比甜菜、枫浆都要甜一百遍的声音,蜂拥进耳膜。   是她在说,我也是。   我也喜欢你!   程年整个人都飘飘然了,紧张和狂喜折磨着大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身处梦境。   唯有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才有几分真实感。   他不断地复述着刚刚那句话,只想确认确认再确认,“你也是?你也是?你真的也是吗?真的吗!你也是喜欢我吗!?”   “哎呀,是是是是!!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原初贝大声地回复着他,嘴角也快咧到耳后根。   “啊啊啊!我也是,我也最喜欢你!”程年喜得嘴都合不拢,环抱着原初贝兴奋地要蹿上天。   原初贝闷哼一声,感觉自己被抱得快断气了,“你轻点儿,想勒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听到痛呼声,程年忙松开手臂。   程年笑得像个傻子,原初贝没好气地揉了揉胳膊,理智回归后问,“你还想不想找红尾啦?”   “哦,对,找红尾。”程年也冷静下来。   嘴上说好,脚下的步子却没动。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带着委屈,“你刚刚凶我了。”   原初贝无语,怎么还撒上娇了呢,可怕的是,她真的特别吃这招。   没有人能抗拒好看的人撒娇,更何况,还是刚刚那个,与她互通心意的人在向她撒娇。   但是,她可太了解程年了,要是现在给他一点颜色,他下一秒就能嘚瑟地开染坊。   故意飞去一记眼刀,又板起脸,“还愣这干嘛呀,再不找红尾,天都黑啦~”   漫山漫坡都是一片黄花,迎春花已尽数绽放,黄色瀑布里,有时会挺起一株火焰般的红牡丹。   前面的苹果树和梨树,枝头挂满了粉白粉白的花骨朵,微风徐徐,花瓣摇曳着,飞舞着,最后飒飒落地,像下了一场花雨。   再往前,是一颗高大的槐花树,四月,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   一走进就能闻到甜丝丝的槐花香气,翠绿的枝条上,挂着一缕一缕的白色花蕊,米粒般大小的花朵儿,挤在一起像极了白雪堆。   原初贝动手摘了几节槐树枝后,又匆匆往别处找寻。   可是,从天亮寻到暮色降临,没有寻到任何红尾的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失望而归,互通心意的喜悦被红尾的失踪覆盖,二人都有点恹恹的,满腹怅然。   原初贝把槐树枝上的白色槐花捋下来,去梗后,清洗几遍,再浸泡15分钟左右,捞出沥干。   再晾晒干后,倒入胡麻油和小米粉,用手轻轻地揉搓,直到碗底搓出白色汁液,倒出水分后,继续搅拌均匀,加一点盐,放在蒸锅上蒸熟。   用油泼辣子、糖、盐做成调味汁,拌入少量的菊芋和野葱即可,吃得时候,要舀一勺调味汁倒入槐花麦饭里。   山药蒸煮后碾压成泥,槐花洗净沥干,稍稍剁碎后,二者混合,加入葛根粉、油脂和蜂蜜捏成面团。   擀成15厘米厚的面饼,用细竹筒往上压出圆糕状,一个个放入蒸锅。煮熟后,放到盘子里,上面淋上一点枫糖浆,再用完整的槐花花瓣点缀,又美又仙的槐花糕就做好了。   原初贝端出来的时候,程年一个劲的惊呼,“春天真是吃花的日子,这个槐花闻着好香啊。”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槐花糕,上面的槐花颤颤巍巍,扑鼻的香味令人陶醉。   “唔”,程年瞪圆眼睛,“真的好香啊。”   槐花山药糕吃着松软绵密,清香甘甜,属于颜值和味道都绝佳的精品。   而槐花麦饭,卖相稍微逊色点,但花芽长长的,裹着微黄的小米粉,乍一看有点像大米饭的意思。上面浇上一勺油香辣子,别样爽口,一碗下去太满足。   美食的快乐安慰了他们失落的心,吃完饭后,他们坐在门口消食聊天。   程年捧着脸,望着棚屋方向,嘟嘟囔囔,“哎,也不知道红尾怎么样了,吃了没喝了没?”   原初贝喝了口桃花茶,不想搭理这个怨男。   没听到原初贝的回应,程年扭头看过去,视线被水润润的唇吸引。   他想起了,下午那一刹那的甜蜜和温热,脊背顿时一阵酥麻。   他搬起椅子,挪到原初贝旁边,边观察着她的脸色,边试探性地往她的胳膊靠过去。   这幅黏黏腻腻的模样,像极了索求抱抱的橘子。   终于,他的臂膀挨到了原初贝的臂膀,但隔了一层衣服,莫名觉得不够。   不过,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他捂着嘴偷偷笑。   上一秒的哀怨样,已经完全不见了。   原初贝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像小孩一样,撞来撞去。   程年的胆子一点点变大,再次试探性地伸出手,牵住原初贝放在大腿上的左手,下一秒,掌心相对,十指交叉。   寂寞的橘子蹲在旁边,看着两个主人仿佛变成了连体婴儿,黏得一丝缝都没有了。他们一下子我看你,一下子你看我,嘴角都含着甜丝丝的笑容。   橘子不理解,为什么那个总把他捧在手心里的男主人,此刻却捧起了女主人的双手。甚至,还捧起了女主人的脸蛋,慢慢地,劈头覆了上去。   它突然很想念红尾,在这种被冷落的时候,就应该舒服地躺在它的肚子上。   橘子幽幽地叹气,朝着小溪方向感叹道—   哎,我的朋友,你去哪了啊?   不仅是橘子,原初贝他们也很想念红尾。但山林是红尾的天下,如果有心躲起来,他们根本找不到它。   而且没有红尾的帮助,播种这件事,也变得些许艰难。   为了提高播种效率,程年特意开发了个简易农具。   在两根一米长的木棍中间,加上一根三十厘米长的木条,这个农具主要是为方便条播。一个人握着工具在后面推,地上拉出两条沟壑,另一个人则拿着种子往土里播种。   他还另外做了个六十厘米宽的工具,前面那个适用于植株小而密植的作物,如胡麻、小麦等;宽的则适用于栽种植株营养面积较大,如大豆、甜菜、棉花等。   不同的种子入土深浅也不一致太浅会影响种子吸水,太深则会增加种子破土的阻力。   像胡麻这种小芽种子,种植时适合约5-10厘米左右的深度;而山药这种需要埋在土里的作物,更适合100厘米左右的深度。   洒种子时,保持差不多距离,这样能保证后期的生长间距。   也不要一把洒很多,不然后期蜂拥发芽。   情况好点,可以通过移栽解决,情况不好的话,部分种子竞争失败,就会直接挂掉。   把种子洒到沟壑里后,用锄头往上面盖上一层土,等耕地变得平整就像。   好在他们选的这片耕地,附近只有树木,没有什么花树。   不然,到时候引来一堆蜜蜂蝴蝶,在他们辛辛苦苦摘的菜苗上孵卵,啃食菜叶,那就真的太讨厌了   不过,现在只是刚刚播种而已,除虫除草这件事,倒也不需要特别操心。 第30章 . 鼠曲草 青团 / 过清明   木屋里溜入微光。   原初贝醒了, 她习惯性地转过头。   发现程年也早就醒了,正侧着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藤枕下垫着厚棉衣, 一只手臂叠在脑后, 头部的高度刚好高过木板。   家里的枕头是用细藤萝编织的,枕芯用女贞树的果实填充。   女贞树的果实叫女贞子,冬季结果, 成熟时会变成黑紫色,一串串的结在枝头, 有点像迷你版的葡萄。摘下来放到热水里烫过后晒干,搓去外皮,坚硬的果菜可以做枕芯。   据说这个还能泡茶喝,有滋补作用,但他们还是更喜欢喝好看甜蜜的花茶。   藤枕枕着冰冰凉凉,秋冬的时候要在枕上面垫层棉衣。   当初填充枕芯的的时候, 程年可讲究了, 各种量, 各种实验, 终于做出了正好卡在颈椎的高度。   当然,这样贴合身体的高度, 躺下去, 整个头就会被隔板挡得严严实实的。   昨天晚上入睡的时候, 这人抱怨了好久, 口是心非地说,这个枕头太矮啦,枕着不舒服,还是高枕头更舒服。   大半夜的, 非吵着要从衣柜里拿出厚棉衣,后来还是被原初贝严肃地制止了。   那点暗戳戳的小心思,原初贝都懒得戳破。   执著是程年的宝贵品质,这不,厚棉衣还是被他拿出来了,也如愿以偿地用上了。   原初贝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想起刚睡醒的自己,肯定形象混乱。   在炙热的目光里,她强装镇定地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故作不知情地问候,“早啊,这么高的枕头你睡得舒服么?”   “我可不是用来睡得。”程年身子前倾,把胳膊肘倚在隔板上,语气认真,又黏得发腻,“只有到这个高度,我才能一醒来就看见你的脸。”   哎呀!这人真是!   羞意再次爬上脸,耳朵、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乱糟糟的有什么好看的呀..”   说完,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头,被子里全是心脏蹦蹦乱跳的声音。   被子上传来低低的轻笑声,原初贝将被子拉下一角,顺着光线看过去,背着光的程年满脸欢喜。   眼神温柔无比,盛满了宠溺,眼里装的全是自己。   原初贝羞得恼火,她拉下被子,拿起藤枕朝他砸过去,“你还敢笑!”   回避着他的视线,啪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头也不回地爬到床尾穿鞋子,“快起床啦,今天还有工作呢。”   程年看着她的耳廓红得要冒烟,知道她又害羞了,头发也乱蓬蓬的像个炸毛的蒲公英。   天呐,他的女朋友,怎么那么可爱呀!!!   整个四月,他们都忙着播种。   第一拨种子们刚播完,第二轮的种子也在竹筒里长出了芽苗,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开启第二轮播种工作,小米、大豆、红豆、山药豆、甜菜轮番栽到耕地里。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找到红尾。   对于失去红尾,比起难过,原初贝更觉得遗憾,这是个多么重要的劳动力啊!   程年的情绪更为复杂,毕竟他和红尾的关系更亲密。但是,他现在已经不觉得伤心难过了,情绪变态地进化成愤怒和生气。   每天盯着草棚,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哼,红尾真是没良心,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后它就算回来了,我也绝对不会理它!!”   诸如此类的狠话誓言,说了不少,但原初贝是一个字都不信。   放狠话的是他,每天把草棚打扫地干干净净的是他,默默地摘软草囤果子的人也是他,外面有点儿动静就弹起来的人,还是他。   好在橘子依旧贴心粘人,还能安抚到这位脆弱敏感的老父亲。   看这俩天天腻歪歪的,原初贝还特意问过程年,如果橘子也想跑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把它拴起来?   他思量很久,说出了个让她很意外的答案,他拒绝了,还说“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拥有自由的权力,他不想剥夺橘子的自由,并尊重它的选择。”   说完这个之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很久。   人啊,真是个奇怪而矛盾的生物。   四月上旬种下去的种子,已经有不少破土而出了,长出了10多厘米的小嫩芽,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在月中的时候,他们还过了个清明节。   古话说,“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   月中时,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场细雨,被雨水滋润过的万物,生长的更加茂盛了。山林的各草树木,也渐渐地从青绿色变为豆绿色,新发的叶芽长成完整的叶片,地表的各类软草更加茁壮。   在雨后第二天,原初贝和程年背着竹篓去山里,他们要挖些鲜嫩的鼠曲草和艾草,为清明节做准备。   书上写,这个叫鼠曲草的也能做青团,味道甚至比艾草做的青团更好。   这种野草,大多长在南方,北方也有,往小溪附近潮湿肥沃的土壤上,就能找到一些。叶片呈匙状,茎叶上有细细的绒毛,春天时会开出黄色的小花朵,嫩茎叶都能食用。   鼠曲草,在好些地方也被叫做“清明菜”,因为清明前后的它最为鲜嫩。   保险起见,原初贝不仅摘了鼠曲草,还去摘了些艾草。   艾草也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吃,做成艾草薄荷膏,还能防蚊去肿。夏天林子里小虫子多,他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摘了满满两大篓后,程年蹭过来牵起原初贝的手,二人有说有笑地去小溪附近洗菜。   小溪附近的黄色花篷已经变成绿油油的,后面藏着的火红花朵露出头颅。   趁原初贝还在洗菜,按不住好奇心的程年,长腿迈过去,“这是玫瑰吧?还长了不少花苞呢。”   “对啊,桂花树附近也有几株。等到五月份,就能全都开了,到时候咱们就摘下来做玫瑰花酱,怎么样?”   “嗯,好。”程年点头大声回应,若有所思几秒后,拔腿回去帮原初贝洗菜。   原初贝把把鼠曲草和艾草分别在沸水锅里焯一下,捞起来,再过一道冷水漂洗。   捞出放到石臼里,捣到这两波草变得软烂,不见经络后,取出,过筛按压出汤汁,分别放到旁边备用。   做青团或者粿团都需要糯米粉,做出来的团子才能有软软糯糯,有嚼劲。   他们家材料有限,原初贝干脆大着胆子,把榆皮粉、葛根粉、小米粉、白糖和油脂杂糅在一起,分成两份,分别倒入汁液,揉成青色面团。   馅料也做了两种,甜的红豆馅和咸的肉馅,肉馅还分成了纯肉、榛子碎肉馅、蘑菇丁肉馅。   可以说,这次的青团口味十分之丰富了,令人无比期待。   青团分成小剂子,在虎口处捏成小碗状,往里面塞入馅料后,再揉捏成团状。   为了分辨味道,原初贝在鼠曲草团子上,放了一粒干枣碎肉。至于甜咸的口味,那就用味觉来探险吧。   做完团子后,上面刷一层油,放到蒸笼里,每个团子下面垫上芦苇叶。   一场绿意盎然的美味,正在水蒸气里酝酿发生。   在蒸青团的时候,两人又把艾草和薄荷剁成细碎,倒入石臼,加上油脂后,开始捣泥拌匀,再倒木碗里,碗上用桦树皮盖紧,放到地窖里过夜。   等明天拿出来,放到蒸锅里小火蒸出汁液,过筛留青汁。把用竹筒做的小盒子和小竹盖,过沸水消毒,这样能让青膏保存的时间久一点。   最后,再把蜂蜡熬得半融后,加入青汁,不断搅拌,全部融合后,倒进小盒子里,盖上小竹盖,有驱虫驱蚊效果的艾草薄荷膏就做好了。   蒸笼上冒出白腾腾的烟雾,屋子里充斥着艾草香味,青团好了。   吃之前,他们又持香在树屋前祭拜了一番,这次祭祀,主要是为了祭拜原初贝的爷爷。   原初贝捏着香,在心里对爷爷说,爷爷,您在天堂要好好的哦,我现在过得很好。   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同样虔诚的程年,微微一笑,继续说,我还有新的家人了,您不用挂念我啦,希望您能保佑程年的父母健康平安。   等祭拜完后,程年回屋把蒸笼搬了出来,两摞笼子,一层六个,今天又能吃得饱饱的。   蒸笼一揭开,白雾散去,深绿色的青团子看着鲜艳欲滴,表面水亮亮、滑溜溜的。   火急火燎的程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粒,嘴唇被烫得微红,凄惨地哇哇叫,“哎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原初贝忙伸出手,在嘴前扇风,“好点没?还疼吗?赶紧喝点冷水。”端起冷水递到他手里。   程年匆忙咽下大口冷水后,把椅子搬到她身边,撅起唇,口齿不清地说,“还疼,好疼呀,要你吹吹才能好。”   原初贝定睛一看,红润润的薄唇完好无缺,嫌弃地用手推开,“疼个鬼,我看你好的不行!又没人跟你抢,这么烫,不知道吹凉了再吃?”   见诡计被戳破,程年讪讪一笑,“好好,吹凉吃。”   他又夹起一个青团,大口吹风,吹了一会儿后,谄媚地夹到原初贝的碗里,殷勤地笑着,“我给你吹凉了,快吃呀~”   原初贝捏起咬开,巧的是,这粒正好是红豆馅的,甜蜜蜜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杂糅各种不专业的面粉的外皮,吃着没有糯米粉软糯q弹,但也算劲道有嚼劲,六分相似。   鼠曲草青团没有艾草的香,颜色也更浅,但吃着也有股淡淡的清香,不苦不涩,艾草青团的味道会更强势一点,一咬开,口腔就会被浓烈的艾香袭击。   甜口的青团只有一种馅料,虽很甜蜜,但吃多了会觉得些微单薄。   丰富的肉馅可是充满了惊喜,纯肉馅吃得很满足,吃多了有点腻,但加了榛蘑和榛子的肉馅,口感更丰富,也更鲜美。   程年边吃边回忆,“你吃过咸蛋黄肉松的青团吗?那个特别好吃!”   原初贝点头,“吃过呀,之前你不是说还想吃皮蛋吗?咱们找时间去收点鸟蛋,腌点咸蛋和皮蛋怎么样?这样等中秋的时候,咱们就能做蛋黄月饼吃了~”   “去年清明节的时候,有个南方同事从家里过节回来,给我送了一盒青团,里面就有几粒咸蛋黄肉松的,我一口气全部吃完了。”程年说着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同事们的面容。   原初贝知道他在挂念同事们的情况,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说,“他们肯定好好的,那些善良美好的人都会活得好好的。”   程年捏了捏她的手,扬嘴笑了笑,“嗯,肯定会的。”   又像想到什么,眼珠转了转,提议道,“要不做个烤窑吧?用黏土做成土钻,顺便做点陶罐什么的?”   原初贝点了点头,也觉得可以。   春夏正是植物旺盛生长的时候,如果能有陶罐,就能做些腌菜了。而且小麦种好了,也能考烤面包吃了。   总之,美食地图又要进入新篇章啦~ 第31章 . 苜蓿 凉拌苜蓿 / 田间管理 制作烤……   五月, 气温完全回暖了,温度变得干爽而舒适。   漫山蔷薇和月季竞相绽放,层层叠叠的花朵铺满了山林, 黄的、红的、粉的, 缤纷各色,山林变成美丽的花墙、花海。   美好时节,春花浪漫。   除了春花, 小溪里的鱼苗河虾,也一天比一天肥美了, 有些光唇鱼捞出来能有手掌长。   耕地里的种子们,基本都完成了破皮出土的任务。   在阳光、水和土壤的滋润下,主根向下延展,茎叶钻出土壤,向上发展,每个部分都在各司其职, 蓬勃地生长着。   自种子开始破土出苗后, 就要开始长达半年的田间管理工作了。   春作、夏作、秋作, 农民的主要任务, 就是不停地在田间开展锄草、浇水、施肥、捉虫工作,年年月月, 千古年来一直如此。   出苗阶段的田间管理, 会多出一项任务——保全苗管理。   保全苗工作主要包括补苗、间苗、定苗。   在所有作物幼苗里, 原初贝最关注粟谷地里的生长情况, 这片土地上是他们最重要的主食之一,她要判断这波种子种下去后的发芽率。   当粟谷种子出苗后,主叶片发芽至2-3片时,就要判断种子的发芽率是否合格。   如果播下去的种子能达到85%以上的发芽率, 那就不需要做其他的补给工作。但如果低于85%了,发生幼苗死亡缺株的情况,那就得及时开展补栽缺株工作。   原初贝生于南方,更了解南方的种植事宜,也更擅长种植水稻等南方作物。第一次在北方进行农耕,她也是凭借着从前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边实践边摸索。   夜深,原初贝坐在餐桌前,皱着眉头,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里的桦树皮。她在上面记载了每一类种子的种植进度,幼苗发芽率等等。   程年支着下巴,透过烛光看着她,圆圆的小脸写满认真和严肃,在桦树皮上的写写画画,那阵势堪比写论文搞科研。   作为新手农耕人,种田这件事,他还尚在学习阶段。   他大概模模糊糊的知道,种田要做一些浇水、施肥、捉虫等事情,但白天的时候,原初贝跟他说的那些什么发芽率啊、补苗、间苗的,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了。   但他是谁?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工作中,都被称为高智商角色,他怎么能容许自己对种田一知半解呢,更何况,小原老师已经看了一晚上的桦树皮了!   那张破皮,能有他好看吗?   程年清了清嗓子,侧弯腰,把头钻到原初贝的手臂下方,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原老师,学生有几个知识想请教请教您~”   原初贝感受到腿上一重,放下桦树皮,微笑地看向他,“来,说出来,让为师给你解答。”   “学生愚钝,白日里您教的知识,还未理解透彻,理不清间苗、定苗、还有补苗的意思。”程年把头又往里靠了靠,贴上原初贝腰间的细肉,绵柔舒适,让人忍不住埋进去。   原初贝半抱住他的上身,沉吟几声,解释道,“比如我们需要种出10株成熟粟谷,但我们播种的时候真的只种10粒吗?   那如果在种子发芽过程中,有的无法出芽,还有的长得苗太瘦弱了,那我们是不是就得不到10株成熟粟谷了?”   “而且耕地的面积也是有限的,所以啊,一般有经验的农民,在播种的时候,会在每个坑里多种一些种子进去。   这样当幼苗都生长出来的时候,一旦发现哪个坑位的发芽情况不合格,就能把其他坑位的幼苗及时地移栽过去,这就叫补苗。”   说完这一大段,她低头望向程年,发现他眼神迷离,目光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她娇哼一声,伸手捂住他的眼,小扇子在手心里刮来刮去,痒痒的。   失去视线的程年,回过神,举一反三地总结,“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培育出一定量的植株,及时查漏补缺。”   “这是目标之一,接下来我跟你讲讲什么叫间苗和定苗。种植的过程也是优胜劣汰的过程。   在作物长到3-4叶时,我们就要进行第一次间苗,拔除过密或者过瘦弱的幼苗,让幼苗有足够的生长空间。”   “等长到5-6片时,继续观察幼苗长势,根据不同作物的生长习惯,让它们保持合理的株距和行距。   例如粟谷种植时,需保证两棵植物之间的栽种距离在30cm左右,邻近两行的距离在50cm左右。   只有合理的间距,才能让每一株幼苗都能充分地享受到阳光的滋养。”   原初贝说着停顿了会,喝了口水进行总结,“在进行补苗和间苗工作后,幼苗就完成了定苗工作了。   农田里的作物数量达到了理想苗数,就不会在生长时出现拥挤、相互遮光等情况。   这样,它们也能竭尽全力地长出丰富的粮食。”   她讲得口干舌燥,移开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没好气地问,“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懂没呀?”   程年老实地点了点头,“听懂啦。”   在为数不多的学生记忆里,原初贝一直对初中的数学老师格外印象深刻,因为他有个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刚好跟现在的情况对得上,她有样学样地说,“有些同学啊,每次上完课问他听懂没,他就说听懂了,但一下课,一做题还是两眼懵,这知识啊,好像只是从他脑子里滑了一下!”   程年面露窘色,意识到原初贝在取笑自己,顿时恼羞成怒。   坐起身,扬臂紧紧地抱住她,再恶狠狠地瞪着她,“怕不怕?还敢不敢笑话我?”   感觉自己被程年的气息笼罩着,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这样的姿势比以往更亲密。   原初贝心生怯意,但又不肯低头示弱,梗着脖子,“不怕!”   程年勾唇一笑,双手用力抬起,伴随着原初贝的低呼声,软软的她坐入他的大腿上。双手握住她的脸,哑着嗓子说出狠话,“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说完,来势汹汹地劈下头,咬住甜果。   原初贝嘤咛几声,身子也瞬间软了下来,木松的气息化作浓烈迷人的香水,令她沉沦。他滚热的手像在点火,抚过的每一寸肌肤,脸颊、脖颈都在跟着发烫。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搭上他的双肩,承着力道被迫仰起头,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次亲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越来越熟练的程年,化身饿狼,仿佛要将她拆之入腹。   空气也跟着灼热,原初贝快要断气,无力的双手推了推他,示意他停下。   可饿狼怎么会餍足,但接下来的力道却温柔了许多,轻轻舔住、咬住甜果,直到吮吸到全部的甜蜜后,才缓缓地放开。   原初贝的脊背全麻,无力地靠在程年的怀里,没一会儿,感觉坐着的地方有了异样,她僵住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反应了几秒后,惊叫了一声,原初贝羞得想要逃跑,试图站起身来。   程年低低地笑了笑,环住想要逃离的她,柔声安抚,“别怕,待会就好了。”   过了会,空气和人都慢慢冷静下来,脸蹭了蹭原初贝的脖子上,不甘心地再次提出需求“小原老师呀,咱们什么时候把隔板拆下来呀?”   得到的答案,是原初贝的用力挣脱,以及摞下的作业——   明天早上复述补苗、间苗、定苗的内容。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程年完美地通过了小测验,并在整个四月下旬至五月上旬,身体力行地完成了这门功课的实践任务。   除了保苗工作以外,他们还要进行基础的田间管理工作,每天从小溪里挑水灌溉。水也不能浇太多,不然植物会被泡死,也不能太少,那就会缺水不生长。   最佳的方式,浇水时用食指试探,一指节深,约1-2公分即可。   在幼苗破土后,他们还开展了第一次的补肥工作。   这次使用的肥料,是之前采摘回来的艾草。晒干后磨成粉,掺杂着草木灰丢到田里,补充氮元素。   朝升夕落,原初贝和程年日日都在为这些农作物劳作。   在忙完定苗工作后,二人终于歇了口气。   五月玫瑰开,小溪边上的野玫瑰花苞也终于绽放了,同样跟着绽放的,还有程年心心念念的面包烤窑。   用黏土做方钻,下面砌个灶台。灶台上是保温层,他们做了有10公分厚度,先是一层草木灰,再铺上好几层耐热耐高温的鹅卵石,三七土封板。   最后用黏土捏成个半球状的窑身,上面捏个烟囱,前面掏空,表面再覆上一层秸秆混合泥浆的保温层,这样烤窑就基本完成了。   做完后,还要等个几天再开窑,最后小火到大火逐渐开窑就可以正常使用了。一定要细心等待,不然很容易塌窑。   在等待开窑的日子里,原初贝惊喜地发现,当初随意洒在木屋后面的苜蓿,竟然长成了绿油油的一大片。   她拉来程年,“你看,当时我们随便种的苜蓿,居然长了那么多耶,咱们今天吃这个吧?”   “哼,这里本来是红尾的天堂,可惜它没这个福气,只能让我们吃光光了!”站在旁边的程年,看着这茂密的苜蓿,酸里酸气的评价。   苜蓿好吃的地方是它最新鲜的嫩芽,摘取尖尖上的新叶,拿回去洗净,处理掉老梗。用盐水浸泡洗净后,在开水里焯一分钟,捞出晾凉,分出一半切成细碎。   苜蓿碎里加小米粉、鸡蛋,盐,花椒粉,揉成面团,醒一段时间。擀成面饼,撒上榛子碎,用擀面杖擀上几下,让榛子粘在面上。   锅里预热刷上一层薄油,苜蓿饼放上去煎烤几分钟,翻面,被烤的那一面变得微微焦黄,最后两面都变得焦黄后,捞出来切成三角。   另一半上面撒野葱碎,锅里烧胡麻油,油滚热后直接浇到野葱碎上,刺地一下,沸腾冒泡。再浇上提前制好的油泼辣子、盐、糖,搅拌几下,凉拌苜蓿出炉。   程年咬牙切齿地吃着苜蓿菜,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把苜蓿全部吃光!一点都不留。”   原初贝笑着摇头,这个苜蓿凉拌菜看着格外翠绿,像极了仲春的色彩,吃着也挺劲道,不过说白了也就是菜味,也尝不出什么别样的滋味。   加了坚果碎和花椒粉的苜蓿饼,意外的好吃,榛子让口感更丰富,花椒粉和胡麻油加在一起,简直是香上加香。   书上还说这个吃了能清热利尿,通便排毒,还有预防贫血的功能,看着倒是有几分营养价值。   吃完饭后,二人互道晚安入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黑影子蹑手蹑脚地下床,熟练地溜出门,这套动作好像做了千百次。伴着月光,消失在山林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影子悄声回到木屋前。   安静山林里,偶尔响起几声鸟叫声,突然,影子身后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噼啪声,猛然转身——   皎洁月光下,一只长得像羊又像鹿的熟悉伙伴,踩着步子,慢悠悠地朝木屋靠近。   兴奋至极的声音在山林里响起,“红尾!!!” 第32章 . 玫瑰 玫瑰蛋糕 / 红尾回归   五月的夜晚凉爽静谧, 山林里唯有小溪的潺潺流水声、鸟鸣声,树叶被清风吹动的飒飒声。   这些声音都非常细微,将程年的那道惊叫衬得尤为响亮。   等程年反应过来, 为时已晚。   他僵在原地, 侧耳聆听木屋内的动静,确认屋内的人尚在熟睡后,这才转过头与红尾的大圆眼对视上。   安静的木屋门口, 先是响起交杂的脚步声,随后伴着激动的“咩咩”声, 越来越近。它发出的动静不轻也不重,却如一道道平地惊雷,再次划破寂静的深夜。   程年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惟恐它吵醒熟睡的人儿。   他忙走上前,双手捂住红尾的嘴,用气音在红尾耳边低声说, “哎呀, 你别叫了, 小点儿声!!”   语毕, 身后响起“吱哑”一声,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院子被微弱的橙光照亮。   程年捂嘴的动作一顿, 这一瞬间静得就像时间凝固停止了, 他缓缓地扭过头——   木屋门口, 原初贝眯着眼看向他们,左手举着烛托,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右眼,映在脸上的微弱烛光, 显出了她此刻的浓浓困意。   白色棉柔长裙领口凌乱,露出秀气精致的锁骨。裙摆微扬,光洁小腿被昏暗模糊了轮廓,再往下是蜷缩着脚趾的双足,没有穿鞋,透露出主人下床时的急切。   视线望到光足时微顿,眉头拧起,匆忙放下红尾,嘴上开始念叨,“你怎么没穿鞋呀?不穿鞋多凉呀。”   边说走近木屋,边摸黑到卧室里,摸到草鞋,拿起走到门口,蹲下来替原初贝穿上鞋,“以后要记得.....”   念叨被头顶发出的询问打断,“你这么晚去哪了呀?”   程年捏着右脚的手一僵,抬头冲原初贝讪讪一笑,沉默了几秒,急中生智,“我听到红尾的声音了,所以起来看看。”   穿好草鞋后,抬手指向院子里,正眨巴大眼睛的红尾,“咯,你看红尾回来了。”   “唔”原初贝沉吟一会,顺着程年的手看过去,不疑有他,走上前抱住红尾,“太好啦!红尾你回来啦!”   所幸夜色昏沉,他没有在原初贝面前露出破绽。   见她肯定是相信自己的说辞了,程年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悬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他也跟着走上前,心惊胆战大半天,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反应狂喜,围着红尾转了一圈又一圈,“红尾啊,你终于是知道回来!”   原初贝打了个哈欠,“可能在外面野完了,知道回家了吧,咱们赶紧把它弄到棚屋里去,弄完好睡觉。”   两人便准备领着红尾往棚屋走,对着它是又赶又哄,红尾却纹丝不动,四只蹄子像扎到土壤里面了,生出了根。   “红尾,你咋不动呀?”程年停下动作嘟囔道,迟疑片刻,推测说,“你该不会....只是来看看我们吧?”   话说出口,才觉得荒唐。难不成红尾成了精怪,出去了一趟开了智?   “真的吗?”原初贝弯眉笑了笑,突然,面色一凛,她朝着程年抬了抬下巴,“看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那?”   程年眯着眼盯着耕地前的杉树,好半晌,对原初贝轻声说,“白色的?好像...还在动..”   火速地与原初贝对视一眼,眸色里写上了紧张。   原初贝赶紧吹灭了烛灯,山林陡然陷入黑暗。   他们放开红尾,程年握住原初贝的手,将她挡在身后,慢慢地,悄声向目标靠近。   走到杉树跟前时,能听到轻微的动静,很有节奏的“啪”、“啪”,很像是尾巴扫地的声音。   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红尾,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冲着杉树“咩咩”叫。树后的声音静止,紧接着,也传来了“咩咩”声,不如红尾的响亮,更尖更柔。   一只跟红尾八分像的鹿羊,怯生生地从杉树后走出来,距他们几步之遥,圆眼里写满了防备和机警。   它没有对角,长得一对长耳,身材更纤瘦,尾巴的绒毛不是鲜红色,是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像是一只雌性生物。   原初贝率先反应过来,摸了摸红尾的对角,“红尾,这是你找的女朋友吗?”   “啊?”程年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朋友?”   红尾用对角蹭了蹭原初贝的手,然后走上前,两只动物挨在一起,亲昵地蹭着彼此。   .....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玄幻了。   大起大落的心情,甚感疲惫。   原初贝用苜蓿和山药豆将家庭新成员哄进了棚屋,就这样,红尾带着新对象回到了家。   难得熬这么晚,二人都在呼呼大睡,直到太阳爬到天空中央了,才被橘子兴奋的叫声吵醒。   橘子一睁眼,就感觉到家里多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嗅着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往红尾的棚屋方向去。   进去一看,发现小伙伴终于回家了,还多了一位新伙伴,瞬间兴奋埋进它们的绒毛里,“吱吱”地叫个不停,好像积了满肚子的小话,要跟红尾讲。   原初贝和程年被动静吸引过来,站在围栏边,新伙伴一见到他们,就条件反射地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红尾和橘子不明就里,也跟着它往角落里钻,三只动物挤到一起,分外和谐。   “他们这...比咱们还像一家三口。”程年扬唇打趣,扭过头看向原初贝,“要不要给新伙伴起个名字?”   “嗯..它的尾巴像粉色的云,就叫粉云吧。”   新伙伴正式入驻木屋,成为了家庭新成员。   好在他们已经有饲养经验,耐心地接触一段时候后,粉云也渐渐地适应了木屋的生活,不同于红尾,它与原初贝更亲近。   六月,春季即将进入尾声,林子里的百花凋谢了一大半,惟有艳丽的红玫瑰仍在盛放。   进入六月后,原初贝将黍米种到了耕地里,除了小麦,家里的种子们都已经在土壤里开始了植生新旅程。   地下的根系越生越多,牢牢地抓住了土壤的养分,地上的茎叶越长越高,分出侧叶,在晚春的柔风和初夏的微热里,茁壮地向上生长着。   一般这个时节,正是南方种稻北方割麦的农忙期,但他们家尚未点亮这两项农活。   除了日常的田间管理工作,锄草、追肥、灌溉,他们就没有别的工作了,反而是闲了下来。   闲下来的时间,正适合开展新工作。   又是新的一天,晨光熹微时,程年就趴在木板上,央求原初贝教他做小米蛋糕。   还假模假样地找了个拙劣的理由,说是太久没吃甜点了,嘴馋想的紧。   原初贝暗暗偷笑,对程年的异常举动心知肚明。   二人先是去摘了小溪边摘了些玫瑰,洗净后,摘去花蕊花萼,火红的花瓣铺满竹篮,在淡盐水里泡一会儿,捞出晾干。   程年这边正忙着分鸟蛋,左边木碗里放蛋清,右边放蛋黄,眉头紧蹙嘴角抿直,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蛋黄混到蛋清里了。木碗要无水无油无杂质,不然会影响蛋清后续的打发。   蛋黄里加油和白砂糖,搅拌均匀,搅到表面冒出细小的泡泡。往里面加入小米粉,用木铲翻版均匀,不能大圈,容易会搅出粉筋,影响口感,等翻版至无颗粒状后就可以了。   为了做蛋糕,程年专程做了用竹子做了个“打蛋器”,沿着竹筒,把下面劈成一条条的细竹篾,上面仍然的接壤固定的,最后把竹篾下面稍微往里面弯曲一下就可以了。   在蛋清里滴入几滴山楂酸汁,去下蛋腥。   然后用打蛋器进行打发,打出大泡泡时,停下,放白砂糖,继续打发,待泡泡变得细腻时,再次加白砂糖。   最后变得绵密发白,打蛋器捞起一簇蛋白,倒放着,如果蛋白依然坚挺,那就是打发好了。   最后分成三次倒入蛋黄液,翻拌搅匀,石锅里刷上一层油,倒入蛋糕液,握着石锅挺几下,把小气泡震灭,放到烤窑里烘烤。   原初贝这边的玫瑰酱也快接近尾声了,把糖倒进花瓣里,将玫瑰花瓣和糖混合后,用手开始搓揉,搓揉出汁,揉到酱红色,加一勺蜂蜜就好了。   如果现在做出了陶罐,就能多做点玫瑰酱,放到罐子里储存发酵,发酵的时间越长,花瓣的苦涩味会更少,花香味也会变得更浓郁,这样能吃好久,还能做成鲜花饼。   为了建烤窑,他们又在木屋左边搭了一间简易草棚,程年正坐在烤窑前,焦急地搓手等待。   原初贝端着玫瑰酱,坐到他旁边,“呐,你尝尝,是不是你想要的玫瑰酱。”   程年舀了一小勺,舔了舔,花香四溢,竖起大拇指赞赏,“好甜好香”。   吃完后,懊恼地怪叫一声,“哎呀,要是我这个蛋糕失败了怎么办?”,眼巴巴地盯着玫瑰酱,“那岂不是配不上这么好吃的玫瑰酱了?”   原初贝噗嗤一笑,“没事儿,只要是你用心做的礼...”,说着赶紧捂住嘴,差点把程年的惊喜戳破。   好在程年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烤窑,没有听到她说出的话,“什么?”   原初贝笑着摇摇头,一股蛋糕香从烤窑里飘了出来,二人欣喜地对视。   焦灼地等待了半小时,程年握着长柄木铲,面色凝重,仿佛在做什么盛大的开箱仪式。他用木铲扒出小米蛋糕,上面烤得微焦棕黄,蛋糕胚发起来了。   “啊,成功了!”程年瞬间欣喜若狂,接着用厚棉布,端出石碗,里面盛着的蛋糕胚看着很完美。   按下喜悦的心情,程年把原初贝赶出木屋,他要开始装饰蛋糕了。   把软绵绵地蛋糕体倒出来,约5厘米高,从中间切开,往里面涂上一层酱红色的黏稠花酱。重新合起来,在最上面用花酱写写画画一番。   外面传来原初贝的询问声,“你做好了没?”   “好了。”   “那我进来啦~”   伴随着推门声,木屋里响起一道低沉清冽的歌声。   程年站在客厅中央,双手捧着蛋糕,笑吟吟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蛋糕表面用玫瑰酱写着21,还画了个歪七扭八的爱心,四周插着细蜡烛。   原初贝静静地站在对面,含着笑容听完全部的旋律。心脏像在热流里滚了一遍,又熨帖又温暖,鼻尖忍不住犯酸,她不敢张嘴应声,害怕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自爷爷去世后,再也没有人为她庆过生,说过生日快乐。   程年笨拙地编借口,认真紧张地准备蛋糕,每一幕都让她心动。   是不是因为,上天知道她尝过太多的苦,所以才会在灾难降临时,赐给她这颗全世界最甜蜜的糖果。她愿用余生,好好珍藏。   歌声结束,程年看着原初贝,轻声说道:“宝贝,祝你生日快乐,愿你新的一岁健康幸福。”   原初贝忍着哭意,用力地点头,沙哑着嗓子,“谢谢你。”   她虔诚地许了愿,吹灭蜡烛后,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程年拉起她的手,神秘兮兮地说道——   “还没结束呢,还有别的惊喜在等你哦~” 第33章 . 甜杏 杏梅烧肉 / 制陶器   程年拽着原初贝穿过榆树林, 然后停了下来,让她闭上眼。   就这样,原初贝闭着眼走了一小段路, 身后推动她的人, 发出提示,“你可以睁开啦。”   原初贝睁眼,一道花簇拱门出现在眼前, 她惊呆了,“这是?”   那个拱形门用竹子制成, 两边种着粉色蔷薇花,密密匝匝的花朵开满枝头,细长的藤蔓缠绕着竹子,形成一道天然的花簇拱门。   她弯腰穿过拱门,两边的道路种满了玫瑰花,绿叶拥着红花, 有的正在盛放, 有的含苞待放。花儿被人精心伺候过, 娇艳欲滴, 花瓣上还能看见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看极了。   原初贝慢吞吞地走着, 把每一株花都纳入眼底, 她在脑海里回忆着, 想不起这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花了。   难不成是程年移栽过来的?   诶,可他不是天天跟自己在一起吗?哪里来得时间捣腾这些啊?   她突然想起那天夜里,扭过身,冲微笑的程年问, “那天晚上,你不是去找红尾吧,是出去做这些啦?”   程年笑弯了眉,点点头,“咱们宝贝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啦~”   原初贝瞬间觉得整颗心都被涨满了,又喜悦又心疼,她拉过程年的手,“你瞒着我做了多久呀。”手里那双修长的手,不复从前的细腻,关节处长出粗糙的老茧。   看着这双手,此时又像咬了颗酸柠檬,酸意直冲眼角,她再也忍不住泪意,“你上哪找了这么多花啊...”   程年感觉手心一湿,听到原初贝带着哭意的声音后,立马慌了神。   忙把小人儿拥入怀里,柔声安抚,“怎么还掉珍珠了呢?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是想哄你开心呀。”   好一顿哄,怀里的人仍在抽抽噎噎,哭得他心都化了。   程年捧起她的脸,用袖子擦干眼泪,朝着嘴唇狠狠地吧唧一下,“别哭啦,后面还有呢,你这样哭,搞得我都不敢让你继续看了。”   原初贝撅起嘴,细声嘟哝,“不行,这可是我的礼物,你得让我看完呀。”   程年笑了笑,只觉得原初贝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啊,这小姑娘可真是个可爱的宝贝啊~   “行,那咱们接着看。”   沿着玫瑰花道走到尽头,出现两颗高大的榆树,中间挂着一条用麻绳做的吊床摇篮。程年走上前用手撑开吊床,朝原初贝招招手,二人躺上吊床。   仰头可以看到苍天树枝,若是到夜晚,还能透过树枝看到漫天繁星,舒服而浪漫。   两人在吊床上卿卿我我一会儿后,原初贝躺到程年的怀里,冲他撒着娇,“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呀。”   程年得意洋洋地圈住细腰,娓娓道来,“你不是喜欢花么?最开始想送你一束花来着,但我想起之前送你梅花,结果你全都做成吃的了!而且感觉鲜花摘下来会枯萎,这个太不吉利了,不好不好,想着索性送你个花园,这样能生生不息,永远不会枯萎,是不是很吉利?”   原初贝本来听着前面都很感动的,但听到吉利二字时,也属实梗到了。   忽视他的询问,又问,“那你是每天晚上弄得吗?我说呢,难怪这段时间看到你的黑眼圈了,我还担心你又失眠了呢。”   程年点点头,也不想说太细。   那段日子,白天趁着采集,他像雷达一样搜索着玫瑰花的影子,记好位置后,晚上又像做贼一样爬起来挖花苗,再把花移栽到这里。   好在这段时间农活太重,原初贝睡得沉,他才能瞒她瞒到今天。   而且,他本以为是件挺简单的事情,把花种进去就行了,万万没想到,最开始种的那一批不到一周就死光了。那天夜里,握着枯萎的花苗,他满心里都是绝望!   后来,多亏那本植物百科的书,他好好地研究了一下移栽玫瑰花的注意事项。   要选择疏松肥沃的土壤,移栽前先追肥,再移栽花苗,浅浅地埋进去,浇水时要慢慢浇,不要浇太多,不然会把玫瑰花淹死。   就这么精心地养护一顿时间后,才有了今天的惊喜。   不过,再苦再累又如何,在看到原初贝绽放笑颜的那一刻,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回去后,两人吃着程年精心制作的玫瑰蛋糕,甜丝丝的,小米粉做得糕体意外的绵密,还真不输面粉。玫瑰酱吃得口留余香,美味十足。   21岁的原初贝,就这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生日。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的感情越发恩爱幸福。日子过得像山里的杏子,越来越甜蜜。   杏子树花期过后,先是长出了青涩的果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青杏慢慢变黄,成为了香香甜甜的杏子。   原初贝先是做了一批杏脯,把杏子去蒂,泡在淡盐水里搓洗干净。挑选肉厚质硬的果子,外皮完好无损伤,切半去核,核可千万别扔,后面还有别的用处。洒糖腌制一夜,让糖分充分入味。   第二天,将杏子和糖浆倒入锅里,大火烧开后,转小火至透明状时熄火,再浸泡半天,复煮一次后,捞出沥干,放到太阳底下晾晒几日,就能吃到酸甜的果脯了。   剩下的杏子先不着急享用了,他们要开始做陶器了。   程年先是做了个制陶木轮盘,砍了根粗壮的木桩,磨成约15厘米厚的圆盘。   接着,用燃烧的木棍,在圆盘中间烧出个浅坑,约7厘米深,刚好一半,木棍插进去。最后找个圆柱形的木墩,里面掏出木棍宽度的圆洞,架起圆盘,穿进去,就能转动起来了。   他们选的是小溪附近的深黄色黏土,泥很细腻,吸水性强。把土泥土晒干砸碎后,筛去杂质,加水能黏成面团状。   后面,就要拿出捏面团的手艺了,根据器皿大小,捏个适量的泥团,放在轮盘中间。   程年蹲在前面转轮盘,原初贝坐在后面捏。凭借着轮盘的转动,泥坯在轮盘上快速旋转,这时,凭借着手感先从中间掐,掐出形状后,开始拉泥坯,慢慢向上拉伸,逐渐拉成碗、罐、盆等形状。   他们都没有捏陶经验,捏废了好多个泥坯,连着三四天,两人弄得满手泥浆。   到第五天时,原初贝慢慢有手感了。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泥坯,双手从两边向上拉着泥坯,慢慢地,一个像模像样的陶罐在她的手里诞生。   罐子越来越高,下面的弧形渐隐渐显,拉到顶端时,她还是太紧张了,手抖了一下,罐口变成了歪嘴。   不过,这已经是近期最成功的作品了。   两人战战兢兢地握着薄木片,从底部把陶罐刮下来,移到平坦的阴凉处。   直到陶罐平安落地,屏息半晌的他们,这才紧紧地抱住彼此,放肆大叫,“啊啊啊啊,成功了!!!”   原初贝越来越熟练,陆陆续续地做出了缸、盆、碗、盘等等形状,样子都不算特别完美,但已经初具形状,完全可以投入日常使用了。   程年那双手仍是没有巧劲,正常的陶坯捏不出几个,但他格外有创意,要么在泥坯外面贴上树叶、要么捏些带把手的罐子。   总之,树底下那批排队晾干的泥坯,只要是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就是他的杰作。   制好的泥坯,要及时地进行晾、晒,在早晚进行,切忌不能暴晒,否则泥坯可能被晒得裂口,晒到里外彻底变干后,就可以入窑了。   接下来这一步,他们可以说是非常有经验了,他们可是有煅烧石灰石经验的人呀!   一般土窑烧陶要一整天,温度需要在800-1200度之间,与煅烧石灰石的温度一样。   之前煅烧石灰石的土窑还留着在,他们把土窑推倒后,又做了个比之前大一倍的土窑。   按规律把泥坯装入窑中,大小搭配,放周正,不要挨太近,相互之间留一点间隙,全部放好后,要开始添燃料烧制了。   依旧在侧边留口加柴,观察土窑里的土坯开始由橘红—橘黄红—外表的陶釉发亮透明时,就能停止加火了,赶紧封好所有通气口。   这一夜,他们非常从容了。   早早地在土窑旁边铺上了厚草垫,喝着玫瑰花,吃着酸甜杏脯,累了就轮流躺下来歇息。程年还甚至把香膏拿出来了,生怕原初贝的娇嫩的小脸被大火烤干发疼。   他们的心态也很淡定,即使这次的陶器烧制失败了,也不要紧,反正有的是时间,让他们去实践尝试。   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天大的困难,也能携手战胜。   第二天天亮,打开通风口散热,等土窑彻底凉下来后,程年弯腰从里面掏出个陶器,是个陶碗,烧制得非常完美!   他们把剩余的陶器全都掏出来了,十几个陶器,只失败了两三个,其他都成功了!   原初贝欣喜地拿起陶坛,左瞧右瞧,确认完好,“太好了,我们有坛子了,又能做好多事情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陶器搬回木屋,放到屋子的各个位置,盛上应有的物品。   自入春以来,程年的木工手艺越发精湛,他接连打了好几幅家具,先是添置了衣柜、又打了个斗柜,后面还做了副长椅,铺上厚皮毛,可以当作沙发。   现在走进木屋,一眼入目是个木色斗柜,上面放着几个奇形怪状的陶罐,里面盛着鲜花和绿植,错落有致,意外雅致。   斗柜正面是餐桌椅,左边是厨房,土灶周边还是从前的装扮,但灶台上多了些碗罐,里面腌制着各色食物;右边放着个一米长的靠背椅,宽大的皮毛拖到地上,既柔软又舒适。   往里走的卧室,也添了衣柜和床边小柜,可惜的是,木床中间横亘的隔板依旧屹立在那。   家里大变样,喜上眉梢的原初贝,决定来做一道“杏梅烧肉”,来犒劳家里的大功臣。   切一条肥瘦相间的肉,冷水下锅,加花椒和野葱去腥,煮的半熟后,捞起来晾干备用。   陶碗底先铺上一层杏干,把肉条码在上面,再铺上一层杏干,洒一把糖,上锅蒸约一小时左右。   这边蒸着肉,原初贝揉了些面团,擀成薄饼放到烤窑里。   院子门口,程年正在剥杏仁,一地的碎核,盘里堆了个杏仁小山。   “你尝了吗?是甜的,还是苦的呀?”   程年摇摇头,“没有”,忍俊不禁地看着原初贝拿起一粒,放到口里,苦得直皱眉,顿时哈哈的笑了出来。   原初贝一个爆栗叩头,“快点弄完!”   程年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殷勤地大声附和,“好勒,老板。”   南方出甜杏仁,北方出苦杏仁,他们现在取得就是苦杏仁。苦杏仁里含有毒素,吃多了会头晕,要通过炒制或蒸制处理后,才能食用。   但处理之前,最好把苦杏仁放到水里浸泡一两天,不停地换水,泡到完全没有苦味了,滋味更加。   烤窑里的薄饼散发出焦香味时,锅里的甜肉也出炉了。   蒸了一个小时,肉已经被蒸得软烂,肥油也完全渗出来了,透明的肉脂看着亮晶晶的,像果冻一样。杏子的甜味随着热气浸透到肉里,还没吃就闻到了浓浓的香甜味。   像切梅菜扣肉一样,改刀切成一片片的,黄的、红的、白的,几种颜色杂糅在一起,特别好看。   这道菜偏酸甜口,程年吃得非常欢喜。   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酥软到一抿就化开了。 第34章 . 芦苇 芦苇粽 / 涂坛 制醋 过端午   第二天, 木屋外下起微微细雨。   碗里的杏仁被泡得发白了,尝着也没有苦涩味了。   原初贝把所有杏仁都放到炒锅里,用小而缓的火候, 慢慢地炒制, 炒到外皮泛黄,轻微焦黑时,一股杏仁香从锅里传出, 捞出烘烤,烤干后可以研磨成细粉, 放到陶罐里储存。   等杏仁凉透后,原初贝取了一把杏仁和小米,在石臼里研磨捣碎,放锅里加水煮15分钟左右,期间要不停搅拌以免粘锅,煮开后滤去细渣。   再次小火复煮, 加糖和桂花继续熬制几分钟, 锅里冒泡泡了, 就能捞起来喝了。   今天的早餐, 就是桂花杏仁露和昨天没吃完的薄饼。   杏仁露奶白奶白,喝一口, 就能尝到浓浓的野生山杏仁味和桂花味, 处理过后的杏仁已经少了涩味, 又顺又滑。   原初贝不太能接受杏仁的味道, 口感有点生还有点奇怪,但程年却接受良好,毕竟哪个北方孩子没喝过几瓶杏仁露呢。   雨水唰唰地下着,透过淌着雨水的木窗, 看见院子里的作物叶片被雨滴打得轻颤,远处的林子,山坡,百里烟波,像披上了一层烟雨迷蒙的轻纱。   下雨天省去了灌溉工作,他们只需要留心观察耕地里是否有积水,及时开沟挖渠就行了。   正是,可以明目张胆偷懒的闲暇好时光。   吃完早餐后,原初贝和程年懒洋洋地躺在木椅上,没有说话。   他们听着屋外的淅沥雨声,偶尔对视微笑,偶尔亲昵一下,时间就这样被荒废,但一点都不会紧张害怕,反而是静谧而美好。   忙碌的生活,偶尔也要停下来,听听雨声,发发懒意。   北方初夏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下午的时候,天空又放晴了。   雨后天晴,天空出现了许多柔软的白色的云块,一道浅浅的七色彩虹渐隐渐现,外围是朦胧的、彩色的。彩虹从碧绿的林子里升起来,直通高空,像架起了一座登天的琉璃拱桥。   原初贝和程年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沉浸在被这场绚烂的表演里。   下午的时候,原初贝抓了一把小麦泡在竹筒里,等待它们发成麦芽。   塑性完成的陶罐们依次摆开,今天要在罐子里抹热油脂,这样罐子内部能形成一层膜。这层膜能让罐子有更好的防水性,才能更好地盛放液体。   在旁边的土地上,往下掘出一个小圆坑,坑两边开道,便于通风。坑里加炭火,再把陶罐倒过来,罐口对上火,火候要适中,把罐子烤热就行。   在炭火旁边热着油脂,罐子要随时上手摸一摸,当摸着有点烫手了,赶紧搬下来。   将热好的油脂倒入罐子里,缓缓地晃动回旋,让热油流淌在壁内的每一处,确保完全沾满热油,当油再也渗不进罐壁了,这一步就完成了。   烧一些热水,倒进涂好油脂的罐子里,清洗,荡动,倒掉热水,最后盛满冷水,等过几天就能使用了。使用前,要记得清洗一遍,晒干后再用。   山林里的初夏,还没显出什么威力,除了正午会有点炎热,其他时候都很凉爽。   但长毛的橘子、红尾和粉云显然不认同,它们早早地察觉到了热意。   这几天早上,橘子一醒来,就会积极地钻到棚屋里,站在围栏门口叽叽大叫,红尾和粉云被叫醒后,就会开始用头角撞栏门。   这曲初夏演奏曲日日在清晨上演,吵得不行。   最初,原初贝和程年也摸不透这三只有什么目的,只好打开门,红尾和粉云就会激动地跑出来,灵活的橘子拽着红尾的长腿,用力一勾,踩着它的绒毛,再借力一翻,坐到头顶上。   接着,它们像风一样,朝着小溪方向跑去。   程年和原初贝吓个半死,还以为家里的动物们集体逃逸了。   急匆匆地跟着它们来到小溪边,发现它们一到溪边,就寻了处树荫,懒洋洋地瘫下来了,似乎终于解去了一身热意。   程年暗戳戳地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它们只是太热了,去溪边乘凉罢了。   每当太阳下山后,一家三口就会慢悠悠地回到棚屋。   天天这么吵也不是个办法,他们也尝试过彻底敞开门,有了自由的红尾粉云一下子没了章法,大晚上还跑来撞木屋的门。   事情的契机发生在某天清晨。   前天晚上被吵醒的程年,许是太困,把红尾粉云赶进棚屋后,匆匆把门上的麻绳挂到勾子上,就离开了,他忘了往里拉紧门。   第二天早上,异常安静和谐,夏日演奏曲似乎停演了?   原初贝和程年慌慌张张地跑到棚屋边上,没有踪影,跑到小溪边,一家三口已经躺在老地方舒服的乘凉了。   后来,程年回忆了一整天,这才想起昨晚的关门方式。   难不成是红尾它们自己顶开的?   可是之前他也这样关过门呀,傻傻笨笨的红尾和粉云根本不会开门。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唯一的嫌疑动物,橘子,可是它这么小一只,怎么开的门呢?   晚上,程年又如法炮制,打算明天来一探究竟。   第二天橘子刚醒,他们跟着醒过来了,于是,目睹了橘子的英姿——   它精神抖擞地从木屋里跳出来,小小的一只,还没棚屋的四分之一高。接着,只见它跳到边上的稻草堆上,用力一跃,接近麻绳时,迅速用头顶开麻绳。   门开了.....   这时,程年才观察到,看起来蠢萌的橘子,似乎是三口之家的灵魂动物、智商担当。   它们每次出发前,都要等橘子爬上红尾的头顶了,坐稳抓角,那姿态、那待遇,就像尊贵的王子来民间游巡。   程年的三观完全被颠覆了,橘子只会卖蠢的甜宠形象也一去不复返了。   他呆呆愣了半天,摇着头,“没想到啊,没想到,橘子原来藏着两幅面孔啊!”   陶罐也晾晒好了,原初贝想做些醋,程年当然表示积极响应。   要说夏日必备口味是什么,那酸味一定是当之无愧。炎炎烈日,当舌尖尝到那股强烈的酸味时,沉睡的味蕾定能瞬间惊醒。   小麦已经发出了一点白色芽苗,还需要再长几日,等白芽彻底长出来了,就能做成制醋的曲了。   她打算做小米醋,但从制作原料到醋化,这全部过程,整整需要大半年。   所以,原初贝打算先做一点蜂蜜醋,按1比4的比例,加入适量蜂蜜和水,搅和拌匀。罐口宽叶子覆盖,以稻草做饼盖,覆在上面,四周用麻绳箍紧,放到大太阳底下,暴晒个把月。   蜂蜜本身含糖,已经具备糖化的基础条件,经过时间的发酵,产生乙醇,然后在微生物的运作下,逐渐醋化。   纯种蜂蜜的发酵速度快,周期短,但风味一般,如果加了曲口感会更好,但这样制作的醋,等待时间又会变长。所以,就先将就的使着吧~   在等待蜜醋的日子里,他们还操办了一场隆重的端午节。   步入现代后,传统节味日趋淡薄,商家营销的越热烈,反而衬得节味愈发寡淡。   灾难后,回归农耕生活,才明白了节日是为了感谢大自然的恩赐,也才知道节日是为了庆祝辛苦的劳作换来的收获。那些繁杂的习俗,蕴藏的深刻含义,在木屋里再次焕发了活力和生机,   六月二十,他们将这一天冠以端午节的名义,让它成为特别的、独具情氛的迷人日子。   天刚亮,程年就起床去林子里割新鲜艾草和菖蒲,他刚走没多久,原初贝也醒了。   原初贝把地窖最里面的坛子拿出来,里面盛着黑乎乎的鸟蛋,这是前段时间用草木灰和黄泥腌的咸蛋。   把草木灰和黄泥加盐加水搅拌成泥浆,把鸟蛋往里面滚上一圈,再洒上一把草木灰,一个接一个摆放到缸里,摆满后,用泥巴糊口,等上三个月最佳。   不过,他们捡的鸟蛋蛋壳比较薄,她想虽然只过了半个月,现在也能吃上咸蛋的滋味了吧。   她拿了几颗出来,洗干净外面的泥浆,敲开壳,蛋白微青,蛋黄变成细腻的沙状,还没有流油。尝起来已有咸蛋风味,但缺少点流油流沙的香糯口感。   看来,若想吃到美食,就不能太着急呀。   程年背着新鲜的艾草和菖蒲回来了,怀里还抱了一大把新鲜芦苇,连泥带土的全部拔出来了。   他把东西放到灶台旁边,接着用麻绳绑艾草和菖蒲,在每个屋子门口都挂上两把。   还把之前烘干的艾草研碎,与草木灰混在一起,洒到红尾棚屋里,角角落落都洒上,预防夏天生虫。   原初贝这边把芦苇分成几部分,芦苇芽和芦苇根分别摘下来洗净,选取宽一些的芦苇叶,剩余部分丢到红尾棚屋里,等它们晚上回来享用。   碗里的小米、红枣、咸肉已经提前泡水了,还有四颗咸蛋黄,芦苇叶过开水洗净,要准备包粽子了。   原初贝拿起芦苇叶,示意程年跟上,将其横向稍微倾斜向内卷入,卷成一个尖筒状,倒入一点小米,往里面加红枣,再倒些小米,用筷子往里压一压。按紧实后,用手将支起的芦苇叶往里压,继续压,一卷,接着用细麻绳裹得紧紧的,一颗粽子就完成了。   芦苇叶包出的粽子个头比较小,看着玲珑精致,但吃粽子本就不论美丑,只要能裹紧实就行,剩下的又分别包了咸肉和咸蛋黄口味的。   包好粽子后,放到蒸笼里蒸。   原初贝将芦苇叶过热水,待会要用它炒腊肉,口感滋味也很棒,嚼真很厚实,有点像笋,所以特别适合用来爆炒腊肉。   陶锅里煲的肉汤好了,撒上洗净的芦苇根和红枣,继续煨煮。   滚滚白烟从灶台上升起来,粽子的清甜和肉汤的鲜味混合交杂,充斥着木屋,书写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味。   “做完了吗?”   程年撅了噘嘴,一脸尴尬,“还没呢。”   他在用菖蒲叶子编香包,菖蒲叶子撕成一条条细丝,编成粽子状的小笼子,往里面塞干玫瑰花瓣,或者塞薄荷和艾草,能作香包。   原初贝微微一笑,挨着他坐下,抬手指导他,“对,你先这样往里穿过去,再...”   在师傅的耐心指导下,程年这个笨徒弟总算是慢慢入门了,越编越顺。   编了好几个后,他美滋滋地从里面挑了个最完美的香包,递给原初贝,“呐,送给你的端午节礼物。”   原初贝把玫瑰香包挂在腰间,起身走动时,小小三角香包随着动作起起伏伏。   锅里的粽子和肉汤也熟了,赶紧爆炒了芦苇芽和咸肉,端午节丰盛的午餐就完成啦。   小米粽子没有糯米的黏,但有小米和芦苇叶独有的清香,米香混着植物叶片的香气,是端午粽子的味道了。   至于粽子里的馅料,他们一致评选咸蛋黄为最佳,吃着是沙沙的口感,混合着米香,一口咬下去完完全全的大满足。   当然,咸肉和红枣的也不赖,但吃过太多次了,论起新鲜劲,哪比得上刚加入食谱的咸蛋黄。   喝一口芦苇根熬制的肉汤,喝下去会有淡淡的回甘。这味道,让他们想起了白茅根煮水的滋味。   那时候多窘迫啊,不过,现在的他们,已经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第35章 . 桑叶 蜜桑茶 / 搭藤蔓支架   端午过后, 夏天的信号越来越明显了。   太阳在蓝得发暗的天空中火辣辣地照射着,空气变得焦干。夏蝉躲在高树的枝头上知了、知了叫个不停,蚱蜢在翠绿色的草丛里蹦跶, 夜晚的青蛙也渐渐加入鸣叫。   北方山林里的夏季, 昼夜温差依旧明显,白天正午的温度最高能达二十多度,到了傍晚, 随着阳光的黯淡,林子里就会慢慢的凉爽起来。   日照时间也越来越长, 每天四五点就会迎来问候早安的晨光,直到七八点,才依依不舍地与他们说再见。   夏季,一年四季之中日照最充沛的季节,也是植物们最喜好的时令。   在烈日的滋养下,耕地里的作物进入茁壮生长时期, 郁郁葱葱的, 看起来格外有生命力。   小米、燕麦这些主食作物, 长得快有小腿高了, 提拔的挺拔的茎节迅速向上伸展,成功抵达拔节期, 下个月就要开始抽穗了。   而红豆、刀豆、山药这些藤蔓作物, 已经隐隐有抽条的迹象了, 要抓紧给它们搭立支架了。   所以, 原初贝他们今天的工作就是搭建木架。   天刚微亮,程年就醒了,他悄悄地翻身起床。   穿好衣服后,见穿上的人儿仍在熟睡, 朝着木板方向蜷缩着,像个娇憨可爱的小婴儿。压着的右肩处,睡裙领子敞开个小口,能瞥到嫩白的细肉。   程年眼神暗了暗,弯腰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起身离开。   简单洗漱后,他在碗里泡了一把小米和红枣,然后背起竹篓去林子里捡树枝。   自从他们正式恋爱,两人就彻底打开了心扉,对彼此的过去毫无保留。每晚入睡的闲聊时间,他们都会聊自己过去大大小小的事情。   程年这才真正地了解到,小小年纪的原初贝,竟然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前半生仿佛活在泥潭里,但她却比杂草还坚韧,硬是活出了一番自己的姿态。   原初贝阳光乐观,多次表明,她已经对过去不在意了。   但程年反而更心疼她,平日里把她捧到手心里呵护,恨不得把所有的疼爱都给她。   也是因为太珍视她,嘴上经常开玩笑说想拆木板,但从未真正地实施过动作。   原初贝太小了,刚过二十一的生日。他不想为了自己的欲望,让她提前经历这些,等大点再说吧。   在木屋前面的榆树林里,程年捡到了很多长短差不多的树枝,捡满一摞后用麻绳捆紧,等捆到第二摞时,就用竹扁挑回木屋。搬了五摞树枝堆后,他去摘了筐桑椹,又砍了些桑树枝。   原初贝也醒来了,陶锅里煮着小米红枣粥,旁边的蒸笼里蒸了一节香肠。   夏天也有些不好的地方,比如温度太高,食物容易发烂发臭,每天做饭得掐好食量,一旦做多吃不下了,那这些宝贵的食物就只能浪费了。   除了农作物在旺盛生长,田里的野草也在疯狂滋长,不停地与他们做斗争。那些根系发达的杂草,就像顽固不化的敌人,今天刚拔完,明天就暗暗复苏。   各种各样的虫子也来营业了,作物的叶片上、小动物的身上、木屋里、反正到处都能见到飞舞的虫子,恼人的很。   好在,之前原初贝做了艾草薄荷膏,时不时在动物们身上抹点儿,也能防住不少蚊虫。   时不时用艾草熏一熏木屋和草棚,也有不错的防虫效果。除此之外,程年的艾草香包也派上了用场,他在每个小动物脖子上,都挂上了小小的三角香包,看起来分外滑稽。   满头大汗的程年走进屋,向原初贝绽放了一个巨大的笑脸,“睡得好吗?”   “嗯,来擦擦脸,洗手吃饭吧。”原初贝给他递上湿毛巾。   喝了口小米粥,程年突然想起放在外面桑椹,“捡柴的时候,看到桑树了,上面的桑椹都变红了。我还看到一只野蚕呢,白白的软软的,咿,有点恶心…”   他可不喜欢这种软体虫子,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有段时间风靡养蚕,好几个同学的抽屉里都藏着一盒桑蚕。   “哎呀,之前有同学养过,当时候好奇,还特意去看了眼,那盒子里有好多个软软的虫子,爬来爬去,那场面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差点没把我送走。”,噩梦重启,程年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   “哈哈,我之前也养过一次,养得蚕结完茧就全部死掉了!!“原初贝笑着附和,又想起,”村里的老人说把那个茧泡水,抽成缫丝能制成丝绸衣服。”   程年顿了顿,试探性地提议,“那咱们要不要养些蚕?”   “不养了,你不是不喜欢么?而且我们也没有经验,估计也养不活。”原初贝摇头。   程年瞬间松口气,开心地抱住原初贝,猛亲一口,“不亏是我的宝贝,真会疼人!”   吃完早餐后,原初贝和程年把桑叶摘下来,嫩芽泡在水里,成熟的部分洗净后放到阴凉处,等它们自己慢慢阴干。   处理完桑叶后,他们捡来的树枝修剪去余枝,准备来搭支架了。   像这种藤蔓作物,大多喜光,如果不管理,它们就会顺应天性,拼命地往追逐阳光。然后就会造成爬的满地都是,纠缠在一起,浓密厚实的茎叶会挡住下面的阳光,影响根茎的生长。   而且过于贴近地面,还会吸引来很多病虫,就算结出了果实,也大都良莠不齐。   木条的枝节都被修剪掉了,变得很光滑,他们把两根树枝斜着插进沟渠的土壤里,在上方交叉固定,成为一个X字形。这样,一排插了十对后,往交叉的地方架上一条长树枝,再用麻绳固定捆住。   插地的时候,一定要避开作物的根系,千万不要伤害到作物。   接下来,就要引导作物上架了。   把作物的藤蔓用绳子绑在支架上,每个分枝都要照顾到,绑得时候,像个8字形交叉捆绑,先在架子上绑一圈,再圈住藤蔓。这样既能固定作物,引导它们向上生长,又能给藤蔓留出成长缝隙,让它们能够自由地生长。   全部搭完后,已经到下午的三四点了。   原初贝和程年都热得满脸大汗,裤管上全是黑泥,身上穿得长也被汗湿了,这会正黏在了皮肤上。   不过比起南方,北方夏季有个优点,就是气候太干燥了,如果身上出了汗,不一会儿就能被蒸发掉,变回干干爽爽的原样。   对于这一点,原初贝可欢喜了。   她从小就特别讨厌夏天,每次一出汗,身上就会变得又粘又湿,就像裹上了一层粘粘的湿膜。   程年拿着毛巾,去小溪边冲凉了,原初贝也回木屋简单的洗了个澡,去卧室拿干净的衣服。   卧室里的衣柜,约1.5高,半米长,打开之后里面挂着一排厚棉服,下面分成两格,分别放着长袖和贴身衣物。她和程年的贴身衣物,都是用捡来的衣服改的,各自用细麻线做针线,改成需要的衣服,比如她就做了些小背心和内裤。   至于程年的贴身衣物,在晒衣服的时候,她偷偷看到过。   宽宽大大的四角形,针脚歪歪扭扭的,看起来非常简陋寒酸,不过这也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大木头在他手里能组装成魔法,但编织小物件就只成为笑话。   本来她忍着害羞,好心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但被他一口回绝,还扭扭捏捏地说什么她不知道尺寸做不好。   哼,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尺寸,她又不是没给堂哥做过衣服,能差到哪里去。   她换上干净的长袖后,感觉到了一股闷热,哎,看来得做些夏衫了。   挽起袖子,她把程年摘回来的桑椹过水洗干净,留一盘新鲜的直接吃,剩下的做成果酱囤着以后吃。黑紫黑紫的果酱,看起来十分诱人,尝一口分外甜蜜。   桑叶嫩芽可以吃,用来炒蛋、煲汤或者凉拌都行。   原初贝打算用来炒蛋,新鲜鸟蛋打入碗里,加一勺盐,打成蛋液后备用。桑叶芽焯水,起锅热油炒蛋液,鸡蛋定型后,倒入桑叶芽,加一勺盐出锅。   主食做得香肠煲仔饭,在陶碗里刷一层油,把提前泡好的小米加水加油搅拌,倒入碗里。   大火煮开后改小火焖煮,煮至八成熟后,切好香肠和蘑菇,依次码好,再打一颗鸟蛋,继续煮五分钟左右,盖盖子再焖十几分钟。   剩下的新鲜桑叶焯水,加油盐拌匀,等陶碗里的焖好后,码到空白处。   程年也冲完凉进屋了,抱着变得干燥的桑叶进屋。   把桑叶全部切碎,放到无油无水的锅里炒干,加上蜂蜜,等干叶上挂上蜜后,保存起来。这是蜜桑茶,桑叶茶喝着可以清肺止咳,夏天还能做成凉茶解暑,但一般在霜降后,被霜打过的桑叶药用制茶最佳。   泡了一壶蜜桑茶,等它变凉再饮,他们先来吃今天的晚饭。   腊肠煲仔饭差一味灵魂酱油,但也非常好吃了,底部的锅巴烤得很焦脆,吸入了香肠的全部风味,又咸又香,就是吃着有点粘牙。   桑叶焯水后,已经吃着跟正常青菜没什么区别了,嫩芽很嫩,与蛋搭配在一起刚好。   吃完饭后,二人坐在院子门口乘凉,吃着桑椹,喝着桑茶。   “桑树真是一身宝啊,果子、叶子都有用途,那它的树枝和树皮能干什么呀?”   听到这个疑问,原初贝从屋里拿出书,翻到桑叶的介绍,指着上面的文字读,“桑树的叶、果、木材、枝条等可以用来饲蚕、食用、酿酒、编筐、造纸和制作各种器具...”   “造纸?”听到这两个字,程年瞬间精神了。   贴到原初贝旁边,一起看书,两人仔细地研究了一下桑皮纸的工艺,极其复杂,念头瞬间被打消。   “这也太复杂了,不过....感觉咱们可以试着做点草纸,当厕纸用?”程年对厕纸这件事耿耿于怀,毕竟现在上厕所可太不方便了。   原初贝也十分认同,笑了笑,“嗯,慢慢摸索吧,想要的都会有的。” 第36章 . 青李 腌李子 / 制小米醋醅 剥麻皮   时间进入到七月下旬, 木屋四周发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木屋后面种着不需要精心伺候的植物,比如苜蓿、野葱、菊芋等等,绿油油的一大片, 看着非常茂密。   前面的院子里有一块空地, 两边种着几颗不大的果树,左边是柿子树和苹果树,右边是李子树和樱桃树。这些都是原初贝和程年从山里挖来的, 伺候了好久,才存活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 程年打算在院子里打口井,搭个小亭子,移栽一些野葡萄过来。等明年夏天的时候,就能坐在葡萄亭子下乘凉喝茶了。   再往前走几步,用竹子搭的篱笆出现在眼前,里面的作物们长得整整齐齐的, 葱绿葱绿的, 中间还插着两根稻草扎得假人。   最近作物越长越茁壮, 吸引来不少麻雀这样的小鸟来抢食, 于是,扎了两个稻草人来震慑它们。   耕地走到尽头, 能听到溪流的流水声。   往下走过去, 就能看见被剃光了毛的红尾、粉云和橘子, 排成一列, 没精打采地趴在小溪边。   山林里的生活,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储物室里放了一排陶坛子,原初贝和程年揭开稻草盖子和树叶,坛子里传出淡淡的发酵味, 这他们之前,用小米做得醋醅原料。   小米洗净后加水浸泡一会,接着蒸熟,蒸熟的小米会把它的淀粉糊化,让其能更好的糖化,蒸到用手摸着熟了但不黏手时,捞出来摊开晾凉。   接着,加入长出白芽的小麦做曲种,搅拌均匀后,倒入坛子里,等待发酵,到这一步,就完成了生醋醅。   因为生醋醅都是纯谷物,闷在坛子里,很容易受热不均匀,所以要每天用手搓动,搅拌、翻动醋缸的醋醅。搓醋醅的时候,要全程用手一层层翻开搓,把积在一起的小坨给搓开,顺便检查醋醅的味道是否正常,这是个长期且费力气的活。   温度如果太高了,还要时不时地倒缸,缓解温度上升的情况。   这样,就能保证所有原料充分接触氧气,充分发酵后,淀粉就能顺利糖化,然后进入酒精发酵阶段。   约一周左右,倒入之前囤的小米壳,进入第二次发酵阶段,继续搓动。   原初贝和程年合力把小坛子里的醋醅,倒到大坛子里,倒一半,加一半的盐,拌匀后,继续如此操作,直到全部倒进去后,用长木板翻拌均匀。   这一步,是为了防止醋醅变质,全部做完后,密封上盖子,让它们发酵一个月。   一阵劳作后,原初贝累得微微喘气,擦干额头的汗水。   她走到角落,打开那个最小的坛子,一股刺激的酸味扑向她。这是上次制作的蜜醋,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   她用木棍点了几下,放到舌尖上感受味道,下一秒被酸得皱紧了脸。   制成的蜜醋,除了有浓烈的酸,还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味,不是很好闻,有点点鞋拔子的味道。   程年赶紧从筐子里,拿了颗李子,往身上擦了擦灰,递给她,“快快快,应该变甜了,你快吃了去下酸味。”   原初贝接过,见红得发紫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咬下去,酸味直冲上脑门。   “妈呀,这个也酸啊。”,酸得满口生津,舌尖发麻,她像个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张大嘴巴发出哈哈的声音。   程年看得是又心疼又好笑,憋着笑哄着,“走走,咱回去吃点甜的。”   回到木屋后,原初贝舀了一大勺桑椹果酱,甜蜜驱赶酸涩。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喟叹一声,“啊,好甜。”   程年走到她跟前,长臂圈住腰,盯着她粘上紫色果酱的唇,低声说,“是吗,有多甜?让我也尝尝...”   他抬起原初贝的下巴,低头吻下去,轻啄了一下甜蜜,然后停住看一会。   咫尺之间的距离,让二人的体温更热,眼神变得湿润而晦涩,接着,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扑头盖面地打下来,热烈至极。   山里自由生长的李子,品种过于野生,即便放了很久,变得变红变紫后,吃起来还是犯着浓浓的酸味。   后来,还是程年提出建议,说以前去沿海出差的时候,见过人家蘸辣椒粉腌着吃的。   这一下子唤醒了原初贝的记忆,她也在电视里见到过,好像是叫腌李子。   把红的李子洗净后,拍碎、压扁,放到碗里,放盐、辣椒粉、糖,搅拌均匀后放起来腌制入味。   她挑了些还是青色的李子,洗净后,底部改十字花刀切开,起锅烧热水,水开后倒入青李,煮到青色的外皮变成黄色后,捞起来过凉水。   找个小坛子,放一些李子进去,加入适量的盐搅拌均匀后,放上糖,浇入凉白开和蜜醋,水漫过李子,盖上盖子放到地窖里。   剩下焯过水的青李子,整齐地码放到竹筐里,端到太阳底下暴晒。晒个3至5天左右,期间要不停地翻动,晒到李子瑟缩发蔫了,就能一层糖一层李子的码在罐子里,再次放入地窖里。   等李子腌出水后,能直接吃,如果想吃干话梅,就继续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就能吃上酸酸甜甜的话梅粒了。想吃咸口的,就多加盐少加糖。   林子的太阳渐渐落山了,程年把乘完凉的一家三口赶进棚屋,在食槽里放上新鲜的软草和水后,回到木屋。   春季种下去的刀豆已经成熟了一批,摘了满满的一背篓,提前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   采摘的时候,程年显得格外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收获自己种下去的果实,看着这比手掌还长的刀豆,心里感慨万千。   这种兴奋难以言喻,是实实在在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好的收成能抚平一切伤痕。   整个夏季,刀豆都会不停地生长,直到秋末了,喜温耐热,喜强光的它,就会随着温度的降低,慢慢枯萎。   原初贝把摘来的新鲜刀豆洗干净,撕去豆荚两侧的筋络,每一片都切成大约0.5厘米宽的小片,放到太阳底下暴晒个两三天,晒干后的刀豆片就能储存起来,留着过冬吃。   夏季的夜晚是吵闹的,蝉叫、蛙鸣响遍整个林子,但夏日的繁星却又是最璀璨的,布满夜空,像撒上了一层细盐。   但最近不知怎么的,除了这些声音,还多了些“嗡嗡”的声音,像放大版的蚊子,时不时地盘旋在山林附近。   晚餐是用新鲜刀豆炖的肉块,鲜刀豆要用盐水煮熟,再换清水煮,不然吃着容易失误中毒。肉块煮的软烂时,放入刀豆,焖煮一会儿,肉香四溢。   原初贝把泡李子从地窖里拿出来,一揭开盖子,酸味扑鼻,青李子的颜色变得浑浊了些。辣椒粉腌的李子也看起来十分入味了,看起来红红绿绿的。   程年爱吃甜的东西,这种酸口的,他向来是敬而远之。   原初贝先是尝了个干腌的李子,很特别的味道,果肉又脆又生。   在腌制的过程中,李子里亢奋的酸涩情绪,好像被时间这双大手安抚下来了,那股酸味吃着不酸人了,是更柔和的酸味,再接着,甜辣咸香在口腔里层次递进,峰回百转,越吃越想吃。   泡李子则是综合了糖的味道,也很好吃,但比起干腌的李子,口感相对更简单了点,感觉可以做菜吃。   在原初贝的强烈怂恿下,程年吃了几个,确实能让人胃口大开,但他还是没太大感觉,评价和反响都是觉得一般般。   吃完饭后,二人坐在水盆旁边,准备剥苎麻皮。   苎麻是麻料植物中的其中一种,麻杆长得很高,叶子圆圆的,上面长着一层白色绒毛,摸着有些粗糙。通常长山谷林边或草坡,农村随处可见。   它搓出的麻料纤维更柔软,做出的麻布很透气,可以用来制成夏天的衣服和蚊帐。   摘来的苎麻,先要去掉叶子,剥下茎皮,一般那层茎皮很难直接剥下来,通常需要在水里浸泡一段时间,等泡得发软后,就能剥下来了。   摘下来的叶子也不要丢了,剁碎后丢给红尾它们吃,是营养价值极高饲料。   剥麻杆外皮的时候,可以用小刀割开一点,稍稍用力一扯,把纤维和表皮层分离,发青的纤维放到一边。   等明天一早,拿到小溪边,一边轻轻地敲,一边清洗,这样能让纤维更加轻柔匀细。   如果想让青色的纤维变成白色,就把敲开的纤维捆成一束束的,浸到石灰石里,为了防止它们浮起来,要在上面压些石头。这样,石灰水的碱性,就能慢慢的褪去青色,越来越白。   他们一边剥皮,一边聊着天,气氛宁静闲适。   突然,木屋外响起非常吵杂的“嗡嗡”,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根本不像是动物能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机械发出的声音?   原初贝和程年剥麻皮的动作停下,二人匆匆赶到外面。   木屋的高空中,飞着一架白色的像无人机一样的机器,它先是发出嗡嗡声,然后变成了电流的滋滋声,噪音很大,直穿耳膜。   程年赶紧捂住原初贝的耳朵,抱在怀里。   滋滋声越来越响,“哔”地一声,一个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声,响彻在高空上,她说着——   “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J市的政府播音,自地震灾难以来,祖国分崩离析,无数同胞在这场灾难中遇难,我们在这里致以沉重的哀悼。   我市积极地响应祖国的灾后重建工作,目前我市已在原上阳区建立基地,各区存活下来的人民可自行前往。如无法前往者,也无需害怕,政府将陆续派遣救援队来搭救大家,请各位务必做好自保工作,等待救援工作。   民众一心,共克艰难!”   声音越飘越远,直到山林里再次安静下来,陷入无声。 第37章 . 甘露子 甘露咸菜 / 夜间谈话……   甘露子   女声越来越远, 被高音轰炸过的林子,重新陷入安静。   “哇——哇——”,一道凄厉的嘶哑声, 再度撕破宁静。   一只通体发黑的乌鸦, 站在老树屋的枝头上,那双黑豆般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精神。   原初贝顺着叫声望过去, 在空气中撞上乌鸦的眼睛,它对着叫了几声, 发出的声音很奇怪,尖锐、粗劣。   她想起以前村里的老人说过,看见乌鸦是不祥之兆,预示着近日你会经历不好的事情。   他们待在原地,无声沉默,原初贝和程年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 她笑了笑, “太好了, 外面开始做灾后重建工作了, 还建了基地、派遣救援队了。”   她停了停,“看来...不需要多久, 我们就能回到灾前的状态了。”   还没等程年回话, 树屋上的乌鸦又“哇、哇”地叫了几声。   程年听得心烦, 在地上捡了颗石头, 朝着讨人厌的不速之客砸过去,他扬声冲它喊道,“晦气的东西,滚远点。”   被砸到的乌鸦吓得一激灵, 扑地展开黑色羽翼,飞向高空。   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它跳到程年脚边,伸出小短手,熟练地抱住他的脚踝,踩着他的鞋子着急地向上攀爬。那急切的样子,滑稽搞笑。   接二连三出现的小动物,把沉默诡异的气氛,毁的一干二净,这场谈话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程年苦笑一下,弯腰捞起橘子,看向原初贝,“走吧,进屋吧。”   “嗯。”原初贝也扯了个笑容。   蜡烛火光被风吹得左右晃动,橙色火苗吞噬着细麻线,滴滴蜡烛流了下来,流向托盘,晕成一滩。   原初贝盯着那根快要燃烧完的蜡烛,心里莫名一阵发慌。   她搓了搓手,走到水盆旁边,把地上的苎麻梗子拢到一起,堆到门旁边。拿起竹扫把,把剥下的麻杆皮废屑扫成堆,每当程年要伸手帮忙时,都被她推了回去,“不用不用,你先睡吧,我把这扫完就来。”   被推回来的手捏成拳,倏然松开,手指僵了僵。   程年看向原初贝弯腰扫地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你快点,我等你。”   “行,你歇着吧,我马上就来。”原初贝转过身,冲他扬起笑脸。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原初贝用簸箕铲起废屑,抱起走出木屋。   垃圾堆设在厕所旁边,挖了几个坑,用来做垃圾分类,像这种植物废料要丢到专门的植物坑里,后面掺些草木灰,就能变成肥料。   原初贝用尽全力抬起簸箕,把垃圾通通倒向坑里,簸箕空了,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盯着垃圾堆里的废屑,一滴泪珠从眼里滑落,她咬着唇,轻声啜泣着,挺得笔直的脊背缓缓地弯下来了。只过了一会儿,她用袖子擦干眼泪,拍着胸脯,长呼几口气,起身拿起簸箕回家。   原初贝倒垃圾的时候,程年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   喇叭说的那段话,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情绪,心情非常复杂。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心底默认,原来的自己早已葬身于那场地震。   新家里客厅里的针孔摄像头,每天打来的无数个电话,永远不被认可的能力和成绩,那些以爱之名囚禁他的语言,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再忆起。而今已尝过自由的滋味,感受过属于自己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怎么还能回得去?   一旦想到要再次回到父母身边,他就感觉,自己像正在溺水的人,每喘一口气,喉咙里就会灌入无数的水柱,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原初贝埋着头走进来,脱掉鞋子爬上床,背对着程年,“好困呀,我先睡啦。”,语气欢快地跟没事人一样。   程年愣了愣,满腔思绪被打乱。   他起身趴在木板上,用手指戳了戳原初贝的腰,伸长脖子朝她的脸望了望,“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呀?”   原初贝鼻子蓦得一酸,挥手打掉他的手,“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早点睡吧。”   “可是....今天还没晚安吻呢....”,程年低低的说着,等了半天,里面的人仍是毫无动静。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用力地把原初贝的身子搬过来,说要睡着的人,眼睛红了一圈,嘴唇用贝齿咬得紧紧的,咬出了白色的痕迹。   “宝贝,你怎么啦?是哭了吗?”程年捧着她的脸,“是因为广播说的话吗?”   “没有,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说到后面,原初贝勉强地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程年蹙着眉,想把她搂进怀里,碍事的木板却死死地隔在他们中间。这一刻,他无比的烦躁,只想一脚踹烂这块破板子。   “好什么好啊。”语气也开始气急败坏,见原初贝被他的声音吓得怔住。程年平复了下情绪,柔声哄着,“宝贝,你担心我们会回到从前那样吗?”   他一直都知道,原初贝心里头有点自卑,为他们从前的区别感到自卑。   踌躇了片刻,哑着嗓子说,“我不想去基地..也不想回去,我们能不能就一直这样,在这里种田耕地,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下去。”   听到他说的话,原初贝立马从床上弹起来,尖着嗓子,厉声打断,“不行!”   “你可以不去基地,但你必须去找父母,确认他们是否安全活着,大不了去了再回来。”   程年呆住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原初贝,“可是,可是他们...电话里,说获救了啊...”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底气。   原初贝没好气反驳,“那你有亲眼见到吗?过去这么久了,冬天还发生了这么大的暴雪,你不想看看他们究竟怎么样了吗?”   程年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答复,心里产生了些许动摇。   原初贝说的话太尖锐,戳中了他最害怕的点,直接撕裂了他骗自己的谎言。   他甚至不敢抬头,不敢看向她明亮坦然的眼睛,怕泄露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   原初贝见他垂着眼,气也歇了三分,“程年,有些事情不是逃避能解决的,如果这次不去看他们,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不希望他的下半生,活在后悔和自责里。   程年瞥到床尾熟睡的橘子,脆声连问,“那我们的家怎么办?种的这么作物怎么办?橘子红尾和粉云谁来照顾?”   原初贝如鲠在喉,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服。   沉默半晌,“如果你只是想去看一眼,确认他们的安全,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程年哽住嗓子,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无法跟她分开,一秒都不行。   可现实摆在眼前,他必须从中做出选择。   “明天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先睡吧。”疲倦爬上心头,原初贝撑着木板,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晚安。”   一夜难眠,说是晚安了,但是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两人双双顶着熊猫眼,互道早安。   原初贝拿着处理好的麻纤维,去小溪边冲洗。   洗着写着,看到水草堆里,藏着几朵眼熟的粉紫色小花,扒开看,原来是甘露子。   这又叫宝塔菜,夏季时,草尖会开出紫色花。土壤里面藏着洁白的根茎,模样呈螺旋状塔形,像加长版的螺丝,所以有的地方也叫它螺丝菜,可以用来腌咸菜。   今天也没心情整些花里胡哨的菜,咸菜配粥,简单吃吃吧。   挖了一堆甘露子,把泥土洗干净后,放进装麻纤维的篓子里。   走到木屋,看到程年傻傻愣愣地坐在李子树下,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想着他应该是在考虑事情,就没打断他的沉思,径直走进屋子。   昨晚,程年做了无数个噩梦,零零碎碎的。   梦到他拿着公司的利润财报,欣喜地去找爸爸,结果被劈头盖脑的一顿教育,说才做出这点成绩就这么浮躁,如果不是他帮着掌控大方向,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财报!   又梦到他在吃饭,没什么胃口,妈妈却说他挑食不健康,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他说不想吃。妈妈生气了,说都是为他好,怎么就这么不听父母的话,任性不懂事。   他说他没有,可是妈妈完全不听他的解释,只是自顾自地指责他,不停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听话。   梦里的他崩溃了,握着刀哭着对她咆哮,说我要死了,被你们逼死的!   那种扼住喉咙的逼迫感,太熟悉了,熟悉到醒来的那一刻,他仍心有余悸。   太阳穴突了突,一阵发紧和疼痛感席上额角。   程年捂住额头,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把甘露子都腌制好后,原初贝出门,准备找坛子装菜。   一出来,就看到李子树下的程年,整个人都在发抖,忙跑过去,拥住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别吓我啊。”   程年闷哼一声,回过神来,抬手用力地抱住原初贝。   胳膊越收越紧,恨不得把原初贝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怀里抱住的人是给了他新生命的人,是让他重新拥有勇气的人。如果能这点困难都战胜不了,怎么能给她将来,怎么护她一生呢。   他是男人,不能总是如此懦弱,一味地躲在她背后,汲取她的坚强和阳光。   总有一天,他需要正视深渊,正如深渊一直在凝视他。   原初贝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轻一下,重一下,“好啦好啦,一切都好了。”   等程年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后,他们牵着手回到木屋。   把盛着热粥的木碗,放到程年冰凉的手里,原初贝温声说,“喝点粥吧。”   再拿出刚拌好的咸菜,白色的甘露子裹上了红色的辣椒油,一根根的堆在一起,像座小山。   “这是什么?”程年夹起一个,脆嫩极了,肉质鲜嫩,十分可口。   “甘露子,也叫宝塔菜,那个八宝咸菜啊、什锦咸菜里面就有这个。”   “哦。”程年又吃了几个,陷入无言。   他狼吞虎咽地喝完所有粥,把碗拍到桌子上,眼神坚毅果决,看向原初贝说——   “我决定了,我想办法去偷偷去看一眼,确认他们安全无误后,马上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 第38章 . 山葡萄 坚果包 / 制水车 绩麻……   原上阳区是J市的主城区和政治中心, 位于北边,而他们所处的区域为建平区的苏家村,非常偏远, 四面环山, 进城区仅有一条国道。   据原初贝描述,那条进城的国道,被震出一道三十多米宽的深渊, 靠自己基本无法跨越,只能等救援队来进行建桥过道。   知道这个情况后, 程年更加惴惴不安了,自地震后,他基本没踏出过苏家村,光靠想象就能知道六十米宽的深渊,该是有多危险。那他真的能如愿回来吗?   当外面第一缕光线亮起时,程年穿好衣服, 去小溪边挑水。   进入七月中下旬后, 明显感觉到天气更热了, 白天气温高, 雨水少,地表积累的热量到达了高峰, 这是入伏的征兆。   在这种天气的情况下, 农作物对水的需求更旺盛了。   作物的生长需要水, 光合作用的原料之一就是水, 肥料施在田地里也需要水,因为土壤中的营养物质必须溶解在水中,才能让植物的根系吸收。   农家有句谚语,“有水无肥一半谷, 有肥无水望天哭”,足以证明水对庄稼的重要性。   溪流地势低洼,低于农田,如果想引水灌溉,必须在河流上游选择合适的地点,开设渠口。   为了自引水,他们也曾经想过法子,把中空的竹子对半砍开,把竹子搭在上游处,接到农田,形成一条自引水渠道。但这条小溪的水流速度很缓慢,这样的引水方式实在是收效胜微。   这件事就暂且搁置,先用人工挑水的方式。   每天早晨,程年会提前起床,拿着扁担和桶到溪边,一桶接一桶的挑水灌溉,家里的水缸也一直保持在蓄满的状态。   挑水的工作劳累且机械,很容易累着腰。他要在离开之前,解决这个问题。   他在木工农具篇里,找到了灵感,用竹子做个小型水车,借用水力转动水车,将水逐步提上去,再利用自然倾斜的原理,将水注入水槽,这样形成了自动引水机器。   原初贝也起床了,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弯着腰浇水。   她叹了口气,自从下定决定后,他每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没日没夜的干活,恨不得把家里的工作都做个遍。   自灾难以来,他们都没有出过这座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这次离别会有多久。他们对此缄口莫言,没有人提及此事。   至于为什么不去基地生活,原初贝和程年对此的态度,出奇一致。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生产建造出来的,况且,比起集体生活的稳定,他们都更热爱纯粹的自由。   程年的余光瞥到原初贝的身影,起身催促着,去砍些竹子和细藤绳回来。   二人拿着石斧,去看了十来根竹子,背篓里装满了细藤绳,画图纸、劈竹篾、编骨架,失败一次就再来一次。   水车由左右轮、车轴、木辐条、刮板、水斗和支架等部件组成,制作过程很精细,每一部分都需要按准确的比例进行安装,还有后面提水至水槽的倾斜角度也要多次实践,绝不是几天就能做成的事情。   在等待救援队的日子里,程年像长出了五头六臂,每天挑水、锄草、采集果子、还得熬夜做水车,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第三天,背着满篓果子的程年,从山里回来,还没歇口气,就坐在柿子树下开始劈竹筒。   竹子劈成细竹篾,绕成圆形,接口处用藤绳绑好固定,要做两个直径80厘米的圆圈,中间用10厘米的短木梁架起来,做成圆柱状,这是车轮。   后面还用粗竹筒做车轴,劈32根长短一致竹篾做木辐条,呈放射状依次插到车轴里。这一步做完后,再用藤条绑在车轮上。   最后就是在顶端辐条对着的地方,插进去四根小竹片,做成刮板,刮板外围再绑上长短一样的小竹筒做水斗。   这些环节里,藤绳在里面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拗来拗去,不停地绑定打结,一根藤绳用完了,再用新的旧的尾巴处打个结,继续绑。   又细又韧的藤条,编得时候还好,一旦到固定打结的时候,就要很大力气才能拉紧。每过十几分钟,就会感觉整个手都在发酸,而且手指关节处会被勒出好多条红印子。如果不小心太过用力,还会被粗糙的藤绳拉出血痕。   程年全程不许原初贝帮忙。   原初贝眼睁睁地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的手被勒得皮肉绽出,藤绳表面染上了点点血迹。   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又担心他为了完工不知轻重。原初贝只好在旁边陪着,一边监督他,一边把绩麻搓线。   在石灰水里浸泡过的苎麻纤维,变得白净,也脱了胶。将它们条分缕细地撕开,捋顺后,一排排地晒到太阳底下,晒干后就要绩麻搓线了。把麻线团放在膝盖上,从里面抽出三四根柔软的麻丝,搓成一股股的麻线。   累了就歇下来,活动活动手指,揉揉脖子,如果被程年看见了,还会抬手帮她按摩。   这不,原初贝刚转了下脖子,程年就立马停下来,她实在是有点气笑了,“你累不累啊?”   程年摇摇头,“不累”,他盯着手里快完工的水车,闷闷不乐,“一点都不累。”   把麻线放进篓子里,原初贝抬起手臂,默不作声地搂紧了他,把脸埋到他的脖子处,深吸着专属于他的气味,是干干净净的阳光味。   程年也回抱住她,拥在背后的手指因掐的太紧而发白,他真的放心不下,放她一个人在这林子里,万一出了事,他又何必折腾履行子女责任。   说他自私不孝也好,心底的那把天秤,早就朝着原初贝方向倾斜了。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只要我们在一起,在哪里都能从头开始,你觉得呢?”程年发出的声音小小的,因为没有底气,就显得没那么理直气壮。   原初贝心底那根本就不坚定的弦,已经快动摇了,她也舍不得跟他分开,“那要不要带着橘子他们?种的这些粮食也都不要了么?这些...都不要了么?”   程年没有接话,看向农田,不少庄稼们已经长得有膝盖高了,有些小米的秧苗已经抽出了青色的麦穗。竹架子上的红豆、刀豆在向阳生长,也长出了青色的豆荚,还有其他的作物,都长势旺盛。   他垂下眼,声线绷紧,“哎,你还是在家等着我吧,我尽快回来。”   原初贝直起身子,“我去做午饭了,你想吃什么?”   程年也没什么胃口,“天气热,随便做点吧。”   回到木屋,原初贝翻了翻木架子,陶罐里的小米面粉已经只剩三分之一了,她索性全部拿了出来。她要给程年做些路上吃的干粮。   面粉碗里加鸟蛋、糖、酵母汁、盐后,一点点掺水搅拌,进行揉面。   酵母是用山葡萄发的,把晒干的葡萄干放到罐子里,加水和蜂蜜,放在太阳底下晒几日。等罐子里如果出现了气泡,就说明开始产生发酵作用了,气泡越多,说明发酵的活力越强,过滤出酵母原汁储存使用。加两块肥油脂,继续揉面,揉到面团可以拉出膜后就能发酵了。   原初贝低头专心致志地揉面,手心在用力,眼角的咸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木砧板上。   等面团揉好后,盖上纱布,放在木窗边进行发酵,发酵到两倍大,捞起来有蜂窝状就能进入到下一步了。   熟悉的嗡嗡声又响起了,高音喇叭再次播报——   “特此通知,请苏家村的所有计划前往基地的民众,于五天后准时抵达国道深渊边集合,因目前生存条件依旧严苛,为节约救援资源,如错过本次集体救援的机会,后续想继续前往基地的民众,请自行解决。”   飞行器上的喇叭播报了三次后,渐渐地飘远。   这个消息强烈地冲击着二人的大脑,程年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跑进木屋,走到原初贝跟前,祈求道,“求你,不要跟我分开,如果一定要做选择,我宁愿不去了。”   原初贝愣住了,情况比他们想象更加糟糕,这意味着,如果这次程年独自前往基地了,那他们将会永远分离了。救援队怎么会为他一个人搭建桥梁,那他该怎么回来呢?   没有他在的地方,还叫什么家呢?没有他的在,有百亩粮食有什么用呢?   “我们一起走吧,如果没有你,我守着这些有什么用呢?”原初贝抬起泪眸,看向程年。   程年看着她,小脸上写满了坚毅,他的心腔疯狂震动,连着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他用力地拥住她,“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很多时候,由不得你主动选择,但反而会切断无数顾虑,让你更加义无反顾。   程年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也不想做什么水车了,更不想为以后费心了,只要能跟原初贝在一起,在哪做什么都可以。   面团也发酵好了,揉搓排气,分成五个小剂子后,继续发酵五分钟。   程年像个巨型挂件,从背后抱住原初贝的腰,脖子搁在她的肩膀上。原初贝每走一步,他就跟着挪一步。   原本就逼仄的小厨房,因为他的加入变得更加紧凑。   原初贝转身去木架子拿榛果,被拖着的她,脚步沉重,顿时嚷嚷教训,“放手,我动不了啦。”   程年只好放下手,等原初贝拿回来榛果和葡萄干后,立马又贴了上来。   把面团小剂子擀成长舌状,原初贝往上面撒坚果,往上往下卷,卷成橄榄球状后,收紧口子,放到石板上。   “去把烤窑升火,准备烤面包。”   “好吧….”程年不情不愿地放开手,一步一回头地往外走。   加入坚果的面团,看起来格外饱满,等烤窑起完火,开始闷炭时,把石板上刷一层油,放进去开始烘烤。十五分钟,捞出来,刷上一层金黄的蛋液,最后出炉前五分钟,再刷上一层蜂蜜水,就能吃到香软甜蜜的面包了。   烤窑棚子里温度太高,二人坐在树荫下等待美味出炉。   空气里全是面包的香甜味,闻着莫名格外幸福,原初贝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好香,好甜呀。”   她转头看向程年,他正对着她盈盈地笑着,突然,手腕被他攥住,拉到怀里。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尾椎骨,渐渐往上流连,停留到细细的后颈处,轻轻地推往前推了下,迫使她挨近他。   在面包的香气里,这个吻也显得格外温柔和绵长。   半晌后,他说,“没有你香,也没有你甜。” 第39章 . 野苋菜 凉拌苋菜 / 收拾   以原初贝的经验, 从山林步行至深渊,大约需要两天半的时间。   经过一番商量,他们决定用一天的时间来收拾行李, 第二天下午出发, 这样赶路的时间比较宽裕,也能提前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家里的存粮全都翻出来了,彻彻底底地清点了一遍。   去年秋冬囤的那些食物, 还剩一点红豆、橡子粉、一半的腊肉和腊肠。再就是开春以来囤的食物,晒干的蘑菇、豆角、笋、果子、咸菜等等。   这些食物都得想办法带走。   昨天烤得面包还剩三个, 把剩下的橡子粉,摊成饼,加了酵母后,变得松软不少。在路上的时候,把腊肉腊肠热一热,切成薄片, 夹在饼子里, 刷一层辣子油, 香得不行。   除了油辣子, 原初贝还做一罐蘑菇笋丁酱,蘑菇和笋干热水泡发, 切成丁状, 再切些咸肉丁, 泡过蘑菇的水不要扔了。   锅里放油, 炒肉丁至发白发红,放一把野葱和菊芋碎,加蘑菇和笋丁,再加上一把辣子油, 加入泡过蘑菇的水,焖煮至浓稠后,加盐和味精,倒罐子里,再加上一层油,用桦树皮盖紧。   这样做出的酱,可以说是下饭神器,而且天热也不会坏。   而那些让食物,能更美味的调味品们,统统带上。   原初贝拿出两件干净的长袖,剪掉袖子,剩下来的布,剪剪缝缝,做成布包。把粉状的把盐、糖、味精、辣椒粉、花椒粉依次装里面,外面再包上宽叶,携带更方便。   而且山下的天气肯定很热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夏衣。剪去袖子的长袖,能直接作短袖穿,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除了这些,程年还去捕了几只长毛鼠。   肉切成一条条的,放油、盐、糖、辣椒粉、花椒粉腌制一小时左右,放烤窑里烤一小时左右,随时随地能直接吃的肉干制作完成。   肉干被烤得黑黑的,硬硬的,但味道很好,按程年的话说,吃着的口感很像辣味的牛肉干,非常有嚼劲,就是吃多了容易腮帮子疼。   光是这些食物,就装了整整两个背篓。为了遮阴避凉,程年还突发奇想地,往篓子上支出四根木棍,顶端遮上桦树皮,像给背篓打了把方形小伞。   “这些皮毛要带走吗?”,把黑色双肩包找出来,原初贝先是往里放进去秋天的衣服,又放进去冬天的羽绒外套,两个包被衣服撑成球状。   见实在是塞不进去了,“哎,算了,实在是装不下了,剩下的就不带了吧。”   至于还在发酵中的醋、未做完的夏衣,这些东西,可就真得带不走了。   收拾东西还挺快的,毕竟体力有限,也不能太贪心。两人五个包,两三个小时就全部收完了。   也没别的事情了,原初贝和程年把木屋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   一家三口的小动物们,也只能对他们说道别了。   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如果还有食物短缺的情况,那这三只被养得肥肥的动物们,简直就是行走的美食,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炙烤肉串,红烧肉还有油炸肉丸子了...   程年把它们的棚屋扫得干干净净的,全部洒上草木灰,食槽里装满新鲜的苜蓿,棚屋的门也彻底不锁了。   做完这些后,他走到小溪边,挨着红尾坐下,刚坐下,一家三口就立马围了过来,纷纷用头角和脑顶,蹭着他的手、脸,都在求摸摸。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难受的紧。   他抬起手,挨个伺候抚摸到位后,低声对着一家三口,说了句,“对不起,以后不能照顾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的哦,千万别下山了,不要被人抓走吃掉了。”   说完道别后,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木屋。   走到门口,见原初贝呆呆地坐在长凳子上,眼睛红红的,手里还握着没搓完的麻线团。   程年坐到她身边,把她的肩膀揽过来。   原初贝顺着力道,靠进他的怀里,“辛辛苦苦剥的麻皮,洗麻晒麻,这还没搓出几条麻线呢...”   外面的天半阴不阴的,空气里闷热至极,一场滂沱大雨即将落下。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打在木屋的外墙上。   程年透过门,看向外面的雨柱,像是想到什么,低低一笑,“外面下雨了....”   原初贝瞬间秒懂,微笑着回应,“那我们又能偷懒了,多亏你做的这幅长凳子,真舒服啊,下雨偷懒的时候,我们就能像这样窝在长凳子上,听雨声等雨停。”   “有一次晚上的时候,我们窝在这里看书,还没看多久,你就睡着了。”程年抚着长凳上柔软的皮毛,笑着回忆道。   原初贝皱了皱鼻子,不好意思地哼哼,“那还不都得怪你呀,你把这凳子做得又宽又舒服,窝在这里当然会犯困,你看我每次坐在餐桌那看书,看的多认真呀。”   一场雨,唤醒记忆,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处,都记录着他们的美好过去。   厨房的小灶台,他们最经常待的地方。   冬天暴风雪的时候,全靠这把火支撑着,温暖着,他们才能度过难捱的日子。原初贝在这方寸之地,用木架子上的食物,做出一道又一道,暖胃又暖心的食物。   方型小餐桌,两把小椅子,桌面上插花的竹筒变成了细长陶罐,程年隔三差五献上的鲜花,就会寄存在此处。   他们围在这里吃饭、喝茶聊天、看书,做了好多事情,到了夜晚,点上一盏油灯或蜡烛,橙黄的火红立马将满室黑暗驱逐。   还有后来才加入的斗柜,一扇木门,里面装过麻绳、稻草等等。上面那些奇形怪状的罐子,是程年引以为豪的艺术品,为这个家添了些野趣风雅。   更别说卧室了,那张木床,记载了他们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亲密无间的全部过程,每个深夜,倾听着他们诉说心事和过往。   回忆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这些物件沉默无声,但却是生活的全部见证者,连一把小椅子,都有着专属于它的记忆和感情   原初贝越看越难受,低下头,长睫毛一闪一闪的,忍着泪意。   程年也很难受,他还多了些愧疚和自责的情绪。   若不是因为他,他们怎么会离开这美好自由的桃花源呢....   程年盯着地面,哑着嗓子说,“对不起,都怪我身后事太多,拖累了你,如果不是因为...哎。”   他又叹了口气,“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你简直是赋予了我全新的生命。以前的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循规蹈矩地按父母的标准生活着,这样的我...就像行尸走肉。直到遇到你,温柔耐心,阳光勇敢的你,陪着我做了好多事,说好多话。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一年四季一日三餐,这些琐事无聊的小事,竟然如此有趣。”   “生活好像真的开出了花,人生全部的意义,好像就是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却一直在拖累你...”   原初贝抬起头,指尖在他脸上流连,抚着精致的眉骨,到发红的眼眶,最后到他柔软的唇间。手指停在那,堵住那些没有意义的自责话。   她说,“你怎么会是拖累呢,如果说以前的你是行尸走肉,那我便是形单影只的孤魂,是你啊,你给了我那么多热烈的爱,还给了我完整的家。”   她握着他的手心,目光温柔缱绻,说出那些从未吐露过的心声,那些疑虑和害怕,“我也会害怕,害怕失去你,更怕我们会回到原点,你回到天上,我落到地里。”   程年扭头吻了下她的发顶,毛茸茸的发丝扎得脸上痒痒的。   整颗心,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他心疼原初贝的自卑,在他看来,她才应该呆在天上的人。   一股难言的冲动,从心脏传递到大脑,所有的脑神经都在疯狂跳动,但他却无比的清醒,可以说,此时此刻,是他二十五年来,最为清醒的时刻。   他扶着原初贝胳膊,与她面对面,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说着,“以后不管变成什么样,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竭尽所能,让你过得比现在还要好。”   他咽了下紧张的唾沫,指尖捏得发白,手心渗出汗意。   过了半晌,程年深深地吸了口气,右膝缓缓地跪在地上,说出那句疯狂而又庄重的誓言——   “所以,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原初贝瞪大眼睛,一时失语,张了张嘴,嗓子像堵住了团麻线,整个人都在发麻。   她看着程年期待的眼睛,终于,她咽下所有的情绪和恐惧,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愿意。”   外面的雨也悄悄的停下了,太阳把乌云赶走,睁开被挡住的双眼,在高空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双新人儿。让和煦的阳光送来祝福,在雨滴上编出七彩色的花朵,让小鸟、高树、小溪吟唱着美好的演奏曲。   木屋里的他们,在自然万物的见证下,许下了美好誓言。   原初贝和程年紧紧地依偎着,像一株永不分离的合欢树,他们的心脏都在嘣嘣地跳着,一时之间大脑都陷入了空白,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年缓过劲来,心底埋怨自己的冲动,这求婚也太草率太简陋了。   但也多亏了这突然的冲动,冲刷掉了离别的愁绪,此刻的他们,满心全是欢喜。   又过了很久,原初贝问“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光唇鱼了。”程年想了想,这是他们在林子里吃到的第一顿肉。   不同之前的狼狈,现在的他们早编出了渔网,找到鱼儿活动的地方,洒网、放诱饵,等着鱼儿们乖乖入套。很快,巴掌大的光唇鱼,鱼尾一甩一甩地,就这样游到渔网里。   带着四五条鱼回家,路上,还摘了一些野苋菜。   野苋菜叶片很大,中间处有一道红痕。这是入伏最佳野菜,可以清热利湿。   锅里放油,煎油脂,倒水进入煮白,放一把跑得发酸的李子,再加上泡李子用的酸汁,小火煨煮。等锅里熬煮至味酸色白后,另起一锅,油热放辣椒和野葱,炒出香味,倒入酸汤,锅里瞬间融入香辣味。   这时候,把处理干净的光唇鱼,放进锅里,滴上几滴胡麻油,加热煮至沸腾,起锅前一分钟,烫上一把新鲜的野苋菜。青白青白的鱼汤锅,看着、闻着都让人垂涎欲滴。   剩下的野苋菜焯水,晾凉,加胡麻油和蘑菇笋丁酱,凉拌一番,开胃小凉菜也好了。   这样熬制的酸汤锅底,味道清美,完美地融入了泡李子的果酸,煮熟后的鱼肉也是芳香四溢。配上一把野苋菜,叶片裹上酸汁,吃到口里是糯糯的,没有青草的味道,滋味更绝。   鲜、酸、辣、糯,浓烈的味道征服口腔,喝一口热汤胃口大开。   这样的美味,让你在夏日里出上一身热汗,反而会更加畅快淋漓。   总之有美食、有爱人,生活定会更如意。 第40章 . 西红柿 糖拌西红柿 / 等待   七月下旬的太阳毒辣, 一到山脚,气温陡然上升,卷卷热气扑面而来。   原初贝身后背着双肩包, 腰间斜挎个草编小包, 都没什么重量,走得颇为轻松。   左手里撑着把简陋的遮阳伞,伞骨是用水车搭得车轴, 把旧衣服剪成一大片,缝在呈放射状的木辐条上, 就成了可以遮阳的伞面。   反观程年,身后背着黑布包,肩上扛着竹扁,一前一后挑着竹篓,齐小腿高的竹篓里装着行李和路上吃的食物,篓子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行李的重量都在他身上, 但他毫无怨言, 一脸乐呵呵。   从山里进城仅有一条平坦宽阔的国道, 那条国道被地震挤压、撕扯、震裂, 水泥路上的缝隙里钻出许多杂草,每走两步, 就会出现几簇草堆。道路两边更是布满了半人高的灌木杂草。   恍惚之间, 仿佛身处原始草原。   走到别墅废墟堆时, 也只能看到表面覆上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   再往前走, 景色渐渐变换了,以别墅废墟为分界线,往前走,从原始草原进入到原始森林。   路过好几个牌子, 他们这才知道,这里原是一大片人工树林种植区、自然树林保护区,种了很多人造林。快一年无人看管,树苗们自由的生长着,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愈发茂盛,还长出不少新的小树苗。   这些树木大多都是他们认识的,桦树、银杏、枫树等等,有的杂草中开着鲜花,黄的红的,分外生动。   如果能一直这样肆无忌惮的生长下去,这里估计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原始森林。   有些地面,被地震撕扯出了沟渠,慢慢地蓄积上了水流,形成了一道道纵横交错,或宽或窄的沟渠河道。   有些河道相连,在原始森林出口处时相汇,汇成一道两三米宽的河流,河面看着清幽幽的,岸边长满了水草,走近甚至能到鱼儿游动的迹象。尾巴一扫,惊起一波涟漪。   原初贝还在远处的河面上,看到几只紫头肥鸟,嘴巴扁长,看着像野鸭。   一听到声音,就立马扑腾展翅地飞走了。   二人砍了根木桩,搭在河面上,这才真正地走出森林。再走一会,道路两边的建筑废墟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们应该是抵达原苏家村的主村落了。   快接近深渊时,路上也开始有人影了,稀稀拉拉的,偶尔出现一两个,背着行李往深渊方向赶着。   抵达深渊边,已经有十几个人等在那了,妇孺多,男性少。   有的人脸上挂着获救的期盼和喜悦,有的人蹙着眉,看起来似乎没那么高兴。他们似乎都认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互相说说笑笑的聊着天,气氛倒是意外的轻松。   原初贝和程年刚出现,就引起了一波骚动,两个好看的年轻人,显得尤为打眼,四面八方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了。   程年默不作声地用身子挡住原初贝,切断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   虽然人不多,但他们都太久没见过活人了,莫名有点局促不安。   避开人群,最边上站着一对孤零零的母女,存着打听消息的心思,他们走到母女身侧,深渊显露在眼前。   笔直的国道两边原是山体,那场地震,让山体和地面撕裂,塌陷,形成了这道宽至六十多米的深渊,长得不见尽头,深不见底,形成了一道巨长的大裂谷。   可以预见,当时依托在附近的民房都坠毁了,真是人间悲剧。   地震裂谷形成的万丈深渊,两侧的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泛着红的岩壁上,也长出了绿色小植物。   身侧的大婶,瞧着慈眉善目,脸皮黑黄,身子瘦弱,正发着呆面带愁容。右手臂下圈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粗布衣裳,脸圆圆的,眼神懵懂天真。   可以看出即使遭遇灾难,她也被母亲照顾得很好。   小女孩偷偷看向程年,刚对视上,立马羞得埋进母亲的怀里。   大婶感受到女儿的动静了,这才发现身旁站了两个脸生的年轻人。   她微笑地揉了揉女儿的头,转头攀谈,“诶,你们这是从哪来的呀,怎么没在村里见过你们呀?”   “村里?”以为她说的是原来的苏家村,程年说, “我们不是苏家村的人。”   大婶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苏家村。”。   她往左后方指了指,后面几公里处的高空处,飘着一道道白烟,“看到那烟没,是那儿的村子。灾难发生后,活着的人一直等不到救援,就一起在那建了个村子。”   说着叹了几口气,“哎,本来活下来的人就不多,冬天的那场雪灾,又带走了一批人。村子来来往往也就那么点人,大家互帮互助,都知根知底。我是头回见到你们哩,难道还有新村子吗?”   原初贝轻声解释,“不是的,婶婶,我们俩在林子里生活。”   “啊?林子里啊,那你们俩命可真大啊。”   很快,原初贝就跟大婶畅聊了一番,交流着求生和种田经验。   原来,在她离开后不久,活下来的人就自发地利用建筑废料造房子,也靠着囤积和采集,渐渐地新村子里安定下来。本来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去年暴风雪的时候,好些人没扛过来,直接被冻死或者饿死了,如今村子里,也不过百来人。   原初贝打听到了,说是因为原居民就喜欢种地,有些田地没被殃及到,还活了些作物。那些新村民就靠着这些作物种子,开垦新农田,种了玉米、高粱、西红柿等等,种类比他们种的全乎多了。   在听到广播后,部分人觉得这样过得挺舒服的,选择留下。   至于选择来这里等待救援的人,大多是有牵挂的人。   “哎,这孩子成天吵着闹着要爸爸,非要出去找爸爸,怎么说都不听。”大婶幽幽地说着,语气渐渐不屑,“有什么好找的呢,我们母女俩在这里相依为命不好么?如果找不到了,我们该怎么活下去呢?这么久才派救援,外面的世界指不定更乱呢。”   原初贝沉默了一会,猜测着,大抵也是个不得不为之的伤心人。   程年也沉默了,大婶提出的设问,一字一句正中靶心,直言出了他一直思虑的问题,气氛陷入无言。   大婶见年轻人都没说话了,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她讪讪地笑了下,从身后的布包里掏出三个红彤彤的西红柿,措辞安慰着,“来,这是刚结的西红柿,洗干净带过来的。你们也别太担心,跟着政府走,肯定比现在稳定多了。”   原初贝接过西红柿,也给她们分了些话梅。   等大婶走后,笑眯眯地说,“这西红柿看着就酸酸甜甜的,肯定很好吃,诺,给你吃一个。”   果然,饱满的西红柿,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液立马在嘴边溅了出来,里面的果肉吃着沙沙的,能见到粒粒分明的青黄色小种子,他们吃得满脸都是红色小沙。   可口清甜的滋味瞬间安抚了滚滚热浪,唤醒了沉睡的味觉和记忆。   “啊,好爽,你想吃糖拌的吗?”   “好啊好啊。”程年连声附和。   原初贝掏出木碗,把其中一个西红柿切成片,从浅黄色的陶罐里舀出一勺糖,细细地淋在红润的西红柿片上。再抓了把话加水拌一拌,西红柿酸甜的汁水,沾染上淡淡的话梅香气,色泽艳丽,吃得味蕾刺激又满足。   第二日,与救援队约定的日子到了,对面却还没出现人影。   直至正午,太阳毒辣,气温越来越高,滚滚热浪让裂谷边的人越发焦躁了。   终于,一声惊叫从人群里传来——   “来了,来了!救援队到了!!”   一语掀起波澜,原初贝和程年顺着声音看过去,对面的路上渐渐出现了点点黑色影子,慢慢的,越来越近了,背着绳索,穿着迷彩色的队伍停留在裂谷边上。   那一排军绿色像原野里的白杨,直挺挺地站在那,面容坚毅,魁梧挺拔,看着就让人无比心安。所有惶恐在看到这抹绿色时,瞬间平复下来了,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了,他们直勾勾地看着对面,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有个女人,突然大声哭了出来,冲着对面嚎着,“你们怎么才来啊!怎么来的这么迟啊!我们等了你们这么久,你们怎么才来啊!”   大家都知道她指的等待不是现在,而是地震发生时。   “抱歉,我们来迟了。”领头的男人,沉声回应,声音宏亮而铿锵。   说完先是小跑到队伍后,与最后的男人沟通了片刻,立马安排丢绳索,队伍的人沿着绳索登着岩壁,向下攀爬。他们要先爬到悬崖底下,再到这边,进行救援。   这一句来迟了,像丢入枯草堆里的火星子,瞬间将所有人的情绪点燃了,所有忍耐在此刻不管不顾地发泄了出来。   女人们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着,哭着,像一群无助的孩子,终于寻到了家长。   这一刻,有了可以放任的庇护,她们可以把所有的委屈和绝望说出来了。   原初贝也悄悄地抹了抹泪,被这一幕感染到了,大家真的憋太久了,等的太久了。   旁边的程年,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显得毫不动摇,还莫名的,从包里找出了草帽,戴在头上。   帽檐往下按了安,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只留出个光洁的下巴。   这是原初贝用稻草编得帽子,帽檐又长又宽,有点像旅游景区的太阳帽,帽子顶端还扎了几朵草花。程年老说戴着很娘,一路上宁愿被太阳晒,都不肯戴上这顶“花帽子”。   原初贝好奇地询问,“你怎么戴帽子了?”   程年低着头没有说话,拉起她的手腕,走到人群后面,一直走到大树后方。   直到身子被完全挡住了,他贴在原初贝耳边,轻声说道——   “刚刚,我看到..看到爸爸了....” 第41章 . 水蜜桃 桃子 / 打野鸭 回家   “啊?在哪儿啊?”   原初贝惴惴不安地探出头, 往外面望去,裂谷对面的人已经都下来了,正攀着绳索, 一点点地爬到裂谷下面。   程年把她拉了回来, “他刚刚站在最后,人给挡住了。”   随着迷彩服队伍越来越近,先入目的是小跑在前列的年轻人, 直到站定,他看见了最后面站着个眼熟的中年人。   身姿挺拔, 目光锐利,一下子就捕捉到他探究的视线,眼神像刀一样,隔着宽阔的裂谷,精准地朝他射了过来。   这凛冽的目光太熟悉了,他下意识地绷紧身子。   那人嘴唇动了动, 似想对他说什么, 最后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划过。   原初贝有点懵, “你爸是....?”   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 领头男人先是弯着腰,跟后面的男人请示了一番, 才开始指挥后续动作。由此可见, 那男人的地位应该不一般。   原初贝的表情渐渐诡异, 脸上好像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你爸这么厉害吗!   程年看懂了, 他挑着眉,百口莫辩,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   咬咬牙,小声解释着, “不是的!我爸他,他以前就是个商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混成这样了....”   这件事在他意料之外,但莫名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他爸确实有些手腕,不然怎么能跻身于顶尖商业圈,成为首屈一指的富翁。就他这样果决大胆,还善钻研的性子,即使年过半百,也是一把锋利宝刀。   除了不懂教育后代,一切都很完美。   原初贝是完全陷入震惊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才到哪啊,怎么就突然见上家长了...   她搓了搓手指,心里有点紧张,还有点不安。   通过以前程年的描述,她了解到,这是位铁血父亲,非常强势,好打击人。那他爸肯定看不上她这种儿媳妇,会不会当场带走程年,拆散他们。   那她怎么办?   灰溜溜地回木屋吗?   程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抬眼见她正缩着脖子,就像一只被吓坏的小鹌鹑,又无助又可怜。   所有的情绪被化解了,绷紧的身子也松弛了。   一股勇气冲上胸膛,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怂了,怕这怕那的,他得像个成熟的男人!能担事儿!   他抱住原初贝,安抚着,“别怕,他就是看着吓人,而且...”   说着灵机一动,“而且,我们不就是来找他们的吗?如果跟他确认母亲也安全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回木屋了!”   原初贝无语,觉得他真是傻得天真....   两人正说着,人群处传来欢呼,“他们着陆了!”   是救援队已经抵达裂谷底部了,接着要往上攀岩了,这是更为危险的一步,稍有不慎,就会从万丈深渊里摔下去。   他们走到裂谷边,程年看向那个与他长得七分相的男人,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人锐利的目光,陡然柔和下来。   过了约三四个小时,天空都变成了暗蓝色,救援队终于到达彼岸了。   人们激动地欢呼着,冲上去拥抱着他们,送水、送食物,让他们赶紧歇下。   原初贝和程年离人群两米,对视一眼,紧紧地牵着手,一副谁也无法把他们分开的模样。   有个男人,剥开人群,看着脸色黝黑,肩宽腿长,气宇轩昂,鬓角有些点点白发,长得像成熟版的程年。他手里还握着绳索,阔步走到跟前,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松动,隐隐的透露出几分激动和喜悦。   他紧紧地看着程年,嗫嚅了很久,最后,只是抬起手,拍了拍程年的肩膀,说了句,“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气氛比想象中更肃穆,原初贝硬着头皮,迎上程父打量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   “这位是?”   程年像只炸开毛的狮子狗,扯过原初贝,把她挡在背后,“我女朋友,你儿媳妇。”   说完后,用防备的视线看向程父,若是看到有一丝不屑或反对的表情,他就带着原初贝离开。   程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叔叔您好,我叫原初贝。”原初贝挣脱开被紧握的手,从身后钻出来自我介绍。   那张严肃的脸,露出一丝笑容,“你好,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他了,叔叔替阿姨谢谢你。“   紧接着,他和蔼地问道,“初贝,你可以跟叔叔讲讲,你们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吗?”   原初贝一怔,有点意外,感觉这个成熟版的程年,和蔼慈祥,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凶狠。   她细细地跟他描述了这段时间的生活,是怎么在林子里建房子,怎么打猎,怎么种田,从头到尾地跟他说了一遍。   对面的男人,渐渐露出欣慰的表情。   每个环节都听得很仔细,听到他们遭遇暴风雪的状况,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还跟他们提了意见,说应该还要加点保暖措施,仅靠灶台还是不够。   原初贝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程年递过来的水,“叔叔,阿姨还好吗?你们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呢?”   耸搭着肩膀的程年,听到这句询问,默默直起身子。   不同于原初贝的详细介绍,程父只是简单地阐述了下他们的情况,程母平安,然后说到外面其实不是很安全,乱成一锅粥,但基地的设施储备已经变得很正规完善了,设立了各种岗位职业,可以通过劳动换取食物和日用品。   他顿了很久,说,“那你们明天要跟着回基地吗?”   “我不回。”程年梗着脖子反驳一句,不顾原初贝的拉扯,“本来就是想去看看你们的安危情况的,竟然你们都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程父没有说出斥责的话,过了很久,他点了点头。   然后,叫上程年,去别处谈话。   谈完回来时,两人眼眶都红红的。   第二天,天一亮,二人与程父道别后,又背起行囊往回走。   程父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草丛里,眼眶也湿润了。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地震初期,他和夫人运气好,正好身处安全地带,第一时间得到了救援。   后来,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随着地震和雪灾的爆发,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少,一切都失控了,别有用心的人趁乱崛起,外面逐渐演变成了新旧两派。他选择投奔和拥护旧政府,然而在一次新军的夜袭中,他们被当作人质,抓了起来。   那段日子太过黑暗了,一举一行都在监控下,直到那时,他和夫人才真正地体会到,被监控的生活有多难受。   他们不止一次想起,与儿子的最后一通电话,他绝望地质问着他们,质问为什么要装摄像头,为什么不能放过他,是不是要把他逼死。   以前的他不以为意,自以为是地觉得,都是为了他好。   也是为了找程年,他加入到了救援队,在救援中,他见过了无数的年轻人,其中有个与程年差不多大的男孩,给了他当头一棒。   被救回来的男孩,一路都是兴高采烈的,开朗风趣。   当抵达基地那一刻,他见到父母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   像是见到了恶魔,他头也不回地往深渊边上跑,阳光开朗的他,像变了个人,彻底的崩溃了。   他不停地哭诉着,被控制的前半生,感谢这场地震,让他脱离魔爪,如果非要逼他回到父母身边,他宁愿葬身地震。   说完,纵身一跃。   那一幕死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无数个深夜,泪流满面。   在梦里,男孩的脸,变成了儿子的脸。   原初贝他们也不着急赶路,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他们先是走到那个村子,跟村里人商量着以物换物,换了些珍贵的面粉、高粱米、大豆,新鲜的种子,带来的食物被换走了一大半后,他们继续往回赶路。   路过那道河时候,又遇见了野鸭堆,程年居然还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木仓,“蹦”地一下,一只倒霉的野鸭被击中了。   原初贝惊呆了,心里像被爪子挠了一样,好奇的不得了,问他哪来的。   程年含糊其辞地解释了下,没有说的太清楚。   原初贝估摸着,肯定是走之前,他爸爸偷偷塞给他的。   至于回来的原因,他也跟她说清楚了,说是他爸觉得外面还不如这里安全,如果他们不想出去,留在山林里也挺好的。   还有一点,程年没跟原初贝说。   那场谈话,进行了很久,从外面的局势说到近期的情况。   说到最后,向来刚强的程父,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用忏悔地口吻说着,“儿子,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们用自以为是的爱捆绑着你,我还不停地打压着你的自信。我和你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父亲说的这些话,他当时哑然了。伤害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了,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他早已跟过去和解了。   不是因为父母忏悔了,知道错了,而是他被原生家庭以外的人治愈了。   有些父母,他们本身是很优秀的人,但不代表他们能成为优秀的父母。   想了很久,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没事了,都过去了。”   也不是所有迟到的认错,能够获得原谅和团圆。   最后,程父说,“以后,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吧,不必牵挂,我们各自安好。”   走到山脚时,原初贝想起之前救治的歪脖子桃树,走到附近,发现那颗桃树活下来了,还结出了拳头般大小的蜜桃。   有的桃子已经熟透了,撕去紫红色的外皮,露出软糯粉嫩的果肉,甜度超标,桃汁充盈,美味可口。还有些桃子,还十分脆甜,馥郁着满满的桃香味。   在天黑之前,他们赶回了家,离去一周,耕田的田垄里长出了堆堆杂草。   家里的动物们欣喜地围过来,一周未见,甚是想念,又蹭又舔。   烧了一壶热水,加了把蜜桑茶。   二人喝着茶,歇在长凳上,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像梦里一般。这场风波,神奇地被化解开了,他们居然又回到了木屋。   就着肉干,还有多汁解渴、甜蜜蜜的桃肉解决了一顿晚餐。   然后洗了个澡,累极了的他们,一秒钟就进入到了梦乡,像桃子一般的甜美梦乡。   等明天天亮了,就要投身到忙碌的日常工作了。 第42章 . 葛缕子 葛缕子炖鸭 / 打扫 熏醋淋……   一夜好眠, 天光大亮。   北方天气干燥灰尘大,离家一周多,木屋里外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程年起床后, 去溪边挑水, 原初贝则是握掸子,在屋内来回扫灰。   这把掸子是用肥鸟毛制成的,选取颈部、背部、尾部美观耐用的长毛, 剃去底端的皮等杂质,晒至九成干后, 一根根地按羽毛长度排列开。   羽毛选好后,再挑根粗荆条,把毛刺和皮屑刮干净,剪裁出合适的长度,作为掸子杆。   再找根木棍,把细麻绳一圈圈地绕在上面, 绕成个线轴。   准备工作做好后, 掸子杆较细的一头, 用刀劈开一个小口, 这是为了把细麻绳卡进去,卡好后绕两圈, 用一块小布包起来。   脚踩着麻线轴, 一只手按在掸子杆的麻线处, 另一只手把羽毛根部绑在上面, 手脚并用,一边缠一边绕,一定要绕紧实。   如果有糯米、大米等可以熬成米胶,在缠绕的过程中, 可以往上面加米胶,这样做出的掸子也会更牢固。   最后,绑扎好后,把掸子垂直竖起来,一圈圈地检查整理,检查完后,一根实用的掸子就扎好了。   羽毛掸子柔软,可以帮助快速清灰除尘。   原初贝戴着简易口罩,随着羽毛掸子一挥一舞,灰尘也在空气里飞散开来。   卧室衣柜顶端的积灰从未打扫后,她垫着脚,伸长胳膊往上面掸灰,靠近墙边的角落,很难扫干净。   她索性把衣柜往前推了推,扫好后,站在衣柜边,正准备往里推的时候,这才看见,后面藏着块薄木板,30多厘米长。   这是什么?怎么藏在这里?   她弯腰从柜子后面,拿了出来,吹干净灰尘后,定睛一看,薄木板子顶端写着七个小字——   程年的追爱计划   原初贝一时错愕,继续阅读,下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要疼爱她,尊重呵护她,尽量做到绝对坦诚,建立信任。   还有一些关于她的生日喜好,   比如喜欢花,爱养花,要经常摘花送给她;   不爱吃太甜的食物,更喜欢吃辣;   不开心或者生气的时候喜欢鼓嘴;   睡觉喜欢压着手臂侧着睡...   各种各样的小细节,大约写了二十来条。   最下面还写上了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日期,附上成功追到宝贝了,程年的追爱计划已完结,娶妻攻略中。   原初贝边看边笑,很多生活小细节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原来被人用心疼爱是如此幸福的事情啊。   赫拉   此刻的心情比蜜还甜,真想好好抱住这个可爱的人儿。   “我挑完水了,你收拾的咋样啦?要我帮忙吗?”程年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进来。   “啊,你先去扫下棚屋吧,我马上就过来。”原初贝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急中生智,指使他先出去。   “好。”程年乖乖地拿起扫帚。   原初贝火速地又读了一遍,看完后,再悄咪咪地放好后,把柜子挪回原位。   竟然是他想藏起来的小秘密,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吧。   原初贝收拾好屋子后,接着把昨天跟村民换取的各种东西,分类装好。   蘑菇干、肉干、腊肉腊肠最受欢迎,换走了一大半,他们也换回了面粉、黄豆、玉米、红薯、高粱米这些新食物,还有些新种子。   昨天猎到的野鸭,还放在地窖里,伤口处的血迹已经结痂了。   提起来还挺重,看来是只肥硕的鸭子。   原初贝在它身上浇了些冷水,等鸭毛全部浸湿后,往它身上抹一层细盐。   鸭毛上的油脂多,涂盐相当于加了碱,能更好地褪去油脂,抹上盐后就能很快地拔去一些细绒毛。   原初贝在锅里烧了热水,不要煮沸,鸭肉毛孔遇到烫水容易收缩,微烫手就行。把鸭子丢到里面,一边烫,一边拔毛,这样就能彻底的褪去鸭毛,留下白白净净的鸭肉。   褪去的鸭毛别扔了,它的保温性能特别好,晒干后留着可以做成保暖用品。   可惜在回来的路上,鸭血就已经放干了,不然取鸭血的时候直接加盐搅拌,静置半小时后,放在热水盆里就能直接凝固了。   像豆腐状的鸭血,细、滑、嫩,还非常有弹性,切成小块,可以凉拌做成酸辣鸭血。   还能与内脏一起,做成那道无敌鲜美的鸭血粉丝汤。   鸭肉腥味重,如果只是简单地焯水,怕是难以去除这股味。   原初贝想起林子里的葛缕子,八月正是结果的时候,果子味道有点像小茴香,是很好的去腥香料用品。   而且用葛缕子的嫩茎叶掺上蛋液,摊成蛋饼,也格外的香。   蒸上两把高粱米,原初贝和程年带上一家三口,去林子里采葛缕子。   葛缕子喜光,一般长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叶片长得像胡萝卜叶子,羽片裂状,开出的白色小花像把小伞,花谢后会结出细长的小果子。   像这种长相的还有茴香和白芷,仔细寻找,就能将这三种香料一网打尽。   许久未来林子里,各色蘑菇又悄悄冒出来了,光照最充足的地方,长着些比脸盘还大的向日葵,黄色花瓣凋落,渐渐地垂下了头,盘中长出了点点瓜子。等月底的时候,便能收获一波瓜子。   找到了这三样香料后,他们还捡了些松蘑和榛蘑,全部带回去。   小茴香的果实已经完全成熟了,落了一地,葛缕子的果实初生长,还摘了几株高大的白芷,在小溪边把这些洗干净。   葛缕子的果实闻着有股清甜的味道,咬碎后,一股辛辣而苦涩的味道直冲脑门,这味特别像小茴香。   但与小茴香不同的是,它与水果蔬菜结合时,还会产生少许的柠檬香味,非常适合做面包甜品。   鸭子砍半,剁块,半扇鸭肉和内脏一起焯水。鸭皮厚油多,锅烧热后,直接下锅干炒,可以炒出油还能去除腥味。出油后,加把糖上色。   等鸭肉的颜色变深后,放一把今天摘回来的香料、辣椒、花椒和菊芋,继续炒香,加一大勺苹果醋和蘑菇笋丁酱。最后倒入清水,水面正好没过鸭肉块,最后转中火开始煨煮。   剩下的半只,原初贝也焯过水了,放香料,在陶锅里用小火煨清汤,熬到下午的时候,加上一把酸李子,就会变成极其下饭的酸汤鸭。   下点笋干进去,那酸鲜酸鲜的味道,能让你直接吃三碗饭。   趁炖鸭子的空档,他们拿着锄头,去田里锄草杀虫。   菜地里的杂草挤成一堆堆,恨不得趁机赶走作物秧苗。   当然不能让它们如意,用锄头、用手、一顿收拾后,终于把田垄里的杂草除干净了。   二人累得直不起腰,程年搀着原初贝。   边往回走,边瞪着道上的杂草,嘟嘟囔囔地吐槽,“咱能想点快速除草的办法吗?比如做点什么除草农药、杀虫剂啥的。”   原初贝想了想,“其实可以用醋和皂角水除草,但醋酸也会伤及作物的根部还有土壤,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咱们明天可以试试。”   “呀,咱们的醋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吧?”   程年的惊呼声提醒到原初贝了,二人匆匆往储藏室里赶。   一推开门,强烈而刺鼻的醋酸味扑上鼻头,闻着直犯冲。   发酵的味儿实在是太刺激了,刺得他们呼吸不畅,眼泪直流。   程年用手扇着味,赶紧拉着原初贝逃走。   到门外了,那酸味都还没散去,他边咳边说,“下午把这些处理了吧。”   回到木屋时,灶台上传来浓郁的肉香味,红烧鸭肉煮好了,加把新鲜蘑菇进去,再煮十来分钟,香喷喷的鸭肉炖蘑菇就好了。   红烧过的鸭肉色泽鲜亮,呈棕红色,加入香料后,腥味完全没有了,还会有股淡淡的辛香味。   再裹上充满蘑菇鲜味的浓郁汤汁,咸香有味,肉嫩肥厚,口味层次非常丰富,汤汁浇在高粱米上更绝,越吃越香,吃着真是回味无穷。   他们吃得浑身冒汗,却一点都不觉得热,反而无比爽快,美食治愈人心,也治愈疲劳。   一顿饭过后,浑身乏累已经消除了。   中午小憩了一会后,就要继续工作了。   醋醅发酵完成了,抬到灶台上,上火加热,开始熏醋。   过程中均匀添水,然后边加热边用铲子不停地搅拌,使醋醅受热均衡。旁边再放一口空缸,是用来倒缸的,这样能防止加热过度。   熏制的过程中,醋醅会越来越黑,最后变成黑红发光状,就是已经完成了。   这样熏过的醋醅,可以提香上色,白醋变成色泽红棕发亮的黑醋,焦香味也会更浓郁。   今天的工作完成后,他们把醋醅抬回储藏室,等明天继续。   忙碌了一下午,天也黑了。   鸭汤熬得非常清亮浓郁了,闻着又鲜又酸,加一把干笋,咕咚咕咚地冒泡。   把中午采的葛缕子嫩茎叶洗净切碎,放到蛋液里,搅拌均匀后,锅里倒油。   摊成焦黄焦黄的蛋饼,软糯鲜香,将葛缕子的香味完全激发出来了。   第二天他们继续熏醋,这样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五天,熏醋阶段结束。   下面要开始淋醋了,这一步就是产醋水的重要环节。   醋醅装缸后推平,往里面加水,均匀地淋在醋醅每一处,等醋醅表面出现水迹时就可以停下了。   浸泡至3个小时后,把醋缸斜着,插上一杆空心竹筒,醋水顺着竹筒,慢慢地流至空缸里.这样的操作要持续进行三到四次。   这样淋出来的醋,口感绵柔、液体澄清,酸甜适口。   淋过的醋已经初具酸味了,可以直接拿来使用,但如果想得到陈醋,那就需要经过半年的风吹日晒,让时间来孕育鲜美。   把醋装进缸子里,缸表面盖上用藤条编织的盖子,再用泥巴绕着边缘糊上一圈,糊地紧紧实实的,完全密封后,放在屋外,通过日晒夜露的自然发酵。   这样封缸,可以让醋安然地度过夏天,不腐不坏。   经过时间沉淀的陈醋,滋味芳香,液态清亮,独有岁月的醇厚感。 第43章 . 黄豆 酥炸黄豆 / 搭水车 制黄豆酱……   可喜可贺, 未完工的水车终于做完了。   之前做的那副车轴,被做成了伞骨,于是他索性重新再做了一副更完美的配件。   程年在李子树旁边, 搭了个面积不大的茅草亭, 四根大柱子,房顶盖着白茅草,亭子内摆着小桌子和两把小凳子。   平时可以用来乘凉、吃饭、工作, 晚上的小风一吹,还挺舒服。   这几天的日常工作做完后, 他就会坐在亭子下制水车,地上全是白色的竹碎屑,一做就是大半天,头都不抬一下。   每到晚上的时候,才恍然发现颈椎疼痛找上身,就会朝着原初贝叽叽哇哇地撒娇卖惨。   然后原初贝就会给他按摩缓解, 但这个人的手脚极其不老实, 各种揩油, 最后在睡前落得个挨打的下场。   手掌也磨出了血泡, 原初贝只好紧急叫停,每隔一会儿就提醒他站起来放松休息。   休息的时候也不知道做什么, 程年拉着原初贝一起运动做操, 做时代在召唤的第二套广播体操。   在这波诡异的环境里, 他终于做完了全部配件。   做完那天下午, 他兴致冲冲地拉着原初贝,说去小溪里实践,“咱们得找些Y字型的树枝,要把水槽搭在上面, 竹子也不够了,水槽搭得越长越好,最好能搭到咱们屋门口。”   “那得砍多少竹子啊....”原初贝感觉他有点异想天开。   从小溪上游到木屋门口的距离,至少得有个千把米了。   “先试试嘛,直接弄到门口的水缸里,咱们用水就更方便了。”   程年背着工具,推着原初贝肩往前走,“按我们需要的距离,随时调整水槽长度,平时不浇水的时候就直接把出水口对准门前的水缸,这不是一举多得嘛~”   他们先是去砍了六七根粗壮的老竹子,劈成两半,砍去竹节,比对距离长度,一根根竹子头尾相接,交接处用藤绳绑好固定。   溪岸低洼,于是他们插Y字树杈,安上管道,让水槽与地面形成三角形的长斜边。   这样水流就能顺着斜边,完美的流动了。   整整用了十二根,才搭到木屋门口。   做完这些后,开始试验水车。   在小溪上游,选一处水流湍急的狭口处,用细竹筒穿过车轴,搭在两边的Y型树杈上。   把两节粗竹筒凿孔,让那根细竹筒能横穿过去,这样就能稳稳地固定在树杈上了。   接着,在水车高度的四分之三处,横着搭上两三条长木棍,再竖着搭上水槽。   搭水槽的角度要多次试验,目是为了让水斗里的水能自然倾斜进去。   就这一步,程年尝试很多次,但一直是屡试屡败,屡败屡试。   倾斜角度真的太难找啦!!!   好在现在是盛夏,光脚踩在水里也不觉得寒冷,只是偶尔会不小心,踩到隐藏在小溪里的尖锐石头。   等你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从脚底板传来时,就是被扎到了!   “嘶——”   程年感觉到脚底板一阵发疼,忍不住冷吸了一口气,摆着水槽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水槽按原生的计划,往前面稍微挪了一点点,只见——   水流冲来,水车借着水势滚滚转动,刮板带上水,流到外边的水斗里,水斗装水。一个个装满水的水斗,随着转动逐步提上去,到达顶端时,水全部倾斜进去了!   成了!   一股细细的水流顺着水槽,缓缓地流下去。   “啊啊啊啊!!!”岸边的原初贝兴奋地放声尖叫。   扭头看过去,程年还直挺挺地站在小溪里,一脸发懵,她想踩水走到他身边。   “你别动,等我出来。”程年赶紧冲她摆手,阻止她的动作。   一上岸,他就像卸了螺帽的螺丝钉,松懈下来。   冲着原初贝叫叫嚷嚷,“哎呀,我的脚好疼好疼。”   原初贝忙迎上去,这才发现他的左脚板上,被扎了好几个小口子,有的还在冒血丝。   她弯着腰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伤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唬人罢了。   但万不能做出不在意不心疼的举动,跟他在一起越久,原初贝就发现这人真的禁不得一点疼痛,细皮嫩肉的,一点伤口就会哼哼唧唧好久。   还老是借着疼痛的名义,拼命冲自己撒娇谋取福利。   说真的,跟他在一起,反而衬得自己像个皮糙肉厚的男人。   不过,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原初贝反而觉得这样挺舒服的,她从小被当男娃使,性格更直接,所以她也乐得宠他。   而且,程年也不会搞得太过,他就是想争取原初贝的注意力,一般被哄两下,他就笑开了花。   这样打打闹闹,反而增加了不少情趣呢。   原初贝上去扶着他,“没事没事,回去给你抹点白茅草根,立马止血了。”见他摇晃着脑袋,她懂事地踮脚亲上一口,“走,咱们回去歇着。”   “好~”   换上笑脸,程年的笑容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满心欢喜地靠在原初贝的肩上,借着力道,一瘸一拐地回家。   耕田的灌溉问题和日常用水问题,被一次性解决了,一下子给他们省出了很多工作时间。平时照料农田,只需要锄锄草、追点肥就行了。   不得不说,果然要发展科技,优质工具是提高效率的关键啊。   农田里的黍米和小米都已经抽出了麦穗,长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格外喜人。   山药豆也成熟了,挂在叶片中间,橘子它们对此感到非常欢喜,总是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到农田里偷吃,差点把其他秧苗擦踩死。   后来被原初贝当场抓获,揪着耳朵好好教训了一番,这才稍微收敛点。   夏季温度高、雨水多,能种植的农作物不多,他们手里的头的种子大多是在春天播种的。   虽然原初贝很想种红薯,这玩意能饱肚子,还能做红薯粉,绝对是过冬的最佳储粮。   但一般到了盛夏就不能种了,种下去的红薯大都不会结果,就算结果了,因为发育的时间太短,果实长得又小又难吃。   所以今年自己是不能种了,等秋收完,再去村子里换一些回来。   新换的种子也只有番茄种下地了,把番茄种果从中间切成两半,用勺子把番茄瓤里的种子和胶液挖出来,放到陶罐里,静至两三天。   这一步是为了让种子自然发酵,等上面长出白毛,种子与凝胶自然分离就可以拿出来淘洗了。   用纱布过滤,只留下青色的种子颗粒,晾晒干后,放到竹筒里催芽播种了。   等长出小秧苗之后,就能种下去了,等秋天的时候他们也能吃上酸酸甜甜的番茄了。   空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采集食物、考虑发展养殖业,但是呢,由于程年之前成功“负伤”,不能干重活,每天被原初贝哄得开心的不得了,所以这几天他们都窝在家里。   窝在家里的时间,正好可以来做些黄豆酱和酱油。   黄豆是跟村里人换来的,约三斤重,他们打算全部拿来做酱。正好夏天温度也高,发酵时间段,特别适合用来做酱。   等秋天丰收时,他们自己种的黄豆也能收获了,所以做得时候是一点都不心疼。   酱油是黄豆酱的副产品,在发酵黄豆酱的过程中,酱醅上面会出现一层褐色的油珠子,这就是酱油。所以这俩的制作过程不分家,刚好可以一起做了。   黄豆淘洗干净,调出完整无缺的豆子,加水浸泡一夜,泡至豆子膨胀起来,晾干后,放锅里蒸熟。   蒸到豆子用手轻轻一捏,立马化开了,就能就可以了。   把黄豆铺在竹篱上面,均匀地裹上面粉,然后放在室内发酵,发酵温度以30℃以上为最佳。   也不要密封,上面盖一层草垫子,让它发酵时有氧气进去。   等豆子发酵至绿色的,这就是做酱需要的米曲霉了。   成曲后分成两缸,一缸做豆酱,一缸做酱油。   豆酱晒干后,可以碾碎成细粉,按三勺豆面一勺盐的比例,放到陶罐里,最后加水搅匀即可,等发酵半个多月,就能成为东北常吃的大酱了。   但作为南方人的原初贝,更习惯吃豆豉酱,把完整的豆子放陶缸里,放食盐、辣椒粉、菊芋、野葱,翻拌均匀,隔一天翻动一次。   等缸里的盐全部化开后,用草垫和泥封紧,在阳光下晒到秋天就能吃了。   而酱油这边,豆子入缸后,加盐水搅拌成为酱醪,搬到室外开始经历日晒夜露的时光旅程。   陶缸上盖顶竹帽,白天的时候揭开暴晒,晚上盖上渗入露水。   中间要不停地翻倒酱醪,让它受热均匀,大约到冬季时就能抽出酱油了。   剩下那些长相磕碜的黄豆,也不能浪费。   用葛缕子这些香料浸泡一晚,捞出沥干后,锅里油,放黄豆下锅。小火慢炸,炸到豆子表面微微发皱,变成金灿灿的黄色时,把锅抬起来,让黄豆在油的余温里再炸一会儿。   沥干油捞出,趁热加盐、花椒辣椒粉,摇晃摇晃,让每一粒黄豆都穿上粉粉的衣服。   一粒一粒的,被炸得焦香酥脆,外面的粉质也很开胃。   一边吃一边喝茶水,下午的解馋小零食也有了。   不过炸黄豆也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会容易放屁的。   这一点,程年已经亲身实践过了。   那天夜里,形象全无,急得脚伤都好了呢~~ 第44章 . 向日葵 椒麻瓜子 / 绩麻线 挑粪施……   清晨, 原初贝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那张亮晶晶的笑脸,而是一张宽阔的后背、气鼓鼓的后脑勺, 还有挡住一半视线的隔板。   她小声叫, “程年~,你醒了吗?”   他“嗯”了一声,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原初贝挑了挑眉, 瞬间了然,这是在为“黄豆事件”犯轴不自在呢。   她半起身靠在木板上, 用手拨了拨他的肩膀,任凭怎么拨动,他都是一副怡然不动安如山的模样。   “你今天是不打算看我啦?”   话音刚落,程年慢吞吞地钻进被子,像要回洞穴的鼹鼠   然后,从被子里传来说话声, “待会看, 现在不看。”   原初贝噗嗤笑了出来, 真是越相处, 越觉得这人可爱的很,真想抱抱这个大可爱啊。   只可惜这破板子还挡在中间, 阻挠他们亲昵的距离, 得找个时间把这玩意弄走。   “那我起床咯?”原初贝拍拍被子, “你再躺会?”   程年“啪”地一下掀开被子, 忸怩地支支吾吾,“你把昨天..把昨天晚上的记忆删掉,全部忘光光!”   越说越凶,鼓着嘴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大有如果你不按规矩办事,我就给你好看的意思。   原初贝装模作样地晃着脑袋,嘴里像作法一样念叨着,“忘干净,忘干净。”   停下后,朝着程年挤眉弄眼,“呀,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我失忆了吗?”   程年抿着嘴,哼哼笑起来。开心地抬手抱住原初贝,捏捏她脸颊的细肉。   她笑,他跟着笑,她仰头撅嘴,他低头亲一下。   阳光洒进屋子里,满屋晨光,可爱的人儿们紧拥着彼此,陪你玩陪你闹,就是最有趣的生活呀。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吃完早餐后,原初贝领着程年,去储物室搬麻线,趁着天气晴好把这几团麻线全部绩完,接短为长,积少成多。   别等夏天就过完了,这夏布还没做出来。   到了储藏室,他们把麻线搬到茅草亭的桌子上,将原麻撕开成片,用手一撕一捋,细如头发的纤维被拎了出来,头尾相捻接成苎麻纱,挽成麻纱团。   这一步非常繁琐麻烦,需要耐心和时间。   二人埋头挽了一上午,也就挖出两三团拳头大的麻纱团。   原初贝去做午饭,木匠小能手程年继续研究,怎么做织布用的纺梭和踞织机。   夏布多为经纬两条线平织而成,纬纱是横向织线,纬纱织过纵向织线的经纱,这样一去一来,就能织出平整的布料。   梭子就是用来引导纬线的工具,穿过经线,利用摩擦力牢固地交织在一起。   程年去砍了根短木桩,因为没有准备的量尺,他用木片做了个简易版的尺子,作为量长短的工具。在木桩上量出个长约二十厘米,宽为六厘米的木条,首尾两边凿去两个小三角,将两边凿成尖锐状。   接着,在长方形木条中间处,凿个高约四厘米左右的坑,让整个梭子呈个小船状。利用岩石摩擦,磨到里外光滑,可以放一团茧状麻线就可以了。   做得不算特别完美,但也有点那个意思了,可以投入使用了。   程年这边刚完工,原初贝那边就叫吃饭了。   午餐是吃的白面馒头,圆圆乎乎的,每个拿起来比拳头还大。   馒头的面团揉的成不成功,不看第一道揉面功夫,全看发酵后的排气功夫,发酵后的面团全身小孔,这会儿揉得时候要把全身力道揉进去,揉到面团光滑瓷实后,二次发酵,上锅大火蒸。   蒸了二十来分钟,就可以关火了,但这时候千万别揭盖子,让馒头搁里头焖一会,要等水蒸气散去了再揭开。   如果一熟就揭盖子,馒头表面立马变得皱皱巴巴,不好看。   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一揭开蒸锅,朦胧的白雾蒸汽四散开来,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热腾腾的麦香气。程年站在灶台边,一口气吃完了一大个。   原初贝是做馒头的好手,做出来的馒头表皮光洁白亮,捏着饱满绵软。   撕开韧劲十足的表皮,掰开后能看到是一层层的,吃起来筋道又耐嚼,越嚼越香,嚼到最后,还会泛起来一股子甜味。   菜吃得是油辣鸭胗和鸭肝,热油爆炒,加一大把辣椒和花椒炝锅,极其下饭。   捞上一筷子的肉,夹在馒头里,也是滋味十足。   吃完饭后,程年去上了个厕所。   哪知才去没多久,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冲着原初贝抱怨,“厕所好臭呀,线绒好像也快用完了,我看粪坑快装满了,上面爬出来好多白色的蛆,实在是太恶心了。”   像这种简易的粪坑厕所,一到夏天,就特别难熬。   里面可以说是臭气熏天,蹲坑的时候,恼人的苍蝇蚊子围着你绕来绕去,让上厕所这件事都变成了酷刑。   原初贝这才想起,“啊,对了,粪坑好像快装满了,那下午咱们把粪便挑出来施肥吧?”   “啊?施肥!?”程年惊声怪叫,“用粪便施肥的菜还能吃吗!?”   他光想想都觉得起鸡皮疙瘩,心里完全无法接受,但看到原初贝冷冷的眼神,瞬间又怂了。   不情不愿地改口,“那行吧....”   知道他心里不愿意,但原初贝也想不出更好的清洁厕所的办法了,挑粪施肥,顺便清空粪坑,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她认真地想了想,“你看,浇过粪水的作物能长得更茁壮,而且你浇过之后也不是立马就能被吸收,还要经过风吹日晒、雨水淋湿,要一番功夫后才会被作物吸收掉,到那时候粪便早就挥发掉啦。咱们吃之前还会洗好多次,保证干干净净的。”   见程年表情微微松动,赶紧再补一句,“天然的肥料可不好得啊,比咱们做的草木灰的那些有营养多了。”   “好吧。”程年重整士气,拿起门后的长瓢和竹扁,“你拿两个废陶罐,咱们去挑粪吧!”   这个长瓢,是用晒干的葫芦壳做的,绑在木头的顶端,一次能盛不少液体。   这次用完,怕是只能留在厕所边了。   原初贝暗暗地在心底偷笑,看来洗脑成功了。   捏了四坨绒毛,塞到鼻孔里,阻止臭气进击。   做好准备后,掀开草垫,挪开木马桶,粪坑里的脏污已经离地面不过几厘米了。   程年一鼓作气地舀满陶罐后,挑到外面,加水搅拌成粪水状,一直这样反复操作,直到把粪坑里的脏东西全都挑完后,这才停下。   直到这时,程年的忍耐限度已经到达了顶峰,拿起沐浴用品,不管不顾地跑去小溪边洗澡。   原初贝接着善后,把厕所里里外外的用水清洗一遍,洗刷干净后,打开草帘和窗户进行通风。   等他们俩洗完后,也不过三四点的样子。   原初贝本来打算继续绩麻线团,程年气鼓鼓地坐在她对面,抬起胳膊揪着衣服,左闻一下,右闻一下,总感觉身上还遗留着一股莫名的臭味,怎么都散不去。   程年哭丧着脸,对原初贝哀嚎道,“我感觉自己好臭,菜地里好臭,坐在家里还觉得臭...”   他从屋子里拿出背篓和工具,拉起原初贝的手,“别弄麻线了,咱们去山里逛逛吧。”   “也行,咱们去找点染布的植物。”   走在路上,二人讨论着织布腰机的架构,程年没见过,原初贝也只见村里老人使过。   涉及到木作的陌生领域,程年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讨论到上头的时候,索性蹲在路边,一边询问原初贝架构,一边用木棍比划。   等差不多明白原理后,二人穿梭在山林里,开始寻找目标植物。   路过向日葵的时候,看到脸盘大的花盘,已经完全垂落,结出了密密麻麻的瓜子粒,长得是又大又饱满。   就是不能老盯着看,不然就会像有密集恐惧症的程年一样,光是看着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片向日葵长得不多,约十来株,基本都已经成熟结瓜子了。   把葵盘剪下来,倒放进篓子里,一下子就把背篓装满了。   他们还摘了些枫叶皮和嫩茎、红蓝草、胭脂花、蓼蓝等植物,挤出汁液,等绩麻之前漂染上去,将纤维染成各种颜色,就能拥有五颜六色的布料了。   天渐渐黑了,把摘来的向日葵圆盘,放在屋子里干燥,等明天太阳出来后,暴晒一天,晚上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瓜子了。   第二天一早,程年就坐在茅草亭下,摆弄着木头。   家里那本木匠书,主要针对家具制造,没有织布机这一项讲解。   程年推测实验好久,在太阳渐渐西落时,惊喜地大呼一声,“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终于把腰机的架构和原理了,彻底弄清楚了!   原初贝毫不吝啬地对他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呀,太棒了,你快快做出来,咱们就能织上布料啦~~~”   程年的生日在八月底,原初贝纠结了好久,不知道送什么好,听到织布机提前完成,她马上有了主意。   一改从前的被动,她用手臂环住程年的脖子,甜甜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快点弄出来呀?”   程年心里有点微惊,但反应过来后,立马上道地揽过她的细腰,用力一提,坐上自己的大腿。   “那就得看你表现啦。”他嘚瑟地开口,把嘴抬得老高。   原初贝吧唧一下亲上去,又接连亲了好几下,见他还不满足,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故意用臀部蹭了蹭他结实的大腿。   程年的呼吸在她的头顶上停滞一下,然后从大腿开始绷紧,渐渐地蔓延至全身。   怀里的人变得格外烫手,他的脸涨得通红,立马松开手臂,将原初贝抱起来,放回地上。   草草地扔下一句明天给你做,然后像屁股着了火,飞快逃离,瞬间消失在原初贝的视野里。   原初贝本来也心跳很快,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但程年激烈反应太好笑了,她捂着嘴咯咯笑。   可真是个不禁逗的小哥啊~   晚上,把晒干的向日葵捡回来,瓜子剥下来,空的、烂的通通丢掉。   加点花椒、葛缕子这些香料,在锅里用小火翻炒,刚剥下来的瓜子还是湿润的,用小火也不会怕糊掉,若是直接开中大火,那这锅瓜子就会直接变得又黑又糊。   炒到瓜子外皮有点脆了,尝一尝,瓜子仁还是湿的就继续炒,这个过程用的时间比较长,要不停地翻动。   反正就是边炒边嗑,等嗑到灶台上已经垒起一小摞瓜子壳了,五香瓜子也终于出锅了。   酥香酥香的瓜子,加了花椒后,瓜子壳沾上了点椒麻味,嗑得嘴唇跟着发麻。   不过,谁能逃过嗑瓜子的魔咒呢?   一旦开始,就永远停不下来啦~ 第45章 . 蓼蓝 五色饭 / 制腰机 穿筘刷浆……   此刻, 是夜聊时间。   今晚的夜聊主题,就是那个使用腰机的老人。   “那个阿婆不是本地人,是后来嫁过来的。男人很早就死了, 也没孩子, 一个人住在偏僻的小土房里,很少与人来往。”   程年支着下巴,细细地听原初贝诉说着, “然后呢?”   “村里不少人爱背后嚼口舌,给她安了个晦气克夫的名头, 从那以后,她就像村里的透明人。长时间不跟人来往,看着有点阴森森的,家里的大人就会用阿婆吓唬不听话的小朋友,说那个阿婆吃人肉,不听话就会被抓走的。然后, 又多出了个吃人婆的名号。”   “啊?怎么能背后这么说婆婆呢?”   原初贝摇了摇头, 也不理解, “最开始我也很怕她, 但有天晚上,我多吃了一碗饭, 然后被大舅妈赶出来了。村里的夜又黑又安静, 我太害怕了, 蹲在草垛旁边小声哭, 刚好阿婆路过,她没有说话,只是朝我伸出手。”   那双手布满皱纹,像干燥的老树皮, 却散发着暖意。   程年听到原初贝被赶出来后,跟着蹙眉生气,像只气鼓鼓地仓鼠。   “其实阿婆人很好的,我去她家之后,房子里好漂亮啊,有好多好多漂亮布,像个美丽的魔法世界。阿婆哪里是什么吃人婆,她明明是仙女洞里的好婆婆。那段时间,舅妈也没来找我,我就跟阿婆呆在一起,她经常在地上铺个草席,拿出那副半人高的腰机,坐在地上织布,但我手笨,只学会了最简单的织法,不像她能织各种花纹。”   “才没有,我家宝贝最厉害了!手又巧又好看!”程年抓着原初贝的手,捧在胸口猛亲几口。   跟他闹腾了一会后,原初贝接着说,“跟阿婆语言不通,但用手势也能很好的交流,我在那住了大半个月,学到了好多技能。只可惜,后来大舅把我带回去了,还不准我再去找阿婆,要是沾上她的晦气就打断我的腿。”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再听到阿婆的消息,就是她去世了。”   那时候,她刚失去爷爷,而这段短暂的日子,意外地抚平了所有伤痕。   她很喜欢看阿婆织布,看着她从一根线头开始,慢悠悠地摆动木棍,一根线的、一根线的垒在一起,慢慢地,就会变成一张美丽的布匹。   那个过程很缓慢,却传达出了安定而平静的力量。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乱如麻线的低谷期,但慢慢理,慢慢地一针一线地捋清楚,总会编织出整齐的布匹。   村民草草地安葬了她,埋在乱草堆里,阿婆来人间一趟,只留下一座小土坡。   去世那天她本想去送阿婆,但被大舅妈以晦气的名义拒绝。   她第一次痛恨村里人的愚昧和无知,为什么要给那么好的阿婆,安上这样名声,连去世了都还编排人家,真的是丑恶到了极点。   那一刻,她无比的害怕,害怕自己在这里活了一辈子,最终也会变成其中之一。   毕竟,童年的玩伴早已融入其中,也变成了爱说闲话的妇人。   还好,她努力地离开了那里,也幸运地遇到了更好的人。   自从知道腰机背后的故事,程年制作时,变得尤为认真用心。   这种纺织工具比较原始,做起来也很简单,由几根木棍、纬刀等部分组成,用完直接卷起来,很好携带。   前后两端是卷轴和撑经杆,卷轴是用来套住经线的,由三根木棍组成,最中间的那根两端削尖,能夹住布,整体比腰腹长一些,便于固定在腹部前,可以边织,边卷起织好的布。   而撑经杆是用撑紧经线的,由两根粗圆木组成,中间是密密麻麻的竹签,使用时,把经线一根根筘在竹签之间,丝丝入扣,确定经纱的密度。   接着,双脚蹬到两端,把经线撑成平整的平面状。   除此之外,中间还有些细木棍,分别是提花杆,用来制造图案越复杂,细杆越多;还有棕杆和分经棍,分经棍把经纱按奇、偶数分成两层,形成面经和底经,再用棕杆提起经纱,形成梭口,让梭子能带着纬线穿进去。   还有打纬刀,背厚刀薄,使用的时候,像梳头的梳子,来回梳纬线,把纬线推向织口并压紧实。   最后在卷轴两端,牵出两条布袋子,用来系在腰部。   程年做了两把,他们在玫瑰花圃那里,给阿婆堆了个坟坡,立了个小木碑。   可惜的是,至今原初贝都不知道阿婆的名字,木碑上写着仙女婆婆四个字,最后把其中一把腰机,在坟前给她烧了过去。   姓名只是某种意义上的代号,只要有人纪念着,那离去的亡灵就不会消失。   希望阿婆收到这把腰机,在天上,也能织出美丽好看的布匹。   程年这边的工具完工了,原初贝这边把剩下的苎麻线染色,再进行绩麻。也能在织完布后进行染色,但提前染过的丝线,编织时更灵活,也更有层次感。   用以前摘得植物来染色,以能染出靛蓝色和水青色的蓼蓝举例。   蓼蓝跟红蓼长得很像,都是蓼属草本植物,八月盛夏开花,花穗密密麻麻的,像一把小麦穗。花朵是玫红色的,常长在路边,很好看。   蓼蓝可以染色,红蓼可以做甜酒曲,如果有糯米,用红蓼花制曲,就能发酵出带有草本香味的甜米酒啦。   摘取蓼蓝的叶子,放在石臼里,加清水锤碎,锤打出绿汁后,纱布过滤,只取汁液。立即加入石灰,搅拌沉淀数日后,即可变为靛蓝色,将麻线完全浸湿,挤出汁液晒干即可。   也能直接用蓼蓝生叶然,就会染出清透、淡雅的水青色。   染色的过程很有趣,看着白色的麻线,在染料里变成美丽的靛蓝色、水青色、胭脂色、黑色、红色等等,五彩斑斓的,给生活也增添了色彩的乐趣。   程年还出了巧思,摘了些玫瑰圃里的鲜花,弄出玫瑰色的花汁后,像做唇膏一样,加蜂蜡和油脂,就能变成香香的玫瑰花口脂。   做出来的颜色不是那种玫红色,有点偏紫,但直男属性的程年,哪能看出这其中的区别呢,在他眼里口红色号都一个样。   做完后,他装模作样地按住得意和兴奋,淡淡地递给她,“呐,我看染色挺有意思的,突然想到女孩都爱口红,就给你做了一个,送你了。”   原初贝听完欣喜,接过后,打开竹盖,刺眼的紫红出现在她眼前。   偏程年还一副要邀功的样子,“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原初贝扯着嘴角,皮动肉不动地假笑一下,也没说好看,只是当着他的面直接涂上了“口紫”,粉嫩嫩的唇色,瞬间变成了气场超强的御姐唇色。   程年愣在原地,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不对。   明显感觉到,他可爱温柔的媳妇儿,涂上后变凶了....   他讪讪一笑,默默地收回,“好像颜色有点太红了,我再研究研究。”   自那以后,程年就开始沉迷于实验各种色号了,隔段时间就出个新色的口脂,林子里红色相关的植物被他摘了个遍,俨然一副色号专家。   绩完麻线后,把丝线抖开,铺平,开始穿筘,将每根经线仔细地穿过筘板,让经线保持等量距离,防止缠乱。   这一步做完后,就要开始刷米浆了。   因为苎麻线粗糙,毛头多,很容易断,要刷一层米浆,增强它的韧劲,减少毛躁感。   原初贝用的高粱米,加油脂和水,熬成黏稠的浆状。   选择无风的晴朗日,在阴凉处,把筘板和丝线拉长,用柔软的刷子在丝线上刷米浆,等最开始的那边已经干燥后,筘板那边开始挽经纱线,原初贝接着刷。   就这样边挽边刷,利用时间差,几天时间就将这堆纱线团处理完成了。   刷过米浆的经纱,坚韧细长,光滑笔直,晾晒干后,就可以开始纺布了。   刷浆完成后,原初贝狠狠地庆祝了一番,这堆苎麻线从剥皮、染色、绩麻、筘麻、刷浆整整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过程繁琐漫长,如果有一丝不耐烦,就会挣断细细的经纱线,真的是个非常养心性的事情。   估计,等她真正地做成夏布衣裳的那天,早已经入初秋,但那又如何呢,他们还有无数个夏天呢。   只要真正学会这门手艺,永远不怕晚。   不过,她还是要赶在八月最后一天,制出一套衣裳,日夜兼程,木屋门口又多了一道风景。   至于那天是怎么庆祝的,原初贝用植物染料泡了一些高粱米,浸泡一天一夜后,形成红、黄、紫、黑、绿五种颜色。上完色后,放到蒸笼里蒸熟,再按颜色摆成圆盘状,下面垫上深绿色的宽叶片,搭配起来的五色饭,看着色泽鲜艳,晶莹透亮。   配菜呢,是派出程年挖了些蚯蚓,拿着竹篓,去小溪边抓捕青蛙。还有爬上枝头,用长竹竿捕获一盘夏蝉。   夏天都快结束了,他们当然不能错过,这些专属于夏季的美味啦。   黄豆酱已经发酵好了,闻着有浓郁的酱香和发酵好的酯香,咸香十足,正适合用来做炭烤青蛙。   青蛙去皮和内脏,改刀砍成小块,加野葱、菊芋、苹果酒盐、腌制,去腥腌味,腌好后加面粉搅拌,过热油炸一会。   剩下的油舀一大勺黄豆酱、加大把辣椒和花椒,放青蛙炒香,陶锅底部放野菜垫底,倒入青蛙肉,小火煨烤,炭烤青蛙好了!   把夏蝉的头、脚和翅膀全部处理掉,泡一会淡盐水杀菌去虫,入油锅,炸至松脆酥香后捞出,撒上辣椒粉等调味品即可。   炸夏蝉吃着有股鸡肉味,很酥脆,程年本来接受不了的,大着胆子吃了一个后,完全爱上了。   炭烤青蛙更不用说了,青蛙肉劲道,特别是大腿肉,格外肥硕紧实,饱满的肉质浸染在麻辣的汤底下,一口吸入,汤汁四溢。轻轻一嗦,就能吸掉鲜肉,吐出小段骨头丁。   而五色饭,更多的是样子好看,吃着其实还是高粱米本味,但多了一点点植物草本香。   总之,这段丰盛的庆宴,完美地安慰到了胃、心、以及整个人。   这段时间的辛苦,瞬间化作云烟,消失在夏季的时光里。 第46章 . 金银花 金银花炖肉汤 / 制金银花露……   北方天气本就干燥, 在夏末初秋的时节,空气湿度会陡然降低。   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到处都干得发紧, 嗓子最为难受。   惟有赶紧猛灌一大杯水, 才得以缓解几分。   或许这就是北方人食不得辣、饮食清淡的原因,但原初贝不了解这个状况。   青蛙和秋蝉要做得重口才好吃,为了让美味达至巅峰, 她做菜的时候毫不心软,辣椒和花椒一个劲地往里放, 油辣油辣的,确实好吃!   但快活完后,哦豁,直接完蛋~   第二天,原初贝和程年,都患上了不同的上火症状。   程年的喉咙有点肿了。   原初贝人中的正中间, 冒出一颗巨大的痘痘。   那颗痘痘是火疖子, 又红又肿, 上面像敷了层膜, 张嘴说话都觉得疼,完全挨不得。   疼就算了, 主要是丑。   长在人中正中间的位置, 像极了日本武士的那撮小胡子。   “唔...你快帮我看看, 是不是好丑啊。”原初贝走到程年跟前, 撅着嘴让他看。   她抹了点艾草薄荷膏,痘痘上覆盖了一大坨绿色的膏体。   不得不说,更像小胡子了....   程年的喉咙里,像哽了坨棉花, 不舒服的紧,但原初贝的模样实在是有点逗趣,他很想笑,却不敢笑,喉咙肿加上憋笑,憋得他满脸通红。   原初贝瞬间明了,眼白一刀子飞过去,气哼哼地准备转身离开。   程年秒怂,忙抱住她,“可爱,一点都不丑。”   他发出的声音干哑粗重,吐出的每个音节,都像在凌迟着他可怜的喉咙。   听着他粗鸭子的嗓音,原初贝心疼地蹙起眉,悔极了当初把吃食做得那么辣。   但其实也不能怪她,就昨天两道菜,她几乎吃着毫无感觉,而程年向来是,吃点儿辣椒就会喊辣。   所以,她一直以为那些菜顶多算个微辣,是程年的吃辣水平太弱鸡了。   她还是有点不理解,直到程年抱着她,好好解释了一番,她才恍然大悟,北方天气干燥,点点辣椒都是在身体里加柴烧火。   这不,这把火终于烧上身了。   懊恼半天的原初贝,突然想起林子里金银花,自初夏开花,花期漫长,直到深秋时,才会结束落幕。   金银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可以泡茶降火,泡完后还能敷痘痘上,去肿消炎,绝对是降火和祛痘的利器。   原初贝立马精神了,真是一剂良药啊。   哪个女孩不爱美,尤其在心爱的人面前,那更加丢不得脸面。   金银花是藤蔓植物,缠绕在高树枝头,摘取的时候可以用一杆长棍,顶端处绑把刀,照着根茎处,直接割下来。   程年割了一大片,细长细长的黄色的花朵里,夹杂着几朵的白花,淡淡的清雅香气,花香低调而温柔。   这种花非常耐修剪,不用心疼割得太多,修剪得越多,来年长得越来。   摘取鲜花,把盛开的和未绽放的花苞,分类放好,鲜花苞更易保存,保健效果也更好。   全部摘下来后,捡去杂质就能直接晾晒了,千万别淘洗,花朵脆弱一洗就破。   放在阴凉的通风处,慢慢晾晒,期间不要翻动,不然容易发黑,颜色不好看。   剩下的金银花藤切成小节,也都晒干,可以用来泡脚泡澡。   中午的时候,原初贝切了几块咸肉,在陶罐里加清水,再撒一大把开了花的鲜花朵,陶罐放蒸笼里,盖盖子清蒸煮汤。煮到表面浮起一层透明的油花,肉汤变成淡淡的黄色,加点盐,就能起锅了。   鲜金银花炖肉汤,汤水里融入了金银花的甘甜和植物味,很鲜甜,但要趁热喝,变凉后就会有点微微苦了。   原初贝忙着赶工织布,程年先忙完日常的活,然后开始研究怎么给房子再加一层保暖层,以及如何开展养殖业。   院子面前摆着三四个竹编,里面散发出淡淡的花香气,与松木香交织着,混合成花木的植物本味,沁人心脾,格外安宁。   茅草亭下,女孩席地而坐,腿腹中摆着把纺布腰间,一起一落之间,纺出平滑的织布。男孩坐在她旁边,认真地看着书,偶尔会抬眼看向她,偶尔抬手帮她捏捏肩颈。   对视便笑,很少说话,气氛美好静谧。   差不多到傍晚时分,竹编里的金银花都晒干了。晒得颜色很漂亮,淡淡的黄白色,还留着清新淡雅的香味。   见这些晒干至□□成左右了,原初贝拿出陶罐,分类装好后,密封储存到地窖里。   在陶锅里抓一把干花,加蜂蜜,凉水入锅,陶锅盖上盖子,隔水煮开,十五分钟之后,把澄清的褐色液体倒入被杯子里。   这是粗糙版的金银花露,如果能有蒸馏仪器,就能取出更浓密的花露,药效更佳。   这汤水甘甜润口,程年直接喝了两大碗,喉咙瞬间被滋润,喝完舒服多了。   把煮汤剩下的花朵捞出来后,剁碎,敷在痘痘上。   原初贝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这花朵面膜能给力,明天早上能给她惊喜。   第二天早上,祈祷显灵,红肿痘痘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   这段上火小插曲,自此告一段落。   日夜赶工一周后,原初贝织出了一段三米长,六十厘米宽的布匹,蓝线与白线交织,形成一段好看的蓝白布匹。   她故意骗程年说,织完布就先不制衣服了,等明天夏天再做。   夜里等程年熟睡了,她就偷偷起床去储藏室缝衣服。   夏末初秋,深夜的林子已经有点点凉意,好在有橘子,把它抱在怀里,毛绒绒的,像一团小火球。   等日历勾到三十一号那天,原初贝先是把玫瑰花圃的花朵摘光了,做成花酱后,用面粉做了个蛋糕,学着程年的样子在外面抹上花酱。   不过,如果有奶油就更棒了。   这个美好的期待,只能寄托在红尾夫妻了,希望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努力,怀上小宝宝。这样,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她就能蹭上鲜奶了。   除了蛋糕,还用瓜子仁拌面粉,烤成一片片瓜子酥,入口全是瓜子香,嚼起来有种醇厚的香味,还吃得特别满足。   做这些的时候,程年正在院子里,给家具刷木漆。   这是夏天的时候,在漆树身上割出来的生漆液,跟取枫糖浆一样,割开树皮,收集它流出的乳白色汁液。   割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护,一旦有皮肤沾染上,就会变红变肿,更严重的话还起疹子,痒得不行。如果实在不小心染上,用它的叶子加一点水搓出汁液,或者用蜂蜜,敷在伤口处,过几日便能复原。   漆树跟香椿、臭椿树长得很像,最好的判断方式,就是搁树皮,只有漆树的汁液是乳白色的。   取下来的生漆可以涂家具、餐具,可以防腐防潮,还能防止蛀虫。   涂上生漆后,这些家具的表层就会变得黑亮有光泽,又新又好看,还能越用越亮   每一棵树也只能取10克左右的生漆液,为了增加用量,可以往里面掺入熬好的桐油,就是用梧桐树的种子榨出来的油。   如果喜欢别的颜色,还能在漆液里加点植物染料,程年加了些蓼蓝汁液,搅匀后,会变成了淡淡的蓝色。   顺着家具的木纹,先刷上一层底漆,等干后,再刷上一层,基本就能完全附着在上面了。   家里的家具一改原木色,变成了清新的淡蓝色。   今天的晚饭时间不太准,直到夜幕降临,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   “吃饭啦。”   洗净手后,程年推开木门,屋内一片漆黑。   “你人呢?”他愣了下,摸着黑踉踉跄跄地往里屋走着。   突然,一道橙黄的火光亮起,卧室门口,原初贝笑盈盈地站在那,双手捧着插着蜡烛的蛋糕,柔声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程年呆呆地看着她,茫然的脑子在歌声里苏醒过来,他像来不爱过生日,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等原初贝走到他面前,才看清,她做得也是玫瑰蛋糕。   但比自己做得好看多了,玫瑰酱外面沾着片片花瓣,栩栩如生的,像一朵盛开的真花。   “快许愿吧。”   许完愿,原初贝点燃蜡烛,房子瞬间通亮。   餐桌上摆着各色佳肴,都是程年平日里,爱吃的甜口菜,杏梅烧肉、面包夹枫糖培根、还有瓜子酥。   吃饭前,原初贝拿出藏了好久的礼物,用夏布做的一套衣服,递给程年。   “不是说明年再做吗?”程年一脸惊喜,又问她,“你什么时候做的呀?”   原初贝捂着嘴眯眯笑,“就..跟你一样呀。”   这才顿悟,心疼的情绪驱走喜悦,程年拉着她的手,“你也是趁我睡着起来做的?那是不是很累呀?我会心疼的。”   原初贝摇摇头,示意他赶紧吃饭,还故作神秘地说了句,“还有一件礼物呢,待会揭晓。”   两人甜蜜蜜地吃着晚餐,期间,任凭程年怎么磨破嘴皮子,原初贝都不肯开口说最后礼物是什么。   洗完澡后,两人牵着手去卧室。   程年拉开草帘,漆黑的卧室被微弱的火光照亮,微微朦胧。   那张熟悉的木床摆在面前,一切都没有变,唯独中间的那道横亘良久的木板没了,木床变成了完整地双人床。床上铺着厚实的皮毛,两个一样大的枕头紧紧地挨着一起。   巨大的冲击和震惊,让程年的脑子“轰”地一下,意识散成稀碎。   他沉默了好半晌,哆哆嗦嗦地转过头,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中间的隔板呢?你拆了吗?”   原初贝暧昧一笑,“对啊”。   火光跳跃着,房间的光变得更加朦胧静谧,原初贝的声音又响起,低低的,带着害羞和娇意,话里充斥着几分暗示——   “这...”   “这就是....最后的礼物。” 第47章 . 桂花 桂花馅饼 / 丰收   壮着胆子说完暗示话后, 原初贝的心怦怦狂跳,她捏着衣角,羞得满脸红润。   拆木板这件事, 蕴藏着某种意义。   她想着, 既然程年都跟她求婚了,那她也不抗拒,继续往下做点什么了。她信任他, 所以愿意把自己全身心地托付给他。   此刻,除了害羞, 原初贝的心里更多的是紧张和害怕,她能感觉到从尾椎骨开始,一直到整根脊柱,都冒出了一股难言的抽搐感。   偏偏说完后,程年半天没接话,卧室里陷入沉默。   这个局面显然与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预想中的程年会欣喜若狂, 抱着她一顿狂亲, 然后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可是, 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唯有无声的沉默,还有, 头顶传来的微微叹息声。   时间在一分一秒钟过去了, 原初贝感觉到, 手和脚在慢慢地变得觉得冰凉, 所有热烈的情绪慢慢冷却,化作强烈的耻辱感。她已经崩不住了,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了。   正当她想假装无事地询问时,下一秒, 感觉腰被人往上一提,融入到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委屈、难受还有羞辱感,这些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把脸埋入程年的胸膛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程年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在轻轻发抖,胸膛处的衣服也慢慢濡湿了,他慌了神,“怎么哭了呀?”   想把她从怀里拉出来,好好看看她的脸,可始终被遮挡着。   原初贝的哭声向来压抑克制,就像小奶猫发出的声音,细碎脆弱,格外让人心疼,哭得程年心都碎了。   程年心里又悔又恨,“别哭了,别哭了。我没有怪你拆木板,不是....怎么能说是怪你呢。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是...只是觉得...”   越解释越错,满腹心语像未整理的麻线团,搅来搅去,找不到正确的开口处。   “觉得什么?”原初贝抽抽噎噎地问,话里全是带着哭腔的鼻音。   他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太小了。”   “我都二十一了!村里跟我一般大的女孩都当妈妈了。”原初贝脱口而出,说完感觉自己有点上杆子送,干巴巴地又接了一句,“你不愿意没人逼你,我也没说想做什么。”   总感觉还不够,欲盖弥彰地再补一句,“大...大不了明天再把木板安上,别弄得像我很迫切一样...”   没有做任何解释,程年直接抓住原初贝的手,探向下方。   这变动来得突然,原初贝正说着说着,感觉手掌覆上一个凸起的地方,呼吸都停滞了。   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东西的温度,有点硬邦邦的,就像在布里揣了根木棍,长度惊人,像极了平时用的擀面杖。   她立马怂了,脑子、全身都在充血。   她想要收回手掌,但那只手如铁,力道特别大。   任凭原初贝的手怎么挣扎,却始终挣不开,急得她直冒汗。   紧接着,耳边传来程年低哑而又充满欲望的声音,“我想啊,我怎么会不想呢。不是你急迫,是我急迫。”   原初贝百口莫辩,“...不,不,我不急,你放开我的手。咱们明天就把木板装回来。”   低声笑了几下后,程年半蹲下身,很轻松地就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   原初贝赶紧捂住眼睛,她可不敢直视那玩意。   程年看着她,只觉得可爱极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对她解释清楚,那些顾虑和犹豫。   “宝贝,是这样的。首先,我很开心能收到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刚刚你也感受我绝对比你还要迫切。但我还是有些顾虑的,希望你能耐心地听我说完,第一就是年龄,第二就是咱们现在没有措施...”   听到程年的解释,原初贝缓缓地放下手,看见程年半跪在她面前,眼里盛满温柔。   程年握住她的手,接着说,“没有措施,意味着你可能小小年纪当上母亲,我们现在没有能很好生育的条件,你我都不懂,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而且,据我了解到,生育这件事,从本质来说是对女性身体的剥夺和损害,我真的舍不得你受丁点伤害。”   原初贝是没想到,他竟然考虑了这么多,被这番话感动地又要哭了。   程年把脸贴在她腿上,语气闷闷的,“我妈妈生了我之后,就坏了身子,长年累月的腰疼各种疼,她也没办法继续生了,所以她把我看得很重。我不敢让你经历生育,怕坏了你的身体。”   絮絮叨叨又聊了会,把矛盾彻底说开了,二人重回甜蜜蜜的状态。   “竟然,隔板拆了就别装了吧..咱们睡觉吧。“说完这句话,程年吹熄烛灯。   灯灭,年轻的身体克制半许后,终是拥住了彼此,呼吸灼热,肌肤灼热。   光是止于表面探索,都能让他们在黑夜里,无声地颤抖、发麻。   修长的手指寻到花园,潺潺流水,没多久就化作小溪跟前的淤泥,渐渐变得泥泞不堪,一阵低呼,欢迎来到崭新的世界。   至于他自己,也收获到了最好礼物。   日照时间在悄无声息之中变短,在秋桂冒出第一朵金色小花,当粟谷麦穗由青转红,林子里最好的秋天来了。   夏蝉和青蛙都不再鸣叫了,无声无息地退场了,属于夏天的音乐消失了。   初秋的温度凉爽,白天穿一件长衣足以,晚上若觉得夜凉,可以抱着橘子取暖。   一家三口再也不需要逃到小溪边乘凉,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橘子的吱吱叫声,红尾粉云的咩咩声,代替了夏天的音乐,奏响出新的乐曲。   院子里的四颗果树陆续落叶,结出青色的果实。苹果和柿子垂在枝头,看的叫人心生喜悦。   杉树林子依然葱绿,最先黄的是榆树和白蜡树,像把大伞的白蜡树,叶片椭圆细长,向着太阳的那边渐渐变成金黄色,秋风扫过,便能扫下成片的簌簌落叶。   紧接着迎来的重活,就是秋收了。   耕地里的野赤豆最先成熟,细长的豆荚变成了黑色和棕褐色,桃心的叶片也渐渐变黄了。   全部采收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晒到裂口,露出红色的小豆子,用梿枷打碾。   他们人手一把,各站一边,轮流拍下,边打边向一侧挪动,挪到最边上,再这样打回去。如此反复,打到红豆纷纷从豆荚里溜出来,全部捞起来,过筛,豆子储存好,豆荚、禾干的碎渣扔回田野里作肥料。   这梿枷是由手杆和敲杆组成的,用一根长竹竿,顶端凿洞,凿到刚好可以穿过一根木棍。   木棍上面挂着七八根竹片,这就是敲杆。把一根竹片放到木炭上烤软,软到可以从中折起,折弯的木片挂在木棍上,后面的依次这样做,接着用藤条编织连接成板,留出一些缝隙,让敲杆可以来回旋转甩动。   在这个工具的帮助下,他们能快速地将谷物和豆荚类的种子,进行脱壳保存。   再就是胡麻和燕麦,也纷纷进入了黄熟期。   如果胡麻杆子上面的叶片开始变黄萎缩,下面的叶片落到地上,捏一捏胡麻籽,如果变得硬硬的,就说明要立马收获了。错过了这个时间,胡麻籽破壳脱落,那就造成了不少损失了。   而判断燕麦是否成熟的信号,则是观察它中上部的果实,如果用指甲掐麦粒,麦粒很有韧性,不容易碎了,那就说明也可以丰收了。   这俩都是长麻杆作物,杆子都有韧劲,不易折断,而且胡麻杆还要做麻线和绒毛团。   他们在木棍顶端绑上菜刀,一个拿着粗制镰刀,一个拿着石斧,也能进行收割。   收完后的流程跟红豆一样,晒干,用梿枷脱壳,过筛囤籽。   他们又用压榨的方式,生榨了一些胡麻油,这个油格外焦香,无论是拌菜还是炸油饼,都分外好吃,这是普通的动物油脂无法替代的香味。   除了这些作物,林子里的果实也逐渐进入成熟期了。   例如榛果、板栗、橡果这些,既美味又饱腹,全都是林子赐予他们的免费食物。   他们忙忙碌碌,林子的动物们也忙着囤粮过冬,开始频繁出入于林子里,平日里他们走到哪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部分哺乳动物,比如像红尾和粉云,他们迎来了繁殖季,气候适宜的秋季正是怀小宝宝的好时间。   像捕捉红尾那样,程年在林子各处挖了一些窖坑陷阱,上面放咸肉、菜籽和软草。   他们得活捉动物,这样才能开展养殖。   但让程年格外难过的是,今年的拓树还未结果,看了书才知道,这树是两年结一次果,今年只能错失美味。   不过拓树旁边的秋桂,格外引人注目。   流动的空气里传来一缕缕芳香,灿若星辰的金色小花点缀在绿色其中,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沁甜沁甜的桂花香,甜而不腻,清新醉人。   一簇簇小花枝头,飞舞着忙碌的蜜蜂,采撷着桂花花蜜。   等到深秋时,他们又可以分享一波甜蜜了。   若想留住秋日的桂香味,甚至想一年都能品尝到,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它浓缩在陶罐里。   摘了些桂花回去,洗净后晾干,一层桂花、一层糖,像这样码在罐子里,等码到顶后,最后浇淋一点蜂蜜。密封一周后,等桂花与糖、蜂蜜充分相融,打开陶罐,能看到棕褐色的蜜糖色泽,那香甜的桂花蜜就做好了。   如果保存得当,绝对能吃一整年之久。往后的季节里,随时随地能舀出一勺,覆在食物表面上,增色添甜,把秋的味道完美留下。   做好桂花蜜之后,就能用面粉做成桂花馅饼了。   糖、油、面粉这些物品,先做水油皮,以上这些配料加水揉成面团,放到一边进行醒面。接着就是做更重要的油酥,纯粉和油搅拌和成面团。   水油皮分成小剂子,压平后,加酥皮剂子和桂花蜜,包成圆坨坨后,再次压平。全部处理完后,上面刷一层油,入烤窑烤,烤约一小时左右,香喷喷的桂花馅饼就好了。   刚出锅的桂花馅饼尤为酥香,咬开饼皮,酥得可以掉渣,馅饼里的里面桂花扑面而来,吃着不是齁甜的,桂花香味娓娓道来。   吃完后好久,嘴里都残留着淡淡的桂香味,挥之不去。   这就是,秋天开始的味道啦。 第48章 . 燕麦 燕麦美龄粥 / 制石碾 石磨 ……   除了胡麻、红豆、燕麦这些作物, 棉花、粟谷等这些作物距离成熟,还差临门一脚。   完成脱粒后,胡麻籽能装上一背篓, 燕麦差不多有大半篓, 算得上还不错的收成了。   胡麻籽很好脱壳,外壳脆而薄,用连枷拍打的时候, 就能去掉大部分的外壳。全部收上来后,用手搓一搓, 滑溜溜的胡麻籽就出来了。   它的储存处理方式也简单,一半榨油,剩下的要么炒熟后磨成细粉,要么保留完整颗粒。   胡麻籽表面有一层滑溜溜的水溶性纤维,泡水之前,不要用水洗, 用湿布擦一擦就行了。   原初贝平时会抓一把整粒的胡麻籽, 直接生吃, 吃着满满的颗粒感, 微微发硬,嚼起来很香, 咬开外壳后能吃到一种奇异的香味。   如果觉得太硬, 可以用胡麻泡水, 泡过水的胡麻籽, 会变得很软,更好咀嚼。   每天早上起来喝一杯,不仅有营养,还能预防便秘。   不过, 要说胡麻最香的吃法,那必定是制成胡麻盐了。   胡麻炒熟后,满屋子都能飘出浓郁的香味,等它完全凉透后,放到石臼里,加上一把盐,慢慢的碾磨开,盐可以很好的增加胡麻的香味。   碾磨到胡麻的油脂,慢慢地释放出来,变成黑润油亮的粉末状后,密封保存后。   使用的时候,直接在面饼上面刷一层油,再刷一层胡麻粉。   等胡麻盐饼出锅的时候,趁着热乎乎,赶紧咬上一口,满嘴生香,肚子里装得全是胡麻盐的香味和热乎劲。   但是,比起胡麻,燕麦脱皮工作就复杂多了。   一般来说,燕麦分为裸燕麦和皮燕麦,裸燕麦俗称莜麦,在成熟时能自动褪去外皮,收获后直接过筛去杂质即可。这种磨成细粉,就是常吃的莜面粉,可以做成像开了花的莜面窝窝,一筷子夹一个,蘸上特制的蘸料,吃得叫人大满足。   而他们种植的是野燕麦,则属于皮燕麦的种类,在生长的过程中,野燕麦外皮会紧紧地长裹住果实,成熟之后就更难脱落了。   用舂米的方式可以脱壳,拿着一根大棒槌,往石坑里砸,砸到坑底的燕麦脱去外皮,留出燕麦粒就可以了。   这个过程有点像捣石臼,没有什么技术,纯力气活。   砸了大半天的燕麦后,程年的两条胳膊又酸又胀,端碗吃饭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   脱壳后的野燕麦,粒粒分明,像黄色的稻谷米粒。   程年看到后很惊讶,“咿?燕麦怎么长成这样?那麦片是把它压成扁的吗?”边说边动手压燕麦,结果压成扁平状后,也只是一颗变瘪的米粒。   “那种麦片是把燕麦蒸熟后,蒸成糊状后,加些配料啥的,再用机器压成片的。”   程年有点失望,他还以为摘了燕麦后,就能直接泡燕麦皮吃了呢。   不过,更难过的是,他舂了几下燕麦后,累得像条咸鱼。   夜里,他只能将两条胳膊平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眼巴巴地看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待在跟前,抱不起摸不动,该是损失了多大的福利啊,气得他真是牙痒痒。   程年愤愤不平地提议,“我们需要进步!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还冠冕堂皇地找理由,“我们已经尝过水车提效的甜了,不能再重回纯体力活的深渊啊!”   原初贝笑了笑,继续给他的胳膊按摩,懒得拆穿他的烂理由。   要说平日里,他也没少干纯体力活啊。   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做一套石碾和石磨。   这俩都是非常实用的农具,历经千百年也没被淘汰,绕是灾难前的村子里,家家户户还有这俩工具呢,可见有多有用。   石碾可以用来碾压谷物,把粮食压成扁状或细颗粒,可以用来脱皮脱壳。石墨可以用来磨出精细面粉,还能磨出浆。   他们寻遍整个山林,总算是找到了心仪的石块,大大小小共四块。   整整花了一天时间,肩扛手抬,终于把四块石头全搬回来了。   石碾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下面用一块平坦的大石盘做碾盘,上面用圆柱形的石头做石磙,在碾盘中间竖起一根短粗木桩,这是用来约束石磙的碾框子。最后在石磙中间打孔,穿上可推动的木棍。   使用的时候,把谷物瘫在碾盘,推动碾磙子一圈圈的碾压,把谷物的外壳压扁,溜出粮食粒就可以了。   而石磨是由两个圆柱形的圆磨盘组成,下磨盘的中心处立上一根木棍作轴,上磨盘有对应的凹槽,使用时对其相合。除此之外,在上磨盘的凹槽旁边再凿出两个磨眼,这是用来放粮食和水的。把粮食扫到磨眼处,流进磨膛,旋转石磨,就能磨出细粉和浆了。   石头搬回家了,接着就是制成心仪的模样了。   古话说“凿而为碾,刻而成磨”,可以看出这俩工具的制作工艺的区别。   不管是凿,还是刻,都是在目标位置加水,用花岗岩慢慢打磨。但如果是穿孔凿坑,凿到深处时,换上石孔大小的木桩,边加水边旋转打磨,就这样反复打磨,直到钻出孔就可以了。   如果想磨平石块的表面,除了能用岩石进行摩擦,还可以用河边采的节节草。   节节草是种野草,外面很粗糙,长得一节一节的,中间是中空的,这种草可以作用天然的打磨用料,最适合用来打磨木制家具,能让其表面变得光滑。   也能勉强用来打磨石料,把节节草捆扎成可以手握的厚实草垫,像用磨砂纸一样,朝着石块的尖尖角角处进行打磨,边摩擦边加水。   慢慢磨,也能磨出想要的效果,就是有点废草。   没日没夜地打磨两天后,程年终于制出了理想的石料配件。   整体算不上精致,碾砣还只是个很粗糙的圆柱体,磨盘也不是圆,但不影响使用就行了。   最后,装上木棍,工具完成了。   用石碾的时候,程年特意去把红尾拉出来了,往他的头角上套上缰绳,往碾盘上撒一些燕麦,然后赶着它转动碾砣。   如果红尾累了,就放它歇歇,喂上好吃的好喝的,绝对让它干得舒舒服服的。   红尾这边磨着燕麦,原初贝就拿小刷子,把碾开的燕麦和燕麦皮扫到篓子里,再用粗竹编过筛,把燕麦皮和燕麦籽。   燕麦麸皮也能吃,它是燕麦含有膳食纤维最多的部分,煮粥或者做面食的时候放上一把,增加麦香味。   看在红尾卖力地工作,这份美食就留给他当薪资了吧。   粉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起来有点怏怏的。   也不爱出来晒太阳了,安静地蹲在棚屋里,只有原初贝在出现的时候,才会开心地叫两声。   原初贝怕她生病,打算用燕麦皮给她改善伙食,养养身子。   她从篓子里舀出一大勺麸皮,倒进食槽,加一勺水,然后招呼粉云过来吃。   粉云吭哧吭哧地舔着,吃喝看起来都挺正常的,看起来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原初贝这才放下心来,养了这么久,对这三只动物也生出感情了,她最喜欢的就是粉云,毕竟其他两只都是跟程年更亲,只有粉云独独黏她。   除了给自己囤食物,他们也给三只动物们,准备了过冬粮草。   红尾棚屋旁边本还有间小屋子,本打算用来养殖新动物的。但如今已经沦为了饲料储物间了,码放着整整齐齐的粮草。   这些粮草,基本就是燕麦杆、苜蓿等良好牧草,收割后,捆绑成草垛,一摞一摞地码放饲料房里。如今已经码了大半个屋子了,可以让红尾和粉云能安稳过冬了。   至于新动物们住哪,那就等抓到后,再决定要不要再搭一间养殖房吧。   果然如程年所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有了石碾和石磨,还有红尾的帮助后,处理粮食的工作方便多了。   在经过一天的上岗培训后,红尾也已经习惯了拉石磙,不用人哄,就能老实地拉着石磙转圈圈。等它全部滚完后,再把粮食全部扫下来,过筛后储存。   省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会背着篓子去林子里,去捡各种山货。   晚上的时候,程年处理山货果子,原初贝就在旁边用胡麻纤维搓线,搓出细棉线后,就开始织布。   她给程年送的那套生日礼物,他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天天拿出来穿,白天穿脏了,晚上洗一洗。北方天干,只需要放在木屋里晾一晚,第二天早上就能干透。   就算秋风冻人,他也美滋滋地穿着,根本不惧凉意。   但原初贝看不过眼,成天穿一样的,都看腻了。   胡麻布不如夏布平滑,摸着会有点颗粒感,但很透气,做成正适合秋天时穿的长袖和外衫。   耕地里种的棉花快成熟了,碧绿的棉花杆在阳光下变枯了,核桃般大小棉花球也慢慢裂口了,成熟的棉花会炸蕾吐絮,露出洁白的棉花。   再过段时候,他们就能将壳掰开,掏出软软的棉花,一瓣一瓣的,一颗花蕾能有七八颗。   他们种的棉花也不多,但做两套棉衣是足够了。   总之,有了这把腰机之后,纺布制衣不在话下。   第二日,下起了微微细雨,这样的阴雨天,正适合吃点暖乎乎的东西。   把泡发好的黄豆放到石磨里,加水磨成豆浆,豆渣过筛留存,仅余白白的豆浆。自己磨出来的豆浆,果然会更具吸引力,口感都会觉得更醇厚。   再把零余子去皮蒸熟,将豆浆小火煮开,煮开后,把零余子果肉放到豆浆里碾碎,加水搅匀。   煮美龄粥,最好的是用果实更绵密的山药棍,吃起来的口感更细腻,也更粘稠。但家里的山药还未成熟,就只能先用零余子充下数量了。   等锅里咕咚鼓泡时,放半碗泡开的燕麦粒,燕麦粒不如大米和糯米的软烂,它煮得时间会更长。   用小火煨煮约一两个小时左右,让它完全吸入豆浆和山药的美味。   期间要不停地搅拌,千万不能糊锅,不然就前功尽弃了。等硬硬的燕麦粒完全煮软了,加上糖焖几分钟。   从陶锅里飘出来的香气,会时不时地钻到你的鼻腔里,一揭开盖子,香气扑鼻,钻入脾肺,还没开吃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   整个陶锅里,呈现出奶白色的状态,若是能点上几粒红枣或枸杞子,那就是万白丛中一点红,像白雪里盛开的那朵红梅。   粥煮得很粘稠,燕麦粒煮得完全软烂了,与豆浆和零余子的果肉完全融合在一起。舀出一勺,吹一吹,绵密软化的粥顺着口腔、食道,滑入胃里,口感丰富,让人沉醉其中。   一碗香甜可口的燕麦美龄粥,便是阴雨天里最好的慰藉。 第49章 . 野刺梨 刺梨果肉 / 粮食保卫战   阴雨天晴后, 原初贝领着程年去林子里找山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林子里的动物痕迹多了起来,坚果树附近的粪便痕迹尤为多。   许是灾害后, 动物也拥有了充分的生长空间。   但是他们制作的窖坑陷阱, 目前还没有动物上当。   他们主要是为了驯养捕猎对象,所以挖的坑里没有尖刺、也没有深穴,只是把坑壁挖的笔直, 不会伤及动物的身体。   如果有动物掉进去了,就会深陷其中, 无法攀援和逃跑。   大概是林子里的动物变得机灵了,不再随意吃地上的果实和咸肉了。   所以至今还未有动物入陷阱。   不过,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等待,相信总有些馋嘴的憨憨动物上钩的。   经过这一年的摸索总结,他们总结出了林子里的动物种类。   这片山林以小型动物为主,主要是些长毛鼠、橘子同类。   而中大型的动物, 如红尾、白点点这些, 偶有出没。可能因为体积大, 它们奔跑的区域更广, 生存空间不局限于这片林子。   采集食物的时候,也还看到过熟悉的动物, 比如野狍子、野獾, 但这种都特别少, 他们基本不会动捕猎的心思。   除此之外, 就是各种鸟禽类动物了。   比如肥鸟,还有生活河道附近的野鸭。   之所以这里没有大型凶残的动物种类,都要感谢外面那道天然裂谷。   拦住了外面的大型野生动物,也拦住了外面的人, 让他们暂且不用担心有老虎、熊,还有其他凶残动物出没。   所以啊,凡事有利弊,裂谷带来了灾难,同时也留下了感下了天然的安全屏障。   不过,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有时候比动物可怕的是人,外面还有个村子呢。   虽然距村子距他们几十公里远,但这林子毕竟不是他们个人独有,万一哪天有人偷跑进来,看到他们的这些家当,起了邪念,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之前去村子交换食物时,程年留了个心眼。   他故意把住址说得很模糊,还瞎编乱造地说林子里有不少野生动物,让村里人不要轻易上山来。   那村里多为老弱妇孺,仅有几个还算面善的中年男人。   女人都还挺和善的,很乐意跟他们交换食物,听到林子里有野生动物后,还热情地邀请他们来村里居住,后被原初贝说有武器而婉言拒绝。   说到武器的时候,程年把他爸给的那玩意掏出来了,当时吓到不少人。   武器加上危险环境,山下的人暂时不敢起什么邪念。   也许是女人多,村里说得上话的也都是些女人,比如有丰富生存经验的老太太,把村子经营的很细致。   比如提倡村子里人互帮互助,要踊跃地分享各自的生活经验和知识,还设立了专门的交易场所,反正各种各样的小细节,又完善又贴心,意外地很舒服。   或许,这就是那些人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不过,村里人也知道住在林子里更方便捕猎,所以很欢迎他们定期用肉来换粮食。   那玩意也给原初贝灵感,他们可以收集土硝,做几把木制武器啊!   有了木制武器之后,打猎岂不是方便多了,他们甚至可以去原始森林里抓一些白点点回来。   去年做的腊肠,主要是用白点点的肠子和肉做得,今年当然也得安排上。腊肠风味佳保存时间久,颇受村里人的欢迎。   原初贝打算多做一些腊肉腊肠,等丰收完后,拿着这些粮食和皮毛,去村子里换些食材。   她也不是想跟村里人来往太频繁,就觉得还是得保持点联系,毕竟人多力量大。而且她很馋那些老奶奶的知识和阅历,上次一行就收获颇多,学到了些种田的小知识。   不过话说回来,好在这片山林的中型动物不多,光是些小动物就已经烦死他们了。   现在正是作物结穗生果的最佳时间,那些从天而降的肥鸟,总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飞到田里偷吃粮食颗粒。   那几个稻草人可能呆的时间太久了,它们已经看眼熟了,也不觉得害怕了。   还有长毛鼠们,也很讨厌,他们居然把篱笆咬开了!   原初贝在篱笆底下,发现了好几个小洞了,它们趁着夜钻进去之后,就到处拱菜地,把菜地里的作物撞得东歪西扭。它们最爱吃大豆和粟谷秸秆,要么直接啃豆荚果实,要么啃咬粟谷根,吸食里面的甜浆,啃到哪,哪里的粟谷杆子就会倒下来,豆荚里的果实也都落到地里了。   这破坏程度,原初贝和程年都要气疯了!   这些作物他们伺候得多精心啊,怎么能被这些小偷坐享其成。   为了解决白天出没的肥鸟,程年开始了疯狂猎杀行动。   白天里,他拿出弓箭蹲守在耕地前,见一只打一只。   就这段时间,居然打死了七八只肥鸟,拔去毛后,全给原初贝腌制起来了,挂在灶台的房梁上了,看着就解气。   同伴的死亡,让肥鸟们害怕了。   它们终于不再光顾这片粮食地了,毕竟为吃一口粮而命丧黄泉,这笔买卖实在是不划算。   但昼伏夜出的长毛鼠,就狡猾多了,围堵了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眼瞅着粟谷快成熟了,可不能再被长毛鼠全瞎霍霍了。   他们先是去砍了些荆棘,堆在篱笆外面,然后在外围撒上一圈毒草的果实和茎叶。   这是之前在林子里无意发现的,原初贝亲眼目睹了一只贪吃的长毛鼠,吃完那颗毒草后,直接晕厥在地上了,好像是中毒身亡了。   这种毒素也溶于水,把毒草种子煮水,把煮出来的水,一圈圈洒在篱笆外围。   最后在长毛鼠最爱吃的粟谷、大豆田周围,围上木板做的围栏,密封严实。   设置这么多道围墙,应该能拦住那些长毛鼠了吧。   果然,经过这么一番防备后,接连几个早晨,他们在篱笆外围,捡到了好几只中毒晕厥的长毛鼠。   自打那以后,长毛鼠也不来光顾了。   但非常奇怪的是,很少见到橘子的同胞来偷粮。   秋天的太阳暖和,橘子最喜欢躺在茅草亭旁边的草垫子上,天一亮,就趴在那儿,摊开肚皮,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有一次,原初贝在院子前晒衣服,就这样,见证了一副壮观的画面。   有一只橘子同类跑到耕田附近了,但不知是怎么的,本来昏昏欲睡的橘子,瞬间站了起来,冲着它吱吱直叫,那样子凶得很,大有你要是敢来吃一粒,我就跟你干架。   然后,那只小动物嗖地一下,被吓跑了。   原来如此啊,橘子一直在深藏功与名啊。   你以为它在偷懒贪睡,其实它也在帮忙看院子啊!   晚上夜聊,原初贝分享了这件趣事。   程年听完大为震撼,完全不敢相信橘子竟有如此实力,等回过神后,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抱着橘子一顿猛亲,边亲边夸,“哎呀,真是没白宠你呀,橘子怎么那么厉害啊。”   说着说着开始离谱,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亮地惊人。   神神叨叨地附在原初贝耳边,小声说,“我瞧着橘子机灵的狠,你说,它真实的身份,该不会是他们这种物种的大佬吧?类似于国王这种身份?不然为什么那小贼一看到它就逃走了。”   原初贝也惊呼一声,跟着他的奇妙幻想开始胡诌。   最后,两人合伙拍板,一致认为橘子的身份不简单,以后得好好伺候。   第二天天亮,橘子就瘫在老地方了。   程年见到后,赶紧在尊贵的国王身边,放上一盘“瓜子花生矿泉水”。   橘子喜得弹起来,绕着他的小腿跳来跳去。   每个家人都在各司其职。   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来之不易的粮食。   自从知道外面有草原和森林后,他们就不再局限于这座山林了。   那片原始森林有一大片橡树,等下个月橡树果子成熟后,他们能捡到成千上万的橡果,捡回来之后,全部放到石碾上,让红尾帮忙碾碎外壳。泡水去苦后,再用石磨磨粉,肯定能收获很多橡子粉。   不过外面的森林面积太大,尚且还在探索阶段,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那道宽河道。   那里有野鸭、大鱼,往前走,依稀能看到一小片荷叶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新鲜荷叶,有没有结出莲藕。   尝过野鸭的肥美了,就再也无法忘怀了。   原初贝的肚子里揣了好多鸭肉食谱呢,比如上次未吃到的鸭血粉丝汤。   河道里的鱼儿肯定也格外肥,反正比小溪里的鱼要大得多,若是能捞些鱼回来,那冬天的美味就有多了一味腊鱼了。   为了这些美味,他们甘愿徒步两天,去河道那捕捉美食。   趁着下批作物还未成熟,他们决定带上红尾和橘子,花一周的时间去收集外面的食物。   粉云最近的精神气不太好,就只能留在家里看家了。   经过草原的时候,红尾简直要喜疯了,它就像是来到了食物王国,到处都是它喜好的软草食物。   原初贝想着,这里肯定也是鹿羊、白点点的出没地带,记下了红尾爱吃的区域后,继续往前走。   橘子更喜欢森林,这里长着各种各样的果实,连藏在角落的刺梨树都被它找到了。   刺梨树多长在西南区域,北方少有,到秋季时,会结出黄色的果实,果皮外面长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小刺。这种果实维生素含量特别高,比普通的苹果、梨高出几百遍。而且它还有维生素B2,这是人类最容易缺少的维生素之一,缺少时容易得各种炎症、手脚脱皮等。   如此高营养的荆棘果,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绝佳果物。   刺梨的果实小巧,两个指头般大,成熟后会散发出强烈的香气,果肉脆嫩,可以直接生吃。   吃得时候掐去头,分两刀切瓣后,挖去里面的瓤核,然后把表面的刺刮掉,剩下的就是纯果肉啦。   味道酸酸甜甜的,果香清新,一口一个,吃得满嘴果味。   除了生吃,还能晒成刺梨干,做成果脯或者熬酱,那滋味堪比初夏的青梅酱,但比起青梅,刺梨又多了份野生的风霜味,更加朴实无华。   不同于上次赶路,他们这次走得悠哉游哉。   这一路,他们把藏在林子里的山珍野果,像是野无花果、野猕猴、野蘑菇等等这些,统统找出来纳入囊里,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摘果便吃,那滋味和氛围快活的不得了。   要问他们什么是自由?   他们定会回答你——   自由,就是无拘无束、恣意吃野呀~ 第50章 . 荷叶 荷叶饭 / 挖莲藕   太阳落山了, 树林里还是很明亮,秋日的空气清晰而凉爽。   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晚霞的红光沿着树梢渐渐向上移动, 黑暗要来了。   程年用石斧砍了些树干, 搭成三角状,周围覆上稻草和树枝,搭建的空间刚好容纳两个人。地上铺着带来的草垫和干草, 以厚衣服做棉被,简易的户外露营帐篷就做好了。   原初贝这边也升起火了, 小陶罐放置在柴火架上,隔一段距离,放置被旺火烧得干裂了。   陶罐里放一块肥肉,等煎出薄薄的油脂后,放入剩余的腊肉干炒香,炒到微微变色有香味出来时, 放一点辣椒和菊芋, 倒入水煮开。煮到汤, 慢慢变成奶白色, 放入零余子,继续小火煮。   这腊肉是用长毛鼠肉做得, 肉上抹上一层盐, 放在太阳底下风干, 接着就是放到灶台上的木梁上烟熏。   日积月累, 红色的肉被熏成黑乎乎的,直到来年开春,腊肉会变成硬邦邦的,取下来的时候, 那块肉坚硬如石,表皮乌黑乌黑的,要先用小刷子好好刷上一遍。   刷完后,在热水里滚上一圈,去除盐的咸味,最后就是用刀切成薄片,胭脂红的瘦肉,晶莹剔透的肥肉,丰腴鲜美,层层分明。   这样的美味,无论是爆炒、清蒸或者炖煮都香得很。   有些地区会加辣椒和花椒,也很美味。   但比起麻辣味的腊肉,原初贝还是更喜欢纯盐腌制的口味。在经过岁月浸染后,那股咸味会带着别样风味。   在经过木柴烟熏后,肉骨子里会多出木质的烟香味,闻着不呛人,很醇厚,是生态林子里的原汁原味。   陶罐里汤,完全变成奶白色了,汤熬好了。   咸香味绵延散开,飘得好远好远,化作一缕白烟,飘到林子最深处。   拿出篓子里的厚饼做主食,放在火上烤一烤加热,烤到表皮摸着温热时,掰成两瓣,开始吃完饭了。   早已经吃饱的橘子和红尾,躺在火堆旁,惬意地甩尾小憩。   清炖腊肉异常香,炖煮半天后,已经把腊肉的香味完全炖出来了,汤白肉粉,配上软糯的零余子简直可以让味蕾爆炸。放了几粒辣椒,让汤浸染上点点辣味,不辣口,配上热气喝下去,暖心暖胃。   如果用厚饼蘸上汤汁,饼皮变得绵软,呼哧呼哧咬下去,真是令人满足的晚餐啊。   吃完饭后,二人紧挨一起,看向天空的那轮明月。   天穹深处,繁星闪烁着,正中央的皓月,如圆圆的白玉盘,静静地高瞩着地面,散发着清冷的月白光芒。   “呀,这月亮好圆呀,是不是要过中秋了呀。”   “那等咱们回去后,过中秋吧。”程年说完后,想起中秋节的美味,忍不住砸吧几下嘴,“那中秋的话,是不是...要吃月饼呀!我要吃月饼!”   原初贝听后点点头,掰着指头细数,“我们可以做豆沙馅、桂花馅、咸蛋黄....”   七七八八说了一堆,咸口甜口都有,说得程年肚子里的馋虫都跑出来了。   程年忙捂住她的嘴,嚷嚷道“哎呀,别说了,再说得把我说馋了。”   原初贝在他怀里笑开了花,杏眼眯成弯弯月牙。   “你还笑!”程年贴着她的脸,恶狠狠地威胁一句,长臂用力,吆喝一声,“睡觉咯~~”   棚里传来男女的嬉笑声,笑声渐隐。   渐渐地,声音逐渐压抑,一声一声的,在静谧的黑暗里显得尤为清晰。   橘子撒开脚丫,想像往常一样睡在主人身边。   哪知刚钻进三角棚,里面传出一道低呼声,声音太突兀,吓得它赶紧跑回红尾身边。   人类好可怕,还是呆在大家伙身边更踏实。   天亮后,他们收好东西继续赶路,就这样,慢悠悠地走了三四天后,他们终于抵达河道边。   河道两边的长满了芦苇和水草,有的翠绿色,有的枯黄,芦苇枝头开着白绒绒的芦苇花,风一吹,吹得飞得到处都是芦苇花屑。   一堆野鸭隐在芦苇堆里,悠闲自在地浮着,有的弯下长颈引水,有的游来游去,殊不知危险正在向它们靠近。   九月中下旬的河水还有点暖意,水草丰美,如果再过段时间,等草都枯黄了,这些野鸭也要飞向更温暖的地带了。   再到来年开春时,河水重新流动,气温回升,它们才能再次飞回来。觅食配偶,在暖暖的春光里下蛋孵鸭,等到这时,过来抓些小鸭子回去,就能给家里的养殖业增加一些新成员。   程年悄悄地站在芦苇后面,有些机灵的野鸭似乎感受到危险了,拍开翅膀飞走了。还有些天真的野鸭,还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好看的羽毛,在阳光下显得耀眼夺目。   掏出土木枪,瞄准野鸭,连着啪啪几声,有两三只被射中了。   鸭群一哄而散,惊惶地四处飞舞。   等过会儿,恢复平静,有的野鸭以为危险消失了,再次在另一处芦苇堆里聚集起来。   数量渐渐多了,程年再次瞄准,就这样如法炮制,直到射中了七八只后,他们决定收手了。   拿出事先带来的大罐子,割开野鸭脖子,让鲜血缓缓地流入罐子里,等全部收集完后,罐子也被灌得满满当当了。   程年这边也已经升好火了,烧了一些开水,用开水把盐融化,倒入鸭血里搅匀均匀。接着,把陶罐放置在温热的水里,静至半小时左右,就能凝固成鸭血豆腐了。   再沿着河道走一段距离,能看到田田的荷叶。   现在的荷塘,已经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了,有的荷叶已经变成深褐色,支起的荷梗向下垂落着,莲蓬也枯萎了,细孔里结出黑黑的莲子。掏出一颗黑莲,硬如石头,咬得牙齿都要断了。   也还有些深绿色的荷叶,仍在风中摇曳着,亭亭玉立,像舞女的衣裙。   原初贝想挖些莲藕,弯腰把裤子撸到大腿根处。   雪白雪白的腿肉,在阳光下更显白皙。   程年一声惊呼,忙上前阻止,“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水又凉,你可别下去了,我来吧。”   “那..你会挖吗?”   程年被问得哽住,犹犹豫豫半晌,阻止泄了气,“好吧,那你先教我,等我学会了,你就赶紧上来。”   水里温度低,下水挖藕之前,最好穿个橡胶的防护服。不然长时间在冷水里浸泡,不仅很冷,还特别伤身体。   可惜他们哪有这种条件,只能硬着头皮直上了。   水是真的有点深,下水后,水面直逼原初贝的肩膀。   挖藕不是件易事,水很混,看不清水下的情况,脚踩进厚厚的淤泥里,很容易陷进去,想抬脚、拔腿要费老大劲了。   莲藕藏在淤泥里,先用脚来感知,踩到藕了,就顺杆摸藕,就能找到莲藕的藏身之处了。   或者按照藕杆的颜色来判断,发黑说明没有,如果是发黄的,那底下可能有莲藕。再用手试探,如果黄色的藕杆怎么拽都拽不动,那下面必定藏着藕。   摸到藕后,先不要急着拔,不然很容易拔断。   弯下腰,用手慢慢摸,摸到旁边淤泥里,判断莲藕的长势和长度。接着,顺着劲一点点往上提,片刻,一条一米长的藕秆,被完完整整地拔出了水面。   挖到第四根时,程年终于学会了,他赶紧冲原初贝喊,“你上去吧,我来挖。”   原初贝听后也没有矫情,她的月事向来不准,确实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   等她上岸后,程年这边又挖出了几根,她就把所有的藕聚到一起,在河水里,简单地冲洗一下。不需要洗得太干净,带着些泥巴的莲藕能保存得更久,最长能保存至两周左右。   莲藕的生长会从九月下旬持续到12月底,新生的莲藕脆甜可口,但一般来说,冬季的莲藕口感更佳,沙沙软软,绵密软糯,所以最好的挖藕是在冬季。   等那时候,天气更冷了,毫无防护,就直接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光是想想就会忍不住打哆嗦。   这道冬季美味,就酌情考虑吧。   原初贝这边发着呆,突然,听到河道里的惊喜地叫声。   抬头看去,程年眉开眼笑地站在河道中间,双手高举着一只草鱼,鱼有小臂长,在他的手里不停地挣扎着。   对上原初贝的眼睛,程年高兴地要在河里蹦跶起来,“我摸到一只鱼!”   挖了一两个小时,整整挖了一座山堆,有的粗有的细,差不多有二十来根。   除了莲藕,还有些莲子,有的干有的还是新鲜的。   今天真是收获颇丰的一天啊!   程年换上赶紧衣服,搓着手,坐在火堆旁烤火,嘴唇都冻得发白了。   燕麦米已经浸泡了两三个小时了,蒸煮一刻后取下来。   接着,把带着肥油脂的咸肉炒出油来,全部肉丁入锅,翻炒一会儿后,加上蘑菇丁,继续翻炒。炒熟后,与燕麦米搅拌在一起,搅拌均匀,放到新鲜荷叶里,用芦苇丝捆成方块状,放到锅里蒸煮。   荷叶被蒸成军绿色后,再过十分钟左右就能出锅了。   解开清香的荷叶,里面的饭团松松散散的,色泽明亮,看得叫人直口水。   燕麦米跑得很柔软了,米粒软润而鲜爽,比起普通稻米又多了点嚼劲。所有的食材全混在一起了,在经过蒸煮后,饭团里混入腊肉的咸,蘑菇的鲜,以及最重要的,荷叶的清香。   在烘烤中,荷香味最大程度地被释放出来了,完全浸入饭团,风味独特,让人回味无穷。   清新的荷叶饭,一入口中,仿佛夏季重回人间。 第51章 . 石榴 石榴汁 / 捕鱼 挖地窖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 不如正午时的热烈夺目,逐渐式微,多出了几分惆怅。   碧绿的湖面, 也染上了金色的阳光, 风起鱼动,平静的湖面惊起一片粼粼波光,映照在波纹上的金光, 又闪又亮,像一排排金色的丝线, 随着风闪耀着,滚动着。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也是捕鱼的最佳时节。   经过两季的孕育和生长,这时的鱼儿已经长得非常鲜肥了。   再加上,长时间无人捕捞, 这里的鱼也格外多。往湖面撒点鱼草饲料, 静静地等待一会儿, 便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鱼, 钻出湖面,抢夺鱼食。   程年砍了一些芦苇, 比原初贝高出半截, 用藤绳捆扎起来, 扎得紧实些, 缝隙尽量小,扎到与河面同宽后,选择阳光最充沛的那段区域,然后把这个芦苇栅栏扎进河道里。   在水中直立地插入两三排的苇栅栏, 围成几段池塘,这样可以把这片区域里的鱼拦截起来。   然后在这片区域里,用渔网和抄网两个工具,一个洒网、一个赶鱼,双管齐下通力合作,定能捞到一大波肥鱼。   等程年插完芦苇栅栏后,他们就开始捞鱼工作了。   程年抬起手,用力一甩,把渔网洒到芦苇栅栏跟前,在渔网上方撒些鱼草和饲料,原初贝这边握着抄网从上游开始往水下探,把鱼往渔网方向赶。   动作要轻,不要过分惊扰到鱼群,以及赶完一次后,就停下来,过一两个小时再进行第二次。   鱼群纷纷四处乱窜,顺着抄网动作,往渔网那边游动着,有些倒霉的鱼儿直接钻到抄网里。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捕鱼方式。   有些植物的汁液能产生麻醉作用,将植物的汁液捶打出来,涂在渔网上或者混在鱼草中间。等湖里的鱼碰到汁液后,就会被麻醉,像喝醉酒一样,纷纷将肚皮翻浮出水面。   但是很早之前,这种捕鱼方式很早之前就被禁止了。   水是流动的,这样会污染河道里的其他鱼。   越是面积较大,鱼群密集的水域,最多捕捞一半,以少量最佳。   因为这里的鱼已经习惯了密集,活动力更强,如果鱼猛然减少,其他鱼群围拢起来,耗氧量大,很容易引发死鱼和伤鱼。   万事需适度,坚守自然的守恒定律。   日影西斜,太阳渐渐落山了,光线逐渐变暗了,该起网了。   拉网的动作要迅速而谨慎,声响尽量小,程年拉起渔网的角,一鼓作气地拉上岸。   离开水面了,网里有好多鱼在活蹦乱跳。   程年满脸写着激动,惊喜地大叫,“啊啊啊,好多鱼,抓了好多鱼!!!”   原初贝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渔网,在心里默数着这一网收获了多少鱼。   唔,大概捞了十几条呢~~   等渔网全部收好后,大手一倒,把网中的鱼倒在地面上。   大鱼夹杂着小鱼,这时要赶紧把小鱼苗拣回河道,再把剩下符合要求的大鱼,一条条地拣起来,放进渔篓里。   这一步是为了谨防鱼因长时间的挤压,受到损失或者窒息死亡。   原初贝这边还在拣,获得满腔信心的程年,趁着日落时分,又在隔壁池塘里撒下了第二网,撒完后,屁颠屁颠地握着抄网去赶鱼。   步子欢快,挂在嘴边的笑容根本降不下来。   这波捕鱼,真的给了他极强的成就感呢。   随着天色渐晚,淡淡的暮色降临,篓子快装满了,程年那边也收网了,把芦苇栅栏捞起来,踩碎扔走。   那些未被捕获的鱼儿,争先恐后地四散开,逃离这片死亡区域。   原初贝也是美滋滋的,这次捕鱼的数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而且每条鱼都是又肥又大,多是一些草鱼、鲢鱼这种肉厚的鱼类,肉质鲜美,非常适合做成腊鱼。   “一共捕了二十八条鱼!”原初贝蹦跶起来,冲程年比划着数字。   程年发出一声惊呼,“这么多啊!”   说完揽过腰,把她整个人熊抱入怀,由衷地感叹道,“我们真的好厉害啊,封我们为新一届的捕鱼能手吧~”   听到他的惊呼,原初贝知道他又得意起来了,忍不住跟着笑,应声说,“是呢,小能手~”   笑嘻嘻了一会,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好东西后,他们要趁夜往回赶了。   他们做了个很大的木筐子,里面装着沉重的莲藕、鱼篓等物件,四周用绳子固定绑好,下面接着宽木板。   两人加红尾,扛着绳子,用力地往前拉着。   这次的收获实在是太多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临时营地距河道约七八公里,徒步过去约两个多小时。   顺着提前做好的记号,一家四口迎着月光,踩着杂草和灌木丛,朝目的行走着,约两小时后,终于抵达了三角棚。棚子前面的火堆都未变化,看来在他们离开期间,没有特殊的客人来过。   火燃起来了,原初贝这位大厨,也要登场了。   把草鱼的鱼鳞等处理干净后,放在宽叶子上,在背上横着开几刀,撒盐、辣椒粉等腌制一下,还能采些野菜抹在鱼的表面,增加植物香气。   最后在鱼表面上刷一层油,用宽叶将其包裹住,让鱼腌制入味。   以前经常看到电视看到情节,以为在野外简单的烤熟鱼就很鲜美了,但其实没有调味料的鱼肉真的什么味道都没有,未经处理过,吃着还会有股淡淡的腥味。   如果火力过旺,不慎将其表面烤糊了,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吃到嘴里,全是焦糊加腥味....   等那边燃烧的火焰渐渐变小了,木炭表面出现白色的炭状物了,这时就是烤鱼的最佳温度了。   用棍子把木炭均匀摊开,在宽叶外面再包几层叶子,放置到炭火中开烤,烤得时候要翻动几下。   不出十分钟,鱼肉香味从宽叶里钻出来了,直接钻进他们的鼻孔里。   周围的寒气渐侵,风从四面八方灌入脖子里,凉意席卷着全身,炭火里热气腾腾的鱼显得格外可口。   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子,等原初贝手忙脚乱地翻了个面后。   过了会,把鱼包扒拉出来,揭开叶子,烤出汁液了,鱼肉变得又白又嫩,冒着鲜香的热气,引得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程年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直接挑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鱼肉软烂入味,鲜嫩爽滑,各种滋味在口中爆炸开来,植物香气和辣椒香气已经渗透在整个鱼肉里了。完全没有一点腥气,草鱼的肉又格外厚实,吃着无敌爽。   啊,不得不说,鱼肉真好吃啊。   第二日,天刚亮,一家四口又开始疯狂赶路。   就这样快走了两天后,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山脚,再分批将收获运到储物间。   小小储物间,瞬间装得满满的。   院子前的作物也大变样了,粟谷、黍米、大豆、甜菜这些剩下的作物,纷纷到达成熟期了。   成熟的谷物全身金黄色的,低垂着头,米粒密密麻麻地拥挤着,沉甸甸的,迎着风摇摆,向人们传达着丰收的喜悦。   原初贝站在储物间看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又转头看向结满果实的作物。   觉得满身疲倦都散去了,独剩喜悦和满足。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们又投入到忙碌的丰收中,割谷,晒谷、他们靠着双手辛勤地耕耘收获,直到作物全部收完后,才终于有了歇息时间。   在收获的间隙里,他们还要马不停蹄地处理野鸭、鱼,脱毛去鳞,表面抹上一层盐,然后就挂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要时时刻刻地注意着,以防有鸟和老鼠来偷食,傍晚时就赶紧挂到房梁上。   这段时间的粮食与日俱增,储藏室已经快要爆仓了。   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在储藏室的下面挖个大点的地窖。地窖深入底下,一年四季都能保持在恒温状态,储存在里面的食物,会抑制其释放氧气,减少有机物的分解。温度低,虫子和老鼠也不会光顾,在秋冬里放进去的果实,能完好储存到明天的春夏。   如果酿了酒,藏在地窖里,会取土壤之气,凝结其精华,酒香会日益醇厚。   挖地窖又是个大工程,一般分为直入式和垂直式。   好在储藏室底下的红壤结块很硬,靠近后院的木墙,正好后面就是坐小山坡。   这种地理环境,最适合往下挖地窖,他们决定挖垂直式的,也就是井窖,等这个成功后,就能如法炮制地在院子里挖个水井了。   入口放在储藏室里面,这样能防止雨水流入。   先挖个直径一百五十厘米的圆井口,继续往下铲土,铲到3-4米左右,差不多就能停下了。再分别往外面挖储藏室,挖出长宽3米左右的长方形,差不多就有个小小房间了。   挖好后,在窖口放个木板,再制个方便进出的木梯子,最后把食物搬进来放好。   等他们忙完这些后,林子里的野菊盛开了,散发着幽幽的菊香。   秋天的水果也都成熟了,柿子、苹果、还有去年没有吃到的石榴。   那一抹石榴红,比苹果艳,比柿子淡,红得深浅适宜,尤为风情,充满着生机和美丽。那些比拳头还大的果实,挂满枝头,像一盏盏小红灯笼。   剥石榴皮也是有巧劲的,先将果皮顶部的环形切下来,再沿着经脉方向,透着隔膜处切开果皮,这样的石榴就能按经络依次露出。   如果用蛮力随便剥开,里面的果实就会被挤压烂,手上还会染上果皮的黄,要洗好久才能洗干净。   泛着胭脂红的果实相互挤压着,挤成多面体状,颜色鲜红浓郁,晶莹剔透的,像无价的红宝石。   把石榴粒挤到碗里,抓上一大把,一口气倒进嘴里,饱满的果汁在牙齿的磕碰下迸发出鲜美的汁液,清爽甘甜。   嚼完汁液后,把籽随意吐到土壤里,也许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明年院子里就会长出小小的石榴树呢~   如果想一劳永逸,那就把全部石榴放到碗里,锤碎榨汁,就能拥有一杯鲜甜的新榨果汁。   丰收时节,总是格外欢喜,那还有比丰收更喜悦的事情吗?   当然有啊,那便是丰收后的佳节。 第52章 . 莲子 莲蓉蛋黄月饼 / 做月饼 制花……   石榴甘美, 秋菊飘香,花好月圆的中秋佳节至。   原初贝盯着眼前的各色材料,陷入沉思。   在她的记忆里, 每个地区好像都有着代表性的月饼风格, 广式、苏式、京式等等,口味分咸甜,里面的馅心也是五花八门的。   在她小时候, 老家会做些老式酥皮月饼,馅料都是甜口的。白色外皮有很多层, 吃得时候必须用手接着,不然咬上一口,薄如蝉翼的饼皮会簌簌地落一地。   而所有馅料里,她唯爱椰蓉馅的。   椰蓉馅的颜色微黄,不是很甜,能吃到粒粒分明的椰蓉粒, 椰蓉粒里有满满的奶香味。这种奶香味的椰蓉馅, 对她有独特的吸引力, 她最多能一口气吃上三个。   可惜的是, 长大之后就很少吃到了。   而且,就算她现在想复刻, 这大北方的哪有椰子树啊。   哎, 不是所有口腹之欲都能被满足啊~   她问程年, “你小时候吃什么样的月饼?”   “嗯...”程年想了想, “很小的时候吃得那种月饼,圆圆的,饼皮有点像那种锅盔,里面就是装得红糖馅, 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咬开硬硬的壳,温热的糖心会瞬间流泻出来。唔,真的特别好吃。不过,冷掉之后,糖心凝固了,味道就一般般了。”   “那你除了糖心馅的,还喜欢吃什么馅呢?”   “我不爱吃五仁馅的,最最讨厌里面的红绿丝。爱吃蛋黄莲蓉的、枣泥的、豆沙的,黑芝麻山楂的...”像往竹筒里倒豆子一样,一股倒出来,脑嘚吧嘚吧地数个没完。   原初贝赶紧叫停,“停停停..你再给我说说小时候的月饼模样吧,我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程年先是在脑海里搜刮了一番,然后把记忆里的月饼模样,从饼皮的口感到颜色,里里外外地描述了一遍。   原初贝听后,感觉他说的饼皮只是没有加油酥,就是水油面团,按比例加入油、面粉、糖、水搅拌均匀。   如果能加上一点小苏打就更好,可以让面团有更好的酥松性,这样的饼皮会更蓬松、酥脆。   听程年说那种月饼的油香很特别,原初贝特地将油脂换成了胡麻油,面团瞬间变得格外香。   而她喜欢吃的酥皮月饼,先做水油面团,再做油酥。   油酥只用面粉和油脂调制,一般是2:1的比例,这种纯油的面团不会形成面筋,搅拌时里面会混入一部分的空气,在经烘烤加热后,气体遇热膨胀,就会起出层层分明的酥皮。   也因为没有加水膨胀,酥皮口感会变脆。   面团做好后,她要来调馅料了。   之前摘的枯莲子,已经去壳取果仁了,将莲心弄出来,莲肉放到水里浸泡。   等泡发后,入锅加水煮,煮熟后捞出沥干,放到石磨上,磨时以油代水,磨成细腻的莲子泥。   莲子泥放到无水无油的锅里,干炒几下,炒时加糖和油,油分三次放入。   炒到莲子泥边干了,变成泥团状,铲子都不太好翻动了,也不粘锅时,莲蓉馅可以出锅了。   咸蛋已经腌制好了,剥开一粒,蛋黄能沁出点点黄色油脂,摸着沙沙的。   但是出油量不多,主要是鸟蛋的蛋黄少,不如鸭蛋多,因此腌制后很难达到金黄流油的效果。   除了莲蓉蛋黄,还有纯糖心馅、桂花馅、豆沙馅,以及咸肉馅的,种类齐全,今天可以让味蕾彻底满足。   包好馅料后,放到烤窑里二十来分钟,中途可以取出来,刷一层金黄的蛋液。出锅时,饼皮表面会有层好看的金黄颜色。   原初贝忙碌美味的时候,程年坐在外面的茅草亭下,用竹子编花灯。   橘子百无聊赖地躺在他的脚边,看着主人手指飞舞,翻来覆去,没几下就把根根竹篾扎成圆圈,绑成圆柱状。   再接着又操作几下,一盏明亮的花灯就出现在它眼前。   橘子围着花灯绕圈圈,兴奋地吱吱叫,这个亮堂堂的东西可真好看呀。   程年又做了好几盏灯,分别挂在院子各处,光芒驱逐黑暗,瞬间亮如白日。   竹篾上刷上黍米浆,然后糊上一圈薄纸,内里插根蜡烛,简单明亮的花灯就做好了。   糊花灯的薄纸,是用胡麻纤维制成的麻料纸。   今年有足够的胡麻纤维,用一半做胡麻布,剩下的就做成了麻纸。   胡麻皮在小溪里浸泡10天左右,让水流将麻皮里的可溶性杂质冲走。   泡完后,加上草木灰后,开始煮制麻料,将粘连胶液除去,煮到变成纸浆碎屑。   捞出来,开始洗料,把浆料放到布袋子里,在小溪边来回冲洗,再次洗去里面的杂质和剩余的草木灰。   一般本色纸浆都是棕黄色、棕色等等,如果想变成白色的,那就把洗干净的纸浆放到太阳底下晾晒。   这步晒白,通常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直到纸浆彻底变白了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他们省去了这步,直接将纸浆倒入舂米缸里,像舂米一样不停捶打。   捶打至纸浆的纤维出丝或者帚化,这样就能在后面交织成有韧劲的纸张。   整整捶打了两三天,程年再次变成断臂咸鱼。   又借此理由,哼哼唧唧地骗了好些个安慰香吻。   在进入制纸之前,还需要用竹子编个竹帘,就是抄纸竹帘。   竹帘的大小薄厚,关系到纸张的大小薄厚。   大小没那么多讲究,但论薄厚的话,当然是越薄越好,这样就能将纸浆的材料物尽其用。   用细竹时编织而成,用细丝线编织,竹帘编好后。,在四周接上木框,最后刷成一层木漆。   有了抄纸竹帘后,就可以将纸浆搅到水里,让纸浆纤维充分地悬浮在水中。   将竹帘投入水槽中,让纸浆纤维均匀地摊在竹帘上,摊成一层薄薄的湿纸页,轻轻地这张湿纸放到湿纸堆上。   直到堆成厚厚的一堆后,用竹帘轻轻压榨出水,不要用力过猛。   如果担心自己掌握不好力道,也可以省去这一步。   捞出湿纸后,直接覆在木板上,放到太阳底下烘干晒干。   差不多半小时左右,湿纸就能晒成干燥的纸张。   麻料纸面无光,纸张上能看到明显的纤维束,韧劲很强,但是很显墨色,也能保存很久。   除了用麻料制纸,还能用树皮,竹子、稻草等材料制成纸张。   以青檀皮做主料,然后按比例掺入棉料、纱纸,这就能制出纸质精良的宣纸。   他们用稻草做了些粗质简单的草纸,放在厕所里。   到这里,总算是摆脱了上厕所的尴尬问题。   程年爱上了染色的快乐,在制纸的时候都非要染颜色。   正是秋季,正是茜草的生长季,这张野草长在各处,根茎多节状,茎皮上长着小小的刺,八九月的时候会开出淡黄色小花。   它的根部可以用来染色,把采收的根部晒干,磨成粉末后染色,可以染出土红土红的砖红色,已经算植物染色里最为纯正的红色了。   在制纸的时候,滴入红色的茜草汁,将纸浆染成红色。   做完花灯后,他从篓子里拿出一张红色纸张,叠成四方状口,开始剪来剪去。   烤窑里散发出了阵阵香味,热腾腾的月饼要出锅啦~~   “月饼好啦。”   听到原初贝传来的呼喊声,程年立马拔腿跑到烤窑跟前,拿来竹勾,把烤盘勾出来。   圆圆的月饼上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整整齐齐地码在烤盘里,白色的酥皮月饼已经掉了些薄渣,光看着就觉得肯定特别酥脆。   程年直接从左上角,捞起一粒被点了红点点的月饼。   不管烫手程度,他立马咬开脆脆的外壳,滚热的糖心爆浆流泻出来,必须赶紧用嘴巴接上,不然就会流得到处都是。   糖心又烫又好吃,只能边吹边吃,仿佛回到童年的馋猫模样。   “你慢点儿吃,小心烫着了。”   “这个就是要趁热吃,你真的好厉害啊,竟然真得做出了我小时候的味道。”   程年说完,又捞起一粒糖心馅的,在嘴巴吹凉后,递给原初贝。   把剩下的月饼装盘,端到茅草亭下,再倒一杯桂花茶。   无边的黑夜里,挂着一盘皎月,形状不够圆满,但月光足够明亮。   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静静地倾泻下来,与花灯里的黄色光辉,交相辉映,将院子里的每一处都照得通亮,仿佛笼上一层薄雾。   茅草亭下的两人,喝着香甜的桂花茶,吃着酥脆可口的月饼,好不惬意。   每一粒月饼馅料都很好吃,不管是多汁的咸肉馅料,还是又甜又咸的蛋黄莲蓉馅,都充满着惊喜,饼皮松软可口,完美地复刻出童年记忆里的最佳风味。   原初贝吃着吃着,看到程年脚边的红色纸屑,“你这是在剪什么呢?”   “嘿嘿,喏,给你看吧。”程年在旁边的篓子里翻翻找找,找到那张剪纸,递给原初贝。   红色剪纸折成方形的,中间镂空了好几处,像一道崎岖的长城。   原初贝放在腿上,慢慢展开,一张双喜字出现在她眼前,没有别的装饰,简简单单的双喜字。   笑意在她脸上急速滋长,眼里全是这张红色纸张,被这突然的惊喜淹没。   她之前以为程年是想剪些好看的花纸,过年的时候用来贴花窗,没想到他竟然想的是这个。   四周变得格外安静,眼前的程年也笑盈盈的,轮廓被月光映照得分外好看。   看着彼此,她笑了多久,他就笑了多久。   最后,他说——   “我这不得多练习练习呀,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就得派上用场了呢。” 第53章 . 黍米 油炸糕 / 摘果 收猎物   耕地里的作物收完后, 开始播种小麦。   播种完后,农活就暂时告一段落。   今天,他们要去摘苹果、柿子, 顺便检查窖坑陷阱。   去年做得柿饼太好吃, 直至今年,程年都念念不忘,这几天总在念叨着什么时候再做柿饼呀, 好想吃柿饼呀。   原初贝想着,确实要趁早去摘柿子, 不然柿子熟透就掉到地上烂掉了,还有也在等待美味的鸟类,从它们嘴里抢食可不是件简单事。   于是,趁着天好,他们带着红尾上山了。   北方的深秋美得醉人,湛蓝的天空高而远, 淡淡的云朵散落各处。   阴雨天少, 多是响晴的明媚天气。   山林也褪去了青翠欲滴的绿色, 山尖的枫叶也红了, 在阳光在熠熠生辉,各色秋菊点缀在林子里, 为秋景增添出别样风姿。   一夜秋风至, 银杏黄了, 片片杏叶金灿灿的。   清风再拂过, 满树叶片像天女散花一夜,飒飒落下,落得满地金黄。   藏在其中的银杏果渐渐成熟,等熟透后从枝叶间自然抖落, 啪地一下,砸到地上。   新鲜的银杏果可不能直接吃,里面含有银杏酸,是种毒性成分,吃完后容易腹泻、头晕等。把外皮剥掉,清洗,晒干、烘烤后才能食用,剥去那层绿色的外皮,就能吃到清香软糯的果肉了。   加工处理后的银杏果,可以作坚果吃,还能盐焗、与刀豆一起清炒,或者煲汤等等。   秋末冬初,等满树的银杏叶落得差不多了,就是收获白果的最佳时节了。   植物千姿百态,但原初贝和程年却一致认为,柿子树最为风姿卓越。   平时不打眼的柿子树,一到秋天显得尤为清雅。   叶片都落光了,嶙峋的枝干上徒留红彤彤的柿子,树长得越高,越显高雅。   只可惜,院子里的柿子树尚且年幼,萌态大于风雅。   抵达柿子树跟前时,地上已经有些烂掉的柿子了,程年看着直呼心疼。   提前做好了摘果的工具,用一根长竹竿,杆头劈开一条长缝,缝里横夹上一小节木条,木条下方用藤绳缠紧。   摘柿子的时候,举起竹竿,让枝头的柿子枝节被那道缝夹住,把竹竿左右拧两下,那段树枝就会被扭断了。   就这样如法炮制,慢慢地,你能获得大半树的柿子。   有些熟透了,撕开那层薄皮,照着果肉吸溜一口。   啊,像吸入了一汪蜜,依旧如此清甜可口啊。   今年除了做柿饼,他们还打算留些柿子,到冬天时吃。   把熟柿子埋在雪地里,等过了一夜,柿子被冻得硬邦邦的,用勺子舀着吃,冰冰甜甜,就像在吃冰淇淋一样,等果肉在舌头上慢慢化开后,又恢复了柿子原本的口感,又恢复了水果滋味。   这边的苹果树就矮得多了,枝头上挂着成熟饱满的果实,粉红粉红的,像少女粉扑扑的脸蛋。   直接站在树下,就能摘下很多。   太高的,就交给程年这个大高个把。   但也不要全部摘光,摘一半、留一半,不要贪心,给大自然的万物生灵们留点口粮吧。   摘完果子后,他们继续检查窖坑,边走边采集成熟的果子。   红尾走在前面,背上架着两个大篓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物,边走边甩尾,偶尔停下来吃软草。   “总感觉粉云最近有点不对劲,老是蹲在棚屋里,也不爱动。”   “是生病了吗?看着好像也还行啊。”   原初贝沉吟几声,正想说出自己的猜测时,听到程年发出惊喜的叫声。   “呀,前面那个坑上的草堆没有了,是不是有动物掉进去了!?”   隔得老远,程年就看见那个窖坑上的树枝没有,只能看见黑漆漆的洞口。   他兴高采烈地牵着原初贝的手,拉着红尾走到跟前。   坑里蹲着两只长毛鼠,紧紧地挨在一起,黑亮的长绒毛上全是土渣和树叶。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被吓得瑟瑟发抖。   程年把它们捞出来,放进背篓里,盖上盖子。   盖子上面用苹果压着,压紧压实了,别让这两只长毛鼠偷跑出来。   直到日薄西山时,剩余的窖坑也都检查完了,一共抓到了五只长毛鼠和一只橘子同类。   他们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家,瘫在门口的橘子,一见到他们就立马蹦跶起来,冲到跟前,激动地吱吱叫。   等程年掏出它的同类时,它的毛瞬间炸开了。   压着头,冲着那个同类低声怒吼,要不是程年拦着,说不定就直接开打了。   那只同类比橘子瘦一圈,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蒙了。   它缩着脖子躲在旁边,看起来是又害怕又好奇。   好像对橘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即使被吓成这样,还总是试探性地伸爪子想要摸过去。   可惜,每次爪子刚伸出来,就被橘子狠狠地打了回去。   程年只好把橘子抱进屋,这只新同伴,暂且起名为柿子吧,再把柿子抱到红尾的棚屋里。   趁着天色还亮,程年紧急地用竹篾编了个竹笼。   新的养殖房还未搭建,长毛鼠又会凿洞,唯有放进竹笼里才觉得放心。   在笼子下面垫上一层厚实的稻草,撒两把干豆子。   新窝搭好后,把六只长毛鼠赶紧去。   他们发出的叫声很奇特,不是吱吱声,而是“七七”声。   长毛鼠们挤成一堆,彼此取暖,跟前的大豆看都不看,眼里全是惊恐。   在路上的时候,原初贝揪着长毛鼠,把每一只都轮番检查了一遍。   长耳竖立,会转动,毛发油亮,眼睛圆瞪而有神,眼角周边都看着很干净,没有黏膜等分泌物,看起来都挺健康。   现在刚到新环境,肯定会有惊恐和害怕的情绪,食欲不振很正常。   程年处理完这些后,回到木屋。   原初贝朝着卧室方向,扬了扬下巴,“里面那只还在生气呢,气鼓鼓的,我哄了大半天了,一直没哄好,你快去看看吧。”   程年挑挑眉,不解道,“怎么还生气了?这不是给它带了个玩伴吗?”   原初贝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推测说“大概是吃醋了?”   拉开卧室草帘,橘子趴在床头的角落里,耷拉着耳朵,情绪看起来很低沉。   经过这一年的喂养,橘子被他们养得肥唧唧的,比以前胖了一圈。每次趴着的时候,小肚子两边能挤出两滩软肉。   程年趴到它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怎么,你还生气了?”   橘子浑身的毛又炸开了,瞪着眼睛,冲他哈了口气,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程年这边细声哄着,原初贝来做晚饭了。   她今天要用黍米做些糕点吃。   自现代以来,稻米、小麦成为主要粮食后,黍米这种粮食就退居二线了,很多人都没听过,只是在某些地方还保留着吃黍米的习惯。   黍谷是个不挑土地、不挑环境的作物。   即使把它丢在偏僻的山沟沟里,土壤条件一般,它也能顽强生长,结籽成熟,比小麦那些作物好伺候的多。   它基础的果实分为黏不黏,黏的就是黍,不黏的是黍谷的变种,叫作稷,结出的果实是糜米。   糜米可以磨成粉,用来做窝窝头,或者发糕面包等食物。而发黏的黍米,更适合用来做成糕点,比如特别出名的油炸糕。   这两种果实外貌都与粟谷长得相像,都是金黄色的,果实珠圆玉润的,但它们的颗粒稍微比谷米大一点,颜色略浅。   黍米脱壳,外壳可以留着填充枕头。   黍米秸秆可以绑成笤帚,用来扫碾扫地。   将脱了壳的黍米用温水淘洗干净后,捞出沥干。   将黍米放到手指里,轻轻一捻,若能捻碎成泥了,就可以放到石碾里,碾成细面。   往黍米面里加入适量温水,水要一点点加,面团太软了蒸出的糕不成形,太硬了口感不行,直到拌成在手里能捏成块状时,就是最佳状态。   土灶上烧开水,这边的面团也捏的差不多了。   在蒸笼上铺纱布,把面团一点点撒在纱布上,撒成一张均匀的大饼状。   根据厚薄程度,判断蒸煮时间,越厚蒸得时间越长。   大火烧个几十分钟,素糕蒸熟了。   初出锅的素糕,摸着很烫手,看起来丰腴饴软,像块软糯的黄豆腐。揪下一小块,能吃到黍米的干苦味,非常有嚼劲。   但这并不是最终的美味,接下来,要进入炸糕环节了。   在糕上抹上一层胡麻油,防止粘手,刚抹上油的素糕表面,会蹙起密密麻麻的小油泡,香甜的糕香味,夹杂着胡麻油的异香,令人直咽口水。   与黄米炸糕最配的馅料,那必定是醇厚绵柔的豆沙与枣泥了。   这两个馅料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初晒干的红枣非常甜,肉厚核小。   揪下一坨素糕,搓平,用勺子挖出一团比素糕还大点的馅泥。左手托着素糕,右手不紧不慢地旋转,让馅泥不断下陷。   直到最后,素糕慢慢地将其完全包裹住,最终沦为一体。   搓成团后,一边捋,一边拍,拍成厚薄适宜的饼状。   热油开了,素糕下锅。   只听“哧啦”一声,糕点在热油里开始了翻滚叫唤之旅。   这一步,素糕在变身为油炸糕,美味即将演绎出一个新高度,美妙的滋味。   等入口时候,绝对会惊呼真的不亏等待。   一边炸,一边用筷子时不时地翻动,以免炸糕糊锅。   要注意时间和火候,约一分钟左右,素糕表面已经炸得亮晶晶了,再度鼓起了一圈油泡泡,外壳变得酥脆,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炸糕的香甜味。   在卧室里程年也闻到了,忙抱起与他重回亲昵的橘子,站在油锅旁边望眼欲穿。   橘子也是一副馋得流口水的样子,黑豆豆眼直勾勾地盯着炸糕,写着好奇和想吃。   所有炸物,都是刚出锅的时候味道最佳。   趁热吃上一块炸糕,咬开焦黄的炸糕,里面露出黍米糕的本色,还有褐色发亮的馅泥。   外壳焦黄酥脆,里面的糕体又黏又糯,沙甜的馅泥已经渗透掉糕里了,趁着滚烫劲,香得舌头都要掉下来了。   慢慢细品,枣泥馅会有点苦味。   但却不会觉得苦舌,混合着黍米的淡香,反而有股奇特的劲儿,格外好吃。   等入冬清闲后,有余力做更多事情了,比如酿点儿黍米酒。   天寒地冻时,关起门来坐在火盆旁边,在陶碗里煮上一小碗米酒,再配上刚出锅的炸糕。   然后趁着热乎劲,喝酒吃糕,那必定能从胃到心,到身体各处,到处流窜起一股热烘烘的暖流,浑身的细胞都在沸腾叫嚣。   光是想想,都会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快活啊。   一碗油炸糕,竟让人生出了胆量,开始期盼严寒的冬天了。 第54章 . 软枣子 软枣果酱 / 房屋升级计划……   夜里, 屋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后新晨时,屋子里骤然降温, 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颊, 被冻得冰凉冰凉的,只想把整个人都埋进温暖的被窝里。   山林里的温度本就比外面低,不过才仲秋, 早晚的体感温度已经有初冬的意思了。   温度教他们做人,叫嚣期盼冬日的那点胆量, 现在全消失了。   冬天好冷的!   暴风雪好可怕的!   窗外风声呜呜,屋内暖意浓浓。   在这种气温骤降的清晨,与爱人一起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把繁忙的工作抛在脑后。   这一刻,紧紧地贴在一起,汲取彼此的暖意。   哪怕此刻头发乱糟糟, 牙没刷脸没洗, 但满腔爱意会为彼此镀上可可爱爱的滤镜, 怎么看都不觉得厌烦。   “今天好冷呀, 不想起床不想干活。”原初贝拖着嗓子软声呢喃,然后用手贴了贴冻僵的鼻子。   程年从背后揽住了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隔板作用下养成的习惯, 他们俩都喜欢侧着身子睡觉, 每次睡着后, 中间都会隔出一条小道。   初恋爱的情侣, 总是想无时无刻都紧贴在一起,像患有肌肤饥渴症。   睡觉要抱着睡,你抱着我,我搂紧你。   好像只有这样, 才能彰显恩爱。   一开始,他们也遵循了这个规律,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夜里枕着程年的胳膊,原初贝慢慢地寻找着,身体相交时,最适宜的姿势,最舒服的位置。   不停地试探,带着点礼貌和克制。   .....最后他们失眠了。   抱着睡觉,真的一点都不舒服。   怎么睡都很别扭,原初贝在心里暗暗烦恼,感觉脑袋硌得慌,头顶传来的呼吸也很吵。   因为挨在一起,一丁点动作都能吵到彼此,只能像僵住了一番,不敢动弹。   程年又何尝不是呢,就很奇怪啊。   坚持了一天,第二天,挨在一起不到五分钟。   原初贝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好别扭啊,她笑着提议,“要不?各睡各的?”   “好。”   征得同意后,二人像两根弹簧,默契地光速弹开,滚回熟悉的领域里。   各寻了自己最舒适的睡姿,侧身背靠背,一点都不亲密,他们却睡得异常香甜,睡醒后,翻过身就能拥抱住彼此。   从那以后,他们也好像找到了相爱的秘诀。   在不委屈自己的前提下,放手去爱对方吧。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沟通解决,爱情就能永葆新鲜。   “那咱们再赖会儿。”程年的唇触了触她的脸颊,气息温热而痒。   然后他微微往前一动,炉火般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原初贝的后背,“也不着急,正好可以...。”没说话的话里,带着坏笑。   每次说话微笑,胸腔也会振动,并且以均匀的频率,一点点的,传达至原初贝的脊骨和肌肤。   他的嗓音还残留着,刚睡醒时的低哑,响在耳侧,莫名撩人。   然后,他的手也在不老实,以惯常的路线,抚摸着,探索着,皮肤光洁,衣料绵柔,最后抵达最常光顾的山峰。   掌心分外炙热,他又在原初贝的脑后坏笑几声,然后,坏心眼地捏揉了几下。   那敏感的顶端传来一阵酥麻,刹那间,她浑身都起了鸡皮胳膊。   “呀!”原初贝恼羞成怒,用力地拍打着那只讨厌的手,“快点拿走!”   力道不小,程年边叫痛,边抽出手,然后用特别无辜的语气,试图埋怨,“你干嘛凶我呀!”   “哼”,原初贝懒得搭理他,也不想转身转身看他。   程年见状赶紧卖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只手吧,不受控制,它完全不听劝阻,简直是胆大包天!跟我是完全没关系,你快惩罚它,狠狠地打它,千万别连累我呀!”   说着,把手抬到原初贝眼前,催促着,“快,狠狠地教训它吧!”   得,为了哄人,这人真的没有一点儿下限。   冷着脸的原初贝,瞬间破功,笑了出来。   二人又闹腾了一会儿,终于起床。   外面的阳光非常充沛了,太阳行至最高端,竟然直接赖到中午了。   但即使是艳阳天,还是会时不时地,刮起一阵阵骤风。   本庆幸今年夏天没有发生暴雨洪涝,但谁想到,自入秋开始,这股妖风越来越强烈,北方本就风大,现在的风,比往年还要强劲。   每当夜幕开始降临时,阵阵狂风在林子里鬼哭狼嚎,吹得树枝摇晃来晃去,黄沙灰尘也跟着飞舞。   有些柔弱的小树,没逃过这可怕的折磨,直接被拦腰吹断。   随着天气变冷,妖风的温度也跟着降低。   那风开始刮脸,像锋利的刀子,在肌肤上磨来磨去,稍有不慎,就会被这风刮得脸颊泛红。   更讨厌的是,扬起的黄沙会覆在脸上,唇上,发丝里。   总觉得,自己每天吃进去无数沙子。   当初为了建木屋、开垦田地,他们将这片林子里的树木都砍断了,失去了前后的天然屏障,风再次经过这里时,陡然变成缝隙里穿堂风,威力更猛了。   他们的小木屋在风里摇摆,总感觉下一秒,屋子要被吹得坍塌了。   首先遭殃的是茅草亭,在一个深夜里,那顶伞状棚顶上的稻草都被吹掉了,接着,是院子前的四颗小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差点连根拔起。   还有提水的竹筒和水车,也都被风吹倒了。   为了拯救这四颗小树,他们花费了不少心思。   先是在树干周围支一圈粗木桩,让它们能有外在支撑力,接着,在根部敷上厚厚的泥土,增强抗风抵御力。   至于休憩娱乐的茅草亭和水车水管们,实在没办法拯救了,就只能先拆除了。   狂风驶过,一夜回到解放前。   又恢复到了提水过日子的生活。   好在秋收已经结束了,菜地基本空了,唯有几畦小麦地,种子窝在土壤里,还没来得及冒出嫩芽。   早午餐吃得是面包,用面粉掺着黍米面,烤了些焦脆可口的面包。表皮烤得棕红棕红的,里面却十分绵软,切成薄薄的面包片,抹一层果酱,特别香甜。   果酱是软枣子果酱,软枣子是野生猕猴桃,青色的,果子是长圆形的,果皮无毛,很光滑,有些个头三指宽,有些很小,挤成一串,更像是葡萄。   但新鲜的软枣子咬开后,里面有黑色的小籽,中间有一道横,就是猕猴桃果肉那样。   味道特别甜,直接洗干净就能吃,软糯细腻,吃着新鲜多汁口感细腻。   晒干后会变成深紫色,吃着像放大版的葡萄干,嚼着有小籽。   做成果酱也很好吃,只需要放一点点糖就行,刷一层在面包上,口感很丰富,又甜又有咀嚼的快乐。   吃完早餐后,程年拿起粮草,去红尾棚屋里看新成员。   外面风大,原初贝的小身板不禁吹。   于是程年承担起了屋外的大部分工作,他掀开门帘,诡异的画面显现在眼前,他看着橘子和柿子,满脑子都是无语。   只见橘子四仰八叉地躺在红尾的腹部上,柿子可怜兮兮地蜷在外围,但它一脸满足和兴奋,时不时试探性地用爪子摸一下橘子的绒毛,然后——   橘子“啪”地一下,反应迅速地打了回去。   柿子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想摸。   ...一直如此,反反复复。   虐待狂橘子和受虐狂柿子,就这样,开启了相爱相杀的生活。   给它们喂完粮草和水后,程年去树屋里看了下长毛鼠们。   后来窖坑里又抓了些长毛鼠,他就做了两个大木箱,前面凿个小洞洞用来放食物,把箱子垒在一起,高度刚好可以放进木屋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发现长毛鼠胆子极小,要与同伴群居生活,之前拿出来单独喂养的那只,早就吓死了,成为了灶台上的腊肉。   它们厌光,喜阴暗,爱干燥环境,不能吃潮湿的食物,吃完会呕吐,立马变得病恹恹的。   至于繁殖和□□,这门功课尚且未开启,只能继续观察。   反正都放在一起,好好养着。   换完粮草后,一阵狂风咆哮而至,吹得他满嘴泥沙,赶紧捂住皮草帽子,不然耳朵里也要灌进去泥沙了。   他忙用木板和稻草遮住树屋,这些长毛鼠也禁不起风吹。   做完这些后,他转头看向身后,储物间和棚屋的屋顶被吹得啪啪响,总感觉马上就要被吹跑了,成为了露天棚子。   又看向厕所小房子,用岩石堆砌的房子果然坚固不少。   除了草帘和屋顶时不时晃动,四周墙壁佁然不动,仿佛风从未来过。   不过还是头疼的,每次上厕所时,小窗户里会透进来一股风,又凉又冷,刮得屁股极冷。   恼人的风啊,给他们真的徒增了不少烦恼。   他想着,是不是得建一圈围墙?   就像四合院那样,绕着房子建上一圈高墙,这种四面围墙的布局可以充分阻挡寒风和风沙,把墙壁搭得厚实些,防寒御风,然后沿着木屋的屋顶往前伸出一截,这样门口也不会堵上雪。   那用什么材料呢?   他想起山下的建筑废墟,之前去捕鱼挖藕的时候,他们特地去翻看了一下。那里有不少砖头和混凝土,如果能充分利用上,甚至能将房子升级一番。   比如解决烟囱的问题,避免冬天烧柴二氧化碳中毒,还有在搭个暖炕,冬暖夏凉,像东北那样,在炕上铺个棉被,搭个小桌子,整个冬天都能歪在炕上做事、睡觉。   而且那些建筑里,还混杂着很多废铁钢筋...   如今食物充足,不需要在基础温饱上花费大量时间了,除了日常采集工作,也没有太多需要忙碌的工作了。   那空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折腾房屋升级问题。   程年越想越兴奋,他回到家,跑到原初贝旁边,手舞足蹈地跟她说着想法和计划,说到激动之处,立马拿出纸笔,开始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列计划,画图纸。   画出全部的流程图,每个环节需要投入多少成本和工时,整体项目会遇到什么阻碍...   一样样写出来,就像开发软件项目那样,提前做好项目开发策划,资源、时间、进度、人员等等都要想清楚,做得越详细,落地时越有底气。   程年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原初贝在旁边看得也跟着激动起来。   她有预感,这件事肯定能成。   如此缜密的计划,他们肯定能执行成功的。   接下来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的。 第55章 . 莲藕 藕渣丸子 / 制藕粉 制木轮车……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程年的这幅专注模样,简直是魅力值爆棚。   现在的他,比以前更成熟了。   身上没有丁点浮躁气, 像洗去铅华的高树, 不再被风雨绑架,渐渐地沉淀出属于自己的灵魂。   他专心致志地捏着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睫毛很长,鼻梁高挺, 嘴唇抿着,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任凭外面风声呼啸,橘子闹腾,他都不受任何影响。   原初贝凝视着他,心里鼓起了沸腾的小泡泡。   怎么说呢。   现在,就很想捧起他的帅脸, 吻下去, 最好能把他的脸给亲破, 这样才能勉强表达出, 她的欣赏与热爱。   她还在出神,程年已经写完计划了, 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写好了!”   “怎么样?快跟我说说?”   程年拿着纸张走过来, 细细地跟她解释着, 每一环节的步骤。如今最要紧的准备工作,就是做一辆搬运砖石用的板车,那些建筑废墟都重得狠,靠自己搬要搬到明年。   距入冬不过一个多月, 时间相对紧张,所以计划用半个月解决物料问题,然后围着木屋、储藏室、棚屋还有厕所做圈小围墙,做个烟囱,最后搭个暖炕。   其余的工作,比如围墙扩建,做个洗浴室,院子门口铺地板等等事情,就等明年开春再说吧。   时间多的是,年复一年,一点点地努力,一定会建出完美的家园。   原初贝百分百地认同,恨不得马上投身于忙碌的工作里。   她和程年都是爱折腾的人,换句话说,就是闲不下来。   本质原因是,他们都热衷于追求更好的生活。   可惜天色渐晚,只能暂时按下这满腔热血的事业心,先解决掉陶缸里的莲藕吧。   这些莲藕搬回来后,浸在陶缸里,隔一两日换次水,能完好保存两月之久。   莲藕是水生植物,只要让它长在水里,保证它能从水里吸收到养分,它就能不腐坏。   一直放在家里也占位置,原初贝想着,干脆用半边藕来做藕粉。   手工藕粉制作耗时长,步骤多,但做出来的藕粉,味道纯粹美好,不含任何成分和添加剂,也能找回幼时记忆里的老味道。   先把莲藕洗刷干净,砍去中间的藕节,把藕块剁碎,放到舂米坑里捣成泥沫,再细纱布包裹住藕泥沫,下一步要将藕里面的淀粉过滤出来了。   用缸盛满清水,把包裹住藕泥的细纱布,放到水里,来回汰洗,把淀粉洗到水里。   全部洗出来后,把残渣全部拿出来,放到旁边,不要丢掉了,这些也能做成美食。比如掺些面粉和肉馅,捏成小丸子,放进油锅里炸,就能做出无敌好吃的藕圆子。   除了藕圆子之外,还能把藕渣剁成米粒大小的碎粒,用盐搓揉,撒些黍米粉进去,涣散的藕粒就能粘合成粑状。   把它们丢到陶罐里,等待数日,用热油煎炒,加上酸醋辣椒,还有肉片,来回翻炒。   在高温的作用下,藕块慢慢变得干枯、坚硬,散发出锅巴似的焦香味,尝上一口,酸辣够味,比锅巴更有嚼劲,一不小心,还会粘在牙缝里。   汰洗完后的藕粉,静至一晚上,等粉质沉淀。   第二日清晨,倒去上面的浮水,再倒入一勺清水,漂去杂质,这样反复几次,再次沉淀。   最后用麻布包裹着稻草灰,这一步是为了把上面的水抽干,抽干水后,放到灶台边上烤干,约一天的时间,就能完全烤透,白白的藕粉比面粉还要白上几分,像晶莹剔透的细雪,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好看。   那么多莲藕,变身为洁白雪粉,遇水而化,所有的精华汇聚在小碗里,凝结出温润如玉的美味。   百来斤莲藕才能做出六七斤藕粉,他们这半缸子莲藕,也就做出了一小罐藕粉,但不打紧,这玩意也不当饭吃,分量虽少,也能吃很久。   程年这边拿着板车图纸,不停地忙活着。   这对他来说,是一项新挑战。   木制车轮分为外圆,也就是外胎,在中心起固定作用的轮毂,最后连接这二者的辐条。   整体造型有点像水车,先做中心的轮毂,选用松木,然后精细打磨,其中每一步的尺寸都要对上,若是错一点点,就会导致周长不对,整体重新返工。   做好轮毂后,开始在四周打孔,装上长短一致的木辐条。   后面要进入到最复杂的外轮工作了。   古语曾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大致意思是如果想用笔直的木材,做出弯曲的车轮,必须用火萃取,慢慢揉出来。   不过程年已经有做弓箭的经验了,轮圈与其做法类似,取手掌宽的榆木长条,先用手泡一两天,然后在水里蒸煮透,煮到它有点软了,绕在有弧形的石碾圈上,慢慢揉弯。   揉弯的木条固定在石碾外围,等它固定风干,然后裁成一段段的,根据木辐条的间距,决定裁剪的段数。每一段的交接处,做成卯榫,拼成圈后,用竹子在外围固定几圈。   交接处,还可以涂上松油脂,作为拼接的胶水。   四个车轮做好后,就是简单的木板和扶手了,全部安装在一起,就能作为拖运货物使用了。   制作这个木板车,整整耗时一周多。   白天晚上都在赶工,仿佛回到了当初建木屋的紧迫感。   木板车长约一米五,半米高,不管是轮子还是木板,都是做得很厚,很结实,圆形车轮真的非常省力。   再次派出红尾在前面拉,他们在后面推,就这样,一拉一推,一次性,可以解决了几百斤的搬运工作。   等彻底完工那天,程年叫来原初贝,让她坐上去,推着她在林子里跑来跑去。   有了木板车之后,生活更加便利了。   他们可以一次性拖好多木柴,再也不需要一捆捆地背运了。   清晨天亮起了,原初贝取出两只木碗,在里面放两小勺藕粉,先用温水和开,再用热水冲入,搅拌均匀,一碗色泽明亮,晶莹剔透的藕粉好了。   在上面洒一层桂花蜜,或者洒一层甜果酱,给藕粉增添新的香气。   入口,荷香四溢,温润绵糯,混杂着桂花的香气,藕粉在舌苔上慢慢化开,温润清甜。   或者洒一把坚果,绵润的粉糊伴着爽脆的果仁一同下肚,饱腹感更强,暖心饱胃。   今天要下山拖砖石了,中午也没时间做饭吃了,要提前准备些方便的吃食。   将一段藕切成丁,泡在水里去除淀粉,在水里煮熟后,再加辣椒油、醋等佐料,搅拌均匀,一道爽口的酸辣藕丁就出锅了。   接着,把蒸好的咸肉也切成丁,摊在薄饼子里,包卷起来,用秸秆系紧,装篓子里,准备出发了。   原初贝牵着红尾,程年推着板车,板车上放着工具和背篓们。   一边走,一边在挑选着待会运货上山的最佳路线,路尽量开阔,能方便板车的出入,地面也要平整,那些乱石灌木丛,尽量砍走踢开。   边走,边翻整出一条小路。   大半年的时间,风沙植物将这些建筑废墟埋没了。   要挖好久才能将上面的东西清除掉,然后才能进入到挑选建筑废墟的环节。   分拣出可利用的废砖瓦、断掉的钢筋、还有些混杂着水泥灰的泥土,至于其他的东西,比如厚重的建筑物体,连接在一起的石块,这些东西都需要专业的机器进行处理。   他们戴着原初贝用麻布织的手套,布料有点扎手,但好歹能挡住一些尖锐的石头,以免磨伤了手。   这工作也不难,就是不停地挖,用手挖、用工具挖,除了会捡到合适的石头,还会发现一些隐藏在地里的惊喜。   比如程年又找到了一把钢刀。   这些突然收获的宝藏们,给这件乏味繁重的工作,增加了一些乐趣。有些是微不足道的小玩意,有些是真正有价值的物品,不管有用没用,全都囤起来,一点点带回去。   搬到篓子都装满后,开始第一轮的搬运。   进山和上山的路途都很遥远,加上风大的阻力,光是把第一堆货运回去,就花了三四个小时,折腾第二车返程时,天已经黑了。   深夜山下危险,风更大,他们也歇了加班的心思。   第二天继续工作,天没亮就起,夜渐深才返家,就这样,他们整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院子前面堆了好几堆建筑物。   本来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的他们,这一阵劳累后,又瘦到去年那副样子了。   不过,最累人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他们可以稍微喘口气,放松一下了。   洗完澡后,程年躺在床上。   等原初贝洗漱完后,掀开帘子,火光映在她的脸颊上。   程年这才惊觉,她瘦了好多,肉嘟嘟的脸颊都瘦没了,下巴更尖了,一双杏眼显得尤为大,那件白衣睡裙宽宽大大,衬得她又瘦又小,他顿时心疼坏了。   一时之间有点懊悔,怎么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非得赶在冬天之前忙活,这不是让人活受罪嘛!   他冲原初贝招手,让她躺过来,小人儿躺在怀里,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感觉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了。   踌躇了片刻,“宝贝,对不起。”,语气恹恹的,脸上也全是难过。   原初贝愣住,不理解他为何突然道歉,“怎么啦?”   听完解释后,她说,“这不挺好么,我正好觉得前段时间胖了点。”   程年疯狂摆头,“哪里胖了!现在太瘦了!有点肉才健康,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了!”   男女对体重之事向来认知不同。   肉、胖,这些字眼太扎耳,原初贝不想听他大放厥词。   忙捂住他的嘴,热气扑向手心,软软的嘴唇趁机摩挲着手指,觉得这样还不够,又亲了亲。   气氛暧昧起来。   她想要收回手,却被握住了手腕,对面的人眼眸渐深,一言不发,紧紧地凝视着她,像一只即将出笼的野兽,要将她整个人,拆之入腹。   原初贝听到自己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紧接着,程年绷紧的嗓音响起——   “关灯了。” 第56章 . 鸭梨 秋梨枇杷膏 / 建院墙 熬梨膏   住在山林里的人, 是不需要闹钟的。   天还不到透亮,林子才刚刚苏醒的时候,就会响起各种各样的鸟鸣声, 鸟儿站在在枝丫上、屋顶上, 吱吱啾啾地大声说话。   它们在提醒着,别睡了,该起来干活了。   随之响起的就是木屋里的声音, 窸窸窣窣好一阵后,就会被一股有节奏而响亮的“哐哐哐”声所覆盖。   这是程年在劈柴的声音。   他戴着皮草帽子, 两边的帽檐刚好能捂住耳朵,穿着一身蓝色的麻布棉衣,腰间系了条一指宽的腰带,看起来简单朴素,与山林沦为一体,仿佛是这里的原住民。   面前摆着个圆墩, 上面摆着跟粗木柴, 手里的斧头扬起, 下一秒, 木柴像开了花一样,分成了好几块。   临近冬日, 无论是做饭还是烤火, 都需要比其他季节多几倍的木柴, 要想炉火旺旺, 熬过难捱的寒冬,就要保证有足够的燃料。   劈柴这项工作,不分时月,得空就要砍。   木屋旁边已经堆了一堵木柴墙了, 每根木柴长短一致,码放得整整齐齐,还怪赏心悦目的。   最开始的时候,程年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工作量,堆砌如山的木柴不见减少,但他的手臂早就变得沉重酸痛,每挥一下斧头,手心就会被震得发麻发疼,直到最后,手掌通红,累得几乎握不住斧头了。   身心俱惫,情绪也很焦躁。   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工作,对于向来注重效率和结果的程年,简直是一种慢性折磨。   后来,在原初贝手把手的教导下,他终于掌握了劈柴的要领,把柴码好,眼色要准,对准中心,用力地劈下去。这是一件熟能生巧的工作,当掌握要领后,人会轻松很多,慢慢地,就形成了不需要思考的惯性动作。   日子长了,眼瞅着木柴墙拔地而起,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好像给生活备足了弹药。   他甚至爱上了劈柴,不急不躁,手起斧落,紧接着会响起,木头被砸开的噼啪声,无比的清脆悦耳。滂流的汗水带走了求快求成的急躁,每次劈完柴,都会感觉通体舒畅,心情平静。   而且,在每个停顿的间隙,他还能顺便思考今天的工作内容,   比如,他现在思考的就是——   要把院墙的地基围出来。   身后的木屋炊烟缭缭,灰色的薄烟像一缕薄纱,慢慢地飘向遥远的林间。再过一会,除了柴火的烟熏味,还会多出一道食物的清香。   早餐熟了,原初贝对着窗外吆喝一声,“吃早餐啦”~   程年应声,他这边刚好忙完晨间工作,柴劈完了,水也提完了。   “今天早餐吃什么?”   原初贝带着笑意介绍,“咸鱼小米粥~”   从湖里捞出来的鱼抹上盐后,脱水晒干,变成干鱼。然后挂在木梁上,排在咸肉旁边,像一批守家的士兵,再经过日夜的熏制,鱼肉外皮的色泽变成淡淡的浅黄。   吃多少砍多少,用刷子把砍下来的鱼肉刷一遍,刷去外皮的黑尘和白灰,放在水里浸泡一会儿,让干瘪的鱼肉回归丰腴。   大火清蒸,鱼肉雪白香滑,挑去长长的鱼刺后,放到小米粥里搅拌成碎肉,这锅清粥染上腊鱼的咸香,还有点淡淡的柴火香气。   咸鱼粥比肉粥更爽滑,肉质比米粒还软,不需要加任何调味料,吃最纯粹的味道,有盐的味道,山木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还有时间的味道。   是最原始的滋味,也是食物与生活最真实的烟火味。   饭毕,懒洋洋地瘫在长椅上,歇会儿。赫拉   “今天先把围墙的地基弄出来,砌墙的话,就直接用水泥土混黏土吧,咱也没时间做三七土了,你看行么?”   原初贝想了想,“好啊。”   程年摸了摸她的脸,没有肉嘟嘟的,心里想着等忙完这阵,再给她好好补补身子,一定要把那瘦下去的肉慢慢养回来。   歇够了,又要开始挖地基了,这次要砌墙,地基得深入到老土层,整体深度要是墙体高度的十五分之一,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建筑受力均衡,不会出现坍塌的情况。   他们打算盖两米高的墙,那地基就得挖两百厘米左右,宽约一米左右,建得厚实些,才能防寒挡风。   围着院子,以竹作尺,土壤上撒些白石灰,开始挖地基了。   这步大概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挖出四个长方形的基槽,往里面插上木架子,作为搭墙体的框架。   接着就是往基槽里浇灌泥浆,码放砖石了。   山下的土渣混合着各种杂质,他们先是撇去黄沙,筛出水泥碎渣,然后以人工的方式碾碎,碾得越细越好,作为后期使用的粗制水泥。   很费工费时,而且出来的量很少。   为了增加泥浆的牢固性,他们做了很多试验,比如往里面加黄沙,发现不行,出来的固体会有很多细孔,易碎不黏。   原初贝试探性地往里面加了些麻纤维、树皮屑等,她想着这些东西都有天然胶,说不定混合泥浆,能增强黏性,果然,等泥浆凝结后,变得非常牢固。   最终,他们配出来的泥浆,三分粗水泥,五分黏土,两分植物渣滓。   解决完泥浆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每个基槽上,都围着木框架,拉出两条细麻线,这样是为了搭建砖石的时候,能够做到码放整齐,保证平整好看。   用木板抹上一层泥浆,在麻线范围内压上一块块砖石,挤压出来的泥浆,用木板抹匀。   砖石各般模样,码放的时候得想点办法,先是混着泥浆往上堆砌,遇到难以契合的缝隙,就往里填补上小岩石和鹅卵石,这样掺着堆砌,也能勉强搭出平整的墙体。   十一月中旬,他们终于搭建好四面围墙了。   浇水晾晒,四周院墙起,整个院子都被围起来了,院墙前后是耕田、树林,狂风和动物被挡在墙外了,院子里聚拢起一阵暖气。   别说,看起来还真有点气派。   山林木屋瞬间一改农户野味,有了点大户庭院的感觉。   院墙大门正对着耕田,程年做了套四合院传统的窄大门,由两扇面积不大的木门组成,可惜没有青瓦,不然可以延出房檐,看起来更为气派。   踩在台阶上,往里推开门,一转头就能看到粗壮的杉树屋,往前看是条笔直的石头路,走到尽头是正对着门的木屋,上面竖着根长长的烟囱,里面飘出阵阵灰烟。   木屋左边是烤窑房,中间放置着柴火堆、各种各样的陶坛。   往右边看,就是储物室和棚屋,再往里是一处空地,后面打算用来搭洗浴室和养殖房。   走到最右边的院墙,会出现个小木门,打开后是厕所,这样就能把厕所味留到外面了。   房屋前面是四棵小树,茅草亭也恢复如初了。   再也不惧呼啸的狂风了!   程年非常满意这个院墙,越看越欢喜,他坐在亭子下,往四周打量着,总觉得那些两边的空地里差点花草。   等来年春天了,把玫瑰花圃移栽过来,再种些喜欢爬墙的金银花和山葡萄,那生活真是越过越有滋味。   他美滋滋地走进屋,低咳两声,“院子打好了,烟囱也做好了,歇两天开始搭暖炕吧?你说咱们要不要弄点瓦片,把屋顶改一改?”   屋里的原初贝,面前堆了一筐梨子,芬芳气四散开,她正在削皮,雪白的果肉渐渐显出。   “暖炕可以做,屋顶就再说吧。”原初贝反驳回去,说着,削皮的手顿了顿,她说出顾虑,“你说,到时候下大雪了,这院子是不是要积很厚的雪啊,那每天都得铲雪了。”   程年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就..咳咳,就大概还好吧?总归是要铲的,嘿嘿。”   黄色的果皮落了一地,她递给程年一只梨,“呐,秋梨润肺降燥,你吃点润润喉吧,叫你晚上踢被子吧,最近总听你咳嗽。”   成熟的鸭梨果皮金黄,看着灿灿生辉,头顶有一根短柄,散发着淡淡的梨橡,削去外皮后,露出如白雪般的果肉。   咬上一口,口齿生津,甜蜜的汁水喷溅在口腔各处,肉厚酥脆,果核细小,吃着非常满足。   十月摘下后,放到地窖里,梨香味会变得更浓郁。   在干燥的秋冬里,吃上一粒水润的鸭梨,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瞬间焕发出新生机。   最近总听见程年压着嗓子咳嗽,许是秋冬干燥,嗓子发痒造成的。   吃完饭后,原初贝给他烤了一粒鸭梨。   将梨盖切开,把梨核挖空,往里面放入糖、红枣枸杞,盖上梨盖用竹签固定。然后放到烤窑里烤二十分钟左右,烤到栗子外皮变成黑棕色,泛起微微的褶皱,但完全没有丝毫破裂。   揭开梨盖,盛着蜜黄色的梨汁,捧起热乎乎的烤梨,喝着甜汁,吃着比棉花还软的果肉,温暖了整个秋日。   除了烤梨,原初贝还熬了一小罐秋梨枇杷膏。   把梨子去核,连皮带肉的切成细丝,加四五片枇杷叶,放到炉子上,用小火慢煨,约需四五个小时,煨到梨肉全部变软了,汤汁也变黄了。   然后过滤掉梨肉渣滓,放红枣碎、金银花继续小火熬煮,熬煮至汤汁颜色更浓后,二次过滤,最后仅剩汤汁后,煮到滴水成浆,凝结成固体时,加蜂蜜搅匀后装罐。   更具药性的梨膏,应该要加入罗汉果、川贝等其他药材,但如今资源匮乏,只能先这样将就了。   不说药性如何,反正程年向来喜甜,每次喝水都要舀上一勺。   久而久之,咳嗽还真得慢慢变好了。   原初贝觉得,不是梨膏变强了,只是它让白水变甜了。   程年老是不爱喝水,最近也因此喝得更勤块了,多喝水,咳嗽自然就好了。   剩下的梨子继续囤在地窖里,等冬天来了跟柿子一起,埋在雪地里,梨子外皮被冻成乌黑乌黑的。   吃得时候在凉水里泡一会儿,敲开外面的冰壳。   冻梨汁液冰凉清甜,吮吸着带有冰渣的果肉,入口即化,一点都不硌牙。饭后吃上一粒,解腻、促消化。   这种能打开味蕾新世界的食物,肯定不可错过啊。 第57章 . 土豆 浇汁土豆 / 打猎 交易   火炕这事说得简单, 但做起来才知道难。   不管是原初贝还是程年,都属于听过没见过的类型,这玩意属实超出他们认知了。   原初贝连暖气都没体验过, 早就听人说过在北方过冬特别爽, 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温暖如春,热得要穿短袖。她带着憧憬过来, 还没到冬天呢,就遭遇了大灾难。   而程年呢, 自他出生以来,只见过地暖、暖气片这种东西,火炕于他而言太古老了,没机会接触。   他有个大概印象,外部构造是长方形的,通过在里面添火加柴, 从而生出暖意。   可里面的具体构造是什么样子呢?怎么通风?怎么能均匀受热?   种种问题像拦路虎一般, 横亘在美好未来的前面。   夜里两人面面相觑, 抓耳挠头的, 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对了!”原初贝灵光乍现, “我们要不要去问问村子里的老人们?他们应该很懂这些吧, 说不定知道怎么做火炕!”   程年点点头, “对耶!”   瞪着发光的眼睛看向原初贝, 那眼神的意思是,我媳妇儿怎么那么聪明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原初贝顺着视线迎上去,眼神表达的意思, 让程年笑得乱颤,她在说:那是,都是跟聪明的对象学来的。   火炕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也不能白去一趟。   忙着做别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灌腊肠,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做好准备再下山。   处理好日常工作后,拿着木制武器下山。   这把木制武器,外表是一柄长条状的管子,里面装着土硝和其他原料,点燃后会形成很强的冲击力,能把出口里的小石头撞击出去。   每击发一次就要重新填补原料,使用起来会有点麻烦,但确实很实用,能进行精准捕猎。   土硝就是硝酸钾,大多存在于厕所、动物栏屋、墙角边等地方,刮下来放到太阳底下暴晒,经过暴晒后会变成微微的紫红色,然后与特定的原料结合,就能爆发出强烈的冲击力。   大型动物都在山下活动,原初贝记得当时去河道捉鱼,路过草原地带时,经常看到白点点的活动踪迹。   它们经常三三两两的作伴出没,喜欢吃新鲜的软草,吃完后会躲到高草堆里睡觉,或者出没于水流边,在那喝水洗澡。   背着武器,往草原出发。   在追踪动物的过程中,要善于发现蛛丝马迹,比如脚印、咀嚼叶子后留下的齿状痕迹,留下的粪便新鲜程度等等,找到这些后挖坑埋陷阱。   接着继续探索,草原地带的野草疯长,如今都变成了枯黄色,水流旁边还留存着一点青草地。   走出比人高的草地后,露出一条细长的水流,两只白点点正在低头啃食。   他们赶紧悄声躲好,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直接一击而中,收获猎物。如果失败了,那就会吓走这两只白点点,它们肯定会疯狂逃窜。   也不必惊慌,盯住目标,跟在后面不断地追捕。   它们奔跑的速度比人快得多,但耐力却不如人类了。   像白点点这种食草动物,大都是反刍动物,进食完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停下来把胃里的草反刍到嘴里重新咀嚼,只有这样才能将植物的纤维彻底消化掉。   所以跟着动物追猎,慢慢地消磨掉它们的耐力,然后找准时机,再次进行射击。   程年扭头看向原初贝,眼神里透露出紧张。   之前只用武器射击过野鸭,除此之外,就再也没用过武器进行捕猎了,他有点担心自己射偏了,惊动了动物们,最后还追不到。   像这种大型动物都很聪明,越捕越机灵。   原初贝捏了捏他的手心,传达着无声的安慰。   深吸一口气后,举起武器,对准目标,“啪”地一声,一粒石头被猛烈地冲击出去,击中其中一只的腹部。   后面的几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全都射空了。   忽然出现的危机,让另一只白点点无暇顾及同伴的伤势,朝着反方向火速逃窜。   而那只被射中的白点点,倒在岸边,呜呜地低声哀鸣着,看着围过来的敌人,还想要努力地爬起来,挣扎好几次后,最后还是倒地咽气了。   程年蹙起眉头,看着有点动容,但最终生存的理智占领了大脑。   原初贝捕捉到这一丝飞逝的微表情。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这是迟早要学会的功课。   也不怪程年圣母心,绕是任何人面对此情此景,都会觉得有些残忍。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倒在他们的手下,确实会给人强烈的震撼感。   这只成年的白点点,体积不小。   程年折断了一根树枝,用藤蔓将白点点的蹄子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着,朝着家的方向走回去。   回家后,处理完外皮,剁好肉馅,洗干净肠衣。   二人围着木盆,握着肠衣往里面塞肉馅,塞好一截,用麻线绑好。   程年盯着滑溜溜的肠衣,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先是摸了两下,又用手指捅了几下,发现这东西韧劲真强啊,怎么都捅不破。   透明的,白色,有弹性。   .....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原初贝见他愣神地抓着肠衣,白皙的脸腾地一下,先是变得粉红,那抹红色延伸至耳根、脖子,最后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红得快烧起来了。   ?   “你怎么了?”   “啊?”,程年回过神,为那个污污的想法感到羞愧,看向原初贝时,她的双眼干净明亮,对比之下,衬得他格外肮脏,嘴上说不要,脑里却在想这种事!   哎呀!   程年赶紧敷衍几句,羞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没什么没什么,继续工作吧。”   两人相处这么久,早就生出了默契。   原初贝拧着细眉,默默不语,她先是看了下他手里的肠衣,看了眼腊肠,再联想到程年刚刚异常的反应,瞧着瞧着,也瞧出了点意思。   虽然他们一直未进行到最后一步,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也是亲眼见过的。   !!!!原初贝瞪大眼睛,一刹那,心领神会。   她都知道了!   一直默默观察着的程年,见她突然像只炸了毛的兔子,视线扫来扫去,最后定在他的身下。   他赶紧捂住重要物件,知道原初贝也懂了。   一股难言而又羞耻的尴尬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着,手里的灌肠变得格外烫手,但偏偏窘迫和羞意,让他们都不敢开口,更不敢看对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工作,直到把腊肠都处理完后。   两人像火烧屁股一样,火速逃离现场。   但不管怎么样,一粒种子悄悄地埋下了。   在适当的时机里,会发芽生长的。   为了藏拙不露财,他们只带了一小部分食物,香肠咸肉,还有两只活的长毛鼠,出发去村子啦。   他们急着做火炕,不同之前的悠哉,这次疯狂赶路,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赶到了河道。   河道边的芦苇已经都枯黄了,穿过河道,再走一段,隔得老远就看见缭缭升起的炊烟,暖阳当头,各家各户正在做午饭,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扬,飘到他们的鼻孔里。   “好香啊。”原初贝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这是在炖土豆呢,好香好香啊,我也好想吃土豆啊...”   闻着热乎的土豆味,瞬间觉得包里的冷饼子不香了。   “那我们岂不是赶上饭点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好心人赏我们一顿饭吃。”程年忙拉起原初贝的手,迈开长腿,朝村口赶过去。   走到村口,一道一米多宽的泥路出现在眼前,走进去后,两边出现小房子,大都是用木头和泥土搭建的,有些老奶奶正坐在门口晒太阳。   之前跟第一户人家的老人打过交道,何奶奶一见着他们俩立马起身迎上来,“这不是住在山里的小夫妻吗?好久没见了,你俩还是这么标志,今天是来换食物的?”   何奶奶瞧着这对金童玉女,男的帅女的俏,越看越欢喜,看见好看的人,总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何奶奶,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健朗。我们带了些腊肠腊肉,村里人有需要的么?”原初贝也很喜欢何奶奶,又慈祥又热心。   听原初贝说完了后,何奶奶带着他们到交易处。   这是村里设置的小型交易处,一个小棚子,中间是块长木板,在上面放你的物品,等待合适的交易人出现。   如果无人问津也别着急,只要有人瞧见的,一传百的,不出二十分钟,村里人都会知道交易市场里出现了什么新鲜玩意。   把腊肠、腊肉,长毛鼠,全部掏出来,摆在木板上。   这东西可新鲜了,交易处少有肉类出现,这还有活的动物呢,都是紧俏的物品。   热心的何奶奶就是他们的传话人,她忙扭着身子,四处去吆喝,一听有肉类,村里人都跑出来了。   交易处的规定是,先到者先得,根据卖家的心仪决定交易是否成功。   今天赶巧,那几个男人都出去打猎了,村里只剩下妇孺。   嫂子们纷纷排从家里赶出来,赶到交易处排队。   肉类珍贵,场面火爆,大婶们拿出看家底的食物跟他们交易,哪怕只是换取到一小节腊肠都喜得不行。   原初贝他们也没瞎叫价,两颗大白菜就能换一节腊肠,可以说是物美价廉,是双方都很满意的价格。   她忙着收食物,程年忙着切肉,两人都忙得团团转。   “哟,原来是你们俩啊。”   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熟人啊,是那个之前给他们西红柿吃的大婶!   她不是带孩子离开了吗?   许是看到他们眼里的疑惑,大婶也不耽误后面的人,换了两块咸肉,然后随口解释了两句,“后来想通了,就没走了,也是缘分啊,待会你俩忙完来我家吃饭啊,就村口左边第三家,记得啊。”   也不等他们回应,说完就走了。   等全部换完后,他们篓子里已经装满了各种食物了。还有些都拿不下了,跟人换了大布袋子才全部装完。   最贵的就是长毛鼠,以十根白萝卜、十根玉米换走了。   他们还记着大婶的女儿,特意留了一只。   走到村口第三家,圆脸小女孩正站在门口探头张望呢,一见到他们,立马招手,“哥哥姐姐,在这里,妈妈等你们吃饭呢。”   大婶闻声赶出来,“快来快来,点卡的正好,饭刚熟呢。”   两人都饿的不行了,也不讲什么客气了,道了几声谢后,进屋吃饭。   大婶家也不大,但拾掇的很干净,整体布局跟他们家很像,灶台前的餐桌上摆着一席菜。   哇,有土豆呢。   他们不顾肉类,直奔土豆。   酱色的土豆,看着喷香喷香的,似乎先用热油炸过一遍,表皮焦脆焦脆的,然后再用酱汁炖煮入味。咬开后,绵密粉质的土豆,在嘴里一秒化开了,赤酱香味在口腔里纵横四溢。   蘸着土豆汤汁,舀上一大勺,浇在高粱饭上,把饭、土豆与酱汁充分搅拌。   啊,好满足。   土豆真的太好吃了!!! 第58章 . 无花果 无花果炖肉汤 / 搭暖炕……   大婶的手艺很家常, 带着北方人的豪气,用料足,味道香。   吃得肚子圆滚滚, 真爽快啊。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大婶姓刘,性格跟她做菜手艺一样,亲和大方, 热情却很有分寸感。   原初贝挨着她坐,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柴火气, 很舒服很安心。有种比妈妈还温暖的气息,情不自禁想让人接近她。   刘婶是地道东北人,口音特别浓,还没聊几句,就把他们两人的口音带偏了,两人说着别扭的口音, 把刘婶逗得哈哈大笑, 满屋子都是她爽朗的笑声。   笑了好一会儿, 她问道, “那你们到这来要多久啊?”   说话之间,视线刚好扫到堆在门口的货物, 这么多东西搬得回去吗?   “两三天吧。”   “哎呀, 那你们这么多东西可咋整, 我家有个小板子拖车, 你俩走得时候带回去吧?”   程年坐在原初贝的对面,他正跟圆脸女孩玩得不亦乐乎,那是刘婶女儿,小名叫暖暖。一大一小卿卿我我的,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哄得暖暖主动钻到他怀里,哥哥叫个不停。   正苦恼着这么都多东西,该怎么搬回去呢,听到刘婶要送他们板车,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他也没客气,直接说,“那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们这又吃又拿的,呀,对了,我们也给暖暖准备了一小礼物,就当作谢礼了。”   这只可爱长毛鼠博得了暖暖的惊呼,她兴高采烈的蹦起来,蹦得快有三尺高。   本以为会发生一场来回推脱的戏码,出乎意料的是,刘婶的态度非常坦诚大方,也没有讲那些矫情的礼性。原初贝默默地看了刘婶一眼,心里想着,这婶子真是大气好相处啊。   有时候必要的人情往来,是奠定友谊的基础,彼此都有付出才能让这段关系更坚固。   见刘婶敞亮,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婶子,想跟您打听个事,您知道火炕怎么做吗?家里差个过冬的炕,但我俩都没见过这东西,完全不懂其中的构造啊、原理啊...”   “炕啊,我家就有啊!哎哟,没有炕怎么猫冬啊,你们俩住山上,肯定更冷吧。赶紧的,来来来,我来教你们。”   刘婶家的卧室在里面,被一扇门挡着。   行动力超强的婶子,拉着他俩走到卧室门口,门开了,原初贝一眼就看到了极具特色的火炕,铺着红色的花棉被,上面还有个小桌子,摆着些棉线和木棒针,看着很温馨很有生活气息。   那火炕直接代替了床,又长又宽,几乎占据了房间的大半个地界,下面是一排加柴入口,坑台里的那堵墙开着一扇窗。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神奇,简直打开了他们的新世界。   初进别人家的卧室,原初贝和程年都有点拘束,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刘婶走到暖炕边,大手一挥,直接将棉被掀了起来,表面铺着用高粱秸秆做的炕席,干净又好看。火炕周围是搭的红砖头,用泥土黏合,最上面铺着薄石板。   这火炕对原初贝他们是陌生物件,对刘婶来说平常之事,三两句边介绍,边画图,把里面的构造和原理一点点的,掰碎了讲。   等弄清楚其中的奥秘后,他们都被老祖宗的优秀征服了,不得不说,这种火炕真的凝结了很多生活的智慧啊。   这种搭建炕的过程在北方称为“盘”炕。   火炕的整体长度依据房间构造而定,有的火炕连灶,灶口与灶台相连,这样就能利用做饭的柴火让火炕发热,邻近灶口的地方叫炕头,除此之外,还有个口是烟口,这是用来通风排气的。   然后就是炕间墙,这墙中间有空心烟道,用来散热,上面覆盖着平整的石板,用泥抹平,等泥土干透后,铺上炕席就能使用了。   等他们弄明白后,暮色将近,刘婶索性留他们俩过夜。   这一夜,他们俩终于体验到了睡在炕上的乐趣,有种很特别的温暖,下面炉火旺旺,温度传达至石板上,因为隔着棉被,也不会觉得太热。   微热的温度由下至上的传递至全身,睡得特别舒服,特别爽,有种天灵盖都打开的感觉。   唯一的缺点是,棉被不能铺太厚,不然会隔住热量,稍微有点硬,有点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会僵住。   不过,木板床也不柔软,这种硬度尚且能接受。   不得不说,睡完火炕后,瞬间觉得自己家的床不香了。   第二天赶早,两人告别刘婶,拖着木板车返程了。   刘婶给的板车,由个宽木板和滚轮组成,把货物堆在上面,用麻绳捆紧,也非常方便省力。   再次路过河道的时候,野鸭都飞走了,荷叶堆也全部枯黄了,棕褐色的荷叶梗垂在河面上。   没有人能拒绝冬藕炖骨汤的美味,大骨头炖上绵润的莲藕,汤白味鲜,是冬天必备的美味。   原初贝爱喝汤,怎么能让她错失美味呢!   为博得媳妇一笑,当然要义不容辞啊!   程年果断地脱了衣,咬着牙,在冰凉刺骨的河水里,挖了一些冬藕。又捉了几条鱼后,继续匆匆赶路。   第三天正午抵家,还没开门呢,橘子领着柿子跑到门那边,激动地吱吱叫,语气似在谴责他们怎么才回家啊!   他们把交换来的货物抬到地窖里,然后开始马不停蹄地搬砖、搅泥沙,距离十一月底不过两周的时间,马上要到小雪节气了,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林子的冬天来得早,清晨时间,枯黄的草地上凝结了一层雪白的冬霜,在太阳升起时,化成一滴滴露水,流到土壤里。   在做火炕的时候,他们把木屋里的家具都搬到储物间,先将就窝着。   把木地板凿开,铺上一层石板和泥土,在木墙上挖出两个洞,用来做通风口。为了增强泥土的强度和粘度,把稻草和秸秆剁碎,掺和泥土里。   接着开始搭火炕的底座,用石砖垒成一座空心的长方形。底部半截是空的,这样能更容易散热。   中间的灶膛,垒成几座支撑台子,用来支撑上方的灶台,里面的空腔是为了留个冷空气迂回用的,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正对的外面烧柴和排烟的洞穴,盖上薄石板,再抹上一层草泥。   只可惜他们家的灶台离卧室太远,就只能做单独的加柴口,也就是灶台口。   最后用顺着家里的烟囱,垒上砖头,让出气口与烟囱结合,这就竣工了。   要等草泥干透,他们趁这个时间去烤窑里焖木炭,把木柴焖烧成半干不干的样子,捞出来放到篓子里。   等火炕真正完工那天,铺上皮毛垫子,点燃柴火,空气里弥散起烟火的味道。   他们瘫在炕上,感受着身下的暖火,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火炕做得很大,足够他们翻滚好几圈。   程年在炕上快活地滚来滚去,边翻滚着,边大声感叹,“真的好舒服,我觉得我可以一周不下床,一直窝在这里。”   原初贝闻言扑哧笑了,咯咯笑个不停,她才不信呢,他向来精力旺盛,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   两人在炕上歇了会,又继续分工干活。   之前囤在地窖里的无花果,已经由紫色变成黄棕色了。   刚摘下来的时候一身紫色,根茎上会有点白色的液体,别怕,这是它防身的武器,对人没有太大影响。   若是不嫌弃,直接往身上擦擦,然后用力一掰、一挤,果子分成两瓣,露出粉红的肉心,里面是它丝状的花序。   撕开后,直接把果肉吸溜到嘴里,香甜软糯,仿佛像最新鲜的蜜饯,那股甘甜染上秋冬的风味,在舌尖里缠绵,简直能甜到心坎里。   晒干后的无花果更甜,果皮变成淡黄色,果子的体积浓缩起来,撕开后,能看到里面亮晶晶的糖蜜,也很好吃。   除了当水果吃,无花果干还非常适合煲汤。   因为它含有丰富的氨基酸,它可以让食材鲜美。   把大骨头先浸泡到冷水里,去除杂质和血水,约半小时左右,这样能让骨头汤的颜色更好看。   放到冷水锅里大火煮开后,撇去浮沫,接着小火煨煮,起码要煮上三四个小时,除了放菊芋和野葱以外,什么都别放,直到骨头里的营养都熬出来了,高汤仅剩一半时,放无花果干继续煨煮一会儿。   无花果干自带甜味,熬煮过程中,能让汤鲜甜。   滚滚白烟带起汤羹的鲜美,舀一勺煮得发白的高汤,在暖炉边坐在,三两口下肚,那股暖意顺着食道流淌至胃里,慢慢回味。   高汤的滋味太美好了,它能让浑身都觉着舒坦,特别是在经历过寒风后,再来上一碗够鲜、够味的汤,这种时刻,显得尤为珍贵。   吞下后,舌尖还会返上一股甜劲,是无花果给予的惊喜。   喝完汤后,可以在里面涮肉片和蔬菜,如果觉得寡淡,涮完后,沾点喷香的油辣子,又是新一重的美味。   吃完饭后,把火炕点燃,二人在炕上盘腿而坐。   中间的小桌上,蜡烛在燃烧,暖黄色的灯光下,原初贝织衣,程年看着书,橘子和柿子在温暖的炕上睡得香甜。   安静的氛围里,柴火烧得噼啪响。   夜渐渐地更深了。   在寂静无声的山林里,一片雪花悄然飘落,慢慢地,越来越多,一片接一片地簌簌飘落。   寒冬,终于来了。 第59章 . 白菜 酸菜饺子 / 养殖房升级 冬至……   天亮时, 狂风呼啸着,空气比先前更冷了。   一夜风雪后,晴日初照, 山林换上了洁白的新装。   院子里, 中间垫高的石板路上铺满了白雪,屋前的那四颗小树,枝上积了些雪, 变成白色,风雅极了。   “哇,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推开木门,皑皑白雪从门框上砸下来,无声地坠到雪地里,溅出雪花。   初雪总让人格外欢喜。   此刻,秋冬完成了最后的交接, 纯净的白色重塑了世界, 也按下了喧嚣吵闹的暂停键。   冬天和雪花来得猝不及防, 但他们毫不惊慌。   因为忙活了三季, 他们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不必担心食物温饱问题, 也不必担心低温挨冻问题。日子还是如往常那般, 一日三餐、工作生活。   院子里响起了“哐哐”地劈柴声, 木屋的一天开始了。   “我去提水咯。”   “好, 路上注意安全。”   还是初冬,小溪还没有完全被冻上,上面只是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溪水还是流动的。   原初贝披着皮毛披风跑到棚屋里看红尾和粉云。   粉云安静地窝在棚屋里侧, 身子瞧着比之前胖了一圈,柔软的腹围也增大了许多。   红尾挡在她身前,为它挡住刺骨的寒风。   棚屋里的温度很低,一走进去,能感觉到寒风从各个缝隙里钻了进来,地上稻草堆也被吹得冰凉凉的,不是露天,但温度堪比露天,一点都不保暖。   看完红尾和粉云后,她又去树屋看了下长毛鼠。   木箱子结实保暖,里面垫上了厚厚的干稻草,长毛鼠们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似乎没有受太大影响,但如果温度持续降低,这样的环境似乎还是不够暖和啊。   等把水倒到缸里后,听到屋内的呼喊声。   “程年,你快进来。”   她坐在灶台前,斟酌着语言,然后说出自己的担忧,“哎,棚屋太简陋了,看起来既不挡风也不保暖,粉云正怀着孕呢,万一受寒了,会不会流产啊...”   说完后,程年也愣住了。   “可是,可是去年红尾不是。。”   他反应过来,粉云处在特殊时期呢,情况不一样,怎么能拿她跟壮实的红尾作比较呢。   说着说着,两人的表情都渐渐凝重起来。   秋天那会,粉云变得更安静,更能吃,这是有原因的。   她怀孕了,这些都是默默养胎的行为。   最初他们都以为它是生病了,直到看见它的腹部变圆,毛发也油亮油亮的,这才知道原来家里要添新成员了。   知道这个真相后,原初贝和程年都很兴奋。   他们精心地伺候着粉云,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起了一肚子的新名字,只等明年春来时,与它们相见。   可是入冬以后,天气会越来越寒冷,牧草枯萎,养分也会降低,而这些问题,对怀着孕的粉云来说,都将成为致命的困难。   吃食的问题不必担心,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为了更好地照料粉云和胎儿,他们下足了心思,平日里的饲料都是精选过的,不能喂带水的、冰冻过的,或者含有霉菌的食物。隔三差五地给它补充蛋白质,比如定时喂养大豆饼、喂新鲜苹果等。   经过他们的努力后,它变得更加丰腴壮实。   至于保暖问题,他们商量过后,先是决定修补旧棚屋。   “哎,泥砖都被我们用完了,而且土也被冻硬了,不然就能给它们砌个新棚屋了。”   程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提议,“你说,咱们要不要把粉云和红尾挪到烤窑屋?四周围起来,中间木板隔开,嗯..就是工程量有点大,不过这样就能保暖了。”   “可以耶!还能把长毛鼠也挪过来,烧着烤窑炉子,就能保暖有温度,这样它们都能安稳过冬啦!”   说得很简单,做起来真得很难。   之前的烤窑房,搭得很简陋,是个三角草棚,要是想改造,先得周围的木桩和草棚掀开。然后开始建新棚屋,建房梁,盖屋顶,搭上木墙。   地上覆着白雪,土都被冻硬了,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挖出新泥坑。   两人打着哆嗦在雪地里搬来搬去,忙活一会儿后,浑身都冒出了热汗,脸也变得通红。手如冰冷,身子却比火还热。   拆完烤窑的棚屋后,先用竹子丈量地基,铲雪扫地。   然后开始挖泥坑,挖一会歇一会。   晴日天好,在忙得热火朝天的院子里,冰雪正在渐渐消融。雪水与泥浆交融,土壤软化了一些,变得更好挖了。   等挖好泥坑后,他们又赶快去砍了些粗木桩搬回家。   两人扛着粗木桩,小心翼翼地往家方向走着,好在积雪不厚,走起来不埋脚。雪天路滑,他们在鞋底绑上了草垫,增强了摩擦力,防止摔倒。   粗木桩重的很,抬到第四根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喘起了粗气,使着力气,脸憋得通红。   扛到院子里后,“砰”地一下,木桩被摔到地上。   原初贝摆了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歇会儿吧。”   程年点点头,上前给她松快着肩颈,边按摩,边说着,“之前光想着自己了,也没考虑到粉云它们该怎么过冬。”   他心里有点愧疚,只为自己做了万全准备,却忽视了家里里其他成员。   “咱们确实疏忽了这个问题,不过不要紧,现在还来得及呢,趁着天还没更冷,赶紧弥补!”   “嗯!”   要不是有特殊情况,他们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   去年冬天,除了暴风雪那会,红尾都是在自己的棚屋里度过的,它自己也长着厚实的长毛,似乎完全不惧风寒,所以他们确实没考虑到动物过冬的问题。   至于那些长毛鼠,如果熬不过来,就全部杀了做成咸肉。   本来是打算等来年春天,再去山下搬些泥砖,然后搭一间更稳固保暖的养殖房。   但他们不想赌,不想拿新生命来赌博。   这是家里第一次诞生新成员,一定要让它们平安顺遂地来到这个世界。   歇了一会后,继续搬木桩。   冬日天黑的早,等他们终于架好房梁时,夜幕也来了,漆黑的天,星月闪烁,希望今夜无风雪。   许是上天也怜爱新生命,后面接连几天,都是大好晴天。   天空蓝得发亮,一点云彩都没有,惟有暖洋洋的太阳挂在高空上,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雪消融,水流动。   房屋柱子已经建好了,搭好房顶后,在上面盖着扎好的稻草垫,一层盖一层,直到盖得严严实实的,用麻绳扎紧固定,保证它能经受住风吹雨打。   木墙是用各种枯树枝围着,缝隙里糊上了稻草和泥土,外面还挂了一圈稻草垫,保证天寒不上冻,墙不透风。   折腾了快一个月,新的养殖房搭好了。   面积不大,材料也用的简单,所以建起来也简单。   把旧棚屋里的东西搬过来,粉红和红尾搬家了。   烤窑放在门口,烟囱延到房顶外面,窑内烧着木炭,把暖意传达至整个屋子。往里走,能看见一排围栏,围栏里是一片空地,地上垫着厚实的稻草,粉红和红尾懒洋洋地窝在稻草上,表情悠闲舒适。   穿过粉红和红尾的棚屋,再往里走,光线逐渐变得更暗了,能看见一排木箱子垒在地上,那是长毛鼠的地盘。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烤面包不再美味了。   毕竟,再过几日,这里面肯定都是动物粪便的味道。   若是在这里烤制食物,那简直是在茅坑里做饭吃。   原初贝忍不住原地抖抖身子,光是想想,都会觉得这画面真的太“美好”了,旁边的程年笑了笑,跟她想到一块了。   他乐呵呵地安慰,“没事,旧棚屋不是闲置了么,到时候咱们再砌个更结实的烤窑,相当于把棚屋和烤窑房,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家里的动物们终于安置好了。   不过,橘子和柿子对此毫不知情,毕竟它们已经好久没去找小伙伴玩耍了。   一到冬天,这俩就成天窝在暖炕角落里,一动不动地呼呼大睡,开启了新一轮的冬眠模式。   日子过得快,在太阳直射南回归线时,冬至日来了。这一天后,白日变短,黑夜变长,天气也会越来越冷了。   若是不想在冬至日冻耳朵,那就得吃上饺子。   包饺子是件能活跃生活氛围的事情,从早至晚,两个人为一顿晚餐忙活,和面、擀皮、剁馅,包捏煮,忙得不亦乐乎,但其中乐趣格外怡人。   今年除了普通的肉馅饺子,还有个新加入的选手—酸菜!   跟村里人换来的大白菜,个大身圆,经过霜冻后,会变得更加清爽甘甜。在晴好的日子里,把白菜们放在外面暴晒风干,这样能让白菜更有嚼头,然后放在地窖里低温保存,能吃好久。   大白菜有百种吃法,其中腌酸菜可以排到前三,掰去最外面老菜帮子,切掉白菜根子,把白菜叶子掰成一片片的。   白菜帮子长得很厚实,横着从中间切开,烧热水,把靠近白菜帮子那头在水里烫上几十秒,快速捞出来,晾干水分。然后把大白菜一层层地码到陶缸里,每码一层,撒上一层盐,码到最后,压上一块重重的石头。   约莫一个月,大白菜的汁水会慢慢沁出来,那块石头会逐渐下沉,直到把酸菜压到缸底,酸味全出来了。   等冬至的这天,从缸里捞出一颗酸菜,切碎搅肉馅,来包酸菜饺子。   今年的程年,扭身一变,成为了包饺子熟工,加肉馅,虎口压紧实后,用手指一捏,漂亮的饺子包好了。   两人笑着聊天,氛围乐融融,驱赶走了冬日的萧索和寒意。   等饺子都包好后,水煮开,烫下饺子。   煮得饺子鼓肚子了,飘浮起来了,满是热气腾腾的。   新加入的酸菜饺子颇受好评,一口咬下去,酸菜汁混合着肉汁流至口腔,酸而鲜美,把味蕾的体验推至巅峰。   白色饺子皮里,露出金黄色的酸菜,每一粒都是滚烫软香的,吃口饺子,喝一口热乎的饺子汤,身心俱暖。   窗外风寒萧萧,食物在熨帖人心呢~ 第60章 . 棉花 烤年糕 / 编炕席 弹棉花……   冬至过后, 天气愈发冷清了,大雪轰轰烈烈下着,一日又一日, 山林被淹没, 溪流表面也结下了厚厚的冰。   凛冬已至。   入目皆白,而小麦地里却显露出了绿意,绿白相间的, 让人恍惚以为春天到了。   这些小麦也不知是何时从地里钻出来的,似在风雪前, 就发芽了,先是由嫩黄变成嫩绿,渐渐地,长成一片郁郁葱葱的小草原。   与别的作物不同,冬小麦期待着大雪降临,雪落下后, 像是在小麦地铺上了一层厚实的棉被, 低温将杂草和虫卵冻死, 化作肥料, 增加了土壤里的养分。   等来年开春后,气温上升, 雪融化成水, 又能流回至土壤里。   一般冬小麦都具有一定的抗寒能力, 但原初贝总觉得山里的温度太低了, 担心会把小麦叶片给冻坏了。   在第一场雪融化后,他们赶紧给小麦地做了些防寒准备。   把稻草秸秆粉碎至十厘米左右,然后将它们均匀地撒在田地里,撒完后开始翻地, 把碎秸秆翻到土壤里,在湿润的环境下,它们能快速腐烂分解,化作新肥料。   翻完地后,再撒上一层薄薄的稻草碎,起到保温作用。   冬日的冷风似尖刀,把小麦地整完后,他们的手、脸都冻僵了,实在是太冷了。   把农具丢到储藏室后,两人匆匆跑回屋里烤火。   客厅中央的陶盆里燃起一团火,把柴火架成小山状,中间漏空,让氧气进去。   火光燃起,冒出细烟,映得他们红光满面的。   暖意升起来了,靠在火边的双手回了温,烤得久了,会觉得有点痒意。   家里很安静,只有柴火劈啪作响的声音,有时候会很突然地“啪”地一声,音量微高,这是木柴芯爆破的声音。   “想吃栗子吗?”   “好啊,我去拿栗子,你煮壶苹果茶吧。”   原初贝拿出用钢筋做得小架子,搭在柴火上,然后把陶罐放到架子上,火舌旺盛,仿佛怪兽的爪牙。   程年带着栗子回来,还带了几块柿饼。   把栗子壳敲开,放到陶盆边上,用余温慢慢烘烤。不要丢到火盆中心,不然会把板栗烧得焦黑,外熟内生的,别心急,慢慢来,美味是需要等待的。   没多久,白色的水汽从陶罐里冒出来,滋滋作响,水开了,苹果香也散出来了。   倒两杯苹果热茶,挤上几滴枫糖浆,围着炉火等待板栗烤熟。   趁着这会闲时,原初贝抱来未完工的炕席,喊程年过来帮忙。   炕面是用草泥糊的,之前赶时间直接铺上了皮毛被褥,睡了几日后,感觉脏得不行,全是些泥灰。   原初贝想起刘婶家的炕席,又干净又好看,主要是能隔住泥灰。   编炕席之前,先挑些粗大结实适合编织的芦苇秸秆,接着把外皮剥掉,再用把细刀,将秸秆破成三半,最后能破得宽窄均匀,这样才能编出好看的席子。   不过,他们都没这个手艺,弄出来的那堆秸秆,有的宽、有的窄,把弄完的细秸秆堆在一起,在上面喷水,然后盖上布料,闷个一两天,这样能将秸秆闷软,更方便编织。   秸秆闷软乎后,再把里面的白瓤,全部刮干净,这样,一条条透亮有韧劲的席杆就加工好啦。阴干几天,就能正式编炕席了。   把炕席铺在地上,程年这边接茬铺席杆。   把席杆依次排列开来,均匀有序的,隔一条编一条,这期间需要极强的专注力,若是搞错了一条,那就得重头开始了。   只见那席杆,在原初贝双手间来回飞舞,在香甜的栗子味中,炕席无声地伸展着,越来越长,等绑好最后一根席杆后,栗子熟了,炕席也编好了。   把光滑的新炕席铺在火炕上,方方正正的,能盖住整个炕面,掸去皮毛被褥上的灰,铺上去,再把被子展开。   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程年笑了笑,“嘿,看着有模有样了,真像那么回事了。”   原初贝没有接话,她盯着那床旧被子,越看越扎眼。   这床被子是在山下捡来的,厚度刚好,就是样子有点丑,被子里外缝缝补补了无数个补丁,看着特别像破烂被子。被褥里装的是棉絮,盖得时间久了,中心位置的棉絮都溜到角落里去了。   想起地窖里的棉花还没处理呢。   棉花不是一次性开完的,开一批摘一批,虽然他们只种了一小块棉花地,但他们统共采收了三筐子棉花,足以用来做新被褥了。   马上就元旦了,那就得辞旧迎新啊。   有了新炕席,当然也要有新棉被啊!   回到炉边,捞出烤得焦黄滚烫的栗子。   程年捡起一颗,温度灼热,他被烫得龇牙咧嘴的,忍着烫意,剥开外壳,将果肉递到原初贝面前,“呐,都说第一颗特别甜,给你吃。”   他漂亮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粒金灿灿的栗子肉。   橙黄的火光把笑脸映得红红的,在他好看的轮廓上,晕出毛茸茸的光圈。   原初贝接过栗子,还没吃呢,已经感觉到了栗子的甜美。   两人吃着栗子,喝着热茶,聊着后面的工作。   第二天处理完日常工作后,把旧棉被拆开,倒出发黄团成结的棉絮,新棉花早就晒过了,然后搓开棉花籽,留着明年播种。   把新旧棉花放到木板上,握着棍子将其打松,把死球全部打散开,打到棉花慢慢地松散开来。这步骤看起来简单,打个小半天,就会冒出一身热汗。   棉花散开了,变得很松软,手摸上去仿佛像摸着云朵。   但这还不够,不够蓬松,不够柔软。   接下来,开始弹棉花了。   弹棉花的工具像把木弓,但其中的弓弦需要韧劲结实的牛筋搭成,这样才能将棉花真正地弹起来。   程年选了白点点身上最细的一根肠子,跟羊肠线一样结实,洗净晒干后,绑在木弓上。再做个小木锤,可以开始了。   原初贝戴着自制的口罩,左手持弓,右手握木锤,木锤快速地敲打着细线,发出嗡嗡地声响。   那声音枯燥、恼人,却又如此悠长,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同时,那棉絮纷纷飞起来,快速地起落落,棉花逐渐蓬松起来,但细线上也沾满了棉花絮,原初贝赶紧停下,把上面的棉絮扯下来。   程年看得心痒痒,趁原初贝停下来的功夫,接手过来。   一般手艺到位的老师傅,弹棉花的手速又快又稳,那根细线上不会粘到丁点棉絮。   原初贝做着都尚且吃力,程年这个新手弹得更加困难。   初开始的时候,细线要跟棉絮搅到一起了,练了一两天后,他渐渐地摸出一点门道,越弹越熟练。   他还按原初贝的要求,根据棉被尺寸,做了四条木架子,在木头上均匀地穿孔,然后钉入密密麻麻的小木条。   原初贝见他弹棉花的功夫渐入佳境,她这边开始挑麻线。   拿出一根细细的竹竿,挑着麻线上下勾勒、穿梭,挑在小木条之间,形成纵横交错的网络,大线拉完拉小线,最后拉成一张细密的网。   把蓬松的棉花放到细网里,边放,边用个圆木板压棉絮,转来转去地压,直到把棉絮压得紧实平整后,再次挑麻线。   挑完后,一床温暖的棉被完成了。   共做了两床,套上蓝色夏布,一套崭新的棉褥就做好了。   铺在炕上,别提有多好看。   新棉絮最为暖和柔软,躺在上面,就像一跟头砸进了煦日里,睡眠质量都变得更好了。   棉絮剩得不多,原初贝干脆缝了两件棉马甲,穿在衣服里面,特别保暖防寒。   划去十二月的最后一日,元旦来了。   虽不是腊月年,但也是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庆元旦最好的食物就是年糕,原初贝用黍米面做年糕。   把面粉蒸成素糕后,带着滚滚的热气,把素糕倒入舂米坑里,一股清淡的黍米香味飘了出来。   趁着热意,程年撸起袖子,拿起木榔头,在原初贝的指示下,扬起榔头,朝着舂米坑重重地砸下去,将黄色的素糕砸出一个深深的坑印。   程年这边一锤接着一锤,原初贝这边蹲在舂米坑里,时不时地翻动素糕,让其每一面都能被捶打到。   要反复地捶打和揉搓,直至素糕被打成了年糕团,质地更加密实,年糕的韧劲逐渐被打出来了。   最后,年糕达到糯而不黏,极具弹性的状态,就能停下来了。   把打好的年糕放到碗里定型,然后进蒸笼复蒸。   几分钟后,打开蒸笼盖子,等白色的水蒸气散开后,一块紧实而光滑的年糕躺在盘子里,黄得发亮,看着格外诱人。   把年糕捞出来,等彻底晾凉后,把年糕拉长,用麻线切成小块。年糕的口感韧而密,但又不失软糯,吃着喷香喷香的。   做好的年糕放到冷水里,能吃到明年开春。   而且年糕既可以当点心,还能当作主食,无论是蒸、炒、炸,各种方式,都能做出美味。   元旦这天的菜谱,就是腊肉炒年糕片、烤年糕。   把咸肉切丁翻炒至半透明后,放入冬笋丝煸炒至香,然后倒入年糕片继续翻炒,加一点辣椒粉和凉水,放年糕充分吸入咸辣的汤汁,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程年年糕块串在竹签上,让炭火烘烤着,年糕表面渐渐变得焦黄,鼓起泡泡,突然,“啪”地一下,泡泡的表皮被撑破了,黄色的年糕露出来了。   用手往两边撕扯的时候,里面的年糕体,被拉成长长的细丝。   刷上一层桂花蜜,烤年糕变得格外香甜。   外表脆脆的,内里却是软乎的,糯唧唧的,吃得满口清香。   一块年糕能顶好几碗饭,吃着不觉得多,等撑得胃胀难受时,才缓过劲来,呀,年糕吃太多了!   所以,年糕虽好吃,但不要贪多哦~ 第61章 . 高粱 高粱酒 / 酿酒 暴风雪又来……   “咯吱”—   “咯吱”——   这是脚板挤压厚雪的声音, 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尤为突出。   没多久,皑皑白雪里多出一串脚印。   冬季是打猎的好时机,在雪地里挖陷阱丢诱饵, 就能哄骗到不少外出寻食的动物。   山林的雪积得愈发深厚了, 快积到原初贝的小腿了,而且越往深处走就越深,每走一步, 腿就会陷进去,要用好大力气才能□□, 走得是异常艰难。   小个子在深雪里行走,简直要命。   检查完陷阱后,他们打算返程回家了。   走了一会儿后,原初贝感觉到腰酸背痛,小腿也在抽筋。正当她弯腰喘粗气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宽厚的背部, 抬眼看去——   程年半蹲着身子, 背部朝向她。   他裹着深色皮毛, 腰间扎着根深蓝色的细麻布带, 整个背部看着毛绒绒的,像只憨厚的熊。   等了半天没动静, 他扭过头, 朝着她帅气地挑了挑眉。   故意压着嗓子搞怪, “公主, 微臣救驾来迟,请您恕罪。”   原初贝被哄得眉开眼笑,笑了会后,摆手拒绝, “不用啦,我能走的。”   “快上来吧,我背着你回家。”,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原初贝在心里打着小鼓,嘴上说不要,身体却有点跃跃欲试,犹豫了几秒后,朝着毛绒绒的后背扑过去。   扑得程年向前踉跄两步,等定住后,抬手挽住她的双腿。   他上下颠了颠,感受了下背后小人的重量,轻得出奇,没比柴火重几斤。   他在心里幽幽地想着,还得再养点肉。   第一次被人背,原初贝有点不知所措,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压着程年,但他走得很稳当,呼吸也很平稳,那双手暖而有力。   渐渐地,她也放松下来了。   盯着白净的后耳根,心口咕噜起了泡泡,像年糕那样,被热火烤得熟透了,然后鼓起了巨大的泡泡。   被人背着的感觉很奇特,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受,会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会觉得异常安稳。   天黑了,一路只有踩雪声。   她贴在他的后背上,黑暗好像被隔离在了遥远的地方,但一抬头就能看到星星和月亮。   “以后只要你走不动了,我就背你好不好?”   “好,那你会累吗?”   “不会啊,我力气大着呢,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我肯定还能背得动你。”   不知何时,雪花悄然落下,一片接一片的,落在他们的黑发上。   好像走着走着,就一起白了头。   冬季能干的活动不多,主要就是劈柴、打猎、铲雪、提水、做饭、给动物喂食,当中的间歇,他们看雪花飘落、读书、写字,还会做些手工活,比如缝衣、纳鞋垫等等。   一日复一日,每天都在做相同的事情,但生活,不就是如此吗?   看似无聊乏味,但当中人却觉着有滋有味。   连刮几阵风后,树条上的雪堆随风而落,院子里的两人,说是铲雪,铲着铲着,方向开始逐渐跑偏。   “那我去拿些棉花梗子,再用山楂当眼睛,呀,用什么做嘴巴呀,我得去地窖里找找,你等我回来——”   原初贝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还没等对面的程年插句话,扔下一句等我回来后,就转身刨开了。   身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她边跑边蹦,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程年被她的情绪感染,低声笑了笑,顿时也觉得堆雪人这事充满了乐趣。   他把白雪垒起来,用木铲拍打、修整,没多久就耸立起一个胖胖的雪人身子,接着,他又在右边堆了一个,一左一右,相伴守家。   原初贝拿完东西回来后,他们开始滚雪球,一边滚一边按压,把雪球滚得又圆又实。小心翼翼地端到雪人身子上,雪人初具成型。   用各种物件装扮,眼睛、鼻子、嘴巴,最后用长布条做围巾。   小小的院子里,矗立起两个圆滚滚的雪人。   “哇,真可爱啊!”   程年看着她围着雪人转来转去,像吃到糖果的小孩,不知怎么的,有点心疼,还有点难过。   他叹了口气,走到原初贝面前,抱住她。   这个可爱的小人儿啊,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呢?她越是如此,越是想让人精心呵护,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她。   原初贝不懂他的百转心思。   她用力地回抱住他,咧着嘴欢笑着,心情无比美妙。   今天可真开心呀~   “继续铲雪吧~”   把院子里多余的雪都铲出去,堆到外面的道路上。还要爬到屋顶上,把上面的雪扫下来,敲碎屋子外面的冰墙和冰钩子。   有了烟囱后,时不时地用扫帚捅一下烟囱口,捅开凝结的冰块和积雪。每天都要捅好几次,时刻保证不被封住。   他们用皮毛缝了几张门帘,钉在每个门的门框上,平时将木门虚掩着,把皮毛帘压在里面。这样又能挡风,还能防止门缝里凝上冰。   在暴风雪来临之前,他们每隔一天就会出门一趟。   打猎、检查陷阱,每次都会有意外的收获,在坑里找到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动物尸体。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带着红尾,去林子里收集柴火,或者找些当季存活的新鲜植物,比如让人无法错过的冬笋、梅花、荠菜等等,在这万物衰败的日子里,这些傲然生长的美味,就显得格外珍贵。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他们做足了万全准备。   虽然还是会害怕,但心态比去年从容多了,他们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经验,今年一定会扛过去的。   十二月后,风雪愈加猖狂,气温冷到彻骨。   天也总是阴沉沉的,白日里,漫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浊云,整个山林都淹没在无边的白色里。   又是在一个深夜,狂风似野马在林子里乱窜,拳头大的雪花压在墙上,压弯了树干。   只能听到风声,整个山林陷入死寂,鸟鸣也没有了,第二天醒来时,整个山林,一望过去,只有死样的灰白。   暴风雪来了。   原初贝在准备食物,村里人给的高粱米是红色的,这种红高粱米更适合用来酿酒,不同于白色的高粱米,这种红色的吃着很涩,有点拉嗓子。   这都得怪这抹好看的红赭色,就是让红高粱不好吃的花青素。除了这个,还有熟悉的单宁。   像处理橡果那样,把红高粱米泡在水里,反复淘洗,直到水渐渐地变白了,然后晒干磨成细粉。   磨出来的面粉也是白白的,可以用来做饼、糕等等食物,吃着跟面粉差不多了。   她今天打算做点红豆馅的高粱米糕。   把提前浸泡的红豆蒸软,软乎了后,用勺子压碎,接着把洗白的高粱面蒸煮熟,接着把它们取出来,用盘子把米糕压平,抹上还余留颗粒的豆沙馅。   两层米糕,夹杂着豆沙馅,切成小块备用。   然后操作玉米爆米花那样,把高粱米闷到干净无油的锅里,小火聚温,过会儿,就能听到“嘣”地声音,米花炸开了,过了会,一锅小小的爆米花就做好了,撒上椒盐,当零嘴吃。   再用橡子面摊饼,炒一大碗冬笋腊肉,再拿出腌制入味的甘露子咸菜,到时候直接在饼子里夹上肉菜和小咸菜,吃得倍儿香。   把红尾和粉云带到木屋里,然后给木箱子里长毛鼠留足食物和水源后,再把箱子闷在稻草堆里,裹上那床旧棉被。   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隔着木门,就闻到了香味,程年进门后,看到灶台上摆着一筐小巧玲珑的糕点,一层白一层红的,诱人好看。   夹起一块喂到嘴里,“嗯,真甜啊。”   他又吃了几块,这米糕不如黍米粘软,也不如小麦那般细腻,但吃着有股很朴素的味道,红豆没有完全研磨成细沙,还有点颗粒,咀嚼起来还挺有味。   “这又是什么面粉做得呀?”   原初贝笑了笑,“家里面粉不够了,所以用高粱米做了些糕点,闲来没事的时候,可以吃几粒打发时间。”   “高粱?就那个红红的吗?”程年顿了顿,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突然精神为之一振,“呀,我们不是用那个酿酒了吗?现在可以喝了吗?”   说着,就扯着原初贝去储物室看酒。   掀开蒲草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扑面而来,闻着就觉得醉了三分。旁边的黍米甜酒也发酵好了,既有酒香,还有点香甜的味道。   酿酒的步骤与醋酱差不多,最大的区别时,酿酒不需要进一步发酵,它只需要发酵到糖化后,就能进入到蒸馏阶段了。   把高粱米洗净蒸熟后,待温度凉到不烫手时,加入发酵用的麦曲。   黍米甜酒的步骤稍微有点区别,需要将黍米煮至开花成米粥,然后再加麦曲。   麦曲是把麦子碾碎后,捏成饼团子,用宽叶层层包裹住后,再覆上一层青草,放到阴凉处发酵几日,等长出霉菌,可以粘拉成丝时,剥去宽叶青草,继续晾干就成了发酵用的麦曲。   接着,把麦曲和谷物皮搅到高粱米和黍米粥里,加水搅匀后,放到温暖的地方等待糖化,不需要等很久,就会发酵到鼓泡了,掀开盖子能听到轻微的咕噜声,这是形成酒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待三五天,谷米沉浸到缸底,慢慢的,就会有清透的液体渗出来。轻轻地将酒过滤出来,装到瓶子里,就能择日享用啦。   若想喝到浓香型的高粱酒,那就要等待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家的高粱酒已经发酵了一个多月了,闻着很浓郁,看着澄清透亮的,也不知道度数几多。   用筷子点了一滴,程年舔了舔,“妈呀,好辣好辣。”   辣得他直晃脑壳,伸着舌头,像只可怜的小狗。原初贝笑出了声,又被他这可爱到了。   外面天寒地冻,他们关起门来坐在火炉边,炉子上温煮着冷酒,等煮到热热的时候,小酌一杯。   一股辛辣味直穿喉咙,等过了会,浓厚绵长的味道返上来。酒会暖身子,越喝越热,喝的整个人热烘烘的,全身的毛孔都散开了。   偶尔吃上两粒爆米花和米糕,适度调味,胃也会更好受些。   两人都不咋会喝酒,一杯就晕头,但拦不住人菜瘾大,喝的是又急又快。   两杯下肚,脸颊都变成酡红酡红的。   原初贝的身上都冒汗了,脑子像浆糊,热得烦死了,恨不得把整个人埋到雪地里。她忍不住将棉衣撕扯开,露出净白的锁骨,还有一大片肌肤。   程年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一抹白色晃住眼,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视线模糊,他眯着眼睛想要再看清点,却总觉得不够。   踉跄着步子,走上去。   看清楚了,还摸上了,好白好软。   原初贝喟叹一声,“好凉快啊”,她拽住离开的手,委屈极了,“你别走,我,我—”   还想要更多。   程年忍不住闭上眼,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一股冲动席上大脑,脑子里噼里啪啦的,像太阳底下暴晒的豆荚,啪地一下,绽开了花。   可怕的暴风雪在无情地肆虐,屋内响起轻轻柔柔的嘤咛声。   蓝色的棉被,开出了一片红色的腊梅花。 第62章 . [最新] 红薯 | 正文完结 酸辣粉 / 过新……   第二天早上。   程年缓缓地睁开眼, 看见原初贝沉睡的脸,像个无害的小天使。   等脑子回过神时,他才惊觉到异常。   他倒吸一口凉气, 僵了半天, 脑海里浮现几个画面,朦胧的火光,意乱情迷的动作, 滑腻的肌肤,女孩的声声嘤咛与低叫。   啊?天呐!!!   整个人似火烧, 自责生气愧疚,万般情绪在心中涌起。   他恨不得跳起来把自己痛扁一顿!   他咬着牙,怒斥着自己,程年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原初贝也醒了。   呆了三秒,她感觉自己像被车碾过一样,每处关节都在疼, 下面最为难受。   她看向程年, 原本英俊的面孔, 此刻变得无比古怪和扭曲, 蹙着眉,瘪着嘴,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正想开口说话, 发现嗓子也哑了。   她想起来了,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只记得喝完酒后就好热,后来像遇到了解热的冰泉,就忍不住靠上去了。   开始的时候挺舒服的, 后来实在是太疼了,就像有人要把她硬生生地掰成两瓣,撕成了碎片。   依稀记得那会,她好像哭了。   然后程年就慌得不行,赶紧停下来哄她,后来说什么都不继续了。   但原初贝是个果断的性子,想着早疼晚疼都要疼,不如一口气解决算了!借着酒劲,她变得格外大胆,接下来的画面有点不堪入目了,甚至不敢继续回忆了。   她好像...好像先是把程年按倒了。   然后,一狠心就....   越想越臊人,原初贝不知道怎么面对程年了。   妈呀,昨天晚上她都做了些啥啊!   怎么就这么大胆呢,天呐,喝酒发疯这么可怕吗!   无边的窘意像浪潮一样扑过来,她只想蜷缩起来,做只缩头乌龟。但她刚动弹一下,就扯到伤痛处了,疼得她在被子里低叫一声。   程年听到痛呼声,把被子掀开一角,“怎么了?”   原初贝红着脸,小声地说了句,“没什么...就,就那儿有点疼。”   “啊?”程年明白了,脸也红了,有点不好意思,但担心的心思压过羞涩,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给你...给你看看吧...最好...能上点药膏。”   原初贝忍着羞意说,“嗯...那你快点看。”   程年钻到被子里,借着微微的晨光快速地看了几眼,看清楚后,瞬间被吓到了。   他慌忙地钻出来,“好像有点肿了,怎么弄成这样啊...哎呀..”,说着就着急了,羞愧感侵蚀着他,自责鞭笞着他,“对不起..都怪我,你打我吧骂我吧。”   原初贝的情绪平复了,看程年耷拉着眉眼,知道他定是瞎想了。   想着两人都到这种地步了,何必纠缠这种对错问题,而且最后那一步是她主动的,按理说,是她强迫了他啊。   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这可关系到未来的幸福啊,她可得好好安抚程年。   他们好不容易携手踏入新世界,难不成又让他一脚踏回去?!   最主要的…适应之后,还怪舒服的。   既然都是成年人了,态度洒脱点!   清了清嗓子,原初贝斟酌着词语,“那个..只是有点儿疼...而且,既然发生了,就,就顺其自然吧,别想这么多。”   被子里有东西动来动去,最后,一只小脚丫停在程年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   原初贝扬起笑脸,冲他甜甜一笑。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程年也不好说什么了,起身去拿到润膏,挖了一小坨放在掌心里,红着脸给她一点点上药。   擦完润膏后,他抱紧原初贝,在她耳边坚定地说道,“宝贝,等明年春天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疼你爱你。”   原初贝依偎在他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轻声附和,“我也是。”   都说灵与肉都结合后,感情都更上一层楼。   不得不说,突破最后的隔膜后,两人的感情更加要好了。   总是时不时地盯着对方傻笑,干啥都要在一起,浓情蜜意的,连暴风雪都显得可爱起来。   不过,事情发展的,跟原初贝预料的不一样。   程年还是把新世界的大门关上了,关得死死的,完全不给她任何开门的机会,理由还是从前那些,反正问就是她现在还小,等明年结婚了再说。   ....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们俩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就算她暗示可以把肠子洗干净,当作避孕工具,程年还是觉得不妥当。   后来,原初贝生气了,闹了小别扭。   于是,在那个夜里,向来妻管严的程年,硬气起来了—   他直接把大门砸碎了!!   只要媳妇开心,原则什么的,就见鬼去吧!   暴风雪整整肆虐了一个月,在二月初,山林终于恢复如常,他们又扛过了今年的危机。   暴风雪过后,就要庆祝新年了。   家里的酱油也沁出油脂,豆子沉到缸底,深色的酱油浮出来了,舀起几勺装罐子里,他们有酱油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总算是全部齐活了。   要说酱油配什么最好吃?   那豆腐一定能排上号了。   一碟白如玉的豆腐,切成小块,用开水焯一下,酱油里放点野葱碎,滴几滴胡麻油,趁着豆腐的热乎劲,蘸取酱油汤,甭提多香了,那滋味啊,比肉都好吃三分。   刚出锅的豆腐软滑鲜嫩,直接吃一点都能觉着甜味,而酱油有鲜咸味,豆腐蘸酱油,外鲜里甜,甜里带鲜,越吃越香,不腻口还解馋。   反正现在的雪还没化开,隆冬未去,趁着春节的喜庆劲,两个人就蹲在家里捣腾各种新吃食。   先是做豆腐,把石磨搬进来,磨盘放在个大盆里,倒进去泡了一夜的黄豆,加上水,慢慢转动磨盘,不一会儿,就有白色的豆浆流出来了。   豆浆上面会有些白色浮沫,撇去沫子,再过滤去豆渣,把豆腐渣都弄出来,就能得到一盆香浓细化的豆浆了。   把豆浆放到锅里大火煮开,煮至沸腾时,可以舀出两碗,放上一勺糖,就能喝到爽滑的甜豆浆。豆浆接着小火熬煮,煮至没有气泡后再复煮至沸腾,关火晾凉。   豆浆稍微冷却一会儿后,上面会浮起来一层薄薄的黄色豆皮,用筷子挑出来,挑到木架子上,下垂成条状,等干燥后就是能吃的腐竹了。   如果想要吃腐竹,那就一直在锅里复煮,让豆浆一直处在温热的状态。每凝结一层黄豆皮,就用筷子挑出来。   挑完豆皮后,将小米醋分多次倒入豆浆里,每次都要搅拌均匀,然后放到旁边静置。   慢慢的,豆浆会形成四散的豆花形状,四周渗出清淡的液体。   把豆花倒入早已准备好的方型盒子里,盖上一层纱布,轻轻地将豆花的水分压出来。   放上一个小木板,等待半小时左右。   原初贝轻轻地揭开纱布,程年在旁兴奋地大叫,“天呐,天呐,真的做出豆腐啦!”   三四把黄豆居然能做出这么多美味,程年数着手指,“妈呀,黄豆可太有用了,豆浆、腐竹、豆腐,酱油,还能做黄豆酱,咱们今天晚上吃豆腐吗?”   原初贝也跟着开心,但看着盆里的豆渣,一时犯了难。   “嗯....还剩这么多豆渣呢,丢了太可惜了,做豆渣饼吃吧?”   往豆渣里加几颗鸡蛋、面粉、盐,搅和均匀后,捏成一个个小饼。等油热后,放锅里小火煎熟,煎到表皮金黄时,就能直接吃了。   用番茄做了些番茄酱,去皮切丁,加水熬成浓稠的酱汁。   豆渣饼蘸上番茄酱,饼吃着焦脆,配上酸甜的番茄酱,也十分开胃。   但这饼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连吃了三天都没吃完。   到第四天时,程年一看到豆渣饼,就觉得头大,原初贝也有点吃腻了。   于是他们又开始倒腾红薯粉。   家里的红薯不多,之前偶尔在烤火的时候,丢一个进去。   烤得恰当时,薯香四溢,满屋子都飘着甜香味,分成两瓣分着吃,满嘴都是红薯软糯的果肉,特别香。   但原初贝更爱吃红薯粉,灾难以前,每隔两天,她就要吃一碗红薯粉,无论是做成酸辣粉,还是下到火锅里,都好吃极了。   把红薯切成细丝,放进石磨里,加水磨成红薯泥。   然后准备个纱布,将红薯泥过滤一遍,然后将红薯渣滓重新浸回水里,再次过滤,这样反复操作,将红薯渣里的淀粉全部清洗出来。   红薯渣营养价值高,在里面掺些麦麸皮,做成饲料,给粉云加餐。   过滤出来的红薯淀粉水放在旁边,沉淀一夜,等淀粉都沉到缸底后,将上面的黑水倒出来。将粉晒干后,就得到了成块的红薯淀粉。   淀粉加水,蒸成红薯块,然后切成细长条,就能得到红薯粉了。   刚做完,原初贝就兴冲冲地烫了一碗酸辣粉。   用肥鸟骨架子煮高汤,煮至汤白至鲜时,把茴香、葛缕子等香料放进去继续熬煮,汤汁愈发浓稠了,带着一缕酱香味。   往里面烫上红薯粉,彻底熟透后捞起来,舀一勺酸醋,一勺麻油辣子,烫上一把挺脆阔爽的蔬菜。   最后,撒上香酥的炸黄豆,一碗简单版的酸辣粉就出锅了。   光是闻着就觉得口水直流,吃一口,满嘴的鲜、酸爽、烫、麻辣,每一丝粉上都裹满了浓郁的汤汁,各种滋味在口腔里爆炸、弥漫,吸溜粉,喝口汤,在寒冷的冬日里,吃出满身大汗。   极其开胃,又极其爽口。   在做吃食间隙,他们还一起制春联、剪窗花、做灯笼,把家里装扮得喜气洋洋的,极有春节的氛围。   等正式除夕那天,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   除尘清灰,以最整洁干净的状态迎接崭新的一年。   除夕夜,原初贝做了一大桌子菜,中心菜依旧是最具氛围的锅子,用豆芽和骨头熬高汤,旁边放着豆腐、萝卜、腐竹、红薯粉等等新鲜菜肴,看着琳琅满目的,白色烟雾滚滚扬起,瞬间有了落地的烟火气。   除此之外,就是炒腊鱼、冬笋肉片等等。   年夜饭之前,两人拎着小筐子到玫瑰花圃,筐里装了一把松香,还有热菜和温酒,将吃食放到两个墓碑前面,倒上两杯酒。   松香燃起,原初贝和程年对视一眼,眉眼弯弯,他们的眼里都闪烁着幸福的星光,身上散发出了安定的气息。   他们手持三支松香,面向墓碑,虔诚地跪拜。   爷爷、阿婆,你们在天上过得好吗?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过得很好。   今年我们种了好多粮食和蔬菜,收成都不错,还盖了大院子,还养了动物,生活越过越好啦。等明年的时候呢,我们还打算开垦新的农田,然后养殖更多动物,总之,慢慢来,我们会靠着双手,将日子越过越红火的。   生活总会有很多困难,就如这难熬的冬日。   但,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因为,只要活下来了。   就能等到春至。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